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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涅槃》


 序章涅槃宣言………………………

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最好的文学作品不是颂扬，不是赞歌，而是恰如其分地展现，入木三分地揭露，酣畅淋漓地批判，比如屈原的楚辞，李白的诗歌，曹雪芹的小说，鲁迅的杂文……
这是一本震撼灵魂的书，我之所以不加任何虚构地讲述自己辛酸的故事，无私袒露自己丑陋但也多少有点伟大的灵魂，是想让世人从我身上悟出些什么。不过，你们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也许我早已正如我书中结尾——魂归北大了。不要为我惋惜，也不要为我流泪——北大曾是我少年理想中的发愤之所，因生前未能如愿，如今能涅槃于朝思暮想的未名湖，也算圆了我的千年企盼了。里面肯定有一般人所不齿的地方，更会招惹某些“权贵老爷”和“封建卫道士”们的恼恨，但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鸟语泼身?!正如尼采所说:只有你们大家都否定我的时候，我才愿意来到你们身边。所以我请“你们大家”都来否定我，这样我才能高兴，这样我才能在天堂中安息……
一个慷慨赴死的时代叛逆者??


 第一章青春之梦1

1
一九八八年春节刚过，那种淡淡的轻松氛围还没有真正消失，我便又投入紧张的校园生活中。那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我很想在这有意义的日子独自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空间，随意地想，任心驰骋，于是我趁着苍茫的暮色走向寂静的荒野，去寻找那独特的忘我境界。
初春乍暖还寒，迎面吹过来的冷风还依然刷脸，使我更加清醒自己所面临的现实，想是忘我，却一点也不能忘我，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对人生的茫茫思索:
是的，我说过我从来不服输，也一定能在班上出人头地，如今终于在高二的上学年考试中如愿以偿，一下子从班上的十多名跃升到第二名，和第一名王晓波只差了一分。这说明命运的确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你真正奋斗了，就一定能得到应拥有的一切。但高兴之余，我想我应考虑下一步追求的目标，应该超过冠军王晓波才行。后天班上不是要开一个学习经验座谈会吗?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谈谈自己的抱负，喊出一个上进口号，主动给自己制造一点精神压力，从而逼迫自己去勇往直前。不过，这肯定会引起一些同学的误解、冷眼甚至嘲笑。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中国人自古以来都讲究“中庸之道”，这是很传统的习惯势力。“谦受益，满招损”、“枪打出头鸟”，你要想有一番作为，就必须有异于常人思维的勇气与行动，抛弃掉这些听起来似乎是真理的所谓古训，从“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中杀出一条血路，真正走自己的路。既然我已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就一定能做得到!一想到这里，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宛若自己成了一名真正的猛士和英雄，去勇敢地奔赴沙场。
夜漫天盖地压过来，前面荒无人烟，偶尔传来一些野狗的狂吠，我义无反顾地闯进去。
希望就孕育在黑暗里……?


 第一章青春之梦2

2
晚上，座谈会如期进行。
我发言的时候，手心沁出了汗，嘴也在哆嗦，因为我以前从未当众讲过话，如今未免有点不知所措、语无伦次。
我说同学们，我知道这些天来不少人羡慕我取得这么大成绩，从一个没人瞧起的无名小卒瞬间跃到了班上亚军。可你们知道我吃的苦吗?你们知道我有多大的精神压力吗?我家很穷，父母均在家务农，兄妹五个，现惟有我在外念书。小妹今年才九岁，可为了能更好地供我上学，父母亲狠心让她辍了学。大哥结婚结得早，分开过日子，可大嫂嫌弃家穷，整日生气，如今也与俺大哥离了婚，只可怜那才三岁多的孩子。二哥、三哥至今未婚，都在一心一意供应我能顺利考上大学。春节期间回家听我娘说俺二哥为挣钱去市区卖菜，由于老实，狠折秤，卖一整天菜只挣了一块六毛钱。而那天恰又遇上风雨，他骑着车子回来已是夜里八九点，路上跌了好几跤，衣服淋透了，浑身是泥，脸冻得铁青，而且还没吃午饭与晚饭……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用手抹着泪，沉默片刻，稍微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才又说下去:
为此我和俺娘抱头痛哭，我真不想上这高中，马上就出去挣钱，可没有一技之长的我又去哪里挣钱呢?说到这你们也许知道我肩负的重任了。我曾发誓高二一定要进入班上前三名，将来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如果高二还进入不了班上前三名，那我就去死!因而我拼命学习，学习!为了贫穷的家，为了年迈的父母，为了吃苦的二哥，我的确是豁出去了!由于家穷，我买饭很少吃菜，有时干脆只买两个馍就着白开水下咽。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情景，想起二哥在风雨中跋涉的情景，而这时我眼里就噙满了泪，我吃这点苦和他们比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常是激励我发愤图强的方法，我也一再发誓——母亲呀，二哥呀，我一定要对得起你们，我一定要为你们争气，我一定要你们彻底摆脱贫穷，我一定要让你们在家乡父老面前抬起头来……有了这样的念头，我几乎每晚都学到十一点以后。你学校不是爱关灯吗?我就挑灯夜战，直到完成当天计划的所有任务!就这样我的成绩在突飞猛进。尽管我现在也进入班上前三名了，但我决不因此而满足，更不会因此而骄傲，我还要向更高的目标迈进!请大家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因为今天我要宣布我的一个誓言，看日后能否实现，如实现不了你们大家任何一个人可以羞辱我!平时我最相信那句话:一个人不敢和冠军较量，他就永远当不上冠军!因而我现在要正式向王晓波发出挑战:你现在不是班上的冠军吗?下一次我一定要超过你!我不仅要超过你，我还要夺整个年级的文科冠军!……
此时此刻，我头脑发胀，热血直往上涌，用泪眼扫视了一下满脸惊愕的同学们，像领袖一样有力地挥了挥手，用充满激情的语言说:
我不仅要夺整个年级的文科冠军，我还要夺全省文科状元!我的志向是北大!我的抱负是出国!!我的理想是干番伟业!!!……
惊雷掌声滚过之后，我收敛了一下过于膨胀的激情，语音低缓道:
我知道我的这一举动会引起一些人的不理解，甚至会招来讽刺、挖苦和嘲笑，说我狂妄，说我不知天高地厚，说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儿?但我不怕!我就是要狂妄!我就是要不知天高地厚!我就是要迎难而上!我就是要找前进的动力!我就是要在闲言碎语中开辟出一条自己的路!我就是要用我的不凡壮举来激醒那些整日恹恹欲睡、庸庸碌碌、嘻嘻哈哈、不求上进的人!走你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坐下的，只感觉头顶的电棒咝咝地发出响声，既而听到訇然掌声把我淹没，同时也感觉那一股股热辣辣的眼光投向我，有羡慕、有赞赏、有嫉妒、也有不服……
夜深了，同学们都陆续进入梦乡，惟有我迟迟难以入睡。我终于跨出了这不平凡的第一步，可这一步还不知是祸是福，明天的命运是失败还是成功。不过我始终相信高尔基的那句话:一个人追求的目标越高，他对社会的贡献就越大，他实现的价值就越大。
用生命作赌注，用生命作赌注……我在一遍遍誓言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第一章青春之梦3

3
清晨，当我呼吸过操场上的新鲜空气坐在座位上时，蓦然发现英语课本里夹着一页稿纸。凭直觉这肯定是女孩写的，心里猛地一紧，怦怦直跳，很诡秘地悄悄打开。
上面写道:
文献:
听了你的一番话，我流泪了。真的!从小娇生惯养的我似乎因你一夜之间长大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如此吃苦如此勤奋如此抱负远大的男孩，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吧。
请一定要相信我，我们都是姊妹兄弟!
? ? ? ? ? ? ? ? ? ? ? ? ? ? ? ? ? ? ?
燕茹即夜
泪眼朦胧中，我一遍遍看着这陌生而真诚的话语，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竟是梁燕茹写给我的，而且她还在最后一句话上加了着重号，惟恐我不信她似的。梁燕茹活泼、美丽、能歌善舞，堪称班花，还是班上文娱委员，是众多男孩仰慕的对象。尽管我和她在一起也会感到浑身发烫，可平时不修边幅、连温饱都是勉强维持的我又怎敢多看她一眼呢!梁燕茹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目中高大起来，没想到她人美心也美。
感动之际，我含泪写道:
燕茹:
看了你的信，我一直在默默流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得到过女孩的关爱，尤其高高在上的你!我一定会在你的激励下忘我奋斗，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片热诚!同时你以后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尽管问我，我会尽力帮你!最后我同时代表母亲向你表示真诚的谢意!
文献次日
我和燕茹就这样开始有一种心灵上的悄然默契，座位的相邻更加剧了情感的微妙变化。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偷眼瞟她，而她有时也装作找什么东西，用眼角的余光看我，那目光相撞的瞬间流露出来的羞涩、激动、紧张、慌乱、惊喜无论如何是掩饰不掉的。
这是怎么啦?这就叫情窦乍开?这就叫春情萌动?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会进入这样一种迷离幻觉?
我想我的初恋开始了……?


 第一章青春之梦4

天气骤然变冷，刮起大风，看样子要下大雪。
糟糕，过罢春节，天气变暖，我穿得比较薄，没带那么多衣服，今天够我受的。我不禁暗自叫苦。
上午，天空缓缓飘起雪花，呼啸的寒风刮得一些破旧的窗户呱哒呱哒响，我早已感受到从窗户缝隙侵袭过来的寒气，浑身直打颤。
忽然，我看到二哥正从窗外搜寻着我，心里一热，慌忙走出教室。
二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现在来啦?看着二哥冻得发抖，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沾着雪花，我心里一阵难受。
今天突然变天，咱娘说你穿得薄，让我给你送来围巾和毛衣，顺便又捎来一袋粮食。说着，二哥把自行车上的毛衣和围巾取下来递给我，然后又从兜里掏出粮食条和十元钱，说别嫌钱少，先花着，等我随后卖了菜再给你送。
我鼻子一酸，泪差点掉下来。——家里啥样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刚过罢春节，我又交了学费，手头空得很，说不中听话连吃盐钱都紧张得很，而现在母亲却让二哥送来毛衣、买来围巾又带来十元钱，这钱说不定又是从哪里借来的!
我心里虽难过，但脸上却尽量掩饰着：二哥，那钱还没花完，我知道家里的情况，你还是拿着吧。
在校不如在家，万一缺点什么的，收起来吧。你也不用担心家里，要好好用功，啊——二哥嘱咐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天冷，看把你冻的，随后赶紧把毛衣穿上，外衣也该换了，头发也太脏太乱要洗一洗。
我“嗯”了一声，喉咙里似乎塞着什么，颤声说二哥，那咱们先去寝室吧，再上一节课就该吃饭了。
尽管我知道二哥是不会在这儿吃饭的，但还是恳求二哥能留下来，因为风很大，天又飘着雪花，如果他能歇歇暖一暖肚子，我心里会好受些。
不啦，雪要是下大喽，我就回去不成了。我得赶紧走，四五十里路呢，你还是上课去吧。
我见让不过，只得送他上路。二哥每次来从未在这里吃过饭，怕花钱，总是带着干粮，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二哥瘦削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消失了，我的泪却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我再一次感受到肩负的使命重大，我是亲人的希望啊，我是亲人的救星!二哥二十五六了，至今还娶不上媳妇儿，可他似乎从不为自己着想，把挣得有限的钱都用在我身上。父母都五六十了，还在贫苦线上挣扎，一辈子都住那土坯房子，至今没享过一天福，可还不知道这艰难日子熬到何年何月!而大哥、二哥、妹妹在现实中哪个不是一直过着寒酸的生活，一直受着不平等的遭遇?一想到这些，我心就涌血，就哭泣:苍天啊，你长长眼睛吧，你长长眼睛吧，你长长眼睛吧……
我搌了搌快要风干的泪痕，再一次发下誓言:今生今世就为父母而活，就为哥哥妹妹而活，只要能给他们争气，只要能让家庭彻底摆脱贫穷，哪怕我累得吐血，哪怕我为此而死，也要坚决拼下去!
我扭转头来，忽然发现燕茹竟在不远的报亭默默注视着我。我心一热，脸也觉得发烫，忙向她送出一丝笑意。我不能让一个默默喜欢我的女孩看我悄悄抹泪，也不能让一个暗暗关心我的女孩看到我丝丝悲伤。
我要奋飞!我要奋飞!!我要奋飞!!!……??


 第一章青春之梦5

晚饭后的林阴散步终于使我好几天不平静的心情稳定下来，可回来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提我的名字，我忙屏息细听——
同学甲:我看柴文献说话过了头，没影踪的事经他一咋呼就好像成真了似的?!
同学乙:就是，在班上刚考了个第二就似乎盛不下他，那么狂妄，至今咱县还没一个考上北大的!
同学丙:他说这话，仿佛就他伟大就他有理想?别人都很渺小都没志气都是平庸之辈!
…………
我愈听愈气，愈听愈不是味。这些天我是有预感的，一些同学的确在冷落我、躲避我，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那夜我真的做错了吗?那夜我真的表现过分了吗?那夜我实在是出于内心发自肺腑，一点也没哗众取宠，一点也没妄自尊大，一点也没故意抬高自己藐视别人的意味啊!我说得多明白，尽管我穷，可我也有自己活着的意义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天地!是啊，我孤傲了点，不爱与人说话，不善与人沟通，从而封闭了自己，让大家敬而远之。可也犯不着你们在公众场合肆意歪曲我的意思，背后有恃无恐地胡乱议论我。难道中国两千多年来的传统观念就真的不能如我所想来个彻底翻新吗?难道我表露一点勃勃雄心就真的会陷入四面楚歌吗?难道我的满腔热血就真的能给你们带来难堪和不舒服吗?难道……哼，我就是要夺冠军!我就是要考北大!我就是要与众不同、标新立异!你们管得着吗?!……
我准备愤然闯进，正义凛然地进行搏战!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个极其柔美的声音:其实你们并不真正了解柴文献，对他只是存在误解和偏见!其实你们并没有仔细观察他，他心里不知有多苦!其实你们应该佩服他的那种追求精神，他所谓的危言耸听无非是在激励自己!其实……
啊，是燕茹的声音，就是燕茹的声音，没想到她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替我说话，那该需多大的勇气啊!
但燕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声音打断:
——哟嗨，他是你什么人?你替他说话?难道你是柴文献肚里的蛔虫?
——就是，你怎会知道柴文献是如何想的?莫非你会神机妙算?
——八成人家是看上柴文献啦?你们没听出话音她已注意柴文献好长时间了吗?心上人受到攻击，她心里会舒服?
…………
话愈来愈离谱，也愈来愈难听，我完全可以想像到燕茹此时此刻孤掌难鸣的困窘，便猛地推开门，径直走进去。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刚才还眉飞色舞地向燕茹不停发难的几个同学立马病恹恹的没有精神，灰溜溜走开了。
沉默是锋利的武器，他们没有勇气面对我，稻草人般轻易地被我一一击倒，我看到了一群无聊者的狼狈相。
看了看满脸绯红、眼里还噙着泪的燕茹，我歉意地说委屈你了，你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燕茹!
燕茹轻轻说其实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从你身上悟到了不少东西，真的!
我说我觉得班上惟有你一个人理解我，你让我感到了什么是亲切、什么是苍凉。
燕茹说不能这样说，理解你的人也很多，哪能都像他们!
我感激地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口，只好熄灭那已蔓延起来的朦胧爱火。
燕茹啊，不管怎么说，将来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住你的善良你的真诚你的勇敢你的关爱，现在是我纵横疆场拼死一战的关键时刻，还不是向你表明心迹的时候。你看有多少人眼睁睁看着我对我的鸿鹄之志致以蔑视，又有多少人热切切关怀我对我的远大抱负抱以期望，我现在惟一能做到的就是让事实说话。只可惜这学年没中段考试，否则我一定要杀出我的尊严、杀出我的威风、杀出我的狂傲、杀出我的信心……
那些鼠目寸光的燕雀们呀，永远让他们嘁嘁喳喳吧……?


 第一章青春之梦6

燕茹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意无意向我请教问题，我暗自高兴。燕茹由于养尊处优的家庭环境和活泼好动的贪玩习性，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倒数几名，尤其是数学和英语差得可怜。每次她鼓起勇气问我的时候，我都极其详细诚恳地讲，一是力求她能真正听懂，二是也让我们能在一起多呆些时光。因为我们惟有这时候的言谈举止在大庭广众之下才是名正言顺的，也惟有这时候才能真正潜移默化地发生爱与爱的碰撞。不过燕茹语文程度挺棒，爸妈都是知识分子，藏书很多。像《巴黎圣母院》《红与黑》《包法利夫人》《名利场》《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等世界名著她不仅拥有，而且还都看过，这令我惊讶不已、自愧弗如。其实这些世界名著早已是我仰慕已久的，尽管我学习时间排得满满的，但还是向其借阅挤出点时间看。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看完一本书，就和她交流一下对书的认识和看法，感情因而迅速升温。她那浑身散发出来的书香门第的高雅气质和言谈举止飘散出来的少女魅力无时无刻不强烈吸引着我向其靠近，靠近……每天只要看到她从家中来，我就会怦然心动、兴奋异常，随之浑身就会充满蓬勃的力量，向上的信念坚定十足;而她一旦离开，我马上就会情绪一落万丈、怅然若失，一点也看不进书，脑海飘满她的幻影，似乎学习都是为她学的，精神上再也离不开她了;同时她与别的男生只要说上半句话，我心里也会涌起一股莫名醋意，尽管我俩没有私下约过一次会、没有偷偷谈过一次心、没有悄悄拉过一次手。在感慨“爱啊，难道就是这样的心旌荡漾吗”的同时，我常常暗问自己:她是自己的私有产品吗?她难道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吗?通没点哩那该死的占有欲咋会那么强呢?有时想着就浑身燥热起来:还是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吧，家里那么穷!说不定此时此刻二哥正在卖菜的路上为全家可怜巴巴的生活费发愁呢，你咋能与那些城市男生比?你看人家又是风衣，又是皮鞋，多风度翩翩!自己呢，连穿皮鞋都像考北大那么艰难，还有什么资格去谈情说爱?即使有资格，也要牢记自己肩负的使命啊!也就是这时候，我开始对那些穿皮鞋的男生有一种莫名敌意。
我非常喜欢现代著名作家郁达夫的散文，他曾在自传中这样写道：
郁达夫上高小的时候曾想让母亲给其买双皮鞋，因为他觉得穿上校服再配上一双皮鞋是那么神气。可他母亲为给他交学费已经七拼八凑了，哪还有余钱给他买皮鞋！他母亲无奈之下厚着脸皮去一家家皮鞋店赊欠，结果可想而知，遭到无数白眼。后来老人家拿着一大包衣服去当铺抵押现钱，郁达夫良心发现了，跪着哭着喊着再也不要皮鞋了，他和母亲抱头大哭。从此郁达夫不仅不再想穿皮鞋了，即使衣服凑合着也不再穿新的，并因而开始仇视那些有钱人，发愤读书。
我现在和郁达夫有同样仇视和藐视那些有钱人的心理，常常这样想:你们那些穿皮鞋的男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无非是沾了老子的光，而我穷是穷，可我将来拥有的财富比你们现在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十倍!我的这种阿Q精神胜利法时刻支撑着自己不能在有钱人面前失掉任何一丝尊严。
我不会自卑的，我是精神的巨人，我要把对燕茹的爱深藏起来，投入到未竟的事业中……??


 第一章青春之梦7

我对燕茹飘忽不定的情感变化深深折磨着我的灵魂，而燕茹似乎比我更忧郁，一日我忽收到她递过来的一首词:
杏花深院红如许/一线画墙拦住/叹人间咫尺千山路/不见也相思苦/便见也相思苦//分明背地情千缕/拌恼从教诉/奈花间乍遇言辞阻/半句也何曾吐/一字也何曾吐
我很感激燕茹借郑板桥之口大胆表达少女的炽热情怀，这既巧妙道出了她的满腹幽怨，又表明了她默默喜欢我但在现实中又不得不深藏起来的复杂情绪。
于是我也借韦庄的词袒露我的深厚感情: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没有刻骨的思念，哪有这美丽如花的梦?清新、甜美、馥郁扑鼻……醒后却又百般惆怅、伤悲无限。
我想少男少女的爱情不需要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只要心心相印，沉默是金，朦胧是美，羞涩就是我们的语言，有时仅仅两眼一碰，最多眉目传情也就够了，就胜过所有言过其实的海誓山盟。
我有一个预感:今夜月光那么柔美，清风那么爽人，我肯定能梦见她，梦见她拿束玫瑰花天使般向我轻轻飘来……??


 第一章青春之梦8

时间飞逝而过，期末考试转眼而来，几个月的忍辱负重终于可使我大显身手了!
可没想到考试英语时却发生了一场意外:
从初中到高中，英语一直是我各科的强中之首，我曾在初三以三十分钟考过一百分的优异成绩而名闻乡里，所以这次考试我仍是驾轻就熟，四五十分钟就轻松答完了。正审题间，忽然从前面扔来一个纸蛋儿。一抬头，一个女孩正偷眼给我暗示，要我帮她一把。这个女孩和燕茹长得不相上下，学习成绩也是一塌糊涂，如今人家有难，我想同学之间也应伸出“友爱”之手。因为学校规定有几门不合格的同学就得留级，我不忍心她考得太惨，回家没法和家长交待。但试题抄好后，我又害怕燕茹看见引起什么猜疑，如果仅仅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俺俩逐渐升温的感情搞僵，那实在太不值得了。犹豫片刻，我觉得还是趁燕茹不注意时给她扔去，免得她日后恼恨我。即使燕茹真的看见了，也未必就怀疑我和那个女孩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因为我和她从未打过交道。但我还是瞟了一眼燕茹，见她正专心答题，便趁机把纸蛋儿扔给了那个早已等得焦灼不堪的女孩，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见燕茹和一群女孩正在走廊上说说笑笑，我便大胆走过去，因为我和她已经约好去她家借文学名著看的。
我挺自信说燕茹，下午咱去你家看那些文学名著吧?
谁知燕茹竟冲口而出:我的书谁也不借!!!
真实，绝对的真实，那突如其来的打击顷刻让我泪水夺眶而出，我匆匆逃离这难堪而羞耻的一幕……
——这就是令我朝思暮想的燕茹?!
——这就是向我含情脉脉的燕茹?!
——这就是和我心心相印的燕茹?!
我一气之下把她曾经悄悄夹在我书本里的十元钱又恨恨当面还给她。我穷，我穷得有志气，我不花她的钱!——本来这钱我是留作纪念的。
其实我应该充分预料到燕茹的这一手。考场上扔纸蛋儿的事她不可能不看到，她一看到，就不可能不猜忌我对爱的不忠，而依她的个性和对我的喜欢程度就不可能不惩罚我一下。也许她当众拒绝我是处心积虑想出报复我的最好手段，我仿佛看到燕茹阴谋得逞后得意的笑容和一群女孩嘲弄的眼神。
这次考试尽管使我在全校名声大振——我果然没有食言，夺得了整个年级的文科冠军，但我却没丝毫胜利的喜悦。我怀着满腔怨恨回到了乡下。
夜深了，万籁俱寂，而我没有丝毫睡意，孤独把我深深擦伤，好痛!
当我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和燕茹的甜蜜交往时，忽然觉得燕茹的反戈一击不正是深深爱我的自然流露吗?!爱极成恨，爱极成恨，嫉妒和吃醋不也是常常发生在我身上吗?
不行，我得舍弃男人的自尊，把对她的感情从头到尾如实写给她，否则误会越陷越深。
可我该怎么下笔呢?
时针已指向下半夜，母亲起来催我睡觉，我嘴里答应着，身子却纹丝不动。
我的思绪很乱，第一次陷入爱的迷茫，谁来救救我?……?


 第一章青春之梦9

一连几天竟写不下去，稿纸歘歘撕了一张又一张，就是不知以怎样的口吻对她。热烈些吧，害怕高三陷入爱的旋涡误了前程而遗恨终生;平淡些吧，又害怕掌握不好分寸而枉费我一番苦意。最后我痛下决心写道:
燕茹:
经过反复慎重考虑，我决定向你写这封信。——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终于有机会向你袒露心扉了。
我说过你是截至目前惟一关心过我的女孩，更是第一个令我怦然心动的女孩，在我感情最需要慰藉的时候是你毅然向我走来，为我掬同情之泪。我从内心里感激你，我母亲及家里所有人都感激你，我早已把你当作身边最亲近的一员了。
也许你不相信，我给人的感觉虽很孤傲，可孤傲的外表下却包含着很深的自卑，你们城里人是体会不到我们乡下穷苦人这种复杂心情的。而让我惟一摆脱这种自卑心理的就是奋斗，奋斗的确让我在黑夜看到胜利的曙光，这次夺得冠军就说明了一切。可夺冠的欢乐却被你击成碎末!
说实在的，你美丽、温柔、善良而又出身高贵，我以前从不敢主动和你说一句话，更不敢向你高攀，而你却屈尊向我投来少女的温情，受宠若惊之余，你让我感到“为富不仁”这个成语并不全对，你让我感到人间自有真情在。在你的情意拳拳之下，我渐渐忘记了自己卑微身分，开始大胆和你交往，开始把你当成一种精神支柱——一种和母亲同等重要的精神支柱，乃至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直接维系着我情绪的高低起伏。我知道这是我对你一种极端的依恋情结，也许这就是爱。但我把这种感情埋得很深，一再压抑自己，害怕你看出来从而影响学习。我觉得惟有学习进步才是对你的报答，惟有学习进步才是对全家人的安慰，本来我是打算暑假和你好好叙叙的，可……
燕茹，你知道吗?当时我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根本没想到一向对我恩重如山的你会态度勃然一变，简直不啻一声惊雷把我击倒，我噙满泪狼狈逃去。
恨你，恨你，恨你呀，燕茹!竟能把一个堂堂男子汉折磨哭?!……
尽管我现在还猜不透你狠心办我丢人的真正原因，尽管我们私下还没谈过一丝感情，但在夜深人静的此时此刻我却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激情要勇敢地向你喊出: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当初也许你是出于一时的同情，也许你是出于一时的冲动，但仅仅这一点就足够了，就足够赢得我的心，我愿为你付出生命，我愿为你做任何牺牲……
但我们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我说出来怕你伤心，但又不得不说。
马上就要进入高三进行人生最关键的一搏了，我一定要实现我的壮志凌云，让巍巍山岳为我欢呼，让滔滔河水为我骄傲，而感情的折磨无疑会成为前进的绊脚石，最终毁了光明前途。因而新的学年我要毫不犹豫地向你宣布:
请你坚决远离我，只当陌生人一般，一切等高考后再说!
不过你要绝对相信我绝对对你是真心的，我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候背叛你!
你一定要理解我，你一定要理解我，你一定要理解我呀……
燕茹，你也许感到我此时此刻的泪流满面了，你从那被泪洇湿的一大片一大片墨迹就能默默感受到，我写写停停、停停写写，实在动不成笔就任泪水纵横……
你现在已进入梦乡了吗?你现在也在想我吗?你知道我在凌晨一两点仍在给你写信吗?你看了信后是不是会大哭一场呢?
…………
接着我又从人生角度激励她也应立大志考大学将来有番作为，还从学习角度鼓励她怎样使自己的学业循序渐进，下来四五十页，一万多字，几乎是我大半暑假的心血。
就这样，在痛苦的折磨中盼来了高三学年的开始，可这个开始对我来说却是苦涩的，甚至是沉重的。
燕茹在开学的第一天身着一套黄色的连衣裙，在一大群土气的女孩中显得格外抢眼。我们都不停用眼睛搜索着对方，都不停用情眼相碰诉说着久别重逢的欣喜。我真想即刻当着众人对她大声喊:燕茹，我想你!燕茹，我爱你!燕茹，我恨不得只有我俩在一起!……
可北大、北大、北大这几个字反复在脑海涌现，它强烈阻止着我决不能莽撞冲动，决不能卿卿我我，要让感情压抑、压抑、压抑……在压抑中奋搏，在奋搏中腾飞!
燕茹，对不起了，为了北大我只能把感情暂时搁浅，义无反顾地冲上销烟弥漫的战场奋勇搏杀，等战果辉煌凯旋归来的时候我一定属于你!
燕茹，我就要把信给你了，你看后千万不要悲伤，千万不要认为我是个负心汉，千万不要有其它想法!我是四处奔波卖菜的二哥的感情寄托啊!是含辛茹苦的爹娘的精神支柱啊!十年寒窗在此一搏，我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要拯救全家人于水火之中，让他们有真正的活头，让他们能在漫漫黑夜中看到真正的光明!
原谅我吧，燕茹!原谅我吧，燕茹!??


 第一章青春之梦10

我不愿看到的情形还是发生了:燕茹一改往日的天真活泼、欢歌笑语，一夜之间深沉沧桑多了，一脸忧郁，一来就趴在位上，黛玉葬花似的让人心疼、可怜。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她三日之后竟突然失踪，四日、五日、六日……我呆不住了。难道她因为我辍学啦?害怕之际我径直去问她的同桌刘鲜玲，刘鲜玲竟也说不知道。我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吃晚饭的时候实在吃不下去，刚喝了几口汤就把饭碗一丢，心事重重地去找她的好友郭晓露，郭晓露还是说不知道。我的泪顿时簌簌往下掉，燕茹肯定因为我不上学了。
我说我心都快急出来了，那你知道她家吗?
郭晓露说知道。
我说那你带我去她家吧?
郭晓露说现在?天这么晚啦?
我不容置疑道现在，就是现在!具体原因我随后给你说，咱们马上走!
郭晓露见我焦急万分，泪汪汪的样子，也很热心地答应了。
路上我把情况简单说给郭晓露，让她劝劝燕茹别因为我不上学，我背负不起这样的责任，良心上会一辈子感到不安，客观上更会适得其反，影响我的学习情绪。
郭晓露说燕茹心太好了，但挺有个性，她决定的事一般不好劝，等见她后再说吧。
燕茹家离校较远，独门独院两层楼，我一看见就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郭晓露说你先在门口等，我见了燕茹之后看她是否见你？
我点点头，可等啊等啊，半小时已过也没见燕茹她俩出来，心如蛇咬。我多么迫切想见燕茹一面啊，哪怕只说几句话也行，可等到底也只是郭晓露一个人出来，我的泪又流出眼眶。
郭晓露说燕茹不想见你，咱们走吧。
我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原先是想和燕茹好好抱头哭诉一番的。我忍痛问燕茹到底咋啦?是不是因为我不上学啦?
郭晓露说我问她了，她根本不是因为你不上学!她爸让她去开封学美术将来报考美术专业，美术专业录取分数线低。不过她说她明年四月份还会回来参加高考的。
郭晓露的话令我半信半疑：怎么挤得那么巧?刚好我给她信才两三天她就想去开封学美术啦?如果她想去开封学美术，为何不早在开学初就去呢?她说不是因为我转学，那是在宽我的心，她肯定是害怕耽误我学习才不得不借口去的!
燕茹啊燕茹，我本意只让你留给我一片绿阴，你却送给我整个树林，我怎能承受得起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临别见你一面啊?即使按你说的，也要分别七八个月啊!我又怎能安下心来挨过这漫漫的二百多个日日夜夜?!
燕茹，我不让你走!燕茹，我要见你一面!燕茹，你已深深融进我的灵魂!燕茹呀……
我的泪再次爬上脸颊、涌进嘴里、洒在风中……??


 第一章青春之梦11

燕茹的蓦然离去，使我整日陷进无尽的悲哀，说是两眼看着书，却是痴痴地发呆:我害怕燕茹出车祸，害怕燕茹孤身在外受人欺负，害怕燕茹生病没人照看，害怕燕茹单薄的身子承受不住风雨的侵袭，更害怕燕茹满怀忧伤浓浓散不去……
燕茹不是一般的女孩，是敢爱敢恨、甘愿为心上人奉献自己的高尚女孩，相比之下，我又是多么自私和渺小。难道人家就没有前途吗?难道人家就没有命运吗?难道让情同兄妹的燕茹飘零在外，自己就能安下心来吗?良心在折磨我!感情在折磨我!燕茹，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样是在害我呀!我整日都听不进老师讲的每一句话，我整日都看不进书上一个字，我整日都感觉教室里满是你的幻影，我整日都感到日月无光，天要塌去。燕茹，我给你说过的事业高于爱情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想要什么北大了。我就要你!我就要你!!我就要你!!!
可你就这样去了，扔下我孤零零陷入黑夜中，再也看不到你的丽影，再也听不到你的笑声，再也感觉不到你多情的眼神，惟有忧愁、幽怨、痛苦、悲伤、悔恨、哀思、郁闷、烦恼、惆怅、凄惨、孤清、压抑、沉重、泪痕等能搜集到的所有灰暗字眼不断侵袭着我，我整日看到的是枯树、暮鸦、孤雁、冷月、荒冢、败草、悲雨、凄云、暗谷、愁城等不是也是的颓败残景……我挣脱不掉你的精神枷锁，只能天天向你发出祈求:你来救救我!你来救救我!!你来救救我!!!
于是，我开始学会了散步排遣自己的愁绪，几乎每当太阳西沉的时候就去那寂寥的暮野呆呆望着远方遐思，没有人知道我的沉重心事，没有人知道我的意乱情迷，只有踟蹰、垂泪、暗自叹息……
不知何时起，我竟慢慢写起了诗歌。我曾经不知背诵了多少唐诗宋词，也狂热地喜爱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高一时也背诵了整整一本《雪莱抒情诗选》，可从没写诗的冲动，而燕茹的蓦然离去竟成了我写诗的突破口。
我清清楚楚记得我写给她的第一首诗，语句是那么平淡无奇，但至今读起来还令我泪眼一片模糊:
何时才相见
你出我意料消失在远方/为什么那么匆匆/你的心是块石头吧/毫不管别人对你的钟情/我的心被撕碎/泪水汇成了江河//你时时撩开我的心扉/我已习惯了痛苦的折磨/每当凝望夜空/你的幻影就会出现/月亮笑我多情/星星笑我自寻烦恼/只有晚风吹来理解我的温情//你匆忙离去便无踪迹/没有一丝缠绵/真是冷酷无情/远隔天涯的我却几度梦见了你/怀念之中情切切/风雨之中路漫漫/何时才相见
我写给她的第二首诗是这样的令我难忘:
惆怅
伴着朦胧的暮霭/我彷徨在寂静的野外/心灵渐渐涌上一层愁思/脑海飘来一朵浪花//一个聪敏灵气的女郎/销魂的歌音/绰约的风姿/倾人的气质/妩媚的秋波/启开了我的情扉/从苍茫中走来/两颗心拥抱一起/生命溢出辉煌的魅力//忽然喈喈鸟鸣/惊醒了短暂的甜蜜/哦 一场梦幻//伴着朦胧的暮霭/我仍彷徨在寂静的野外
我写给她的第三首诗清新而有灵气:
心 事
看到的只是你的影子/远远的/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你跟前/听到的也只是你的笛音/远远的/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你的心愿/并不是我的不能/而是你的羞赧//我只好做一个梦/在梦里你是一棵树/攀上你的枝干/用手抚摸你的枝丫/用脸亲你的叶片
第四首诗则具有哲理性:
真 诚
你深邃无比的海洋/我在沙滩久久凝视/仍看不透你的心底//在岸边盖座小屋/长年等待/长年听优美的潮音//穿上潜水服/去探听你的心语/我笑了
最能代表我欲罢不能的无奈情绪的是第五首:
痛 苦
总把爱想得五彩缤纷/其实想得越多/爱越是一种痛苦/就像喝茶一样/茶叶放得越浓/品尝起来/不再清香而是愈来愈苦//于是不去想吧/可不是空虚就是孤独/整朵心灵的花瓣仍被揉碎/这又是一种痛苦//想爱是一种痛苦/忘爱又是一种痛苦/无论如何我的眸子从没闪现光彩/而是充满凄楚//痛苦啊痛苦/为什么我总走不出你砌成的黑暗小屋
…………
诗歌暂时成了我躲风避雨的港湾，成了我逃避现实的虚幻境地，成了我思念燕茹惟一的精神寄托……??


 第一章青春之梦12

我的醉眼朦胧直至中段考试成绩下来才使我蓦然惊醒，我哗啦一下从文科第一降到了第六。如果再沉溺于缠绵悱恻的感情里，别说考北大，就是能否顺利考上大学都成问题，我的痛苦又加重了一层。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决定重整军马，把失去的桂冠夺回来。可一连几天燕茹竟仍在我心中岿然不动，根本驱逐不出去。我愈发誓早上静心背书，脑海偏偏愈浮满她的笑脸;我愈发誓上课专心听讲，黑板上偏偏愈画满她的倩影;我愈发誓晚上潜心复习，耳际偏偏愈飘满她的歌声……
出于无奈我去找班主任王庆新老师谈心，他谆谆告诫我:你的处境你应该清楚，考学是你惟一的出路，如果你再继续沉溺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次考试就是证明。现在你们年龄还小，涉世不深，高中谈恋爱根本不现实，据我所知成功的几乎等于零!你一定要有理智，把你过去的劲头拿出来，我对你还是充满希望的，至少你走个重点本科没问题……
王老师的大道理我也知道呀，可我就是做不到啊!!!每当我发誓忘掉她!忘掉她!!忘掉她!!!脑海马上就又滚过燕茹是圣女!燕茹是圣女!!燕茹是圣女!!!我感觉我爱燕茹已病入膏肓了。可我的北大梦就如此破灭了吗?夜深人静之际我不止一次泪浸衾被。
元旦来临，当收到燕茹寄给我的鼓励我实现北大梦的精美贺卡时，我止不住抱头痛哭，她还不知道我已从峰巅跌到了山腰了呀!我真想给她哭诉一番她对我的折磨程度，可又一想何必让漂泊异乡的燕茹再为我难过呢?只有摒弃一切杂念重铸辉煌，才能对得起燕茹对我的无私付出啊!
为挽回我失败的命运，我决定要在元旦晚会上公开朗诵我表示要与燕茹彻底“决裂”的诗歌《驱不幸女神》。在晚会上，我含泪吟道:
去吧，赶紧离开我，不幸女神/你身着华贵的锦衣，头蒙着轻纱/眼闪秋波，楚楚动人/亭亭玉立地飘逸在我的生活里/但我不知道你是忧伤的化身/总是让人缠绵悱恻/饱受离愁别恨/你就不会慈善些/让我也品尝一下你的甘醇/我要摆脱你的纠缠/与你划清界限/不要你追随紧身/为了人间的欢快啊/你最好脱掉虚伪和浮华/露出坦荡的情愫/让我也饱览风景如画的烟云/不幸女神啊，离开了你/我的生命火花才会瑰丽/只有精力凝聚才能铸就辉煌/我甘愿孑然一身风雨跋涉/去迎接征途上的恐怖纷纷/这样，也许你会流泪/但我已意决容不得半点勉强/事实你并不能化作甘霖/浇灌我焦渴的心地/为了驱散不幸/还是请你远遁，远遁……
接下来，我又唱起刘欢的《少年壮志不言愁》:
几度风雨/风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泪水又一次盈满眼眶，同学们也再一次被我感染，最后大家都跟着我唱起来，晚会达到高 C……
但我的努力仍是付诸东流，春节考试我竟又从文科第六降到第九，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我不敢回家，我害怕看母亲那慈祥的眼睛，我害怕看二哥那期待的笑容，我害怕听妹妹稚嫩地喊声哥哥，我害怕面对家中破破烂烂的坛坛罐罐……我头脑中忽然想到了死，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产生死的念头，当然这种念头转瞬而逝。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还没有见到我的燕茹，我还是全家人心中的希望，我必须坚强起来。
我想在回家之前见见我的燕茹，春节放假她肯定也已回来了，但走到她家门口我又犹豫着不敢进。我究竟该以怎样的身分进去?同学关系，一个大老爷们春节独自去她家会不会引起她家人的反感?恋人关系，我俩始终没有公开，她爸妈又不知道，我进去岂不遭斥责?……
在她家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始终没勇气进，真怕路人把我当成小偷，又一直幻想着燕茹能从家中突然走出来，给我一个惊喜，可夕阳逐渐西沉，夜色逐渐上卷，燕茹家里竟没丝毫动静，我绝望了。
股股寒风吹来，冷冷直刺心底，泪水在眼眶打旋……燕茹，见你一面就真的如此难吗?!
从县城回到家中，房屋的破旧、桌椅的简陋使我再次感到家的寒酸，亲戚的稀少、邻居的不往来使我再次感到穷的自卑，父母的愁容、哥哥的叹息使我再次感到活的艰辛，而自己学习上的一再败北无疑更加重了一层沉闷的氛围。
我整日闭门思过，泪水时时悄然滑落，母亲心疼得直掉泪，二哥劝我要振作。
亲人呀，大悲大痛过后我不会消沉，请看我哭后的诗歌:
走出低谷
点点滴滴的热泪/是人生之旅艰难的感悟/也是记忆/阴霾低沉之际/潮湿了向上的追求/潮湿的日子/信念长出了根
决定胜负的战役还没打响，我要重整旗鼓进行最后的冲刺……?


 第一章青春之梦13

春节过后我在每本书的封面上都写上勃勃雄心、叱咤风云、经天纬地、挥斥方遒及吃苦、自信、勇搏、冒险字样以激励自己卧薪尝胆、矢志不移。
可偏偏这时候，一些冷言嘲讽竟又传进耳中:
——第九名还想考北大，做梦去吧!
——也不知道他整天咋学的?越学越倒退!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狂妄自大的人从看不清自己，好高骛远!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
这些话直触痛处，却又令我无力反驳，而依我的性格又怎能容忍?!同学们呀，你们太不该这样了!我学习好也罢，我学习差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何干?!我沦落如此地步，只有我心里清楚，何至于你们唾沫星乱溅?!
愤慨之余，我觉得不能太窝囊不能太弱软不能太让人瞧不起了!我要横眉冷对!我要反戈一击!
热血沸腾之下我一连写了三首言志诗:
自尊
是谁把痛苦弥散在人间/伤害多少无辜/窒息多少欢笑/受人歧视/狂狮怒吼/怎样摆脱人生困境啊/创造新的辉煌//混蛋，有什么了不起/肚子里满是污垢更是可悲/暴风骤雨磨炼了苍松的意志/一无所有铸就了刺破苦难的利剑/摆脱羁绊向前猛冲/掀起更汹涌的浪峰/摧毁一切丑恶/淹没所有虚伪/整个生活呈现祥和的大海
傲 骨
一片枯黄的落叶/为求得生命的延续/曾哀求北风/但终被卷没在荒草间/一只懒惰的骆驼/为躲避风沙的折磨/曾乞怜主人/但终被驱入戈壁滩/我从不相信/生活就是哀求乞怜/人生是艰难的求索/双脚会踏平高山/奋搏 徒步求生/与狂飙相舞山石作伴/不屈的信念在烧燃/伸出手掐断困苦的喉管/坚韧是紧握意志的利剑/杜鹃花儿已铺成悲壮/勃勃雄心向远方蜿蜒/回首凝视深谷和险峰/昂头看穿一方蔚蓝/即使前途多么萧索/也最终会欣赏生机勃勃一片
致 女 神
你是普天下智慧的神圣/拥有巨额财富的文明/多少热血男女投入你的怀抱/吮吸你的乳液/成为人类仰慕的精英//我是你的忠实仆从/也想千里迢迢去朝圣/不经暴风狂雨的磨难岂能实现夙愿/没有百折不挠的意志也跨不过重重高山/我甩出亿万吨力量猛长/哪管层层叠叠的千难万险//你不会对我冷酷无情/你敬佩勇往直前的冲锋猛士/你时刻张开美丽的玉臂/拥抱你狂热的追求者/你坚信———/又一颗新星在悄悄升起……
同时我还请擅长画画的同桌秦纪伟临摹《雪莱抒情诗选》上雪莱的英勇形象给我制作一个封面，又在封面的空白处写上这么一句话:
看吧，一个狂人的形象——
忍辱负重任嘲弄，二十年后争霸雄！
装订起来后，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挂在教室的后墙上，心里一阵坦然，脸上也露出一丝轻蔑:任谁去指手画脚就让他去指手画脚吧!
然而第二天早上后墙上又挂出一份稿件，起初我不在意，可吃过早饭后从同学们神秘的目光中感觉那分明和我有关。我不看则已，一看没把我气昏过去。上面这样写道:
……口口声称自己的贫穷，流些廉价的眼泪，无非是想引起别人的同情，这和摇尾乞怜有什么区别?!不管自己何德何能，就当众宣称考什么北大，徒然危言耸听，这和蚂蚁撼树又有什么区别?!偶尔碰巧取得了第一，就忘乎所以，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这和夜郎自大也有什么区别?!还是不要太虚张声势了吧，大家已看清了你所谓的前程……
我越看越哆嗦，越看越觉利剑直刺我心，泪水哗哗涌出。高三这一年似乎是我家经济收入最不景气的一年。我们这里农村的经济命脉主要靠烟叶收入，可在我的印象中我家的烟叶从没卖过好价钱，而这年近乎绝收，我二哥卖菜也不行，所以我的生活费就常常接济不上。自从燕茹走后先后有教英语的秦保国老师，同桌秦纪伟，好友王增峰、林振许接济过我十元、二十元，就是前几天因交不起复习资料费在教室抱头痛哭时被教语文的耿继周老师碰到，他问明原因后二话没说还交给我十元钱，安慰我好好学习。
可就是接受别人的这种帮助竟被人诬为“摇尾乞怜”?!我不是个苟且偷生者，也不是个行尸走肉者，而是有远大抱负的向上青年，是敢作敢为的时代斗士，他们是看我有骨气有前途才好心帮我的，我会永远记住他们并设法报答他们!
再就是“蚂蚁撼树”和“夜郎自大”。要不是忘不掉对我恩重如山的燕茹，要是我和燕茹还像高二时那样在一起，我还敢蓦然大喝:年级第一非我莫属!全省文科状元也不是夺取没望!考北大没什么了不起!可我一心思念燕茹也正是我重情重义心态的真实体现啊!我不敢妄称自己有多么伟大，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穷苦人家的善良孩子，我只想靠自我奋斗能解救自己的家庭，我只想自己的付出与所得能成正比，并不想与任何人树敌，可偏偏就有人明目张胆地戳我的脊梁骨!谁能明白我失利的真正原因?像我这样的处境换了谁都会成绩下降的，除非他没心没肝没感情。
不行，我要弄个水落石出，我要与这个公开挑衅者血战到底!我有意等到上课预备铃声响后便毅然走到讲台上。
教室里顿时一片肃静，所有的眼睛都疑惑地盯视着我。
我满脸泪水，手臂一甩，歘的一声竟把手中的钢笔摔成两截，然后大喝一声:谁写的?有种的给我站出来!!!
话音刚落，我的好友辉霍地站起来说是我!
怎么是辉?我们关系很好，一直没有什么矛盾呀!前时他的一篇小小说在省报发表，我还挺佩服他呢!我说什么也想不通……难道是我的“忍辱负重任嘲弄，二十年后争霸雄”刺激了他?要知道班上对文学有强烈爱好的惟有我们两个啊!当初我怎么没意识到这一点呢?可我的本意是针对班上所有同学的，意在以后看谁的事业取得的成就最大，也许他误解了。再者《自尊》一诗火yao味太浓，他也许以为我是在对他含沙射影，其实我是对那些长舌妇们悲愤的抗议。
我头绪很乱地走下讲台，泪水整整湿透了那一上午。
——人生……人生就是如此难吗?!??


 第一章青春之梦14

到处是春光明媚，到处是鸟语花香，同学们都相约去莲华山春游去了，惟独我没有去。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贫穷和自卑使我没有勇气去。我再也不是同学们心目中叱咤风云的辉煌人物了，我仅有的一点尊严、仅有的一点傲骨似乎已损失殆尽，我还有何面目去游山玩水?!以致过后班上一个挺关心我的女孩李丽娜给我递过来这样一张纸条:
你太孤芳自赏!你太自我封闭!你太不合群!记住:欢乐和友情都靠自己去争取!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有谁理解我包裹很深的哭泣的心呢?!燕茹就要回来了，我无颜面对她呀!我只想在分分秒秒的奋斗中惩罚自己的不争气，我只想在自我构筑的孤独境界中深刻反省自己，我只想用重新夺冠来挽回我在同学们心中的地位和迎接我的燕茹，我只想和我的燕茹在一起……
燕茹回来那天，我正坐在位前看书，教室的几个同学都上去话叙别情，我竟坐着没动，尽管我也泪眼蒙蒙了。我突然明明听到燕茹问文献在哪里坐，我竟还装做没听见，无动于衷。燕茹后来来到我身边，就坐在我前排，和别的女孩子装模作样地谈，她的意图很明显是想和我说说话，哪怕简单和我寒暄两句也行，但我还是依然故我，始终没理燕茹一下。我知道我这是爱得太深沉了，一张嘴就害怕失声痛哭，更害怕她问起我的学习情况。我不敢和她深情的眼神相碰，我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和她越雷池半步。我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没有人性，恨自己过于自卑，恨自己就会他妈的写不疼不痒的诗会喊考北大的空洞口号，就不会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
那晚我就在操场上痛哭:柴文献啊柴文献，人家因为你整整在外漂泊了那么长时间，你连句问候话都没有，你还算个人吗?你这是什么爱呀?……
燕茹回来之时，也正是高中毕业留言风行之际，为了弥补我的这种过失，为了表达我对燕茹的痴情程度，为了让她知道我对她爱得何等深沉，我找来一个针，一下一下扎我的食指，忍着剧痛用渗出的鲜血一笔一画渲染那个熊熊燃烧的“爱”字，最后也不知扎了多少针才大功告成!瞬间我感到我对她的爱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而是达到了一种至高境界，达到了一种人生升华，融合了我的整个生命和感情！我相信她会感动的，而且我也似乎感到了她眼角悄然流出的泪水。
后来我还花了好几天为她写了一首波涛汹涌的爱情长诗：
疯狂的爱情
一
平静的湖上飘着一叶情舟／痴迷地追寻爱的源头／一片多情的花瓣吻着柔水／轻轻地双手捧起端详／疼爱而温情地贴在怀里
二
我要让你嫣然一笑／以特有的温馨滋润你／你不会再因生活严酷而饮泣／我要让你心旷神怡／以特有的爱护捧着你／你不会再因为无依无靠而忧伤／我要让你情窦乍开／以特有的痴情倾泻你／你不会再因孤苦无聊而凄凉
三
巨崖直下的飞流／乃奔腾的真情／雄浑强劲的太阳风／乃汹涌的痴爱／我魂不附体渴盼你的玉体入梦／不管孤独郁闷忧愁苦痛／我神不守舍追随你的倩影／不管奇涧怪谷陡山险峰／我竭尽全身汹涌的血液汇成想你的江河／我烧遍爱的荒原把你的浓浓春情引燃／我泪流满面地弹着吉他把你深情地召唤／我歇斯底里地呼喊你的芳名飞穿千山万川／我发出疯癫的响雷震撼你昏睡的心灵／我驾着狂舞的情电照亮你路途的黑暗／我割破手指用血书对你海誓山盟／我用一首首情诗印证我爱如狂澜／我狂热地荡起爱浆／勇猛地冲向风浪／为的是拥你入怀／在港湾里抱你温存
四
巍巍昆仑超不过我蕴蓄已久的情山／滚滚长江比不上我喷涌而出的爱浪／只要你出现在眼前我便迷醉不已／为你我哪怕可以毁灭你痛恨的一切／并为之粉身碎骨啊／如今对于你我实在已无任何语言表白／只能说一万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五
熊熊的爱火并非一时燃起／滚滚的情浪也非瞬间高涨／而是在岁月遥河上我已飘了很久／终于觅着雪山圣莲的你／你的馨香早已流进我饥渴的心房／严冬你是寒夜的熊熊火焰／酷夏你是炎夜的飒飒爽风／春日你是催我上进的歌／秋天你是弹响希望的琴／我已痴情再也离不开你／如果你是蓝天／我就是白云／如果你是高山／我就是流水
六
我要你的媚眼永远和我脉脉含情／我要你的红唇永远和我甜言蜜语／我要你的玉手永远和我柔情似水／我要你的娇身永远和我朝暮厮磨／不 这些还远远不够／我还要你的心永远为我而生／永远为我而死
七
我已袒露纯真的情愫／何时你吻我冰凉的唇／丘比特之箭已向你飞去／何时你我共上新婚的床／你还要犹豫什么／何时接纳我执著的疯狂爱情……
我也不知道高中时期竟哪来的这么激情，记得我还曾经割破手指把涌出的血滴在我誊好的诗歌本上，当时自己就感动得泪流满面，只可惜我的这首《疯狂的爱情》她当时压根不知道，至今我都坚信她再也遇不到像我这样痴爱她的人了，再也遇不到像我忍受生命之痛为她疯狂地用血写“爱”用血染“诗”的人了。可就是这个“爱”毁了我的北大梦，就是这个“爱”让我压抑一生，就是这个“爱”时时让我泪如泉涌……?


 第一章青春之梦15

我说过高三这年我家经济最为拮据，燕茹一回来我就向其张了口。那天班上有很多同学，我鼓足勇气走向燕茹，强装镇静说燕茹，你能借给我十元钱吗?
燕茹挺激动说现在我没带，下午给你好吗?
就这短短两句话，竟使我心慌意乱得如火烫着一样，这一点都不夸张，直到回到座位上还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心里突突乱跳，无数眼光仍蚂蚁般爬向自己。
下午燕茹竟很大方地塞给我二十元，我心一热:她多体贴人，她何尝不知道我说的借就是要的代名词呢?一切尽在不言中!可到六月上旬钱就又花完了，买饭都成问题，我不忍心向家要，向家要母亲也是外出借呀，我不忍心让母亲背负太多的辛酸。我又想到燕茹，我想依她家的家庭条件她应该是能帮我渡过难关的。这次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燕茹叫到教室外面，怯怯说燕茹，你能再借给我二十元吗?
没想到一向柔媚的燕茹竟突然大声嚷道没有啦!就这三个字险些把我击倒!
尽管我事先心虚异常，尽管我事先顾虑重重，尽管我事先也有预感，但事实一旦降临头上，我还是支撑不住。怪不得她不给我写留言，怪不得她不看我的诗歌日记，怪不得她整日躲我，原来她早已嫌弃我!
我感到了一种寄人篱下的耻辱!
是的，我成绩下降了，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对我的付出，对不住你对我的关爱，对不住你对我的厚望，可我对你有颗炽热的心!天可作证、地可作证、诗可作证、日记可作证、良心可作证!不是你，我何以从文科第一一再败北?不是你，我何以天天精神恍惚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是你，我何以遭受别人一连串羞辱而暗自落泪?不是你，我何以不敢回家面对母亲和二哥?如今你看我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就开始疏远我啦?!我是人，不是任你施舍任你可怜任你豢养的小狗!我决不向你下跪!我决不向你乞讨!……
我愈想愈痛、愈痛脸上愈挂不住泪，边哭边烧燕茹给我的信物及照片。
我的哭声愈来愈急，怕影响老师讲课用手捂着嘴哭，用手捂不住又用袖子捂住哭，但哭声还是从牙缝挤了出来，传得很远……
同桌李紫玉见我实在无法上课，便领我到操场上散心，而燕茹却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可下午我就后悔了，觉得燕茹不可能是那种人!从相知相爱到燕茹的被迫转学，如果她品格不高尚，就根本做不到那一点，既然她做到了那一点，就不可能那么快对我无情。
我开始反思自己，愈想愈觉得是自己的不是:人家回来时你理人家了没有?人家回来两月有余你主动和人家说过关心话没有?平时就知道闷头看书，毫不管人家的心理感受，你让人家怎么看你?你在事业上是那么的狂，为什么在爱情上不大胆一点呢?你看别的恋人都是公开的成双成对、说说笑笑，你呢?女孩都喜欢有人疼有人爱喜欢温情的话语喜欢浪漫的行动，可你给了人家什么?只有沉默、沉默、沉默……只有别离、别离、别离……只有痛苦、痛苦、痛苦……只有猜疑、猜疑、猜疑……人家从你身上得不到丝毫关爱得不到丝毫温暖得不到丝毫甜蜜，凭什么要给你钱?难道人家上辈子欠你?难道人家这辈子争你?……
同时我又站在燕茹这边想，也许她上次给我那二十元还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呢?要么是骗爸妈买什么东西的，要么是自己节省下的零花钱。她和我的事她不可能告诉爸妈，既然她爸妈不知道，她又不会生钱，怎么能那么容易再给我二十元?况且她还要吃饭，她还要买东西……
我坐不住了——自己太冲动太莽撞太自私太武断太没男子汉风度太不考虑别人太惹人厌太不可理喻了!
可我竟把人家的信烧了!竟把人家的贺卡烧了!竟把人家的相片烧了!
这次你让人家怎么原谅你?你深深伤了人家的心，人家也许发誓从此各奔前程!
于是我带着忏悔的心情主动搭理燕茹，燕茹果然爱理不理。我说你再给我一张相片吧。她冷冰冰道就那一张，再要也没有啦!
燕茹开始和其他男生谈笑风生、频频交往，尤其和一个挺大胆的男生整日成双成对地出入并一起吃饭，这给我很大刺激。尽管我知道他们以姐弟相称，根本不可能，但看到自己的恋人与别的男生整日在一起，一股无名之火便会把我灼伤。
燕茹也许在故意吊我胃口，燕茹也许在向我报复，我深深了解她的个性，她绝不是个弱女子，更不是一般女孩所能比的。她既有武则天的美貌与智慧，也有武则天的勇敢与手段，同学了这么久，这一点我早已深深体会到。
但她的这一招却真的很灵，时时如斧削如镐锛如刀砍让我躲不胜躲、防不胜防，痛苦源源不断涌过来，我在疲惫的无望中呐喊。一边是嫉妒，一边是得意。一边是垂泪，一边是偷笑。一边是伤忆，一边是无情。
我和燕茹的爱情已处于风雨飘摇中……?


 第一章青春之梦16

再过两天高考就要开始了，燕茹由于报考的是艺术院校，和我们不一个考区，须去市内参加高考，第二天要走。我说咱晚上能否好好谈谈?她说可以。自习结束后看人还很多，我想再等等。我毕竟第一次约女孩，没有那么大胆。可等我再回头时，她已身影皆无。
当时我并没多想她家离学校较远，只感觉她是瞧不起我，我的泪又刷地涌出。燕茹，你太高傲了!我知道我错了，可你却不给我忏悔的机会!即使你不愿和我好，也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毕竟是一年多的感情啊，高考后很难再聚在一起呀!难道你真的已下狠心和我一刀两断?
我痛苦地伏在位上。黑夜传来蛙声。
第二天空中飘起了雨，燕茹走，我站在教室门口为她送行。可她竟扬长而去，始终没回一下头。我真想大声喊燕茹，保重，祝你成功!可我始终喊不出，泪水再次模糊双眼。
有诗为证：
你走 我却不能送
你悄悄地走／我无意看见／酸楚的情感顿时波涛汹涌／为什么不向我诉别／痛苦的血液涌遍我的心胸／望着你的背影／任滚烫的热泪蕴蓄在我的眼眶里／任忧悒的心弦杂乱地蹦出伤别离／任冷清的孤影伫立在凄风里／所有的幻想早已化为泡影／闭住朦胧的泪眼吧／不再去想你的无情／只是把你的芳名／深深印在心中／默默地反复吟咏／／你无情地走／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想撵上你／一起去远行／可自尊心又窒息了我的冲动／恨眼睛不能跋山涉水／看不到你的一举一动／也只好用心的缠绵／将思念之路铺展／从此又多了一个寂寞的身影／于是我想象是你床头的风铃／伴你孤独／荡起纯美的乐曲／让你浪漫入梦／蓦然回首／我的泪又要涌出／这样的想象只是幻觉／你走为什么我却不能送
带着苦闷、压抑、悲伤走上考场无疑会是什么结果，但我对燕茹并没绝望。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我特地带上母亲油炸的花生仁和我那本能证明我对她一片痴情的诗歌日记准备再次约见燕茹，我就有一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韧劲。
高考成绩很差，刚过大专录取分数线，我欲哭无泪。
远在上初中时我就心存大志，梦想将来一定要考上北大、清华，为父母争光为家乡扬名，所以没报中专就直接报了县一高，高二时也有人怂恿我参加高考，说我保准能考上一个挺不错的本科院校，但我为了考北大而不屑一顾。就是高三成绩已不如昨的我在和同学谈起河南大学的每年一名保送生时也嗤之以鼻:河大算什么?我的目标是北大!如今老天真是给我一个绝大的讽刺，让我沦落到如此凄惨境地。
记得我娘在我上高二时也曾找人给我算了一卦，那鳖子老头没有见我面竟凭生辰八字就敢断言我最多只能考个大专，我听我娘说后气得破口大骂:你鳖子老头真是狗眼看人低，你鳖子老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鳖子老头真是不得好死，如果你还能活到明年的话，老子一定要让你鳖子老头看看我到底是何等不凡人物!没想到这个鳖子老头的胡言乱语如今竟应验了?!难道我真的就命中注定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难道我真的就命中注定的不能成为家乡的一条龙而该走如此劫运?我该如何面对老师同学?我该如何面对母亲二哥?这更是我和燕茹交往下去的资本啊，资本没有了还怎么有脸追求燕茹?
当我在校园里黯然神伤时，忽然看见燕茹又是和那个男生说说笑笑从校门口走进来。她对我视而不见似的径直走过，眼连斜视一下都没有。
一切都不用说了，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了，原先我还天真地想像她的一些举动仅仅是对我的报复而已，现在看来你梁燕茹是彻底地把我抛弃了，你的所作所为完全证明你有了新欢!
新恨旧怨涌上心头，我狠狠地把随身携带的花生仁高高抛在空中，那四处散落的花生仁顿如我的晶莹泪珠洒落风尘里。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圣女啊?!这就是我看得甚至比母亲还崇高的燕茹啊?!什么神圣的爱情?什么纯洁的爱情?一切都是伪装的!一切都是骗人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本来我看到成绩的一瞬间曾想到了死，但燕茹的蓦然一击反而激起了我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不行，我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我不能白白让北大梦葬送在燕茹手中，我要骂她一顿，骂她是扼杀我前途的刽子手，骂她是折磨男性的人世恶魔……
万分悲痛之下，我一连两天写下了这样的绝情诗:
走出感情的低谷
一
你的虚伪的轻纱/只被风儿轻轻一吹开了/于是，漂亮的外表下/一颗丑陋的心/温柔的性情里/一股咄咄的寒气/善良的话语里/满是美丽的谎言/装什么多愁善感/拿着别人的痛苦/来满足畸形的情欲/终日戏荡于情场里/一个残忍的薄情女
二
渴盼爱情的郁香/经受岁月的磨砺/可刚开放就枯萎/多想捧出满怀真诚/可没奉献就遭拒绝/是谁毁坏了圣洁的神龛/是谁摧残了美丽的花瓣/我要做普希金
三
黄昏姗姗来迟/太阳早已逝去/如何冲破黑暗/走完曲折的路漫漫/又怎样度过人生最难熬的阵痛时期/我陷入了彷徨/我的出路究竟在何方
四
失去了你/何必伤感/既然心不属于自己/判若云泥/就该以博大的胸怀纳取不幸/受了一次挫折/何必流泪/既然芳草多得是/还会有更浓的郁香飘来
心灵的呐喊
一
你，虚伪自私/除了漂亮的外壳/还不是一具僵尸
二
志士胸怀广远/怎能儿女情长/尽管付出的代价高昂/可怎能留恋一具僵尸/爱情之花既已凋亡/就应该舍弃而另觅芳香
三
太阳也有消失的时候/但黑夜茫茫只短暂一瞬/树木也有萧索的时候/但春花怒放不是已不远了吗/我品尝了生活的残酷/但向上的热情绝不会消减
四
你看，四周是览不尽的风景/当然也有寥寥的污泥和败叶/为什么啊/庸俗势利丑恶生活离不开你们/否则世界永是灿烂美好
五
灭绝吧，人间的不幸/逝去吧，聒噪的琴音/大地并未沉默/山林仍在呼啸/现实的污风浊雨仍在凄厉/我猛地抬起沉重的头/抹去热泪/微笑着容纳磨难/与弄潮儿为伍/去迎接波谷浪峰/直向成功的彼岸
分 手
自从你拉上了窗帘／我再也见你不着／你的回避／是我寂寞的开始／也是怀念的开始／看着依旧的风景／增添了许多阴沉／无法逃遁你送给我的忧愁／只能郁郁寡欢／抬头仰望／寻找爱的定位／惊悸昏暗的天空／压过来沉重的季节风／那不是希望的金箭／而是一柄滴血的利剑／我倒在血泊中／地母同情地呐喊／山涧上的那一泓清泉／可是我无尽的泪滴
你去吧
你去吧/我不会忧伤/在翻过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之后/我的头脑已由幼稚走向成熟/自然界还有春夏秋冬的变迁/更何况风情万种的少女呢/还是请你再走远些/这样在我心中你会彻底凋零/藕断丝连的爱情是折磨人的灵丹妙药/过去的我全忘却/你去了/我依然快乐
致……
一
你敢否做茫茫沙漠中／一棵荒凉的野草／你敢否做滚滚波涛中／一朵桀骜不驯的浪花／你敢否做沸腾都市中／一个孤寂的奋斗者／而如今你却陷入哀伤的河流／挣脱不掉忧郁和悲痛
二
既然你是巨松／就该甩掉泪珠／拿出坚硬的风骨／傲立险峰之巅／去迎接磨难的洗礼
三
你会挺住的／挫折定将／酿就你刚强的性情／擦亮你善良的眼睛／笑迎冷酷的鄙视吧／竞逐命运的疆场／未来的人生光环／会更加缤纷闪亮
…………
我要让燕茹知道尽管她出身高贵、尽管她长相漂亮、尽管追她者趋之若鹜，但我在遭受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打击后也决不会夹着尾巴做人。穷人自有穷人的志气，穷人自有穷人的傲骨，穷人自有穷人的生活方式!我还会成功，尽管这种成功注定要有一个曲折的漫长的甚至屈辱的过程，但我还是充满自信，就像一个敬佩我的女同学张晓霞在毕业留言上所给我预言的:你将来必是龙!
平时一见燕茹就脸红的我这次再也不唯唯诺诺了，诗和绝交信写好后竟出奇地勇敢，在同学谢卫星的陪伴下径直去她家，可惜只她奶奶一人在家，没见着她，其实我还幻想着和她有奇迹出现的。和燕茹就这么彻底画上句号了吗?
泪又不知不觉淌下来，为燕茹也为自己。
可宣泄之后就是苦痛，这种苦痛比宣泄前更强烈、更深刻、更黑暗。当时只是逞一时豪气，只是想解解压在心底的怨恨，谁知燕茹已深植骨髓，我依然是那么强烈地爱她啊!
那日在校园刚好碰上同学王增峰，我把和燕茹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并把我的诗歌日记送给他，让朋友了解一下我对燕茹的无比痴情和她对我的深刻伤害，我心情会好受些。
他劝我说你和燕茹的感情同学们都知道，如果她真如你所想，那也不值得你爱。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女孩多得是!
我说她大概嫌我这学年成绩一直不好，再加上高考没考好，她是彻底对我失望了，我真不如一死了之。
他说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班上六十几个同学就考上你们十几个，你要是寻死觅活，那四五十个同学怎么过?你之所以太悲观，主要是给自己定的目标太高了，以后现实些就行了。
我说你说的道理我懂，可我不甘心哪!
他说那也不至于死!你不是说过吗?你不仅仅是为自己活，更是为父母为全家人而活!如果你死了，你就是懦夫!你就是可怜虫!不仅我瞧不起你，全班所有同学都瞧不起你!
增峰的话很有分量，我最怕别人说我是懦夫是可怜虫，贫穷的家庭早已磨炼了我刚强的性格，我最怕别人小看我。
是的，我不会死的，我要同命运抗争，在苦痛中新生，哪怕眼里还淌着酸楚的泪，嘴上还挂着惨淡的笑。
后来听说燕茹艺术院校没能走成，又回校复习，于是我也回校复习，我毕竟太爱她了，冷静思索之后也感觉她和那个男生不大可能，想和她冰释前嫌。但那张可恨的通知书终于下了。我是极不愿意上那什么商专的，尽管班主任一再说给我报的审计专业是多么的好多么的在社会上吃香，可它和我的志向相差太远。我的志向是想当一名作家，是想用英语创作，因为我还梦想夺诺贝尔文学奖呢。我早就听说中国之所以一直没有人能得诺贝尔文学奖是翻译不够好的缘故。我想依我的实力再复习一年，即使考不上北大，也能考上全国重点本科。我毕竟在高二得过文科冠军，再从那个起点上等于还是从那个高度向上升，只要不再卷入感情旋涡，何愁壮志不成?!
但父母、二哥等听说通知书下来了，都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母亲擦着泪说总算谢天谢地，俺献献总算考上了!
父亲乐呵呵道中中，你以后就能吃皇粮，也是“国家人”了!
二哥嚷嚷道咱演场电影，庆贺庆贺!
村上的人也赞不绝口:还是人家坟里有那棵蒿子，头年就考上大学啦!
我没想到让我痛不欲生的通知书竟能给家里带来如此空前的欢笑，心顿时一颤:爹娘哥哥们哟，你们也太吃苦太遭罪太压抑了呀，我就上这小小商专你们就感觉祖祖辈辈好像只出我一个人物似的，你们可知我的心在哭泣在流血在被谁扎上一刀啊?!我的目标可是堂堂北大呀，我的壮志可是干番伟业冲向诺贝尔文学奖呀，并不是什么做生意打算盘审账目!
我把想法与家里人说了，意思再复习一年，非考北大不可!父亲生气道别这山攀着那山高，你就敢肯定明年比今年强?!以后你可以再进修嘛!
母亲叹口气道孩子，家里这么紧怎么让你再复习一年?!就这学校能否顺利上完都成问题!
二哥说你就上这学校吧，随后我下煤窑供应你!
我无语可说了，家里为我付出的的确太多，特别是二哥，最让我对不住，他一心一意挣钱供应我，我如果再不体谅他的难处，还是痴迷于自己的雄心壮志而又于心何忍啊!再说，如果我复习一年，再加上本科四年，那就是五年，家里能供应起吗?不能让二哥长期当我的奴隶啊!而商专只有两年，也许上这学校就是解决我家目前困境的惟一出路。我流着泪答应了他们。
可我不忍心离开燕茹，她也瞧不起我上这商专，依她家的条件她怎能容忍我上这给她带不来丝毫荣耀的无名之校?!可苍天啊，你为什么让我家那么穷啊?是穷再一次让北大梦与我失之交臂，是穷最终葬送了我和燕茹的美好爱情啊!
临开学前，我去学校给师生道别，也想给燕茹说上几句话，但又怕她不理我，隔阂已经产生，疙瘩怎能轻易解开?!我只好怅然离去。
可想不到啊，这一别竟成了我一生遗恨，从此我走上了漫长的忍辱负重的求索旅程，天天想我的圣女燕茹，天天想我的惊天动地的高中生活，天天想我的北大梦……
如果时光倒流，我定要回校复习!不甘心哪! ……?


 第一章青春之梦17

上学走那天，大哥二哥骑自行车送我到市汽车站。
我心很难过:大哥二哥呀，你们以为我考的是什么理想大学呀?是小小的商专呀!你们为什么要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地送我?你们越在风中吃力地跋涉弟弟良心越似那一圈一圈的车轮碾过。弟弟壮志未酬啊，弟弟终生遗憾啊，弟弟担当不了解救家中的重任，给你们带不来多少荣耀啊!……
到了车站，大哥顺便去商场买什么东西去了，二哥伴我等车。车终于启动了，二哥随车缓缓而行。
车速加快，二哥也蹬得加快，一只手并不时向我招手致意。看着渐渐消逝的二哥，泪又扑簌簌往下掉。我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要过早谈感情，以致毁了美好前程。在我眼里惟有考上北大才是祖祖辈辈的希望啊!
不过，请你放心，二哥，弟不会从此一蹶不振的，弟会发誓做“中国的雪莱”。也许你不知道谁是雪莱，可鲁迅、郭沫若、巴金、老舍、茅盾你应该知道吧，他们都是中国的文学大师。鲁迅、郭沫若、巴金都不是学中文的，老舍、茅盾都没上过大学，他们都是凭着自己深厚的文学基础走上创作道路的。
二哥，你至今还没穿过皮鞋吧，等弟参加工作后第一月发工资首先要给你买双皮鞋，然后再攒钱给你娶个媳妇儿。你肯定也在偷偷哭，你的同龄人大多孩子都已五六岁了呀!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有责任有义务帮你实现这个梦想，因为你把幸福都给了弟弟呀!
但我千万没想到二哥这竟是在和我做最后的人生告别啊!
那是两月后，学校正举行秋季运动会，我忽然心烦意乱，异常想家。母亲的身体怎么样啦?家里的红薯已刨完了吗?家里过冬的煤已买了吗?二哥下窑挣到钱了吗?听说三哥也下窑了，家里因买生产队的房子外欠贷款已三四千了呀，信用社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往家里逼。还有那才十岁的妹妹，这么小就随母亲下地干活，可她还不知新中国又一个文盲产生了，还整日稚气地和我哥来哥去，我毁了她一生啊!
不行，我一定要回家看看，运动会还有两天时间呢。
可刚一进村，一位老人碰见我就说家里给你拍电报啦?
我疑惑道没有呀，怎么家里有事?
噢，噢，没什么事。老人含糊其辞地走了。
我顿时有一种不祥之兆:难道家里出什么事啦?我刚离家才两月有余，不可能……
我不敢往下想，泪水一触即发，但又匆匆往家走。我有一种冥冥感应:莫不是二哥在矿上出事啦?
回到家，果然就不见二哥，我迫不及待问母亲道娘，家里是不是出啥事啦?
母亲道没有啊!那我二哥呢?
他在矿上没回来。
我心这才稍微放宽了点，但一团迷雾仍困扰着我:那位老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我又问妹妹，妹妹也说他在矿上。
小孩嘴里说实话，我想我大概是多虑了吧。
可当我去家里买的生产队的房子拿白菜时，蓦然发现正当中摆放着二哥的灵位。
一切都不用说了，一切都不用说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二哥——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两个月之间怎会出这样的事?难道你那天真是和弟的最后一面吗?!
母亲随后赶来，我哭道娘，这到底是咋回事?你们为什么要瞒我?
母亲放声大哭道你二哥的命真苦哇，他出事才三四天，你爹你哥都怕影响你学习才没敢让我告诉你呀……
我和母亲抱头痛哭。
母亲的哭声撕心裂肺，最后还是我劝住了她。再痛痛在心里，不能让母亲再悲伤了，她老人家身心早已憔悴不堪了呀!
出门这才发现家家户户门前洒着白灰，原来都是避二哥的阴魂啊!
到家，父亲怆然泪下说你二哥这小半生吃了很多苦，初中毕业后先是跟人家跑过杂技团，后去太康县学过科技种植，但都不成，后又贩菜卖菜到如今的下窑，可谓在苦水里泡大的。人家都劝他不要下窑，说窑里倒不出柴，可他偏不听，说不下窑咋供应文献上大学呢，唉……
新和大哥结婚的大嫂抹着泪说你二哥出事那天是在后半夜，白天他还在家里刨红薯，走时把兜里仅有的三毛钱还掏给小柴孩让他买糖吃，看来他是有准备而去的。你二哥是个好人……
三哥也伤心道出事那天，窑顶塌方，人家都往外跑，他偏偏跟人家相反着跑，惟有他出了事……
听着家里人的痛苦回忆，我终于明白那天二哥给我一再摆手相送的原因了，他是在用生命来拯救这濒临倒闭的家啊!
母亲泪汪汪说矿上包赔的七千元钱除去贷款和料理后事还结余两千多元，那放起来供你上学用。
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我上这小小商专还要用二哥的生命作代价啊!……
在二哥的坟前我边烧边哭:二哥呀，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呀?家里眼看就要看到光明了呀!弟发誓要给你买皮鞋的，弟发誓要给你娶媳妇儿，弟发誓要让你看到弟真正辉煌的那一天的……也许你感到你不这么付出家里生活就难以维持下去了，可你毕竟死得太惨烈太悲壮太让山河也为你落泪啊!你临死前弟连你的遗容也没看到，可弟能想像到你死前的惨状，弟实在辛酸实在良心愧对你啊!不是你做家中的顶梁柱，弟哪能度过那漫长的高中生活?可弟还要继续踏着你淋漓的鲜血走下去!弟早知你那天是在和弟作人生诀别，弟说什么也不上这商专了!弟要和你一起下地一起下窑一起卖菜，同甘苦共患难，去把人生走完。可弟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的二十七岁的生命就这样走完了，留下的是村上人的扼腕叹息、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声、弟弟永远对你还不完的恩情及全家人常年笼罩的悲哀……只可惜你死得太年轻，按农村规矩你连祖坟都埋不进去，只能成为孤零零的荒郊野鬼。二哥，那枯树败枝上寒鸦断断续续的哀鸣可是你的阴魂在哭?……二哥，安息吧，弟将来如果事业成功了，一定给你树碑立传，让子子孙孙瞻仰你记住你!可二哥呀，弟毕竟欠你一条命呀!弟恨不得和你共赴黄泉呀!二哥，你不能走!二哥，你不能走!二哥呀……
我哭昏了过去。
在家躺了一整天，二哥的英灵在我泪海里起伏了一整天。
到校我再次哭昏过去。
恍惚中我被背进了医疗室，既而又被送进寝室。
室友和两个女孩知道情况后，都纷纷向我捐款，我非常感激这些平时省吃俭用的同学们，永远记着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宋文霞、孙素娟、赵占增、谢培林、刘振勇、刘向安、张兆埔、隋治海、吴鹏。
第二天校广播站播出了我致他们的感谢信，并一遍遍播放韦唯的《爱的奉献》: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随后我又请宋文霞和孙素娟用白线把我二哥的遗像装帧起来，整日挂在床头，以激励自己永怀大志并寄托自己的哀思。同时我还饱含热泪，用朴实无华的语言一气呵成创作了百余行的抒情叙事长诗《悼念》，虽然篇幅较长，但还是在这里展示给读者，希望读者能理解我的心情，以纪念二哥的亡灵：
你看着我／坦然而含笑／这是你的遗像吗／不敢相信生活的残酷无情／泪水伴我沉痛的悼念／／仲秋／你骑着自行车／带着我迎风而行／为了送我上学／你奔波了一段路程又一段路程／为了瞧我最后一眼／你与客车竞争／消逝 消逝／／谁能想到那竟是诀别／谁能预料你会在矿上惨遭不幸／如今再见你不着／只能伤感你的苦命／／你才二十七岁啊／却做了我生活的基石／初中刚毕业就陪伴母亲顶风沐雨／在田地里默默劳耕／皮肤晒得结实黝黑／农闲之余骑车去集市上卖菜／起早赶黑／为了一块二块钱过着卑微人生／／记得一次放学回家／母亲哭着对我说你二哥去矿上卖菜／因为人太实在总折秤卖了一天菜才挣了一块六毛钱／回来路上碰着下大雨骑车摔倒滚了一身泥／到家很晚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还舍不得花钱饿了一天肚子／我心疼得直掉眼泪／这辈子你二哥太吃苦命不好／／就是这样的哥哥啊／支撑着全家的经济命脉／在苦难里煎熬着生命／／你知道你没上学成功／就把拯救全家的希望／放在我身上／从不让我去农田干活／把我看作长不大的孩子／时刻让我不离书本／为此你还和父亲产生了矛盾／但依然让我安心读书不停／／我在你的激励下胸怀高远／在县城发愤图强／上了三年高中／这三年你一次次地顶风冒雪／给我送衣物送粮食／学费也是你在苦苦支撑／／你一次骑车冒着雪花赶了四五十里路来县城看我／说咱娘因为突然变天怕你冷／让我给你买来一条围巾／顺便再带来一袋粮食／又给你带来十元钱是这月的伙食／看你头发又脏又乱要理理发啊／我默默地点点头／说你先到我寝室歇歇中午一起吃饭／你说不用了路远我还要赶紧回去呢／二哥就这样渐渐消失在我的泪眼朦胧中／／我考上了学／虽然没有走上心中院校／但哥哥你却扬眉吐气／直起了腰／挺起了脊梁／笑开了心／以为我从此让全家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为此你还毫不犹豫地花钱／请全村人看了场电影／／为了解救四处欠债的家／为了我求学越来越贵的费用／你再一次挑起重担／不顾众人拦阻说下窑危险／而坚定说不去下窑怎么供应我上学／执意去煤矿谋生／在寒雪霏霏中奔波／在赤日炎炎下穿行／／而今分别没过几个月／你却仓促地走了／据说煤矿塌方／你有意向里面跑／丝毫不顾自己的生命／／还听大嫂哽咽着说你出事那天／先替大嫂家地里刨了一天红薯／临走还把兜里仅剩的三毛钱塞给小侄儿／说让他买糖吃／你说他是不是有意走的啊／／我很震惊／至今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去煤矿／你是在用生命拯救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临死都还没体验过什么是爱情／／就这样荒野里多了一丛孤独的冢／我是冥冥之中无意回家／感觉气氛不对／看到二哥你的灵位／母亲才哭着告诉我实情／说怕影响你学业才隐瞒你／你二哥走了矿上赔了七千多元／一部分还外账一部分留着供应你上学／你要好好感谢你二哥啊／你二哥走也许真是为了这个家呀／而你其时却已经离开了三天／我再也不能见你一面／哭昏了一次又一次／这辈子欠你一条命／／大嫂以前曾开玩笑说／你们兄弟几个就你二哥最帅／你们眼睛小小的／惟独他长着好看有神的双眼皮大眼睛／小时候我还爱听你绘声绘色讲的小故事／还爱听你边舞边唱的印度《流浪汉之歌》／以及透露你心声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而你却这样就草草地去了／本来我打算等我上班／用第一个月工资给你买双你从没穿过的皮鞋／还用我积攒的工资为你讨个媳妇儿／可这一切都成了永远遗憾的梦／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报答你呀二哥／如若苍天听到我的呼声／我愿用我的一生换回你的苦命／／无奈之下／我精心装帧你的遗像／挂在床头每日瞻仰你的尊容／／每当周年之日／我会踽行在你孤苦伶仃的地方悲痛的泪流了／也是一涌再涌／默默致哀你的不幸／／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我是守护你陵墓的巍巍柏松……
二哥成了我一生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第一章青春之梦18

二哥整整影响了我一生，我不得不在回忆里详细提起二哥的命运。燕茹我一天也没忘掉，一连给她发了三封信都石沉大海，尽管我发自肺腑，写得真挚、动情，甚至还恳求她以兄妹相称。后我让同学谢卫星向她打听，她竟说和我是友谊关系。这我一点也不吃惊，燕茹很要强，根本瞧不起我现在的处境，再说我伤她心伤得太狠，她不会轻易原谅我。我只有靠写诗来抒发自己的苦闷，同时还报了中文大专自学考试，还坚持自学英语。——学审计只是出于谋生的手段，学中文搞创作才是我真正的兴趣啊!不久，我的处女诗作在市报发表:
美丽的真谛
在春天 不管你/开放得多么娇艳/丝毫撩拨不起我的情/尽管 你会赢得/蜂蝶的缠绵/柔风的絮语/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风流/而是 从你心房里/飘出的纯洁的芳醇／／你也有凋零的时候/当萧索的秋风无情吹起/你就会无奈地衰落/你的魅力也随之而去/不妨 你多注重潜在的/吸引力 让心灵之花/柔美而妍丽 这样/就是秋风吹起 你也仍然/富有闪光的美丽
我这不是丑化燕茹的人品，而是得不到燕茹的失落情怀的折射。同时我还把怀念初恋的诗珍贵地贴在床头:
难 忘
一弯月儿在翩然升起/那是黑夜中的希冀/惟有月儿的陪伴/黑夜才不孤寂/可惜并不长久/黎明月儿即去/黑夜潸然泪下/为何匆匆别离/一切的一切都已过去/满眼模糊的幻影
初恋是忧伤的，但耐人寻味，任岁月流逝却磨蚀不掉枝茎叶蔓，我还幻想着能和燕茹在一起的情景:
默默的爱
我不再孤独/只因知音在眼前/一切的一切永远浪漫/只要我俩在一起／／你的柔发涌进我的情怀/一曲情歌从室内飘出/而一切又多么平静/沉默 爱的凝聚/无语胜似虚假的誓言／／圣洁的爱/不用遮掩春情荡漾/要精心包装/刺上美的花纹/镶上血的图案/然后一生珍藏／／再次含情脉脉/你轻轻哼着爱之梦/在这寂静的夜/朦胧的月光
放寒假我决定亲自见燕茹一面，我要当面问清楚她对我的感情才甘心。
一进校园，一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一股莫名酸楚便飘然而至，泪水悄然滑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燕茹呀燕茹，都是我对你太痴情了，才最终葬送了前途，我看你见我该怎么说。
同学辉把她从教室叫出来，我们肩并肩向野外走去。可心一激动，千言万语顷刻烟消云散，一路上竟默默无语。
还是燕茹先打破沉闷，她说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啦，我们还在黑暗里哭泣。
我的心在流血，我考个商专算什么高高在上?!
我说你别这么说，这和我的北大梦相差太远。——我想问你到底现在究竟对我是啥态度?
她并没正面回答，而是问你是不是听辉说什么啦?说我和杨文青怎么怎么回事?
我悻悻答道没有。其实我听辉说过她在开封学美术时给杨文青写过一封信，但我根本没把他往眼里放，觉得他根本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学习那么差，没一点志向，哪能和我比?!他至今还在复习!
你给我写的那封信我爸妈都知道了，你骂我什么水性杨花，骂我什么人间魔女……
这都是我胡乱猜疑的，我对你感情不深不会那样，这我都在信中给你解释过。
你知道吗?班主任王老师也劝过我，说不让我和你好。
我惊道王老师当然是为你好，无非是嫌弃我穷嫌我前途不大!
其实你应该复习，你完全可以考上全国重点院校的!穷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是不真正了解我家的情况，就这我已欠了二哥一条命了……
可我真为你惋惜，这牵扯一生的命运啊!
不是你一人惋惜我，所有了解我的师生谁不叹息?可我落得如此结局还不都是因为你!
燕茹脸微微一红，沉默不语。
夜色愈来愈重，麦浪一漾一漾像我俩的心在浮动。远处炊烟袅袅，几只扑楞着翅膀的小鸟掠过树枝，寂寥的旷野因传来隐约起伏的洞箫声而显得更加宁静。
我们心情复杂地默默相依着，可我始终不敢碰她一下手。燕茹在我心目中太神圣太清纯太高贵了，在她面前我不敢有一丝邪念。　
天太晚了，咱们回去吧。燕茹催道。
我不想走，我祈望我俩就这么被烟水包围，可我又找不出多呆下去的理由，只好怅然而回。
到校门口，燕茹突然说咱俩的事等高考后再说吧。
我霍然猛醒:她这句话不是明显找的托词吗?我刚才的兴奋顿时全掉进冰河里去了。以致辉让我晚上送送她，我都心一横，牙一咬，负气道我不送!过后我很后悔，那毕竟是我追求她靠近她体贴她的机会呀，她家离校那么远，难道我就没考虑一下她的安全吗?
燕茹也许真的生我气了，后从同学通信中得知她果真与那个杨文青好上了，尽管我有所预感，但还是一股悲愤涌上心头。梁燕茹呀梁燕茹，你可是我心目中的圣女啊!不，是圣母啊!我觉得我惟有考上北大才能配上你，他算什么?是的，他家庭条件比我好，他个子比我高，可他有我的鸿鹄之志吗?他有我的横溢才华吗?他有我的奋斗精神和蔑视一切困难的勇气吗?要是我考上北大，你还会弃我而爱上他吗?要是你考上大学，再去谈恋爱，那我不会那么生气，你为什么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和我熟悉的人谈啊?况且我感觉他根本不如我!你实在伤我心啊……
放暑假了，原来母校的高三班长马军利组织考上学的十几名同学去他家玩，我本来是无颜去的，可又碍于同窗之情勉强参加。正当大家畅叙心肠之际，燕茹忽然随着一名同学来了，我心顿时一阵紧张。我想上前答话，可又不好意思，她也故作不理。晚上大家去看电影，马军利出于好心让我俩坐在一起。
本来我俩买瓜子时还争着掏钱，可坐下后彼此竟沉默不语。说实在的，这次进城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去见燕茹，我认为她已经绝情，即使她来也很可能不是因为我。
那晚演的什么电演什么情节脑子里一塌糊涂，只是感觉电影很快演完了。
出场时，马军利拉我一边说你送送燕茹?
我正生她高高在上的气呢，哪听进马军利关爱的话，还是像春节时辉劝我的那样，负气道我不送!
马军利疑惑问你俩到底咋会事?闹得这样生涩?
我强忍住泪低低说俺俩之间没啥。
马军利无奈地摇摇头送燕茹回家了，我的泪却淌了下来。我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画上了爱情句号。两年，将近两年的感情啊，就这样地大江东去了……
事后才知燕茹这次高考再次失利，我心里一阵愧疚。她当时心情不好，急需有人安慰呀!也许她是向我履行诺言的，也许她是向我倾诉一番的，也许她是盼望我看完电影好好送她的。我是在心灵深处的高度自卑和自以为是的猜忌下葬送了我和燕茹的美好爱情的。不过，燕茹是个有志气的女孩，第二年再次参加高考，终以坚韧不拔的意志考上了上海交大，从此我们的距离更大了。
我和燕茹的凄美故事就如此结束了，其实我从头到尾始终活在梦中，尽管这梦像三月桃花雪一样纯洁、清新、美丽、空灵、珍贵而又迷幻，但也极其脆弱，容易破碎，徒徒留给我无限伤痛：
美丽的错误
错真美／夹杂着苦涩和甜蜜／一生都在品味／孤独潇潇时／饮罢回忆／再倒杯热泪／笑着把美丽的错误／讲给青天白云／然后潇洒地挥挥手／再在风雨沧桑／无情犁过的脸上／倔强地／种植无悔
不过，人本身就活在梦中，从这一个梦飞向另一个梦。
让我们伴随着梦飞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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