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枢风云录》 第一章大离少年威县侯 苍山郁葱,树林阴翳间,鸣声上下,四处透着一股清爽闲逸的气息。 透过层层葳蕤的树林,隐约间有苍老的声音传出。 “诏曰:楚歌者,年少恭谨,恪守礼仪,可嗣其祖楚公天霖威县侯之爵,赐银印青绶,食邑千二百户,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竟是有朝中官员在这等偏僻之地宣读圣旨册封县侯。 话音落下,年轻清朗的声音带着三分恭敬三分随意的响起:“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穿过层层树林,却是见到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地,约莫有数百米大小。 平地的边缘,依着密林之畔,矗立着一幢幢木质的房舍,房舍之间,有山泉汩汩流下,汇成一汪清潭。 而在这些房舍之间中央的所在,一位白发老者身着官服手捧诏书宣读,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少年身着侯服恭敬跪地。 显然方才那一段对话,便来自是这一老一少两人之间。 除却这一老一少二人之外,旁边另有五人矗立,五人皆是神色肃穆。 在少年接过自己手中的诏书之后,白发老者嘴角才扯出一道淡淡的笑意:“寒香,如今你已加冠袭爵,成为侯爷,也到了报效国家的时候了,今日收拾收拾,便下山赶赴离京吧。” “老师,那你们呢?”虽然受封袭爵,成为食邑一千两百户的县侯,但楚歌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激动之色,而是极为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不过第一次被人称字,楚歌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们?”老者脸上有着些许笑意,向旁边站着的五人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被老者这么一看,五人中的四位笑着走了过来,而另外那位单手抱剑一身黑衣的独臂中年人,则是转过身躯,身形几个闪烁之间,便是隐没在了层层树林之中。 而包括楚歌在内的六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诧异的神色,似乎对方这般举动才是真正符合常理的。 “寒香,先恭喜你成为咱们大离最年轻的侯爷。”四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对楚歌笑道,“我们几个就留在这里了。” “什么?老师,难道你们都不准备回离京了吗?”楚歌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五个老人。 “怎么?你都已经十八岁了,更是在我们几个老家伙的**下习练了十年武艺,难不成竟是连独自回京的勇气都没有,还需要我们几个老家伙为你保驾护航吗?” 五人中身材最为壮硕,生着一脸钢针般络腮胡须的老者面色一横,冷视了楚歌一眼,厉声道。 “老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楚歌有些无奈的看着对方,三年前开始他就巴不得能尽早离开狄山独自去闯荡,可是这几位长辈一直不同意,非得将自己留到十八岁才肯放了自己,他怎么会如对方所说没有独自回京的勇气呢? “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之前为楚歌宣读诏书的白发老者一脸慈祥的笑道,“只是我们五人奉旨来狄山已有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是有了深深的感情,况且此地山幽林密,水洌泉清,着实是个不错的养老所在,我们几人就在这里颐养天年就行了。” 楚歌还想再说什么,那身材魁梧壮硕的老者又是厉声喝道:“好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这般扭扭捏捏拖沓不堪,赶紧去将你的行李收拾收拾,这就下山去!” 楚歌无奈的耸耸肩,丝毫没将对方的厉喝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多说什么。 他知道,既然自己的五位老师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便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如今也只能自己先回离京,日后再请陛下降旨召他们返京就是了,如果陛下愿意的话...... 想到那阔别十余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什么印象的离京城,想到即将真正踏入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想到未来可能的风云变幻,一时之间,楚歌竟有些心潮澎湃。 “去吧,收拾行李吧,你也该下山了。”白发老者和蔼的笑道。 楚歌点点头,向五人拱手一礼,随后便抬步走向了旁边的一间木屋。 那是他在狄山的这十多年中所居住的地方。 没过多久,楚歌便背着一个包袱从木屋中走了出来。 此时的楚歌脱下了之前那一身华丽的侯服,换上了青色的劲装,一头墨色的长发随意的被一根青色飘带挽在脑后。 相比较之前一身侯服的高贵气质,此时的楚歌倒是多了几分洒脱与不羁,好似游荡江湖的少年侠客一样。 看着丰神俊朗的楚歌,五位老人眼中都是闪烁着别样的神采,恍惚之间,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离京城中最耀眼的明星乃至那位堪称是大离第一人的最为强大的存在。 面容严肃的楚歌缓步走到五人身前,深深的向五人行了一个揖礼,近乎一揖到地。 “好了,起来吧,如今你也是侯爷了,对我们可不必再行此大礼。”白发老者连忙将楚歌扶起,满脸慈祥的笑道。 说来接下方才那道诏书继承自家祖父当年的侯爵之后,身为二品威侯的楚歌论品阶已经在五位老人之上了。 “无论我有何爵位在身,在五位恩师面前,不一样都是弟子吗?”楚歌直起身来,笑着对白发老者说道。 “行了,你也该上路了,这么多年以来,该传授给你的东西,你也都学得差不多了,也无需我们几个老家伙再过多提点了,不过临别之际,为师等还是有点东西要送给你。”白发老者笑道。 楚歌眼中顿时闪过两道精光,离别之际的些许愁绪也是被白发老者的这句话给冲淡了七七八八:“老师,是什么好宝贝呀!” 白发老者却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楚歌,而是转头对其他四人道:“司马,老典,去将那两件东西取出来吧。” 闻言,那身材壮硕面容凶厉的老者典康和另一名身材略微瘦小一些的老者司马长笑着点了点头,分别走向另一间木屋和木屋后的树林。 不一会儿,楚歌便是听到有淡淡的马蹄声从木屋后的林间传了过来。 “啊,这......这是......” 刚刚转身离开的典康和司马长再一次出现在了楚歌的视线中,只是与先前不同,此时的司马长手中已是多了一柄带鞘长剑,而典康身后则是跟着一匹高头大马。 看着那匹肩高足有八尺,浑身上下一片雪白没有一丝杂色,闪闪发亮好似披了一层银纱的骏马,楚歌就知道这是一匹绝世宝马! “这柄剑名叫游熙,算得上是当世顶尖的神兵了,至于这匹马,则是半年前你典老师在狄山深处抓回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宝贝,现在他们就都归你了。”白发老者赵岐笑着对楚歌说道。 处于兴奋中的楚歌并没有看到,在赵岐看向司马长手中捧着的游熙剑之时,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温柔的光芒。 楚歌兴冲冲的从司马长手中接过游熙剑,手上劲气微吐,寒光乍现,森寒的剑气仿若将此间的温度都降低了些许。 “好剑!”楚歌不由赞叹出声。 收剑入鞘,楚歌又走到白色骏马身旁,伸手抚过对方身上的毛发,一股喜爱之感油然而生。 而这白色骏马似乎也知道眼前这英俊的少年即将成为自己的主人,也是示好般的打了个响鼻,算是打了个招呼。 “喜欢吗?”看着对宝马和宝剑爱不释手的楚歌,赵岐笑着问道。 “嗯!”楚歌重重的一点头,脸上的笑意几乎要化不开。 “喜欢的话,这就带着它们上路吧,此去关山万里,一路小心!”赵毅敛了面上的笑意,微微正色道。 “弟子拜别五位恩师。”楚歌再度对五人深深一礼,随后猛然抬头起身,翻身上马,再无丝毫犹疑的纵马向山下而去。 “驾!” 清朗的低喝声在这山林间回荡,看着绝尘而去的年轻身影,五位老人眼中都是闪烁着浓浓的不舍,还有一丝淡淡的担忧。 此去离京万里迢迢,不知这初出茅庐的少年,又会在那烟云繁华的离京城中,掀起怎样的风云。 第二章楚家有子初长成 策马穿行在狄山的林间小道中,感受着耳畔呼呼吹过的风声,这一刻,楚歌心中升起了无限的豪情——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来了。 狄山山道狭窄崎岖,但是玉追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即便是在偶尔出现的拐角之处,速度也是没有降低丝毫。 嗯,玉追楚歌为座下白马取的名字,一个他记忆中颇为喜欢的名字。 马蹄声在林间踢踏作响,马背上的楚歌更是一脸兴奋与轻松。很快,急速飞驰的玉追便是带着赵毅从狄山的半山腰跑到了狄山山脚。 就在一人一马即将彻底离开狄山的时候,一道寒芒仿若闪电般的从楚歌右侧疾刺而来,而楚歌也仿若早有准备一般,双腿一夹马腹,右手松开马缰,上身直接斜卧于马背之上。 与此同时,松开马缰的右手已是划过马鞍的左侧,寒光乍现,游熙剑出鞘,随着楚歌的动作掠向寒芒刺来的方向。 “叮!”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寒芒随之向斜后方倒飞而出。 楚歌的手腕则是在这一瞬剧烈的颤抖起来,从剑身上传来的巨力让他手腕一阵酸麻,几乎要让他握不住手中的宝剑。 而玉追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背上主人遭遇到了某种危机,长嘶一声之后,速度竟更是加快了几分,欲要将那突然出现的危机甩在身后。 不过楚歌却并不像玉追这么紧张,一击交手过后,他便是立即直起身子,还剑入鞘,伸手拉出马缰,轻声道:“玉追,不必如此,没有危险的,停下来吧。” 玉追仿若听懂了楚歌的话,马蹄渐渐放缓,最后停在了狄山下的羊肠小道上。 而楚歌则是在玉追停下来的第一时间便翻身下马,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右手,楚歌看向右侧的密林,嘴角泛着得意的笑容:“冷叔,出来吧,这次我又挡下了。” 唰! 黑色身影闪电般的从密林中暴掠而出,宛若一只展翅大鹏般扑向楚歌,却又在距离楚歌不到一丈的地方骤然停住,立在原地。 却是不久前转身消失在林间的那位单手抱剑的独臂中年。 看着一脸得意笑容的楚歌,独臂中年冷夜心中颇为感慨——当年不过一个垂髫孩童,不知不觉间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定了定心神,独臂中年冷夜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冰冷却又带着浓浓热切之情的字眼:“此去离京,一切小心。” 冰冷的是他的语气,热切则是他的情感。 同样是离别的关心之语,楚歌知道,冷叔的关心可能与五位恩师的关心并不完全相同,其中还蕴含着一种或许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复杂。 “叔,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您在狄山上且好好休养,将来待我闯出了一番功业,再接您回燕京城养老。” 看着眼前的独臂中年,尤其是他左侧那空荡荡的袖管,不知怎的,楚歌心中猛地升起一股酸楚,不自觉的便是走上前去将对方拥在怀中。 狄山上虽然还有他的五位恩师,但是在楚歌心中,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冷冰冰的独臂中年人了。 十二年前的那场灾难至今还清楚的烙印在楚歌脑海中。 当年正是眼前的这位神情冰冷的中年人拼死相保,才将自己从那等堪称绝境的所在给救了出来,而他却也是因此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功业吗?” 冷夜的神情在楚歌的这句话下显得有些恍惚,他知道,正拥着自己的这个少年所说功业,与寻常人认知中的那种功业并不完全相同。 而寻常人认知中的那种功业,他早在多年前在这少年的父祖身上就已经见识过了,那是真正堪称绝代风华的盖世奇功啊,只可惜...... 冷夜的恍惚并未持续太久,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神情便是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冰冷,冷冷的说道:“若我是敌人,此刻你已身首异处。” 楚歌:“......” 叔啊,咱能不能不要这么煞风景,我这才刚想要煽情呢,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句,咱爷俩还能不能好好的了。 心中无奈的吐槽了一句,楚歌手上还是松开了冷夜,面上却是涌现出了一抹温情的笑:“冷叔,我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下警惕之心。不过我更知道一点是,您宁愿伤害自己,都不会伤害我的。” 闻言,冷夜冰冷的眸子动了动,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在下一瞬平和下来,语气平静的说道:“去吧,一切小心。” “我会的。”楚歌重重的一点头,“冷叔,我走了,你也要保重。” 话音未落,楚歌便已飞身上马,顺着山下的羊肠小道向东而去。 而原本一贯都会最先离开的冷夜,这一次却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楚歌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都未曾离开。 似乎这一次,他是要将这个少年飞扬的身影,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直到永远。 “咳,咳咳咳。”一阵山风吹过,冷夜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猛烈的咳嗽甚至让那顶天立地般的脊背都不自觉的弯了下来。 将手中的宝剑插在地上,冷夜一边咳嗽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条青黑色的手帕捂在嘴边,许久之后,咳嗽渐渐平息下来,他才将手帕拿开。 在手帕的中心,不知何时已是出现了一片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湿润。 那是鲜血。 只是在青黑色的手帕上,这片血迹,并不那么刺眼。 随意的将手帕揣回怀中,冷夜的眸光也重新变得冰冷,思绪也是有些飘飞,飘飞到了数年前,十数年前,数十年前...... 狄山位于大离西部略微偏南方一点的边境,狄山之下,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原,放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天地之间,一片寥廓。 纵马驰骋在寥廓的平原上,楚歌的思绪,同样也在肆意的飞扬。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足足十八年了,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歌其实并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 刚变成婴儿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楚歌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在做一个玄幻到不能再玄幻的梦。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歌终于明白了,自己是真的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与自己记忆中那个世界极为相似却又有很多不同的世界。 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楚歌出身于天下第一强国大离的第一世家楚家,年幼之时,刚弄明白自己处境的楚歌以为自己的运气不错,穿越到了一个权势滔天的家族中成为了这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那个时候楚歌想着,或许自己这一生即便是声色犬马,也能无忧无虑安然一世,不需要再如那一世般,为即将来临的未来发愁。 然而在楚歌六岁那年,也就是十二年前,劫难降临了。 就是那一夜,在他父祖虽陛下出征北境多日的一夜,难以计数的顶尖高手疯一般的杀入了大离都城离京之内那座最为显赫的威侯府。 骇人听闻的杀戮随之而起,楚歌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玩伴、府兵,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无力的倒在无情的屠刀之下,血腥的味道在那一夜毫无顾忌的充斥着他的感官。 那一夜,甚至连他自己都险些倒在了凶徒的屠刀之下——如果不是冷叔拼死相救的话。 在冷叔的奋死相搏之下,他们两人终于是成功的杀出了重围,逃离了已经沦为人间炼狱的威侯府,逃离了那座巍峨恢弘的离京城。 艰难的从离京城中逃出来的两人疯狂的向西一路逃窜,历时近一年之久,才逃到了这座位于大离西境的狄山,在这里安居了下来。 不久后,隐居在狄山的楚歌得到了消息,从小被自己视为天人的祖父与父亲,也在那一次随陛下出征北境的战争中,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再后来,五位恩师先后来到狄山,开始教授自己文武之艺,一直到今天...... 用力的甩了甩头,将那些繁杂的思绪尽数甩出脑袋,楚歌继续专心的驾马飞奔了起来。 不得不说玉追的确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宝马,飞奔的速度比楚歌以往用来练习骑马的军中战马,可是要快上太多太多了。 按照这种速度,说不定傍晚前就能赶到距离狄山最近的一座县城了。 第三章此身原有旧婚约 大离国都,离京城。 这座大离最为古老、庞大的城池,宛若一尊巨兽般,静静屹立在大离国土中心的秣陵平原,安然的注视着千百年来城内变幻的烟云。 在这座集中了整个大离最高权力中心的城池中,从来都不曾少了诡谲的风云,而如今,一则早已颁布了十年之久的诏书,却是让这座平静了许多年的古老城池,再度涌起了汹涌的暗流。 “元晦啊,这两日应该就是楚家那小子接诏受封的日子了吧。”大明宫御书房,大离皇帝合上手中的奏折对身旁躬身侍立的老太监说道。 离皇今年四十有六,正值春秋鼎盛之时,面上碎些微有些皱纹,却更添了几分成熟威严之感,唯有发间偶尔一闪而过的几丝苍白,在诉说着这位天下至尊这些年来耗费的心力。 “会禀陛下,算时间,正是这两日了,威侯受封后,就该启程回京了。”老太监名叫朱元晦,在宫中服侍已有三十多年,是大内的太监总管,听了离皇的询问后,朱元晦脸上挂着宽厚的笑容说道。 “如今的离京,但是安宁的让人有些不太自然,希望这个小家伙回京之后,能给离京带来一些新的活力吧。”离皇笑着说道。 虽然是在笑,可是在离皇的眼中,却是看不到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一种别样的冰冷与漠然。 老太监眼中有些浑浊的光芒闪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当年服侍先帝,到现在服侍当今,老太监深深的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一言不发。 即便他有一身常人难及的本事,但是在这位鼎盛的至尊面前,他一直都保持着应有的谦卑,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元晦啊,想来楚歌回京,应该会让朝中不少人心中不痛快吧。”对于身畔这位老奴的反应,离皇似乎也已是习惯了。 “威侯回京,自然是普天同庆,想来应该不会有那位公卿大臣心中不快,只是......”不该说话的时候,朱元晦从不会多嘴,但是该说话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向这位至尊隐藏自己的想法。 虽然在他的刻意控制下,自己的想法基本都与这位至尊所想要听到的相差无几。 “只是什么?”离皇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笑意。 “只是威侯少年得志,想必会有些人眼红。”老太监诚恳的说道。 “卫国公、靖边侯为国征战,马革裹尸而还,若是他们唯一的后人嗣爵都能引人眼红,想来那些人也就不配继续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坐下去了。”离皇淡淡的说道。 卫国公和靖边侯,是当年楚歌的祖父楚天霖、父亲楚玄阵亡疆场后,离皇给他们追封的爵位,而楚歌承袭的威县侯,则是楚天霖身前之爵。 “陛下说的是。”朱元晦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发表自己的看法,不,应该说在这种事情上,他就没有自己的看法。 “让礼部准备准备吧,等楚歌回到京城,距离他和子兮那丫头的婚礼应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到时候礼部可别什么还没准备。”沉默了片刻,离皇又道。 “是,老奴知道了。”朱元晦应道,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宽厚。 离皇所说的子兮全名洛子兮,是如今大离朝中堪称权势最盛的长宁侯洛星辰和长公主李令月的女儿,受封为三品华年郡主,今年十七岁。 当年楚歌年仅三岁之时,离皇便已为他和洛子兮赐婚,原本若是没有十二年前的那场变故,现在楚歌和洛子兮应该已经成亲一年了。 只是后来发生了种种变故,才致使两人至今尚未完婚,甚至当年这婚约都险些被离皇做主废去,若非后来在狄山寻到了楚歌,只怕如今的洛子兮也已经许给他人了。 而现在正策马往离京赶路的楚歌,已是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个未婚妻正在离京等着自己回去完婚...... 顺带一说,根据太常方面的卜算,今年适合公侯成亲的吉日倒也有几个,上半年有三个,下半年也俩,如果楚歌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得下个月中旬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毕竟有着陛下赐婚,三书六礼什么的流程早在多年前就都走完了,别说诸侯之礼的半年,就是天子之礼的一年,都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了,所以说只要楚歌愿意,回到离京赶上吉日便能直接成亲。 当然,对于这一切的一切,现在的楚歌是无知无觉的,毕竟当年离皇赐婚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楚歌虽然早已不是普通孩童的心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些事情的记忆却也是早已淡化了。 天色将黯之际,楚歌终于是驾着玉追赶到了大离西境距离狄山最近的一座县城——云县。 说来也亏得玉追速度超绝,赶在酉时之前带着楚歌进了云县,否则一旦寅时一到,云县城门一关,楚歌就得带着玉追在城外露宿一晚了。 啊不对,虽然错过了时辰进不了县城,不过以玉追的速度带着楚歌在云县附近寻到一两个村落借宿一晚还是没问题的。 云县地处偏僻,属于大离境内较弱的县城,人口不过将将万余人,一两千户而已,为下等县。 相比与离京的繁华,这云县倒与穷乡僻壤无二了。 而这么多年以来,楚歌等人在狄山上的一切用度,却都是这个偏僻的下等县供给,由县中官员亲自押送到狄山的。 因而这些年的交往之下,楚歌与云县的一些底层官员也算熟稔。 牵着玉追走进云县后,楚歌径直往云县衙门而去。 相比于自己花银子住客栈,楚歌倒是更愿意让衙门的来安排自己的食宿,最起码条件会好上许多,还不用花钱。 虽说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点腐败,不过怎么说呢,毕竟如今的楚歌也是朝廷从二品的县侯,无论到了哪一处,地方官员接待一番那都是应有之仪嘛! “啊呀,楚公子,怎么是您来了,这么多年,几乎没见您下山过啊,怎么这次有兴趣下山了?” 刚到县衙,楚歌便是遇到一个从县衙内走出的差役,恰巧对方是经常往狄山押送物资的人员,因而一看到楚歌便是笑嘻嘻的走过来问候。 其实云县的差役们并不知道狄山上一众人的身份,只是当初他们见到那位白发老者来到县衙向他们县令展现了一枚印绶就连他们县令都恭敬以对之后,他们便知道这隐居在狄山的一行人是大有来头。 自然无论何时,他们都对狄山上的几人保持着恭敬与礼数,即便是对年岁最小的楚歌,也依旧如此。 “是啊,在山上住了这么些年,早就不太习惯了,这不,老师们见我已经成年,便打发我下山去闯一番功业了。”楚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说道,“怎么样,刘二哥,家里情况还好吧。” “好着呢!”刘柱子面上当即涌现出淳朴的笑容,“多亏了楚公子赠送的那些银子,才让我家那口子能够有足够的银钱治疗,现在那娘们已经彻底恢复了,活蹦乱跳得很嘞!” 刘柱子虽然是衙门差役,每个月的俸银也不算少,不过这些俸银也就够他家里过上不错的生活,至于要治一些大疾大病什么的,那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三年前刘柱子的婆娘患了恶疾,几乎要一命呜呼了,多亏了楚歌当时看出押送物资到狄山的刘柱子心情不怎么好,多问了几句了解情况之后赠了对方十几两银子,这才救了他妻子一命。 其实楚歌也清楚,一些上等县的差役来钱的俸银虽然也不多,但是他们来钱的路子却也不少,县内的富户乡绅油水十足,一年少说也有个三四十两的收入,那日子倒是比一些下等县的县令都要滋润不少。 可是云县不同,云县只是一个下等县,鲜少有什么富户乡绅,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户,没什么油水,自然云县的差役收入就很菲薄了。 “那就好。”楚歌笑了笑,又道,“你们县令现在可有空闲,我找他有些事情要办呢。” 闻言,原本满面喜色的刘柱子面色就是一垮,苦哈哈的说道:“楚公子,咱县令大人还不知道回没回云县呢。” 第四章云县害民匪贼祸 “嗯?”楚歌有些意外的看着刘柱子,颇有些好奇道,“不知道回没回云县?县令大人不在县里待着,还能去哪?” 楚歌是真的感到好奇,堂堂一县父母官,要管理上万人的衣食住的县令竟然不在县内,他能去干啥?难不成是带人打猎去吗? 也亏得楚歌年少张扬,内心灵魂更是并不只属于这个世界,看问题比之这世上土生土长的人要多了几分轻松。 否则若是换了大离朝中另一位老成持重的侯爷,得知一县县令竟然擅自离开自己的治所,那少不得是要上奏参他一本的。 要知道大离律例可是明确规定了的,地方官员未得旨意或是上官允准而擅自离开治所,那可是重罪,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不过对于这些楚歌是并不怎么在意的,他更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位七品县令冒着被罢官的风险擅自离开治所。 “不瞒你说,楚公子,您是不知道,在咱们云县外几十里的九离山山,有着一伙颇为凶悍的山贼,这群贼匪人数不多,却极为滑溜,经常下山劫掠过路人,有时还骚扰咱们云县治下的村镇,端的是无比令人恼火。”听楚歌出声询问,刘柱子也是倒苦水般的向他说道。 “咱们县尉大人多次组织县里的衙役、将士们去剿灭那群贼匪,可是那些家伙每次都是在官兵们到达之前,就直接往九离山深处一钻。” “嗐,楚公子,您是不知道,那九离山虽然不大,可是却也不小啊,咱们县里的官兵有没有那些贼匪熟悉地形,他们往山林里一钻,我们直接就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了,甚至有几次还被他们伤了几个弟兄。” “这不,好几次围剿都不成功,咱们县令就恼了,今天一早直接掀了桌子带着县里的几百弟兄往九离山杀过去了,说这次一定要将那群贼匪给尽数擒杀不可!” 刘柱子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听得楚歌是一阵无语。 曾老兄啊曾老兄,讲点道理,你会带兵马?身为县令的你怎么说应该都是文官那一系的吧,带兵打仗这是你的事吗?你一个县令不好好的搞民生,转头带人去搞什么剿匪,讲道理这应该算是不务正业吧!? 楚歌忍不住的在心里吐槽道。 不过吐槽归吐槽,其实楚歌心里也清楚,在大离,即便是文官,其实也都有那么一手武艺,虽然不敢说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斩将杀敌,但是弓马骑射这些最基本的技能他们还是都有的。 所以在理论上,带着几百号人去剿个匪什么的,一个县令还是有这种能力的,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这么强盛的大离,其实也并不缺少那种既能够治理一方民生,又能够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文武双全的存在,毕竟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大离几千万人口,总有那么一些奇行种在里边的。 就比如楚歌五位师尊之一的赵岐,也就是狄山上那个白胡子老头,人家在来狄山教导楚歌之前,官职乃是太傅,虽然只是一个虚衔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地位之高算得上是妥妥的文官极致了。 而在赵老太傅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亲自带过兵上过战场打过仗的狠人,曾经积累军功升到过三品大将军的存在的! 当然对于自己几位师尊的过往,楚歌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清楚的,反正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这五位师尊,那都是特别牛批的存在。 “咳咳,那个啥,刘二哥,你们县令大人带了多少人去九离山剿匪了?”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内心的草泥马,楚歌又向刘柱子询问道。 “嗯......好像是两三百人吧,之前县尉大人去围剿那些匪贼的时候带的人稍微多一点,但也没超过三百五十人。”刘柱子想了想说道。 一个下等县算上所有的捕快、衙役、民壮啊什么的也就三四百人而已,再加上常备的一百五十名正规军驻军,一共也就五百人。 被县令带出去两三百人,倒也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至少剩下的人短时间内勉强还能够维持好治下的安稳。 “两三百人?那那些贼匪的人数呢?”楚歌又问道。 “也不太多,不过也就是这个数。”刘柱子道,说着,刘柱子又是一脸怨念,“也不知道这些贼匪是从哪里来的,咱们云县在县令的治理下虽然比不上那些规模极大的中等县和上等县,但是也称得上是物阜民丰啊,怎么会跑出这么一伙两三百人的贼匪呢?” 楚歌自动将刘柱子的吐槽给无视掉了,匪徒什么的,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此时他心中对这位云县县令曾楷曾大人已是彻底的无语了。 老兄,就算你觉得自己比你手下的县尉要牛一些,能够剿灭这些匪徒,那你最少也稍微多带点人吧。 你手下的县尉带着三百多人都没办法搞定那些贼匪,难不成你觉得你少带了几十上百号人还能一次性把那些贼匪都搞定吗? “楚公子,您别看咱们县令这次带去的人少,可是他这一次带的人,有一些可都是特别厉害的哩!我倒是觉得县令大人这次真有可能将那些贼匪都给剿灭,让咱云县的老百姓彻底安居乐业哩!” 似是从楚歌面上的无语之色看出了楚歌心中所想,刘柱子又说道。 “哦?怎么说?难道这次你们县令带去的人都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都变成了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仙鬼怪?”楚歌说了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不是,不是,楚公子,您这不是说笑了吗!”刘柱子连连摇头说道,“只是这次咱们县令带去的人里边,有几十个军士特别厉害,很有压迫力,我只是远远的看着,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哦?”楚歌的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刘柱子无法清楚的描述出那几十个军士是怎样的存在,但从他的寥寥几语之中,楚歌还是能够判断出来,刘柱子说应该是那种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大离精锐士卒。 也只有那种级别的士卒,才能给人带来刘柱子所说的那种压迫力。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楚公子,要不一起上俺家吃个饭去吧。”就在楚歌准备追问些什么的时候,刘柱子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西边的云彩,随即惊乍的说道。 见此,楚歌也就熄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而对于刘柱子的邀请,他也是笑着摇头拒绝道:“不了刘二哥,我就不去家里打扰了。” 楚歌可是知道自己的饭量有多么大的,刘柱子家也并不怎么富裕,楚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他家打扰的好,毕竟招呼自己吃一餐,可是够他家一家吃上两三天的。 虽然楚歌知道自己对刘柱子一家有恩,对方也并不在乎招呼自己一餐的花费,但是怎么说呢,能少给人添麻烦就少添点麻烦叭! 刘柱子可能也是想到了自己家里条件不那么好,可能会怠慢了恩人,见楚歌拒绝,也就不再继续邀请,向楚歌告罪了一声之后,便是径直往家去了。 而楚歌则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县衙,又看了看九离山所在的西南方,叹了口气,摇摇头便牵着玉追往县里的一家客栈走去。 眼下这曾县令又不在,他当然也就不好去人家县衙里边下榻了。 不过算算时间,早晨出发的曾楷,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九离山下了吧。 也不知道这一次亲自带人前往九离山的县令曾楷曾大人,能不能真的一鼓作气将那九离山上的贼匪给尽数剿灭了。 楚歌心中如是想到。 在客栈内用过晚膳后,看着还未彻底黑下来的天空,一个念头忽然在楚歌心中滋生了起来。 九离山离云县也不太远,曾老哥行军一天大概也就刚到九离山下,肯定人困马乏无法立即对贼匪展开行动,最少也要修整一夜恢复好状态之后才能对那些贼匪动手,要不自己也去凑凑热闹? 这个念头甫一滋生,便是疯狂的在楚歌心中生长,最后更是完全压抑不住了。 当下楚歌留下银钱,转身走出客栈带着玉追便向城门的方向驰去。 第五章大离精锐禁卫军 然而刚来到云县西门,楚歌面色就黑了一层。 此时已是酉时过半,云县城门早已关闭,再要开门那可就得等到明日卯时了,可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出门,等他赶到九离山的时候,说不定那边的战斗就都已经结束了。 楚歌脑子里边儿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时,胯下的玉追已是载着他缓步走到了城门旁边,城门处的守卫自然而然的迎了上来拦在了前边。 “站住,城门已关,禁止通行。”守卫如是说道。 说来对于楚歌这一队守卫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刚刚快到酉时之时,这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美少年便是驾着这匹雄骏的白马进了城。 相比于云县之内粗布麻衣的百姓来说,楚歌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还是很容易给这些守卫留下印象的。 虽说这种印象可能并不会很深,不至于让他们记住很久,但是却也绝不会淡到区区小半个时辰就让他们忘掉的程度。 在被守卫拦下的瞬间,楚歌便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自己威侯的印绶递向对方。 “本侯乃大离威侯,现要出城办事,还请打开城门。”拿出印绶的瞬间,楚歌的气质骤然变得尊贵了许多,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威严。 楚歌知道当一座城池的城门关上之后,没有特殊的情况,便绝不会在第二天卯时之前打开,而凑巧的是,他手中威侯的印绶,基本上是可以在任意时候叫开大离境内任意一座城池的城门。 看着楚歌手中那闪烁着淡淡光晕的银印青绶,守卫的面色变得复杂纠结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手中的印绶绝对是真品了。 且不说大离律“私刻印绶者夷三族”这条令人心生寒意的律例基本上杜绝了假印绶的诞生,单只是这印绶之上仿佛天然便携带的高贵气息,就让他知道这印绶绝不是假货。 可也正因为是能够确定这少年手中的印绶是真品,守卫才会如此纠结,无他,完全是因为眼前这少年着实是太过年轻了啊。 看起来怎么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可是他刚刚说什么来着,是侯爷啊!他们大离真的有如此年轻的侯爷吗? 但即便如此,守卫的纠结也仅只是持续了片刻而已,下一瞬他便是躬身对楚歌行礼,随即转身和弟兄们打开城门。 无论这少年是不是真正的侯爷,在对方印绶没有丝毫问题的情况下,按照规定,对方现在要出城,那自己就应该开门放行。 见此,楚歌也并没有什么意外。毕竟这十年以来他可是熟读了大离的律例,自然也知道在自己拿出印绶之后,对方会作何反应。 将印绶重新收好,楚歌冲着几个守卫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随着一声清朗的低喝声响起,玉追已是扬起四蹄,向城外飞奔而去。 九离山在云县西南方向大约四十多里地的方向,楚歌深知自己座下的玉追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即便因为年齿的原因还达不到这个程度,但是全力飞奔之下,做到日行八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区区四十多里地的路程,以玉追的速度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九离山之下,而这也是楚歌有着信心能够参与到剿匪战斗中的底气所在。 毕竟对于大离军队的行军速度楚歌心中可是十分清楚的,正常行军的情况下,步兵一日可行五十里,即便是急行军,一日最多行军百里。 而骑兵的行军速度虽然要比步兵快得多,但是在云县这个下等县内,却是不可能有骑兵的。 甚至以云县的士卒、衙役的身体素质来说,他们可能连急行军都无法做到,因而即便是曾楷带着军士们一早便出发了,按时间来推算,现在他们也就堪堪到达九离山下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当赵毅花费小半个时辰赶到九离山时,说不定县令曾楷一行人都还没有修整完毕呢。 玉追飞速的在山道上驰骋着,楚歌只听得耳畔不断传来猛兽的呼啸声,又迅速的被甩到身后,似是豺狼,又好似虎豹。 在楚歌曾经的那个时代,想要听到这种野兽的咆哮声,除非是去到那真正的深山老林或是到一些大型的动物园内,否则寻常地界是根本不可能听到这种摄人心魄的野兽嚎叫的。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不过是刚离开县城没多远,四野便传来这等狼嚎虎啸。 野外传来的野兽咆哮声并没有让楚歌心中生出什么惧意,反倒是激起了他心中豪迈狂放的性子,一时间竟是有些血脉贲张。 玉追的速度极快,周围的环境也是随着玉追的飞奔变得越发的幽森了起来,随着天边的晚照彻底没入地平线,四下里几乎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楚歌见到前方似乎有着一片光亮,隐约之间甚至还能听到些许人声。 想着从前来剿匪的曾楷,楚歌心中一定:“只怕是到了九离山下了,那些光亮,应该就是曾老哥他们驻扎的所在了。” 随着楚歌渐渐靠近,那一片光亮也是迅速的扩大,足占据了数百米方圆的地界,正是曾楷率领的军士们驻扎之所。 刚一靠近,一支羽箭便是破空而至,精准的插在玉追马蹄前三尺之处,同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何人窥营?” 看着尾羽仍旧震颤不停的羽箭,楚歌无奈一笑,翻身下马的同时冲着前方高喊道:“我是楚歌,前来寻你们曾县令,烦请这位兄弟代为通报一声,就说狄山楚歌前来拜访。” “等着!”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借着营地中的光芒楚歌清楚的看到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转身往里边跑去,显然是去通报去了。 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楚歌的双眼不禁微微眯起。 没想到身为县令的曾楷曾老哥还真有几把刷子,竟然还知道在营地之外布下暗哨,看来他敢带人来剿匪,还是有些底气的。 楚歌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一众人影便是从营地里向这边跑了过来,虽然从楚歌的方向看过去是迎着光,但是他还是清楚的认出了,那一行人之中,为首的那个身着盔甲的中年人,正是云县县令,曾楷。 “嘿,曾老哥。”见了熟人,楚歌心中一喜,当即便笑着迎了上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楚歌便是感觉迎面袭来一阵劲风,带着丝丝森寒掠向自己面门,同时身畔两侧各自有劲力袭来,直取自己两胁。 猝然惊变,楚歌却是毫不慌乱,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也不见有多少其他的动作,身形便已是向后掠出,与间发之际避开了正面和左右的三道攻击。 这时,曾楷那有些惶急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切莫动手,切莫动手,这位小哥的确是我的朋友,不要紧张,不要动手。” 原本攻向楚歌的三人一击不中,心中已是一惊,就欲继续上前进攻,不说要拿下对面这人,但至少也要让他无法伤到曾县令才是。 要知道他们可是大离军中最为精锐的士卒了,平时习练的合击之技更是熟练无比,可以轻松制服实力强大的将士。 可是对方刚刚仅只是轻飘飘的一个闪掠,便轻易的避开了他们联手攻击,这种实力,即便是他们的校尉大人都不曾拥有。 而这么强大的敌人,若是不将之牵制住然后调动更多弟兄围攻,只怕用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连同曾县令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尽数被对方格杀。 这种情况下,出手的三人如何能不全力以赴的去对付对方? 然而还不待他们继续出手,曾楷颇为惶急的声音便让他们生生止住了动作,同时几人也是颇有些尴尬——原来对方真的是曾县令的朋友,刚刚上前的动作也不是要刺杀,而是要来大招呼啊! 此时的曾楷已然是被身旁这几个军士给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一行出自大离禁军的士卒是多么精锐的存在,而如此精锐的他们,猝不及防的出手之下,若是伤到了楚歌甚至不慎将他打杀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第六章无愧百姓父母官 或许云县的其他人不清楚狄山上的那几位是什么身份,可是身为县令的他如何能不知道那几位是多么尊贵? 别人且不说,单只是那位赵老太傅,那可是前任三公之一啊,而这楚歌向来是称赵老太傅为老师的,他的身份那还用多说吗?若他伤在了这里,只怕自己顶上乌纱不保事小,此间所有人俱被夷灭事大啊! 然而令曾楷没想到的是,三位禁军弟兄联手出手的攻击,竟被楚歌轻而易举的就给躲闪了开来,而且看他的样子,好似并没有花费什么气力一般,这一节倒是让曾楷有些意外了。 不过意外归意外,曾楷还是知道得赶紧将两拨人给制止下来,否则任由他们打斗下去,那无论伤了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曾老哥,你身边这几位弟兄还真不简单啊,不知道是出自六卫中的哪一卫呀?”曾楷喝止住几名禁军之后,楚歌也再度走上前来,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 以楚歌这几年在大离西部边境重镇见到的驻扎在那里的龙武卫大军来看,这几名士卒单论素质已经丝毫不在龙武卫精锐之下了,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胜之,他可不认为区区云县能够有这么精锐的士卒。 楚歌和曾楷之前虽说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是却也算是颇为熟悉了,因而他也并没有太过拘礼,而是颇为随意的调笑。 “这些事还是随我到营地之内再说吧,在这里说可有些不方便。”曾楷没有直接回答楚歌,而是携了他的手边向营地走去边笑着说道。 回到营地主帐中,曾楷屏退了众人,又让那几位精锐的士卒守在帐外,这才对楚歌道:“楚老弟啊,方才那几位精锐士卒并不是来自六卫中的任何一位,而是来自离京拱卫宫城的禁卫军!” 楚歌不由一惊,忙问道:“禁卫军?那可是咱们大离最精锐的军队,怎么会有禁卫军的士卒来到这等边疆之地?” “楚老弟,本来这件事涉及到朝廷机密,我不该跟你说,不过你既然是赵老太傅的弟子,想来也将有朝职在身,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曾楷低头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楚歌。 “愿闻其详。”楚歌面色不变,心下却是一笑,曾老哥啊曾老哥,我可不是将有朝职,而是切切实实的身居高爵啊! “这些禁军弟兄一共有一个小队,来这里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是向老哥我传旨下诏,其二是去狄山接威县侯,护送他回离京。”曾楷道。 “传旨?接威县侯回离京?”楚歌有些意外,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派这么一队精锐的禁卫军来接自己。 还有这个传旨,难道曾楷前来剿匪就是因为接了京城的旨意吗?不太可能吧,区区一股小贼匪怎么可能让陛下亲自下诏处理。 “是啊,天恩浩荡,擢升我为定西郡郡丞,令我三日内启程赴任。”说到这,曾楷面上也不由涌现出一抹欣喜之色。 由下等县的县令升迁为一郡郡丞,由从七品升迁为从五品,而且还是陛下亲自下旨擢升,这真的算得上是天恩浩荡了。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他这个层次的官员任免升迁都是由吏部主管,而这一次却是陛下亲自下诏,足可见恩宠之隆了。 说着,曾楷面色又是变得凝重了些:“楚老弟啊,原本我接到诏书之后就准备直接启程赴任,只是想到这云县外始终盘旋着一伙贼匪搅扰得周围的百姓不得安身,我就想在我离开云县之前,为云县的父老乡亲们除去这伙恶贼,这才带队前来剿匪。” “正巧此番又有京中来的禁军弟兄鼎力相助,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将这股滑溜的贼匪给彻底剿灭!” 闻言,楚歌不禁对这位云县的父母官心生敬意。 原本他接到诏书后就可以直接去定西郡上任,可是就因为心中放不下这一县的父老,想要为他们做最后一点事,竟是亲身犯险带队剿匪,这样的举动这样的精神着实是让他敬佩,无愧于一县父母官之称! 这让楚歌不禁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世界,在那里,同样也是有着无数如曾楷这样永远将百姓放在第一位的父母官,才将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建设得富足而强盛。 “至于迎接威县侯这个......楚老弟,你也是和老太傅他们一起在狄山上生活的,可知山上的哪一位是威县侯?”曾楷忽又问道。 曾楷话锋突然一转,却是令得楚歌讪讪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那个,那个,曾老哥,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威县侯。” “!!!”曾楷的嘴巴瞬间张得老大,满面难以置信的看着楚歌,一时间竟是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曾楷才一脸严肃的说道:“楚老弟,你我私交甚好,但是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随意调侃朝廷大员,这可是杀头重罪啊,我知道你是赵老太傅的弟子,但是......” 很显然,震惊了一会儿之后,曾楷直接将楚歌这句话当做了玩笑之语,甚至还严肃的劝诫了楚歌一番。 看着一脸严肃的曾楷,楚歌心中不由一阵哭笑不得,不过心中却还是有些暖暖的,能这样劝诫他,曾楷的确是真心关心他的。 有鉴于此,楚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会心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自己威侯的印绶递向曾楷道:“曾老哥,我可没诓你啊,呐,你看。” 嘶!曾楷的瞳孔在这一刻瞬间剧烈收缩,口中更是长吸一口气。 之前连云县的一个守卫都能判断出楚歌手中的印绶是绝对的真品,身为县令的曾楷只是一个扫视便同样得出了同样的判断—— 印绶是真的,楚歌刚刚说的话,并不是玩笑! 而得出这个判断却是让曾楷整个人都陷入了懵圈中。 眼前这个少年,眼前这个在狄山隐居了多年的少年,眼前这个一直与自己说说笑笑的少年,竟然真的是大离侯爵! 强烈的震撼让曾楷的大脑一时间都变得一片空白。 曾楷的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曾楷面上的震惊便是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 身形后退几步,曾楷恭敬的向楚歌行礼道:“下官定西郡郡丞曾楷,参见侯爷。” “曾老哥,你这却是何必?”楚歌连忙还礼,又将曾楷托起身来,“你我相交多年,又何须这般拘礼?” 楚歌本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对于这个世界的礼节也是完全清楚明了,只是前世那刻在他骨子里的随性,却让他并不太喜欢在与自己相交甚笃的人之间这般拘礼。 “侯爷,礼不可废!”曾楷却是又恭敬的还了一礼,这才直起身来。 原本曾楷还想问问楚歌为何会夤夜来九离山,这时得知楚歌的身份之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者说已经将原因脑补好了。 大概就是楚歌到云县打听到前来接他的禁卫军跟他一起来了九离山,因而特地来这里相寻什么的...... 楚歌若是知道曾楷脑中的这些想法,只怕也会对他的脑洞赞叹一番。 “且不说这些了,曾老哥,对于这山上盘踞的匪徒,你可有什么计划没有,三日之内你就得启程赴任,若是在这里耽搁太久可不好啊。” 见曾楷还一副拘礼的模样,楚歌直接转移话题。 “原本我是打算赶到这里之后趁山上的贼匪不备,连夜攻取他们的山寨以雷霆之势将他们绞杀,不过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我有些想当然了。”闻言,曾楷摇摇头说道,面上颇有些低沉之色。 “想必是因为经过一天的行军之后除了这一队禁军弟兄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特别疲惫了吧。”楚歌笑道。 楚歌可是非常清楚以这种速度行军一天,对于大离最精锐的禁军士卒来说,那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对于云县这些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平时又没怎么训练的士兵和衙役来说,可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了。 “是啊。”曾楷无奈的点点头,“两百多人的队伍,除了这一队禁军兄弟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无奈之下我只得下令在此地先修整一夜,明日清晨再前往九离山剿匪。” 第七章筹谋破敌威侯计 看着曾楷这般无奈的模样,楚歌有些感叹,终究还是文官,并不太擅长带兵打仗啊。 不过下一刻楚歌便反应了过来:“等会儿,曾老哥,你说明日才去九离山剿匪,难道我们现在并不是在九离山脚下吗?” “当然不是。”曾楷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在发现自己理想的计划似乎和现实有些出入的时候,就没有直接赶到九离山下,毕竟我们这么大一伙人目标极其明显,若是不能今夜强行去剿灭那些贼匪,那必然会被对方发现。” “而一旦我们的踪迹被发现了,对方直接往山林里边一钻,那我还怎么去剿灭他们,不就又成了白跑一趟?”曾楷侃侃而谈。 “所以我在天色将晚的时候派遣几个禁军的兄弟充当斥候去九离山打探消息之后,就直接下令在这个距离九离山约莫几里地的山谷驻扎下来了,这不,大伙儿刚吃完晚餐,你就到了这里。” 闻言,楚歌直接推翻了自己刚刚的感叹,什么不擅长带兵打仗,这种操作真要说来,已经隐约有点正牌将军的风格了。 这里距离九离山还有几里地,而天色已经将晚,山上的贼匪基本上都已经回到了寨子里,他们在这里驻扎,自然不必担心会被发现。 而派遣禁军士卒充当斥候去刺探山上的情报,更可以做到“知彼”,让之后的战斗更容易成功。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曾楷并没有做到“知己”,否则这个时候九离山上的贼匪应该已经被他剿灭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曾楷只是一个县令,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虽然知道这一队禁军士卒精锐非常,但却也不确定他们到底厉害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想到这里,楚歌不禁一阵感慨,这曾老哥倒也真不简单啊,说不定给他足够的机会,未来他还真有成为一代上将的可能。 想了想,楚歌还是笑道:“曾老哥,你的这般安排的确算得上是尽善尽美了,不过可惜你错估了一点,导致剿匪算是有点耽搁了。” “哦?这却是怎么说?”曾楷好奇的看着楚歌道。 “想来你应该是并不清楚这一队禁军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吧。”楚歌向帐外指了指,“他们是我大离最为精锐的士卒,虽然只有数十人,但是战斗力却也极为强大。” “我听县衙的刘柱子刘二哥说这九离山上的贼匪不过两三百人,其实只要你带着这一队禁军兄弟连夜向九离山扑杀而去,要剿灭这些贼匪其实是很轻松的事!” “啊?这禁军弟兄竟然如此厉害?”闻言,曾楷一脸震惊道。 曾楷也确实听说过禁卫军是大离第一强军,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文人,虽然也有骑射之艺在身,但是对于军队的战斗力,他还是没有太强的概念。是以他只知道这些禁军弟兄强,但有多强就不清楚了。 也正是因此,曾楷才会做出这种稳扎稳打的决定,虽然会多花费一些时间,但是怎么说都不会出现其他的意外。 “早知道我就直接带着禁军弟兄们连夜杀上九离山了。”见楚歌微笑颔首,曾楷颇有些懊恼的说道。 “曾老哥也不必如此,虽然眼下这般会多耗费一带你时间,但胜在稳健,不易出现意外,等前去刺探消息的禁军弟兄回来之后,根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再仔细筹谋一番,便能最大限度的剿灭这伙贼匪了。” 见曾楷一脸懊恼,楚歌笑着劝慰道。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伏,曾楷没有直接带领禁卫军的五十名军士杀向九离山,也未必就是坏事。 “唉,也只能如此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古人诚不我欺也!”曾楷仰天长叹,这次却是因为他的原因错失战机了!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曾县令,前去打探的弟兄们已经回来了。” “叶百夫,请进来吧,何必在帐外说话。”曾楷连忙走出两步来到营帐门口掀开门帘对帐外的中年军士道。 “曾县令客气了。”帐外的中年军士带着三个士卒走了进来,对曾楷拱手一礼,举手投足间尽显悍卒气概。 “叶百夫,请弟兄们说说吧,这次探查都查探到了什么。”曾楷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向叶队长询问道。 虽说他为一县之长,论地位是要在叶队长这位禁卫军百夫长之上的,但是禁卫军与他之间互不统属,自然他也无法指挥这位叶队长和这几十位禁军弟兄,而这些禁军也只是来帮忙而不是受他调遣的。 “这......”叶百夫却没有立马让自己的弟兄汇报,而是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楚歌。 “哦,哦,瞧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叶百夫这一点迟疑落在曾楷眼中,瞬间让曾楷反应了过来。 “这位叶瑾叶百夫便是这支禁卫军小队的负责人。” 曾楷先是给楚歌介绍道。 闻言,叶瑾眉头不由一皱,心中升起些许不满之色,不过素来谨慎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等着曾楷介绍这个少年。 若是经过介绍发现对方的身份与云县和此间之事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他绝对不会吝啬对这曾楷呵斥一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身份算得上是军事机密,就这样被曾楷泄露给了无关紧要的人,往大了说,可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然而接下来曾楷的话,却是让叶瑾心中狠狠一颤,满面俱是震惊之色:“叶百夫,这位楚歌楚公子,便是你们此行的目的了,他便是你们要迎接的威侯大人。” “什么?”不只是叶瑾,就连他身后的三名士卒,一时之间也都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叶瑾才明白,为何当初接到旨意让自己来迎接威侯的那位大人会那般神秘的说,等他们见到威侯一定会被震惊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这位侯爷,竟然是如此年轻。 不过短暂的震惊过后,和之前的曾楷一样,叶瑾眼中还是出现了些许怀疑之色,毕竟楚歌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年轻到让人难以相信的程度。然而还不待那一抹怀疑扩散,一尊印绶便已出现在了他眼前。 在看清那方印绶之后,叶瑾眼中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当即单膝跪地,向楚歌行礼:“卑职叶瑾,参见侯爷。” “参见侯爷。”叶瑾身后的三名士卒也都是紧随其后。 “叶百夫不必多礼,先让弟兄们说说查探到的东西吧。”楚歌挥了挥手示意四人起身,平静的对叶瑾说道。 “是,侯爷。”叶瑾当即回身看了身后的三名士卒一眼,示意他们汇报此行查探所得。 “回禀侯爷,经过我们的探查,贼匪的山寨就在山间的一处平地之上,周围四通八达,地势平坦,虽然山寨其他三个方向没有明显的道路,但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顺着山寨之外躲进九离山内。” “在山寨之外,正对着山下的这个方向,一共有三处明哨和两处暗哨,我们有把握在不让他们发现的境况下将他们尽数解决。” “山寨之内约莫有着两百六十到两百七十贼匪,马匹四十七,牛羊二三十,此外还有一些粮食辎重,金银财宝,在山寨内部还有一些被贼匪掳掠来的良家妇女,现在这些贼匪正聚集在一起喝酒享乐。” “这些就是我们查探到的所有情况了。” 听完三位士卒的讲述,曾楷心中却是颇为感慨,该说不愧是大离最精锐的军队中出身的战士吗?这才多久,竟是直接将整个贼匪山寨的情况查探了一个遍! 沉吟半晌,曾楷看向一旁的楚歌道:“侯爷,你可有什么想法?” 知道了楚歌的身份之后,在私下里或许他还能称楚歌一声老弟,但是在人前就不能这般随意了。 深深看了曾楷一眼,楚歌忽的笑道:“曾老哥,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计策,又何必问我,就按你想的做吧。” “侯爷,实不相瞒,下官已经想出来了两种可行之法,其一,是趁现在那些贼匪在喝酒享乐之时,直接带领禁军兄弟杀上九离山,趁其不备将之剿灭,其二则是且休息一日,明日黎明时分趁他们熟睡之际,全军出击剿灭贼匪!” 第八章百战生涯今日起 “只是这两种方法,下官不知该选用哪种是好,因而才想要请教侯爷的高见。”曾楷接着说道。 楚歌点了点头,曾楷所说的这种中方案,都极为适合眼下的情况,无论是连夜奇兵突袭,还是次日正兵碾压都有极大的可行性。 “曾老哥,你所说的这两种方法都挺好的,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 “愿闻其详。”曾楷面色不变的看向楚歌,心中却是一动。 “如果今夜我们没有在这里修整,那么我更倾向于前者,直接奇兵突袭,以迅雷之势剿灭这些贼匪。”楚歌走了两步方才说道。 “只是如今既然已经带了云县的弟兄们前来,若是让他们就此修整一夜次日回转,只怕会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不小的打击,而为将者用兵,最需考虑的便是军心士气。” “而若是按照后者的布置,明日黎明时分以正兵压上,一样可以雷霆之势剿灭贼匪,更可以振奋军心士气,这对外面的这些弟兄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楚歌侃侃而谈。 听着楚歌的话,曾楷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叶瑾还有三位禁军士卒眼中却是不住的放光。身为军中百战余生的精锐士卒,他们可是太清楚对于一支大军来说军心士气有多么重要了。 “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便听侯爷的,明日黎明时分正式发起攻击,一举剿灭这伙贼匪!”听楚歌说完,曾楷用力的点点头道。 虽说他并不清楚军心士气到底如何,但是楚歌说的如此条理清晰,而叶瑾等人眼中也是精光大盛,说明对于这些精锐士卒来说,楚歌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既然如此,那他自然也不会有反对的意见。 做出了决定,曾楷也即不再迟疑,当下走出帐外,对外呼喊道:“传我令,明日寅时埋锅造饭,卯时需得开赴九离山,凡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传令兵当即应声而出,前去通报全营。 回到帐中,曾楷又一脸笑意的对叶瑾道:“叶百夫,禁军的各位弟兄便劳烦你去通知了。” “曾县令何须如此客气,此为分内之事。”叶瑾拱手,随即又对楚歌道,“侯爷,卑职便先退去了。” “嗯,下去吧,好好歇息。” 随着铠甲铿锵声,叶瑾四人离开了营帐,而楚歌则是一脸笑意的对曾楷道:“曾老哥,咱俩打个商量如何?” “侯爷请讲。” “曾老哥,这就没意思了啊,现在又没有其他人,你何必这样称呼来膈应我呢?”楚歌一脸不快道。 “好好好,楚老弟,楚老弟,有什么商量你就说吧!”曾楷一脸苦笑的看着楚歌,对这个任性的少年侯爷他真是没办法了。 “是这样的,虽然明日我们正兵强压能够可以趁其不备将之袭杀,但是这九离山终究还是这些贼匪更为熟悉,为了防止他们逃窜,希望曾老哥你待一半人马围住山寨,不要放跑任何一人。”楚歌道。 “至于另外一半,则由我亲自带领,冲入寨中正面攻杀,如何?” 说完,楚歌已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曾楷。 岂料对于楚歌的这个提议,曾楷却是直接毫不留情的就给否了:“不如何,楚老弟,如今你已受封为侯爷,乃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闻言楚歌面色不由一黑,不过对此他也没有什么意外。虽然自己一身本事,但这位曾老哥不知道啊。 当下楚歌苦口婆心的劝解曾楷,费劲了口舌又显露了一手高深的功力,终于是让曾楷同意了由他亲自带领一半人马正面冲杀。 翌日凌晨,天色还是一层迷蒙的墨蓝,而营地中的众位军士却已是集合完毕,人人眼中都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出身于禁军的五十个弟兄自不必说,他们本就是这世间最精锐的士卒,而云县的驻军和衙役们,也是一般的战意昂扬。 这群贼匪这些年来给他们云县的百姓可是带来了不小的损失,扰得云县的百姓难以安居,今日有机会能够灭杀这群贼匪,自然是让这些在云县土生土长的战士们心中兴奋激动! “叶瑾!”营帐之外,曾楷高声怒吼。 “卑职在。” “你率领麾下三支十人队和一百云县士卒、衙役跟随侯爷从正面攻入贼匪山寨,尽力诛杀寨中所有山贼。” “领命!”叶瑾同样高声怒吼,眼中精光暴闪。 “其余众军随本县包围贼匪山寨,但见贼匪从寨中逃出,立时将之击杀,此役我等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九离山上的贼匪尽数剿灭,众军,能否做到!?”曾楷声音高亢,这一刻的曾楷,不像是一位治理一方的父母官,倒像是领军出征的百战将军。 “能!能!能!”众人齐声高喊,声震四野。虽然他们对曾楷口中的“侯爷”感到好奇,但是这却影响不了他们想要灭杀贼匪的意念。 “好,众军,随我出征!”曾楷大喝一声,随即和楚歌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向九离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去向九离山的途中,楚歌向驾马跟在自己身畔的叶瑾道:“叶百夫,你派几个人先行一步,将九离山上的明哨暗哨先解决掉。” “是,侯爷!”叶瑾应了一声,随即在身后的禁军队伍中随便指了几个人,“你你你,去将敌人的明哨暗哨拔除!” 当即便有三个禁军士卒从队伍中离开,加速往九离山奔去。 曾楷驻扎的地方距离九离山不过只有数里之遥,很快楚歌便是带人进入了九离山内,此时东方天际,也不过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而已。 微微仰头,楚歌便见到山间的山寨隐约从林间露出一个角落。 “曾县令,你先行一步将山寨围住。”收回目光,楚歌对曾楷道。 “是,侯爷!”曾楷应声拱手,随即低声对身后众军道,“随我来!” 待曾楷等一百余人进入林间之后,楚歌也是伸手一挥,带着身后的众多士卒往山上疾驰而去。 贼匪的山寨离山下并不太远,不多时,楚歌和身后的一百余军士便已奔袭到了山寨之外,虽说山上的明哨暗哨都已被禁军弟兄先行解决,但是在楚歌这么一行人出现在山寨外的时候,守门的贼匪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向寨内发出了警报。 然而为时已晚。 守门贼匪的惊叫声还未彻底传出,便已是被楚歌张弓一箭穿喉而过。 随后楚歌洪亮的声音便已传遍四野:“剿匪灭贼,便在今朝,众军,随我灭贼!”话音未落,弓箭挎鞍,楚歌已是一马当先向山寨冲去。 眼中有精光闪烁,楚歌心中低声怒吼:虽然只是一群山贼,但,由此地,打响我在这异世界中的第一战,扬我炎黄之威! “杀!”叶瑾等众军士尽碎其后。 “给我开!”纵马来到寨门之外,楚歌手中得自一位士卒的长枪奋力一挥,重重的向寨门砸去。 砰!随着一声巨响传出,寨门竟是直接在楚歌的巨力之下轰然大开,随即楚歌纵马前去,径直杀入寨中。 “侯爷威武!”见那最少也需要四五个人才能搬得动打得开的寨门被楚歌一枪砸开,叶瑾高声怒吼,所有的士卒更是被这般勇武的举动感染的热血沸腾,人人都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此时不过清晨时分,寨中至少有一半的人还未醒来,即便是醒来的那些人,也都是睡眼惺忪,被楚歌带人这般突入寨中,许多人都是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被楚歌和他身后的士卒直接斩杀。 手中长枪挥动,连续夺走两三个贼匪的性命之后,寨中贼匪首领终于是从屋内跑了出来。 只见这贼首环眼虎须,手执一把环首大刀,赫然便是一位猛士。 “好官兵,好官兵,竟敢这般冲杀我的弟兄,给我死来!”看着已经被干掉的数十个弟兄,贼首怒气蓬勃冲着赵毅高声怒吼,声如雷震。 虽说衣衫还颇为凌乱,但是这贼首却是一眼便看出了纵马四处掩杀的楚歌是这群人的领头者,当下高吼一声,这贼匪便是直接从阶梯上高高一跃,手中大刀高举,奋力的向正背对着他的楚歌怒劈而下。 第九章楚歌显威擒贼首 然而贼首一刀还未劈下,楚歌手中长枪便已穿过正面一贼匪的前胸,随即转过身来,右手迅速探出,食中二指并起,不轻不重的敲向刀身。 只听得“叮”一声脆响,被贼首握于手中的环首大刀竟是剧烈的震颤了起来,那贼首更是仿若被一只大锤当胸锤击般向左侧倒飞出去,口中更是鲜血狂喷。 随后楚歌双脚发力,从玉追背上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那贼首身前,手中长枪已是抵在对方喉间,一点鲜血自枪尖渗出。 区区一指之力,竟是于顷刻间重伤一个昂藏大汉,这一幕直接让所有注意力放在此间的人都呆在了当场,无论是贼匪还是禁军士卒。 不过反应最快的却还是身为百夫长的叶瑾,他在军中也见过不少实力这般强大的将校,是以反应也是最快。 “侯爷威武,杀啊!”叶瑾高吼一声,瞬间将所有人都从呆愣中惊醒,所有官兵士卒在这一刻的士气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层次,疯狂的斩杀着身前的贼匪。 而那些贼匪则是个个胆寒,他们的首领被对方那个年轻的侯爷用一根手指便打得吐血倒飞,这种实力上的巨大差距,瞬间让他们都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之形。 “逃啊!”骤然间,不只是谁突然绝望的大喊了一声,原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心思的贼匪们在这道吼声落下之后,直接是放弃了所有抵抗,各自走高窜低从自己早已看好的方向往寨外逃去。 士卒官兵们本就已经占尽上风,此时贼匪彻底溃败,他们更是直接从后掩杀而去,不多时便是将寨中贼匪砍杀大半,不少人更是当场投降,只有二十余个极为狡猾一开始就直接逃跑的人从寨中逃了出去。 可即便这些贼匪能够逃出山寨,却又如何能逃出带人包围山寨的曾楷的手心?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山寨内的战斗便已彻底结束,士卒们分头打扫场地,将被斩杀的贼匪尸首聚拢在一起。 至于那贼首则是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嘴角溢血。 “叶瑾,将这家伙绑了交给曾县令发落,他应该就是这群贼匪的头子了。”想着刚刚这贼首冲自己背后喊的一通话,楚歌对正在一旁指挥士卒打扫场地的叶瑾说道。 “是,侯爷。”叶瑾当即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干净利落的将死狗一样的贼首绑了起来,完事之后又跑到楚歌身旁,“以这群家伙所犯的罪行,只怕一个斩刑是少不了的。” “嗯。”楚歌不置可否的应了声,随即又问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闻言,叶瑾面上不由涌现出些许不屑之意:“就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给我们造成什么伤亡?除了两个倒霉的衙役被割破了手臂划伤了脸颊之外,其他人完全没有丝毫损失。” “你这家伙,你们的层次可比这些贼匪高多了,自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楚歌笑骂道,“行了,去打扫场地吧,回头获得的战利品你们拿一半,剩下一半交给曾县令。” “是,多谢侯爷!”闻言,叶瑾面上顿时涌上一层喜色。 按大离律,军队每次出征获胜所得的战利品,三成由众士卒平分,三成由诸将平分,剩下的四成才上缴朝廷。 要知道即便是这种比例分配已经是让士卒们获利匪浅了,可眼前这个年轻侯爷所说的,却是拿出一半来分给他们这些士卒,这无疑是让他们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 尤其是昨晚几位禁军弟兄查探出这山寨中的金银财宝着实不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笔不菲的财富! 很快一众军士便是将山寨都打扫干净了,所有被俘虏的贼匪尽数绑在一旁,被斩杀的贼匪则是拖到山寨中间堆积了起来。 这时率人包围在山寨外围的曾楷也是带着十几具尸体和几个俘虏回到了山寨之中。 很显然,那些从山寨中逃窜出去的贼匪也没有逃脱曾楷围堵,不是被干掉了就是直接被俘虏了。 “侯爷,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神威,难怪昨晚一直要求亲自带兵强攻了。”刚一走进山寨,曾楷便是大声对楚歌喊道。 之前楚歌力破寨门、挥手伤贼首的事迹已是有士卒去向他禀报了。 “还好还好,曾老哥,你没事吧,怎么身上......”楚歌嘿嘿一笑,看着曾楷身上的血迹,眉头微微一皱。 “哦,这啊?不妨事,这是贼匪的血迹。”曾楷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一个逃跑的贼匪正好冲向我这边,我就顺手将他斩了!” 闻言,楚歌深深看了曾楷一眼,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指着一旁从山寨中疏导出来的良家妇女道:“这些人还需要曾老哥你好好的安置,切不可因为她们的过往而怠慢了她们啊!” “这是自然,她们都是我治下的良民,下官自然会妥善安置她们,等到将她们安置好之后,下官再赴定西郡上任。”曾楷果断道。 “至于这些金银财宝,你和众弟兄平分一半,另外一半直接充入云县府库,没问题吧?”赵毅又指向另一边整箱的金银财宝笑道。 “全凭侯爷吩咐。”曾楷对此自然不会有丝毫异议,对于军律他也并不是太过清楚,不知道大战结束之后的战利品分配是怎么样的,因而自然是楚歌怎么安排,他便怎么做了。 “曾老哥,此间之事已了,老弟我便就此告辞了。至于这些尸体,还是就地焚烧了的好。”看着仍在忙活的一众士卒衙役,楚歌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侯爷,你......这就走了?”曾楷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是啊,你不日也要去定西郡赴任,我也不好继续再在这里耽搁,咱们就此别过吧,日后若有机会,老弟我一定去定西郡寻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的喝上一杯!”楚歌爽朗一笑,眼中尽是豪迈之色。 “既然如此,我便不挽留了,此去山高路远,侯爷一路小心。”曾楷当即正色,“下官便在定西郡等候侯爷大驾光临之日。” “哈哈,好!”楚歌朗笑一声,随即向一旁已经分得了自己那份战利品的叶瑾喊道,“叶瑾,整军上路!” 话音方落,楚歌便是翻身上马,向山寨外走去,而叶瑾则带着五十名禁军士卒紧紧跟在楚歌身后。 待楚歌带着禁军离开山寨之后,一直跟在曾楷身旁的县尉才怯生生的向曾楷问道:“县令大人,这位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为何你称他为侯爷,而且众位禁军弟兄都跟他一同离去了?” 曾楷瞥了县尉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挪开,眺向远方,长出了一口气道:“他啊,会是这大离未来最尊贵的存在之一啊。” “起火吧。”曾楷衣袖一拂,看了一眼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后便径直往山寨外走去。 很快,熊熊烈焰便是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山寨中升腾而起...... “侯爷,我们还需要回云县一趟。”下了九离山后,楚歌便是径直向东行去,见此,叶瑾赶紧催马上前,有些尴尬的对楚歌道。 “嗯?还去云县干嘛?难不成你把媳妇儿落在那了?”楚歌调笑的看着叶瑾道,身后的士卒听到的俱皆哄笑起来。 “侯爷,瞧您这说的,卑职的媳妇那自然是在离京了,怎会在云县,只是云县还有咱们五十位弟兄呢,咱可不能将他们丢下了。”对于楚歌的调笑叶瑾却是不以为意,军中男儿自是不拘小节。 “还有五十个弟兄在云县?”楚歌一脸疑惑,“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弄得五十个弟兄掉队了?” “咳咳,侯爷,那个啥,曾县令这不是将云县大部分人马都带出来剿匪了嘛,我们琢磨着留一半弟兄在云县内,也好帮他们维持县内的治安嘛。”叶瑾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却是只挠到坚硬的金属头盔。 楚歌这才恍然,对叶瑾这番做法也没有多说什么:“原来如此,那好,就先再回云县一趟吧。” 当下楚歌便是拨转马头,往云县的方向行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