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淘砂》 第一章不速之客 我的左眼有残疾,小时候的登山下梯的总是容易跌倒。老爷子起初认为是我身体协调性有问题,带我去康复中心做检查。医生让我走一段平衡木,我眯着一只眼就蹦上去了。医生一看我这行径,立马跟老爷子说我这小脑估计是没什么问题,得让他带我去瞅瞅眼睛。 我又去做了验光,验光师说我左眼屈光不正,给配了副眼镜。这事本来到这里就算结了,但是有天跑肚起夜,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这只左眼在夜里比白天看得更清晰。 老爷子平时做生意特别忙,眼见视力的问题解决了又把我塞回外公家里。我的童年时光基本都流逝在外公家,印象中外公家并不大,一列列的线装古书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年幼的时候我识字不多,外公总是一本一本地给我读,他跟我说这些叫做金石学。有时候看我听得乏味了,还在中间穿插一些身临其境倒斗探宝的故事。每每我问及这故事中的人物,外公总是闪烁其词,年幼的我不知所以,只是沉浸在一个个光怪离奇的故事中。 我虽然年少无知,但是和外公长久的相处之中,也发现了一个秘密。外公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起夜从不点灯。 如今这秘密还暗自记在我心底,但是外公已不再。前几年老爷子的祖宅拆迁,分给我一套临街的住宅,这大概就叫祖上福泽,子孙梦荫。我把这一间房半边改成了仓库,把外公的遗物连同一列列的古书全收拢在里面。前不久大学毕业,我像一众毕业即是失业的学子一样,变成了家里蹲。美其名曰赋闲在家,每日靠翻翻古书或者和几个狐朋狗友喝茶吹牛度日。 恰巧晚上我闲来无事,想起前两天翻的《古器图》已经有些泛黄了。所谓泛黄就是纸开始受潮时,纸浆上的硫酸铝开始产生硫酸盐和水合氢离子,形成酸性物质,把纸侵蚀掉。最终书就会变脆泛黄,再往后可就变成废纸了。 这《古器图》说新不新,说旧不旧,虽然不知道是哪朝的拓本,但放到现在也不是一般的山寨货可比的。我正打算拿出工具给书做一个脱酸处理,谁知窗外突然响了两下闷雷,紧跟着房内的灯闪了闪,整个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有道是“九月打雷谷堆堆,十月打雷坟堆堆”,现在正值十月,窗外干打雷不下雨的,让人听了心里禁不住犯嘀咕。四下伸手不见五指,我连忙伸手去拿工作台上的手机,打算开个手电看看,是不是空气开关受了雷电的影响跳闸了。 我的工作台正对着大门,大门和身后的窗子在我进屋后全都敞开着。屋里一大半都是陈年的老物件,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说实话我一个大活人闻了很久依然很难适应。我从工作台上拿起手机,不经意间又看了看敞开的大门,门外黑洞洞的,像无尽的深渊巨口,仿佛我凝视久了就会有看不见得邪恶和黑暗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在我分神的一刹那,楼道内突然刮起一股风,那股莫名的风通过大开的门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而后将窗边的白色帘子卷得飘忽不定起来。 我是不信鬼神的,但人对未知和黑暗总是带着无限恐惧。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刚才那一阵风,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从门外进来了。我正要打开手电,黑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把住了我的肩。我心中一惊,匆忙回头摘下眼镜。黑暗中,我看见一张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满是焦急与不安,瞳孔仿佛受到惊吓般放大,刘海不知是因为混杂汗水或者别的什么液体紧贴在额头上。直到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他才张嘴吐出两个字:“老莫。” 我心想,真是虚惊一场。来人是我的发小的谢天,他小时候两条胳膊就长得浑圆有劲,熟人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做大膀。每逢他们地铁公司考核摇道岔,他甩开膀子不是拿个第一就是第二,我经常当着大家拿这事跟他开玩笑,久而久之他的同事和朋友都纷纷叫他大膀。他口中的老莫正是叫得莫颜我。 我一时半会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大膀在这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但是转念一想,前几天喝茶的时候安排今天晚上出去吃夜宵,大膀给我透露了班表,这个点他是要值夜班的。再加上外面空打了几下闷雷,也没听见下雨,他这个刘海怎么湿的。就算下雨了,只湿刘海又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我又联想到大膀局促的表情,我看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亦或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汗涔涔地连刘海都湿透了。 可是,太平盛世的大膀又能见到什么,会惊吓成这样?我不禁有些疑惑,大膀却先回过神来,他拽着我到窗边,一句话不说,对着下面就指指点点起来。 窗外既无星也无月,夜空就像失去了眼球后空洞洞的眼眶。往日的万家灯火也已不见,四周死了一般的寂静。我顺着大膀手指的方向,发现环岛附近裂开了一条地缝,那条地缝龟裂的样子仿佛黑夜中蛰伏的地龙。 大膀见我往窗外看了半晌没反应,拿手掌拍了拍我了脸,见我回过神来焦急说道:“祥子,压在下面了!” 祥子是大膀一个公司的同事,平时因为我和大膀的关系没少聚一起喝茶吹牛,虽然算不上我跟大膀这种铁磁,但是关系处得也算不错。最近听说他忙着监理地铁施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大膀这一句话虽然没头没脑的,但听得我也是心中一紧,我连忙提醒道:“出了这事你赶快报警啊?!”大膀没接我的话,伸手又把我往门外边拽,急匆匆的我连窗都来不及关,胡乱拉了一下门也没上锁,转头已经到电梯间了。 电梯没有电,我们只好走安全通道。我对平日多话的大膀今晚却不搭腔有点不习惯,边下楼边追问了一句说:“哎!你说这祥子压在下面,你第一时间不报警,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干什么?” 大膀急匆匆地将阶梯三五阶并作一步下,也不知道是在几楼的转弯口才听见他的声音:“老莫,这不是报不报警的问题,主要警察来了也解决不了,何况这事我也没法给警察交代。” 大膀这一嗓子在寂静的楼道内回荡,显得格外响亮,话音还没落他又蹲下系起了鞋带。我刚好下到楼梯的拐弯处,眼见应急灯绿色的光芒笼罩在他脸上,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第二章坍塌的二号线 我和大膀费了老大劲才从三十几楼到了环岛地缝附近,谁知道就我们下楼的这段功夫,也不知从哪来的工作人员居然在地缝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不过这次事故大概连地下的电缆都破坏掉了,事到如今四周依然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复明的迹象。面对如此严重的事故,我估摸着刚才那几声闷雷也不是什么天公不作美,八成就是地裂坍塌造成的声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乌漆嘛黑的环境倒是给我和大膀提供了不少方便。我俩猫着腰,避开周围的工作人员,准备顺着地面的裂口就下地缝。只是这地缝之中好像有一股散不尽的黑雾,一眼看下去也不知道有多深。 我们俩在裂口边找了个死角猫下来,也不敢打灯往下照亮,生怕被路过的工作人员发现。我捡了几块碎石,往面前的黑暗里扔了一块,只听“啪嗒”一下掷地有声。我料想面前裂缝也不深,于是我俩贴着站脚的地方,交互着扔石像下高梯一般往下爬。反复扔了几次石头,我抬头发现地面裂口已经离我们有几人高了。就我这一抬头的功夫,只听脚下一声重响,随即幽暗的空间中就传来了大膀的哀嚎声。 我正想张嘴询问,那边大膀像连珠炮一样狠狠骂了一串娘。原来大膀落下的时候踩到了石子,依他的分量看来这一下硌脚硌得不轻。 大膀在黑暗抖了抖脚,感觉缓过劲来了,立马对着硌脚的石子就是狠狠一脚。那颗石子弹跳着,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我侧耳一听,那颗石子在黑暗中翻滚着,几次落地声音间隔都不大,直到大膀那一脚的力道慢慢卸去,最后静静地躺在了黑暗之中。我不禁有些喜出望外,看来我们已经下到地底了,再往前应该都是狭长的直道,这下有些火光也就不惧怕被别人发现了。我连忙叫大膀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亮,一边又打着了从兜里掏出的防风火机。 封闭与黑暗给人的压迫感,没有亲身体会往往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大膀见到手机电筒里的光芒,眉梢里也有了喜色,一转头发现我又将火机打着了不禁有些疑惑道:“我说老莫,我们现在手里就这么几个能打着亮的家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排场,省省行不行?” 我一听大膀这么说,顿时有些乐了,卖了个关子说:“我这可不叫讲排场,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大膀听我这么回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凑近看了看我的防风火机,发现跟街上卖的火机也没什么区别,然后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火?撩什么人?” 我就喜欢看大膀这副没见识的样子,眼看火机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燃烧得正旺,我顺手把外罩一盖,熄灭了火焰而后对大膀说:“燃烧的三大条件之一就是必须要有氧化剂作为助燃,平时空气中的氧气无疑是最好的氧化剂了。我们现在在地下,能否点燃火机充分燃烧就能够判断我们周围的氧气含量,避免氧气不足造成窒息。” 大膀歪着头听我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个寂寞,突然神秘兮兮地往我身边一凑,压低了声音问道:“哎,老莫,你知道为什么出了这事,我觉得警察叔叔没辙,却偏偏找上你了?” 我正要顺着大膀的意思开口询问,谁知道他居然接着自己的话自问自答起来:“第一啊,这地底下的事情邪乎的很,警察叔叔管得是地上面的事情,能力再大,地下的事情也只能看着干着急。第二,咱外公不是给你留下一大笔的财富,什么《博古图》、《金石录》,这手记那荟萃。有了这些东西平时不论喝茶还是喝酒,天南地北的只要你开口保管给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你瞅瞅上次饭店那服务员小姐姐,听得是眼中含星,笑带春色。我谢天从小就立志就是做你这样的人,无奈生了一个钢铁洪流般的脑子,咱外公留下的东西,我是一沾就犯瞌睡。” 我听大膀说完,心里觉得好笑。原来他是把《博古图》、《金石录》当成怯邪的法宝了,往后更是无脑给我贴金,把自己舔的一无所有,我连忙反驳道:“谢天,我真是谢谢你舔了。不过我要更正一点,那是我外公留下的财富,不是你外公。隔壁东湖公园内有个万龟园,你去找找看你的爷爷外公是不是在那迷路了。” 大膀听出我这是挤兑他的意思,上来给了我一肘,骂了声大爷的。停顿了一会儿,又凑过来拍着我的肩说:“老莫,说到东湖公园,你知不知道东湖公园连着我们的二号线,前段时间二号线最后的施工段出了一件怪事。” 二号线的最后施工段叫做凤洋站,距离我们下来的环岛地裂也就隔着两个路口外加百八十步的距离。全线从前年开始施工,原本预计今年端午节前夕就要实现全线贯通,哪知施工队在凤洋站一耽搁就是好几个月。 地铁的挖掘一般是过人工挖掘竖井,将地铁站的雏形挖掘出来。之后采用一种名叫“盾构机”的巨型机械,再将地铁隧道的雏形打磨出来。刚开始施工队测绘,打槽、挖掘竖井一切都顺风顺水,直到拉来了“盾构机”,施工段的怪事突然开始层出不穷。 先是“盾构机”老打不着火,上头赶着工期,得知这事专门派了专家和技术员来下来。来人给机器做了排查,却发现大小问题都没有,大家都疑惑着呢,没想到第二天机器自己又正常运转了。 过了专家们这一手,虽说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但总归问题是解决了。上头打着工期牌,施工队也是铆足一口劲,将“盾构机”在地下二三十米的地方打了鸡血般地钻起来。可是只推进了百八十米的距离后,任凭机器上的刀盘怎么玩了命的招呼,“盾构机”始终无法再推进一步。施工队以为前方区域存在大量的巨石块,便将“盾构机”退了出来,在隧道内打起眼,做了精准爆破开路。谁知一声闷响之后,爆破没有炸出多少石块来,倒是翻出了许多飞檐斗拱和几条断裂的八角青柱。 这下施工队上下算是开了锅,众人疯传是打隧道挖出了古墓。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把施工现场围得是水泄不通。施工现场频繁出现的怪事,加上这回又挖出了古墓,有不少传言说是施工队在太岁头上动土,犯了冲了。众人正围着现场神色紧张地七嘴八舌,有几个胆大的施工员已经对着爆破后的土砾堆开始镐铲飞扬。几个人对着地下一阵扒拉,却发现除了大量的破瓦烂墩和先前爆破出来的飞檐斗拱、八角石柱,楞是没有挖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也没有看见寻常通入墓室的甬道入口以及石碑铭文什么的。 祥子这时候正混迹在几个施工员当中,大家眼看着一无所获,也没有先前揣测的什么古墓大藏,只当是炸了个沧海桑田,地壳变迁后深埋在地下的古建筑,谁知他眼疾手快,看见土里漏出一角花梨木样的纹理,伸手就刨出了一个神龛来。 那神龛是用整颗的花梨木雕刻而成,座下有六足,龛身做成玲珑塔的样式,上有吉祥如意的图样。正面有两道八宝卷云的龛门,打开那道龛门,当中却供着一个老者。那老者生得鹤发童颜,身着蟒袍,袍上绣得“海水江牙”的纹样,右手执如意,左手捧元宝端坐在神龛正中。 众人一看这形象,神龛中供着的这可是土地爷啊。施工队每日在地下工作,常年和土石打交道,哪里得罪的起这个?几个施工的负责人商量了一阵子,立马决定叫刨出神龛的祥子跑一趟,找个会作法的师傅挑选黄道吉日将神龛请到风水宝地去。 祥子找了个包,毕恭毕敬地将神龛装了进去。施工队没有供台,祥子打算直接把神龛移驾到师傅家里去。可是驱车走了一会儿,祥子越想越不对劲,这土地爷的面相一般都是慈眉善目的。刚才将神龛装包的时候,祥子悄摸地又看了一眼,发现那老者的神情极为古怪,鹤发童颜中却藏着一股抹不去佞笑。 祥子虽然不认识什么四大王八小鬼的,但是看那老者的神情也不像什么善茬,再联想到施工队这几天触尽霉事,八成就是这个神龛作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神龛里的老者翻了个,倒栽葱一般重新放进龛门里。最后在施工段附近刨了个野坑,将神龛草草掩埋了。 自打将神龛埋了之后,祥子好像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对外就说找师傅把神龛请走了,谁知道几日后的今天晚上,凤洋站的施工段居然塌了。 大膀说到这里草草就收了尾,不过此时我心中也有了眉目。 自古民间就有供奉“四大仙”以及“四小仙”的说法,这“四大仙”避去名讳又称作黄、红、白、绿,分别是黄鼠狼、狐狸、刺猬和蛇。又有“四小仙”,分别为狼、獾、猞猁、鼠。 这鼠又有家鼠和黄鼠之分,其中属黄鼠最有灵性。黄鼠擅长打洞,贪吃作物根茎。民间供奉鼠仙有趋利避害的意思,寓意来年的作物能够得到丰收。 祥子从土里刨出来的神龛原本供奉的就不是什么土地,乃是受了不知几世香火的“鼠仙”,谁知最后却在祥子面前破了相,落了个头下脚上,受倒悬之苦。“四小仙”虽然不列正神,却各有灵性。至于施工段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塌了,只能说是全看天意。 第三章噩梦 大膀听我说完,眉间的喜色立马减了半分。我知道他焦心祥子的事,有意帮他减轻一下心理负担,指着墙说:“大膀,你发现没有。从刚才那段通道开始,这墙上明显多了人为施工的痕迹,我看祥子他们的值班室离我们不远了。” 我从未下过施工段,这一句本来是安慰大膀的假话,谁知让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话音还未落如豆一般的灯火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黑暗中。 二号线坍塌后形成的通道,虽然不是人工修缮,极为巧合的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直道。我和大膀在通道内走了多时,也没消耗太多的体力。这会儿大膀看到黑暗中一灯如豆,顿时救人心切,撒开脚丫子就在前面小跑起来。我不知道值班室的大概位置,也担心黑暗中没有太多的参照物容易迷失方向,只好紧紧地跟在大膀身后。 地下值班室附近受到坍塌的影响远比地面上要严重得多,除了失去基本的照明,连施工处得应急灯也完全失去作用。埋藏在地下的污水管道大概破裂了,地下低洼处全是腥臭的积水夹杂着淤泥,熏得人嗓子一紧,忍不住想咳嗽。我和大膀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积水和乱石,向着有光亮的方向摸索了一阵后,终于找到了值班室的所在。 施工段的坍塌不知值班室是避开了坍塌带,还是周围的接地钢条起了作用,祥子所在值班室周围的环境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除了几个护栏被垮塌的石头腰斩了之外,从外看值班室的整体轮廓并没有受到什么改变。那如豆般的灯光,此刻正从值班室的窗内透出。大膀眼见那束光,心中仿佛又点燃了希望之火,猝不及防脚下却踩了一颗尖锐的碎石子。 我耳中只听“咯吱”一声,那声音在黑暗中让人听得分外清晰,紧接着值班室内的灯光一闪,突然又陷入了黑暗。 灯灭后我和大膀都是一愣神,惊讶之余我又有些疑惑。大膀无心搞出的声响值班室内应该听得请清清楚楚。施工段坍塌这么大的动静,最先进来的肯定是救援队。我和大膀虽然不是救援队,但也是打着救援的目的前来的。从亮着的灯光来讲值班室内是有人的,可是明明听见了响动没有人前来查看,偏偏还把灯给熄灭了?值班室里是发生了什么样猫腻?? 我压低声和大膀商量了一下,想来是事出必有因,又怕值班室内突然出了什么变故。于是我俩猫着腰把手电掐了,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大膀暗自里使了使劲,一脚把值班室的大门踹开了。 大门轰然倒地正好扬起坍塌后落下积灰和老尘,值班室内顿时激起一阵白雾。我捂着口鼻,借着尘雾遁进室内,突然对着黑暗就将手电打亮起来。 屋内的两人大概受到了破门的惊吓,慌乱下又被强光摄住了眼睛,只见他们一阵手足无措,然后低着头蹲着地上咳嗽起来。 借着他们咳嗽的时间,我就着灯光上下把他们打量了一会。左边的人藏青色马甲内搭白色衬衫,胸前挂着工牌。下身是藏青色西裤,腰间别着一部手台。因为捂着嘴弯腰咳嗽的原因,头上的软顶女帽滚到了一边,看装扮应该是地铁运营之类的。右手边这个一身工装,胸前除了工牌最显眼的就是反光线,看起来是检修或者施工员无疑。咋一看这一男一女并没有什么异样,都是被困的工作人员。我正心想可能是我多疑了,谁知借着一闪而过的手电余光,我隐约看到黑暗中他们身后躺着一个人。 我比了个手势示意大膀看住了他们,闪到后面打着灯寻找起来。值班室的面积并不大,靠窗的墙边搭了张行军床,行军床上果真躺着一个人。我就着光亮一看,躺着的那人居然是祥子。这一幕大膀在后面看得通透,见祥子生死未卜,一时间顾不得我身后还有两个人,赶忙跑过来给祥子探了探鼻息。 大膀这一举动并没有对值班室内两人造成什么影响,那两人咳嗽完驱赶了一下漫天的灰尘,居然静静地站在黑暗看着我们。我知道大膀他们入职前有做过基本医疗常识和急救的培训,就放心由他折腾。这边接着把电筒的光一转,询问起值班室里两个人说:“祥子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的言语有些生硬,藏青马甲的女孩仿佛有些不安,先是眨了眨盈盈秋水般眼睛,而后张张嘴居然没有说出话来。黑暗中只传来一个沉沉的男声:“坍塌的时候,祥子出来查看情况,接地钢条受不了承重被压断了,刚好打在祥子的后脑勺上。” 我一时半会摸不清情况,对工装男的回话也是将信将疑,只好拿电筒照亮他俩的工牌,仔细核对了一番。藏青马甲的女孩叫作傅菁,那工装男见我走向他居然把工牌扔了过来。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杜磊两个字。工牌上都板正地贴着工作照,我看了看都跟本人无异,这下心里的石头才落下了一半。 大膀这时候也给祥子检查完毕,走过来对我说祥子头部受到过外力击打,幸运的只是脑震荡,不过他检查之前有人做过处理了。现在只是短暂的意识障碍,应该没多大问题。 傅菁听大膀说完,大眼睛闪烁了一下,估计是觉得我们对她不再有戒心,张嘴说道:“冯祥的脑后伤我和杜磊已经用值班室的急救箱处理过了,目前表现是眩晕,有短暂失忆的可能。具体症状要等出去到医院拍个片,让专门的医生来详细分析。” 我之前还担心大膀粗枝大叶的,入职急救没有培训到家,听傅菁这么补充,顿时打消了一些疑虑。不过祥子这是脑后伤,也没有见外出血,有些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大膀和傅菁虽然学过一些急救常识,往实了说还比不上江湖上的赤脚医生。我觉得祥子这事刻不容缓,另外隧道坍塌值班室虽然幸免于难终归是不安全,于是赶忙拉着大膀和值班室的两位,商量了一下立马顺着我们来的通道原路返回。这期间只听杜磊冷哼了一下,我也没心思搭理他,这时候保持沉默就当是全数赞成了。 祥子这一时半会的还没办法下地,我和大膀把他躺的行军床折叠了一下,没用的地方直接动手拆除,准备把行军床当担架把祥子抬出去。另一边傅菁打亮了值班室里的应急手电,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瓶饮用水,我扶起祥子的头给他喂了点水。祥子的喉结滑了两下,嘴里的几口水刚下肚,我突然发现放在桌上水瓶里的水荡起了水纹,紧接着便听见“哐啷,哐啷,哐啷……”仿佛火车轮组和铁轨摩擦撞击的声响。 我心中一惊,以为隧道又要再次坍塌,急忙催促大膀搭把手和我一起把祥子抬到外面去,又踢了杜磊一脚,喊傅菁快走。谁知危急关头,他们俩却好像庙里泥塑的菩萨,静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情急之下,我伸手去拍傅菁的肩,她转过头来,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我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她幽幽地说:“别出去,值班室外面,闹鬼……”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