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坠落人层》 1.当他再次醒来 黑暗 眩晕 呼吸苦难。 在虚无中可以把人拉回现实的,只有痛感。 陆然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呼吸。可是无论他的胸腔多么地想去膨胀,喉咙多么地用力去吸取,都无法触及到半点渴望的氧气。 他的双眼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摸索着,瞳孔四处张望,四肢拼命挣扎,但都摆脱不了这个令人绝望的现状。 在他的脖子上压着一双手,这双手没有肉感,瘦骨嶙峋,指甲长而凹凸,仿佛要直插到他的皮肤之中般,死死用着力。 陆然的手去抓,抓到了这双遏制他呼吸的元凶,并用力扯动了起来。他也学着用指甲去扣那人的手,但却无济于事。 可是他必须挣脱,长时间的缺氧已经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恢复的意识又被带到了昏厥的边缘。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陆然的脑子仿佛有台疯狂在敲着字符的打字机,嘎达嘎达的声音不停地打着他的耳膜,传到脑中。 大概是习惯了这份黑暗,陆然的双眼看到一丝柔和的月光,照到了凌驾于他身体之上的人的面庞上。 陆然看清了这个掐着自己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但可笑的是,就算他看到了这人的长相,内心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头绪。 为什么他要被人掐住脖子,为什么要被一个长发的女人掐住脖子?为什么要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掐住脖子。 陆然的脑子一片空白,终于,这种长时间的窒息僵持,在陆然的双手失去力气,口中的唾液卡在颈处,意识飞到了天边时,终于结束了。 他,陆然,死了。 不知道死在哪里,不知道死于谁手,不知道为什么非死不可。 不过本身就没人非死不可,只会有人想让别人非死不可。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是如同睡觉一样吗? “陆然。” 和睡觉一样会做梦吗?那如果死后可以一直做梦的话,和没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然!” 有人在叫他,陆然并非没听到,他只是不想搭理这个有些吵闹的叫喊声。 人死安息,要是让死人都不得安宁的话,那可真就损到上几辈子的祖宗都尸变的程度了。 “陆然!我叫你呢!你快起来!”随着这个近似于吼叫的话音刚落,一股重击一般的痛感降临在了陆然的头上,瞬间便敲得他后脑勺发裂边的疼。 “好疼!”陆然猛地抬起身子,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他的视线中一片黑暗,但在双眼的位置却感觉到了一点湿润感。 他顺着这种久违了的触感动了一下眼皮,在发力的那一刻竟然真的有股刺眼的光线照进了他的双眼里。 在稍微地适应半分后,陆然的视线渐渐从这段光线中对好了焦距,眼前那些发着光般的场景缓缓褪去了其披着的光辉,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陆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教室的倒数第二排,此刻,教室里前前后后所有的学生的目光全部都在他的身上。 有些人只是看着,有些人则在窃窃私语甚至讥笑。 陆然的表情十分茫然,并且在仔细扫着每个注视着他的人的面孔。 “陆然!上课睡什么觉?”刚才梦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陆然应声刚转过脸,就被一本厚厚的书本砸中了脸,瞬间便痛得让他捂着脸勾下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室顿时发出了爆笑声,唯独只有陆然,做不出任何表情。 拿书本砸他的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烫着卷发,身材苗条挺拔的女人,只是表情非常不可一世,严肃至极,对于自己的书砸到陆然的脸也没表现出丝毫的变动。 陆然看着她,嘴里仿佛含着一句话,嘴唇动了两三下,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好好听课,这都高三了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时间。”这个女人说完便从陆然的身边走了开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教室最前方的讲台上,拿起放在一旁的戒尺用力敲到身后的黑板对面前的学生命令道:“都给我看黑板!注意力回来!” 待所有的学生重新坐正在位置上后,这个女人便开始了她的教学。 陆然看着黑板上书写的英语,半天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紧接着陆然的后背被人戳动了一下,他几乎是第一反应就转过了身,甚至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刚才被人掐死的真实感让他如惊弓之鸟般,没办法彻底安稳下来剧烈跳动的心。 “你怎么了?”戳他后背的是坐在陆然后座的一个短发女生,这女生染着与学生不符的黄色发色,见陆然一副被他吓到的样子后也蹙起了眉头,狭长的双眼不停打量着这个坐在自己前座的同班同学。 “啊,没……”陆然眨了眨眼,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又立刻好似被噎到了般吞咽了一下口水。 女生看他这样轻笑说道:“你不会真的被老妖怪打傻了吧?” “老……老妖怪?”陆然说道。“老妖怪是……” “真傻了啊,咱老师啊?”女生说着扬着下巴指向了讲台的位置,陆然顺着看去才知道她口中的“老妖怪”说的是刚才砸自己脑袋,现在站在讲台讲课的英语老师。 “啊……这样……”陆然喃道,他说话的声音一听就是底气不足,于是短发女生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动了两下,哼笑着问道:“你怎么了啊?要不再睡会儿?” 陆然犹豫了片刻,他没有对这个女生对他的关心表现出一点回应,反而是紧了一下眉头,凑到女生面前小声问道:“那个,同学……请问,你是谁?这是哪啊?”? 2.她杀了人 “啊?”黄头发的女生见陆然这样问她,面色实属似笑非笑地有些憋不住。 陆然对此抿嘴歪了一下脑袋。 女生接着说道:“你………真傻了啊?” 陆然没傻,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坐在自己身后的黄发女生,更不认识刚才拿书敲自己脑袋的“老妖怪”。甚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坐在一间教室里。 “你认识我吗?”陆然指着自己对女生换了个问法。 “认识啊。”女生笑道。“你是陆然啊。” 看来这女生确实认识自己,她跟老妖怪一样可以叫出陆然的名字,但陆然的脑子里却对他们的脸和身份一概不知。 “陆然,你该不会真的被老妖怪打坏了吧。”女生刚问完,讲台前,那一脸冰冷高傲的英语教师的戒尺就又敲砸在了讲台之上,并对陆然与女生的方向喊道:“不想学就出去,没人在这里给你们两个开聊天沙龙。” 黄发女生被呵斥后马上将头低了下去,假装看起了书。而陆然则好像反应迟缓般胳膊仍搭在身后的桌面上,身子也只是略微朝前方转了一些,目光看去了喊话的老师。 大概是对陆然的态度不满意,这名老师本就有些刻薄的眉眼拧出了一些褶皱。 “陆然,如果你不想听课可以跟以往一样直接出去,逃课也没人管你。” 逃课? 陆然完全不懂这个老师在什么,虽然他对于自己是谁的印象很模糊,脑袋晕晕的也想不起事情,但他可以肯定逃课这词儿安在他身上绝对有十足的违和感。 “我……”陆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班级里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陆然像石头一样愣住了,颈部不存在的无形压迫感让他不知所措,仿佛还被禁锢在刚才的梦中。直至身后的黄发女生又拽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陆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现在这间教室里只有她对陆然与其他人不同,最起码不会冷眼看他的热闹。 女生对陆然露出了个自信的微笑,然后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并起身对那名英语老师说道:“报道!姜伊和陆然肚子疼!要去一趟医务室!” 女生说这句话时一脸的义正严辞,郑重其事,但还是引来了班级里同学的哄笑,老师的脸更是又黑了两三分。但也只是说道:“去。” “谢谢老师!”女生对老师夸张地举了一躬后就拉起了陆然的胳膊,将他从位置上带了起来,一同走出了教室。 陆然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此刻的他又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只能任由这女生拽着他走在走廊里。 听她刚才的发言名字应该是叫姜伊,于是陆然开口了:“姜伊…?” 姜伊听到陆然叫他一边带着他往前走,一边笑着回头应道:“怎么了?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嘛?” 姜伊虽然顶着一头在走廊窗外阳光下会发光的黄发,但在言行举止,说话时的微笑都让人觉得她并非一眼所见便可知的那种不良少女。 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摇了头,成熟地说道:“不认识…” 谁知道姜伊直接骂了一句:“睡懵逼了吧你。”然后就再没说什么而是一路把他带到了楼下的医务室。 姜伊胡乱敲了一下门后便将医务室的推拉门直接拽了开来。 “老师!”姜伊喊着,应他们的是一个坐在一起是最里面,靠窗办公桌的一名戴眼镜,身材胖胖的男老师。他身上穿着医生般的白大褂,看到陆然和姜伊进来还眯眼笑了起来,笑得脸上横肉聚拢。 “哪不舒服啊?”他问道。 “老师,陆然脑子好像被我们英语老师打坏了。”姜伊一边说一边走向那名胖男人,而陆然则留在了原地,医务室门口的位置。 陆然的表情仍没有完全对自己身处陌生环境一事感到任何的放松。眼前的姜伊似乎和这名看起来是医务室老实的人十分熟悉,两人说话之间几乎没有距离感。 “他刚才跟我说他不认识我是谁。”姜伊一边和男人解释着,一边朝陆然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过来。 陆然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走了过去,走到一半陆然,余光扫到了医务室角落里洗手台上的一面镜子。 镜子里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瞬间便让他驻足在了原地,身子一步也不可往前挪动。 姜伊见状测了一下脑袋,与自己身边的胖男人对了一下眼神,似乎这两个人都在好奇陆然的动作状态。 “怎么了?”姜伊问道。 陆然没有顾她,直接走到了洗手台前。他的双目瞳孔微颤,用一副见鬼了般的表情盯着此刻镜子中的自己,重重地压在白瓷洗手台边缘的双手也随之用力。 陆然并非是不认识这镜子中的自己,只是这镜子中的他,皮肤细腻,没有一点历经岁月磨损的印记。黑色眸子映着阳光还会闪出神韵的光辉,完全一副青春期少年该有的朝气蓬布,实在与他对自己的脸的印象不符,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陆然抬手抓了一下自己头顶着不算很长的黑发,即使确认了这些头发是真的长在自己的发囊里,他也还是用手使劲拉扯了下自己的脸颊。 果然,这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是属于年轻人特有的东西。 姜伊和胖男人目睹了陆然的这一系列诡异举动后相识耸肩笑了出来。 随后,胖男人起身走向了一旁放药品的柜子从里面捡出来了几瓶药罐子。而姜伊则走到陆然身边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对他说道:“你莫非……是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恋?” “啊?”陆然愕然,看着一旁姜伊的笑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我就是有点………我一直都长这样吗?” 问出口的这个问题让陆然自己都觉得白痴,姜伊更是直接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点头回道:“一直都长这样,傻了吧唧的。” “同学,先吃两片镇痛药吧。”男胖子从药瓶里拿出两片药递到了洗手台边的陆然面前。 “啊,谢谢老师。”陆然接过了那两片药,但在放到嘴里之前犹豫了。 他望着站在自己两侧的胖男人与姜伊,陷入了一丝怀疑。 他为什么要吃药?他只是脑子记不清楚事情,问了一句姜伊她是谁,这是哪,再加上姜伊添油加醋的一句被老师打坏了而已,为什么这没给他做丝毫诊断的胖男人直接就拿出来两片药? “老师……我没事,我觉得,我不吃药也行。”说完陆然将药片重新递回到了胖男人的面前。 胖男人接过后,眼镜后面的那双眯眯眼再次挤弄了一下,对陆然说道:“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呢?” 陆然茫然,但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人锁住,身子瞬间就动弹不得。 是姜伊,姜伊直接从他的身后攀上了陆然的后背。 陆然本能地挣脱了几下却没能挣脱开来,但比起挣扎他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姜伊突然要这样?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胖男人露出的一脸让人有些不舒服的笑容,逐渐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姜伊?你在干什么?你们在……”话说出刚一半,陆然的下巴就被胖男人捏住强迫地张开了嘴。 “吃了你就好了。”男人迅速将这两片药扔到了陆然的嘴里。 但陆然的反应也不慢,立刻还是了嘴中和四肢的全面抗争,他的胳膊虽然被姜伊控制着但他的双腿仍可以自由活动。 只见他抬起脚就给了这个胖男人的肚子来了两下,只可惜这男人肚子上的脂肪过厚压根不起什么作用,仅仅往后退了半步。 胖男人看陆然的反应有些激烈,那两片药在他的嘴里随时都会被他的舌头顶出,便一个猛劲儿冲上前抬手就戳上了陆然的下巴,将他的脸扬起,想凭借着姿态的优势让他自己把药吞下去,并在他的耳边好似念咒般喃道:“吃下去吧吃下去吧,谁都想这场游戏快点结束对不对,我这也是在帮你啊。” 陆然感觉自己痛苦极了,嘴里喊着药的他没办法大声呼救,只能发出不成词句的低音。生怕一点微小的动作这两片不知是否为镇痛药的白色药片就会滑入他的喉咙。 这胖男人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贴近陆然耳边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就在陆然堵在嗓子眼的药片快要被他忍不住吞下时,面前那个压着陆然的胖男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止住了。 陆然的动作也随之一怔。 胖男人捏着陆然下巴的手下移,移到了他的啤酒肚上,白色的大褂前怼着一个拳头。 陆然顺着看去,发现这手的主人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姜伊,姜伊的面色平静,比起刚才面带笑容一副好孩子的模样相差甚远,狭长的双眼黯淡无光。 紧接着姜伊握拳的手一收,一把沾染着鲜红的刀子从胖男人的腹部被完整拔出,伤口处的白色衣物瞬间便被血液所沾染,湿红了一大片。 胖男人向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腹部渐渐失去的气力,竟然抬脸,嘴角带着一抹不该出现在将死之人脸上的微笑对着拿着刀刺他的姜伊说道:“果然,你才是高手。”? 3,没有人信他 陆然看着这一切,半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肥胖的身体倒地时乱颤的肥肉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却身依在洗手台边动弹不得一步。 但姜伊却和他刚好相反,她对于倒在地上那个被她所刺的胖男人没露出一点常人该有的恐慌。 难道杀人的人不会有恐慌感吗?难道说这个刚才还对陆然友好,下一秒就要跟胖男人合伙强迫陆然吃药,现在又拿刀子捅死胖男人的姜伊根本就是个疯子? 这种过于快速的人物转变让陆然的脑子发懵,他的嘴只能吸气却无法呼出,嘴里刚才被硬塞进去的两片药也随着男人的倒地而掉落嘴外。 姜伊将陆然僵硬的身子推开后,走到了倒地胖男人的身边,蹲下,用手指试探着他的鼻息。 随后点了下头,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嗯,死了。”然后小作叹气好似放松。 “死…死了?”陆然说道,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姜伊面对死人会这么坦然,但唯一肯定的是姜伊现在手里仍握着那把刀沾满血迹的刀,而且从刚才情形来看,姜伊很有可能也想杀死自己。 意识到姜伊很危险的陆然没办法安抚自己的恐惧,他的脚微移,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你想跑吗?”姜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缓慢地转过头去,面色淡然。 被识破的陆然全身一震,筋肉紧缩,磕巴地回答道:“没……没想跑……” 没想跑才有鬼。 “刚才的药,你吃了?”姜伊从地上站起身后,一步步走到了陆然的身边。 离陆然还有一步的时候,她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尖碰到了掉在地上,那两枚从陆然口中掉出的两枚白色药片,并在片刻犹豫后抬脚将它踩了个粉碎。 陆然看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或者说是不敢发。 “还知道吐出来,看来你不傻。” “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还未等陆然问完,姜伊就打断了他:“你还有闲心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啊……”语气不知为什么有些惋惜。 陆然哽咽,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姜伊见他这样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后熟练地转动了几下。 这把刀在她的手里就好像是个塑料玩具,随着指尖的运动不断改变着刀锋的朝向,陆然对此看呆了,一股可能逃脱不了的绝望占据了陆然的脑袋。 “那你,要杀了我是嘛……”陆然问出口的声音好像从嗓子里挤出般,难以辨认。 真是可笑,这比梦还要扯淡。陆然是从一个自己被陌生人掐死的梦中醒来的,醒来的他不光要面对陌生的世界和人,而且还要在什么都没弄清楚之前就要死了。 陆然有种想要自嘲的冲动,还有谁的人生比他会更扯淡?他觉得自己只活过从教室里醒来到现在的不过二十分钟而已。 “不。”姜伊摇头,走上前拉住陆然的手将那把刀子的刀尖朝向自己,按到了陆然的掌心上,对他抬眼说道:“你,来杀了我。” 陆然听到这句话后,一直惊恐的面色露出了无法克制的质疑,他完全不知道姜伊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跟刚才那胖男人给自己吃止痛药一样是阴谋? 陆然看着姜伊的眼睛,抓住那把刀的手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现在陆然手中的刀尖自然地指向姜伊的身体。 而姜伊的面色没有丝毫对接下来她可能被尖刀穿刺身体带来一丝的恐惧,她好似在指导陆然般说道:“来吧。” 陆然皱了一下眉头,他没有刺下去,而是一把推开了这个在他眼里好似疯子的女孩,夺门而出。 陆然在走廊里狂奔着,双眼不停地去寻找着自己视线范围内活着的人。 无论陆然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他都有作为人的常识,医务室里死人了,凶手就在那里,那么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去报警,或者通知别人。任何一个人。 “有没有人!杀人了!”陆然在走廊里边跑边看,但并没有人搭理他,于是陆然干脆用手敲动起了旁边教室的窗户,对这里面喊道:“救命,杀人了,有人死在医务室了!” 陆然敲动的教室里并非没人,里面坐满了学生,前台也站着一个正在讲课的老师。他们也都将视线投向窗外走廊里的陆然,却都一脸呆滞,甚至窃窃私语着觉得陆然是个神经病。 “你们……你们没听到我说什么吗!死了人!”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级的?”站在讲台前的男教师一脸愤懑地走出教室前门,问道站在窗边的陆然,陆然也见状连忙把自己手里那把沾满血的刀子藏在了身后。 “我…”陆然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哪个班级,从哪个教室里出来的。 “你是……”男教师蹙着眉,表情从刚才不满变成了一种鄙夷:“你是陆然吧?” “啊,啊我是。”见这老师叫得出他的名字,找到突破口的陆然立即答道。“老师,医务室那边……” “像你这种学生简直就是社会的废物,现在高考在即,你不学习还要拉着全年级的学生陪你当渣滓嘛!” 陆然懵了,这男老师刚才还正常的态度随着越发激进的言语瞬间爆炸。陆然完全不懂这老师话里话外对他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就跟刚才在教室里的那个被姜伊称为老妖怪的女教师一样,在他们口中陆然似乎是一个差到极点的问题学生,经常逃课,但陆然却对此毫无印象。 就算他陆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好学生,但也绝对没有当差生的记忆,可惜他现在脑子对以往的记忆可以说是朦朦胧胧,完全捡不出一句有用,可以拿来反驳的话。 “我……”陆然看着教室里那些看着他的几十双眼睛,刚想开口但又被这个男教师打断了。 “你什么你,你要是不想回教室就出去,离开学校回家还是什么都随你便。”这比起一个建议更像是一个命令,男教师的手指向陆然的身后,简直就是在直接命令他现在就滚出这个教学楼。 “可是……”陆然很明显还想解释些什么,他想到那把姜伊递给他的刀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但那名男老师并没有给陆然接着解释什么的机会,而是直接走回了身后的教室,拍了两下讲台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从陆然的身上全部转移去了前方的黑板上。 霎时间,教学楼里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的安静。 陆然整个人都傻了,为什么没人信他的话,就算他真的是个教师厌恶的差生,也不至于说杀人这样的话还被当成耳旁风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陆然只能迷茫,难道他真的要回去找姜伊,拿着刀逼她说出真相别人才会信吗? 这么想着,陆然干脆转身走回了刚才的那间医务室,在门口稍作深呼吸后将门拉了开来。 但,就好像是陆然又做了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梦般,本来应该躺在医务室地上的那个胖男人的尸体消失了,不光尸体不见了连血迹一点也没有留下,就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姜伊也不知道此时去了何处,陆然像是着了魔般接着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他想找到刚刚姜伊带自己出去的那间教室。 于是他见到一个教室就探头向里面望去,不断去寻找着那个躺着卷发戴着眼镜老妖怪那张尖酸刻薄的脸,终于在他走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教室的时候,他找到了。 陆然想直接开门进去,但手中刀刃上还湿润着的血液接触这他的掌心,在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命案的真实的同时,也在警告着他自己正拿着一个凶器的事实。 陆然将那把会让别人讲怀疑全数移到他身上的刀子放进了校服外套的口袋中,然后推开了面前的教室门。 随着他的开门教室里的人全部齐刷刷地看向他。 老妖怪停下了书写板书的架势,手里捏着的粉笔随着她的皱眉嘎嘣粉碎。 她对陆然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然立刻对她说道:“老师,有人死了,就在医务室里,我都看到了,但他的尸体突然就消失了,他就杀他的人就是……”陆然说得语无伦次,当他想将指尖指向靠窗边倒数第二排自己的位置后面,姜伊的位置时,却发现姜伊竟然正坐在那里,她的手握着一支签字笔,好像刚才还在对着书本上的知识发愁般,面对陆然的指认,陷入了一丝诧异。 见大家把视线转向她,姜伊连忙摆手笑道:“啊?什么?不是我啊,陆然你在说什么啊?” 完全局外人的班级同学与老妖怪只好再次看向陆然,希望他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有证据!”陆然伸手去掏口袋中的刀,想要赶快给老妖怪看刚才确实有人流血的证据。 但当刀子拿出时,全班哗然,老妖怪更是往后退了一步,并对陆然说道:“陆然,你冷静,你上学带刀干什么?” 陆然知道刀会给他带来嫌疑,沾血的刀更是会引起恐慌,但他还是决定要把话说完。 “就是这把刀,姜伊刚才就是拿着这把刀……”他将刀伸到老妖怪的面前,却发现,刀上胖男人的血迹,竟然和胖男人的尸体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有刚才留在他手上那湿润的触感,还好似存在般,让陆然的掌心黏黏糊糊,但这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4.他是谁 班级里瞬间一片哗然,看到刚才还一直一副居高临下的老妖怪,此刻已经后退到讲台边后,陆然才醒悟,自己手里握着一把刀是怎样的一个事实。 于是他快速地将刀扔到了地上并对教室里的学生还有老师解释道:“不,不是,我……” 老妖怪没有等陆然解释,见刀脱离他手后便一脚将刀卷到了教室的另一头,使陆然再没可能拿它到手后才松了口气。 “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可以跟老师商量。”很明显,老妖怪对陆然的警惕性还在,不过这也正常。 “不不不。”陆然疯狂摆手摇头,但现在的他百口莫辩,压根不知从何解释起刚才离奇至极的景象。“老师老师我没什么想不开的。这,这刀子……这刀子是我捡的,在医务室捡的。” 陆然脑筋一转,既然说不清楚干脆就糊弄过去得了,要不然自己再被当成疯子可就麻烦了。虽然他记不清楚事情,但这点常识逻辑却理得很清。 “刚才,姜伊陪我去医务室然后我看到地上有把刀……就想问问她……”这说辞很牵强,简直和刚才陆然所说的天差地别。 老妖怪的目光随即看去坐在位置上的姜伊,问道:“这怎么回事?” 姜伊摇头,未作任何言语上的解释,面色一就坦然,就仿佛刚才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般。 老妖怪见状,嘴上也没多说什么,叫上姜伊,带着陆然一起就走出了教室,并嘱咐教室里其余学生自习。然后就带着这俩闹了一节课的问题学生去了楼下的教务处。 “有什么事儿你就和教务处老师商量,尤其是你陆然,虽然你平时的表现确实让老师们头很头疼,但老师也是希望你可以顺利毕业的,你闹归闹,别真的闹出事情来。” 这老妖怪刚才拿书砸陆然时和现在的苦口婆心简直判若两人,不过对于什么都不记得了的陆然来说,老妖怪的话丝毫没有意义,但他还是点头应了。 姜伊走在陆然的身边,面色有些冷漠,眼神有些涣散,这个女人真的是可怕,她一开始对陆然的好意可能全都是为了骗他去医务室。 可一开始姜伊明明看起来是个那个胖男人一伙的,后面为什么又反倒捅死了胖男人,还把刀递给陆然让他杀了她? 正常人都不会动手的,陆然肯定自己是个正常人,不正常的肯定是姜伊。 走在前面的老妖怪带两人进了教务处后与教务处头顶反光的男教师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但令人诧异的是,老妖怪对刀子的事情只字未提。 这才是他们被带到这里的真实原因,难道不是吗? 这教导处的老师似乎对染着黄毛的姜伊没有多大意见,随便教育了几句课堂记录就放她走了,姜伊临走之前对陆然抛去的眼神依旧黯淡无光,让陆然费解之极,难道自己失忆之前真的和姜伊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这也来不及他思考过多,因为胖男人的死,更加离奇。 “陆然,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给个日子,之前高三动员会的时候你父母就没来,这次你又在全年级闹事,怎么说也要请你父母来一次了。” “啊……”陆然语塞,他根本不知道回些什么给老师会比较妥当,他甚至都记不起自己父母的脸,身高与胖瘦。 男教师见此小小叹出一口气:“知道你父母的工作比较特殊,一年都回不来一次,但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希望他们可以尽量腾出时间的。” 陆然没多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蒙混过关,待教室外响起了铃声,这男老师才放陆然走。走出教导处的陆然发现走廊和楼梯都走出了很多学生,他们背着书包,看到从教务处里走出的陆然后几乎是瞬间噤声,目光整齐地看了过去。 陆然霎时间被这么多人盯着,实在不自然,只好低头快速回到了之前的教室,然而教室里也是一样的场景,那些同班同学看他的眼神就好似在看怪物。 比他以前回到教室的姜伊此时已经没了总经,她的桌面空无一物,看起来是已经离校。 陆然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但也拿起了背包走出了教室,最起码要先离开这个晦气倒霉的地方才行。 “听说那玩意本来辐射就大……他妈妈肯定在怀他的时候就……” 两个在门口附近的女生正在窃窃私语,当看到陆然走来时便立刻装作了无事发生的样子侧过了身。 陆然皱了一下眉头,这两人很明显是在讨论他,但陆然却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但不怀好意这几个字几乎都刻在了她们的脸上,所以陆然也就自然识趣地快速离开了。 这世界简直莫名其妙,跟陆然之前做得那个被瘦骨嶙峋的人掐死的梦简直一样荒谬。 陆然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经过热闹的门口小吃街,经过孩童玩耍的公园。高三放学的时间本身就比较晚,所以陆然没走多久天也就黑了大半,红得如同铁锈色,看一眼就想让人打破伤风的天边映入陆然的眼帘时立刻便将他吸引住了。 这天空红得可怕,红得不真实,天边没有一点云朵,整片天气就好似一个涂满肮脏暖色油漆的垃圾画家手里的调色盘。 陆然看了没两分钟,周围公园里的广播就传出了播报的声音,一个女声说道:“离降雨开始还有十分钟,请待在空旷无遮挡区域的民众尽快到建筑物下躲避,请尽快到建筑物下躲避。” 广播刚出小孩子就被大人陆续带离了,这些人走得有些突然,也有些匆忙,就好像是在躲什么似的。 只是下雨的话有什么必要躲在建筑物下? 就在陆然看着周围稀疏攒动的人群一点一点离开了他的视线时,一个极大的冲力顶到了陆然的背部,让陆然踉跄着差点摔趴在地上。 这是有人撞到了陆然身上。 陆然连忙回头,这撞他的人个子不高,是一个顶着一头看起来极为柔软的黑色头发,鼻子上架着笨重黑框眼镜,皮肤白净的男生,年龄和陆然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差不多,大概也就十七八。 男生知道只因为自己走路没长眼,连忙对陆然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男孩边说边抬头,在对上陆然实现的那一刻突然没声了,随着注视的时间越来越长,男生的眼睛也约张越大,就好像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陆然觉得这男生奇怪,还是不要再与其纠缠得好,干脆说“没事没事。”之后就准备转身接着向前走去。 但没想到这男生不依不饶,直接一把抓住了陆然的胳膊,与他的长相不符,力气十分大。 “你干什么啊?”陆然问。 “你……”这男生开口结巴。“你……我……” “我怎么了?你又怎么了?”陆然让这男生搞得心急如焚。 男生说着说着,脸上吃惊的表情渐渐溶解,嘴上咧出了丝毫不打算掩饰的笑容,而且这笑容里充满了真实的高兴感。 这让陆然觉得他有些恶心,但连抽了两下胳膊都没能从这人手里脱离。 “然哥?你是然哥对吧!”这男生双手紧紧攥住陆然的双臂衣袖,晃的陆然一阵晕后接着兴奋地说道:“然哥!我们都在找你啊!我们找你找了半个多月!你都去哪了啊!” 半个多月? “我……我不知道……抱歉,你是…?”陆然很是为难,他对这个一口一个然哥叫他的男生一点印象都没。 “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安杰啊!” 安杰的眼神极为真诚,但陆然只能无动于衷,摇头。 “怎么会……那翟天喜呢?你记得翟天喜和唐言茹嘛!” 陆然依旧摇头,这些名字一个也没在陆然现在的记忆里。 看到陆然如此反应的安杰表情十分沮丧,他垂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这时陆然身后那片让周围景色几乎陷入腐朽的锈红色天边闪出一道光,并传来了好似打雷般的巨响。 陆然想回头看看,但安杰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直接拽着他,想带他向反方向走去。 陆然不认识这个人,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所以自然不会顺应,并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啊?” 陆然刚经历过一场谋杀,现在的他看到谁都觉得可疑。 “天上马上要下铁雨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安杰头也没回地说道。 铁雨?什么鬼名字? “什么意思?铁雨是什么东西?”陆然话音刚落,一个东西砸到了陆然的身边,发出了咣当的撞击声,他惊愕地转头看去,发现地上竟然有一颗生锈变形的铁钉正左右滚动着。 陆然抬头看去,他以为是有谁在附近高空抛物,刚想就此骂上几句,就被安杰一把扯过直接摔在了面前地上,紧接着陆然刚刚站立的地方就出现了几枚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齿轮砸在了地面之中,本来还算干净的地砖立刻粉碎成了两半,几乎炸裂着飞溅出了石屑。 这把陆然彻底看傻了,这齿轮和钉子竟然全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完全超出了陆然的尝试,目瞪口呆的他趴在地上还是不敢相信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幕。 一旁的安杰则迅速爬起了身,抓住陆然的胳膊想要拎起他来,并对他喊道:“快跑!然哥你不可以死!我不会让你再死了!”? 5.他和他们 安杰抓着陆然的胳膊,直冲冲地奔向不远处小巷子的深处,在快到墙根的时候一把便将跟在身后的陆然推了出去。 被推倒跌坐在地上的的陆然,后脑勺直接嗑到了身后的石墙,疼得他瞬间抱头嗷呜一声,刚想转头对一旁也连爬带滚跑到墙根的安杰骂上几句,就被扫进他余光中,那仿佛地狱绘图般的景象惊呆了。 巨大且杂乱的下雨的声瞬间炸开在陆然的耳边,他看那落在自己面前地上的确实是雨水,但却与天同色般血红,囤积在地上直接就成了一滩滩黑色的死水,整个世界现在变得模糊不清。 在那其中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如同刚才差点砸到陆然的金属物,不断掉落在地面石板上的撞击声。整场雨吓得噼里啪啦的非常吵,空气里也弥漫起了一股明显的铁锈味,让人闻了就犯恶心。 “呼,还好,及时跑进来了。”一边的安杰手撑在地上喘了好久才坐到了陆然的身边说出了话。 陆然这才向上看去,后知后觉的发现安杰是把他带到了个一块厚重金属所制成的屋檐之下,刚好可以为他们阻挡这场来势凶恶的铁雨。 “然哥,还好吗?”安杰侧过头对陆然笑着说。 “啊……没事……谢谢你。”陆然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安杰,神情有些警惕。 但安杰没有在意的意思,脸上依旧带着善意无邪的笑容回道:“应该的…你这半个月都去哪里了啊?我和翟天喜到处找你。” “我……”陆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才安杰问陆然的时他就一直摇头,现在想来就这么暴露自己失忆的事情实在危险,谁知道这安杰会不会是下一个姜伊。搞不好自己失忆之前真的无恶不作,得罪了不少人呢。 “啊!你是A32中学的。”没等陆然说什么安杰就指着陆然校服上的校徽说道。 这引得陆然也低头看去,果然在他的校服外套左侧胸口位置上印着一个圆形的标志,上面写着A32中。 “怪不得找不到你,A32中不在这个区,在上城区,我和翟天喜还有茹茹都在这个下城区。”说着安杰将自己的右手腕袖口撸了去上去,在陆然面前展示着说道:“看,F06。” 陆然看去,果然在安杰白嫩的皮肤上有着发着幽蓝光芒的圆形印记,就跟陆然校服上的形状类似,只是里面的编号不同。 “然哥,你来下城区干嘛?” 陆然不知道什么上下城区,出了学校的他只想快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所以就一个劲儿地埋头走,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我,就是随便走走到这儿的。” “这样啊。”安杰答得很爽朗,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笨重眼镜后对陆然开口:“然哥你……刚才说不记得我还有翟天喜……是完全失忆了吗?” 陆然虽然不想回答,但看这外面的铁雨还下个不停完全不是能从屋檐底下出去的情况,也只好应道:“嗯。” 安杰抿着嘴一副老实相的他此刻的表情十分为难,但却很快接受了陆然失忆这一事实。 “那这半个月来,你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陆然摇头,反问道:“我是,和你们有什么约定吗?……我只记得从课堂上醒来到现在为止几个小时的事情……而且中间还遇到了特别离奇的事情……” 说着陆然小小叹了口气,仅仅几个小时就已经把他的神经折腾到虚弱的地步。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这个世界太奇怪了,我觉得自己好像疯了。”陆然看向面前混沌的天色念叨道:“这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安杰的面色十分疑惑,好似在绞尽脑汁思考着陆然所说的话。 “然哥,你的意思是你的记忆从几个小时前才开始吗?这怎么可能?我和翟天喜还有茹茹都是同一天到的这个世界,你怎么会比我们晚出半个月这么多?” 陆然一句话也听不懂干脆对安杰丧气地说道:“怎么不可能……什么叫你们到这个世界?……我看你可能也疯了。” 安杰语塞,有理说不清。 这时外面的铁雨忽然停住了,停得可谓是毫无预兆,布满视野的浊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地上零零散散,发锈到快要烂掉的小铁器。 天边诡异的红色也随着雨停渐渐退去,恢复了之前那样正常黄昏的透亮黄色。 “雨停了。”安杰站起身,对还坐在地上陆然伸出手说道:“走吧然哥,我带你去翟天喜还有茹茹那里,我们在这边找到个没人用的废旧仓库,当据点极佳,晚上睡得也踏实。” 陆然抓上安杰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拍着裤子上的灰尘对安杰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哥?我比你大很多吗?” 他们看起来明明差不多大,而且就刚才的谈话,两人都是中学的在校生。 “还有,你刚才说不会再让我死了是什么意思?说的跟我早就死过一次了一样。” 人死不能复生,傻子都知道。说出这种话的安杰比起陆然更像个疯子。 “然哥,这两个问题答案是同一个,到仓库了再和你解释。”说完安杰嘻嘻一笑就走出了屋檐下,陆然虽然半信半疑但也还是跟着走了去。 安杰所说的废弃仓库距离公园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几乎走到了没有人影的地方才到。 这边全都是一排排巨大延伸的仓库,每间仓库的正面大门都紧锁着,上面大片锈迹斑斑,看起来和刚才下过的铁雨十分般配,整个世界,整个这座城市都是一片死寂衰败的气息,下城区与陆然在学校看到的风景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刚才天上下的那个,你说叫铁雨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从天上掉钉子?”陆然对带他绕道仓库侧身的安杰问道。 安杰对陆然很耐心,无论陆然问什么都会好好解答。 “应该是从天上被扔下来的垃圾。” “啊?”陆然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谁扔的?” 安杰见他这样耸肩轻笑着解释道:“这个地区的治安者吧。很奇怪吧哈哈哈哈哈我半个月前第一次看到也吓了一跳,简直超出了我的认知常识,当然,我们的常识也可能是早就被人篡改了也说不定。” “篡改?谁?怎么能做到?”陆然皱着眉头越发觉得安杰这个人奇怪,不过安杰那副人畜无害的面相和平静的说话语气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知道,还没摸清楚。”安杰带陆然走到一个小侧门后便将门拉了开,示意陆然先进。并对陆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说道:“有些事情都是之前然哥你告诉我们的,现在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反倒要来问我哈哈……” 陆然探着脑袋向门内窥去,这间仓库里基本上没什么东西,只是零散堆放着些叫不出名字的铁器。仅有的一排窄窗置于仓库侧墙的顶端,散出外面黄昏的暗淡光芒未免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陆然走进去后,他身后的安杰就将小铁门轻轻地关合然后率先走在了前面,对仓库里喊道:“茹茹!我找到然哥了!”然后回头对陆然笑着摆手道:“走吧然哥,茹茹就在里面。” 不过陆然完全不记得这么号人物,只是觉得听名字是个女生。所以脸上的表情并未从刚才疑惑变化丝毫。 安杰见状解释道:“啊,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唐言茹。你应该也不记得了吧。” 陆然点头,不知为何说了句:“抱歉。” 安杰摇头表示不必放在心上,这时一个听起来甜甜的女孩声音出现在了不远处仓库小二楼的房间口。 “然哥!” 陆然顺势看去,他看到在二楼有个趴在铁栏杆边,探着身子满面腼腆笑容的长发到肩头的女孩。这女孩生得白净可人,年纪看起来最多不过16,身上穿着某个学校的蓝白相间的校服。 见陆然应了她的唤看去后,脸上的笑容也就更加明显了些。 “啊!然哥,真的是然哥!”说完女孩从二楼那踩下去咣当直响的楼梯跑下来,一路赶到了还站在原地的陆然身边,女孩子的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就160,只到陆然的胸口,向上仰视着陆然的目光更是水灵灵地像是会说话。 “然哥你这半个月来都去哪了?我和阿杰还有天喜都以为你……” “茹茹!” 见茹茹说着说着眼睛里有了泪水打转的意思,安杰连忙拦住,拍着茹茹的肩头说道:“然哥现在不是在这了嘛,就别说那些了。只要然哥在,我们几个接着联手肯定能活着逃出去。” 茹茹点头,接着将目光投回陆然的身上:“然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 没等陆然开口,茹茹就如同个小兔子一样重新跑上了二楼去上面那小房间里去了。 “什么活着逃出去?去哪啊?”陆然问,这俩人说话颠三倒四的陆然完全跟不上趟。 “话说起来很长……”安杰抓了几下头,指着不远处的几张看起来破旧至极,坐下去屁股上会沾一斤灰的沙发说道:“先坐着吧,我得先整理一下语言。” 待陆然和安杰坐好在沙发上后,茹茹也拿着好几袋饼干和面包跑了下来,在到了陆然身边后把它们全都塞到了陆然的手里。 “然哥,你吃!“ “啊,谢谢……”陆然虽然肚子不饿但也不好推辞,茹茹对陆然很热情也很亲切,就好像她们的关系一直如此似的。 “茹茹,然哥失忆了。”安杰对茹茹说道,听后的茹茹刚才还包含开心笑意的面色立刻凉了半截,她一会看看安杰一会看看陆然,似乎有些不相信地说道:“怎么会……我们上一局游戏,明明就…明明就赢了的啊……怎么能这样……” “什么游戏?”陆然问。“我怎么觉得你们奇奇怪怪的……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安杰沉思片刻后重新对上了陆然的视线说道:“然哥,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诡异,也很让人难以相信,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听我说,也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们。”一旁的茹茹也随着安杰的话点头,面色严肃。 “然哥,我们现在深处的世界,并非真实的世界,而是有人为了什么原因刻意按排出的虚拟世界。” “啊?”陆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疑惑的意思,直接脱口道:“我刚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送到医院去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安杰苦笑了下接着说道:“要是去医院能把这件事情完美解决就好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为了什么……但逃离这个世界的规则却很明了。” “什么规则?”陆然顺着问。 “找到叛徒,然后杀掉他。” 杀这个字眼太扎眼,陆然刚目睹了学校医务室胖男人被杀的全过程,也差点被别人杀掉,所以当他听安杰这么说后,一点觉得可笑的心思都没了。 陆然咽了口口水,喉结微动,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知道的,为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 “其实我也……不能说很清楚,实际上我和茹茹还有天喜都不知道这游戏究竟持续了多少轮,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前一局游戏以外的记忆。”安杰说着从旁边拿出几张白色的打印纸还有一支笔在上面画出了两根时间轴,展示在了陆然的面前。 “我,茹茹还有天喜都是在这第一条钱,也就是自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个世界开始认识的你,我们几个人在上一局游戏里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关于这个世界还有游戏的规则也都是然哥你告诉我们的。” 安杰说得头头是道,陆然的脑子尽力跟着他说的内容,但还是一团糨糊。 “我告诉你们的?你的意思是……”陆然指向了安杰画的一根线。“上局游戏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是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了你们是吗?” 茹茹和安杰点头。 “可……那为什么你们都记得只有我一点印象都没了呢?”陆然问。 安杰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茹茹,茹茹此刻也是有些纠结的神情,似乎这件事情很难解释。 “因为然哥,你在上一局游戏里死了。按然哥你上局游戏对我们所做的规则解释来看,造成失忆的原因只可能是我们在游戏结束前还没有找到那个藏在这个世界里的叛徒,或者被叛徒反杀,这两点而已。而上一局的你确实是被叛徒杀掉了。” 陆然听完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那种之前在课堂睡梦中临近真实的压迫感仿佛又缠了上来,那副在梦里瘦骨嶙峋的双手发死的气力带来的窒息感鲜明至极。 陆然问道:“我………不会是…被掐死的吧……?” “对不起然哥哥。”茹茹抱歉地说道。“都怪我……我要是再早点……” “等一下等一下。”见茹茹突然开始道歉,陆然慌了起来,他只是随口一说自己梦里的事情而已,并非认真。“我开玩笑的……” 但安杰和茹茹的表情却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他们对陆然的死似乎真的抱有愧疚。 “但让我觉得更奇怪的地方是,为什么然哥你会比我们晚到这个世界半个月的时间?”安杰接着说道。“因为上局游戏时你是和叛徒几乎在同一时间结束生命的,按道理我们之间不会有时间差,而且还长达半个月之久,这半个月……你都去哪了?” 一旁一直看着安杰陷入沉思的茹茹开口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乖乖地但有些底气不足。 “会不会是……素小姐,干的?”? 6.不速之客 “秦小姐……是谁?”陆然虽然还不习惯茹茹和安杰对他的这种完全没生疏感的态度,但还是直接问了。 “上一局的叛徒。”安杰解释道。“叛徒按照然哥你之前说的游戏规则,被其他玩家处死的话,就会彻底出局,也就是说这一局已经不存在秦小姐这个人了。然哥,你就是被秦小姐杀掉的。” 陆然点头,虽然听得他还是一知半解,但看得出来陆然为了快速了解自己的处境真的费劲了心思。不过这一切的信任也只是出于现阶段安杰与茹茹对他的善意罢了,警惕感并未全部解除。 “那跟这个秦小姐有关……是怎么回事,她干什么了?” 安杰长得虽然稚嫩但一思考起来却是一副让人觉得苦大愁深的杞人相。 “秦小姐在游戏的最后曾经劝过我们,她劝我们不要杀掉她,不要再继续游戏,还说她知道这个游戏的真相。” 听到这陆然不理解了:“啊?那你们怎么还杀了她?” 安杰嘴角一抿目光一斜看向一边坐姿乖巧的茹茹。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的话,茹茹接过他的眼神后对陆然开口。 “然哥,其实……是你让我们一定要杀掉她的……” 陆然显然不敢相信,但他毕竟之前失忆了啊,理所当然的质问无奈变成了理屈词穷的自问, “啊,是我……说的吗?” 见安杰和茹茹点头,陆然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反问道: “那我,我有没有说过是为什么啊…?” 这问题问得实在是太智障,可陆然又没别的办法,此刻的他记忆全在那些上一局活着到这一局的人手里。 “没,你没说为什么,当时我问你你也只是说事后有机会会说……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安杰说着有些遗憾。“不过,这也不是我们最后杀掉秦小姐通关游戏的主要原因,秦小姐在那之后冲上来就对然哥你动手,所以我们也算是迫不得已,毕竟你对我们来说,对整个游戏的真相来说都很重要,只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安杰的手攥成一个拳头,不甘心地说道:“怪我,如果我当时没质疑然哥你的话,就可以顺利杀掉秦小姐过关了,也不至于现在连你也失忆。” 陆然知道安杰对他上一局游戏的死亡抱有一些自责,所以在那场刚刚经历的铁雨中才会说不会再让他死了的这种话。 不过陆然自然不会记恨,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触,因为他脑子里压根没这件事,反倒他还想谢谢安杰呢。 “不过,我们还有天喜都还活着,都有上一局游戏的记忆已经是万幸了。”茹茹安慰道安杰。 安杰点点头对陆然说:“这个世界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与我们一样的人,上一局游戏因为有然哥你的领导其实活下了不少人,只是眼下我们连找到你都已经很费劲了,完全没有其他精力一边躲避可能就在身边的背叛者一边再去寻找其他人,背叛者很可能早就在我们身边随时肆意想要干掉我们……而且如果是上一局活下来保存了记忆的人就更加麻烦了,他会很了解我们……” 听到安杰说背叛者想要干掉其他参与游戏的人后,陆然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他一拍大腿说道:“说到背叛者!我今天在学校遇到了一件怪事!” 安杰听陆然这么说也马上将身子向前探去,“什么事?” 还没等陆然开口,这几人身后远处仓库的正门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击声,这敲击声听起来是重物在砸撞这发锈大门,让人感觉十分地来者不善。 这三人互相看着正纳闷呢,门口的撞击声停止了,反之传出了几个男人互相说话的声音。 “这大门是不是锁的啊。” “队长,走侧门吧,我看到了!有侧门!” 话音刚落,仓库的侧面就响起了越发急促逼近的杂乱脚步声。 陆然心里有了些不详的预感,这要是安杰和茹茹认识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走侧门呢? 安杰也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起了身,神色紧张地对茹茹还有陆然用气声说道:“不好,先跑!” 陆然非常认同所以也没有问为什么,见茹茹还有些蒙在鼓里不知情况,陆然也没客气,直接抓上人家小姑娘的胳膊就将她从沙发上捞了起来,带着一起冲仓库的深处跑了过去。 三人跑到一半,身后那扇入口的侧门就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发令的声音:“搜!到处都给我搜仔细了!” 之后从那个仅一人通过的小侧门里顷刻涌进来了将近十名身穿黑色武装制服,头上戴着头盔看不清面貌的人。 不过好在仓库里的光线随着太阳落山越发昏暗,这才让陆然三人逃过了这些人的视线,由安杰带头偷偷在黑暗中猫腰溜出了仓库。 仓库外面并没有里面那些人的影子,不过即使如此一直到溜出仓库区域跑到大街上为止安杰都没有放弃四处张望,陆然理解他,也只是拉着茹茹默默地跟着。 等到了人声鼎沸的闹市区人群中,三人才松了口气,安杰扶了一下眼睛告诉陆然已经没事了。 “谁啊那些人是?你们惹什么乱子了吗?”陆然问。 安杰摇头,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边小声对陆然解释道:“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天喜之前和我们提过一嘴最近要小心生人,很可能背叛者已经盯上我们了,现在看来那个仓库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得换个地方。” 翟天喜这个人,陆然只闻其名还未见到所以有些好奇,再加上安杰这么一说便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个叫天喜的人去哪了?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这半个月来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天喜更是有时好几天都不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茹茹一个女孩子我怕她一个人会不安全,这地方你也看了,治安不是很好。” 陆然听安杰这么说后也开始大量起了周围的环境,这路两边的小商小贩看起来都很朴素,卖的虽不是什么很起眼的东西,路人也穿着简单,但并和他刚离开的学校周围环境相比没什么区别,建筑也不是很老旧,街道也没有泥泞不堪,最多多了些铁雨在留下的印记,也更是没看出去治安不好在哪里 “我看这……和我学校那边的环境没什么区别啊?”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住在下城区,下城区的人如果没有上城区的引荐也不能合法去到上层区,这也是我们一直没办法找到你的原因。这个世界和我们想的用血统或者穷富来分级的制度不同,似乎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别的准则。” 陆然跟着安杰还有茹茹一路穿过这好似集市般的街道到了一个类似于居民区的地方,这里的建筑墙壁上有着深浅不一铁雨擦过的痕迹,整体阶梯式的上下左右交错排列,丝毫没有章法可寻,显得十分拥挤。 有些坐在台阶上趁着太阳下山出来乘凉遛弯的居民见到陆然这三个生面孔后都投来了打量的眼神,甚至有几个人还开始了私语。 这些人仿佛对这三人的到来既感到新鲜又有些排斥,渐渐地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开始不是很明朗了,甚至皱起了眉头毫不避讳的传达着自己的嫌弃。 陆然对这周围的人的反应也起了一些疑惑,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边一个劲儿向前走的安杰小声在他耳边问道:“这些人怎么好像对我们不是很欢迎啊?我们就只是路过而已,干嘛一个个都这么看我们?” 甚至这眼神诡异的都不像是在看人。 安杰加快了些脚步,他没有像陆然那样左顾右盼,只是和茹茹一样闷着头向前走,小声回答道:“这半个月我和茹茹还有天喜没少经过这里,一开始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这帮人这么不待见我们,知道有一次一个看着不大的小男孩拿空罐头扔我们并喊我们孤儿我才知道这些人看我们眼生,就认为我们是孤儿。” “孤儿怎么了?”陆然不解。“难道你们还打砸抢他们了?” “我们什么都没干,只是路过。” 茹茹在一边默默点头,这小姑娘很安静出来后一直跟在安杰的身后,路过这里头更是都不敢抬一下。 可陆然不一样,摆脱了那些突然闯进来的武装人员走到大街上后他的心情放送了不少,其实陆然这人还算单纯,离开学校,远离那场莫名的凶杀案不过半天,就好像将危险抛在脑后了般对安杰说的话还有周围的环境更是开始燃起兴趣,对周围人的目光也显得昂首挺胸,气势一点都没被击破。 “路过?路过他们干嘛这样啊。” “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很讨厌孤儿,孤儿在这个世界哪怕是下城区也不受人待见,我和茹茹都在F06中,那里也是专门的孤儿学校,所有的学生,无一例外全都失去了家人,所以我们几个人在这一局游戏里连一个像样的家都没有,按道理应该全都挤在学校的宿舍,但天喜说那里人多眼杂太危险就带我们跑了出来。” 陆然点头,刚才他还奇怪他们为什么窝在一个破旧的大仓库里,现在明白了,根本是无处可去。 “然哥你呢?现在住在哪?有印象吗?”安杰问道。 陆然的中学是A32,按安杰说是上城区的学校,而且是他们这些下城区去不了的上城区,所以应该过得还算富裕才对,陆然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但也只好抱歉地说道:“不记得了……” “没关系。”安杰说。“我们先想办法找到天喜,之后再一起想办法,有了然哥你我就放心多了,然哥你自己可能不记得,但我和茹茹都替你记得清楚着呢,现在你又是上城区的人我们得到这个世界的情报手段就又多了一层,这是好事儿,值得高兴。” 一开始陆然还觉得安杰是在安慰他,但听着就觉得安杰其实是在冷静盘逻辑,而且说得十分有道理,只可惜陆然现在除了一张上城区的身份,别的有也跟没有一样。 “不过我貌似也不是什么受人待见的角色。”陆然苦笑道,之前他在学校各路老师对他的反应其实也就很明了了。 “哈哈哈哈哈,那我们一样了?”安杰轻笑道,茹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天喜他可能在哪里?”陆然接着问:“他去哪找我了?应该离开不了下城区吧?找起来难吗?” “其实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从刚才那帮人闯进仓库来看,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据点早就被人知道了,如果是普通的治安者还好办,如果是背叛者就麻烦了,但无论是哪种都有很大的可能是,天喜人已经被抓了。”安杰瞟了一眼周围,此时三人已经几乎穿过了整个居民区,到了另一个小巷子里,脱离了那些怪异居民的注视后,安杰如释重负般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气。 “呼,总算走出来了,前面就是工业区,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了。”说着他摸了一把从额头渗出沾染了蓬松发丝的汗水,见陆然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啊,其实我还是很慌的,天喜走之后为了保护茹茹我就要打起12分的精神,现在然哥你在了老实说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因为我这个人……你也看到了。” 安杰耸了一下肩头,“一副好欺负的衰相,要是真遇到什么流氓地痞可能直接就爬了。” 听他这有些沮丧自损的意思陆然抬手捏了两下他的肩头,希望他能放松点,说道:“没事,现在有我了,多一个人多个心眼,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找天喜?” “去……” “去大牢里找啊?水牢,空牢任选一个?” 安杰的话刚开头就有一个听起来就傲慢蛮横的男声出现在了不远处巷子的深处,陆然看去,那里赫然走出几个身穿同样蓝黑色制服的男人。安杰一看到他们就马上直起了身子将茹茹挡在了身后,陆然也马上从他的表情里意会出了这帮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7、翻墙 “跑是别想跑了,后面居民区入口在你们进来后就封死了。”其中一个带头的小眼睛下颌线突出,一副尖酸刻薄不是好人的相貌,说话的语调更是挑逗嘴边带着奸笑。 “你们也可以和那些居民求助看看,看看他们之中有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你们这些孤儿主持什么狗屁正义的。” 安杰盯着这小眼睛慢慢逼近,表情逐渐严峻,但在小眼睛快逼到安杰面前时,陆然横了过来。 陆然的身高和小眼睛差不多,但还是刻意挺起胸膛一副俯视他的模样,神色更是桀骜,压根没有怂他的意思。 “哟,怎么?袭警嘛?”小眼睛哼笑着轻挥了一下手,那两个身后的人立刻迎了上来,直接略过陆然,其中一个揪起了安杰的后衣领领子,另一个更是过分地直接薅住了茹茹披散的长发,痛得茹茹直接就叫了出来。 “茹茹!”安杰见这人对茹茹如此粗暴身子一挺便想要冲上前,可抓住他领子的这人可没给机会一脚便将安杰这小身板铲倒,并把他的脑袋死死抵在了脚下被铁雨砸得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陆然见这帮人压根就没商量的余地也就干脆放弃了言语上的沟通,直接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面前小眼睛的腹部。 这小眼睛刚被茹茹的尖叫吸引想看热闹就被陆然重创也是没反应过来地直接推后了好几步,险些栽过去。 之后一脸吃了痛的丑脸看着陆然并骂道:“woc你tm就是敬酒不吃,死孤儿怪不得没妈。” 剩下两个人看到小眼睛被打也放下了自己手中不堪一击的安杰和茹茹,冲陆然一起迎了上来。 陆然不是什么能打的人,也不会什么格斗技,之前还被姜伊那么个女孩子将四肢缩得死死地,力气也不是很足,但唯一的优点就是胆子大,打不打得过先试试再说。 见那两人向他冲来,陆然看准时机,侧身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一个巧劲儿便利用自己的体重将那人的身子歪了过去,使这人重心不稳一脚踩到了旁边的人脚上,立刻便双双仄翻在地,摔了个大跤。 “跑!”陆然对身后喊道。 安杰虽然脑袋刚被人嗑了地有些发晕,但也是看准了陆然制造出的时机,拉上茹茹就一起冲着身后刚经过的居民区跑了过去。 “追追追!”小眼睛看陆然他们撒开腿着急得立马招呼到那两个倒在地上的手下,这三个人虽然狼狈但也是很快站起追了出去。 安杰带着茹茹跑得真的不算快,在他们后面的陆然没几步就赶超了上去,一边跑还一边催道:“跑快点啊!” 安杰很明显已经尽了全力,只是眼看着身后那小眼睛一伙就要追上,陆然干脆双手抓住安杰还有茹茹的肩头顺劲把他们转了个弯冲着一旁错综复杂民区的窄路钻了进去。 “刚才那小眼睛说我们来的地方都被他们封死了,得找条别的路,你对这儿熟,别的路在哪?” 安杰气喘吁吁地,跑了步就不能讲话,听陆然这么问也是很难开口,直到跑到了居民区不知道哪里的一个太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小角落,陆然才带他们停下了脚步。 在张望再三后陆然又用气声问了一遍一旁手扶膝盖弯腰直喘的安杰,“我们现在往哪走?” 安杰奋力抬起脑袋回答道:“翻……翻墙应该可以……这地方,就两个口……现在都被他们堵死了,只有找这个居民区的边缘……翻墙走了。”说着他好似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般顿了下,“然哥,我觉得天喜很可能出事了。” 这么说来这小眼睛一上来就说去水牢还是空牢什么的,想来也是听到了之前陆然问去哪找天喜的话。 “天喜到底干什么了啊?那些人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尤其是那个小眼睛一脸痞相……” “应该是治安局的,他穿的衣服像。感觉是和刚才闯进仓库里的那帮人一伙的,估计都是来找我和茹茹的。天喜这次已经有五天没回来了,之前最多也就两三天,看来这次是真出事儿了。” 陆然撇了下嘴,他不记得这个叫天喜的人在上一局游戏和他是怎样的交情,但单看这次确实是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 “那想必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陆然说道。 一旁的茹茹这时开口了,她的脸色从刚才就不太好,看起来是给孩子吓得够呛,“阿杰,你说天喜不会已经出局了吧。” 茹茹所说的出局自然是已经被人取了性命的意思。 安杰沉默片刻,面色不明朗地回答道:“可能……如果只是普通的小打小闹治安者也不会来找我们,估计是有和我们一样的游戏玩家拿到了类似治安者身份的角色……想要借机把我们一网打尽……如果找我们的刚好是背叛者的话……” “诶诶诶!”陆然看这安杰一副直男耿直到家的说话方式,完全没考虑现在茹茹早就吓得不行了,马上开口制止了他,并对茹茹说道:“刚才那小眼睛不是都说了嘛,问我们去水牢还是空牢找人,那意思肯定是天喜就在那呢,要是人没了也不会那么问啊!” 茹茹看着陆然这么说嘴角略微上扬抿笑了一下,小小的脑袋颔首应答道:“嗯,也是。” 安杰也跟着点头随后侧脸看向陆然,目光里一副担忧仿佛在问陆然:你确定? 陆然眯了一下眼,瞬间觉得刚才还万事通的安杰真跟个傻子似的,便立刻挑正事儿用胳膊怼了安杰的胳膊问道:“快走,你说的那个墙在哪?” 安杰探过身子观察了一下外面狭窄的街道上看不到疑似追捕他们的人后就指了下对面随后便冒着腰跑了过去。陆然也就牵着茹茹也马上跟了上去。 安杰说的那面可以翻得墙就是他们身边的这一座,但这灰色上面满是疮痍的墙高耸着,抬眼根本看不到顶,压根不像是可以翻越的感觉。几个人就绕着几乎是这片居民区最高也是最后层的位置摸墙跑着,直到跑到了尽头陆然才知道安杰说的是哪里。 这厚墙的角落位置刚好有一部分的上半部分断掉了,缺口处锈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受那铁雨的侵蚀才缺失的。缺口的位置距离地面也不过两米多点,一个成年男性跳一下也就勾得到,爬的上去。 “这墙对面应该是刚才经过的集市,是第一次和天喜来这边时发现的。”安杰说道。 “这墙是被铁雨砸的吧?太狠了……话说墙都成这样了这些人住的房子怎么好像没啥大碍?”陆然问。 安杰摇摇头回道:“不知道,应该是材质的问题。” 这地方属于居民区的偏僻处,视野里看不到一个路过的人,刚好是翻过去的最佳时机,于是陆然也没犹豫直接跟茹茹说:“走,我先把你托上去。” 茹茹点头,她一个女孩子的个子想靠自己翻过去还是有些费力,但有陆然蹲下身把她托在肩头也就容易了很多,两下便骑在了墙上。 陆然看旁边的安杰扶了一下鼻梁上笨重的眼镜,盯着面前的这堵墙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极具挑战性的敌人似的便轻笑了一下,对他伸出手说道:“要不然哥也托你一下?” 安杰面色顿时有些难堪,没回答陆然就直接跳起抓住了面前的墙并手脚并用攀了上去,虽然动作小心翼翼但最终也是爬到了墙顶。 陆然双手叉腰看着安杰嘴角一撇,调侃地说道:“爬墙还挺溜的。” 安杰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看了一眼墙另一头的光景,找了一下落脚地后便回头对还在墙那头刚准备爬上来的陆然叫道:“然哥。” “啊?”陆然没抬头,正在给自己找可以爬上去的下脚地儿。 “我觉得你这一失忆,不光长相变了,连人格都变了,整个人都幼稚了很多。” 安杰这么一说跟他一起在墙头上的茹茹也捂嘴笑出了声表示认同。 “长相变了?”陆然没明白。“长相变了是什么意思,我之前不长这样吗? ”这么说来陆然自己也想起,之前在学校医务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长相时的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总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该长着一张正直青春年少的脸。 “也没变很多,最多年轻了五六岁吧,我和茹茹,天喜都比上一局年轻了点,估计是系统为了让我们复合高中生的身份捏的脸吧。”安姐回答着,一旁的茹茹也补充道:“不过,然哥你这样给人感觉亲近了很多。” “茹茹,你这算安慰嘛。”陆然笑了一下然后一脚踩上了墙,边爬边说:“只要是变年轻了就是好事儿,待会你可得给我好好讲讲上局游戏我到底都干啥了,看你们一口一个然哥叫着的怎么跟闹着耍我似的,一点当哥的感觉都没。” 安杰笑着把一只手伸向陆然想要拉他上来,这时突然有一个小男孩从墙边的一栋小矮房拐角处冒了出来,这小孩看到在墙头上的这几个人愣了一下,抹了一把挂在鼻底处的鼻涕半天都没说话。 陆然一开始虽吓了一跳,但看到是个不过五岁的小屁孩也就松了口气没放在心上,就在他回头想继续爬墙的时候,身后那不起眼的小孩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吼叫。 他对着身后的居民区就喊:“啊!这几个孤儿在这儿啊!快来人啊!抓啊!” 陆然心中一惊直呼不好,但在他刚想回头赶紧上墙头时,脚踝突然被受到一股力,这力气拽得死死得,让陆然根本挣脱不得。 他低头朝下看去是发现竟然是三四个,个个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的孩子紧紧抓着陆然的裤腿处并在一点点向下拖拽他。 “你们干什么啊?松手!”但无论陆然怎么挣扎怎么说,这些孩子就跟一头头倔驴似的就是不撒手,其中一个女孩紧咬着牙表情极为狰狞,看着是把吃奶得劲儿都使出来了。 “治安叔叔!我们找到这些孤儿了!”那个一开始尖叫的五岁小男孩说道,只见小眼睛脸上挂着贼笑弯腰摸了一把这小孩的头后看着陆然说:“我看你往哪跑?接着跑啊。” 拼什么陆然都拼不过力气,见那俩小眼睛的跟班也走上了前只能对已经在墙上的安杰还有茹茹喊道:“你俩先走,快点!” “啊,可是……”茹茹看了一眼安杰,不知是否该离开。 “然哥,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 “都找到一次了就不怕再找第二次,大不了去A32中找我!”说完陆然就跳下了墙,把那些把全身力气都放在他腿上的小孩全部晃得坐了个屁敦儿,但几个反应快的还是立刻站了起来继续扯抱着陆然的腿,使他寸步难移。 “快点把墙上那俩给我拽下来!”随着小眼睛的指挥,那俩手下也跑到了墙根想要窜上墙,陆然马上挡在了前面却被其中一个人直接按到了墙上,擒住了他的双手,制服得死死的。 实在不是对手的陆然连忙对墙上的安杰催促道:“快跑啊!带着茹茹快走!” 如果说这抓他们的所谓的治安者,真的是这局的叛徒角色的话,那么被他干掉,无疑就会失去记忆。而记忆是这场游戏规则里最值钱的通关金手指,自然是越少人遭殃越好。陆然觉得安杰和茹茹都不想是坏人而且还念着翟天喜会不会出事,应该让这两人带着记忆到下一关才对,即是救自己也是救他们。 安杰点了下头,对陆然说道:“然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叛徒的。”说完便跃身跳下了墙头到了这厚墙的另一边,然后对茹茹伸出手说道:“快!跳下来。” 茹茹回头看了一眼被治安人员按在墙上的陆然,虽有不舍但也还是随着安杰跳了下去。 “快快快!磨蹭什么呢?一个弱鸡加一个小姑娘都抓不着!”小眼睛看到手的鸭子飞了急得快要蹦高,自己也立刻跑到了墙边。他的那个手下也快速越过了墙追了上去。 小眼睛看了一眼被按在墙上一脸鄙夷看着他的陆然,不禁嗤笑抬手打了陆然的脸颊几下,挑逗地说道:“那俩人跑也跑不远,整个下城区都在统计他俩,你顶多算个意外收获吧。” “他们干什么了要被通缉?”陆然直接问道,大概是觉得他不该说话,那压制着他的人又用了下力。 “干了什么?呵。”小眼睛冷笑道:“孤儿活着本身就是罪了,抓不抓你只是看心情问题,哪那么多理由。” 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陆然之前那股不解的劲儿又上来了,直言不讳地嘲讽道:“那你什么时候进去啊,我看你也是个没爸妈的玩意吧?” 小眼睛瞥了下脑袋,摸了一把脸好似在忍耐自己的怒气,但最终没忍住的他还是一脚给在了陆然的肚子上,这种直来直去的暴力比他之前受过的好似疯子般姜伊的杀气要来的爽快,所以陆然除了疼,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还你的。”小眼睛说着。 “汪汪汪!”就在小眼睛觉得不解气还想再给陆然一拳的时候一只长毛的大黄狗从身后的巷子里狂吠着奔了出来,引得小眼睛回头看去,没等他反应过来这狗直接朝他冲了上来,一口便咬住了小眼睛的腿,疼得他直打转也甩不掉。 “md,哪来的疯狗!”小眼睛把那狗用力向墙上甩去,才挣脱开来。 这狗撞到了头一阵嗷呜的悲鸣,但还是接着起身追上了小眼睛,这次它下口的地方更狠,直接蹦高冲着小眼睛的脖子就去了,把小眼睛直接扑到在地。 这大黄狗体型不小,身下的肥肉随着动作一抖一抖的一看就很有力气,压着陆然的那名手下看到自己头被狗袭击便马上跑去把开始用脚踹那只大黄狗。 “滚!滚!滚!”小眼睛喊着。“tmd这年头狗都不老实!” 大黄狗看咬人无望,甩着尾巴跑到了陆然的脚边一边哼唧着一边抬脸望着他,似乎与他很亲昵的样子。 陆然看着这狗的眼睛,眼珠子黑得发亮,面对陆然一脸的顺从,可陆然并不认识这狗,莫非是这个世界他有记忆之前的交情? 陆然刚想蹲下身去抚摸这大黄狗两下就被那名治安人员重新按在了地上并被戴上了手铐,转眼这大黄狗也遭到了类似的待遇,脖颈处不知道被小眼睛从哪里拿出来的颈环勒住了,但这大黄狗对小眼睛的厌恶几乎到了极点,不停地想要去咬那在他后脖子处的小眼睛的手,但都无济于事,终于在他脚踹下倒在了地上,只能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见了鬼了,人,狗,一起带走,叫点帮手来。”小眼睛啐了口吐沫如是说道。? 8.它也记得 陆然一路上都被人压着,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头上还被套了黑布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带向何处。 走了几步后那小眼睛带着的几个手下把陆然按在了座位上,接下来的陆然只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什么车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跌撞着被扔了出去,跌到了地上时陆然觉得自己下巴一痛,应该是重重卡在了近似于水泥硬度的地面上。 在他刚想直起身抱怨的时候自己的脑袋顶上又被一个重物死死抵押,重新回到了地板上,这使他只能胡乱发出一些呜咽声。 “把头低下,死妈玩意。” 这声音从陆然头顶传来,一听就知道是之前咬牙切齿满嘴脏话的小眼睛。 “这人什么情况?”在远处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小眼睛听了这人开呛后语气突然变得顺从甚至卑贱起来,他先是贼笑了两下然后把脚离开了陆然的头回应道:“诶,哥,您辛苦。这不是之前有几个孤儿从宿舍跑了嘛,抓了个关系人回来,我看到他们在一起的。” “关系人?怎么还不是当事人啊。”那人回话的态度可不客气,一下便看得出来这小眼睛应该没这人职位高,谄媚得很只得呵呵赔笑。 几下脚步声后陆然头上的黑布被一把扯下,瞬间一种带着点点幽蓝色的灯光毫不讲理地刺痛了他的双眼,引得他脑壳近似于发裂的疼痛,缓了好久才看清这个蹲在他面前手抓着他头发端详他的人。 这人身穿着黑色的制服看起来是什么安保人员,面对陆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哈哈哈,这不是,还在找嘛,不过您放心,剩下两个我也一定会把他们从下城区翻出来的,我办事您放心的。”一旁的小眼睛也蹲下了身子,但他的说辞好似没有进到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男人的耳中似的,男人将陆然放开后便朝自己身后摆了摆手吩咐道:“把这人拖去和嘴犟的那小子关一起去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呃。”陆然刚想打断这俩人的谈话插一句嘴就一边的小眼睛用警棍恨恨地戳了他的后脊梁,骨头被这样对待的滋味可不好受,陆然只能趴在地上奋力蜷缩着身体,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知道这小眼睛是把他带到了刚才提到的水牢还是空牢来,但是从他们刚才的谈话里,这儿大牢这件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那所谓从宿舍跑了的孤儿大概也就是安杰他们仨,看来这件事儿并没有一开始他们想的这么复杂?这些人只是想将安杰三人抓回宿舍? 那也不对啊,回宿舍不就好了,干嘛要关到牢里?不住宿舍还违法了吗? 从牢里走来了两个和面前这个没有表情男人一样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胡乱将陆然从地上拉扯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稳就把他朝走廊里面拖。 这周围的环境可不算好,湿漉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甚至有些发霉的味道,周围的墙壁不知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本来如此,全部呈现着灰蒙蒙的淡蓝色,地面的材质好似某种金属,但又不如铁那样走上去会与鞋底产生共鸣。 他们带陆然在这个走廊里走着,越走越深,终于在走到了拐角处才将他丢进了一个房间里。离去时这两押送他的人也没说一句话,将铁门锁上后便迅速离开了。 陆然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摸索着自己被那个尖脸猴腮小眼睛踹过的后脑勺,嘴中嘀咕道:“艹……好疼。”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陆然突然听到自己的周围并非死寂,而是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想到之前那没表情的死人脸说过他会和一个嘴犟的小子关到一起,便马上抬起头对黑暗中扫视了起来。 “有人……嘛?”陆然很清楚自己是被误抓的,没有之前记忆的他也装不起什么狠角色。但这毕竟是在牢里,进来的应该没有几个善茬,一旦这个所谓嘴犟的小子其实是凶恶的罪犯的话,他陆然可能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么游戏什么叛徒,自己怕不是要先死在路人手里了。 “呜……”回应陆然的这阵声音,似乎并不是从人的嗓子里发出的,而是一种类似动物的低吟,又好像是虚弱的喘息。 陆然咽了口口水,这铁门内自己身处的房间,出了门口的地方有外面走廊的灯光得以看清外,里面的情况再怎么去将眼睛聚焦也只能看到模糊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陆然还是有点怂的,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没有头绪,虽然在外面看上去这个世界与他所认知的世界除了人疯点还没有非常超出常识的范围,但万一其实这个世界存在非人的怪物呢?一旦有外星人呢? “唔。”那种野兽喉咙里的低语又出现了,陆然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放在地上的手心都渗出汗来了,他想向后喊人救命,但在他刚一回头嘴还没张开后一个巨物突然飞奔着冲他砸了过来,直接将他刚被小眼睛踩得发痛的后脑勺又重重地砸在了身后的铁栅栏上,这种打击感让陆然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进行下一轮游戏了,还思考什么,要真像安杰他说的那样,不如干脆死了重来得了。 “woc别,救……”陆然紧闭着眼睛,正打算彻底放弃抵抗求饶的时候,他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除了脑袋还是和刚才一样的痛外身上别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在他的脸上还有种湿乎乎温暖柔软的触觉。 陆然拼尽全力睁开双眼,发现这个冲他撞来的巨物,身上毛茸茸的,在不断舔向他脸颊的同时还在不停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唔唔的沉重呼吸声。 陆然一愣,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此时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然哥……?是你吗?”这是个男声,听起来虚弱极了,从黑暗中传出的这个声音微乎其微,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谁?是谁?”陆然见有人叫他马上应道。 然哥,这称呼正是安杰,还有茹茹叫他时会用的,既然知道这个名字就很可能是游戏的参与者,还有可能在上局与他陆然关系不错,还没等对方整理好气息回答,陆然就突然想到刚才进来时那个小眼睛还有死人脸说的话,于是用带有些许疑问语气问道黑暗中的人:“你是,翟天喜吗?” “咳咳咳!”黑暗中的人一阵猛咳后发出一声笑,这笑听着有些凄惨。“我以为我这局见不到你了呢。” 陆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表示自己就是翟天喜的意思,于是马上问道:“你还好吗?安杰和茹茹在外面找你来着,然后我偶然碰到安杰……” “安杰他现在人在哪?茹茹还好吗?”听到这两人名字的翟天喜语气立刻焦急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嗑,“咳咳咳!” “他们没事。”陆然回答道,这时在它面前的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又蹭了上来,这让陆然不得不去伸手按住面前的这个玩意,仔细眯眼端详了起来,这下陆然才看清这一直蹭他,舔他,嘴中低吼的东西竟然是只大黄狗,而且还就是在居民区莫名其妙冲出来把小眼睛扑倒一顿咬的那只大黄狗。 “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大黄狗就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面对陆然的疑惑直接汪汪了两声当做回应。之后又要冲上来对着陆然的脸一顿舔,但却被陆然无情将狗头按了下去。 “这狗怎么回事?” “嗯……看来它也记得你,然哥。”黑暗中只听一鼓作气的喘息声过后,一个个子少说也有185的,脸上带着青紫伤痕的男生出现在了陆然的面前,陆然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就着他脸上的伤指了指问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被打的。”说完翟天喜走到大黄狗摸上了它的脑袋,也不知道这狗是自来熟还是怎么对于翟天喜的抚摸也没有任何抗拒的表现,反而凑了上去顶着他的掌心想让他摸自己个痛快。 “安杰和茹茹现在在哪?” “啊……”陆然听到翟天喜这么问后,哽咽了一下回答道:“应该还在下城区,当时我们三个一起被一个穿着蓝黑色制服,眼睛特小的男的追来着,后来他俩翻墙跑了,我没跑成,这会儿也不知道具体在哪……” 翟天喜听过后表情并不乐观,他的脸五官立体,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本就看不清面色,再加上脸上的淤青更让他的神情在陆然看来复杂至极。不过也是,安杰和茹茹的情况应该不会比他们强到哪去。 “你,就是翟天喜,是吧?”陆然问道,他必须确认一遍,因为他自己本身对于翟天喜的长相,为人都没有任何印象。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还在低头思考的翟天喜突然神色有些惊讶,然后干脆笑了出来,只是他似乎不光脸上有伤,连腹部也受了重创,这一笑痛得他立刻跪在了地上又是咂舌又是忍不住地笑,场景一度十分分裂。 “哈哈哈哈哈,哎哟,疼,艹。他们这帮王八犊子,呼……哈哈哈哈。” 陆然看着大黄狗也往他怀里蹭,估计也是觉得翟天喜怪就顺手摸了两下软乎乎的狗毛随后问道:“笑啥啊……” “没,就是觉得然哥你这样怪傻逼的,和上一局游戏完全不沾边啊。” 又是上一局游戏,又是他陆然完全不记得的事情,对此陆然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尬笑道:“是吗?上一局我到底干啥了啊,刚才我还问安杰来着,但他还没告诉我……” “没事。”翟天喜重新直起身子冲陆然摆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局我们再接再厉。”他边说边爬到陆然边上的铁栅栏靠坐了起来。 再接再厉?说得倒轻巧,陆然对这一切都没搞清楚,现在又被抓了进来,还哪有什么计策可施?他关顾四周觉得这座大牢肯定不是那种轻易能找得到狗洞翻的地方,但他不敢这么说,或者说不敢直接和翟天喜表明自己此刻的想法。 安杰,茹茹,翟天喜,一口一个然哥叫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的出来这几个人把大部分希望都放在了他陆然身上,这份希望让陆然一开始有点上头,飘飘然的感觉,并撑了能让安杰和茹茹先跑,但真的坐下来思考一下便知道,失忆的人在这局游戏里胜算十分渺茫。 “你怎么被抓了?”陆然问道翟天喜,他还不想让翟天喜看出他的举手无措。 “治安局,安杰和你说了我们三个的处境了吗?”陆然点头,于是翟天喜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三个都是孤儿,在这个城市貌似孤儿是比乞丐还下贱的存在,所有人都把我们不当人看,还有我们三个呆的那个什么F06中学,也压根不是什么学校就是个集中营,一开始我们在那老老实实呆过四五天,但每天那个学校都会有人消失,所以我和安杰就怀疑这学校有问题,再加上不知道然哥你在哪,还要被那里的老师监视没有人生自由,所以我们干脆就从那里跑了出来,躲到了一个废弃仓库里。” 陆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那个仓库。 “到那之后不久我就到处在下城区调查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不知道然哥你遇到过没,那种神奇的铁雨。” 陆然接着点头,并问道:“那雨,是怎么回事?” 翟天喜自嘲般笑着摇头:“不知道,但从周围的环境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异常的天气现象,并且这种情况持续了有蛮长的时间的了。我被抓进来大概是三四天前的事情,那时候是半夜,我在据点的仓库附近闲逛,突然听到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凑了过去,” 翟天喜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该过去,在那里说话的人就是把我抓进来的人,他也是这局游戏的玩家,并且也保留着上一局游戏的记忆。” “那也就是说他也是上一局游戏的幸存者?和你们一样?”陆然问道。 翟天喜点头,接着说道:“这人早就知道了我们三个的藏身地,并且一直在周围埋伏着,为了就是把我们一锅端了。结果那天让我刚巧撞上他们。” “一锅端?那他为啥没把安杰还有茹茹一起抓过来?” 而且为什么还留着翟天喜,干脆把他杀掉让他这个留有上局游戏记忆的人早点出局不是更好? “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哪却迟迟没有动作,那个抓我的人叫张星,不知道然哥你还记不记得,上一局虽说他和我们互动不多,但你俩貌似交情还不错,好像以前几局游戏也认识的样子。” 翟天喜看向陆然如是问道,但陆然能做的也只是摇头,“抱歉,什么也记不起来了。”陆然随即又转念问道:“这个张星他人在哪?是这个监狱的人吗?” “不知道……抓我进来的人确实是他但之后审问我的人应该和张星没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陆然不解。 “这几天这帮畜生一个劲儿的揍我,为得就是让我说出安杰还有茹茹的下落,如果张星和他们是一伙的话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茹茹和安杰在哪?也完全没理由这样逼供我啊。” 翟天喜说的有道理,但这个叫张星的人为什么要抓翟天喜进来呢? 陆然思考片刻接着问道:“你听到这个张星亲口说了要把你们一锅端了吗?” 翟天喜点头。“千真万确,只是当时夜深,我只看见了张星,还有一个在和他说话的人我没看清,声听得也不熟悉,完全没头绪是谁。” 还有一个人?“张星有没有可能勾结了别的玩家?” 陆然想起之前在学校,那个叫姜伊的女生和那个医务室胖子合伙想要取他性命的事情,不禁就着这牢房湿冷的氛围打了个寒颤。“之前在学校。”陆然将自己胸口的校服标致展开,对翟天喜说道:“在A32中时,就有一个叫姜伊的人当着我的面杀了人。” “姜伊?” 陆然点头。“一开始她是想和一个胖子合伙把我杀了的,结果没想到她中途反手把自己的同伙杀了……我想他们两个之前应该是合作关系的,就和我们四个一样,这种会丧失上一局游戏记忆的规则如果不报团真的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把命丢了,如果安杰没碰巧遇到我,我估计自己也活不了多久。”陆然顿了一下接着分析道:“现在看来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啊……一旦这个张星他早就渗透到了类似于这个监狱一样的治安系统里面,那我们这些拿到普通学生身份的人岂不是死路一条?怎么看这都还是个法治社会,而你,安杰,茹茹还刚好是被制裁的对象。” 情况如果真的如此,陆然觉得他们真的可以自己找个地方自我了解一下了,虽说这局游戏的叛徒还没有眉目,但只要有个拥有绝对权利的人乱杀一通就肯定能碰巧杀到叛徒。但相反如果这个张星刚好就是叛徒,或者和他勾结的人刚好就是叛徒的话,事情将会截然相反,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丧失记忆,那这个游戏什么时候是个头可就真的不好确定了。 记忆,必须保留记忆,自己这局的记忆还不算重要,但翟天喜还有安杰,茹茹,这三个人的性命却举足轻重,了解一定玩家的他们有可能直接决定这一局游戏的走向。 “等下,然哥,你刚才说姜伊,对吧?” “啊,怎么了,你认识她嘛?”陆然不以为然,就算认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他们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来看,大家的名字应该都没有变动才是,已经确定姜伊和这游戏脱不了干系的陆然一点都不吃惊翟天喜会认识姜伊。 “当然认识啊,上一局我们几个都是一起行动的啊?她也应该有上一局的记忆怎么会和别人联手想要杀掉你呢?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这话让翟天喜说得语调十分的不可思议,就好像之前陆然拿着刀出现在教室里对着那些一脸茫然的学生做解释时的心情一样,翟天喜也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