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青冥不渡》 我有故事 亘古万年一局棋,如果将此方天地比作一张棋盘,那么你在人间所行善恶之事的因果便是那黑白棋子,此局时限百八年,落子无悔。 未到终局前,我们往往会执迷于胜负,从而忽略隐藏于暗处的风险盲目落子。这时此方天地便会善意的用天灾也好,人祸也罢等种种另类的形式向你提醒着终局的到来。 在胜负揭晓、清算之前,这算个提醒,也同样是个考验。看你是否具备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和战胜困苦迈向未来的希望。及时醒来,打一场愉快而悠扬的翻身仗,走出死局,继续在这棋盘上谱写你所渴望的辉煌人生。 庚子年九月的最后一天,不少人都在为今年这节假日到哪去游一游做着细致的规划,势要乘着这双节佳期,把上半年困守家中的苦闷在这一刻尽情的发泄。也有许多时隔数月,在外未归的游子,备好了礼品,精心装扮一番后踏上了归乡的旅程。错过年夜饭和汤圆他们要在这中秋的“月饼”中吃回来,遗憾也要于此时悉数补齐填满。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整理行囊,披起外套,搓了搓有些微凉的双手,满怀着喜悦和兴奋朝着远方行去。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仅仅是初秋人们已披起了外套,裹上了厚实的行装。今年的天气冷的有些不正常,一日寒过一日,每况愈下。 十月十三日,双节喜庆的氛围还未完全过去。一股寒流便从华夏北部望建河一路袭来,逐渐向整个神州大地蔓延而去。翌日,位于望建河彼端的冰城彻底被乌云覆盖,呼啸的寒风、绵延的冰雪将这座原本就以素色为主的城市彻底染成纯白。这种情况在接下来的数天内蔓延至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大雪封路,寒风闭户。人们只能宅在家中,静候天晴。煤炭、木材、暖炉、烈酒在这一刻成了无价之宝,人们裹着厚实的棉被,围坐在暖炉旁,看着不远处炉火跳动着的焰光、大口大口地汲取着寒风中稀薄的氧气。很多人在这个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抿那么一小口,疏通下气血的同时,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也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寒冷。没有人知道烂醉后的第二天自己是否还能醒来,就像没有人知道这场暴雪何时会终止一样。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酒馆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寒风卷夹着暴雪顷刻间顺着木门吹入了室内,屋内的炉火闪烁跃动,在寒风的洗礼下几近熄灭。一个身披墨色斗笠的老人迈着阑珊的步伐走了进来。 “侬了勒租啥?”酒馆的酒保顷刻间冲了过去关上了木门,毫不客气地看向了墨衣老人。 酒馆内的多数顾客也面带不善地望了过来,老人的做法的确忒不地道,这数九隆冬的年月加上这满是风雪的鬼天气就够熬人的了。莫名间又多出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属实让人感到心烦。这就和你吃了一口苹果,直至咽下的那刻你才发现苹果上有个只剩一半的蛆虫一样让你感到恶心和反感。在这让人煎熬的年岁里,有这么一方净土,能供大家偶尔聚在一起聊聊天,已属实不易。大家都守着规矩,不敢有丝毫逾越,蓦然间出现了这么一个打破规则的人,想来那些守着规矩的家伙也没有哪个能容得下他。 “上杯烈酒,越烈越好。”老人自顾自地找了张空桌坐下,不耐烦地看了眼酒保,仿佛对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满,至于周边桌酒客的眼神他全无理会。 酒保轻蔑地看向老人,没有丝毫理会。这年岁哪个来喝酒的不是带着大量的物资才能占得一个位置的。甚至有些客人都是自备酒水和木炭来这个酒馆交贡上桌的。别看就这么个小破地方,您要真寻出去了,整个申城它就没有第二家。爱喝不喝去,这酒馆还真没以前的那副奴才相,属实跋扈得很。 “给他上酒!”就在老人略微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后台一道声音直接对着酒保吩咐了过去。 听到这个声音,酒保不再迟疑。立刻行动了起来。自家掌柜的吩咐,尽管有些不太理解,但该干的还是要干的。毕竟这年岁有这样一份体面而安稳的工作着实不易,头说咋地办,就咋地呗。 “您老真是想清楚了,愿意把那个故事分享给我了?”后台那道声音依旧没有闲着,在酒保调酒的同时他向老人发出了这一问。 “谈什么愿不愿意的,老夫这两手空空,有的也不过就这么一个故事,你想听便说于你罢了。身无长物,想在这寒冬腊月的暖一暖身子还能怎么着?”老人望向后台的方向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涩。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喝过最烈的酒,发过最癫的疯,做过仗剑屠龙的救世壮举,彼时香车美酒作伴,快活逍遥。何曾为这杯中之物犯过愁。而今过得这般凄苦,孤家寡人似的一无所有,就连满足下口腹之欲都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毕竟他现在拥有的东西里,也就这个故事可以算作是上等货色罢了。别的东西没有丝毫价值,他人也不感兴趣。酒保把调好的酒轻轻地送到了老人的面前,随后看了眼后台示意老人可以开始了。 看着杯中淡黄色的液体,老人陷入了沉思。酒馆主人所感兴趣的故事不过是他从前醉酒后偶然吐露的生平罢了。故事的主角便是老人自己,可悲哀的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故事究竟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闲暇时的无谓幻想。毕竟如果故事里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的话,他又怎会是现在的这般模样。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自怎么自甘堕落,逃避过往,也不见得会从一个英雄沦落为废人一个吧。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毕竟人们都习惯性的维持着体面。这种东西吧,就算没有,装也该装出来的。 想了许久,老人吐了口浊气。就当是个荒诞的幻想故事吧,也许它从未发生,但酒总是要喝的。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老人的思绪一瞬间飘向了十三年前。那年秋日的早晨,至今他依旧记忆犹新…… 无名观里的疯子 出得端氏县县城,自西南行十五公里至张村乡,随后直入定中线,沿途绕过几个荒村野寨,便到了一个还算富饶的小山村——冯村。 站在冯村村口的门楼旁,乘着夜色隐约能看到村后不远处有座巍峨的雄山坐落。《山海经》卷二·西山经有记曰:“又西二百里,曰鹿台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银,其兽多牜乍牛、羬羊、白豪。有鸟焉,其状如雄鸡而人面,名曰凫徯,其鸣自叫也,见则有兵。”书中的鹿台说的便是它。此山高约四百三十八丈许,岩峰耸峙,众山拱绕,山势峥嵘,气势磅礴,迤逦东南,叠嶂起伏,气贯长虹。背有杏谷朝霞,阳为芦苇深丛。西起黑岭黄父,坞岭卧云;南应远眺历山,舜耕遗迹;北依碧峰青翠,苍柏参天;东延石楼精舍,金碧辉煌。 这里本无太多人知晓,除了当地的村民和一些慕名而来的探险发烧客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人问津了。至于那些有关它的模糊不清的神话传说,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消散于历史的尘埃中。在当地人的眼中它也只不过是座风景秀美的荒山罢了,除了每年那还算能让人过得去眼的雪景外,鹿台山上也就仅剩那座连山门都塌了一半,门匾不知所踪,空余断垣残壁的禅院了。这座山太偏、也太低调了些,这么多年过去属实是没什么能让人重视和记住它的地方。 丁亥春,那时全国莫名地掀起了一场狂热的采药风潮。一群不知是不是药材商的二倒贩子,开着个破蹦蹦,车斗子里扔着一摞一摞的麻布口袋。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把车寻摸个敞亮地停下,随后在车顶上支起一个提前录好吆喝声的喇叭。懒洋洋地将身子往车门上那么一靠,兜里掏把瓜子,闲嗑着等待乡民带着采好的山药材送上门来。那年岁,只要不是住得太偏远,是个乡下人都不到地里转悠,一群山民拿着个小锄头漫山遍野地乱晃。运气好的还能抟点钱好好过个冬,再不济一年下来也比在地里刨食强得多。 这群收货佬精得很,市价十几块一斤的东西,硬生生地被他们说成了三四块,足足砍掉了一半多,在他们看来乡民们实在,也没个底。只要让他们有得赚,谁会计较自己这些人到底把价格压下去了多少。再者说来,就算有人知道了市价,闹起事来又能怎样。大不了不收便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些乡民一没渠道,二没下家。你指望着乡民们跑上几十里路去卖给县里的各大医院?全然不用有这个顾虑,先不说来回一趟搭进去的时间和路费,就单拿医院的收购价来说,还不如他们呢。这样看来还有啥子好担心的。 一辆破车,一杆秤,破锣喇叭,嗑着瓜子等。这句话用来形容这些二倒贩子再合适不过。他们手里那把被盘出黄褐色包浆的秤杆往那那么一鼓捣,这一来二去间不知赚下了多少花白的银子。乡民们乐得自在,他们赚得开怀。这种采药风靡一时的行情直至两年后才得以有所好转,无名观也就是在那时候才被一名入山采药的乡民发现的。 无名观比起山上那座破败的寺庙来说也好不到哪去,除了有个还算看得过眼的山门和菜园子外,也并没什么能值得称道的地方。整个道观除了那间供着不知名神像的祖师殿外,也就一间破草屋。除此之外,空拉拉的院子里别无他物。观门上方的牌匾风化严重,上面模糊地字迹根本无法辨识,所以这间道观亘古之前究竟是何名讳也就无人知晓了。观内住着的师徒三人也都奇葩得很,看着像师傅模样的老道,总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摊着个肩膀盘坐在祖师殿外的石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而剩下的那两位,姑且算作是老道的徒弟吧,看起来也没个正行。略微年长的那位青衫男子,总是习惯性的脸上蒙一本古籍在空地上晒着太阳躺尸。几个时辰你也不见得能看到他动那么一下。剩下的那位稚气未脱的少年,相对前面那两位还算得上清醒,不过却古怪得很。总是握着一截赤红色的剑柄对着空气在一块大石头上磨来磨去的,人叫也不答应,仿佛陷入魔怔一般。这座古怪的道观,在被这位误打误撞寻药至此的乡民发现后,便彻底的火了起来。当然火的范围也有限,仅仅是山下的冯村和周边的几个村子知道罢了。 以前无人问津的院落,这么一下子火起来后。每日总能迎来那么一两个乡民,上个香问个卦什么的。要是运气好碰上一些好心人,拜神的同时还会带点米面布匹之类的日用品留在观内的空地上。面对香客们的问卦,老道总是一句“不会”就彻底将他们打发走了。就为了这事他还特地躲到个角落眯了起来,生怕多说一句话。本来香火不绝是件挺好的事,但到了老道这反成了麻烦。多年来的清静就这么一下子被打破了,着实让他有些不爽。他可不像其他道观的住持那样盼望着观内香火鼎盛、信众时不时登门奉礼。在他看来修道这种事本就够艰难的了,哪还能再分心他顾去关心别人的死活。所谓的修道,也不过是个明心见性,得证自我的道路罢了。你非要寄托希望于神明也未尝不可,不过神明也并非半点脾气没有。你用的着的时候才拜一拜,用不着就抛到脑后,搁谁那他帮你也会再三斟酌。有如临时抱佛脚,不如踏踏实实的走好脚下的每步路。需知过去虽无法挽回,未来却仍旧可期。奈何世人大多都不懂这个道理。既然他们执意沉迷,自己又何必当个恶人,横插一脚给大家找不痛快。至于他那俩徒弟,不提也罢。一个睡不醒,一个叫不应。三杆打不出个屁来,比他还不如呢,哪能有什么指望。 老道他们的这般做派慢慢的乡民们也就习惯了。来的时候也不打扰,静静的拜拜神,烧几注香。驻足一会后悄然离开,本来也就不是冲他们来的。毕竟就连无名观这个名字都是乡民们集思广益想出来的,你还能指望观里那仨疯子干点啥? 来这上香的乡民们纯粹是想找个心灵的皈依之所,所谓的信仰也不过是想借口神明的名义来催眠自己,为接下来的奋斗或放纵找个由头罢了,不关那仨疯子的事,和他们论不着! 特殊的日子 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两三天了,隆隆的雷声,微凉的秋风,给这平凡的日子增添了丝丝凉意。这几日山上的无名观难得清净了下来,老道得空忙遣两徒弟下山,到村子里添置点香烛祭品回来,毕竟几天后可是个大日子。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好多民间习俗都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身为道门弟子该守的和该敬的不能忘。 老道依稀记得,当年入世行走时不少人都问过他世上是否真的有神明。每逢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回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不信亦不可不敬。” 这句话通俗的来讲就是说:“神明这东西吧,真没人见过。哪怕真有人见过,他和你说起来,你也不见得相信。总得你见一次才知道有没有吧。你愿意相信呢,它在你看来就有。你不愿意相信,那说再多一点意义都没有。对于信的人来说自然不必多言。不信的人吧你可以不信,但也要心怀敬畏。你不能说让你拜神的时候你来一句,这破玩意还有人当回事,啥年代了要崇尚科学吗。结果等事一黄,你骂骂咧咧的怨天尤人,辱天骂神,就差放把火烧了庙宇。要真有人干出这事,一次两次不好说,时间长了你就看吧,这些人后来没个好的。真把神明当没牙的老虎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那些传闻里说的可以移山挪海,掌控命运生死的大能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闲的没事,天天搁那偷瞄着下头呢。所以说做人还是得警醒自律些,别一天到晚拽的二八五万似的,指不定你哪天就遭了那无妄之灾。” 时间总会在不经意间去证实一些东西,你说是现世报也好,巧合也罢。当年把老道的话听进去的人,现如今不说大富大贵吧,也都奔了小康,兴许会有些小磕绊,但总归是没遇到什么磨难灾劫之类的事故。不当回事的人可就惨喽,有的判了无期,有的干脆直接见了阎王,最惨的一个,至今仍躺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听那医生说呀,没什么奇迹发生的话,这辈子他也就是个植物人了…… 言归正传,三天后无名观的大日子便是“秋社”。陆放翁当年曾在他的诗文中写道:“雨余残日照庭槐,社鼓咚咚赛庙回。又见神盘分肉至,不堪沙雁带寒来。”说的便是这秋社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立秋后第五个戊日是为秋社。 影视剧和书文中常说一个词“江山社稷”,其中“稷”指的是五谷之神,而“社”则是指土地神。《孝经援神契》云:“社者,五土之总神。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为社而祀之,以报功也。”古代祭祀土地神是一件非常隆重的大典,上至帝王,下到百姓都会祭祀土地神。 民间有句俗语说得好“别把土地不当神。”意思就是说:“土地神官职虽小,但是也是一位神仙,不能小瞧。”与那些高居三十六重天之上的先天尊神相比,居于人间小小土地庙中的土地爷显得非常亲民,他执掌一方土地的大小事务,不但掌管着人类的生老病死,还监管着此地的飞禽走兽。每月的初二、十六,土地爷下界到人间监查世人的善恶,并于庚申日上奏天曹。 所以说您别看土地神基本上是众多神仙之中官职最低的一位,但你还真得敬着他些,好言好语,好酒好菜地供着。他要是心里记个好,上天后嘴上抹了蜜,说几句好话,来年那必然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他气不顺,起了坏心眼,上去搬弄是非给下面穿小鞋,那来年就指不定是啥光景喽。 有道是:“生杀大权手中握,一句良言值万钱。”久而久之,土地神也就成了民间最广为敬奉的神灵之一。 无名观的秋社祭祀非常简单,祖师像前的香案上随手竖了一块上书有土地神名讳的木牌。然后支张供桌,摆几个贡品。燃三炷香往香炉里那么一插就算了事了。没什么过多的繁文缛节,充其量算是走个过场。 记得刚上山那会苏穆晨还问过老道,祭奠这种事这么敷衍真的好吗?老道直接白了他一眼没吭声,后来还是师兄白青偶然间告诉他的。之所以这么含糊,全得归功于自家这祖师爷。虽说祖师爷具体名讳老道也没给他科普过,但想来也绝对差不到哪去。老道曾放过豪言,除了那些涉及三清四御的大典外,剩下的顾全颜面走个过场别失了礼节就成。至于你说要正儿八经的拜,想来自家这一脉有心,也没哪个嫌命长的敢受。三炷香很快就燃完了,供桌上的贡品也都失去了光泽,变得干瘪无味。想来那土地是来过了,毕竟自家这桌子都支起来了,不赏光来这么一趟,那不就打脸了吗。在这无名观,除非你是至圣尊神驾临,要不然我们漏出了那冷屁股,你就必须得拿那热脸贴过来。就是这么的豪横跋扈,几近不讲道理。 老道今个倒是不如以往那么疲癞,习惯了清净的他话反倒多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两个徒弟搭着,也不管聊的话题是否能搭起来。熟悉老道的人都知道,每当他由一个自闭症患者向话痨转变的时候,他的心情一定是极不美丽的。这个不美丽不源于多日侵扰他的村民,也不来自这略显敷衍的秋社祭祀,而是因为今晚过后他的两个徒弟就都该下山了。 其实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入世修行本就是求道之人一生中必经的一段旅程。迟些也好,早些也罢,自家这两活宝迟早是要去面对,去经历的。无名道观是一座温室,在这个温室里他们可以像朵花一样,什么都不用管,但这种状态也仅是在无名道观可以如此罢了。天下不是无名道观,出了这张村恐怕就再也没人知道鹿台山,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无名观。 或是出于担心吧,但料想更多的应是不舍。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很多事都会因习惯而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去想如果失去是什么模样,就像没有人知道纷扰久了又重归寂寞是什么滋味。老道拼了命的回忆之前一个人的感觉,但他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许之后会慢慢寻回吧,但此刻他的心情终归是不能平静的。 赠礼 无名观地处偏僻,能寻到这里已是极其不易。若是能拜入山门的话,那人总是指不定哪有那么些毛病的。君不见时至今日这无名观也就仅有老道他们师徒三人,老道记得自己的师傅还在的时候这无名观也是仅有三人,三人是个定数也是个习俗,据说这无名观最初便是一位祖师带着两名弟子落在这鹿台山的。 祖师有言:“无名观收徒,仅择两人许。初收一幼童,拜入门庭,重授经卷,不重术法。此子为师弟百年后可于祖师殿受箓,承继大统。次随缘度得命理残缺之人一名,传其术法,杀伐之术,助其得解困厄。其当为师兄,亦为镇守,行于世间,余生当护无名观名声不落,山门不倒。” 所以这一观三人便是从亘古延续至今的不变至理。这趟入世之旅过后,苏穆晨也就该寻到自己的两位徒弟,回山接任这座无名观的观主一职。没培养出新的继任者之前是不能出这无名观半步的。而白青这次下山后,便算得上自由了,该干嘛干嘛去。非无名观遭逢大劫不得回山。 门人离,老道留守看山。幼徒回,老道授箓离去。怎么看,都是走的极端路线,此后再相见难如登天,说的夸张一些怕不是就可以算作是永别了。在老道看来事实便是如此。记得自从那年回来守着这无名观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兄和师傅了。 老道自认为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份自信也在不断被慢慢磨灭。他闲暇时也会在想师傅和师兄现在过得如何,他们是否也会偶尔想起自己。问题的答案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很久之前他们和自己也如现在自己和那两个孩子般那么熟络,即使远隔天涯,想来内心也是共通的。 在老道看来太平年岁也没那么好,他倒是挺希望有生之年无名观能遭逢那么个劫难的。尽管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疯狂和荒唐,让祖师爷知晓估计能气个半死。但起码这样一来,自己兴许能再见师傅和师兄一面。到时就算脸上无光他也认了,人这一生总得学会为所求之事去承担起什么亦或放下些什么。 他不是那种习惯了掌控放不开的家长,这一点从他的懒散放任并不难看出,他只是经不起离别。“离别”这两个字你别看说起来挺轻巧的,但真正践行起来时你便会知道它那如干嚼苦橘般的酸涩感。这种感觉他这辈子回味过一次,现如今却要再经历一次。 至于自己那两徒弟想来是不会有太大感触的,毕竟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事,自己当年也都经历过。说不习惯肯定是有的,但要说不舍那就有点扯了。什么事都是相对而言的,要说对于下山入世的热情而言,那点习惯所占分量的比重便太过微不足了些。 人类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和渴求从出生起就从未停止过,这是天性使然。并不是说你能通过修道也好,出世也好等种种手段去磨灭消减的。这个道理老道明白,所以他现在也只能是独自感怀罢了,并不能说去做些什么。有些事既然不能避免也不能挽留,那不妨多一些叮嘱,虽然他们不一定都能听得进去,但该唠叨的还是得唠叨的。 和两徒弟絮叨了半宿后,老道只身步入大殿,于祖师像后的石台中抽出了一把长剑。长剑现世的那一刻斗牛之间紫气尽显,天穹中北斗大放异彩,光华直破阴云,透过夜色与此剑遥相呼应。此剑长三尺九寸,宽两寸余,剑柄鳞纹密布一条青色龙首自此直达陨铁精铸的剑身,七颗碧海丹心暗合北斗之数被镶于剑从之上,通体透着一股正直高洁之气。挥动间光芒四射,寒气嗖嗖。实属世间罕见的宝剑。 《越绝书》载:春秋时欧冶子凿茨山,泄其溪,取山中铁英,作剑三枚,曰:龙渊、泰阿、工布。若未猜错,料想此剑当为三剑中的龙渊剑。传闻此剑经伍子胥之手转赠于“鱼丈人”,鱼丈人以剑自刎后,便不知所踪。后又流于汉高祖刘邦之手,助他斩杀白蛇兴兵起义,待他登临帝位后又销声匿迹,又辗转晋人张华、李渊之手,最后随李世民一起葬于昭陵。自此这把颇具传奇性的名器便是彻底没了消息。随后老道又打开了个匣子,三尺见方的匣中静静的躺着一把昆山之玉雕琢而成的剑柄,剑柄通体泛着碧绿色的光泽,说不上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看上那么一眼,你便会觉得华贵与优雅这两个形容词仿佛就是为它而生的。 《列子·汤问》载:“孔周曰:“吾有三剑,唯子所译;皆不能杀人,且先言其状。一曰含光,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二曰承影,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騞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此三宝者,传之十三世矣,而无施于事。匣而藏之,未尝启封。””有了七星龙渊的先例,料想这柄便该是那商天子三剑之一中的承影。而不久前村民们所见苏穆晨手中的便是那宵练。含光无名观并未收录,更无人知其现在何处。 这些已经消失于历史的名剑,而今却又重新出现在了无名观,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无名观的那些历代祖师、老道和白青外,其他人自然是不知晓的。就连苏穆晨也并了解无名观中藏着这么多无价之宝。别的不说,就单这三柄剑,放出去哪个不得是有市无价,真要拍出去了,所得钱款别的不说,就单说把这无名观扩建一翻,铺满整个鹿台山是绝无问题的。 这两柄剑便是老道送于他两位徒弟的临别赠礼,龙渊赠于白青以作杀伐之用,其剑身自带的高洁正直之气,可助其染血后明证本心不堕杀道。承影赠于苏穆晨,助其参悟大道。古籍有载:“宵练入道,承影通神,含光合道。”想来此剑和宵练在手对他的帮助应会很大。 走出观外,看着不远处泛白的天空,老道把两柄剑塞给两人。随口嘱咐了几句,便没有再多言语,挥了挥手,他独自步入大殿,随后关起了殿门。感伤不是矫情,没必要营造什么悲伤氛围,雏鹰终要历经暴雨和狂风的洗礼才能展翅翱翔,下山经历他们该经历的,这是好事。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守好这间道观,静待小徒弟归来。 望着老道的背影,苏穆晨和白青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老道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背起拿绸布裹好的兵刃默不作声地向道观外行去。 殿内老道一阵咳嗽,刚刚不小心打翻了香炉,香灰涌入口鼻,着实难受的紧。被迷了的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下山 雨后的山里,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显得格外朦胧,仿佛人间仙境,只能透过雾看到隐约的美景。放眼望去,这方山林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副瑰丽的画卷,完美的组合,变幻的色彩,令人心旷神怡。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边的朝阳终是冲出了云层,出现在天空中。万丈光芒照耀着大地,灰蒙蒙的天变的蓝莹莹的像块明镜般,一尘不染。 单纯要是从赏景的角度来看的话,伴着雨后的清新空气,行走于这令人心动的明净世界里,真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知是人在景中走,还是景随人流动的感觉。前提是你真的可以忽略脚下泥泞曲折的山路带给你的厌恶情绪。如若不然,走在曲折泥泞的山路上,你是不会感觉心情有多么愉悦的。起码对于他们师兄弟二人而言,行走于这山路之上的心情并不美好。 对于下山这件事来说,师兄弟两人的心情自然也是截然不同的。对于白青来讲这一趟如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奇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不过是会有些些许的惋惜罢了。毕竟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座山和山上的这间道观,余生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再回来看上那么一眼了。 身为无名观的镇守,他并非如小师弟那般是从小被抱到山上的。六岁那年被师傅带上山后,除了刚开始授法入门的那两年外,之后大多数时光他都是在山下度过的。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除了一些必要的祭典外,放了假再回山修行即可。所以下山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概念,也从不觉得这一趟算什么入世修行。用他的话来讲:“他本也就没正儿八经的出过世,又怎能虚谈什么入世。” 他和无名观之间感情肯定是有的,给了谁对于一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来说都会产生一种依恋感。但要是抛去这层不谈的话,他觉得他和无名观之间更像是一场买卖,当然这买卖一说也就单是和这家道观而言的,对于如师如父的老道和亲如手足的师弟谈不着。所以对于这次下山他倒是显得格外淡定。 但对于苏穆晨来说可就不是这般了,下山这个词对他来说挺遥远的。曾几何时他倒是也向往过山下的生活。记得小时候,师兄每次从山下回来时总会给他带那么一两个零嘴。什么糖葫芦呀、开心果的。对于山上的粗茶淡饭而言,那些甜丝丝的带着些许果味的东西,姑且可以算是自己尝过最为美味的东西了。 苏穆晨尤记当年自己吃完第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对无名观的饭菜便瞬间丧失了兴趣。当时为了能再吃一串,还和老道闹起了绝食。大有一副你不让我再吃一串,我就饿死我自己的狠劲。就为这事,老道拿着院里的大扫帚追了师兄整整一天。到最后,饿了三天的自己还是端起了那碗让人心生抵触的食物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这事上老道没妥协,被老道杀人般目光盯着的师兄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边。用老道的说来说,那就是不能惯他们这臭毛病。观里的饭菜不可口这点老道也认,但好歹来说是吃不死人的。五六年都过去了,现在突然闹这么一出,洋相出给谁看。 挑嘴这是富贵病,他们求道之人是要不得滴。真要有人不知好歹的撒泼打混,饿他两天就好了。医术老道也还算精通,他看来在生理本能和死亡面前,没啥富贵病是治不好的。这理论谈不上有啥科学依据,但实际运用起来却颇具奇效当为一绝世良方。 苏穆晨对下山的渴望起初便是源于那串在他看来是人间美味的糖葫芦,之后大多数便来源于师兄回山后闲来无事时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了。耳渲之下他倒是对山下无比向往,却又有着些许的恐惧,因为在师兄的故事里,山下的生活并没有山上这般单纯和美好。 下山前,苏穆晨的内心还是挺忐忑的。拉着白青在那硬生生的唠了半天,非要给自己下山制定个详细的流程攻略,最终这个话题成功的结束于白青的一句:“先去我家再说”。 白青属实是被自己这个略显呆萌可爱的师弟给整烦了,这笨娃难道不晓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个简单的道理。记得这句话挺有名的呀,不该有没听过的道理。 纸上谈兵,没有正儿八经的了解和接触过,攻略什么的真能学废一个人。自家人知自家事,苏穆晨知晓的一切都是从自己这听来的,说句不好听的。你说手机这东西他知道吗?真知道。但你要是给他,让他用。他绝对跟个山炮似的,连个开机键也找不着。耳渲完了你也得跟上目染吧。见都没见过,整啥都是白瞎。有如现在在这去做那无用功,倒不如先把他带到家里科普一下,好歹得先让他跟上现代社会的节奏和步伐。 出了鹿台山,白青和苏穆晨并未着急的要去哪里,反倒是在张村晃悠了起来。白青的家在祁邑的涂水区。说来到也不算远,四舍五入一下也就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但你要真指望腿着回去,估计两人到家时也就没个人样了。要想回去,到端氏县坐个绿皮车就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这张村每天上午十点都会有一辆破面包开赴端氏县县城,白青和苏穆晨等的便是这辆车。车主是个做小商品生意的,每天总要到城里去经营他自己的小店。这哥们为人豪爽,村里有啥人要到城里办点啥事的,他都是直接顺路捎过去,下午回来时赶得上的话再把人带回来。人好,车技也绝对是没话说,一辆五菱在他的手里堪比那些世间顶级的超跑,张村到端氏县县城这这二十公里的路程在他手里硬是能用十五分给你跑完。 白青等他着实不是为了享受一下他那超炫的车技,他图的不过是一点,坐着车不用花钱。说实在的开快车的,也就开的人舒服,坐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难受的多,不存在什么刺不刺激的。你就是再怎么享受那个追风的过程,那股劲上来时都是白瞎,不把你整的反胃去路边吐一会,那都不叫个开快车的。 横祸 早上十点整,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从掌子里向村口处七拐八拐的缓缓驶来。驾驶位上的小哥眼尖的很,老远便看到了苏穆晨他们,远远的按了两声喇叭,随后一个加速停在了他们跟前。苏穆晨妥妥是个生面孔,毕竟这可怜的娃子自从上山后还真没怎么下来过。但白青他是知道的,十几年里他们可没少打交道,这家伙脸皮也厚,蹭车蹭的久了反倒是和自己成了朋友。 车窗缓缓摇下,一个长得挺喜庆的胖子探出了脑袋,笑嘻嘻的看向白青道:“麻溜的,赶紧上车。” “得嘞。”白青示意了苏穆晨一眼,随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行人都安坐停当后,五菱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嗖的一下蹿了出去。白青倒是还算淡定,毕竟这哥们路子向来野的很。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风格他早习惯了。苏穆晨可就惨了,好歹没给他吓出个病来,勉强抓着个顶上的扶手才凑合着定下魂来。这铁疙瘩料想便是师兄口中的汽车了,初次体验给人感觉极差,全然不像师兄口中说的那般四平八稳,极其舒坦的样子。也就是这速度还算理想,回首张村的门楼已是一个小黑点了,比起书上写的那些日行千里的良驹也不逞多让。 在他看来乘坐这玩意得要先有个心理准备的,若不然真容易把魂给惊了出来。有了这次的经历,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穆晨对于坐车这事一直都是挺抵触的。费了好些功夫后,才重新接纳了这一新鲜事物,那时他才知道,师兄还真没忽悠他。这乘坐体验感如何和这车还真没啥太大的关系,关键还得看人。 巧了的是,和绝大多数故事里描绘的一样,开车的这小老板也姓王,村里人都管他叫王胖子。说来也怪的很,王这个姓氏颇具传奇色彩,好像每一个胖子都能用它来赋予自己一个鲜明的特性和象征意义的对比似的,别的不说,关键是叫起来贼溜顺口。 王胖子平时也没啥爱好,烟酒都很少沾。唯独钟意的便是这车子。用他的话说:“你胖爷我也就是没钱,真要有钱早逐梦去了。你看我这是干粗活的手?胖爷这是摸方向盘的手,真让胖爷有辆好车去参赛,那妥妥是一国际赛事的冠军车手。可惜生不逢时呀,命不好,埋没了,埋没了呀!” 每次一说到这,这胖子就一副仰天四十五度,心怀淡淡忧伤的模样。着实是让人哭笑不得。白青和王胖子的相识便在于他合了这胖子的胃口。真给了村里的其他人王胖子还真不敢飙的这么嗨,先别说人家会不会骂他。就单单是那一个个叔叔阿姨摆在台面上的高龄都得让他心里打两个冷颤。好去好回便罢了,真飙起来万一整出个好歹,自己这一身二百多斤的肥膘也不够赔的呀。 白青就好多了,这货抗压能力贼强。记得第一次载他的时候,他也就才十岁左右。自己那会见是个孩子,也没咋往快的飙。心里寻摸着可以照顾一下,哪知道这小崽子赶时间,非让自己开快点,这要求正中下怀。他也就开始提速,一路风驰电掣,到点一看这瘪犊子玩意伸了个懒腰,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飙车这玩意吧是爱好,也是种炫技,总得要观众和掌声的吧,你见哪个神经病闲的没事一个人飙着玩的。没了观众欣赏,有些东西也就在不知觉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庆幸的是那货也就睡过去那么一次,之后的同行时光还算过得去,要不然能不能和他成为朋友王胖子自己也说不好。 “胖爷,最近遇事了?”白青坐在副驾驶上看了眼胖子,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呦,这你都能看出来了。看来这山上没白待呀。你胖爷我马上就要发财了,得空你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胖爷我能换辆大奔载你回村里。”王胖子摸索着手中的方向盘笑嘻嘻的说道。 “唠唠呗,啥事呀?”又瞟了胖子一眼,白青的眉头不知觉间皱了起来。 “我舅你知道吧,就县里那家老店的掌柜。他把他的那家店传给我了。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你胖爷的发达指日可待。”胖子说罢打了圈方向,并没有看到白青此刻的脸色。 “但愿吧。”看着沉浸于喜悦中的王胖子白青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倒是不想去打击这个幻想着美好明天的胖子。他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以往搭胖子这辆车的时候,胖子不主动开口把话题挑起来的话,他是绝不会主动和胖子搭话的,一路到终点也就那么沉寂着过去了。今天他突然开口必是事出有因的。 就在刚才,他扫了胖子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胖子印堂青红,眉宇间透着一股晦气,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浓逐渐向死气蜕变。这面相,不出意外,几分钟后他怕是要折在这路上。 面相这东西,只要有些研究,摆摊算卦的江湖骗子都能给你说出那么个一二三来。更别说习道多年,深谙此道的白青了。印堂在人的两眉之间,是一个人的精神集中之所,面相学里称之为命宫。这个地方也最容易体现出人的身体情况和最终命理归属。若是命宫中有乱纹,恶痣、疤痕,拥有这些缺陷,就说明自己的先天运势不好。这种面相的人即使自身很有才华,但是人生机遇却不行,容易出现刑克、灾祸等事情。若是一个人的印堂发青,发暗,那就更是要时刻注意安全,防止发生意外事故。特别是要注意交通安全,注意尽量少独行。 王胖子此刻的面相便可以算得上是半条命已经丢了。随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苏穆晨的面相此刻也是如此。想来自己的不用看也差不成多少。这是横祸,要惨死的节奏。白青的本意本是想问一下王胖子最近有没干啥缺德事,得罪了什么人。没想到这胖子的回答压根和这问题就不沾边。现如今没法子从根源去断清这个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嗡!嗡嗡!”一阵刺耳的鸣笛声突然从前方的拐弯处传来,听着像是一辆半挂,可问题是以现在这个车速就算紧急制动也来不及了,拐弯处完全避不开,载满货的半挂压过来,自己这一车人铁定全得成了肉泥。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王胖子更是满头大汗,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因紧张而颤了起来。 血玉惊魂 果不其然,拐弯处冒出一个蓝色的半挂车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到这时候胖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一横,便准备往旁边的断崖打个方向,横竖都是一死,怎么看从五米高的断崖滚落下去都比此刻两车相撞生还的几率要大一些。 “老王,别乱。信我的话,加速冲过去!”仿佛看出了胖子的意图,白青在一旁盯着前方的半挂说道。 “你疯了吧!这速度冲过去?”胖子满是不可思议的瞟了白青一眼。 “我也在车上,你怕个球。冲过去,快!” 看着还欲打转向的胖子,白青急了。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胖子今天这命理,他就注定了不会有太好的结局,不死也得落个残废。民间流传着一句老话叫:“阎王在和你招手,这人保准没得救。”胖子此刻便属于这一种情况。就像人被遮住了眼耳口鼻一样,五感里四感具丧,光剩个体感的话这人也就和一个植物人没太大的差别了。命宫被晦气蒙蔽,也是同理。人会变得昏沉、萎靡不振,这时你踏实的躺那休息会便是最好的,安全也保险。真要是不听劝非想去做点什么的话,事后你也别怨天尤人。 “奶奶个熊的,听你的。胖爷我豁出去了。”胖子使劲的踩下油门,猛的向右打着方向。迎着半挂,径直撞了上去。 “咚!”一声巨响和烟尘过后,面包缓缓的停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坡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也没有成了肉泥。车子安然无恙。仿佛刚才的碰撞只是一场惊悚的梦境。身后是从山坡滚落而下的巨石,那辆几近要了全车人性命的半挂却已不知所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车上惊魂未定的众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白青抬眼向胖子看去,这货印堂的青红之色依旧未曾消减,反倒是越发的浓重。自眉心到天灵一条黑线正在皮肤底下缓缓浮现。扫了一眼,他突然伸手朝胖子胸口抓去。“啪”的一声,一块淡红色的玉坠被他从胖子的衣领内扯了出来。看了一眼,暗用掌劲将其震碎,随后从车窗扬了出去。果不其然,随着玉坠消散的那一刻,胖子的面相逐渐好转。凝于眉心的晦气也逐渐缓缓散去。直到此刻白青才算是松了口气。 胖子本就惊魂未定,现在是完全被白青这一系列操作给彻底整蒙圈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白青气的手都哆嗦。 “姓白的你大爷,我老表送我的上好血玉,你给你胖爷我还回来。”摸着空落落的胸脯,胖子急赤白咧的骂了起来。 “死胖子,我救了你一命,你晓得不?你不烧根高香好好的感谢下救命恩人就算了,你还要咬人是不?”白青回头像看智障一样看向胖子。 “一码归一码,听我表弟说那玉贼拉贵了。你必须赔给你胖爷,要不咋们的关系也就到这了。”胖子看向白青言语间丝毫不让。 “我说你还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你就不想知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白青无奈的看了胖子一眼,随后指向身后被砸裂路面。 胖子一听倒也不闹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整张胖脸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你给解解惑呗。看着胖子那略显呆萌可爱的表情,白青无语了。有时候他真想在胖子的肥脸上给他来那么几下子,让他清醒的意识到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仗着自己白胖白胖的去装嫩卖萌,属实让人有点反胃。 “鬼迷眼听说过吧,刚刚我们就是那个状态。根本就没有什么半挂,那只是我们刚刚那种状态下潜意识里所产生的一个幻觉。这里唯一能要了我们命的便是身后的那块巨石。你只要稍微慢点,或者刹一下车。我们指不定就真成肉泥了。至于那处断崖,以你今天的运势,开下去不出意外,我们这一车人也是个惨死。比起被砸死也好不到哪去。而造成这一切事故的祸源便是你胸口的那块破玉,你要是不怕死,或者嫌命长的话,下次我回来再给你带块差不多的送你。”白青说罢没好气的瞅了胖子一眼。 胖子在那沉寂了半晌后闻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今天这一切都是那块玉惹出来的,是有人故意想整死我?” “看来你不傻吗。反应过来了呀。”白青看向胖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着白青的样子,胖子彻底死心了。他认识这家伙也不是一天两天,自然知道这货从不打嘴炮,就连玩笑都很少开,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便是形容他们这些人的。在胖子看来,并不一定非要是和尚,白青这道士也算那出家人。想来也得遵着这条准则行事。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事情八九不离十也就真是那么回事了。 玉是表弟李誉给他的,还记得当时他把玉给自己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这玉有多么珍贵,是从一大师手里求来的,让自己一定随身携带。当时他还觉得表弟开窍了,知道关心和孝敬一下自己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大表哥了,开心的不得了,当场就把玉戴到了自己脖子上。现在想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自己是让这小崽子给阴了,至于原因,他自然也晓得。没猜错的话,多半是因为那家店的缘故。想想还真是有些唏嘘,胖子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白青和苏穆晨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他们多少猜出了些东西,也知道,现在让胖子自己一个人静静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白青和胖子他们一样,也觉得要折在这了。但随后看到半挂的那一刻他惊醒了。因为半挂的主驾上根本就没有人,整个车破破烂烂,一副快散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身后背着的龙渊传来了一丝淡淡的凉意,这时他便看到了和刚才全然不同的情景,山头上一颗巨石松动,随后沿着山体滚落了下来,之后便有了那一幕他让胖子冲过去的画面。躲过一劫后,胖子的面相依旧没有好转反而萌生死态。白青便明白这绝不是巧合,开眼一看,果不其然胖子胸口一块碎石般的玉坠正一闪一闪的泛着红光。玉分几种,其中以血玉最为阴邪,胖子这块更狠,不仅是血玉还是一块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死玉。这种东西戴上后,人的生机慢慢开始被玉掠夺,时间一久死气蒙生,再加上血玉的邪性,想不出事都难。果然,血玉一碎胖子面相马上好了起来。 临别前 过了许久,车子重新发动缓缓地向县城驶去。或许是因为刚刚险些被砸死的原因,胖子这次倒是没有往快了去开,一路四平八稳的开到了城里。白青知道,胖子的内心远不会像看起来那般平静。结合胖子吐露的字眼来看,不出意外这又是一场狗血剧。而一切的起因便是源于胖子他舅那间老店的归属问题。 “浮云里”一间颇具传奇色彩的馆子,据说民国时这家馆子便落在了这里,主打的便是端氏十大名吃里的烧三鲜及转面。说起这“浮云里”称一句百年老字号也算实质名归,这家店单说传到胖子他舅手里便算是传了三代了,百年来店面虽然依旧破败不堪,但是店里小吃的味道却从未改变。 到了胖子他外公那辈,店里又加了两个招牌。一个是胖子外婆闲来无事秘制的桂花糕,另一个则是他外公自酿的高粱白。自此之后店里的菜品便再没加过,就这四样。别看吃的有些单调,但小店的生意却从来没有萧条过。哪一天都是座无虚席,排队打包的大有人在。外乡人来这端氏县的话,可以尝试去坐一坐。到了点一份鲜嫩可口的烧三鲜,再配上一碗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转面,吃罢再打包两块桂花糕当零嘴,那滋味光是想想就感觉巴适的很。 虽然几十年来,店里菜品的价格一直没变。但钱可真没少赚,胖子他舅就靠经营这家老店,几十年里便在县城买了四五套房子,可能这个说法不太直观。小县城里的房子也凸显不出什么价值,那不提别的,你就看一眼老人儿子开的那辆保时捷卡宴,也算能有个基本的概念了吧。 若是因为这家店的归属问题,胖子他老表想对付他那也实属正常。白青早些年和胖子在他舅店里吃饭时也有幸见过那个叫李誉的家伙一面。当时仅仅打了个招呼,这家伙便匆匆离开了。虽就那次粗略的瞥过一眼,但那家伙的面相白青倒是看了个通透,今也还记忆犹新。 那段时间,白青正在精研命理相术这一块。见个人都要估摸个一二,算是在熟悉业务,也可以说是犯了职业病。他之所以能记住那家伙的面相,倒不是因为他记性好。而是那货的面相属实出奇,他这些年来一共也就见过两次。 李誉的眉头老是给人一种微微皱起的感觉,仿佛埋着一团怒意。鼻梁处青筋显露,长了一对招风耳,耳背缺了福骨,嘴唇棱角分明。看起来给人一种刻薄沉不住气的感觉。这种面相的老人们一般都称其为拆楼子,也就是天生的讨债鬼。 关于讨债鬼,民间流传也好,相书描绘也罢。大体有这么几个特征。 一为爱皱眉。人的印堂主一生运势起伏,小孩子的脸庞最是天真无邪,但有些孩子脾气比较倔,三四岁的时候脾气就很大了,稍不如意就会皱眉。皱眉会引起肌肉牵动,于印堂处形成一块突起的横肉。倘若小小年纪就开始皱眉,势必会影响他今后的运势。 二为鼻梁处青筋显露。鼻梁是疾厄宫的表现,其血色和特点,代表着其自身的抵抗能力。鼻梁出现斑点或者青筋,那说明此人从小身体不太好,小病小痛很多。而且,这样的人向来缺乏安全感,非常容易受到惊吓,白天不敢和人深入交流,晚上睡觉也不踏实,总是翻来覆去,冒冷汗,稍微听到一点声音就会惊醒。 三为招风耳,耳背无福寿骨。招风耳的话,这类人个性很自我,一般不会被人左右。性格上从小就很叛逆,比较难以听自己的父母的话的。福骨寿骨位于耳朵背面,纵向生出明显的软骨,背有此骨,上部略弯,生得高耸,那么一生少病少灾,偶尔的小病小痛也不打紧。如果孩子耳背无寿骨,那么就要多加小心了,体弱多病,可能经常出现意外,人得三天两头去医院。 有上述特征的人,自幼顽皮,只知索取不知回报。幼时气性极大,难以相处,长大后心性必然恶化。又因福寿骨的缺失自幼体弱多病,灾厄不绝。导致安全感缺失,往往一惊一乍的。久而久之,心性转变,待人变得极其苛刻。每天惹事生非,遗祸父母。 李誉的面相便是这般讨债鬼的面相,而且他以往也和胖子聊过。李誉这孙子打小还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小时候一场大病干出去大几十万,之后打架翘课,抽烟喝酒。成天不务正业,到处惹是生非。胖子他舅为了这货操碎了心,若不是看在他还有得救,不该沾的东西始终没沾的份上,早一把捏死了这败家玩意,专心搞二胎去了。 他舅常说:“家里哪个不是生在老店,长在老店。靠那几碗热饭赚取的微薄收益拉扯大的。它供养你,庇护你,见证你的成长。人都是有心的,投桃当得以李相报。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能在自己这一代的手里荒废掉。” 在胖子他舅心里,这家老店就算到最后落入外姓人手里,也得继续经营下去。想把老店传给胖子,多半也是为了不让这百年老字号砸在自家那败家玩意手中。在老人的心里,这不仅仅是一家店,更多的是一种情怀。他和这家店是有感情的,祖祖辈辈传下来,自己又经营了大半辈子。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招牌和一个店面了。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和情感层面的东西,老店是家,更是一个“长辈”。 不一会的功夫,车子已驶入端氏县城。透过车窗便能看到不远处的火车站,自己和师弟也该乘车离开了。至于胖子的事,白青并不准备插手,自己已经救过他一命了,以前免费搭车的因果早已还清。 虽说两人是朋友,但毕竟这是胖子的家务事。他不开口,自己也不会主动搭手。想要解决问题其实很简单,胖子回绝他舅舅的好意便可省了那么一大堆麻烦,关键还是的看他自己如何抉择和取舍,在这一点上谁都帮不了他。 到了车站跟前,白青和胖子叮嘱了几句。随后便带着苏穆晨下车朝着车站走去,正午十二点的车票,现在得抓紧时间去抢了。白青喊了句跟紧后便向售票处跑了过去。苏穆晨有意回首看了眼胖子,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以后回来这端氏县还可以再联络联络。 不远处胖子正在调头准备离开,让苏穆晨惊讶的是,前不久刚刚逃过一劫的胖子。此刻奸门呈青黑色,妥妥一副要刑狱加身的状态。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