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怪物猎人有单》 第一节 让山里变得朦胧的雪,静静的下着,没有一点声音。 山因为常年被冰雪覆盖,早已只剩下无尽的白。野草的叶片上沾满了雪花,倔强地挤出一丝绿色。 在白色的莱拉塔索山,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宁静,来到这里的人,一定会被这静止的世界所折服吧。 而这份宁静,如被重锤击碎的镜子一般打破。 地面传来微微的颤动,视角集中到震动的中心,一名少年拼命地向前跑,在他后面的,是一头巨大的,比他高上半头的大野猪。少年凭借灵活地改变路线,几次三番甩开大野猪,虽然气喘吁吁,却没有一点慌张。 在他身后怪物发出了咆哮。 “吼!”沉闷的叫声,像是在对猎物说,你的死期已到。 ——然而此时,它才是那个“猎物”。 “拉娅!”少年的声音响彻山谷,似乎是在呼唤他的搭档。 嗖 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落在大野猪的前方。 轰!山中的宁静被彻底打碎。大野猪的正前方发出雷一般的响声,霎时间雪尘扬飞。早已被埋入土中半截的爆桶炸开。在这白色的世界,爆桶爆炸的橙色火焰充斥着不和谐感。 野猪被爆炸阻挡了追击,少年早已不知道躲到何处。 “哼,果然没有这么容易死啊。”雪尘中,一个身影渐渐浮现。 被称作“拉娅”的女孩,缓缓走向她的猎物。 雪尘渐散,大野猪看到了拉娅,二者之间只剩下三米左右的距离。 少女把手搭在身后的长剑上,两腿分开,摆出进攻的架势。 大野猪的巨牙两侧吐出白气,原地蓄力,爆炸的伤害令它有点迟钝。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 无法用肉眼捕捉。少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缩短了这三米的距离,同时拔出长剑,砍向大野猪。 只用一刀,便废掉了野猪的一只眼睛。 大野猪退后了几步。对于威胁着自己生命的家伙感到恐惧,这是生物的本能。 少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紧握长剑,以惊人的步伐,快速靠近对手。她压低了身体,长剑直逼野猪的面门! “吼唔......” ——那是野猪最后的悲鸣。 ◇ 漂亮的一剑。 拉娅的长剑避开野猪的两只巨牙,在野猪张开嘴的一瞬,噗地插入。剑巧妙地绕过了坚硬的骨头,近乎完美地命中了大野猪的要害。 简直就像一件艺术品。 这件艺术品的主人,拉娅,把腿抵在野猪头上,然后将剑拔出。野猪随即倒在一旁,怪物的血液,静静地把雪染成了暗红色。 山重新变得宁静。 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我,再一次被拉娅的果断以及技术的精湛所惊叹。很难想象,这只是个刚当猎人一个月的新人。 见野猪已经倒下,确定了安全后,我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我叫普卓,与拉娅作为同一拨人,通过了猎人的考核。虽然是垫底。 不知是什么时候,猎人公会将通过考核的人以表现的好坏程度排列,将排名考前和排名靠后的猎人两两组队。 猎人,作为一个稀少,却又危险的职业,公会一直在为猎人的存活率头疼。 于是,公会让强者与弱者组队,这样一来可以防止一些弱小的猎人因为单打独斗而暴死荒野。 但是这样一来也会有弊端。 “普卓,别愣着,赶紧剥取素材然后发射信号弹。”拉娅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 ——那就是战斗力的不同。 这些被公会强行拉来组成的队伍中,不乏有因战斗水平而引起争执的存在。 拉娅她...似乎有一个目的。 她平时不擅言笑,而是为了提升猎人等级,不停地挑战任务。不,这些任务对她来说根本不算挑战——她一直游刃有余地击败一个又一个怪物。 好在,在这一个月的磨合中,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作用。 ——没错,吸引怪物。在各方面能力都不突出的我,唯独跑得快这一点可以炫耀一下。 狩猎任务时,我负责将怪物吸引到提前设置好的陷阱或者爆桶附近。这让狩猎缩短了时间,运气好甚至可以直接炸死怪物。 虽然没有表现自己的机会,但是可以几乎毫不费力地得到任务报酬。 何乐而不为。 我抽出猎人小刀,割下了野猪的一块毛皮。然后把刀架在野猪的大牙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刀上。随着沉闷的骨头断裂声,牙的一部分掉在雪地上。 这把公会发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可疑的刀,硬的吓人。用到现在,一点磨损都没有。 雪停了,我把随身携带的信号弹打到空中,看到热气球的用望远镜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我才放心地往回走。 而拉娅,早已背着她的长剑,不知走向了何处。 ◇ 狩猎结束,我抛下了在雪山磨蹭的普卓。与其在外面挨冻,不如快点回到集会。 现在的我正坐在温暖却又嘈杂的集会所内,有几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不经意间向路过的人展示他们的可爱之处。 这是一种叫做艾露猫的生物,姑且算是一群拥有智慧的家伙。似乎在很久以前与猎人达成了合作关系。这里也有几个带着艾露猫的猎人。 ——但这与我无关。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作为助手。从体力上来看,艾露猫不算优秀,因此不能作为诱饵使用 ;对语言方面有缺陷的家伙,指导战术也几乎无济于事。 不说别的,光在战斗时想办法保护这些家伙,就够我受的了。 看这那些孤独到只能与猫做同伴的人,我真心为他们感到可怜。 ......回来了。 一个男人跨进了集会所的门,虽然背着光,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但能从他的步态看出,他是普卓。 他的眼睛向集会所的几个角落看去,最终定格在我身上。他向我招手示意,然后径直走向柜台领取任务的奖励。 由两人一起接收的任务,可以同时增加两个人的猎人等级。但与此同时,狩猎结束后两个人都要去前台报告,否则无法领取报酬。 ——又是公会的麻烦规定。 “好慢。” 我对着慢我不少、却还悠哉地把报酬金递给我普卓说。 与他达成合作关系,原因之一,是他甘心当诱饵,这种诱饵战术确实有效地缩短了狩猎时间。 做主要的,是他从来不会过多询问关于我的问题。简单来说,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大多时候都只考虑自己。这种性格却为我剩了不少麻烦。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当猎人的目的,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自己做个了断。 “这是没办法的事,任务结束之后你从来不剥素材,可不比我回来的快,还说跟我说 ‘这些对我来说都没用,沉重的东西会只会拖慢我的速度,所以不要’ ,你真的有必要这么赶时间吗……”普卓一如既往地抱怨。 我没有回答,报酬金已经到手,我提起武器准备回家。 一瞬间,我撇到了他脚边的蛇皮袋。 “那是什么。”我指着袋子说。 “这个吗?哦,这是从商人那买的光虫,还挺便宜,趁这个机会我要多做点***备用。”普卓打开袋子,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虫子尸体发着奇妙的光,如锥子般扎进我的眼睛。 我脊背一阵恶汉,快步走出了集会所。 第二节 ◇ 秋风吹过溪流,荡起了串串涟漪。 与这惬意的凉风相反的,是正与雌火龙战斗,已经大汗淋漓拉娅。 短短的两个月,拉娅从完成最基本的采集任务,到与狗龙、野猪、土砂龙、水兽等诸多怪物多次战斗,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正因如此,她的猎人等级仅仅在这个两月便提升了两级。 但与此同时,拉娅的身体也因长期高强度的运动每况愈下。 伴随着战斗拉娅所受的伤,带给拉娅的影响越来越大。每次旧伤还没痊愈,便投身于战斗。于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疤。 哪怕拉娅从没有向别人提起身体问题,但是从她的表现就可以发现,她作为猎杀怪物的杀手锏——速度,早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快。她似乎要支撑不住了。 刚与雌火龙打了几个回合,拉娅便已经呼吸紊乱、大汗淋漓。样子如一棵病恹恹的柳树,仿佛随时要倒下。 雌火龙扬起下巴,长吼一声,随后嘴巴对准拉娅,从那里吐出了炽热的火球。 ——火带来的热浪,把深秋一瞬间转换成盛夏。 ——火掠过的地面,被烧出一道可怖的红黑色火痕。 ——火卷起的落叶,犹如被瞬间蒸发,只剩下黑色的焦土。 拉娅往大腿灌足力量,扑向一边。 火球贴着她的背飞过,最终撞到她身后的岩石上。岩石被红色的火球炸开,冒出滚滚黑烟。碎石块崩的足有一人高。 装备齐全的猎人,被这一击击中,也几乎要失去战斗力了。 更何况几乎没有穿戴护具的拉娅。 不知是因为体力到达了极限,还是身上的伤痛难以忍受,面对乘胜追击冲过来的雌火龙,拉娅竟趴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出现在火龙眼前的,是普卓扔出的***。 刹那间,***炸开,迸出强烈的光芒。 雌火龙的双目被强光所刺激,暂时失明,停住了步伐。 在其失明的几秒间,先前按照吩咐吸引完怪物便藏起来的普卓跑了出来,背起了倒在地上的拉娅,迅速逃离了这里。 ◇ 不知道是担心拉娅的退场导致自己的利益受损,还是看不得这样瘦弱的女性在自己眼前死撑,亦或是单纯的不想看到同伴受伤,我打破和拉娅的约定,扔出了***企图救下她。 趁雌火龙失明,我在其不知所措怒吼下,把拉娅抗在肩上。 好轻。 我只顾着看着拉娅与怪物战斗的身影,全然忘记了,她也只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女。 我把头扭向拉娅,看着她的脸。 ——那是一张写满痛苦、恐惧与不甘的脸。 心里一阵绞痛。 一瞬间,几乎从不替别人考虑的我,竟然对这个女孩产生了负罪感。 哪怕这负罪感仅有一瞬,也让我对我这十几年以来的生存方式产生了质疑。 不,此时没这么多时间供我考虑。首先要逃出雌火龙的追击范围。 来吧,普卓,此时此刻,发挥你那唯一的长处吧。 我自嘲一样地想。 脚下使足力气,利用自身灵活的优势,我冲入地形复杂的密林,在里面绕来绕去,任由火龙在身后迷失方向...... ...... “很遗憾,您这次的任务失败了。”前台的接待员以安慰的口吻对我说。 不过,做了这么久任务才失败一次,是很值得称赞的事呢,接待员继续说。 “哈哈,别说笑了,这句话应该对那个抬上担架的人说。” 直到看见昏睡着的拉娅被人送去医院,我才放心地坐下来。 总之,无论如何,先让拉娅休息一段时间吧。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 啊啊啊,愁死人了。一会儿接一些任务吧,这段时间只能自己赚钱了。 我走向任务板,看着属于我等级的三级任务。 ......不行啊,没有拉娅我打不过啊。 看着板子上一个个强力的怪物,我又一次发愁。 果然只能组队或者蹭别的队伍了吗...... 我把眼睛扫向大厅,寻找着合适的队伍。 目光汇在一处。 那是一个落单的猎人,周围没有人有靠近和他组队的意思。 他的脸被头盔遮住,看不清具体的容貌,然而健壮胳膊上露出的几道疤痕,无处不表现着他丰富的作战经验。 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 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第三节 ◇ 简单的交流后,我基本了解了男人的身份。 男人叫雷克斯,他来自别的村落,正在四处旅行。他在这个村子里待上几天就会离开。 “是叫普卓对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和我组队吧?”雷克斯的声音从厚重的头盔下传来,头盔后的那双深邃黑色眼睛就像能看透我一样。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令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有点事,组队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男人转过头不再说话,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等人。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令我感到恐惧的男人,我竟然答应了他的邀请。之后我离开了集会所。 太阳早已沉入山下,月亮从云边慢慢出现。似乎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气味。独自一个人走着,突然地,脑中浮现出拉娅那副让人心疼的表情。虽然医生说交给他没问题,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下拉娅的情况。 于是,我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 ...好疼。 前些日子留下的伤口似乎再一次裂开了,血液缓缓流出,染红了白色的上衣。 眼看着雌火龙就要冲到我的身前,我却无论如何支撑不起来自己的身体。身体的剧烈痛苦一次又一次吞噬着我的大脑,神经不断在肌肉和伤口处传来危险的信号。 “唔。”我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疼痛让意识几乎要断了线,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我缓缓合上眼皮,既是因为难忍的疼痛,也是因为身体本能的恐惧。 “要死了吗。真不甘心啊...” 我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无限的黑暗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 儿时的事情在我脑海中不停闪过——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吧。 ...... “拉娅”。 这是母亲赋予我的名字。 父亲与母亲在狩猎狗龙时认识,在狩猎雄火龙后告白,最后在猎人们的欢呼声中,在峯山龙的背上举行了婚礼。 ——再之后,便有了我。 父母都为猎人,他们自然知道作为猎人的危险和不易。他们不想让我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生活,于是为我取了“拉娅”这个温和优雅的名字。 儿时的我,和身边的其他女孩一样。爱花,爱草,爱树,爱自然界的各种美好的事物。我怀念的喜欢的,是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对母亲撒娇,求她讲故事,享受着父亲给我梳理头发。 ——那些日子,是我最怀念的时光。 但是,猎人这个职业,伴随着死亡。 十岁那年,父母在公会的推荐下,接受了公会发布的狩猎金狮子的任务。 狩猎开始,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父亲和母亲作为队伍的主力冲向怪物,第三个人则负责远程支援与辅助。狩猎结束,大家被金狮子折磨的精疲力尽,好在只是受了点伤,没有人死掉。 正当他们互相击掌庆祝时,从山上跳下了另一头金狮子。 三人见状立刻躲起来。金狮子跪在尸体面前,捶胸着胸口,吼声惊动了整片火山。 母亲建议逃走,而固执的父亲自信地站在了金狮子面前。母亲见状也冲了出来。 狩猎成功,金狮子被击败。 而被打成重伤母亲,就像报复一般,被金狮子丢尽了炽热的岩浆。 当知道母亲死亡的讯息时,我痛不欲生,比伤口带来的痛感还要强上上百倍。 为什么当时不见好就收?为什么父亲不考虑后果?为什么这么自私?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和泪水一同涌出。我迫切地需要一个解释,迫切地需要听见父亲他亲口说出来的解释。 ——而这个解释,我等了足足八年。名为“父亲”的那个人,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眼前。 直到某天,我再杂志上看到上位优秀猎人的栏目中,出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家庭”与“荣誉”面前,他毅然决然地将我抛弃。 我讶异,我疑惑,我不解,我失望,到了最后,我只剩下无限的怨恨。 于是,我拿起母亲留下的长刀。我要作为猎人,找到他——找到这个让我等了八年的父亲。 没错。 我还不能死。 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为了那个解释,我都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要尽快找到他,我一刻都不能停下,一刻都不能。 我努力的睁开眼。看样子是被人救了。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我躺在床上,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我企图坐起来,却发现身体的虚弱让我根本做不到。 “你醒了啊。”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也是,那种情况下,能救我的也只有这个自私的普卓了吧。 还真是亏他能鼓起勇气面对雌火龙呢。 他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突然感觉,放慢点脚步也不赖。 第四节 推开公会的门,这里依然同往常一样嘈杂。 嘈杂的人群中,那个人依旧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我走向他。 “你来了啊。”雷克斯就像能感应到我的动作,在我向他迈出第一步时便转向我。这个敏锐的男人还是那样的让我感到不安。 下午与拉娅打过招呼之后,我来到了集会所。虽说手头的钱还没紧张到不得不做任务的程度,但我想还是早点把事办完比较好。 “任务我已经接好了,我们走吧,普卓。”雷克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他背起那柄高出他不少的太刀,示意我一起走到大门处。 “喂,别就这样自作主张地出发了啊。你接的什么任务。”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任务书。 我快速地扫着任务书上的文字,眼睛锁定在“雌火龙”几个大字上。 ——那是在一天前,打败了拉娅的怪物。而我面前的这个等级和我一样,不过只有三级的男人,竟毫无紧张感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么,走吧。”确认我了解了任务内容后,雷克斯迅速把任务书收进了口袋,与此同时慢慢向大门走去。 “没关系吗,那可是火龙啊,不用再准备一下商讨战术吗?更何况我们只有三级啊。” 雷克斯突然停下脚步。 “三级吗...哼哼,你觉得凭借这种无聊的头衔,就可以证明一个猎人的实力吗......” 语气中,透着雷克斯的轻蔑。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相反,他给人一种久经沙场的感觉。他的一字一句中,透露着自己对于公会各种严格等级划分的不屑。 我霎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样让人脊背发寒的感觉,只有和身为上位猎人的叔叔见面时有过。 “算了算了,多数情况下,这种猎人等级的划分还是有用处的。”雷克斯摇摇头,语气温和下来——这才恢复到能让我有勇气接近的状态。 “想一起去就赶紧出发吧,不敢去的话你就留在这里,没人强求你。”雷克斯回过头对我说。 “......走吧。”我下定决心,踏出了公会的大门。 ◇ 普卓和雷克斯,在树林中谨慎地前进着。 昨天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走起来需要格外小心。 但湿漉漉的地面,也让各种动物的脚印更清晰地显现出来。 不久,二人跟着火龙的脚印,找到了藏匿在林中的雌火龙。 它那翠色的麟甲,巧妙地与绿色的林子融合在一起。若不是脚印的引领,想必他们很难发现雌火龙吧。 普卓拔出了他那把足足两个月未出鞘的片手剑,提起盾摆好架势,缓缓挪向雌火龙。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普卓的身后传出雷克斯的吼声。随后,雷克斯把右手搭在刀柄上,以随时准备将其拔出的状态,冲向雌火龙。 若把头盔完全摘下,就一定能看到雷克斯因为兴奋而完全抑制不住的表情。 怪物明显被吓了一跳,它把头扭了过来。 而雷克斯已经跑到了怪物的面前。 寒刃出鞘,刀光如月。太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砍向不及反应的雌火龙的头部。 雌火龙后退几步,雷克斯的刀,在它的脸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火龙吃痛,仰起头,震耳欲聋的吼声就要从它的喉咙里发出。 普卓及时掏出口袋中的***,投向雌火龙的前方。黑绿的树林立刻被***染白,火龙则是被致盲。 趁此机会,普卓跳起,用短小的片手剑劈向怪物,然后左右开弓,把剑和盾一股脑地连砍带锤地招呼在怪物脸上。 雷克斯则是跳到雌火龙尾根。雌火龙的尾部具有毒素,若把它砍掉将会减少怪物的威胁。他这样想着,挥舞着手中的太刀砍向雌火龙的尾巴处。 雌火龙被攻击得无还手之力,便运动力气,将身体和尾巴一同顺时针甩动。 巨尾砸向了普卓。他立刻举起圆盾,勉强挡住攻击,却还是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被击飞老远。 雷克斯被甩出尾部,太刀由于没抓牢,紧紧插在了雌火龙尾巴上。 雌火龙恢复了视力,他吼叫着,呼啸着,如一辆火车般冲向雷克斯。 雷克斯丝毫没有慌乱,与此同时,他向着自己后方的树跑去。 他冲到了树前,而雌火龙只与他剩下两米左右的距离。 雷克斯脚下绷足了劲儿,两三步踏上树干。雌火龙把脆弱的树撞倒,雷克斯则因为重力径直向下落。 在空中,雷克斯以惊人的反应速度,踢向倒下的树干,然后借反作用力落向火龙尾巴,精准地抓住了太刀的刀柄。 雷克斯把全身的重量压下去,雌火龙墨绿的尾巴如切豆腐一样被斩下,完整的尾巴砸在泥泞中。雌火龙倒下,一时间动弹不得。 雷克斯稳稳地着地,手中的太刀竟然没有沾上一滴怪物的血液。刀身上,附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白气。 ——这叫气刃斩。这是使用太刀的猎人,将太刀技术掌握炉火纯青之后,所悟出的一种技法。 雌火龙倒地不起,雷克斯哪里会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他把刀身抬到与肩膀齐平,踩着大步刺向火龙,然后原地跳起,太刀的刀尖直指雌火龙的颈部。 噗的一声。 雌火龙脖颈被刺穿,不断喷溅出红色的液体,宣告着雌火龙的死亡。 ——如美丽又危险的死亡之花。 第五节 双眼睁开的那一刻,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让我的眼睛微微有点刺痛。刺眼的阳光宣告着时间——我似乎睡了一个上午。 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户前。 这所医院是这个村子里最高的建筑,我所在的位置是这所医院的四楼,地面上的风景尽收眼底。 明明只是在楼下,却因为身体不能下楼,使得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身体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先前伤口发炎带来的发烧症状已经消失,这让我的头脑变得清醒。 我因此不禁回想起昨天晚上,看到普卓时那种安心的感觉。 ——我由衷地为这种感觉害怕。 是的,不可以有这样享乐的想法。我担心自己沉溺于这种虚假的安心感中,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不知道父亲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辞退猎人职务不干,只能趁他还是猎人时候,去各个集会所寻找他,所以必须要争分夺秒。 而在普卓的面前,我却时不时有一种【这样缥缈的目标还是放弃好了】的想法。 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哀。明明有那么重要的事在眼前,自己却自私地想就此放弃,这不就和那个普卓一样了吗。 ......决定了,我不能再让普卓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这种虚无的安心会一点一点吞噬我那颗追寻着答案的心,直到某一天让自己完全失去斗志。 是时候离开了,即使身体条件不是那么允许,也要离开他的身边。 ◇ 拉娅走了。 病房里面没有拉娅的身影。床铺早已被收拾整齐,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唯一留下的,是拉娅留在床上的信。 信上写了她成为猎人,以及离开这里的理由。 【有缘再见,普卓。】 ——这是拉娅写的最后一句话。 老实说,我早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像我这样懒散的人,在有如此严肃目标的她身边,也只会拖慢她的速度吧。 没错,我们成为同伴,只是因为工会的安排。在经过几次任务过后就解散的队伍也不在少数,倒不如说,实力差距如此大的队伍还能组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 接下来,就是找一个看起来发展能长远点的队伍,混进去当个跟班了。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拉娅这么强,一个人也肯定没问题,我这样对自己说。 ——但是啊 为什么,心里面那么堵呢。 单单是坐在这里,就有一种浮躁得无所适从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身体。 一天前,名叫普卓的人,对拉娅身体的崩溃感到愧疚。 一天后,名叫普卓的人,对拉娅的离去感到烦躁。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一直对自己身外的事物不关心的我为何会对她产生这种感觉,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否还名为【普卓】。 我瘫在床上,开始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慌乱。 归根结底,魔法是不存在的。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一个人的灵魂与另一个人调换,有的只有自己性格和思想的变化罢了。 我不知道对拉娅的这种感觉是否为喜欢.......只知道,第一眼看到同样孤单的拉娅时,我心里有种找到同类的释怀,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虽然现实是根本做不到保护她,但我希望能以时间为代价,极力尝试。 但,现在的我,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我看着地上因为狩猎结束后匆匆赶来,还没来及放回家的武器,以及来时买的那束百合。 眼眶中竟渐渐有了温暖的感觉。 “......我真是的。” ——我用手捂住眼睛,不让里面的泪流出来。 第六节 ?雨水灌进了靴子,迈出的步伐异常沉重。水没林又闷又湿的空气,让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极其不痛快。 面前的,是进入了狂暴状态的水兽。异常暴躁的它与猎人搏斗着,搅得水面迸出层层水花。 从拉娅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星期,我在郁闷和烦躁中度过。哪怕打听拉娅的去向,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让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而再过不久,雷克斯也要离开村子去别的地方 ,而我又会变成独自一人。 “喂喂!!!快闪开啊!” 我回过头,雷克斯扑向我,把我撞向了一边,从水兽口中吐出的高压水柱,整齐地将淹没了树林的水分成了两半。 好危险。 “你不是说要来锻炼自己吗?到头来怎么又是我一个人在努力啊!!!”雷克斯以责备的声音冲我喊。但我知道这没有恶意。 和他待的时间长一点,就会发现他是个蛮热情的人。与初次见面给人的高冷印象截然相反。 “看好了!它现在已经要疲劳了,趁现在你赶紧上,我在旁边辅助你,快去!” 我迈出扎实的步伐,冲向水兽。 水兽的爪子从我的左侧抓过来。我则是迅速向右跨出,与水兽拉开距离。 然后把盾举到胸前,腿向后奋力蹬出,将力量集中到圆盾上,砸得水兽眼冒金星。 见此机会,我将公会教的片手剑招式一个不落地用在了水兽身上。或是将这几天的烦躁一同发泄到了自己的剑上,随着有力的斩击,水兽的头部多出来了五六道不浅的伤痕。 水兽自知不敌,扭过自己柔软的身子,把身体下的雨水甩到我的身上,我的视线暂时被水模糊。 待我揉清眼睛,水兽已经一瘸一拐地逃出了我的攻击范围。 好在平时节约,那天屯的***还有余。***投出,被***晕瞎的水兽,摇摇晃晃不知去往何方。 “雷克斯!” 我助跑起跳,短剑劈向水兽的头顶。雷克斯则是横过太刀,降低中心,向它的下颚砍去。 一长一短的刀光,从上下两层划过它的头颅。迷惘中,水兽在这两片白光下,失去了它的生命...... …… “.......又想起她了吗。” 安静的马车中,雷克斯突兀的声音传来。 不用说,【她】指的是拉娅。这几天,我把关于她的事告诉了雷克斯。 我没有说话。 “普卓,你知道吗,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而你又属于那种完全不会掩饰自己想法的人。” 我没有说话。 “你知道拉娅姓什么吗。” 我摇摇头。作为同伴与我组了两个月的队的拉娅,竟然不清楚她的全名。虽然我也从未向她提起我的姓。 所以,话说回来,我真的了解拉娅吗? 人和人的感情是做不到完全相同的,世界上没有两个人能做到完全互相理解。所以在基本了解了拉娅的事之后,我能做到的只有同情。 但那只是同情而已。 我不是拉娅,不能体会到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过来的心情,不能了解到她对父亲的怨恨之深,更不要提能站在她的立场上帮助到什么了。 因为归根结底,我并不了解她。 比起在她面前阻挡她,我还是在她面前消失比较好。 ——我又一次这样想。 “她姓克里约。” “......这样啊。”对于这个名字,我是头一次听到。 “但这不是她真正的姓。”雷克斯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雷克斯递给我一本刊物。虽然这本旧刊出版的时间离现在已经很远,但上面《狩猎生活》几个字依然清晰——这是从猎人这个职位诞生之日起,就开始连载的月刊,里面的文章大多数由猎人公会发表。 “这是什么时候的啊,看起来好旧。” “旧就对了,因为这是八年前的东西。” 八年前?这不是拉娅她...... 我看向雷克斯。他又一次看穿了我的想法,对我点头示意。 我翻开这本旧刊。拉娅的父母当年遇到的事,似乎被公会刊登在了这上面。 【在猎人们的奋勇抗争下,虽然任务成功,但仍然有两位猎人——塔莱斯劳德和茜倪斯劳德,这对勇敢的夫妻不幸为了附近村落的和平而献出了生命......】 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和拉娅知道的信息不同。去执行任务的有三个,回来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拉娅父母外的第三个人。 那个人,告诉拉娅,她的父亲并没有死亡。 公会的信息,几乎能保证绝对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 “世界那么大,也少不了几个重名的人吧。”雷克斯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了椅背上。 “那么,拉娅找的那个人—— ...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第七节 ◇ 雷克斯明天就要动身离开这个村子,我结算了任务,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话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当时和拉娅的父母组队的人,或许并没有告诉她真相。 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做会给自己什么好处? 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惑着我。事件的真正情况,也无从验证。但总之,告诉拉娅她的父亲还活着的人,与猎人公会,必然有一方在说谎。 我不想让拉娅忙活了半天做的是无用功,话虽如此,我却找不到拉娅告诉她这一切。 踏着被寂寞的夕阳染黄了的小路,我走到了家门前。 或许是想的太出神,我刚发现家门口的围墙上坐着一个人。 “诶?” 白色的长发,透着深蓝色幽光、如海水一般的眼睛,以及和拉娅一模一样的身材和容貌,让人觉得这就是拉娅本人。 ......不,有哪些地方不一样。硬要说的话,是眼睛吧——她的眼神中,不存在拉娅眼睛中的忧愁苦恨,反倒多了一丝活力。 单从这一点,我就判断出这不是拉娅。 “啊呀,来了啊。是普卓先生吗?”她轻快地从围墙蹦了下来。 我以点头作为回答。 “啊,太好了。初次见面,我叫菲莉娅,是拉娅的姐姐,今后请多关照啦。”菲莉娅伸出手,这是要握手的意思。 原来是姊妹的关系,怪不得那么像。我伸出手表示回敬。 “那么,我就直奔主题了。我是来找拉娅的,听公会的人说,她好像经常和你一起出任务。” “那个...很抱歉,老实说我也在找她。”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菲莉娅。 “...那么,作为她的姐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哈哈,你这话说的。有头绪的话我还问你干什么啊?真是的,又让我白跑一趟......” 她的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算了,来都来了,在这里多待会儿吧。那么,用我帮忙吗。”菲莉娅看着我满身的泥水的狼狈样,察觉到我的战斗能力并不强。 “好啊。”我立马答应。 “喔,回答的很干脆嘛。”菲莉娅的嘴角自然地勾勒出一抹笑容。 ——这是在拉娅脸上绝对不可能看到的笑。 ◇ 正值中午,阳光照射在洁白的雪上,映出刺眼的光。 哪怕阳光正打在头顶,也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名为【冰牙龙】的怪物,安静地享用着刚刚捕到的猎物。 它用琥珀色的利牙划开猎物的毛皮和厚厚的脂肪层,露出下面滚烫鲜红的内脏,然后把头埋进去大口啃食——这样能有效地在着冰天雪地中保持体温。 菲莉娅与普卓,偷偷靠近了冰牙龙。 冰牙龙似乎有了危机感,缓缓转过身来。但它没有吼叫,只是眯着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二人,这幅样子有如伫立在雪中的白色骑士。 猎人拔出了武器。面对有着极大压迫感的冰牙龙,他们的眼睛中却透出了坚毅。 随着冰牙龙震撼人心的一声大吼,战斗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菲莉娅提着不符合她形象的巨锤,径直向怪物的头部挥去。这一下确确实实地砸在了它的面门上。 而冰牙龙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稍微往后缩了半步,然后贴着地把尾巴甩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扇形。 普卓及时冲出,把盾张开,挡下甩来的巨尾。 菲莉娅把锤子甩到身后,腰往外扭呈蓄力状,迈着碎步接近冰牙龙。 直面着它的菲莉娅,竟不存在一丝恐惧。她挥舞着大锤,在空中划过了两个整齐的圆,然后狠狠地砸在冰牙龙的头上,甚至让地面都为之震了几震。威力足足比刚才的攻击强了三倍以上。 哪怕是冰牙龙,也扛不住这结实的攻击。被砸蒙的脑袋,带着它的庞大身躯向后退了几米。 菲莉娅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奋力甩出大锤挥向冰牙龙,瘦小的臂膀上竟绽出分明的肌肉。 “呃?” 冰牙龙向后轻盈地起飞,轻易躲开了菲莉娅的追击。 冰牙龙不但地面作战能力强,飞行能力也相对其他种类的四足飞龙更为突出,这也是它人让头疼的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它的嘴中吐出来冰冷的吐息,笔直地落在菲莉娅脚下的那片雪地。 菲莉娅的脚下,掀起了螺旋状的气流,将她卷飞。 菲莉娅摔的生疼,但没有时间愣着了。她迅速爬起来,紧张地盯着眼前因为气流而模糊的区域。 数秒后,冰牙龙的身影从螺旋中现身。它咆哮着从空中扑向菲莉娅。 同时出现的,还有挂在怪物右翅上的普卓。 他转动插在怪物翅膀上的刀的刀柄,刀身瞬间变得红热,随即一声巨响,刀刃就这么从内部炸开,爆出炽热的火焰。 冰牙龙被炸了个措手不及,爆炸带来的冲击将它推向左边。 它右翅的尖棘被炸断,导致机动力下降,怪物狠狠地摔在雪地上。 之前在普卓狩猎完雌火龙后,将怪物身体里的火焰袋和爆药一同交给了工房,借此打造出了可以爆炸的短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菲莉娅举起比冰牙龙头还大的锤,高高跳起,奋力向下砸去。 冰牙龙的头颅被砸裂,爆出红白相间的液体,在它白色的身躯上显得格外显眼。 怪物轰地倒在地上,不再发出一点动静。 ......狩猎结束。 ◇ 集会所中,菲莉娅摊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疲惫。 “啊啊,终于结束了。多亏了你啊普卓兄。” “ ‘噗做熊’ 是个什么称呼,话说你比我大吧。”我包扎着腿上的伤,头也不回地应到。 这时,公会的接待员小跑着来到我面前。 “猎人普卓,恭喜你,公会已经认同了你的实力,接下来将赋予你紧急任务。”接待员小姐温柔的声音传来。 “任务的内容为狩猎雷狼龙,成功将会提高您的猎人等级。如果三天之内不接,这个任务将作为比您等级高的任务,张贴在任务板上,所以请尽快准备哦~” 这是在拉娅走后的第一个紧急任务。 “好的。”我表示了解到了情况。 也许是渴望着与她再次相见,拉娅走后我有了斗志提高自己的等级。 啊,对了。 “菲莉娅,关于你父母的事......” 菲莉娅坐直身子,眼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说出了这句话后,我立刻后悔了。 “当然知道了。” 菲莉娅的脸,阴沉到前所未有的状态。 “——因为我,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啊。” 第八节 “……你说什么?” 我条件反射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菲莉雅。 像是在逃避我的视线,她扭过头自顾自地继续说: “母亲死的时候,我在场,当时与他们组队的第三个人就是我。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作为猎人活跃了。没错,当时的情况是我告诉拉娅的。” “看来妹妹她全都告诉你了啊。”她又补上一句话,脸上显现出无奈的神色。 我多么希望她是在说谎。可看她的表情,这一切似乎都是真的。 ——事情更麻烦了。 先不说别的,既然是她告诉的拉娅,那她的描述确实与公会的解释相反。我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敌还是友。 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心脏跳动的声音大得像钟声。 几番思考,我决定直接问和刊登的内容最矛盾的地方—— “你的父亲,当时活下来了吗。” “……是的,他活下来了,但是之后就离开我们了,现在也没找到。”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这是雷克斯先前对我说的话。 菲莉雅视线的片刻游离,使我对她的发言起了疑心。 “你在骗人。”我故意斩钉截铁地说。 “不!我没有骗人……” “你就是在骗人。”我紧蹙眉头,一步步靠近了菲莉雅,给予她更大的压力。 我抽出折得四四方方的《狩猎生活》,展平,翻开了那一页。砰地一声,把杂志拍在桌子上。 菲莉雅抬起头,读着我用手指的那一段。 顿时一片安静。 她咬着嘴唇,不知道用什么话表达自己的心情。 “来吧,解释解释。你为什么骗了拉娅?” “……” “请你尽快回答我。八年前的杂志上,写过你父母的情况,上面明确地写着他们都在那场战斗中死亡。证据已经明确地指出了你说谎的事实,接下来需要你解释这么做的理由。或者换一种问法,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你的父母到底是被什么杀死的?” 我再一次靠近她,靠近到几乎要贴上的地步,紧张的气氛充斥在我们之间。 “不要再逃避了,快点回...” “够...”菲莉雅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到。她低下头,银白的发丝垂下来,让我看不见她的脸。 于是我把自己的视角放的更低。 但我看见的,只有菲莉雅脸颊处晶莹的泪光。 “够了!!!”尖叫声突兀地从她的喉咙处发出,震得我耳朵发麻。脑海里的嗡嗡声,片刻后才消失。 周围瞬间一片安静。被菲莉雅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无数只眼睛转向我们两个人。 菲莉娅湿润的双眸颤抖着。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等到人群的声音重新嘈杂,菲莉雅终于开口了。 “他们,不仅是拉娅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 “你,为什么,要以这种的语气质问我?他们难道是我杀的吗?”菲莉雅抽泣着,泪水汩汩地涌出眼眶。 委屈,愤怒,失望,一切都被明显地写在她的脸上。面对这样的她,我想不到什么话可以说出来。 “你想知道真相是吧,好,我现在全告诉你,找到之后赶紧找到妹妹跟她说吧。这样你满意了吧,自私的家伙。”先前的友善全都消失不见,恶狠狠的语言不断刺向我。 “拼命想忘记的事,多亏了你又想起来了。” 又一次,自以为是地做了那么多,结果反而伤害到了别人。 我一言不发地坐下,聆听着菲莉雅讲她的故事。 ◇ 火燃烧着,炙热的岩浆不断迸发出来。在这种环境下,我和塔莱斯早已汗如雨下。 不止是因为火山内的温度高的不像话,也是因为前一秒还在抵御金狮子的母亲,下一秒就在岩浆中失去了声息。 我因害怕而颤抖着,锤柄几乎要脱离我的手心。 父亲怒吼着冲向怪物,沉重的大剑被愤怒所牵动,挥舞的速度竟然和太刀相当。 大剑直直地向金狮子的面门砸去,可被金狮子迅速地躲开,之后便是朝父亲的方向甩出奋力一拳。 他似乎急了眼,也不躲避怪物的攻击,抡圆了大剑,愣是将它的重拳挡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老子死啊啊啊啊啊啊行。!” 父亲的愤怒已经几乎超过了极限,脸憋红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咆哮着,挥出了快而有力的一击,这一击确确实实地命中了怪物。 随即斩出的第二刀,正中了金狮子的下巴。金狮子连连后退。 大剑举过肩膀,蓄力,他踏着结实的步子向它靠近。第三刀重重地砍了下来。 刃还未落下,金狮子的眼中突然冒出点点电光,背上的黑毛像钢针一样根根直立起来,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它口一张,嘴中凝聚的能量,以光波的形式从体内释放出。 塔莱斯无法躲闪,把大剑的巨大剑刃当做盾牌挡在身前。 数秒后,金狮子停止了攻击,塔莱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满是被烧伤的痕迹,盔甲也已经破烂不堪。 他拄着武器,撑起身子。汗液与血液一同从脖颈流下,落在地上,却又很快蒸发。即使被攻击后有些精神恍惚,他也始终紧盯着金狮子。 怪物突然跳起来,足足有几层楼高,而后迅速砸下,连地面都为止颤抖。塔莱斯狼狈地向后跑去,虽然没被直接砸中,但也被金狮子砸飞的岩石击中。 滚烫的石块砸中他的脊背,这一下足以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金狮子转向了在一旁的我,赤色的眼睛如火焰不断燃烧,令我战栗不已。 此时此刻,我唯一想到的事,就是逃跑。 我拼命地逃,身后发生的事什么也不管。 金色的光波从我的头顶上方穿过,以不规则的轨迹射向火山洞口的石壁。 我卧倒,看自己的身后,父亲奇迹一样的与金狮子搏斗着。他骑在怪物的脖子上,右手已经血肉模糊,仅能活动的左手紧紧地抓住插在它背上的武器。 “父!……” 话未说出口,便被金狮子的吼声掩盖了过去。 不断崩摧的山体催促着我离开这里。 冲出山洞的那一刻,出口处应声而坍。 我乏力地瘫倒在地上。风静静地吹着,四周安静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才意识到,就在这顷刻间,父母二人亡于火海之中。 连离别的话都没说,二人就已经从我今后的生命中永远消失。 迟来的眼泪,如洪水冲破大坝一般涌出。 第九节 ◇ 漫长的秋季即将结束。前些日子树上挂着的稠密红叶,如今被冷风蚕食得屈指可数。 风一阵接一阵地吹来。寒冷侵蚀着我的身体,身上添的衣服似乎无济于事。 我活动着冻得僵硬的手指,嘴里时不时吐出对天气的抱怨。 离开普卓后,经过几天的休息,我再次踏上这条由腐烂落叶铺成的路。 ……这次目标依然是雌火龙,那个之前让我失败过一次的家伙。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带的怪物开始变多了,以至于连相同种类的目标都能在任务板上看见好几个。 我祈祷着不要遇见别的怪物,向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之上突然出现的巨影挡住了日光。我抬起头,只见庞大的绿色火龙从我头顶上向前飞去。 没有错,这次的目标来了。 “不会再让你赢的。” 我加快脚下的步伐,向火龙飞行的方向跑去。 ◇ 布帘被人掀开,锻造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来,拿好了!”体型剽悍的龙人族男人,把用冰牙龙素材做的武器递到我手上。 雷狼龙对冰属性的攻击抗性不强,击败冰牙龙的得到的素材刚好派上了用场。 我装备好片手剑,端详起来。 银白色的剑刃被磨成成锯齿状,整体比之前用的猎人弯刀稍长。右手的盾牌则是放弃了圆形的设计,做成和冰牙龙头部一样的造型,盾的末端还和模仿冰牙龙的牙安上了两根刺。盾的大小刚好只能保护住整只胳膊。 挥了两下,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这种感觉在每次更换武器时都会出现,我也早就习惯了。 明明都叫做【片手剑】,但是使用起来感觉却不完全相同,有的甚至差别很大——这主要是因为所使用素材不同。 在不知道多少年的研究中,热衷于锻造的人们,揣摩出了目前可以用于锻造的素材最为合适、最为合理的设计使用方式,因此由不同素材做成的武器,每一种的造型和手感都不会完全一样。 虽然这会让猎人多出一段适应新装备的时间,但也保证了每一种材料利用的最大化。 “准备好了吗,那事不宜迟赶紧走吧,路程还要耽误个半天时间。”菲莉娅以冷漠的语气催促着我。 这也难怪,恐怕因为昨天的事,她对我的信任程度已经清为零了。之所以我们还一起行动,只是因为我们的目的相同罢了。 据她所说,亲眼见证拉娅双亲死亡的人就是她。可是,碍于当时的情况,只顾道歉的我还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对拉娅说实话。 “那个,菲莉娅?” “说。” “为什么……不和拉娅说实话实说呢?虽然问得很唐突,但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要了解的事。” 菲莉娅杵在原地。半晌后,她抬起头,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走过。 “走吧,边走边说。” ◇ “不是我不告诉她真相,而是我无法开口告诉她真相。 从哪开始说起呢…… 这样吧,首先我要说明一下。 可能是因为成为了猎人之后急于向父母表现自己,我并没有拿出来多少时间和拉娅待在一起。 所以明明是姐妹,我和她的关系却并没有那么好。对从小就不擅长交朋友的她来说,父母几乎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狩猎结束的当天晚上,我回到了家,把母亲已经死亡的消息告诉了拉娅。 我没有提父亲的事,一是不想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二是对父亲是否能生还还有一丝希望…… 可惜的是在第二天,公会派出的搜救人员找到了被压在石头下面的金狮子和父亲的尸体。 这八年里,我也想过告诉她真相。可身为猎人,常年为了做任务而奔波于各地,导致并没有多少回家和拉娅对话的机会。 偶尔回到家,看到她一个人寂寞的样子,却又怎么也无法把真相说出来。她很固执,从来不把心里想的告诉别人。我担心害怕要是真的说出口,精神上失去了唯一支柱的她会做出来什么傻事。 直到某一天,回到家后,并没有看到拉娅的身影。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告诉我她要去找那个早已经不存在了的父亲。 然后我就一路找到了这里……” 菲莉娅的声音戛然而止。 ◇ 雌火龙轰然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她的身上布满了被拉娅砍出的深浅不一的伤痕,嘴角不断流出口水。经过长时间的战斗,它已经进入了疲劳状态。 拉娅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长剑高高举起,朝着雌火龙的头又是一剑。 即使她没有回复到自己身体最好时的状态,但足以对付火龙了。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拉娅冷得有点僵硬的身体也因剧烈运动暖和起来。 连着三剑,从同一方向扎扎实实地挥砍在雌火龙的头上,一刀比一刀深。怪物翡翠一般的头甲,连同红褐色的血从它的头上被斩裂、击碎、分离。 眼见第四剑砍下,雌火龙的嘴中却忽然冒出火星。转眼间,它重新起身,在身前吐出火焰。 好在拉娅观察到这一动作,及时向后翻滚,躲开了怪物的偷袭。 如临终前的垂死挣扎一般,雌火龙扇着残破的翅膀,径直爬升到空中。 火龙突然停住,随即把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头部,如高速运动的陨石一般向拉娅俯冲过去。 拉娅一愣,可现在并没有时间让她考虑,怪物已经开始冲过来。人的脚力终不能不过体型庞大的怪物,现在逃跑,只可能鱼死网破。 拉娅没有跑。她把手伸向挂在腰间的短弓。 正常情况下,拉娅在狩猎中用不到它,一柄长剑足以击败怪物。但是,用不到弓,并不代表她不会用弓。 张弓,搭箭,拉满,瞄准,动作一气呵成,不存在半点犹豫。 在她认为自己可以掌控或扭转当前危险的局势的时候,自身本能的害怕与恐惧之类的感情,会全部转化为肌肉的兴奋和精神的集中,她会变得异常冷静。 ——这是她异于常人的天赋。 ◇ 时间如停滞一般。 眼前的飞龙吼叫着向自己扑来。它的嘴张的很大,下巴向一侧歪过去,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中流出,向两边飞溅着,样子很是滑稽。 目标很简单,那就是把这个大家伙射下来。 箭从拉满的弓弦上脱出,划破空气,与径直飞来的龙相撞,死死地插在它的右眼上。 怪物飞行的动作如被冰封一样僵住,失去行动力的它一头栽在地上。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强烈的震动。 它的身躯并未完全停下,愣是刹出去一段距离。地面被翻开,露出下面新鲜的泥土。 我走了过去,反手握住长剑,给予了雌火龙最后一击。 ◇ 我用布拭去剑上的血迹,把它挂在背后准备离开。 啊啊,对了。差点忘了砍下素材作为任务成功的证明了。 真是麻烦啊……平常这种事都是交给普卓做的。 我皱着眉,抽出割素材用的猎人小刀,重新回到死去的怪物身旁。 ……奇怪了,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一样。 我警惕地观察四周,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哔哔哔哔哔哔哔————】 尖锐而急促的口哨声响起,不到半秒的时间,我的身边滚过来三四颗黑色小球。 “什么东西……” 小球中呲呲冒出的淡蓝色气体,化作烟雾霎时间散开,阻挡了我的视野。 这种颜色……我好像见过。 冰冷气体带着危险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子,身体顿时传来阵阵疲乏。 对了,眠狗龙的吐息和这个颜色相同。似乎这是有催眠效果的气体。 我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趴倒在地上,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死撑着眼皮目视前方。 眼前的景色越发模糊起来。朦胧中,我看见三个带着面罩的人在雾中出现。 我被偷猎者袭击了。 ——这是大脑向我传来的最后信号。 随着又一阵困意袭来,我眼前发黑,彻底死睡过去。 第十节 ◇ 马车颠簸着,一刻不停地向前行驶。 我从马车篷子下探出头。风凉凉的,让人有点鼻子不舒服。 天色已晚,远处井然有序的村落亮起点点灯火。路途消耗掉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长,再加上天黑,车行驶的速度满了下来,看来还得再有十几分钟才能到目的地。 “……” 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普卓闭着双眼,靠着挡板,时不时说出这样听不清是什么的梦话。 车轮碾过土路的坑洼,一阵颠簸中,普卓从梦中惊醒,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眼睛又开始缓缓闭上…… “喂!都睡了一路了还要睡啊!赶紧醒醒快到地方了。” 他身体一震,眼睛立刻睁大。 “啊啊啊!……快到了吗。抱歉……”普桌揉着眼说着。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晚上总做梦……真是的。” 他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丝毫不见即将面对怪物的紧张感。 真是的……好歹也有点危机意识啊。我无语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理会普卓。 车继续行驶着。 “喵,前面就是有点危险的区域了喵,把你们放在这里后,我就去离这里最近的雷光村的公会了喵!还是老样子,出现危险情况就发射信号弹,我们会派人帮你们的喵!” 驾驶马车的兽人种车夫,依旧用着尖细的嗓音,说着永远没有改变的话。 车子在缰绳的拉扯下缓慢降低速度。 “拉……不,菲莉娅。”片刻后,看向车外的普卓,冷不丁地叫我的名字。 “怎么?” “你看。” 不知何时,身边的景色被点点荧光点亮。荧光组成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光阵。乍看之下没有什么规律,但仔细看,它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且越向前走,荧光的数量就越多。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这些荧光来自于一种被称作雷光虫的昆虫。这种的虫子自身会发出或蓝或绿的光,同时体内蕴藏着一定电力,因此时常被猎人们用在制作陷阱上。 雷光虫在这一带是随处可见的。只是这个密集程度……很不对劲。 “……做好准备吧。” 我抱着最坏的打算提醒普卓。 雷光虫,与我们今天狩猎的对象——雷狼龙,二者存在一种互利共存的关系。雷狼龙为节约体力,会把自身电力传送给身边的雷光虫保存,使其变成超电雷光虫,与此同时也避免了雷光虫遭受天敌的捕食。 所以,恐怕那个怪物已经在附近了…… 普卓紧紧握住剑柄,手微微颤抖。想必他也知道这点。 四周安静得可怕,唯有马车的声音十分响亮。这声音没有给我们的心情带来半点慰藉,反倒有种车子随时要散架的错觉。 马车继续行驶。 大约又行驶了十多米,林子后,一道电光划过,蓝白色的霹雳透过那些看上去光突突的枝条,伴着一阵巨大的响声,划破周围的安静。 又是几道电光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怪物高亢的嘶吼。 马因为受惊,向不同方向跑去,车身剧烈摇晃起来。 “喵啊!怎么了啦!” “赶紧逃吧猫师傅!我们已经到那家伙的领地了。普卓!跳下来!” 作为领地意识极强的怪物,雷狼龙会在第一时间驱赶那些带着危险进入它领地的家伙。我们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据任务说明里面报告的位置应该还有一些距离啊,莫非它的领地已经扩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和普卓跳下车后,车夫迅速掉头,逃离了这片区域。 “先说好了,普卓。”我站稳脚,对他说。 “这是给你的紧急任务,我不会帮太大的忙。要是这种情况应付不来,哪怕晋升了猎人等级……” 呼…… “等待你的也只会有死这个下场。” “我知道。” 他的眼睛紧张地睁着,映出前方时不时出现的道道电光。 虽然回答的很坚决,但他拼命止住身体颤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就是了。 ◇ “你去保护车子,快!” 大哥样的人与雷狼龙战斗的同时,对旁边的人喊道。 在我们一步步靠近混乱的中心时,才发现,雷狼龙所针对的对象并不是我们,而是从另一条路过来的车队。 车队总共有五人,为首的男人手持双刀,两柄刀一齐对雷狼龙的前爪劈砍。可由于围绕着雷狼龙身体时不时显现的电流,他好几次想发动攻击却无法近身。 雷狼龙见先前的威慑没有明显的效果,它迅速转身向后跳去,之后便是纵身一扑,厚重的前掌朝着那个男人使出了强力的拍击,足以让他化作一摊肉泥。 虽然男人慌忙向左侧闪,没有被直接命中,但也被怪物爪边的电流所带来的冲击力震飞。 男人肩膀受了伤,血顺着右胳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捂着右肩,艰难地站起来。 互送着车的两个小弟见此情况,拔出各自的武器前支援。 三人的武器皆为短刃武器,在与怪物的对峙中渐渐败下阵来。 “傻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过去帮忙啊!” 菲莉娅向一直在看却无动于衷的我喊道。她把手搭在腰间的锤柄,没等我行动,她便已经冲到怪物前。 “啊!别……别过来!” 雷狼龙逼近了倒在地上的人。 在怪物就要咬到他时,菲莉娅及时赶到。身体向左旋转,右手顺势拔出挂在腰间巨锤,接着借旋转带来的冲击力,给予了怪物头部重重一击。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雷狼龙的脑袋被砸向一边。倒在地上的男人在怪物嘴下获救了。 菲莉娅的战斗风格和拉娅截然相反。拉娅总是会抓住怪物的破绽,专门对怪物的弱点攻击。而菲莉娅总是冲在最前面,用手中的大锤猛烈攻击怪物的头部。 ……说起来,明明我这么弱,身边确是一群很厉害的人呢。 脑子胡乱思考的同时,我拔出自己的武器靠近雷狼龙…… ◇ 好冷。 我置身于大雪之中,已经走了好久。 走在上山的唯一的路上,每一步,厚重的雪都能没到膝盖,软绵绵的感觉让人感觉在泥潭中行走一般。 大脑已经快要冻上,唯一的思考就是: “我要向前走,山上有我一直追寻的东西。” 所追寻的是什么?在我漫长的行走中已经忘记。 奇怪的是,只是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我居然走到了现在。 “快到了……吗?” 在无人的雪山里,我扶着树干,喃喃自语。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突然,异常兴奋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我迈开大步向上走。到最后,我的动作已经变成了爬行。 我终于到了雪山顶峰。哪里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我的父亲塔莱斯。 啊……我想起来了。 这一路,正是因为找到他,我才能走下来啊。 真相什么的,事实什么的,全都无所谓了。 ——我只想,再一次看见他对我笑啊。 “父……父亲!” 父亲高大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我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碰到他了。 他偏过头,用余光看着我。 “诶?” 我发出小小的惊讶声。 塔莱斯——我的父亲,就这样笔直地向前倒下。 【扑】 除了他倒在地上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身下的雪,被红色的液体覆盖。液体肆意漫延着,似乎要把整座山染成红色。 “怎么会?” 这是……血? 如同猛兽一般,血液不断吞噬着雪的白色。 红色漫延到我的脚下。一只红色的、腐烂的手,持着匕首从恶心的液体中出现。 我好像被吓到了,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匕首插到我左边的大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感格外真实,格外强烈。眼前的景色像泡沫一样消散。 我被从梦中拽了回来,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而左腿的痛感仍然没有消失,不如说更为强烈。 左腿上,小狗龙的牙齿深深嵌入我的大腿中。 “咳啊!” 小狗龙的牙嵌入得更深,似乎要把我拖走。我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中。 我迅速把手伸向背后,要拔出武器。 “?” 那里空无一物。我的武器,被那些偷猎的人拿走了。 平日里对我完全构不成威胁的小狗龙,如今竟让我无计可施。 我的手指紧紧抠住泥土,拼命抵挡这它的动作。然而,挣扎越强烈,被它扯开的伤口就越大。 我死命压制着根本压不住的疼痛,哭喊的同时,剩余的右腿连续踹着怪物的头。 “啊!啊!松开!松开!松开啊!” 小狗龙在我连续踢了十一下后终于松口,发出宠物犬一样的哀嚎。 我抓住求生的唯一机会,一瘸一拐,狼狈地逃跑。 左腿裂开的伤口处涌出的血,一路顺着我逃跑的路线,形成了一条极其明显的血路。 【哦呜呜呜呜——】 小狗龙正在呼唤同伴。片刻功夫,身边出现了好几头相同的怪物。 ……不行,在走这种平坦的地方很快会被追上的。 我左转走进树林中。 不知为何,小狗龙都在林子前打转,却迟迟不肯深入。 “不管了。总之,这样能甩掉他们了吧……啊!” 我一脚踩空,向山下滚去。 啊,原来因为这里没有路,那帮怪物才不下来。 真是的,我怎么现在脑子才这么好…… ◇ 我滚到了山下的路旁,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当然,最严重的还是左腿的伤。 不断传来的痛感将我的神经麻木。身上的东西被那帮强盗拿得一干二净,我只得随意撕下衣服的一边,对腿伤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 我看着恐怖的伤口,眼泪再一次流下。 “哭什么哭……” 我对不争气的自己说道。 “停下!不许哭!” 我对不争气的自己怒吼道。 但是这些暗示什么用都没有。我哭的越来越厉害,响亮的哭声,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几分钟后,哭声停止。我抱着腿,因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的脑袋倒向一边。 “好倒霉啊……刚开始重新接任务,就发生这种事。” 我开始埋怨起命运的不公。 要是普卓在的话,我就能得救了……吧。 糟糕,我果然摔得脑子不正常了,居然想起他来了。 ……地面传来微小的声音。 这是…… 耳朵贴着地面,马车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我支撑起身子,马车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很快,车子在我面前停下,下来一位车夫样子的兽人。它的样子不知为何很狼狈。 “喵,你怎么了喵!” 兽人依然用永远不变的尖细嗓音说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