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愣子》 第六章:与我爸喝酒 第五章:与我爸喝酒 我爸,马才生。与隔壁马蓉爸的名字有得一拼,她爸叫马刚生。我爸三大嗜好,喝酒,钓鱼,上网。都不希得说我爸。用我大伯的话说,当今农村四毒,喝酒,赌博,打流子,封建迷信,我爸样样占齐了。 就先拿他爱喝酒说说,但凡镇上知道他点历史的,就知道他从小就爱酗酒,并经常闹出笑话。这放在农村,讨老婆都是一条严重阻碍。可他偏偏取了镇花,我妈,马媚。 我妈虽然长得秀气漂亮,但是像东北人的豪爽性子,不需要我问她和我爸的陈年往事,但凡新接触他们几天的人都会情不自禁问一个问题,我妈到底年轻时是眼睛有多瞎才嫁给了我爸。当然了,我妈回答得太简单,不是说当初瞎了眼呗,就是说女人的命不好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鸡和狗有区别吗,随便就嫁了,管他是鸡还是狗呢? 在我家活了15年,将过去在饭桌上零零散散听到的信息归总一下,我觉得我妈当初之所以会嫁给我爸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最重要一点,我妈不得已。用我妈的话说,她当初太耀眼了,耀眼到不知道被谁算计了,中了迷香,糊里糊涂怀上了我。分析一下我们镇子的山山水水,这一点存在可能。中迷香这事也有可能,我们镇子叫什么,马家镇,基本上都是马谡一支的后人,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没有?再瞧瞧马家镇周围那些村子,诸葛村,刘村,张村,关村,赵村,别的不说,只说诸葛村,他们的老祖宗可是能玩八卦阵的大能,后辈里藏着什么身怀绝技的人真不好预料。所以,中迷香这点也很可能。 我妈怀上我后发现得很早,刚有怀孕反应,我妈有点急了。而且毕竟是在农村,一镇子熟人,农村人不逢农忙基本上靠议论是非过日子,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大了肚子,嘿嘿,想都不敢多想后果。所谓病急乱投医,我妈能草草嫁我爸基本上这个是主要原因了。 第二,我爸长得好型,入我妈眼。这没什么好说的,郎才女貌。对于朴实的农村人来说,这个才字我觉得应该算通假字,应该先材料的材字,主要指男方的相貌和身体。 第三,我爸除去那身毛病,优点还是不少的。比如他爱做饭菜,听话,排家中老满,除了一个大哥外,其余三个还都是姐姐。大哥又是在学校当老师,早就分家,且只有一个女儿,不用占老辈人留下的丰厚财产。我爷爷是我大伯前面一任马家镇马家族长,可想而知底蕴。尤其我爸孝敬父母的事甚至还在镇上传了佳话,我爷爷死后,我奶奶就中风瘫痪了,平时忙里忙外照顾的都是我爸,端屎端尿,喂水喂饭。我爸几个姐姐偶尔回家替老母亲洗洗澡,但日子长了,她们都是能多拖一天是一天。后来,我爸干脆做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专门在我奶奶那间房里砌了灶台,让我奶奶穿着单衣再抱进去泡澡。这份孝行,搁在农村就是等于占了天理。 “哎,加勋呢?又跑楼上去了?成天吃饭凑不齐一家人!” 我爸劳苦功高,端着加了两鸡蛋的洗锅汤上来了,嘴里牢骚着。 “爸,给你倒上一杯!” “妈,给你倒上一杯!” “来,藤子,给你也倒上一杯!” 听到我说到给自己倒上一杯的话,我妈一下笑开了。 “藤子,咱家就你没心没肺,让人生不起气,妈,干了!” “妈,慢点喝,喝白酒急了,不叫喝酒,叫罚酒,喝不出味,胃还难受。满上。妈,慢慢喝!” “你俩爷崽慢慢喝吧!妈看得难受,两个酒鬼,一个独鬼,吃个饭都见不到人。本来心情美美哒的!” 我妈端酒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拿碗去盛饭了。盛完饭,她便去前屋顺便看店面去了。其实这时候不需要看店,镇上都是熟人,也都是各家吃晚饭的时候。况且我家门前凉棚底下桌椅凳和开粉店用到的东西长年放在门外,也没见丢过什么。 “爸,走一个!” “随意,随意,夜晚还长着!”我爸小抿一口,客气说着。 一颗一颗花生下肚,一口一口二锅头下肚,天空渐显月明星稀,小院灯火也渐显辉煌明亮。我和我爸喝酒一般1小时左右,但喝高兴了能喝到深夜。 酒一上头,话就多,所以,我们父子之间不存在秘密。曾经我问过我爸为什么从小就染上酒瘾,他只冲我红着一脸酒晕微微一笑,然后四字作答: “彼此彼此!” “老爸,这是何意?”我也上头了,当然也话多,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穿了同一条裤子也!” “老爸,儿愚钝,爸的裤子太大也,儿脑袋大,身子却不壮哉。” “儿出生那时,你妈不愿意带,我照顾你奶奶木有空,于是乎每天就灌你酒。再于是乎,儿就整天不是睡觉就是对着空中都迷之微笑,从此不哭不闹也。” “哦,原来如此,老爸当初莫非也是没娘疼没爸带,被爷爷用了灌酒大法?” “啊啊啊啊,呀呀呀呀,正是如此!” “你们两爷崽烦不烦?好好说话,最烦人动不动唱戏!” “妈,唱戏乃是国粹也,一样水土养一样人,君子琴棋书画为娱,小人麻将斗地主也!妈,真乃妇人之见!” “儿之话,甚为有理,爸特来点赞!” 啪,一巴掌煽在我爸脸上。 我爸反正被打习惯的一张脸,仍唱着说: “娘子何故只打老子,不打儿子,天下事,唯不公生愤也!” “儿子脑袋那么大,不是越大越大?才生,你们划拳喊破嗓子我都不管,别唱,每年祭祖大典唱戏阴魂不散一样!” 经此一回,知道我妈不喜欢听戏,我们爷崽喝酒就不咋唱了,只划拳或者光说话了。可是,光说话的时候总少了那么点滋味,于是总会有时候又犯**病。 今天同样犯了! “儿呀,再来一瓶否?” “再来就再来咿咿咿呀呀!” “酒!喝死你们两个,清净!”我妈再进来盛饭的时候,顺便帮我们拎进一瓶二锅头来。“也就是妈貌美如花,才负担得起你们俩爷崽这么喝,换别人任何一家早被你们败光了!” “感谢娘子!” “感谢母亲大人!” “要你俩感谢个屁,没一个正形的。算了,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哭笑痴怒,活着就这么点意思,随你们使劲折腾吧!” 我俩父子酒量有差距,我爸一般是半瓶量,我是一瓶量差点,但划拳的话,我俩的酒量都会见长。 喝到后面,我爸嚷嚷着划拳了。划拳都是套词。但套词里有句酒令我们刚开始是不喊的,就是那句哥俩好啊!但等我们再多喝点酒后,那就百无禁忌了。这时候隔壁邻居就忍不住发笑了!而且马支书经常这时候会窜来我们家,他今天照例又来了,进门就嚷着酒令: “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不对,支书,我心里憋了个事,憋两年了,今天喝多了,问了!” “我去,真的假的,你喝多酒了还能憋事?那肯定是大事!说说!愣子,帮叔倒上!” “不倒!按辈分,哥俩好!不对,我叫藤子,叫愣子就不倒酒!” “好,不叫愣子,满上。” “哎,叔,坐,酒杯、碗都准备好了的,就知道你准来,自己去拿筷子,准备的筷子被我爸揩地上去了。兄弟我也有点步子飘了!” “行!”马支书豪气答应一声,去筷筒取筷子,另一边催促着我爸,“马村长,说你憋的事呀!” “噢!”我爸差点断线的思维接通了,“马支书,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保举我当村长,听说你还悄悄游说村里人投我一票。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当村长,我才能根本不够!按理该是你内弟马老二当村长更合适!” “哦,就这破事?”马支书将刚倒的酒一饮而尽,“我先喝三杯,不能差你们爷崽状态太远。” “够兄弟!”我赞扬一声,又忙替他倒酒。 “够兄弟!”我爸也赞扬了马支书一句,替他夹了一块肉搁碗里。 三杯下肚,马支书伸了伸腰子,开始说道: “马家镇马家村的村长就该你来当,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何况马族长也同意。按理说,你吃不到大票型,但不是还有兄弟我嘛!我那个二弟呀,天生反骨,赚钱不顾原则,这能堪当大任吗?到时候全村人都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咱们马家村是千古老村,传统道德不能丢,所以,就算他是我亲弟弟,就算他脑子比你灵活,但依然不能把权利交给他!我的这个弟弟,从小喜欢跟我对着干,让他上去了,不说为你,就算为我自己,我都要绊他一脚。” “那其它人也可以当嘛!比如早落户到我们村的刘瞎子,听说他还是北京念过大学的。” “兄弟,这你就想差了,马家镇马家村姓什么?姓马呀!他姓刘呀!就凭这一条,村长二把手的重任能交给他?让他搞几年,凭他的脑子,到时候村子都该姓刘不姓马了!” 我爸跟支书谈话我插不上嘴,成了他们的倒酒童子。但这就体现出我的酒品了,酒后虽然多话,却从不乱接口,只认真负责倒酒。 “马和尚也比我适合点呀!他起码会杀猪,有门手艺。” “老弟呀,你这个人真怪,娶的老婆秀外慧中,生的儿子聪明绝顶,自己怎么越活越糊涂,果然是从小经磨炼太少,像温室里的花朵。老弟呀,你的优势是他们不能比的。首先,光凭德性一面,砌灶蒸母这件事,放古代足可以进二十四孝图,全国通报表扬。心实,不贪,欲望小,不争利,不好色,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些他都是你的优势,村子利益经你的手,全村人起码能放心。所以,光靠我游说那些不稳定的票投你,你能当上村长?还不是因为你有基本票面,我才做了顺水人情?古来的传统不能不讲究,惩恶扬善,以及掌舵权利交到谁手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好,既然支书这样肯定,那我就撸起袖子大胆干了!” 支书一惊:“老马,你想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我就是看现在直播行业挺火的,我想在钓鱼的时候顺便开开直播,要是我边钓鱼边喝两口,我保证自己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就是一直没敢跟你商量,咱们村的情况比较特殊!” “可行,顺便介绍一下我们村里河边、山上种的柑橘水果,现在不是流行直播带货嘛!可是有个问题,我们马家镇自古一条陆路经过诸葛村到邻县,一条水路九转十八弯到县城,环境十分封闭。新闻上都说外面快递火成啥样了,我们这里还只是靠邮局,微信支付宝都刚刚进来。诸葛村和我们世代不对眼,路面都没硬化,如果走水路成本更大,路程实在太远了!” “那就不做了?” “做!明年砸锅卖铁也要把路硬化掉。先把直播平台做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反正你钓鱼也是闲着,开会、汇报等等又都是我在跑。关二德子每天下午也没事可干,带上他帮你忙,就他那有趣傻样,不时露个脸肯定能增加点人气。等你搞成了,我去给你站台当管理。嗯,最好鼓动下马媚也常常露下脸,光她那张脸都能吸引不少人气。” “对,让马蓉刘榕也打扮下找时间露下脸,她们也肯定会吸引不少人气!”我终于逮住时机插了一句话。 “嗯,有理!”马支书朝我递来一眼赞扬,“我平时也爱上网逛逛,发现拿钱不当钱的多数是初中生、小学生。” 直播计划定了后,我们三人开始了划拳,借着酒劲拳风,三人嗓门足够震动云霄。 “哥俩好啊,五魁首啊,666啊!” “马家镇都是神经病!” 期间,我弟约莫打算睡觉前下楼放碗,朝我们吐槽了一句。 第一章:被叫愣子 我叫藤子,马化藤的藤。总感觉哪里不对!百度一下。噢……,不是这个藤。那么重来。我叫藤子,被藤子绊了一跤没跌倒的藤子。 后来,我被叫成了愣子。 我清楚记得那天。那天,太阳照得一切格外明亮。我走在中午放学路上。不远不近跟在同桌马蓉5米远的地方。出了校门,保持5米距离是她给我定的规矩。我们是同桌,她居然这样,说特烦我。 “愣子!愣子!” 突然,身后传来叫声。那叫声很大,我附近走着的几个同学明显听见了,都不约而同愣神了一下。紧接着,他们发现那叫声好像与他们没半点关系,就都继续往前走了。当然了,就算那叫声是冲着某人的,他肯定也会装做听不见。毕竟能上初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傻子,是不是?傻子都小学毕不了业! “那声音……怎么……好像在叫我?”我不禁生疑!原因就是,那嚷开嗓门喊的人是马龙。 马龙,一个让我恨得头皮能痒半年的人,坐我后排,住我家上隔壁。真是甩都甩不开的麻烦。和我一样老留级生。我们怎么留级的暂且不说。 我慌忙加快了脚步。 “愣子!叫你呢!跑什么跑?” 左肩后面,狠狠扇来一巴掌! 这下,周围走着的几个同学纷纷朝我递来怪异目光。当然了,我立马恶狠狠都回敬了他们警告目光。他们马上都自觉地躲开了我的目光,专心地走自己的路了。这叫什么?这就是现实!我干不过马龙,还收拾不了他们? “愣子,给你新取的名字,喜不喜欢?” 我靠,马龙是不是傻?他亲妈出门买菜必涨价的!呸!呸!呸!他亲妈早去世多年了!死者为大!真是滑天下大稽了,给人取了难听诨号还不算,还有跑来问别人喜欢不喜欢的吗? 我反手就想扇一巴掌过去! 我不愣……,知道这事不能搭理他,越搭理他,他会越来劲。我,我,我,只有再加快一些脚步。 我,马加藤,马谡直系子孙,聪明绝顶。这可不是我吹牛,我们镇头就有马谡的坟冢。每年都举行一次祭祖大典。那坟冢非常大,有寻常坟冢三个那么高,三个那么大,跟一间房子似的。墓前三块很高的石碑。中间墓碑刻着:言过其实马谡之墓——嗯,据说,之所以会这样刻碑,是因为这就是先祖马谡被斩时的遗命。左右墓碑刻有千古良训。 左碑刻着:功名利禄浮云尔! 右碑刻着:少生孩子多种树! 呃,右碑是特殊年代应特殊要求添加的墓碑和文字。 另外,马家镇一条水路和一条陆路连接山外世界。陆路向东,几十公里外有个诸葛村只是条乡道,拖拖拉拉到几年前全部铺上水泥。诸葛村祖辈把持马家镇陆路咽喉。水路向西,约7、8公里外是刘家村,几十公里外是关村。关村占据天险,一直守护马家镇水路关卡。南北乡道,仍是泥巴路,近年正筹划铺上水泥,或远或近距离分别是张家村,赵家村。 据镇上一直流传的说法,诸葛村就居住着诸葛孔明后人,刘家村就居住着刘备后人,关家村就居住着关羽后人,张家村就居住着张飞后人,赵家村就居住着赵云后人。三国时代灰飞烟灭以后,刘、马、关、张、诸葛先祖残留一部分移居到马家镇这块隐蔽地方,此后历经千年,各村逐渐形成今天的格局。虽然马家镇有一条水路一条陆路连接山外,但山外之人十分不便利进入马家镇。 今天,马家镇马家村与各村的关系一言难尽,与诸葛村诸葛家是祖辈互看一眼就马上横眉毛、瞪眼睛的关系,与关、张二村关系不错,与刘家平平淡淡。不过,经过社会长期发展,除诸葛村外各村逐渐有向马家镇融合的势头,各村有不少人纷纷搬迁至马家镇里安家。 言归正传。尽管我忍着不搭理马龙,但马龙依然紧跟着我兴意盎然地叫着: “愣子!愣子!” 马龙每隔几步路就冲我叫嚷几声,当成一种游戏消遣玩,仿佛又在不断试探我的忍耐限度,让人烦不胜烦。说真的,他这样没完没了羞辱我,我砂锅大的拳头都捏碎了,感觉本来就长得圆鼓鼓像篮球的脑袋都要撑爆了。 忍!忍!忍!忍无可忍……,还得再忍,千万不能钻进圈套里,马龙就是在等我气急败坏!我不断提醒自己!而且,就算以暴制暴是最有效手段,可是马龙牛高马大的,我打不过他啊!最关键的是,哎……回忆一下上面提过的那件留级事件大家就都明白了。 当初校长不让他留级,铁面无情地说教育政策不允许了,叫他念完初中该回家混日子回去混日子,该去职业学校祸害别人去祸害别人,然而,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却被他一晚上的功夫就反转了。我至今深深记得他去校长那搞事情的那天后半夜,翻过我家院子,摸到我家二楼,在我的房间门上就是一阵乱捶乱嚷: “藤子,陪我去学校走一趟!” 歇都不歇下空,又响起捶门和叫嚷: “藤子!我想到一个制裁校长的绝妙办法!” 装睡,装听不见,就差装死,都觉得无效后,我发疯般坐起在床上。看看小菠萝闹钟,痛恨法西斯一般嚷着:“马龙,你疯了,现在是晚上两三点!” “去还是不去!不去,我用制裁校长的方法制裁你一夜!隔十分钟捶一次门!”说完这句,下句压低了声音,“你要是不跟我去,我明天还把你偷偷喜欢我妹妹的事写成单子复印几百份,然后把镇子电线杆贴满!” 于是,我只得抱怨老天瞎了眼,生出这么个祸害。我心里骂了千百句马二害,极不情愿地下床穿衣穿鞋了。 摸黑去到学校后,我就见识到了他是怎么制裁校长的了,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毫无人性,所有形容词加起来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制裁方式。 “嘭!” 随着学校教师宿舍楼前大樟树下一声鞭炮炸响,不消片刻,教师宿舍楼的走廊上始陆续有老师出现,他们互相询问、交谈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半夜的,什么声音?” “好像是炸炮声!” “我以为打雷!” “肯定是个缺德鬼半夜来学校放炸炮!”住一楼的校长拿电筒照了照附近高声解释到,“都去睡吧,明天都还有课!人,肯定早跑了!” 毕竟后半夜好睡,众老师素来忙得晚,然后纷纷回屋去了。 “你平时醒了再快睡着是多久?”马龙突然问我。 “有快有慢,有时候很快又睡着了,有时候要久点,特别想你妹的时候,天不知不觉就亮了。” “说一般情况下具体时间!”马龙一个爆栗子敲在我头上。 “一般十分钟、二十分钟左右吧!” “好,二十分钟放第二发,等他们又要睡着觉的时候再来,总之让他们快乐到明天早上!” “呸!”我脱口朝马龙呸出一声,还快乐到明天早上!我光被他吵醒叫起床都痛苦死了,要是被他吵一夜不能睡觉,大概所有老师想生吃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想一想老师们接下来遭遇的虐待,要听一夜炸炮吵睡觉,我就不由万分同情他们! “马龙,你放炸炮就放炸炮,你让我拿着你的钹来干嘛?” “炸炮放完了,不够的话,就用钹敲!炸跑不要花本钱的吗?放5、6发就行了!” 我顿时无语! 第二颗炸炮放响的时候没出什么意外,除了可以预见的教师宿舍楼里里外外乱成了一锅粥,老师们情绪变得更加气愤外,他们寻找一圈,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 不过,放完第三颗炸炮后我们被发现了,校长建议大家用手电筒照照树上,一棵都不要放过,然后终于找出藏在一棵大樟树里面的我们。不消一会,几乎全教师宿舍楼的人都围到了这棵老樟树下。 “是哪两个人爬在树上?”校长嗓子能有多粗就多粗嚷道。 “校长,我,马龙!”马龙倒回答得十分干脆响亮,一点不怕事大似的。 老师们听见是马二害驾到,虽然仍保持气愤状态,却只能如此而已,听凭校长处理。当然,他们应该保持气愤,被大半夜搅了好梦,换我都觉得能输面子却不能输气势。 “大晚上的,你跑这来发什么神经!” “我要留级!” “你要留级白天来学校说,大晚上来放什么鞭炮!” “该说的都说了,你不让我留!我就自己努力争取咯!” “这个问题跟你说几遍了,请不要胡搅蛮缠了,好不好。旁边坐的那个是谁?” “我是被逼着来的,我啥也没干!”我回答说。 “我让藤子拿钹,带的炸炮放没了就敲钹。校长,各位老师,我劝大家放弃无谓抵抗为好,你们教课也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一天不同意我留级我来放一天炸炮!你们也教我们做事要有恒心,要有始有终,你们都懂了吧?” 嚣张!放肆!看着马龙这副**裸威胁老师们的厚脸皮模样,我真想找个树缝钻进去。我才刚要进初中学堂,这么一来,人还没正式进学校一天,老师倒差不多都认识我了,一个深更半夜放炸炮吵老师们睡觉的帮凶。 “树上危险!有什么事情下来说!”硬的肯定不行,校长压着火气说软话。 “不行!当着全校老师的面,校长你先给个承诺,我就马上下来!” “这事让你爸明天来学校谈!你先下来!” “我爸不会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搞定!” “树上危险,那个旁边的小朋友,你先下来!” 我不吭声,装作没听见。马龙这种闹法,我可不敢得罪他,宁愿得罪老师。而且,我最好一声不吭,尽量往头上看,少把脸朝树下看为妙,那样说不定记住我的脸的老师会少几个! “地痞!流氓!”校长大概觉得无计可施了,大骂着,突然爆发式地埋头冲人群喊,“快打派出所电话!都愣着干什么?” “现在打?”有老师底气不足地探问一句。 “现在打!”校长猛烈回复他! “刘校长,可能关机了!” “所长是我干爸和二叔,我是他唯一财产传人!” 噢,马龙说的是实话,想必学校老师也见过马龙二叔,马家镇巴掌大的地方,编制已经缩减到最低,一个所长一个兵,那个兵有空了跟所长偶尔出出警,主要还是负责户籍管理、证件办理、证明开具之类的事。处理纠纷,出警,一般是所长跑。马龙二叔一家前些年开车去走亲戚,翻了车,剩他一个,后来,马龙某天陪他二叔吃饭喝了点酒就认了干爸!他二叔、干爸天生绝户命,不孕不育! “天杀的,怎么降了这么个祸害!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校长无奈,无端扔下地上这么一阵抱怨,然后命令大家道,“都回去睡觉!都回去睡觉!” 人群开始松散。 “马大害家的马二害真不是背地里白叫的,比历史上那些传说害虫有过之而无不及!”松散开的人群里愤愤传出这样一句评价。 所以,事实摆在眼前,就算马龙现在怎样消遣我,激怒我,哪怕我怎样忍无可忍,还须再忍!他这下爱叫我愣子,任他叫,叫到他不想叫为此。但愿他今天叫饱了,明天最好就失去兴趣了! 下了长长的坡道,进到主街左拐两百米左右就到我家了。这条主街基本上是马家人,少数几家屋子被卖出或长租出去以外。后来扩建镇子增设了一些新街道,什么刘关张赵家的后人就搬了不少来镇上。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除嫁入的不算外,就是镇上从来不会搬来诸葛姓的人。至于原因虽然从哪儿都没听人嘴上说出来,但稍微大点的两姓人都多少猜得到点原因,不论读没读过书,在族里听老故事都时常会听到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当然,补充一点,放在以前,我们马家人是从不娶诸葛家女人的,不过现在嘛,一是社会风气变开放了,二是男女比例确实有些失调,这一鄙风陋俗自然渐渐不攻自破了。 我家是马路对山一边,上隔壁是马龙家,下隔壁是马和尚家,对门是刘瞎子家,刘瞎子长租的族中马常叔的房子。刘瞎子上隔壁是赵大胖家,他家很久之前就买到镇上来了,他家赵小胖可以说是跟我们一块长大的。刘瞎子下隔壁是马屠夫家。马路往上两百米三岔路口是我二伯家,他家开的一间酒楼。再往上三百米集市三岔路口是我大伯家,不过自从堂哥堂姐上大学的上大学工作的工作去后,他们搬回了学校教师宿舍住。 看到家大门,我飞也似的一把钻进大门。想着都到家了,马龙该消停、消停了吧。进了后院,我朝躺椅上一趟,乘着屋檐阴凉,合上眼皮,准备趁吃中饭前好好歇歇。 “愣子!” 一声从扩音器里发出的叫声响彻镇子晴朗上空。 “我操!有完没完!” 我情不自禁骂出一句。 骂归骂,但知道没一点用,赶忙去找来MP3开最大音量堵住耳朵。有人可能有疑问了,为什么说没一点用?他,马龙,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流氓地痞!他高兴做的事还真没人一时有好办法好劝住他放下,除了等到他自己觉得腻了为止! “愣子!” “愣子!” “愣子!” 一声接一声隔一阵从扩音器里传来,搅得马家镇上空人心不宁。当然,你要是受不了可以破口大骂他,骂他没教养、缺德、流氓、不得好死、马上去死都可以,只要不指名道姓,或者当着他面十分明显朝着他骂。否则,谁都知道他这个人真是无聊无德到极点。他爸怎么不管管他?嘿,估计这会在闷在房间里后悔,肯定是没弄清楚原因前让儿子拿走了开村民大会用的扩音器万分后悔中!现在硬抢不行,打骂也不行!硬抢的话,他老子未必是他儿子的对手!打骂的话,他儿子挂在嘴上的一番有理有据的说法就足够威慑他! “记住了,你老了是要我养的,今天你怎么打骂我,以后我怎么打骂还你!以前,背地里他们是叫你马大害,这说明你得罪的人不少。等你老了,就算我怎么虐待你,镇上基本上没人同情你。就算运气好有那么个把人也绝对不敢乱放屁。我马二害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而且,你永远记住,我亲妈是谁害死的?妹妹是女的,迟早嫁出去。重要的话再说三遍,你老了是要我养的!你老了是要我养的!你老了是要我养的!” 而且马龙还有不仅令他爸还令街坊邻居所有人忌惮的“核武器”鞭炮。这小子的秘密地盘我去过,在他家后院一间空房间里到处放着他的宝贝,各种能制造噪音的武器,广播喇叭,钹,鼓之类的,其中当然就以现代科技骄傲炸炮最多,小一点的大拇指模样大小,大的是几乎有小孩子拳头般大,可以用来炸几斤重的河鱼。得罪他的人,他会半夜上你家附近来一发,心情好再来几发,心情不好就干脆一发一发放到天亮,就像早几年折腾我们学校校长一样。尤其他那会放炸炮的讲究程度,就是等你被惊醒后又想昏昏入睡的时候,简直令十里八乡听之惊悚,闻之落泪。 “怎么惹到龙龙了?”取下耳机问妈还有多久吃饭的当儿,我妈大声反问来一句。 “屁龙龙,马二害!”我扯开嗓门嚷着,也不怕隔壁马龙听见。 这时,一直在前厅抽闷烟的我爸穿过一间隔房急忙走来后边,边走边大声抱怨着: “你说这世间都是一物降一物!能完全降住这祸害的在哪里?这大晌午的,瞌睡犯的,就是五顾茅庐我都要把他请来!马加勋,去找马蓉,让她治治她哥!” 第二章:马蓉、马龙和我妈马媚 第二章:马蓉、马龙和我妈马媚 这世间能降住马龙的人不是没有,但只有一个宝贝疙瘩,正是马龙的妹妹、马蓉。不过这大中午的,她可能不想管他哥发不发疯,更可能也没空去管他哥,她也有午休习惯,且她睡觉有个习惯,雷惊不醒,定时会醒。 隔壁叫愣子的声音仍然隔一阵传来几声,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让人听了十分烦躁。但一想到马蓉,我的心情不由静下来不少。真是一物降一物。 “那你去叫她呀!让我去干嘛?”我弟只是路过,却被我爸支使去找马蓉,十分不耐烦地回复我爸。 “马蓉不是最听你的话吗?爸好歹是一村之长,去支书家求她家小丫头,像什么话?” “刚才谁说五顾茅庐的?” “口顺说的!” “爸,其实你去求马蓉,她爸不仅不会看低你,可能还巴不得你去求,还会高看你,他肯定也恨死家里的祸害了!” “这孩子,怼爸一套一套的,我骑摩托去河边大树下眯会!” 一会,我爸的摩托轰鸣,显然打算逃离是非之地。 “老马,等等我!替我带张躺椅!我家的躺椅断挽子了!” 马支书的喊声,然后听见另一辆摩托轰鸣。 “河边家里借一张!” 马蓉为什么能治马龙呢?这离不开马蓉的睡眠习惯,她倒头就能睡着,而且惊雷不醒,马龙因此制衡不了她。 相反,马蓉却能捏着马龙的命门,马龙最爱的就是后院秘密基地里的那些能弄出炸响的一屋子宝贝。他那屋子对其它人来说可能很难靠近,但对马蓉来说却很简单。马蓉天生自带一项技能,发针开锁。遇到谁家丢了钥匙,下到老铜锁,上到先进的电子锁,只要还留了一个孔的,经她拿着发夹一鼓捣,三下两下就开了。 顺便一说,因为马蓉自带开锁天赋,她还得到了马三害的名头。谁要是哪天得罪了她,一定就不敢吃家里的剩菜剩饭,得吃一顿做一顿,否则就要小心善于开锁的马蓉偷偷混进家,在剩菜剩饭里倒满整袋盐。 我见识过马龙一次得罪妹妹马蓉的下场。只说了马蓉一句她是后娘养的,他的一屋子宝贝当晚就被点燃了,马龙好几年的心血原地爆炸,乒乒乓乓炸响了小半晚上,什么鞭炮、**、炸炮全被祸祸了,包括鼓、钹、唢呐等等皆被烧毁。而且马龙不敢打他妹妹,她可是随身带银锥子的,取出来就敢和马龙硬碰硬。马龙从小到大可没少吃过银锥子的亏。 那一晚,马龙只气得生生擂自己胸口,且擂出了两行鼻血。 对,我偷偷喜欢马蓉。我觉得这是我的宿命。不知为什么,我看见马蓉的那张脸蛋就脸红,并且说话会突然变磕巴。我曾经认真验证过,盯整条街上的其它任何女同学都不会出现这种怪事。所以,这不是宿命是什么? 但让我苦恼的是,马蓉好像并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弟弟马加勋。我弟弟除了长得帅、整天喜欢打游戏却成绩好外,他也并没有什么优点嘛!况且,我很怀疑我弟弟更迷恋玩游戏。如果让我弟弟在马蓉和游戏之间二选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玩游戏。 马蓉真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当我知道她是我的宿命之后,我可是故意等了她整整两年,在六年级连留两级。第一次升初中考试全部交了白卷,留级成功。第二次请下隔壁会少年功夫的马和尚掰脱臼的胳膊,休学了一年,留级成功。当然了,主意是对门刘瞎子出的。 不过,刘瞎子不瞎。他只是平生最大爱好是扮瞎子。用他的话来说,这能掌握人生主动权,世人在明,唯我在暗,进可攻,出其不意,退可守,占据道德制高点,吧啦吧啦的,反正我当时还是小学生,即使聪明如我,马谡的直系后人,一点听不懂他的意思。 说马蓉是我宿命中人的是刘瞎子,刘备直系后人,两次劝我留级,又劝让马和尚替我掰脱臼胳膊休学的也是这个刘瞎子。 “马加藤呀,知道什么叫当当当当吗?” 我至今记得他当时劝我掰胳膊的嘴脸。 “什么当当当当?上课没电,老师锤子手敲铃?” “当当当当就是,当爱则爱,当狠则狠,当干则干,当断则断。否则,你宿命中的女人就要归你弟弟喽!他们在一个年级一个班一同上学放学,日子一长,心思再一长,以后还有你什么事?我刘瞎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卦占卜手到擒来,是在苦心替你指点迷津!” “山那头是什么?”我问。 “还是山!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刘瞎子摇头晃脑答。 “错!还下知地理呢?都告诉你答案了,山那头当然是那头了!就知道没事骗小孩玩!”我义正言辞数落着刘瞎子。 尽管我知道刘瞎子是骗我玩,但我还是听从了。至于找马和尚帮忙替我掰脱臼的活,这当然还是刘瞎子去办。 顺便一说,刘瞎子住我家对门,开**女性内衣内裤店的。用我爸的话来说,一个破镇,搞出一家**女性内衣内裤的店,简直司马昭之心。 我成功留了两级后,与马蓉同班了。次年,我、马蓉、我弟三人光荣考入本镇中学。同时,马蓉的哥哥发神经直接由初三降回初一与我们同班。 我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马龙干嘛要从初三降回初一重新遭次每天早起的罪。 “马龙,你脑袋里全是马粪吗?起早贪黑上学不嫌累吗?” 从刚一知道他有这个想法之时,我就这样不客气怼过他。 “我不早起!从不赶早自习,早读课。实在不想起,干脆下午再去。”却被他四两拨千斤,举重若轻般化解了。 “那你这样算读那门子书?你都大我们几岁了,牛高马大的坐在教室里,不感觉怪怪的吗?” “就是大你们几岁,镇上小孩就数我大,我一个人先毕业,没人玩,多无聊。再说,我不学无术,又没有一门融入社会的特长,打牌算不过人家,打麻将不知道真假十三幺,摆摊怕辛苦。而且肯定要帮后妈看店。你当我傻啊?” “你牛逼!” 总之,他就这样决定了跨越式留级,再赖在学校三年。 学校一圈老师都劝过他,但都被他说服了。老师们说得那些蹩脚说辞就不说了,我也不完全听得明白谁更说得动听,反正我只认一条,就是他们都没说服马龙。那么,就是马龙说得更有道理。 “校长,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在学校保证不捣乱。如果我捣乱,你随时开除我。但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校长,我在学校什么都没学会,现在回家又没同龄人玩,惨不惨?会不会闲出病,到学校附近发病,影响学校老师休息?” “哎呀,龙龙,校长也是为你好,为你的前途着想,读不了高中,去读个职校,见识见识一下广阔的世界,将来好更好的发光发热,为社会做出属于自己的更多贡献嘛!” “校长,可拉倒吧!我别的没学会,道理看得明明白白的,像我吧,你们当面叫我龙龙、龙龙,其实就怕我半夜放炸炮吧,背着我肯定是叫马二害。校长,老师们不是常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吗?是不是这个意思,每个地方都有我马二害这样的败类,我干嘛要去抢另一个马二害的地盘?而且我是被你们忽悠出去了,你们能保证马加藤不成为新马二害?所以呀,校长,我觉得我要知足,要拎得清自己的斤两,只在我们马家镇老老实实当好马二害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好高骛远!” 这一番话下来,马龙是十分诚恳说的。不过,却让校长和众老师听得满肚子不是滋味,总觉得将褒义词全教给了狗肚子里装着。 《我喜欢马x》 我喜欢在楼顶 看你晾衣服 我喜欢在二楼 听你和家里人说话 我喜欢在一楼 看你喂鸡鸭…… 这是我仿造鲁迅野草里一首诗写的一首处女诗,我写给谁的,我就不明说了,只要智商不比马龙低的,都应该知道我是写给谁的。 对,你没有看错,作为一名初中生,我却读了鲁迅的专著。原因无他,我的大伯是学校老师,喜欢文学,教初中历史课,兼为学校教导主任。他家只有一个女儿,读完大学留外地工作了,现在把我几乎当成了亲儿子疼爱,鲁迅的专著就是他“逼”我读的。 言归正传。 我将这首处女诗写好后,某个周末,随便找了个借口进了一趟马龙家玩后院,然后将写着这首诗的纸揉成了一团,偷偷放进了马龙家后院的某道砖缝里,并且十分细心地露出一点。这样,当马蓉去喂鸡鸭的时候就很可能发现砖墙上有奇怪。跟着她就会想,为什么有纸团塞进墙缝里?接下,等等步骤。 我美美幻想了两天,一有空就想象那首诗被马蓉神圣地捧在手里,乐不可支地轻轻诵读着,心情是那个美美哒。同时,我也总结出自己最大一条过失,纸团塞错方位,从我家后院只能看到另一面墙,而我将纸团塞在了马蓉习惯性靠近的这一边一边喂鸡鸭的墙缝里,然后我无法从我家后院看见情况变化。 这两天里,马龙几乎隔十几二十分钟就往我家跑,而且必是来找我。 “愣子,心里美美哒?” “我只是在吃饭,有什么美的?16岁了,除去遥远的无法记忆的吃奶过日子,每天吃的都来来回回是那些。” …… “愣子,我们家那只大鹅这两天喜欢啄砖缝,它是不是生病了?” “砖缝里有蟑螂虫子吧!” …… “哎,愣子,愣子……” “又找我干嘛?” “我学写了一首顺口溜,我给你念念!”然后他就摇头晃脑念开了,“我喜欢在顶楼放鞭炮,嘭地一声吓鸽子。我喜欢在二楼放鞭炮,嘭地一声吓老鼠。我喜欢在一楼放鞭炮,嘭地一声吓我家鸡鸭鹅。愣子,你在你家一楼,隔着墙怎么看见我家后院里鸡鸭鹅的?” “哦,看不见,要去我家二楼吊廊才看得见……”我突然不说话了,嗅出什么。我,马谡直系后人,聪明绝顶,听出了马龙言有所指,马上改口道,“我还有事,近来迷上写诗这种高级艺术,我琢磨诗去了,别来打扰我了!” 马龙却不依不饶跟在我身后,我进我家前厅,他进我家前厅,我上我家二楼,他上我家二楼。 “愣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在二楼看见你塞纸团了,我取出来扔给我妹了,我妹读完了,对你写的狗屁诗呸了一声,还说了一句是什么鬼东西!她以为是我写的,你白费力气了!” “她连你的鬼爬字和我的字认不出来?” “能认出来!但我说我学了一下你写字。你的蛇爬字还真难学。要不要我向我妹说清楚?” “老留级生!”我感觉脸一下红透了,还真怕他告诉他妹真相,忍不住骂出一句。 “断臂留级生!” “马红屁,阴阳屁股!”马龙的屁股娘胎自带一边巴掌大一块胎记。 “马大脑袋!”我整个童年最怕听到的叫法。 “马龙,我们别互相伤害了好不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不好?” 马龙跳起来就朝我脑顶敲来一爆栗。 “我亲妈早死了,你咒我!” “操了,我就怀疑我脑袋为什么这么大,打小让你敲大的!”我恶狠狠骂着,捏破了砂锅一般大的拳头。 恰逢我妈出现,我下意识求助: “妈,龙龙又敲我脑袋!” “该!你爸敲得,龙龙也敲得,妈还想敲呢,怕手疼!从小成绩很好的,门门第一名,怎么到六年级突然变蠢得不可救药了!龙龙,帮姨多敲几下,把他那蠢脑袋敲醒了!” “哎,姨!”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以前吧,我还不怀疑,现在妈还真有点怀疑,弟弟是妈能确定的,瞧瞧你弟,长得多好看,再瞧瞧你,脑袋越长越大。妈年轻的时候,是马家镇头号美女,随便出去一趟,屁股后头能跟来诸葛村、刘村、关村、赵村、张村的小混混。谁知道我哪天游山玩水没被哪个别有用心的小混混盯上,用了迷香,把我偷吃了!我当时虽然被你爸死缠烂打追求着,但都是严格保持距离的。就是莫名其妙怀上你了,才匆忙便宜了你爸!” “妈,你说的是真的?你脑子秀逗了吧!这事随便说,让我爸听见,我爸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听见就听见,他除了去钓鱼,回到家喝酒,上网骗小姑娘开视频,还会干什么正事。借他十个豹子胆都不敢。你爸对此有深刻认识,全家就靠我的美貌挣钱,内屋开杂货店兼摆两台麻将台,门前搭凉棚请人开饮食店,地段不好,远离集市,但生意爆好。这事就你不知道,妈打麻将的时候,一胡牌高兴了就爱说话,别人问什么都答,全镇人都知道这件事。小时候,邻居就拿这个问题爱逗你,那时候你小,可能不明白,大家逗多了,腻了,就一直没提这点事了,我刚好想起来,顺便告诉你一声,心里不要有想法。不管你爸是谁,妈还是你亲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此时,我的脸肯定是一阵红,一阵绿,一阵白,五彩缤纷。万万没想到跟马龙一阵打闹,却牵出了诡谲离奇的身世。 “妈,我该何去何从?” “没事干啊!等我上完厕所回来到妈对家去看牌,妈今天手气挺背,一根手指摸耳朵是一条,两根手指摸是二条,摸鼻子是万子,摸眼睛是筒子,摸嘴巴——,别摸嘴巴了,条子万子筒子都有了,细菌摸进嘴巴不卫生!” 第三章:被叫愣子以后 回到被叫愣子。 被马龙莫名其妙叫愣子以后,我的心里有一万个不甘。我记得马大脑袋这个绰号带给我的影响,不说听起来很难听,至少我觉得我的脑袋之所以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百分之九十与这个绰号有关,这叫什么,心里暗示,然后我的心里就十分配合地这样光长脑袋去了。 曾经,我也是积极补救过的。特地去马家镇所有农田里挑选了一颗特大萝卜拔出来,然后带到马龙的面前。 “龙哥,以后别带头叫我马大脑袋了好吗?” “偷颗萝卜贿赂我就想平事?” “不是,龙哥,我是借这颗大萝卜更形象表达一下我的形象,请龙哥以后叫我萝卜头,这也比马大脑袋好听!我不是刚学过萝卜头的课文吗?我觉得萝卜头更好听点!” “不,就叫马大脑袋!别说,谁告诉你取萝卜头的,还真挺配!” “对门刘瞎子!如果龙哥不叫我马大脑袋,我保证以后不叫你阴阳屁股和马红屁!” “马红屁是你叫出来的?阴阳屁股什么意思,谁叫出来的?” “阴阳屁股是刘瞎子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喜欢打卦,说阴阳。” 结果,马龙软硬不吃,一直叫我马大脑袋叫了好几年。 所以,这回他叫我愣子,我得好好想想对策,除了前面提到的以不理会为根本应对方法外,还得想点别的狠招。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已经行不通了,曾经就失败了。 一物降一物,让马蓉帮忙劝说?哎,这好像能行得通! 于是,一个星月无光被乌云笼罩的晚上,我穿上一身黑色衣服从我家二楼吊廊翻去马龙家二楼,找到马蓉房间,从下面门缝塞进去一张纸条。 “蓉蓉,十分钟后,三楼楼顶相见一同赏月,马加勋。” 十分钟后,我等在我家楼顶上。马蓉蹦蹦跳跳出现在了他家楼顶上。我们门前的马路有坡度,他家的楼顶高出我家楼顶一人半高。隔着这样的距离刚好,她既不能太靠近我发现真相,我也可以趁黑捏着鼻子学弟弟语气。 “勋勋,这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我操,听见这句话,我立马在心里将琼瑶派和电视言情剧导演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刘瞎子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不是听了他壮士断臂留级的狠招,时刻能监视他们的发展,我最后肯定连什么时候彻底失去宿命爱人的时辰都不知道。 “不算!”我捏着鼻子说道,“我不喜欢女孩,我喜欢玩游戏,当主播,挣大钱。哼哼,有了钱,外面世界那么大,有数不清的美女!” “哼!拜拜!” “回来!”我差点忘记捏鼻子说话,“蓉蓉,跟你开玩笑的!今天想和说件事,就是想让你劝劝你哥,让他别叫我哥愣子,多难听,我这么聪明,马谡直系后人,有个愣子哥哥,丢死人了!” “是吗?我觉得挺好听的呀,藤子,愣子,好顺口,还觉得亲切!” “真的吗?蓉蓉,愣子听得很亲切吗?那你叫叫!” “好,愣子!” “哎!再叫!” “愣子!” “哎!舒坦!” “马加藤,是你吧!捏着鼻子学你弟说话吧!” 我放开了捏鼻子。 “蓉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刚来看不清,现在却看得清一点了,黑乎乎一颗大脑袋,一看就知道是谁!”与此同时,一道手电光芒朝我眼睛里直射过来。 “晃眼睛,蓉蓉,别照眼睛!” 手电光芒移开了,马蓉也愤愤嚷着骗子不得好死走了! 于是,拜托马蓉劝服马龙的计策行不通了。 我不甘心,整整冥思苦想了一夜。终于又让我想到了一个好计划。 我一拍脑门,如大梦初醒,下隔壁不是有一位现成的挡箭牌吗?下隔壁住的马和尚,马和尚是我师傅,平时教我点拳脚功夫。他有一继子,关二德子,这名字是他死去的亲爸取的。关二德子先天小儿麻痹症,脑子里全是猪脑子,且生的得牛高马大的,这不是最符合叫做愣子的人选吗? 一天傍晚,我偷了我爸一瓶假茅台就溜进马和尚家。当然,此假茅台非彼假茅台,瓶子是真的,酒也是真的,灌得却是市面上稍贵的五粮液。我爸指着这茅台招呼贵客的。 “师傅,吃过了?师娘也在啊?关二德子大哥也在家啊!” 关二德子蠢蠢地朝我笑着。 “徒弟,不在家打沙包,跑师傅家来干什么?” “求师傅师娘一件事,我放学回来后让关二德子多到我们家粉店凉棚下坐坐。” “你家做生意的,让他去占位子做什么?”师娘不解说道。 “不要紧的,反正我们家粉店只卖早餐,下午就是让邻居们坐着聊天的,旁边又有颗老樟树,凉快!给师傅带了点我爸的珍藏,让师傅师娘尝尝!”我从背后亮出藏着的茅台瓶子。 “哟,茅台!这,师娘得尝尝。和尚就别参乎了!” “我还算和尚吗?自从五年前你死了汉子,长得丑出天际,跑去我出家的黑马庙把我办了,害我被师傅赶出来,色戒破了。然后又逼我继承你汉子的旧业,杀猪,杀生都杀了。还让我持酒戒,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怎么?不服?上马路上去练练手?” “呸!我哪是让着你是女人,别以为你使得赵家棍法厉害,那是赵家枪法,没了枪头,少林棍不怕你!” “枪在棍前,由棍入枪,棍是基础。肥头大耳和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当初不逮你逮谁?其它和尚好歹是正经出家,你在河边挑个水,顺便逮条鱼干什么?那不就办你了!” “当初,刘大脑袋是不是也被你强迫的?真可惜了了,关家后人,大刀雄风,不仅沦落到杀猪为业,还被赵家娘们祸祸了!可惜我张三德一心向佛,如今被逼重操祖业!” “师娘,够呢!满满一瓶,打一棒子给口酒,师傅才听话。如果不够,我再回家顺一瓶。” “那,听乖徒弟的吧!” “师傅,师娘,我也不骗你们,我想让关二德子大哥去坐坐的原因是想叫他愣子。” “明白了,马和尚我也是在庙里念过几天经的,懂一些道理。前一阵马龙那小子拿着扩音器喊愣子,估计就是喊你吧!反正镇上都叫他关白痴,改叫关愣子不亏不赚!” “师傅,哎呀,知我者师傅也!”我感慨说道,转念想起什么,“师傅,你刚刚说你叫张三德,怎么又叫马和尚!” “噢,本姓张名三德,出生克死了妈,五岁克死了爸,跟着过到了你们马家一个老光棍做儿子,三年后又克死了他,之后就进了庙!终于顺利长成参天大树!马和尚被叫习惯了!” 师娘这时高兴说道: “乖徒弟,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去找他了吗?刘瞎子说我克夫,全镇男人里命数里唯独克不了他。” 怎么到处都有刘瞎子,但这事不是我现在关心的重点。接下几天,我一回家,中午和晚上,都可以看见关二德子出现在我家前面,或坐凳子上或蹲在老樟树旁边,总是笑嘻嘻地看着任何人。 “愣子!” 当马龙过来叫我愣子的时候,我就冲一旁的呆着的关二德子叫一声: “关二愣子!” 关二德子这时就冲我笑嘻嘻反回一句: “乖徒弟,叫为师干嘛?” “愣子,搞什么?”马龙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关二愣子!” “乖徒弟,叫为师干嘛?” 关二德子又冲我笑嘻嘻反问。 “愣子!挺鬼的啊!等着!容我回去想想对策!” 看着马龙吃瘪的模样,我心里是那个里格朗呀,心情是一派美美哒。忍不住向关二德子连抛了几个巧克力奶糖,这关二德子人虽然蠢,但学功夫能兼他父母两方所长,所以随便我怎么扔,他张嘴就能接住。只是,他还是很蠢,不知道用手接,先剥开糖纸在吃,后来才将糖纸再一片片吐出来。嘴里功夫更是了得,吐出来的糖纸居然不是很碎且很干净。 “死藤子,又逗德子哥玩。不能递到他手里,或者剥开糖纸再扔吗?像什么话!”我妈瞥见了,总要这样数落我。 “别管他们,专心打牌。”这时候,二德子妈通常会数落我妈。 他妈打麻将是我妈铁上家,专门负责替我妈喂牌,两人脚下动作从不停歇。那些被我妈美色吸引过来打牌的远近邻居居然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而且好像永远看不出点门道。每次收场之后,我妈和关二德子妈两人就在分账。偶尔让我摸鼻子耳朵报牌的时候,那就是关二德子妈不在家了。 “马龙会想出什么对策呢?”我心里想过一瞬这个问题,但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了。 我们家门前凉棚下开的粉店请的人是对门家的张一妹,老光棍刘瞎子认得养女,剪个短头发,25岁的样子,相貌普通,看起来比我妈还显老。也是,我妈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干,美容健身打扮的事什么都干,自然年过三十了仍像二十五六的姑娘。 张一妹上午做完粉店活,下午就在刘瞎子开得女性内衣**店看店。下午以后,刘瞎子就会有空到我家的凉棚里来坐,而且一坐就是老半天。刘瞎子年轻时游历了祖国各地,用他的话来说,学阴阳,泄天命太多,所以未敢娶妻生子,他为自己卜卦为,中年丧妻丧子,收一养女可安心养老。他之所以喜欢装瞎子,是提防命数里老年丧失视力,于是中年就决定先开始适应瞎子生活。据他说,他现在45岁。可以说,他是我们镇上最出名的人,一手算卦本事总能吸引马家镇周围四乡八村的上辈人慕名而来。而他替人看卦的时间一般是下午,地点就是在我家凉棚粉店闲下来的桌上。 “刘瞎子,替我卜一卦!” “愣子老弟想卜命运、前程,还是婚姻?” 我是万万没想到,刘瞎子怎么也叫上了我愣子,我愤愤说道: “刘瞎子,我们是什么铁感情,我是你忽悠长大的,你忍心叫我愣子?” “愣子,认命吧!”刘瞎子却不急不缓说,“大祸即将临头矣!” “江湖骗术!我们学校里学得是科学,你的是搞封建迷信!也就没事听个乐子!”我嘴上强硬,眼皮却不停跳。 “前事如何,且走且瞧!”刘瞎子仍不急不缓说,光他那份迷之自信就让人心虚。但我是谁啊,不仅脑袋比人大,还是马谡直系后人,自带聪明属性,我都被他忽悠十几年了,还怕他继续忽悠。 听见刘瞎子起卦了,周围闲人都围拢过来。 “刘瞎子,马四害有什么过不去的大灾,给我们说说是哪天?他嗝屁了,我们好全队里去放鞭炮!” “呸!”我愤愤不平说着,“我能有什么大灾,马和尚的徒弟,有佛缘保佑的人。” 马四害是我的另一个称呼,这只在邻居几家小范围流传。其实我根本不够格称为马四害,都是被马龙害的,因为他的很多胡闹行为常牵扯到我,于是,我虽然常常也是一名受害者,却在他们眼里成了是我经常引发了马龙作妖。我简直比窦娥还冤! “关二愣子,坐过来!让刘瞎子给你卜一卦,就卜婚姻!” 关二德子笑嘻嘻地坐过来了。 “好,反正没事,附近一圈人,就还没替关二德子起过卦!” 说着,刘瞎子掏出三枚铜钱,沾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将三枚铜钱往桌上一抛。待铜钱落定桌上,刘瞎子起身就走了。 “刘瞎子,你铜钱不要了!” 刘瞎子恨此一卦似的,盲棍不断敲打地面走着,走出一段干脆摘掉墨镜,掉头回来反复打量着关二德子。 “刘瞎子,你有话说话,有屁放屁!”不知什么时候,马龙突然出现人群,蛮横嚷着。 “不该算此一卦呀!不该算此一卦呀!” “算都算了,说说!” “一妹呀!干爹对不起你!命苦的孩子啊!” “猫哭耗子!”马龙粗暴打断刘瞎子说,“一妹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衣服内裤都帮你洗,你就早上看看店,下午晚上都跑马路这边胡吹八卦!算的是关二德子的婚姻,关一妹姐什么事?” “对呀!”我问着。转瞬,我反应过来,果然不负我是马谡直系后人之名。“难道一妹和二德子有人姻缘?” 刘瞎子这时也不矫情了,认真盯着关二德子久久看了一阵,然后郑重其事问着关二德子: “二德子,如果刘叔把一妹嫁给你,你将来肯孝敬刘叔吗?” “孝敬!孝敬!”关二德子笑嘻嘻回答着。 “二德子,一妹命苦,既照顾我这瞎子,将来又要照顾你这白痴,她分身不遐,你可愿意帮刘叔洗衣服?” “我呸,你算哪门子瞎子?”马龙仗义吐槽道。 “刘瞎子,你刚才算我儿子婚姻了,是吗?我赵本梅是痛快人,今年就给他们办了怎么样?彩礼过几天就给你送去,一头土猪,一只羊,一只牛,两条草鱼。” 赵本梅,马和尚老婆,尊敬她的和不尊敬她的都叫她一声赵婆娘,但也有叫她本名的。以后统称她为赵婆娘。 “赵婆娘,你能不能来点实际的?我们家两口人,一下吃得完这些吗?直接算成现金!” 赵婆娘却呵呵笑着。她的相貌本就长得狰狞,一笑可谓“倾城”,更添了脸上几分狰狞。 “我不是那个意思。意思是今后你俩的饭不用麻烦了,每顿让二德子给你们送过去。刚才说得是顺口一说,空口白条。赶紧去问问你闺女同意不同意吧!别磨磨唧唧的,我就受不了你的这种性格!”说此,赵本梅扯开喉咙就在麻将桌前大喊一声:“张一妹!” “哎!”张一妹应着,从对门店里走了出来。 “来,你先替我打几圈。”赵婆娘强拉身边围观一人坐下,急忙走出我家内屋杂货铺,又匆忙走出凉棚粉店,“你爹替我儿子卜了一卦婚姻,说与你有姻缘。我儿子天天没事帮你收碗洗碗,他虽然不懂男女感情,但这也是自然亲近你。姨问你声,同意不同意嫁给我儿子!” “二德子心善,身体好,手脚不影响,脑子是后面发烧烧坏的,我听大家都讲过,同意!” “爽快人!姨也是爽快人,以后你就做两家主!让你爹挑个吉日,两人就先去登记办几桌酒完事!” “哎!姨,知道了!” 张一妹虽然长相普通,但声音清朗好听,一下子就将这个消息传扬开去。周围的人闻言大部分钦佩态度鲜明,只有少部分人略有微词。 “刘瞎子,不对,刘亲家,马上算个日子吧!”事至此,赵本梅丢下一句话,火急火燎返回麻将桌前去了。 刘瞎子看着桌上的三枚铜钱,不由掉出了两行浊泪。他是老算卦阴阳人,信这个,如果自己不点破这事,姑且能不管不顾忙碌替养女找个更好归宿,但现在既已由他亲自点破,他讲究不逆天行事。 “命啊!”刘瞎子叹了一声,指着我又说了一句:“无妄克星!” “什么意思?”我可不懂,忙问。 “意想不到出现的克星!” “噢!活该!忽悠了我十几年!要是数数你的以前忽悠我干的那些事,数都数不清了!七岁钻阿姨裙子,是你教的吧?关二嫂四十岁的人了,还不爱洗澡,熏死我了!八岁扔别人家(女的晒在外面内裤、罩杯,是你鼓动的吧,扔一件计件两毛)……” “祖宗,别说了!” 刘瞎子差点没吓掉脸上的墨镜,慌忙出手堵住了我的嘴。他手上一股摸多了算命铜钱的铜钱味,我慌忙挣扎开,不住朝地上吐唾沫,想吐尽那股怪味。 “哎,自种因果,自作自受!”一会,刘瞎子摸回三枚铜钱又卜了一卦,突然转为高兴地说,“结果还不错,子孙兴旺,家庭和谐,母慈子孝!” 第四章:大灾不期而至之一 第四章:大灾不期而至之一 我是谁,马谡直系后人,不仅聪明绝顶,也有主见,何况我仅是被刘瞎子忽悠长大的,却不是被谁吓大的。 我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在战略上藐视这次大灾。哼,当今社会是和平社会,一不拍抢,二不怕绑,还有什么无妄大灾?一方面在战术上重视这次大灾,刘瞎子虽然嘴里常常没有半句真话,但他在三枚铜钱面前说话,那可是从未打诳语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尽量保持自己不行危墙之下,意思即是远离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 比如,走路我不走树下了。在我们镇上,有一位叫刘阿亮的青年就是走树下被枯枝砸中后颈,然后变成了脖子以下半身不遂,年纪轻轻凄凄惨惨坐轮椅,苦熬了三年时光,闷闷不乐死了。 又如,放学我走路都走更慢了,小心看清了再走。我们学校唯一有名诸葛村来的转学生叫诸葛珠珠的女生,本来能算一个挺漂亮的女生,但某天走在平坦的操场上,左脚都能绑到右脚,好巧不巧一颗头摔出操场,更巧的是嘴磕到操场边缘唯一那颗尖石头上,不仅嘴角拉开一道大大的口子,还磕掉了三颗上牙,颜值瞬间由优秀掉入很差行列。 再如,我放学回来也很少去马龙家后院逛了。这次大灾不能轻视任何因素。要是刚好遇见马龙秘密基地里存放的一屋子鞭炮突然爆炸,我岂不是要当场螺旋升天。 甚至,我连吃饭喝水都小心翼翼了。我平时最喜欢道听途说和看野史故事,什么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睡觉被美梦美死,这些故事我不管真假都听得美滋滋。所以,在这些小事上我也得小心。 不过,在我坚持了三天小心处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中午放学,我直奔刘瞎子家而去。 “刘瞎子,你忘记说点事!” “什么事!” “那天你给我卜卦说有大灾,没说多久可以过去!” “此灾不可避!也不是什么大灾!” “死瞎子,又骗我,害我白小心三天!”听到刘瞎子这样说,我恶狠狠骂了他一句,出门就走了。 “愣子,等……” “死瞎子,别人没叫顺口,他倒先叫顺口了!”我心里恶狠狠又骂道,赶忙走快点回家。 13岁以后,平时我就从不敢和刘瞎子家呆太久了,他拨弄唇舌几句之间不是又忽悠我玩,就是肚子里又憋着什么馊主意想让我去干,而且听上去明明对我有利,但干着干着受伤的总是我。除非我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无聊了,才爱找刘瞎子厮混。不过,这样一说,我好像觉得实在无聊日子还真挺多的。 下午上学,第一节课是历史课。上历史课的是我大伯。同时,大伯也是我们班主任,开学一个月后半路接的班。我们班实在没有老师肯带,但凡知道一点学生底细的,都知道马家镇二害三害四害五害齐聚一堂了。二害是马龙,三害是马蓉,四害是我,五害是我弟。我弟为什么成为五害,倒不是他喜欢干什么坏事,只是他上学后成天教唆同学逃课去镇上网吧了上网打游戏,老师还治不了他,他是第一名升学,还说打游戏根本不影响他,随时拿试卷考他,他都能考满分,老师一试,果不其然。其实,这事我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我弟嘛,马谡直系后人,聪明绝顶,开学一个月就把整个学期课程自学完了,理由是怕影响他玩游戏。对天赋太好的人,没有任何办法! 我大伯没来上课。于是我们全班自习。这事我们不是头一回碰见了,大伯毕竟还是学校二把手。何况大伯教课方法也简单,是先花一节课把一周的重要知识点让我们标上线,他的课通常上着上着就变成五花八门的形式了,有时候他讲一整堂课故事,有时候他将课堂变成了讨论课,有时候他甚至当着我们的面将一节课变成自习课,丢下一句话: “我看看小说,正看到精彩部分。你们自习,什么都可以干,只有一条,不许交头接耳。” 然后,他就叫马龙把椅子搬到讲台前让他坐,并让马龙去墙角罚站反省。马龙不管近期有没有犯错,他不敢吭一声,他不怕天,不怕地,却唯独怕我大伯。搁谁头上估计都怕,倒不是我大伯的教导主任名头,而是马家镇马家族长的身份。 我坐第六排,同桌马蓉。我弟弟是马蓉前排。我弟弟的同桌叫刘榕,与马蓉一块是我们学校前二校花。且她性格很好,所以其余同学都说她是第一校花。但我觉得马蓉更漂亮。马龙坐我后排。按高度和校长答应他留级的条件他都该单独坐教室最后排,但他硬搬到我后排坐着后,同学们没敢吱声,我大伯好像也没打算管。他的同桌是刘瞎子下隔壁张山的儿子张小山。除我15岁马龙18岁外,他们都是13岁,马蓉和刘蓉还是同天生日。噢,刘蓉住刘瞎子上隔壁,刘小炮筒的女儿。她爸的爸参加过越战,在部队里是扛火箭筒的兵,留下的浑号刘大炮筒,他很以为荣,所以邻居们习惯叫老头子刘大炮筒,叫他爸刘小炮筒。 上自习课没什么可干的,我弟弟肯定在捧着手机玩游戏。马蓉喜欢画漫画角色,整本历史书上到处乱画着。刘榕肯定是在翻言情网文小说。我不喜欢玩手机,上自习不是扣鼻孔,就是掏耳屎。我钥匙扣上有四五把别致的掏耳屎勺。掏耳屎我会全身心沉浸进去,那种丝丝入里,寸寸搔痒的感觉别提多美了!扣鼻屎的时候我会假装趴在桌上,悄悄的扣,怕马蓉看见影响我的光辉形象。我是有苦衷的,我这鼻子不会很快积留出鼻屎,但我的鼻壁好像构造很奇葩,越扣越爽,酥**痒的,就像在掏耳朵的那种美妙滋味。 后排,马龙和张小山在瞎聊。也不知道他们俩那根神经不对了,他们聊着聊着聊到了人生理想。 “小山,将来有什么理想?” “切,才读初一,谈什么理想?” “那上周的作文你怎么写的?题目不就是《我的理想》吗?” “哦,上周作文课写了这个?都上周了呀!这周,没理想!” “说说。我大姑硬要我交作文,我实在没有理想可写。” “噢,你会怕你大姑,别的课也没见你交过一门作业啊!” “我大姑两个女儿,镇上老房子说留给我!” “我去!哪怕投胎再好,不如亲戚绝户!你表二叔还是堂二叔说财产留给你,你大姑也要留房子给你!你还要个屁的理想?别影响我看玄幻小说,主角要收新后宫了!” “不说,我把你手机抢了!聊天就聊天,三心二意聊天,老子最烦聊天都不诚心诚意的了!” “好好好,我边看书边说我的理想,你觉得可以写成作业交给你大姑,你就照着写!” “我的理想。”于是就听见张小山在后排滔滔不绝地说起作文来,“我叫张小山,马家镇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的儿子,原本在张家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心中平静,对身边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热爱,但不幸的事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十年前,我家买房子搬到了镇上,开始赶集市摆摊做生意。于是,我的人生噩梦开始了!每逢赶集前日,鸡未打鸣,美梦正爽的时候,只听得对门传来惊天动地地杀猪叫。这是怎样一种折磨,一听见猪叫,我就醒了,可能正梦到刘榕就要答应让我泡,可能正梦到刘榕就要答应让我抱,可能正梦到刘榕就要答应让我牵手,可能正梦到刘榕就要答应让我亲一口,这时一阵猪叫,他妈的这叫个什么事,我就被吵醒了!” “张小山,你再说我,放学回去我告诉你妈!”刘榕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张小山方向轻声骂了一声。 但张小山根本没理她,继续念着替马龙构思的作文范本。 “从此,我的别理想不敢说,起码暗暗立下了一个理想,那就是初中一毕业就重操祖业,学杀猪,当屠夫。以前不说,杀猪的是我张叔,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马和尚姓马,他凭什么杀猪,三天两头吵得我无法安心睡觉?将来我不仅要学杀猪,还要杀出新高度、新水平,我十二点后就杀,隔一小时捅一刀,杀到他妈大清早才捅死,让大家都别想睡个安生觉!凭什么邻居都对马和尚家那么容忍?当然,我也不敢对他们放一个屁。不过,他们难道不可以换个位置替邻居想想,比如说将猪赶到河边去杀,为什么非在自家后院杀?”说到这里,张小山问了问马龙,“数数,多少字了?还差多少?” “不管数字,先写完,很绝的一篇理想文章!嘿嘿,不亏你天天读网文!” “那是!学以致用!手跟得上我念的速度吗?” “放心!跟得上!我爸开大会逼我做速记,十几个人吵吵,我都跟得上,把所有人是谁吵嚷骂娘的话都能准确记下来。” “好!继续!”张一山接着说着作文,“同学中有写我的理想是成为科学家的,我不禁想笑笑!同学中有写我的理想是成为明星的,我不禁想笑笑!想成为科学家,那是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实现的,难道就凭读泡菜网文,考试抄答案,开溜去网吧打游戏吗?想成为明星,那要首先长得好看才行,我们班就刘蓉马蓉有希望,其它人哪一个不是歪瓜裂枣的?但刘蓉性格太弱,深入明星虎穴,基本白送,而且成绩靠抄,拼完脸不能拼学识。而马蓉就是一逗逼,溜门开锁往我家撒三回盐了,人品太次,担当不了公众形象。” “张小山,你找死?!” “龙哥,救我!” “妹,接受批评,人家说得有理,而且在帮哥写作文!今天轮你洗碗,我包了。” “那还差不多!” “小山,继续说作文。” “所以,我觉得同学们的理想大部分都是不切实际,还不如我的理想是杀猪。首先,生在乡镇,可干的活来来回回就几样,杀猪,开店,摆摊,种地,磨豆腐。可以说,杀猪排乡镇第一优异职业实至名归。说当科学家当明星不过是光说漂亮话。总之,我的理想是杀猪,我感到无比光荣!完了!” “这就完了?” “完了啊!好了,龙哥,作文也帮你写好了,我看网文了。你改成你的视角誊到作文本上去。誊抄完作文也别找我聊天了,我这看得正津津有味哩!” “行!我过会找愣子聊!” 听闻,我心头一惊。但我扣着鼻孔正津津有味,也不想去理会马龙。呆会他要是缠上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大约马龙誊抄完作文后,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 “愣子!” 我不想理他,忍着被无辜拍了一巴掌,手指差点捅破鼻孔。我不能应下愣子的叫法。在学校里一被叫开,之后肯定像瘟疫一样传开。 “啪——” 又是一巴掌。 我仍坚持不理会他。 “愣子,睡着了?” 又过一会,一根锥子戳了我右臂一下,我反射性地朝马蓉身上扑去。却被马蓉立刻反推回去。 “哥,你取我锥子干嘛?害我头发都散了!” “还你!”马龙在后排笑着。 这样一闹,整个教室轰然热闹起来。何况我们班的临时班长是马龙。当初上一位班主任大概想以班长名头笼络马龙的,结果完全无效。等他丢开我们班后,我大伯还没来得及新选班干部集体。 “马龙,你疯了,你没尝过锥子的厉害吗?那么痛!” “尝过,痛过!但你没尝过,还不知道有多痛。兄弟让你尝尝。我够不够兄弟?” “够个屁!按族内辈分,我是你爹!” “爹你妹,按辈分也是叔。”马龙又是一巴掌拍在我背上。 “你说话就说话,别老打人!” “谁让我叫你,你不答应?” “你先打的人!” “好,不打!愣子!” 情急之下,栽沟里了,我为难了,应了就承认了愣子,不应就可能要被名正言顺再打一巴掌。我选择“慷慨就义”,并且马上又迎来重重一巴掌。 而且这事肯定不会很快结束。跟着,马龙叫我一声愣子,等我回答片刻,我拒绝回答,紧接着他就名正言顺地打我一巴掌。 我感觉后背被打麻木的时候,冷冷地嘲笑了一下马龙。 “儿子,打爹,你的手不疼吗?” “马加藤,你家锅里是不是也想加几袋盐?” “蓉蓉,你哥使劲打我!” “你没手没脚?干嘛占他便宜带上我?” “姑奶奶!扯平了吗?我做你孙子,你哥就成你重孙子了!” “滚开!” “愣子!” 我依然倔强,趴在课桌上,就当狠下心折本免掉刘瞎子卦中的大灾。 “啪!” 但这一掌明显力气小很多,我抬头朝邻座看去。 “赵四毛,这一巴掌是你打的?” “藤子哥……” “叫他愣子哥!”传来马龙**裸的威胁。 “愣子哥,龙哥威胁的!这也怪你,干嘛提醒他打人自己会手痛!”赵四毛个子挺高,但身体十分瘦弱,我都感觉能一只手把他提到空中。但是他说得貌似很有道理,所以,既然被老虎欺负没计较了,被猴子欺负我也不想计较了! 于是,一边马龙叫我一声愣子,我拒绝答应,另一边赵四毛朝我背上打来一巴掌。 久久一阵后,马蓉看不过眼了,劝说我道。 “藤子,愣子不是挺好听的吗?而且又跟你的大脑袋相配!” “是吗?蓉蓉,你觉得好听吗?” “对啊!我看,你就答应愣子算了!我哥你还不知道,脑子不会转弯的,死脑筋,又无聊!” “哎,我答应!” 跟着,马龙又叫: “愣子!” “哎!”我愉快地答应了。 “龙哥,还打不打藤子?” “你傻啊?他都答应了,还打个屁!对了,你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愣子!” “哎!”我看着马蓉的侧影,又愉快地回答着。 “坐好,面朝黑板,不许瞎看!” “哎!” 另一方向,赵四啪啪打着自己的脸。 “龙哥,行了吗?” “算了吧!让你自己打多了都怕你突然暴毙!在家都不吃肉的吗?瘦不拉几的,身上没点料!” “谢谢龙哥!不是不吃肉,我爸妈在外面打工,我偷偷把伙食费省下来了,充地下城买牛逼装备了!” 我应下愣子的称呼后,马龙消停了。第二节课仍是历史课,大伯依然没来上课,我们依然自主搞自习。 第五章:大灾不期而至之二 第五章:大灾不期而至之二 当我以为刘瞎子卦象里的大灾已经翻篇的时候,之后发生的事让我始料不及,才觉得今天历史课上受的皮肉之苦根本算不上什么。 傍晚放学,校门外看起来那么祥和,两个乖巧的孩子在校门口附近玩着。其中一个是校长的小儿子,刘小柜,6岁。不过校长还有个大女儿,前妻生的,人已经步入社会,在邻县县城当教师。这小儿子是他离婚后与我们学校一名很漂亮的女老师生的。那名女老师教全校音乐,我们学校唯一的音乐老师,平时还热爱舞蹈,尤其喜欢跳恰恰,赶早读课经常能看见她在校园偏僻角落一个人晨练。后来,不知道校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跳恰恰,再后来成了她在我们学校唯一的知音舞伴,总之最后他们就莫名其妙凑到一起了。另一名小孩是校门口一家小货铺主人的儿子,7岁左右的样子。 放学后,茫茫多学生走出校门,校长小儿子听见了动静,朝出校门的人潮看来。突然,他发现了走在人群前列的我,让我感觉他眼中似有一阵不详光亮闪动。跟着,竟然看见他当着我们的面用恰恰舞姿径直朝我接近,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平举着指向我鼻眼。 “愣子!”刘小柜在我面前停住了,扯开嗓门喊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 此时此刻,我感觉人潮突然静止了。紧跟着,放**里爆发出响彻云霄的爆笑声。我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扬手就朝刘小柜脸上煽去一巴掌。 “叫爸!”我也用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扯开嗓门嚷着,并且又扬起手准备再煽下去。 刘小柜被我一招吓哭了,立刻抽泣着回答着! “爸——!爸——!嗡嗡,嗡嗡!爸,大脑袋他打我,他打我!” 发生了什么?我在哪?我是谁?但我是什么人,聪明绝顶,马谡直系后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可能情况。但一想到可能遇到的是最坏情况,我很快从发怔中醒悟,及时装愣充傻。 “就是你爸来了,才该打你,没大没小,当着这么多人叫哥哥愣子!” “都散了吧!”我身边窜过一个人,是我大伯,抱起刘小柜,“跟伯伯去街上吃好吃的鸡腿!” 我刚才那一巴掌力气不小,直接把刘小柜的一边脸蛋都打红了。我大伯抱着刘小柜经过我的时候,重重说道: “放学了,还不回家,在这站桩?” 听此,我头也不回走了。生怕后面的校长突然叫我一声。当然了,他也拉不下面子叫住我,毕竟我大伯在旁边,而且他儿子无礼在先。 我一路忐忑不安走回家,在家喝了几口水后,径直去了马龙家里兴师问罪。进到马龙家,向坐在一堆待售的农机具中包围的一台电脑前的马龙后妈问了一声:“马二害回来没有?” “没看见回来!蓉蓉回来了,在后面做饭!” “姨,在做微商啊?” “嗯,姨不会打牌,又要看店,无聊弄弄,怎么了,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姨,我看起来脸色不好吗?” “是,刚进来像要找谁拼命一样,马龙又招惹你了?” “没什么!就来找他问点事,我去门口等他!” 对蓉蓉妈我就像对待自己妈一样,我怎么能让他看脸色哩!我就不信马龙今天不回来! “愣子!气冲冲回,气冲冲进马龙家,干什么呢?看气色,大灾好像解了呀!” 刘瞎子坐在我家凉棚下的空桌子旁,朝我问着。 “死瞎子!” 我回敬他一句,挪步去了老樟树一旁,挡住与他的视线。此刻,我看见他都莫名来气。来什么灾不好,偏偏打了校长小儿子,估计校长自己都从来没打过。这些还不是重点,主要是经校长儿子嚎那一嗓子,这下全校都可能要叫我愣子了! “愣子,听刘叔一劝,认了吧!你命贱,得有贱名配,藤字富贵味太浓,当名字用无碍,但不适合每天挂在嘴边叫。” 我听不进去,我现在生气的不是愣子的叫法,而是即将面临被全校师生传开这个叫法的态势。 等了久久一阵,终于看见到马龙回家的人影了。但他没走下那边马路牙子就先开了口,且丝毫没有愧疚感地朝我嚷着: “哦哟,愣子,站我家门口干啥?路上听说你打了校长儿子?而且让校长看见了,兄弟佩服,佩服!我只敢背着他爸打他,打完还得拿糖哄!” “马龙,我要和你过几招!” “从小到大,你又打不过我!我早已经失去较量兴趣了!我都跟你说了,现在练传统功夫都是胡闹的,还不如看看老港片学李小龙的哩!” “打不过也要打!” 我迎着马龙就要冲过去去。 突,突,突—— 一辆老旧拖拉机这时不合时宜地往坡上开来,让我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全突突完了,只有等着老旧拖拉机过去。 老旧拖拉机一过去,马龙站在对面马路嚷着: “不打了啊?观众都有了,反倒不大了?” 那当然,刚才我是一时意气,看到观众出现更怂了几分,明明打不过他,只会丢人显眼,我肯定要识时务。于是,就算学校里明天全体师生都喊我愣子都算了,好汉不吃死亏。 “这破车谁家的,都开小车了,谁家还留着这老古董?” 我走回自家凉棚下时,生气地问着。我只是随便问问,转移心头火气罢了。既不需要谁回答真相,也不需要谁质疑我是否是认怂了。但偏偏凉棚上坐着瞎子,刘瞎子马上接口道: “愣子,初中学过鲁迅的《阿Q正传》了吗?” 《阿Q正传》我们没学,甚至根本不是初中课程。我大伯尤其喜欢鲁迅,他在历史课上不务正业时讲过,也讲过这篇文章被选入了高中课本。 “不知道!” 我愤恨答道。 “愣子,等你学到了《阿Q正传》,你就发现你刚才的表现就很有阿Q的风采!拖拉机的距离还远着,你完全可以赶在拖拉机之前跑到对面马路,分明是自己先认怂了,抓住机会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又像死鸭子,嘴硬!” “刘瞎子,每天祝福你一遍早点真瞎!”被人当场拆穿心路历程的滋味真不好受,我脱口而出一句恶意满满的话。 “儿子,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的,平时开口就叫刘叔刘瞎子,妈就懒得管你了,从小没管到,让你叫顺口了,这种恶毒咒人的话能随便乱说的吗?” 我妈今天难得没打牌,躺在躺椅里休息,也逮住我的不是教训。 “妈,刘瞎子讲话实在太那个什么……” “杀人诛心!”刘瞎子替我接上一个词,我还不是很清楚这个词的意思,想说的也只是恶心、打击心灵等。但他接了就接了吧,转头还一脸贱相对我妈说,“马媚妹子,没的关系,我跟加藤从小玩到大的,就像亲兄弟打闹一样。” “死刘瞎子,占老娘便宜?你还真舍得本呀!”我妈是副豪爽性子,跟刘瞎子嬉笑说着。 刘瞎子话赶话又一脸贱相说:“这叫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妈属虎的,我就是再蠢都听出话里味道不对了。 “死刘瞎子,谁跟你是兄弟了?谁跟你一块从小玩到大的?是你把我从小玩到大的!妈,我5、6岁的时候,这死瞎子让我偷你的内裤给他!”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幸好我家今天没开麻将台,周围没有其它闲大人,马龙早回家了,只有几个处在流鼻涕阶段的小孩在晃荡附近。 “死刘瞎子,我儿子说的是真的?”我妈从躺椅里一跃而起,靠近刘瞎子低下声音质问。 “生意,生意,那时候我内衣店刚刚起步,都是生意,生意!没的别的意思!” “真的?”我妈揪着刘瞎子领口严厉逼问着。 “马媚妹子,我刘瞎子今天要是有半句假话,明天看不见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真瞎掉!” “你对着你三枚铜板发誓!” “马媚妹子,这就没必要了吧!”我妈用力揪紧。“好,好,好,我掏出三枚铜钱来再发誓!” 我妈这才松开刘瞎子领口。 “我对着铜钱发誓,都是生意!” 见刘瞎子对着三枚铜钱发完了誓,我妈罢休了,躺回了躺椅。 “儿子,偷内衣裤的事以后再不准提了啊,知道吗?镇上早就有很多人怀疑刘瞎子指使了人故意偷的。要是传出去了,别人怎么说你!说刘瞎子最多说他黑心,想赚钱想疯了!说你就会说小流氓,以后哪个女孩子还敢接近你,相貌又长得实在不好看,将来怎么讨老婆?” “嗯,知道了!再不提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前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心中更是暗暗一惊,如果我被全镇人看成小流氓,我以后该怎么面对马蓉啊? “刘瞎子,我还真没认真听过你解过卦。这会闲着也是闲着,给我儿子起一卦看看。就算算他的命途,他的生辰八字你都知道。” “是,是,是。” 三枚铜钱就在桌上,刘瞎子一枚一枚捡起,手中一攥,一摇,朝桌上一扔,抚了抚上嘴角的黑须,然后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这大儿子其实我早就替他算过不少卦,他的命途里财路运路都很顺,唯独桃花运有点曲折,要经几番后天努力才能顺畅。反而你家小儿子的命途有点离奇,早期太顺,中期也太顺,晚年却颇不顺利。官商两途都归一处,具体归到哪不便点明。所以,二老将来更为可靠的倚仗还是在这大儿子身上。” “有什么不便点明的?我那小儿子是不是将来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 “对,对,对!” “算了!做老子老娘的,哪能管他们一辈子,以后遇到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的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对,对,很对,因果都是自种的。” “有什么简单点的消灾手段吗?” “没有!且不利人为!还必须让他这样走下去,否则,不用等到后面,他一生都可能运途不畅!” “我说刘瞎子,你到底什么文化程度?在我们镇上呆着,真感觉屈才了!” “不屈,不屈,老朽早年有幸念了几年北电大,全国兜兜转转玩了一圈,沉迷上道家,于是慷慨回乡,随便混口饭吃。” “北大听过,北电大没听过。” “北京电视广播大学。” 我没再插话。其实刘瞎子曾经对我讲的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讲的是在北大读过的。我也没有点破他了。与此同时,这时的我对北大、北电大什么的完全没概念,只想着可能是某所学校的两种叫法吧! “噢,还是大学生啊!看不出来啊!老朽、老朽的叫自己,刘瞎子,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四十有三!” “四十来岁,不娶一个?真一辈子打算当光棍了?要不要妹子给你介绍一个没生养的寡妇?” “命数!命数!不必了,不必了!” “那你,刘瞎子,给妹子一句准话,碰过女人没有?” “大学一场生死恋,所爱之人不幸遭遇车祸,发誓不离不弃。也是命数使然!命克桃花,不敢多作非分之想!” 肯定是假的,是刘瞎子的敷衍之词,这老小子说起话来,真真假假,但面色毫无变化,真假十分难辨。当然了,我妈肯定只是随便听听,不会较真。 “唉哟,刘瞎子,跟你聊天真叫一个累,比打通宵麻将还累。不文绉绉的,不会聊天一样。” 我妈显然没有兴趣和刘瞎子聊天了。我妈文化不高,只读完初中。不过她看的书确实不少,什么琼瑶、金庸、古龙等等的书她都看过不少。当然了,她都是先看了电视,然后上县城新华书店去买书看的,这是她的性格,她嫌电视播得慢。我弟弟在读书这方面就有点像我妈,拿到整本书就急于弄明白到最后一页。 “儿子,去看看你爸做好饭没有?让他多吵一个下酒的菜,妈也喝两杯。妈今天心情好,知道了刘瞎子曾指使你干过缺德事,起码知道我是你妈,没偷妈的!” “妈,你以后也不许提这个了!我当时太小,刘瞎子又给工钱,谁叫我马大脑袋我就顺便帮了一下刘瞎子,也是她们自找的。” “好,不提,傻儿子!以后报复别人也要光明正大点,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答应我妈一声,我进屋里去了。 走到后厨,我爸正在弄最后一个菜,洗锅汤。他正打算往里面加两个蛋。 “爸,炒了几个菜?” “两。” “炒什么了?” “一个茄子一个蒜苗炒肉。” “妈今天想陪你喝两杯,菜够了吗?” “够,你妈那红酒喝法,不费菜,咱爷俩费菜。反正没菜咱爷俩也能喝。再不够,去前面拿进来两包花生米。” “哎,我去拿花生米!” “叫声你弟,下楼吃饭了!” “哎!”我于是一边扯开喉咙叫,“马小脑袋,吃饭了!”一边走去前屋杂货架里取花生米,顺便叫我妈一声,“妈,可以进来吃饭了!” 马小脑袋是叫我弟吃饭的专用叫法,平时我都不这样叫他。为什么叫我弟吃饭就这样叫呢?这是有说法的,叫条件反射。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偶然从马龙的初中生理卫生书上看到了这个有趣的实验。那个实验就是讲在喂狗的时候一边摇铃,久而久之狗听摇铃吃东西习惯了,光摇铃不投食,狗都会照样流口水。 我弟一生与游戏结缘非浅。三岁大玩方块掌机比我妈还牛,稍大一点爱玩小霸王游戏机,现在沉迷网吧和玩手机游戏,经常到吃饭了都不肯下楼吃,家里人谁说都说不听他。以前不是周围的人叫过我一阵马大脑袋吗?我灵机一动,借鉴在叫我弟下楼吃饭上,此计一出,那效果简直炸裂,我弟一听见我叫他马小脑袋,他几乎三步并做两步跑下楼,随便拿到什么就想马上朝我脸上扔。于是久而久之,我弟弟每当听到有人叫他马小脑袋,很快他就下楼来了,从不磨叽了。当然,他后来也听习惯了,并不生气了,毕竟一来我不当着外人这样叫他,二来我爸妈跟着我也愿意这样叫他下楼吃饭,他虽然从不喜欢听爸妈啰嗦,但还不至于敢向爸妈使性子。 “马大脑袋,不是老弟说你,你不比老弟蠢,蠢是装出来的,跟刘瞎子装瞎一个毛病,全镇就我一个明白人。哥,你怎么嘴上总爱图一时舒服得罪人呢?我叫回你一声马大脑袋,好听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伯最喜欢你,个个礼拜天让你去他家吃饭,这首古诗大伯难道没教你吗?” “教了啊!” “弄懂了吗?” “懂了啊!” “懂了,干嘛还叫我马小脑袋?况且我的脑袋和正常人没区别,问题只在于你的脑袋太大了!” “我知道啊,对比我的脑袋,你的脑袋确实显小啊!铁的事实啊!” “算了,当我没说!一镇子神经病!”我弟一脸无奈。取筷,取碗,盛饭,夹满菜,然后端着饭碗就上楼去了,此时一副有多远想离我多远的架势。 第七章:马大害之争 第六章:马大害之争 我爸在酒桌上说的那句咱们村的情况是说得很委婉的。在我们马家镇,即使几大村融合到今天,仍然以马家人占了百分之八十,镇里几个大组基本上都是马家人。我们马家镇的实际领头人只有两个,马支书和族长。镇**的领头人马老三是马支书四弟,党委书记是马支书三弟,他们平时唯大哥马首是瞻,镇里制定法规都是要和大哥打商量的。 马支书家四兄弟,父母死得早,马支书十五岁就成了他们家一家之主,十八岁当村里小组长,二十五岁当村长,三十岁当村支书。他本身没有多少文化,但爱好学习,喜欢用收音机听说书,尤其喜欢收听说三国、说水浒、说红楼、说西游,百听不厌。他的三个兄弟可以说是他手把手拉扯大的。现在除了老二,爱跟他意见不合外,他的另外两个兄弟仍对他言听计从。 另外,这就要和我们马家镇的地理条件有密切关系了,出村两条道,水路太远,基本用处不大,于是只剩一条镇道途径诸葛村联系邻县。偏偏这条道还改不了方向,只能从群山中间觅着那么稍微平坦点的地方经由诸葛村。诸葛村姓诸葛,住的都是诸葛后人。诸葛亮当初干了什么?有我们马家镇每年祭祖大典上的一出戏仿佛提醒我们,诸葛亮挥泪斩马谡。 本来我们镇子偏保守,再加上被诸葛村扼住了咽喉,于是日益更保守,举个例子,微信支付宝早几年就在山外普及了,我们镇去年才达成村村通网。 马支书原本在马家镇里是非常有美誉的人,后来被少部分人叫成马大害。当然了,镇里绝大部分人还是不认同这个叫法的,更愿意叫他儿子马二害为马大害。马支书之所以被少部分人叫成马大害,主要原因是被他二弟鼓动部分人叫开的,这些镇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马老二以前也是很尊敬他大哥马支书的,但在他开班车几年来回邻县以后,渐渐就跟他大哥的思维不对付了,就什么都喜欢跟他大哥对着干了。选支书他要参一脚,选村长他参一脚,选个小组长他也要参一脚,村组开个会,就属他在会上提意见最多。原因无它,马老二在山外接触的东西多了,有了自己的主张,并且日益偏执。其次是诸葛村常常针对我们镇经过的车辆,他深受其害。我们镇的车辆经过诸葛村既要收过路费,又要到诸葛村指定小店停车消费,洗车,购物,上厕所,加油,吃饭,等等。 收过路费一项,镇里的司机们到县里告过,但县里支持他们合理收费,只让诸葛村降低了点收费,毕竟那条道属于村镇自修道,道路平时养护也都是诸葛村的人出工负责。 洗车一项属于没有具体法规管理的商业行为,都是口头上半强迫的生意来往,县里镇里都插不上话。 用马老二的话来说,理由充分。 “就我那破二手中巴,每天都经过诸葛村,过一回洗一回车,油漆都被洗蜕皮了!比我自己洗澡都洗得勤快!” 但诸葛村洗车店老板的话也挑不出毛病。 “马家镇来的车呢,我们诸葛村也要坐。谁坐车喜欢脏乱差的环境,零件破破烂烂就算了,咱们农村人讲实惠,出门有个方便就行了,但这跟穿衣服一样,虽然旧点破点,但要讲究个干净整洁吧!其次,我们收费贵了吗?县城洗个小车的收费标准,我们洗你一辆中巴车,谁亏谁赚?我们也就水不要钱,从山上引的山泉水,还讲不讲点良心。再者,这是我们诸葛村扩大剩余劳动力就业的村策,全村人开会决定的,你们就是告到联合国去,我们也不怕被说三道四!” 购物一项,因为自由买卖,也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 上厕所一项,当初两村人的主要争执点。诸葛村在临停洗车的地方建了公厕,但进去小解是要收费的。我们镇发的车开去邻县要小半天,开到诸葛村基本上就到饭点了,也基本都憋尿了。然后再开个多小时就到邻县县城。诸葛村做得也算公道,不强制进公厕小解。但是,周围野地小解被发现是要罚款的,且到处竖着警告牌子,上书:随地小解,梅毒上身;随地小解,野狗几把;随地小解,罚款十元,等等。但凡看一眼这牌子,胆战心惊撒尿,尿都会被吓分叉。以至于我们镇搭车的人上车都养成了习惯,会首先问对方解过手来的吗?而不是一开始打听对方出去办什么事? 我们村的人同样把这件事上告到了县里,除了竖着的牌子被要求修改了涉及人身攻击的那些,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从县里传回来的解释是,一,诸葛村出了钱建公厕,又出了人负责卫生;二,随地小解确实不合文明礼貌;三,建议大家可以在上车前提前解手,或者憋到邻县汽车站再小解。 加油一项暗藏猫腻。用马老二的切身体会说,对,诸葛村不强迫他在诸葛村加油,随他爱在哪加油在哪加油,但是,只要他隔太久没在诸葛村加油,轮胎莫名其妙会漏气,扎进去了钉子。后来,他也想明白了,钉子很可能在经过诸葛村的那段路上扎的。此后他宁肯多花几角每升油钱也在诸葛村加油了,毕竟修轮胎更花钱,尤其车坏半道上又没有备胎的时候,电话叫补胎师傅自己更要当冤大头。 吃饭一项好说,实在不想吃,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诸葛村这一项做的确实不错了,农家饭菜,分量足够,收费和邻县饭馆持平,中巴司机还能免费享用最低套餐,套餐外另加钱,解释权归诸葛村夫一人,乘客也愿意在那解决一餐。 诸葛村夫是谁我的没见过,但时常听说过,深居简出,精通五行八卦,它是诸葛村老村长的名号,就跟我们镇上刘瞎子替自己取的名号榴莲居士是一样一样的。估计他俩日常行为也相同,有机会定要见上一面。另外,我还从没在我们镇上见过榴莲,只在电视、网上和我妈手机里见过图像。 说回马支书为什么也被部分人叫作马大害。前面说过了,主要推动人是他家老二。但是,主要事件要牵涉到十几年前了,那时,马支书可谓我们马家镇始终占据焦点位的人物,村支书的业务娴熟了,马家镇新来两位大学生村官都是他培养出来的亲兄弟。于是周边很多村的姑娘家家的找他,想托他做媒嫁进他们家,毕竟明面上他家老三老四都未成婚。马支书长兄为父,自然义不容辞,热心得简直可以形容成“热锅上的蚂蚁”,忙里忙外,没头没脑地将十里八村的姑娘见了个遍,最后相中了两个,打算说回来给自家老三老四做老婆。但是,他家老三老四性子冷,也没及时了解大哥再替他们忙着什么,同时马支书的动作又确实太快,还没等他们找到机会向大哥说明真实情况,他们其实在大学都谈过女朋友了,只是分隔两地,感情都还在,换句话说就是他们不到最后都不愿轻易先结婚,对先前在学校谈的女朋友仍未放下。 老三老四两兄弟都是读书人,马支书是个极尊重有文化的人感情的人,于是只好自己甘心背上自作多情四个字。但让人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马支书相中的两个姑娘中就有马蓉的妈。后来全镇人都知道了,马蓉的妈当时不仅没看上马支书的兄弟,反而看上了马支书本人,觉得他成熟、心善,谈吐像山间小溪水,哗哗地就是动听的一山谷、几山谷,声声落在她的心坎上。总之,每逢赶集她都到马支书家闲逛半天。她在马书记家出现得多了,马支书原配就渐渐疑神疑鬼了,将他们两人联系到不轨上去了。 这事搁全镇人心里,大概都联系不到一块,都劝说她放开点胸怀,甚至有不少人还指责她没事自己找不痛快,说马支书的人品在马家镇数一数二的,就差像我爸那样“砌灶煮母”了。但她就是揪住此事不放,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天天诉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什么从十八九岁就跟了他,三十几年了,吃得差,穿得差,月子没做完就忙着下地了,害得二胎都怀不上,贷款辛辛苦苦供三弟、四弟上学,回趟娘家不是想着去偷两天清闲,而是当天去当天回,就是想着从娘家搞点多余玉米、红薯回家,起早贪黑自己把自己当男人使唤,结果她更早人老珠黄了,男人却起了偷腥的主意。当时,哪怕马支书对天赌咒发誓都没用。 终于有一天,马支书出差公干没跟马龙妈说。第二天马龙妈就没开门做生意了,大门紧闭了一上午。当时马龙也没多心,早上饿着出去上学了。中午回家一看,发现自家门前围满了人,大家传着马龙妈大清早喝了农药。 最先感觉出不安的是刘瞎子,他见马龙家的大门紧闭了一上午,就专门去了马龙家一趟,大门没锁,虚合着。走进屋里,安静得可怕,老刘在马龙家桌子上当场起了一卦,大凶,出门就喊叫周围邻居一起上马龙家撞门了。可是这时,马龙妈已经没救了。 马龙妈去世一年里,马蓉妈从没出现在马龙家过,但第二年马蓉妈搬进了马龙家里。作为隔壁,说句实话,马龙没少给马蓉妈气受,甚至背着马龙爸直接叫过马蓉妈**、贱货。马蓉妈都忍受了过来,甚至都不会跟马龙拌嘴。当然了,到马蓉长大后,这一家的矛盾就逐渐完全平息了,或者说已经不足以成为主要矛盾了。 但是,正是这件事,后来被马老二常常挂在嘴上说他大哥。一来,马老二独独对他的第一位嫂子非常尊敬,从小跟着哥哥嫂子忙里忙外,嫂子对他十分照顾,他甚至在娶老婆的要求上,都是按嫂子的标准定的,娶了嫂子的三妹妹。所以,他坚持认为一定是他大哥对不起嫂子在先,对嫂子的死更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明知道嫂子是本分保守女人,在夫妻关系很敏感时期出去几天都不做声。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反正,马老二首先叫出了他大哥马大害的诨号,后来逐渐有人叫马龙马二害,虽然更多人只叫他儿子马大害,但不妨碍邻居马三害、马四害、马五害的延伸叫下去。很混淆,也很无奈。 我叫马龙爸马支书为马大害,我完全没有恶意的,马支书在我眼里完全是高大光辉的形象。我仍记得他去年在祭祖大典上的讲话,道理通俗易懂,而且听得很觉得是那么回事。 “今天,我们马家镇马家第xx界祭祖大典开幕,大家鼓掌!” 镇电影院里掌声雷动。 “今天,在座的绝大部分都是我们马家人,少部分外姓人,感谢这部分人莅临、观摩、凑热闹!” 又是掌声雷动。 “都说天下是一家,我就很赞同这个说法。大家都在同一片蓝天下过日子,分什么姓马,姓刘、赵、关、张,都是为了过好日子。这就不禁要问了,究竟怎么过日子才算过上了好日子。近年来,我们与山外交流方便了,交流多了,今年更是在镇书记马楚生和镇长马翔生的带领下,我们镇新通了网,大家可以通过上网关心外面的世界。与之前一对比,很多人的思想发生了较大变化,忽然觉得我们过的日子已经太落后了!我也和你们一样,这一年多来也时刻关注着外面的世界。没错,生产落后,就要比别人少产出,多受累。可思想一落后,即使物质生活上去了,但道德败坏下去,大家为老的为老不尊,脑子灵活的投机取巧,小的没正确榜样模仿学习,长此以往,马家镇还叫马家镇吗?天天吃着山珍海味就叫日子过好了?三餐粗茶淡饭就叫日子没法过了?我不同意这种流氓看法!” 整个电影院礼堂鸦雀无声听着马支书说话,不得不佩服他。当时,即使我还是一名六年级留级生,却如沐春风地听着,并暗暗以马支书作为了榜样。 “马家镇村支部的存在,坚持的原则就是为了一种平衡。当然了,我们鼓励多劳多得,鼓励让少部分头脑灵活的适当投机取巧,但这些都是有原则的,是在不违背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同时我们会对这些行为进行跟踪纠错、填补漏洞,并提倡公平文明竞争。马族长常跟我提地方文化属性这个词,我读书少,如今肚里这点墨水都靠听靠看靠多琢磨得来的,实打实属于自己肚里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提法很好,我们平时怎么生活,怎么看待问题,评价是非,这就会一代一代积淀下去,依我看,最终就是会形成这种地方文化属性。所以,我们上一辈人不得不要谨言慎行啊,多三思而行啊,少干爱上跨大步容易扯到蛋的行动,自己想不通、转不过弯的事,内部多商量商量,斟酌斟酌,争论争论,向外多观察观察,学习学习,辩证辩证。不要陷入愚蠢攀比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怕这越差越远了,那又输得不剩底裤了,我们自始至终都是过自己的日子,苦乐自知。不抛弃,不放弃马家镇任何一户,已孤寡的,缺劳动力的,或者家庭主劳动力有残疾的。当然,这并不代表就是又要吃大锅饭,不承认个人的价值体现。总而言之,用电视里一句广告词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马家镇村支部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控制所有矛盾在合理范围,带领全镇人向着共同幸福的好日子大步前进!自由,文明,积极进步,人人有发展!好了,限于个人文化水平有限,但我又被族长全权委托发言致辞,就讲这么多了!” 言毕,镇电影院礼堂内掌声雷动!估计不会鼓掌的只有马老二和他的死党好友,一丘之貉。 第八章:大伯选班集体 新的一周,早上最前面两节本来是语文课,大伯却一身西装革履急匆匆走进教室。 “起立!” “都坐,今天免了!通知一下,换课了,也不用拿历史书出来了,今天把班干部都选出来,老师这一周去市里开会,这周历史课都上自习。” 听见选班集体,教室里有些闹嚷起来,大家才反应过来一个多月了我们还没真正选班集体,都小声议论开。 “我提个班集体提名,但只提两个。班长候选人,马龙,马加藤。学***候选人,马加勋,马蓉。其它的,同学们自己选。马加藤,马加勋是我亲侄子,大家应该都知道了。马加勋不多说,他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但马加藤从没当过班干部,本来这个提名是有顾虑的,考虑到他才能制衡一下班上其它几害,所以才提名了他。当然,老师只是这样一提,具体想选谁由同学们自己拿主意,老师不干预你们的投票结果。你们中间有谁觉得自己能胜任班长,你们也可以提出来或者毛遂自荐!” “我推荐马蓉当班长!”我站起来,大声说道。 “好,马蓉作为班长候选人。那就把马加藤列为纪律委员候选人。为了公平起见,学***至少也要有竞争人选,你们提名一位出来。如果你们不提,老师推荐张小山。各组第一位同学上来拿票,分下去写。刘榕上来唱票。各组组长上来负责记票。” 我大伯安排完,朝马龙扬了一下手。马龙识趣地搬着自己的椅子去教室前边了。 “今天不用搬前面来,放教室后面,老师在后面监督选举。你自己找个地方站着、坐着,随你。” “哎,族长!” “在课堂叫老师!” “是,族长老师!” 马龙在大伯面前表现得像一只低声下气的乖巧兔子,我班同学除马蓉外一个都不敢取笑他。暂时还不熟悉他同学,光看他那副身板就害怕了。而熟悉他的人,取笑过他的都留下过痛苦回忆。不说远的,就说他的同桌张小山,曾经让马龙勒令在我家凉棚下笑了一个礼拜六下午,脸皮都快笑抽筋了。 他的父母都美滋滋地凑过来看热闹,他妈还狠狠数落过她儿子: “该,马龙是什么人,镇上马大害!罚站长个教训,下次别招惹到他!” 至于我,算半个特例。我要取笑他基本得先有个前提,就是他之前刚刚取笑过我。否则,我也不敢随便取笑他。 马龙怕我大伯也是有原因的,某次他把诸葛村来赶集的小混混打了一顿,差点打得人家脾脏脱落,结果让大伯差使族内人五花大绑绑到族祠里面老樟树下吊了整整一天,且蒙着眼,谁都可以进去拿藤条抽他。那一天,族内像赶集一样围着族祠轮流进去抽打他,幸好大伯让人换了轻软一点的藤条,否则马龙那天起码要丢掉半条命。 我只能这样说,像我们这样讲究宗族传统的地方,族内祠堂内就是法外之地,在里面被活活打死都没人管。马龙那回算是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族规家法,叫在派出所当所长的马叔都没用了。当然,我经过此事才知道很重要一件事,此马二叔非彼马二叔,他的两位马二叔同时碰面了,在族祠内不断向大伯求情。一位是他的亲二叔,另一位是他的堂二叔。当然了,他们出面都没替马龙求下情来,马龙确实打人的时候下手太重了,诸葛村夫的大儿子都亲自来我们镇上了,整天都坐在我们族祠里监督。 唱票开始,刘榕的声音宛如百灵一样飘荡在教室里。说实话,看到刘榕美丽的样子,她除了学习不如马蓉,长得本来与马蓉不差上下,性格又好,声音又甜,尤其又比马蓉爱打扮、收拾自己,十个同学简直有九个把刘榕当成梦想女生。于是,像脑子突然被激灵了一下,我并没有去在意同学们的投票了,而是联想到一件已经翻篇很久的事,我当初为什么偏偏要相信刘瞎子的胡掰扯呢? 一时间,我的思维与课堂完全不在一档频道上,课堂上他们唱他们的票、记票和一些同学在下面议论纷纷,而我目不转睛盯着刘榕的身影。马蓉有什么好,我为什么因为刘瞎子说她是我宿命之配,而我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莫非因为刘榕是刘瞎子的族人?他觉得我的长相实在配不上刘榕?简直会是一堆牛粪想插一朵鲜花。可是,马蓉与她长得不差上下啊,只是马蓉穿着显得土气了点,与刘榕一对比,两人一个像城镇干部子女,一个像乡村村姑。可实际上马蓉爸是村支书,刘榕爸妈都只是镇上脱产个体户,她爸一年搞几次木材生意,她妈每逢集日去闹事摆摆摊,随便卖些日杂南货而已。不过,刘榕家确实算镇上最富裕的之列,她家是镇上最先有全新小轿车的,尽管听说是按揭买的。她家早先买入的二手桑塔纳淘汰后被我妈收了。于今每天停在马和尚家门口,因为他家除了赶集杀猪卖不做别的,停他家门口不碍事。不过后来成了村里“公务车”,马支书经常借去用。我妈打算过给他,他又不干。我妈是豪爽性子,马支书不愿意出钱买,也依然让他用,让他随便留几升油当报酬就是了。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入我脑海后,我很快停止去想这些了。 “难道我是嫌贫爱富的人吗?”我不禁问了自己一句。 “愣子,瞎嚷嚷什么呢?”马蓉无心听唱票,大概听到了我自言自语,问了我一句。马蓉显然也无心问我,问完就回头了,在起先拿出的语文课本上随意画着漫画人物轮廓。 莫非是刘瞎子真有私心,怕刘姓好白菜被马家的小猪崽子惦记上?最后,我只能归结到这个理由上。第一,毕竟他们两家除了都姓刘外,他们两家还存在远亲关系,上四代同祖爷爷。第二,刨去祖上那层远亲关系不说,邻居中他们两家平时就走得最近,刘榕爸经常搞朋友聚餐,而每次都会叫上刘瞎子凑热闹。 “肯定是这样!” 我大惑初解,兴奋嚷出一句。 “神神叨叨的,发什么神经?”马蓉又质询来一句。 “没什么,再想刘瞎子有没有骗我?” “他又骗你什么了,说来听听。” “你不盯着唱票,看你能不能当上班长,关心这个干嘛?” “谁想当班长,有我哥在这个班和你弟在这个班,这个班长谁稀罕,我跟我哥在家从小斗到大,总算近两年相安无事了,这不是又推我下火坑吗?都怪你,干嘛要提名我?先问过我意见了吗?” “不提名你,提名谁?我能管住你哥?我连我弟弟都管不了!你哥哥好歹怕你!班上就少一个主要祸害。我弟弟除了爱鼓动同学去玩游戏,其余纪律他都不会违反,不是很难管。所以,你才是最佳人选。不然,我大伯不会马上同意。” “懒得理你!” 一节课唱票下来,选票结果已经十分明朗,剩下一点选票不会影响大局了。因为大伯没说下课,仍坐在教室后面,这节课的课间休息被占用了。第二节课开始几分钟后,所有投票都被记录到黑板上了。 “马老师,全部统计完了!” 忙完后,刘榕朝我大伯喊了一句。 我大伯起身朝教室前方走去,走到座位一半,说道: “结果出来了。班长,马蓉。副班长,诸葛房。学***,马加勋。纪律委员,马加藤。音乐委员,刘榕。体育委员,张小山。劳动委员,马龙。各科课代表让各科老师自己挑。刚才耽误了大家的课间休息,现在散课,班集体留下,我说几件事。大家出去的时候不要吵到其它班上课,离教室远点自由活动。” 不必留下的同学于是纷纷兴高采烈地朝教室外走去。我们这些被选入班干部集体的留了下来。 “都坐前面来,老师就不用像上课一样大声说话了!” 我们齐齐走去前排挑桌位坐下。 “大家对老师的安排有没有意见,有没有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的。老师呢,对你们接触不多,怕你们不肯担任,所以就先斩后奏了,先提名了你们,等于向其它同学暗示了老师决定,存在强推你们上马的意图,所以,有意见可以提,老师认真听取,再给你们分析鼓劲!” “老师,我不想当班长!” “蓉蓉,说说,为什么不想当班长?” “不为什么!” “那就是无效理由!” “大伯,马蓉主要担心她管不住她哥。”我马上接口道。 听此,我大伯立即朝马龙看去。 “族长,放心,我坚决服从我妹妹的领导!”马龙马上信誓旦旦表态。 听见马龙这样表态,马蓉接住了话头:“大家都记着我哥刚才的话,不要想把他全推给我!尤其某纪律委员!” “嗯,我肯定记住!大伯,我跟马龙开学没几天就来学校放过鞭炮,他逼校长让他留级,这够不够用族规惩罚?” 我感觉我的屁股被谁从旁边轻轻掐着,示意我报复过后就会狠狠送上。 “够!马龙,可真会挑日子啊,就挑在我还没回学校住的那几天!” “族长,我也是逼不得已!下次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我大伯狠狠瞪了一眼马龙。然后向大家说道,“其它人还有没有意见要提的?” “族长,我想跟张小山换个职位。” “怎么,当劳动委员不光荣啊?” “不是,族长,张小山根本不是那块料,他除了长得高点,太瘦,像病秧子,打篮球,跳远,短跑,他那样能做好?不是让体育老师笑话吗?” “那他当劳动委员能胜任吗?以后,每个班都会有劳动任务,学校挖地种柑橘,种药材,都需要你给大家做表率。他能挑得起两袋肥,还是能锄得出一块地?” “族长,你让我当劳动委员就是想让我带他们干活啊?老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过去那一套?00后都快读高中了!听说县里市里的小孩都参加各种培训班了,我们却学习农民挖地铲草,输在起跑线上不说,丢不丢人呐?” “嫌丢人,让你爸送你去县里读,别赖在这里,现在就可以回去。” “族长,我就是发发牢骚。” “有什么牢骚可发的?锄草挖地丢人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毛主席教导说,劳动人民最光荣。连挖地锄草都觉得丢人,干脆找颗歪脖子树上吊,谁还不是从劳动群众中走出来的!”我大伯说到这里可能觉得语气重了,改变了语气,“马龙啊,你人本来不蠢,就是浑惯了,该多干干劳动,接受劳动改造!再说了,我们学校的情况艰难,就靠这些创收贴补那部分困难家庭免除掉的学杂费,你要是觉得劳动不体面,我让你老子花钱来抵消你的劳动课!” “族长,千万别,我爸虽然不怎么管我,但我就是不能牵涉到他多出钱的事,他发起神经来了,宁肯断条腿也要来换打断我的腿,犟起来比牛还蠢!劳动委员,我当,我当还不行吗?” “你也怕你老子?敢跟老子干架的,咱们马家也就你这个逆子干得出来。你爸治不了你,我替你爸管教,到了我的班上,早点痛改前非,免得我跟你算账!” “哎,族长,我一定痛改前非!” “好了,如果大家没别的事,老师就先走了,正好去码头赶下趟船。你们自己要是有事讨论,就自行先讨论一下。我代表学校出差时间多,不能时刻照顾到班上,你们要做到老师在不在学校都是一个样,不能让老师回来净听其它老师的丑话!” 我大伯,三十岁后就身为马家族长,连续做了十几年,在学校也当了十几年教导主任,将他人丢往人堆里的话,虽然看起来他肯定最面慈心善,但他一说话就露陷了,就透着一股深藏入骨的威严。用刘瞎子的评价说,我大伯已经到了沉气于骨阶段了,正向着掩气入魂阶段,这个阶段将是质的飞跃。这两个气都指脾气、品性的意思。不过,我是不太明白刘瞎子的意思的,觉得他的评价像玄幻小说修行说法,很不靠谱。 总之,我大伯临行一番话表面上和颜悦色,却让我们心里都不曾感到半点轻松,反而觉得他离开这几天会凭空增加我们心头一种无形压力。要知道,嘴上说说,随便说说,也就这么一说,道听途说,听说,好像说,流传说等等词语,但凡牵涉到一张嘴的问题就容易生是非,说者无心,可结局难料,听者事大。 我大伯一离开,马蓉立即进入了角色。 “我们班干部开第一次会。我先声明一点,我只在五六年级干过班长,而且没有遇到像我哥这样赖皮的同学,将来我要是懒得理我哥的地方,请大家多理解,我肯定是不是不想去理,我哥当老师面是人,背着老师面肯定就是只鬼,大家不要说是我纵容他。” “妹妹,怎么说话的呢?当着全体班干部第一件事就是打击你哥?我分得清里外,以后总会给你和愣子几分面子的。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好兄弟。”马龙马上抗议道。 “我哥的问题先不聊,我们讨论一下班上存在的主要问题,部分人经常不能以身作则,自己是临时干部,却带头违反课堂和自习纪律最凶,以后主要改进这方面,然后才能让其它同学共同遵守纪律。” “妹妹,这不还是说我的问题吗?” “我指名道姓了吗?你自己脑袋非要接屎盆子,怪谁?” “好,怪我!”马龙笑呵呵地承认着。 “大家有什么话,自主发言。今天的会属于临时开会,个人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刚才大家在马老师面前都不说话,肯定有人是想说的,以后我替你们转达。说得合理不合理,马老师肯定都不会乱发脾气的。” 听见马蓉班长打包票,张小山第一个发表意见了。 “我想跟谁换一下职位,好像班主任也没有限死我们,估计等他回来还会同意微调。” “你想和谁换?” “和诸葛房或者藤子换换吧!体育委员我干不了,体育老师光长相就吓人,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体育成绩总不达标,还不让体育老师踢死!” “山外已经不让体罚学生了,怕什么,上网发帖干他丫的!”马龙跳出来建议。 “你行你上!我可不敢,也没兴趣上网发什么帖子。” “体育老师又不会踢我,我干嘛搞他!你要是胆子小,以后该多练练了,瘦得跟电线杆一样。老子拍你一巴掌都怕把你骨头架子拍散。多学学愣子,不光长脑袋,身架子也长。平时起码有一项体育爱好,打打沙包。” “哥,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老子老子的。”马蓉教训她哥一句,接着说张小山,“山子,我看你还是别换了,老师就是想让你多运动运动,没明说而已。话说你们祖上张飞叫喳喳,他的后代应该是颗大脑袋、是副大身板,你怎么这么瘦?诸葛房,你坐第四排,以后替我喊上课下课口令,我升初中后突然长高一大截,座位太靠后,声音不算大,喊口令前排不太容易听清。” “好!”诸葛房马上答应了。 “诸葛房,你们诸葛村不是有中学吗?怎么跑我们镇中学来读书了?”马龙重重拍着诸葛房的肩膀问着。 “龙哥,轻点。我爸调镇**上班,这里读书近,近。” “加勋,刘榕,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没有,忙着!”我弟扬了一下手中的手机。 “以后上课不让玩手机!” “考试超过我再说话!”我弟这样回答一句,不理马蓉了。 马蓉一时有些堵喉咙,转头问刘榕。 “你呢?” “我没什么,学校组织表演活动,蓉蓉参加我报的节目就行!” “那好,大家都没什么事了的话,就先解散吧!” 跟着,我们班的第一次班干部集体会议就结束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