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下霸者》 第一章帕罗 前序: 关西,位于天云山脉以西,燕山西段之南,因地处‘河谷关’西面是以被称为关西。而又因整个关西被离山山脉从中阻断一分为二,所以关西又分为山南与山北。 关西一地,自古便生活了许多部落,这些部落以城寨为中心,耕田渔猎,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然一百五十年前,河谷关以东的辰朝皇帝虞烺喜好兵事,征伐无度,于暮年时发大军二十万西征关西。辰朝势大,关西诸部不敌,终被其征服。之后,辰朝在山南设府制县,派遣官员,实行实际统治。而山北则因地处偏远远离辰朝中心,辰朝不愿多花精力开发,是以将山北诸部设为军卫所,封诸部君长为都指挥使,让各部维持原状。 辰朝征服关西后,对关西进行了残酷的统治。辰朝规定,山南各府税收乃关东诸州府三倍,若有交不足税者,全家皆斩。而山北各部则每年要给辰朝交付大量的岁贡,不交或数量不足者,辰朝便大军压境灭其亲族毁其宗庙。 百十年来,面对辰朝的残酷统治,无数关西儿女奋起反抗,然辰朝势大地广兵强,虽有无数英雄儿女不惜身死的抗争,但却难动辰朝分毫。 ………………………………………………………………………… 燕山山脉,被世人称之为天地山川之祖脉,其东起辽地皖海,西至西域与夕颜山脉相接,东西长达万里,乃是东洲大地上最大最为雄伟的山脉。而在燕山山脉西段,有一处山口,名为枫林口,枫林以东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原,名曰“紫叶川”。 时值深秋,天地一片苍茫,原本蓝天白云之下,本是秋高马肥最是迷人的时节,但此时的紫叶川平原上却毫无秀美可言,在平原上,正有数以万计的人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斗,其中一方身着赤色窄袖紧身衣袍,外罩玄色牛皮甲,头戴尖顶红羽铁盔,胯下皆是高头大马,人人凶猛剽悍,而另一边则身着灰色窄袖紧身胡衣,外罩褐色牛皮甲,头戴翻边包铁毡帽,脚穿长筒革靴,胯下也皆是西域高头大马,手中弯刀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生辉,刺人眼目。 战场上,双方士卒挥舞着手武器,在想尽一切办法致对方于死地,成片成片的人受伤倒地,马上又有更多人涌过来,各种各样的武器齐落,将倒地的人刺砍成肉泥。双方斗已不能用激烈来形容,而是真真正正的恶战,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暮色渐沉,双方直打到临近傍晚时方才结束,一场大战,最终以身着灰褐色衣甲的胡人骑兵撤军而终结。在秋天的暮色中,望着在“玄底雪狼啸月旗”下那西撤远去的几千胡人骑兵,身穿红衣黑甲的一方并没有追赶,一天的大战下来,他们早已身心俱疲。待敌军远去,彻底消失在西方天际后,红衣黑甲的一方除了留下千余人打扫战场外,其余人马则在绣着“赤底玄龙腾云旗”的帅旗引导下,退到主战场之外南部山头的大营当中,准备渡过既将来临的秋夜。 北风凛冽,荒芜大地上一片苍茫。深秋的寒风吹在牧颜.笙歌的脸上,冰冷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大辰元顺二十二年的这个秋天比起往年来似乎更加寒冷。牵着自己的战马缓缓走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上,在他身后,则缓缓跟着十来名腰挂长刀,同样牵着各自战马的士兵。一路走来,所过之处都留有战争的痕迹,残器、碎甲,残破不堪的军旗随处可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有无数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抬头望着前方落日余晖下,那连绵不断的燕山山岭,牧颜.笙歌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虽说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但他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压抑。作为赤颜部君长,大辰赤颜卫都指挥使牧颜.正川的长子,牧颜.笙歌自满了十四岁后便开始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到如今他虽不过十九年华,但也算是名沙场老手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心理,牧颜.笙歌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因为这次的敌人是帕罗吧。 帕罗,是关西西北面的一个草原游牧国家,此国南临‘天横国’,东北与‘柔然诸部’以月昆山脉为界,西北与“东部乃蛮”为邻,西南与西域十六国隔夕颜山脉而望,东南则与‘赤颜部’相接。人口众多,有控弦之士近二十万,来去如风,这些年征伐西域诸国无往不利。而相比之下,赤颜部却是兵微将寡,人口不过二十一二万,兵马更是只有不过三四万余,赤颜部这些年虽在牧颜.笙歌曾祖,祖父,父亲的大力发展下,已隐隐有山北诸部之首的样子,但与帕罗相比实在是相差甚大。 就在牧颜.笙歌胡思乱想时,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牧颜.笙歌看去,就见一个腰挂长刀,身穿铁甲头戴虎头红羽盔的老将正打马向他奔驰而来,这人他认识,此人乃是赤颜七位都统中,位例第一的中军都统,同时也是督军府督军府令的夏山夏老都统。老都统虽然已经年过半百,然而长年在外征战、狩猎骑马身体仍然十分健壮。 督军府令乃是牧颜.笙歌的曾祖所设定的一个官职。七十年以前的山北的诸部在生活方式上还处在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渔猎时代,当时牧颜.笙歌的曾祖父牧颜.明渊为壮大当时还比较弱小的赤颜部,不顾下属群臣的阻挠反对,决心效仿辰朝制度,改革赤颜部的军政体制与生活方式。那时的山北诸部在社会体制上与一般原始部落一样,中小部落依附于大形部落,大部落之间则又组成了更大的部落联盟,每个部落联盟的君长则是由联盟中最强大的部落酋长担任。 当时的牧颜.明渊经过研究发现,相比于辰朝能够快速调集财力与军力进行大战的中央集权政体来说,山北诸部的联盟制度则将力量过于分散。在部落联盟之中,每个部落对联盟本就只有依附关系而没有从属关系,加之每个部落扎根于群山之间,生活于丛林之中,每到季节都会跟随猎物不停的迁移,种种因素下来一旦发生战事,实难进行集结作战。于是牧颜.明渊便效法中原,将那些分散于各山间丛林的部落集结起来,于各处险要之地筑建城池开发农田。一改之前的渔猎游牧习性。 在部民们逐渐习惯了农耕之后,牧颜.明渊又以辰朝官制为蓝本再加以改变后,设置了一院两府六司官制。其中一院为监察院;设监察院使为主政官,负责监察弹劾百官。两府为尚书府与督军府,督军府设督军府令为主政官,辖下设七位都统,负责统率各城府兵。尚书府设尚书府令为主政官,辖下设六司负责执行政令。而六司则为吏、户、兵、工、礼、刑六司,各司设司丞一名为主官,司监两名为副手,刀笔书吏若干。其中吏司掌官员升迁调动。户司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兵司掌军卫后勤、武官选授、府兵军籍及武职官员调动。工司职掌土木兴建、兵器铠甲制作。礼司掌典礼祭祀、内外往来等外交事务。刑司掌刑罚政令及审核制定刑法。 在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变法改革后,赤颜部的旧制度被彻底废除,逐渐脱离了游牧渔猎的部落社会形势,经济得到了发展,军队战力增强,逐渐成为山北诸部中实力最强的部落。 “大公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老都统来到牧颜.笙歌身旁跳下马下,与他一边漫步一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烦闷了出来走走,老都统特意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吗?”牧颜.笙歌问老都统。 “倒没什么事,只是回营后不见大公子回到自己营帐之中,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出来寻寻大公子。”老都统道。 牧颜.笙歌深深叹气,道:“老都统,你说此次我们能战胜帕罗人吗?” :“大公子为何会有此一问?难道觉得咱们打不过帕罗人不成?” 牧颜.笙歌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道:“那倒不是,只是此次帕罗汗王蒙根.哈迪斯派遣帕罗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率大军七万东征赤颜,兵势迅捷如风,已攻下赤颜西部重镇叶西城,此后,除留一万大军镇守叶西外,其余六万大军以一万人为前锋,直奔左章城而来,若左章一破,六万帕罗狼骑便会东进紫叶,紫叶城乃我赤颜首府,一旦有失,我赤颜部恐怕就会万劫不复了。” 老都统夏山微笑着道:“大公子莫要担心,此次乃是你的父亲亲自带兵,你父亲他武艺高强,精通谋略,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会取得最终胜利的!” 牧颜.笙歌又叹了口气,抚摸着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把,道:“君父的文韬武略我自是知道的,但毕竟此次作战不同于以往与山北诸部的战争。帕罗狼骑的威名天下皆知,今日一战,我军所遭遇的不过是帕罗人的一支前锋,人数不三四千人,咱们况且还战得如此辛苦,更别他们身后的大部队了,此次东来的帕罗骑兵可足有七万之众啊。相比之下,我赤颜就算加上君父的三千烈焰营亲卫,军力也不过才三万三千人,此次除了留守紫叶的五千守卫,这次君父带来的府兵不过区区两万五千人,加上烈焰营也不过才堪堪两万八千人,以两万八千人对阵七万人,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大公子,战阵之道不全在于兵士多寡,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等。想当年,辰朝开国太祖皇帝虞恒,便就以万余禁军于红桥关外,大破叛军十余万,而那一战虞恒之所以能以弱胜强,除了他出色的战略眼光与过人的谋略外,还有就是虞恒充分的利用了红桥关的地利。”夏老都统道。 :“地利吗?”牧颜.笙歌沉思着将目光转向了前方那高低起伏而连绵不断的山岭,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忽然,一丝灵光在牧颜.笙歌的脑中闪过,就在他想继续深思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他与众人不由的转身望去,就见一队三人的骑兵正打马向他们狂奔而来,待近到他们身前,为首的那名骑兵抱拳对牧颜.笙歌与老都统夏山道:“大公子、老都统,君上有令,请二位速回大帐议事!”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老都统问。 那名骑士用力摇着他那结了红色穗子的头盔:“小的也不知。” 老都统夏山沉思片刻后,对牧颜.笙歌道:“走吧,既然你君父传来军令,想来应是有什么急事了。” :“嗯。” 牧颜.笙歌和老都统夏山说着翻身上马,向着大营的方向奔驰而去。 第二章帐内议事 一路策马狂奔,待回了军营走进了中军大帐,牧颜.笙歌环视帐中诸将一眼,便与老都统夏山一起向正襟危坐于主案上的那员威猛的将领下拜拱手道:“拜见君上!”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蓄着黑色的胡须,眼光犀利,身躯凛凛,他身披一副柳纹铁叶明光甲,头戴一顶熟铜狮子赤羽盔,腰系镀金兽面束带,脚穿一双斜皮气跨靴,背后披着一件赤色大麾,腰桂一柄虎头长刀,一眼望去,便让人觉得他真个是威风凛凛铁血汉子。此人,正是牧颜.笙歌的父亲,山北九部之一赤颜部的大君长,辰朝赤颜卫都指挥使,有着‘山北猛虎’之称的‘牧颜.正川’。 :“免礼,各归本位吧。” 牧颜.正川右手虚抬,牧颜.笙歌与老都统夏山便直起身来,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牧颜.正川环视帐中诸将一眼,起身来到主案左侧的那幅坚立着的大地图前,指着地图道:“诸位,本君刚接到前方快马来报,左章城~失守了!” :“什么!” 帐中诸将皆是大惊,左章乃紫叶城西部屏蔽,一旦有失,整个西部便再无遮拦,帕罗骑兵可一鼓作气直扑紫叶城下,紫叶城乃赤颜首府,一旦有失,整个赤颜部恐怕就会万劫不复了。 :“好了,左章既然已失,那便多说无益,诸位还是议一议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抵挡帕罗的兵锋吧。”牧颜.正川制止了众的 骚 动,返回主案继续道:“先前,我本想抢在帕罗人之前到达左章,再以左章城的城墙消耗帕罗人的士气与兵力,待帕罗人士气低下战力匮乏后,再一举反攻。但没成想帕罗人速度如此之快。如今帕罗的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在攻破左章后,除纳古斯.查甘自领三万人守城外,其余三万大军已整装完毕,由其子纳古斯.哈萨尔带领,直奔紫叶而来。诸位都说说,这仗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打?” 帐内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时,一位中年将领站起身来,抱拳大声道:“君上,当此时已无他法,唯有死战尔。凭我手中大刀与三万儿郎之血勇,定杀得帕罗野狗狼狈而逃。” 牧颜.笙歌向那说话的中年人望去,见那人身长八尺,着一身精铁鱼鳞明光甲,头戴熟钢圆顶赤羽盔,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杀气汹汹。这人牧颜.笙歌知道,乃是赤颜七都统之一的先锋都统“濮阳霖”,此人武艺高强,一手九环鬼头刀法更是天下无双,曾凭借手中大刀于万军当中一刀将敌将斩于马下,赫赫威名在山北诸部中可止小儿夜啼,有‘霸刀’之称。然此人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行军打仗往往只图自己痛快,是以说出这等话来倒也不足为奇。 濮阳霖的话声刚落,一位头戴铺霜耀日赤羽盔,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腰挂一柄七星长剑的中年将领站起身来抱拳道:“君上,帕罗势大绝不可力战,要臣说与其全军死战,倒不如退守金鸡岭,金鸡岭地处紫叶川与左章山地交界,地势险峻,只要守住那里,便能扼制住帕罗人的攻势!” 说话这人乃赤颜七都统之一,后军都统蔡元洲,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少年时曾游学关东,跟随辰朝兵法大家‘仲玄子’习过三年兵法,是赤颜诸都统中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兵家学子,而也因为此事,让他在诸都统中为人行事都比较自傲,不过此人虽傲但才学还是有的,若单以行军布阵来算,此人当数赤颜第一。 :“不可!金鸡岭虽地势险要,但三面却皆是悬崖峭壁,唯有南面有一条进出的山路,我军若退守金鸡岭,帕罗人只需万余人便可将我们封死在岭上,加上此时临近深秋草木枯黄,到时莫说扼制,恐怕帕罗人只需放一把火,咱们便有全军覆没之危。”蔡元洲的话刚说完,大帐之中便又见一人站起身来反对道。牧颜.笙歌扭头向那人望去,待见清楚是谁后,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他头戴一顶银亮虎头赤羽盔,身穿银白梅花榆叶甲,上笼着一领白底梅花百雀袍,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五官端正,面容清秀,单就面相来说他不像是一个将军,反而更像一个书生。这人便是赤颜七都统之一,有‘玉白龙’之称的左军都统拓跋浩。 整个赤颜军中,一共有七大都统,七大都统各有不同也各有本事,其中牧颜.笙歌最敬重的便是身为中军都统的夏山,老都统十四岁便入了军中,一生跟随三代君主征战,军功赫赫,整个赤颜军中无人不敬仰于他。不过牧颜.笙歌最喜欢也是与他关系最好的,便是这位玉白龙“拓跋浩”了,拓跋浩本为“肃慎”奴隶,十二岁时被卖入牧颜家当作杂役,后因为人机敏,上进好学,从不因自身奴隶身份而自暴自弃,反而利用闲暇时间读书识字练武强身,是以被牧颜.正川看重,废去了奴隶身份召为贴身亲卫。这近十年来,他跟随牧颜.正川南征北战,立功无数,虽不过才二十五六年纪,却积功位例七都统之二。拓跋也是知恩之人,他深知他有今日之功业乃是受牧颜.正川的赏识,所以他对牧颜.正川很是敬重,对牧颜.笙歌也如弟弟般照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等帕罗野狗兵临城下你们才能想到办法吗?”听众人在这讨论来讨论去却都没有想出可行的办法,濮阳霖忍不住大声咆哮道。 看见濮阳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牧颜.笙歌不由失声一笑,但却丝毫也不意外,毕竟他知道对濮阳霖这样刚直鲁莽的人来说,想那些弯弯绕绕的最是伤脑,与其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直接杀过去痛快些。 而就牧颜.笙歌失笑的那一瞬间,忽然之前那一丝模糊想法又从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并正在不断的完善。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思。 牧颜.正川见帐内众人交头接耳争吵不断,不由眉头一皱。忽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牧颜.笙歌,见他坐在椅子上一脸沉思,于是问道:“我儿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陷入沉思的牧颜.笙歌起先并没有听到父亲对他的问话,待到身旁的一位将军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起身抱拳道:“君父,孩儿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伏击一下帕罗人。” :“伏击帕罗人,如何伏击?”牧颜.正川问。 牧颜.笙歌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君父,诸位将军,帕罗人攻破左章城后下一步便会东进紫叶,而从左章前往紫叶最近也是最适合骑兵走的一条路便是‘关阳道’。” “大公子是想在关阳道伏击帕罗人,可是大公子,关阳道地势宽阔,且道路两旁也无险要地形,实在不是行伏击之事的好地方。若强行伏击我军恐伏击不成,反有全军覆没之危啊。”老都统夏山道。 牧颜.笙歌微微一笑:“帕罗狼骑战力之所以冠绝天下,那是因为夕月草原与西域十六国之地一马平川,帕罗骑兵来去自如自是无往不利,然咱们山北却多是山地丘岭与小形盆地平原,此种地势下骑兵难以快速机动与展开,一旦交战反而对于咱们赤颜的步军有利。而且,谁说我想在关阳道设伏了。” :“不在关阳道设伏!” 牧颜.笙歌此话一出反倒让帐中诸人疑惑不解了。牧颜.笙歌微微一笑,手向地图上一指,道:“正如老都统所说,关阳道地势宽阔且道路两旁无险要地形,实不是行伏击的好地方,所以我想将伏击之地选在这。” 诸人纷纷向牧颜.笙歌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地图清晰的印着三个大字,‘抚云道’。 牧颜.笙歌用手指在地图上一划,继续说道:“帕罗人来势凶猛,且敌我力量众寡悬殊,是以此战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先期我军可采用欲擒故纵之计,诱使帕罗人至我军伏击圈内。抚云道地处关阳道以南三十余里。地形外缓而内险。山口是舒缓的小山包,大道宽阔,可是越往里走越是狭窄曲折,沟深林密,且道路曲折极适于设伏,加之山体土多石少,所以林木茂密,如今正值秋季,树木枯黄,皆是易燃的枯叶树枝,将帕罗人引诱进入谷中,在放火烧之,敌军必破!” “抚云道确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但帕罗人岂会那么轻易上当?”诸将中,一位三十左右岁,头戴玄铁虎头盔,身穿护心鱼鳞甲,腰挂长刀相貌堂堂的将领问道。 牧颜.笙歌见起身的乃是七都统之一的亲卫烈焰营都统秋池,于是道:“若是平时,帕罗人自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但现在帕罗人连战皆捷气势如虹,早已生出自大之心,这一点从他们敢以三万人便东进紫叶就可以看出来,若我军派遣一员大将带领万余铁骑,与前来的帕罗人大战一场并佯装败退,到时帕罗人必定穷追不舍,待将其全部引入抚云道伏击围,那便到了我们全歼这股敌人的时候了,不过此计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却要小心翼翼,不容出错,否则只需露出一点破绽,敌必不会中计。” 牧颜.正川点点头,对众将道:“你们觉得此计可行吗?” :“大公子此计看似简单,但却是当下最有效的办法了。而且一旦全歼这股帕罗人,之后收复失地时咱们便轻松许多。”老都统夏山道。 :“末将等也赞同!” 牧颜.正川沉吟半响,猛的站起身道:“众将听令!命老都统夏山、蔡元洲二将率领本部人马,先行南下至抚云道,到达后在谷中密林设置引火之物,而后埋伏左右,等我号令,火箭齐发!” “是!” 老都统夏山、蔡元洲对视一眼,上前接过军令。 “命拓跋浩、牧颜.笙歌带领全部我军骑兵前去迎敌,只许败不许胜,引敌军南下!” “末将等领命!”牧颜.笙歌、拓跋浩上前接过军令。 牧颜.正川再抽出一支军令道:“命濮阳霖在抚云道北口设伏,等拓跋浩、牧颜.笙歌诱来敌军后杀出。” “濮阳霖领命!” “命秋池率军埋伏在帕罗人大军前翼,等到抚云道火起,与本君一起行动!” “是!”秋池领命。 “各部依计行事,勿使有失!” “是!” 第三章设伏 秋风萧瑟,荒凉的道路上人声鼎沸,一支数万余人的大军正顶着寒风前行。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在一众帕罗将领与护卫簇拥之中,一个二十五六岁,身披一副玄色铁叶甲头戴牛角铁盔,长得相貌堂堂,身躯凛凛的青年汉子正满是毫情的打量着在秋日寒风中缓缓前行的大军,此人正是这支数万骑兵的统帅,帕罗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的长子,帕罗汗王的内定的女婿,帕罗汗国最勇猛的勇士……纳古斯.哈萨尔。 至去年夏天开始,帕罗国所在的夕月草原便发生了一场特大的旱灾,从去年到现在是滴雨未下,夕月草原原本就土地荒凉水源不足,出产本就不多,一年所得堪堪只够温饱,如今再加上这场大旱,整个夕月草原现在可以说是哀鸿遍野。无奈,帕罗汗王蒙根.哈迪斯只得亲率铁骑十七万西征西域,妄图从西域十六国劫掠到足够多的粮食,以保证自己的子民能活过接下来的冬天,但天不遂人愿,西域十六国早早得到消息,结盟聚兵二十万以拒帕罗,同时还在夕月草原通往西域的两条必经山口修建了夕颜、幽关两座墙高城坚的雄关。二十万西域联军分驻两关宛如天堑般挡在了帕罗人的面前。帕罗人虽历来能征善战,但作为草原民族,帕罗人也同其他草原民族一般不善攻城,面对两座城高将近四丈的雄关,一时间十七万帕罗铁骑难以寸进。 在对持了一月有余,发现短时间内难以攻破两关后,帕罗汗王决定除留汗庭本部与西部四个万户十万人马继续攻略西域外,其余东部四个万户与汗庭一部,共计七万人东征辰朝的山北诸部。以往帕罗虽有东侵进入山北打草谷的先例,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人数从未超过一万,毕竟山北诸部虽说各自为政,但到底名义上是辰朝一部,受辰朝关西都督府管辖。面对十五万关西铁甲,那怕威震西北的帕罗也不敢放肆。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在面对生死存亡之际,以往的种种顾虑皆可通通丢弃。 “报!” 忽然,远方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一名斥候骑兵忽然出现,正沿着官道向这边疾速奔来。那名斥候来到纳古斯.哈萨尔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启禀纳古斯小伯颜,赤颜大批兵马出现在前方十里,似要与我军决战!” 纳古斯.哈萨尔听此,询问那名斥候道:“赤颜军有多少人马?” “约莫万余人马,皆为骑兵。” 听完斥候回话,纳古斯.哈萨尔有些不解,“赤颜虽小,但也有两三万人马!为何只调万人前来与我军交战,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纳古斯.哈萨尔身旁的一名将领大声道:“怕什么,那些赤颜人左右也不过只有一万人马,我军则有狼骑三万,完全可以将其一击击溃,管他有阴谋,灭了便是!” “就是,伯颜,请允许末将带兵迎战敌军,定将那些赤颜人杀得片甲不留!”一将领也是拱手请战道。 纳古斯.哈萨尔点点头,赞同道:“说的也是,不管他赤颜有何等计谋,我三万狼骑在此,又有何惧!来人,整军备战,我要亲自带兵迎战敌军!” “是!” ...... 茫茫荒原之上,两支庞大的军队正在遥遥对峙,旌旗猎猎、擂鼓震天,凶残暴烈的冷漠萧杀之气遍布天地之间。 在东面的是由拓跋浩与牧颜.笙歌带领的一万赤**兵。赤颜军全部身着赤色窄袖紧身衣袍,外罩玄色牛皮甲,头戴尖顶红羽铁盔,胯下皆是高头大马,人人凶猛剽悍。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强悍至极,凶名播于天下的帕罗大军!这三万帕罗大军皆身着灰色窄袖紧身胡衣,外罩褐色牛皮甲,头戴翻边包铁毡帽,脚穿长筒革靴,胯下也皆是西域高头大马,三万人于荒原上森然列阵,队列整齐,士卒精悍凶猛,森然狞厉杀机,直冲云宵。 帕罗阵前,在众多帕罗将领簇拥之中,身披一副玄色铁叶甲,头戴一顶玄铁牛角盔的纳古斯.哈萨尔望着对面的赤颜大军仰天大笑,朝向身边的将领自夸道:“今天一过,便可以将这些赤颜蛮子一网打尽了!到时咱们直杀进紫叶城内,大掠三天!” 帕罗将领们也随之大笑,士气为之一振。不说以往纵横西域,单就东征以来,帕罗大军连战连捷,短短一月,便接连攻克了赤颜部的两座城池十二个寨子,身为帕罗将领的他们自然骄傲狂妄,虽然前方的赤颜人也算气势高昂,可是在他们这些帕罗将领眼中,比起强悍的帕罗汗国的大军来,这些赤颜蛮子也就比草原上的盗贼强上一些罢了! 而就在帕罗诸将面对着赤颜军马大笑之时,赤颜军阵之中, 头戴玄铁虎头赤羽盔,身披兽面连环铠,腰挂精钢龙首剑的牧颜.笙歌也在默默地打量着对面的帕罗敌军。此时的牧颜.笙歌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剑眉之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再加上坐下那匹黑龙嘶风踏雪马,远远望着便给人一种器宇轩昂之感! 望着对面的帕罗大军,牧颜.笙歌对身旁的拓跋浩道:“不愧是纵横西域十六国的帕罗狼骑,一眼望去三万人马杀气冲天,令人望而生畏。” :“是有些让人生畏,不过可惜,今日一战后,恐怕这三万狼骑都要尽灭于抚云谷中了。”说着,拓跋浩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指着对面的帕罗大军,大喝道:“擂鼓,出战!” 随着拓跋浩一声令下,一时间号角声战鼓声轰然响起,赤颜部的赤底玄龙纹大旗迎风招展,一队队的骑兵奔行向前,速度渐渐加快,最终化为疾速奔驰的铁骑,向着前方纵马狂奔。而随着赤颜军的号角响起,帕罗人这边也随纳古斯.哈萨尔的一声令下,大队的帕罗先锋骑兵也催马奔出,展开冲锋队型向前方的赤颜军冲去。 大地之上,马蹄声从迟缓散乱,渐渐化为雷霆怒震,无数铁蹄踏在大地之上,让荒凉的大地剧烈地震动颤抖。当战马狂驰,漫漫无边际的铁骑越过大地,疯狂冲来之时,整个天地,都似在狂烈地震动,让人动魄惊心。 双方庞大的军队高举着手中雪亮的战刀,疯狂咆哮着着纵马疾驰向对方而去,无尽的铁骑大军,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漫过大地,暴烈的杀意,霎时间充满整个天地,钢刀映出的寒光,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当两军前锋终于剧烈冲撞到一起,无数战马,带着马上剽悍的骑兵,大步奔驰着,疯狂地冲进敌军之中,轰然巨响声中,高大的战马狠命地撞到一起,霎时将双方将士连人带马撞翻在地,发出震天的嘶喊怒嘬,在他们的后面,无尽的狂怒战士驱赶着飞驰的战马,拼命地向前冲来,铁蹄踏过敌人和战友,霎时将他们踏得骨肉碎裂,鲜血碎肉,洒满大地。紧接着,冲过来的战士们也重重地撞在一起,瞬时钢刀挥舞处,带着敌人的血肉,飞上天空。挥刀的战士,已经被敌人的战马撞翻在地,随后便被同伴和敌人铁蹄从身上踏过,痛苦地惨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战场上,无数战士都在拼命地挥舞着战刀,狠狠地砍在敌人的身上,带起大片血肉,凄艳血珠,在疾风中飞舞飘落。霎时间,血雨腥风,遍布整个荒原,惨叫怒吼声,混和着战马剧烈撞击的轰响,钢刀战剑挥舞碰撞的锵然震响,震得双方战士,心中更是充满疯狂的杀意。这疯狂杀意感染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即使是身为赤颜长公子的牧颜.笙歌也被感染渐渐开始变得疯狂,他怒吼着,驱马狂奔冲向前方的帕罗大军!狞恶凶暴的光芒自他的眼中射出,他手中的战剑光亮皎洁,寒光闪动处便如水波一般,光寒四方。 望着前方奔来的敌人,牧颜.笙歌右臂用力挥舞长剑,寒光如水的神兵利刃在空中闪电般地划过,重重劈在前方的一名帕罗战士身上,霎时斩断了他的头颅,让那怒目圆睁的战士头颅飞上天空,鲜血漫天洒落!紧接着冲来的帕罗战士,疯狂怒吼着,举起狼牙棒狠命砸向牧颜.笙歌,然他却丝毫不惧,长剑挥舞处,在剑锋之上,寒芒暴起,带着金属光芒的剑罡霎时迸出二尺余长,凌空狂挥而去,重重地斩在狼牙棒上,轰然巨响声中,粗大的狼牙棒霎时被斩断,剑势不停,当头劈在那帕罗战士头上,噗地一声,竟将他连人带马,从当中斩为四片! 锋利无比的雪亮战剑霎时间斩杀了又一名冲来的帕罗战士,让他和战马的血肉飞驰向前,轰然散落在地上,鲜血内脏,漫地喷洒,惨烈情景,令人望而晕眩。 眼前的鲜血好似激发了牧颜.笙歌的凶性一般,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率领身后的数百赤颜铁骑纵马狂冲,一时竟无人能挡其锋。看到主将如此勇猛,他身后的数百赤颜铁骑士气大震,齐声疯狂怒吼着,纵马飞奔,挥舞着精钢打制的战刀,和那些帕罗人相对拼杀,刹那间,直杀得人头乱滚,血染荒原。 就在这时,在这漫天雷震的嘶杀声中,帕罗本阵中一队三千人的骑兵陡然突出,从侧面绕向赤颜军的侧方,他们努力避开赤颜军的锋芒,从那些疯狂高呼、向前疾驰冲锋的大队赤颜士兵身边奔驰过去,且并不与他们白刃相交,只是努力与他们相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拼命地拉弓放箭,将漫天的箭雨,凌厉洒向奔驰拼杀的赤颜士卒,大片箭雨落在赤颜军中,根本不用瞄准便能射中目标,霎时有大批的士卒中箭惨叫摔落马下。 三千名弓骑都在拼命地拉弓放箭,他们的动作变得极快。漫天箭雨不停地射向前方。落在赤颜军中,将他们连人带马射倒,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在后面驰来的赤颜士卒们看到前面同伴的下场,都大声怒吼起来,却因为没有号令,不得擅自行动的军令,让他们只能奔驰向前。同时还要愤怒地承受着敌人的漫射,直到自己被箭射中,愤怒地摔落马下,被铁蹄踏为肉泥为止。生在草原之上,任何人都是射箭的高手,三千人拼命地打马飞驰着,在滚滚冲来的赤**兵身边驰过,不停地施放着箭雨。每一波箭雨下去,都能让不少赤**兵失去战斗力,许多轮箭雨过后,所取得的战果,也甚为惊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受到如此猛烈打击的赤颜军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变得不稳起来。见此情景牧颜.笙歌眉头一皱,手中长剑一挥,便率部攻向那一直围着军队乱转的帕罗弓骑!牧颜.笙歌的身后,久经训练的军士们立即掉转方向,催马朝着那队帕罗弓骑奔驰而去。 待离得近了,牧颜.笙歌稍稍放慢战马的速度,牢牢地跨坐在战马背上,他左手执弓右手搭箭身姿矫健至极。当他右手一松,羽箭如迅雷般而出,疾速而过的帕罗弓骑中便有一人中箭落马,而他身后的赤**兵也学他张弓搭箭,欲以箭矢射向敌人,让他们也尝尝被箭射的滋味!羽箭离弦而去,便听得破空声响起,速度快捷至极。一些帕罗弓骑兵不及闪避,噗地一声,利箭射在面门之上,直透后脑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剩下的帕罗弓骑兵大声惊呼,又再次张弓搭箭和牧颜.笙歌所率领的赤**兵对射。帕罗铁骑不愧是纵横西域的霸主,这些帕罗弓骑都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箭法苦练的,此时虽然不能说个个都是神箭手,却也箭法高超,远胜赤**兵。一时间只听无数箭矢嗖嗖从空中穿梭而过,中箭的赤**兵惨叫着跌下马去,在这场箭矢对射战中轻易地落了下风。 此时,经过连续的拼杀,无论是体力还是战意,赤颜军士卒都有渐渐不支了,加之在拼杀拼杀时,还要无时无刻面临着帕罗弓骑的威胁,于是便慢慢有了溃败之势。纳古斯.哈萨尔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于是他快速下令道:“好!哈哈!这些赤颜人支撑不住了。传令,全军压上,灭了这伙赤颜狗!”一时之间,两万帕罗本阵大军迅速开动,奔向前方浓烟滚滚的战场。 “大公子,帕罗主力出动,拓跋都统传令撤军!”一名士卒禀告道。 牧颜.笙歌擦擦被溅射在脸上的鲜血,喊道:“撤!” “撤!” “大公子有令,撤军!” 第四章歼敌三万 日落之前,经秘密调遣,赤颜近两万伏兵已经全数到位,南面的出口已经被堵死。封堵北面山口的五千兵马也已经等候在数里之外的密林中。夕阳将落,高山顶上的牧颜.正川看见北边原野上漫天烟尘暴起,不用斥候回报,也知道是他的长子牧颜.笙歌与左军都统拓跋浩的大军到了。不消一刻,便看见“逃窜”而来的赤**兵毫无章法的如洪水般汹涌而来,抬眼望去,牧颜.正川不禁笑了。这些赤颜败兵丢盔弃甲,兵器遗落,惊慌失措的涌进了山谷,倒也真是败得像模像样。 牧颜.笙歌与拓跋浩带领的‘败兵’一进入山谷后,拓跋浩立即带领五千骑兵从事先开辟好的小道,分东西两路反身出山,加入堵截北山口的大军,剩下的几千人则在牧颜.笙歌的带领下继续一边丢盔弃甲一边向抚云道南口的牧颜.正川处逃去。 此时太阳虽已经落山,原野的景色依然遥遥可见。一片暮色中,可见旌旗招展杀声震天,帕罗的大军排山倒海般压来!接近山口,在前军主将的一声令下,万余帕罗前军骑兵骤然勒马,一片战马嘶鸣便响彻原野。 纳古斯.哈萨尔飞骑赶到前军,问前军主将道:“为何停止行军?” 前军主将躬身回道:“赤颜败军逃入山谷,此时夜幕将近,末将恐有埋伏,是以下令停止追击。” 纳古斯.哈萨尔沉思片刻,一指谷口:“中原人说宜将剩勇追穷寇,如今到嘴的肥羊难道就这么扔了不成,传我军令,大军入谷,前后相随,宜快不宜慢。出谷后立即展开,追杀赤颜败军!点起火把,入谷!” “点起火把——!入谷——!”前军主将高声下令。 骤然之间,火把照亮了广阔的原野,帕罗铁骑井然有序的高举火把,走马入谷。在火把的照耀下,初时山道宽阔,百骑并行亦可打马狂奔,然越往里走山道越窄,亦越崎岖难行,到最后堪堪十骑并行就塞满了山道。 大约一个时辰,纳古斯.哈萨尔的中军精锐进入崎岖险道,后军也已经进了山口。纳古斯.哈萨尔已经觉察到这山道崎岖狭窄得大出所料,他回头望去,只见山弯频频,竟将大军分割得前不见后,后不见前,长蛇般在谷中穿行,然则已经进入,只有尽速通过,断无后退之理。他断然下令,“全军尽速出谷!” 纳古斯.哈萨尔刚刚传出命令,一阵山风呼啸而过,突然,仿佛晴空惊雷,战鼓遍山轰隆,喊杀声从两面山头如潮水般压来! 纳古斯.哈萨尔未及下令,箭簇便如漫天激雨般啸叫飞来!一支支火箭从空中袭来,扎在树干上,戳在枯枝上,谷中早高布置了引火之物,一遇明火,瞬间便燃起大火,猛火如燎原之势向四周蔓延,山谷中顿时大乱,一些着火的帕罗士卒不断拍打身上燃起的火苗,甚至跌下马来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可是火苗越扑越旺,将他瞬间烧成一个火人,不断挣扎着,哀嚎许久才没了声息。战马的嘶叫声,人群的哭喊声,随着大火的肆虐,顿时充斥了整个山谷。 火箭从两侧是越来越多,林中火势也是越来越大,纳古斯.哈萨尔在亲兵的帮助下将盔甲上的火势扑灭,虎皮大氅也被烧毁大半,纳古斯.哈萨尔将大氅扔在地上,望着熊熊燃烧的猛火,一支树干在燃烧中轰然倒塌,火星四溅,此刻的他内心中一片凄冷,“该死的赤颜猪,狗杂碎,竟敢用火攻之计!”拓跋大石攥紧了拳头,眼中一片血红,心在不断滴血,脚步踉跄,身形一下变得佝偻,声音低沉,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吾好恨啊!” 一支火箭,划破长空,就在即将射中纳古斯.哈萨尔之时,斜里却突然探出一把利刃,一刀将箭枝挑开,与此同时,那名将箭挑开将领一边护在纳古斯.哈萨尔的身前,一边用急切的声音对纳古斯.哈萨尔吼道:“伯颜,咱们赶紧撤吧,在不撤就来不及了!” 纳古斯.哈萨尔回道:“往哪撤?后面我军主力早就乱一团无法通行,现在过去就是找死,左右皆有敌军,火势凶猛,如何能够突围!” 那将领手中弯刀一指:“往南冲,东西两边皆为悬崖峭壁,北边山口杀声震天定有敌重兵,只有南边不见动静,而且现在火势刚起,大火还未彻底蔓延,趁还能组织起兵马,当立即率领我军骑兵向南突围!不然再耽搁下去我们就要军覆没了!” 纳古斯.哈萨尔怒喝一声,重新翻身上马,手中弯刀一扬,喝道:“帕罗的勇士们,随我杀出去,杀光赤颜猪!” 抚云道内的地形本来就不适合骑兵冲击,而且谷道两旁悬崖上的赤颜军的滚木雷石不时从高处落下,砸落人群。更重要的是,战马的尾巴一经火起,战马吃痛,更是像发了狂一样的到处乱冲乱撞,哪里还受马上骑士的操纵,那些战马,在这片刻之间,就不知已踩死踏死了多少士卒!最后,又都发狂一般的,带着马上的骑士,冲进熊熊烈火之中,在没有人组织的情况下,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后跑,还有的身上沾满了烈火,嚎叫着在地上拼命打滚! 乱! 烈火灼烧的惨嚎之声,战马受惊的嘶叫狂奔之声,四周赤颜军的喊杀之声,这些声音汇合在一起,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眼看着全军都要丧命在这火海之下时,纳古斯.哈萨尔雄厚的声音在谷中响起,四下逃窜的帕罗兵们在听到这声音时,心中也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于是在纳古斯.哈萨尔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帕罗兵聚在一起,朝着抚云道南口的方向冲去。 因为风向的缘故,帕罗兵们几乎是迎着扑面而来的烈火在往前冲,而如此人仰马翻的混乱情况下,帕罗兵们急着逃命,推搡在所难免,只要有人一失足跌倒在地,或者跑慢半步,那肯定不是被踩死,就是葬身火海。等纳古斯.哈萨尔率领着剩余不到一万余的帕罗军终于冲到南口时,却让所有的帕罗人更觉恐怖!因为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不仅有严阵以待的赤颜士卒,还有一道近四丈宽,横切整个山谷的沟壑。这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阻拦了帕罗兵的去路! 而此时,赤颜军士卒们,正抱着一坛坛的火油,往大沟里扔着。随着‘哗啦哗啦’的瓦罐破碎声,火油瞬间遍布整条大沟。看着火海中正往这边冲来的帕罗兵们,赤颜军士卒们将一根根火把瞬间投入到了大沟内,而淌满的火袖的沟壑沾火就着,只一瞬间,就将整条大沟,变成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见此情形,纳古斯.哈萨尔脸都白了!此时,己方几乎都身处于火海之中,多呆一该,都不知要死上多少人,可偏偏面前却又突然多出一道火沟,拦住了己方的去路,不仅如此,那火沟之外,更是还有以逸待劳的近万赤颜军在等着他们爬过火沟呢!恐怕还没爬上去,就死于对方枪戟之下了! 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纳古斯.哈萨尔怪叫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连连喝道:“帕罗的勇士们!给我冲啊!只有冲过这里!我们才能活下去!” “冲啊——” 此时,帕罗兵们也都看出来了,己方这边,已深入包围,如果这时候还裹足不前的话,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死无葬身之地!即便前方是熊熊的烈火!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无数身上带着火焰的帕罗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狂吼着发疯了一般朝这边冲来,乍一看下去,当真是像凄厉的厉鬼一般骇人!见此情形,牧颜.笙歌脸上却是冷笑连连,一抬手,冷喝道:“弓弩手准备!” 哗——随着他的命令,搭弓上箭声、甲胄摩擦声顿时四起。 “放!” 牧颜.笙歌手臂猛的朝下一挥,万箭齐发!一时间,破甲入肉之声四起,帕罗人在之前火海的逃窜之下,早就不知道将手中的盾牌扔到哪儿去了,此时赤颜军万箭齐发,箭阵袭来,他们哪还能抵挡,一个个都变成了真正的活靶子,在前冲的过程中还没到火沟前呢,就不知已经倒下了多少帕罗人。 第一轮箭阵过后,紧跟着又是第二轮,而这时候,帕罗人踩着无数同伴的尸体,业已是冲到了火沟近前。 在火烧着屁股的情况下,帕罗人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关冲进火沟。而如此宽大的沟壑,没有人能够一脚踏过,几乎在一瞬间,那些冲进火沟的帕罗人就被烈火烧遍身!继而发出凄厉的惨嚎之声!没等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后面的帕罗人又到了! 此时,双方的士卒,也只隔了一条四丈宽的火沟,如此近的距离下,已不需要再进行抛射了,大可面对面的进行直射。赤颜军的士卒们站于火沟不远处,疯狂的朝沟中射箭,而沟内的帕罗人则满身是火的拼了命想要往起爬! 不多时,赤颜军士卒们的箭枝,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用完,牧颜.笙歌立刻命令所有弓弩手后撤,而后烈焰都统秋池率领烈焰营的三千将士们顶上去! 烈焰营不同于一般府兵制下的赤颜将士,他们是真正脱产的常备军,在赤颜军中,除将领外,大多士卒只装备了牛皮制作成的皮甲,一些战力较弱的部队更是只有布甲,只有烈焰营全营三千人统一装备了铁甲,而且这三千人大多都是参加过无数次与山北诸部的作战,战力强大,战斗经验丰富,是赤颜卫真正的主力! “轰——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烈焰军的士卒们列好方阵,弓弩手后撤,步兵替换其位置,在山谷内一字排开,将火沟这边的出口彻底封死! “唰——”烈焰都统秋池单臂抽出腰间的佩刀,朝前一指,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扼守沟旁,上来一个杀一个!断不可放跑一人!” “杀!杀!——”烈焰营众士卒齐声呐喊,气势顿时一振! 接着,人们齐齐端起长戟,朝前猛刺,许多帕罗人刚刚爬出火坑,还未露头,就被一戟刺穿!惨嚎之声,充斥满场,如此惨状,真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终于,面对这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杀戮与场景,帕罗人中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开始接二连三的不断有帕罗人扔掉手中的兵器,跪伏在地上一边痛声大哭一边用帕罗语乞求投降。 望着前方越来越多帕罗人跪地投降,一名将领焦急万分地对纳古斯.哈萨尔道:“伯颜,接下来怎么办,赶紧拿主意啊。” 周围其他几个帕罗将领也眼巴巴看着纳古斯.哈萨尔,忽然,一名手臂受伤的将领挣扎着道:“伯颜,属下有话要说!” 纳古斯.哈萨尔面无表情的道:“说吧。” “伯颜,不能在打了,在打下去咱们这三万人非得全军覆没不可,我们……我们还是投降吧。” 这名将领的话刚说完,四周仿佛静下来了一般,没有人再反对,也没有人赞成,所有人都齐齐看向纳古斯.哈萨尔,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纳古斯.哈萨尔仰天长叹一声,许久,口中才喃喃念道:“罢了罢了,为了手下儿郎,降了吧!” 牧颜.正川非嗜杀成性之人,所以面对帕罗人的投降他自然是欣然接受。不一会,一队队帕罗人从赤颜军开劈出来的一处通道缓缓走出列队投降,所有的帕罗人都面如死灰,既然选择投降,生死已不由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办法,投降了还有一丝活路,不投降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第五章帕罗左王 当夜,赤颜军中军大帐中,诸将云集,牧颜.正川端坐于帅案之上,老都统夏山正毕恭毕敬的对牧颜.正川施礼说道:“启禀君上,此次大胜,我军杀敌一万七千余人,俘虏一万三千二百余,缴获兵器铠甲两万余件,未烧毁的粮草八千余石,收拢战马三千七百余匹,帕罗自主将纳古斯.哈萨尔以下两名万骑长,十六各千骑长尽皆被俘。而我军则战死一千二百六十七人,重伤三百八十六人,轻伤九百四十七人。还请君上过目。”老都统汇报完后便把手上的竹简上递给牧颜.正川,然后返回自己的席案。 牧颜.正川接过竹简大致看了一下,便说道:“好,老都统辛苦了。” 老都统夏山立刻抱拳回道:“不辛苦,为君上做事哪有辛苦可言。” “很好!”牧颜.正川坐于帅案后,眼露精光的道:“这次帕罗人在损失三万大军之后,必会兴兵前来报复,而且如果本君所料不差的话,此次纳古斯.查甘恐怕将会亲自统兵,这位帕罗的万户王可是位沙场老将,接下来咱们恐怕将会面临一场苦战。” 老都统夏山点头道:“君上说的没错,不仅如此,而且自帕罗人占据左章城后,紫叶以东便在没有任何阻碍,咱们这次之所以能消灭这三万帕罗人,不过是利用了其自大心理,可经过抚云道一战之后,帕罗人恐怕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牧颜.笙歌也接口道:“君父,帕罗全为骑兵,野战乃是其强项,因此,孩儿以为,与其在野外被帕罗人拖死耗死,不如退守紫叶,依仗紫叶之城防坚守,与敌军打一场硬碰硬的恶仗!” 此言一出,大帐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了牧颜.笙歌,此次赤颜卫集全部主力两万八千人西进左章,为的便是在帕罗人到来之前将战场控制在紫叶川以外,如今牧颜.笙歌却言退守紫叶城,这不但与之前的战略大相径庭,反而有本末倒置的嫌疑。 :“不可!紫叶乃赤颜首府,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绝不可将战火引至紫叶城下。” …… 不过片刻,除老都统夏山几人外,帐中诸将纷纷出声反对,一时间若大个帅帐恍如菜市场一般,宣闹无比。最终,还是老都统夏山发了话,诸将这才消停了下来。 :“肃静,肃静,听大公子说完,待大公子说完了,一切听君上安排便是,你们有什么吵的。” 待诸将都安静了下来,牧颜.笙歌这才又接着说:“君父,诚如之前老都统所说,自帕罗占据左章后,紫叶以东便在无险要可守了,若不退守紫叶,我军便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全军全速向西,在帕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猛攻左章一战而下,不过我军刚经过一场大战将士疲乏,加之又俘获了敌军万余俘虏,所以此路十有八九行不通。其二便是在左章与紫叶之间的关阳道上,拉开阵势与敌决战,但如之前所说,野战乃帕罗人强项,我军绝非其敌手,所以君父,除退守紫叶外,我军已无出路。” :“可是大公子,你想过没有。”后军都统蔡元洲道:“我军退守紫叶,守住了还好,但万一守不住呢?一旦守不住,那咱们赤颜可就一战亡国了。” 牧颜.笙歌微微一笑,道:“此战,我军定能守住紫叶。” :“哦,为何?”牧颜.正川好奇的问。 牧颜.笙歌道:“其一,帕罗乃游牧部族,本身便不善攻城,他们既无有效的攻城器械,又无善于攻城的精锐步兵,面对足有近三丈高的紫叶城墙,在多的人也不过徒增伤亡而已。其二,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经此一战,帕罗损兵三万,东征大军只余四万,与我军相差不大,守城于我有利,其三,紫叶乃我赤颜首府,一旦退守便是背水一战不容有失,是以到时全军将士必拼死一战,誓死保卫紫叶。而且一旦我军在守城战中耗光敌军锐气,那时咱们便可一举反攻,彻底消灭来犯的帕罗人。” 帐中诸将在听完牧颜.笙歌的话后,纷纷交头接耳商讨起来,其中不少人还是不赞成回守紫叶,但也有不少之前反对的将领转而支持牧颜.笙歌的。 许久,当帐中喃喃之声渐渐减小,后军都统蔡元洲站起身道:“可大公子想过没有,如果帕罗人一面分兵包围紫叶,一面派兵四处出击劫掠时,又当如何,须知我赤颜可不只紫叶一座城池而已。” 牧颜.笙歌微微一笑,道:“我巴不得他分兵,帕罗当真若分兵,咱们刚好可以将他们分而歼之,再者我料定帕罗人是不会分兵的,诸位别忘了,帕罗那位左王的宝贝儿子可还在咱们手中呢。” 牧颜.笙歌的话刚说完,大帐之中再次传出众将的喃喃之声。许久,后军都统蔡元洲再次站起身道:“君上,末将还是不赞成退守紫叶,那样风险太大了,不过到底如何,末将听从君上安排。” :“但凭君上做主!”其余众将也纷纷起身抱拳躬身道。 牧颜.正川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毕竟这里面的干系太大了,一个不好,传承了十余代的赤颜部便有灭亡之危。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许多,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牧颜.正川缓缓抬起低下的头,在环视了帐中众将一眼后,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子,眼神柔和的轻声开口道:“小子,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 左章城城主府。 在纳古斯.查甘看来,纳古斯.哈萨尔率军东征紫叶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毕竟帕罗狼骑战力强横,威名传之于天下,小小赤颜又岂是对手,不久之后自己的儿子会带着荣耀与财物凯旋而归。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纳古斯.哈萨尔同三万帕罗狼骑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已经有两三天没有消息了。这不禁让纳古斯.查甘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要知道,若是按照以往在西域的惯例,纳古斯.哈萨尔应该早就传回战报了啊。可现在左等右等却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在实在等不到消息的情况之下,纳古斯.查甘只得自己派出一队精锐哨骑前去紫叶的方向打探一番,可这一打探,却将纳古斯.哈萨尔一众已军覆没的消息给带了回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纳古斯.查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震惊之下,他心中不由暗骂:“这个小王八蛋,出征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向本王保证一定凯旋而归!可现在呢!却误中敌方奸计,使我帕罗三万勇士葬身火海!早知如此,本王真不该派他率军出战!” 作为此次大军东征的统帅,纳古斯.查甘一方面恼怒哈萨尔的轻敌冒进,以至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另一方面,作为父亲的他,又十分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在这种十分复杂的心情下,他立即召集手下的将领前来商议对策。 左章城守府大堂。 纳古斯.查甘声音沉重的说道:“哈萨尔率领我帕罗三万勇士向东攻打紫叶一事,现在经过各方消息传回,已经可以确定,三万东征大军已全军覆没,就连哈萨尔也被俘了!”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一片哗然, 万骑长“脱里.不歌”出列以手扶胸施礼说道:“大王,纳古斯伯颜一直是我帕罗最勇猛的勇士,这次连他都败了,可见赤颜人也是不可小视的,而且此次赤颜行的是伏击之事,想来损失应是不大,所以末将以为,我军不如暂且按兵不动,待时机成熟后……” :“你这说的简直是屁话!” 脱里.不歌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名万骑长“拔都.纳牙”就怒声打断道:“有仇不报这不是我们帕罗人的作风,这次赤颜蛮子歼灭我三万勇士,此仇必须得报!而且也必须给赤颜人一个沉痛的教训!让他们明白,惹怒我帕罗的下场!” 万骑长“扶苏.慕言”也站了出来手扶胸弯腰说道:“大王,末将也以为应当按兵不动,毕竟纳古斯小伯颜在赤颜人手里,一旦咱们发兵征讨紫叶,赤颜人难保不会杀纳古斯小伯颜以泄愤,他可是大王的嫡长子啊!……。” :“中原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末将也认为应当按兵不动。”宿卫千骑长郝宿.折里”也起身道。 …… …… 一时间城守府大堂内吵杂不断,有赞成出兵也有反对的,但也许因为纳古斯.哈萨尔是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的长子,所以几乎半数以上的将领都赞成按兵不动。 纳古斯.查甘深吸了一口气,在环视堂内众将一眼后,许多才闷声道:“在以前,我们帕罗一直把赤颜人视为绵羊,对于这个对手,我们缺少了本该有的重视,反倒是多了许多轻视,而哈萨尔便败在了这可笑的轻视上,所以我们若是再战,便万万不可再有之前那种轻敌的心理,当正视赤颜人,把他们当成我们真正的对手。” 听他这么说,堂内众将都赞同的点了点头,脱里.不歌上前问道:“那依大王之见,现下咱们应当如何?” 纳古斯.查甘闻言,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要打,赤颜虽不容小视,但我帕罗也非好惹的!此次当举全部兵力东征紫叶,为在抚云道战死的三万儿郎报仇!” :“可是纳古斯小伯颜还在赤颜人手中,若咱们举兵东征,万一……!”脱里.不歌说道这里便没有在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在座诸人却全都明白,万一赤颜人一怒之下杀了哈萨尔,那这位年近半百的帕罗左谷贤王可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是啊大王!纳古斯小伯颜可还在敌人手中啊!” :“本王知道哈萨尔还在赤颜人手中,可这仗不打不行啊。”纳古斯.查甘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年草原大旱,本就饿死了不少牛羊,加之初秋时大汗东征西域失败,若不能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抢到足够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帕罗人过不了这个冬天,所以为了帕罗,为了更多的人能活过这个冬天,无可奈何下,也只能牺牲哈萨尔了。” 说到这里,堂内众人皆不说话了,因为纳古斯.查甘说得不错,与八十余万的帕罗人相比,一个纳古斯.哈萨尔的确算不了什么。可是,堂内众将皆为纳古斯.查甘心腹,他们实在不愿这位为帕罗征战一生的老将年近暮年还要经受丧子之痛,一些将领还要准备在说些什么,可他们还未开口,便被纳古斯.查甘抬手打断道:“诸位,为了大汗,为了帕罗,请诸位备力一战,本王已传令驻守叶西城的脱脱.阿里万骑东来,待大军一到,兵发紫叶!” 既然纳古斯.查甘以发下军令,在座诸将也不好在说什么,于是连忙起身齐声应是。望着大步离去的众人,纳古斯.查甘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忽然间便佝偻了下来,一双有神的老眼中也开始闪动起了泪花。他虽表面毫不在意,但身为一个父亲,他又怎会舍得自己的儿子去死呢。刚接到儿子被俘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发兵将儿子抢回来,之后又想到过以停战甚至于撤兵来换取儿子的安危,不过当他每每想到草原上那饿得早已面黄肌瘦嗷嗷待哺的几十万牧民,想起将东部数个万户七八万将士交到自己手里的汗王,纳古斯.查甘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撤兵求和的举动,最终是只能一边调兵遣将,一边为儿子暗自神伤。 而就在帕罗人调兵遣将,准备东进之时,坐落于凤梧山脉以西的紫叶川上的紫叶城,此时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既将到来的大战。在率大军押解着俘虏与战利品回到紫叶后,牧颜.正川便令诸将分守四门,又令城守官召集城中民壮,收集滚木雷石等收城之物分发四面城墙,并于城外设置拒马壕沟。待准备完毕之后,牧颜.笙歌与牧颜.正川父子二人站在足有三丈高的西城门楼上,遥望着西方天际那隐约可见的山岭,静等帕罗人的到来。 第六章大战开始 待会合了留守叶西的一万大军后,除留下三千兵马守备左章以保后路外,纳古斯.查甘便带领其余的三万七千余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紫叶城。其实纳古斯.查甘也深知,他这一去其实胜算不大,毕竟紫叶城虽说比不得山南的长离城,但到底也是牧颜氏一族经营了数代的首府,是山北九部里有数的大城,不但城高池深且易守难攻,加之赤颜军主力三万余尽皆驻守于此,对于已埙失近半的他们来说,实难攻下如此坚城。不过虽明知如此,但纳古斯.查甘却也要明知不可为而为知,不说他那从小便以继承人来培养的长子还在紫叶城中,便是为了草原上那嗷嗷待哺的几十万牧民,他也要攻破紫叶城消灭赤颜部,夺取足够的他们帕罗人过冬的粮食。当然,纳古斯.查甘也并非真以为凭他这三万来人就能纵横赤颜乃至山北诸部,是以在出发之前,他便派了快马传报,向身在西域前线的帕罗汗王救援了。 临近深秋,寒风凛冽,三万大军在十天时间的纵马奔驰下终于来到了紫叶城下,望着前方那近三丈高的雄伟城墙,纳古斯.查甘不由得暗叹一声华族之人当真了不起,那怕山北这等边野蛮荒之地也能筑起如此雄城。说来纳古斯.查甘也并非没有攻打过城池,自他跟随汗王一统帕罗后,便没少领兵攻入西域诸国,期间攻下的城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相比于西域那些小国只有丈余高的城墙来说,紫叶的城墙无疑要高大雄伟得多,自然也难攻得多。不过虽是如此,他心中却也没多少胆怯,征战半生,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无数次的他早已将胆怯二字丢到了九霄云外,于是在平復了一下心情后,他便命人分驻四门安营扎寨,准备明日开始攻打紫叶城。 而就在帕罗军来到紫叶城下时,紫叶城也早早做好了准备,高大的城墙上,赤颜军卒披着皮甲戴着铁盔,被各自的伍长率长赶鸭子一般赶上了城头,虽说帕罗人刚到还没有发兵攻城,但谁也难保那些在之前一战中损失惨重的野蛮人,会不会刚到就会发了疯般猛攻紫叶。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帕罗野人还算有些理智,没有不顾疲劳的开始攻城。不过虽是如此,但那种大战来临的紧张感还是蒙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尤其是一些刚征调的新兵心头更是沉甸甸的,跟压了一块巨石一般,他们许多人都畏畏缩缩的上了城头,小心的从女墙的空缺中探出脑袋。等他们看到外面帕罗人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时,紧张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就在城头上的人松了一口气之时。赤颜军的七位都统与一干将校齐聚于西城门箭楼之中,而在从将领之前,一身盔甲的牧颜.正川正背着手,聚精会神的看着房间墙上挂着的那张地图,而在地图之前,牧颜.笙歌正用一根木棍指着地图,述说着什么。地图很大!几乎占据了这间卫所的整面北墙!而且不同于那些做工粗糙的简易地图,在这张地图上,细细绘画着整个紫叶城,以及它附近村镇的位置,光看上面新旧不一的墨迹,就知道它一定是被时常修改,最后才变成这幅模样。 牧颜正川一边听着牧颜笙歌对战情的分析,一边暗自观察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得不说,这个儿子令他很是满意,勇武而不失睿智,张扬却不张狂,虽说还有些稍显稚嫩,但数年间跟随他征战下来,这一丝丝他稚嫩却也在慢慢变得成熟。 而在地图前的牧颜笙歌并没有察觉到父亲的目光渐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继续在那指着地图叙述着敌我态势:“紫叶城北靠紫叶山而建,南面是片占地数里的林林地,东面虽说无遮无拦,却是一片洼地,那里阡陌纵横,地势高低不平,并不利于大军攻城,是以帕罗人若要大举攻城,只能从西面。而在城西,我们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军三万大军中有一万五千人驻守于城西……” 待牧颜笙歌说完,诸将又一一上前发表了意见后,牧颜正川看了看诸将一眼,郑重地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此番帕罗东来虽军力虽与我军相差不大,我军还有城墙之利,然狮子博兔亦需全力,本君在此,便将守城的重任托付给诸位将军。万胜!” “万胜!”众将齐声大喝,瞬时间,箭楼之内齐呼万胜,紧接着城头上的守军也跟着齐呼万胜,霎时间声震数里,引得城外的帕罗兵都下意识地往城头望来。 大辰元顺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帕罗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自左章起兵东征紫叶,在起兵的第十天,纳古斯.查甘所率领的帕罗军陆续抵达紫叶城外,屯兵在紫叶城西门外。 第二日正午,天空阴云密布,城头上朔风凛冽,牧颜正川正在西城头上观察下方的敌阵,一众文官武将则簇拥在其身边,此刻,城外的帕罗兵正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下,缓缓开出营地向紫叶而来。 终于要开始了!站在城楼上的牧颜笙歌居高临下的看到视线范围内的帕罗人。 咚咚咚…… 在密集的鼓点声中,帕罗人开始不停的低声嘶吼着,随后数千帕罗兵从军阵中缓缓走出,他们扛着长梯,喊杀着扑向城墙,而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不断涌出的帕罗弓箭手,从城向下望去,尽是帕罗人,好似没有尽数。 目睹城外的帕罗大军如此声势,牧颜正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眼眸里寒光一闪,高举的手臂已经狠狠挥落。站在旁边一直注意着自手势的传令兵立刻将手中的三角令旗往下狠狠一挥,震天的鼓声响彻长空,站在女墙前观察敌情的牧颜笙歌听到鼓声之后,锵地拨出佩刀虚空一挥厉声大吼:“放箭!”静立在城墙上的两千五百名弓箭手听到命令,满脸冷酷地张弓、搭箭、拉满弦然后松手……几千支箭矢射出去之后形成一片密集的乌云,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弯的弧线,霎时就跨过数十丈的距离飞临帕罗大军上空,然后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像无尽的雨点般铺天盖地的扎落下去。 就算是帕罗人都身穿铠甲,依然抵挡不住弓箭手全力射出的箭矢。顿时,被箭矢覆盖的区域内有凄厉的吼叫声从城墙下传来,冲在最前排的千余帕罗人在箭雨的洗礼下不断的有人倒地,有的被射中了要害部位直接毙命,有的被射穿了胸膛奄奄一息,也有的被射穿了大腿血流不止倒地而哀嚎不断,几轮齐射后,最先冲过来的千余帕罗人便倒下了一大半。 不过虽然弓箭手们射杀了不少的帕罗人,但在他们的后方,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有帕罗兵卒补充进来,攻城的帕罗大军丝毫不见减少。 终于,在一阵狂突猛冲后,有不少帕罗士兵杠着云梯冲到了城下开始搭长梯。 见此,牧颜.笙歌下令:“弓箭手后退,长枪兵准备!” “哗~” 站在后面等待命令的长枪兵整齐的上前两步,举起手中的精铁长枪就刺向顺着云梯爬上来的帕罗人,而退到后面的弓箭手也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短乃,和爬上城墙帕罗人的战斗到了一起。帕罗人乃游牧部族,善骑战而不善于步战,加之在城墙上赤颜军人数占优,几人围攻一个,还是能勉强稳定住了局势。 “这样下去,早晚会有帕罗人冲进城内,一旦让他们冲下城墙占据城门可就遭了。”看着越来越多的帕罗人冲上城墙,牧颜.笙歌心下满是担忧。 虽然相比于帕罗人来说,赤颜的士兵们更善步战一些,但是也没有高的太多,加之一断城墙上根本站不了多少人,一旦让一段城墙被帕罗人占据,那便会有越来越多的帕罗人登上了城墙,内心焦急下,牧颜.笙歌猛然大吼一声“扔火油!” 听到他的命令,一些士兵们连忙将装有火油的瓷罐砸下了紫叶城。数百瓷罐砸下,瓷罐中的火油淋湿了大部分的帕罗步卒。这时,又在牧颜.笙歌的一声令下,就见赤颜弓箭手们将成千上百的火箭对着帕罗步卒无情的射下,“哄――”火箭插在帕罗士兵的身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但凡沾上了火油的帕罗步卒的身上都着火了,而这火怎么也扑不灭。 惨叫声此起彼伏。 城下形成了以帕罗士兵为首的一道火墙,冲上前的其他帕罗士兵刚一到同伴的身前,火油的火也烧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他们怎么扑也扑不灭,反而烧死了不少扑火救人的人。 顿时之间,城墙之下的帕罗人俱是脸露恐惧之色,他们不敢在近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大火烧死。而趁此大好时机,城墙上的赤颜军一举将登上城墙的帕罗人赶了下去。 这样的大火持续了半个时辰方才熄灭!战场上一片焦黑,气氛异常的悲凉!远处观众的中军位置上,纳古斯.查甘看到这一幕,就清楚今天的攻城要结束了,大军的士气已经被这火给烧没了!他只能微微叹息一声,下令收兵!半响,帕罗大军就像潮水一般退去! 第七章帕罗二王子 落日余晖之下,在那被血水染得斑驳陆离的城墙上,牧颜.笙歌一边用手扶着墙垛大口喘着气,一边用另一支手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与血水,这些该死的帕罗人终于是退了,若是在不退,牧颜.笙歌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明天早上的太阳。这已经是帕罗军围城的第十天,这十天来,那些帕罗人好似不要命一般的攻打着紫叶城,他们虽有着城墙之利,但还是打得相当辛苦。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牧颜.笙歌的肩膀,他回头望去,见是自己的父亲,于是喊了一声君父。 :“嗯。” 牧颜正川朝着他点了点头道:“大郞,你也拼杀了一天了,下去休息一会吧” 牧颜.笙歌摇了摇头:“儿不辛苦,倒是君父您既要指挥军士守城,不时还要自己亲自上前拼杀,您才应该去休息下,毕竟您是赤颜的君上,您若累倒下了,那咱们赤颜可就群龙无首了。” 牧颜正川微微一笑,儿子对他的关心让他心中不由一暖,辛劳一天下来的疲劳仿佛也消失一点:“不成啊,一天拼杀下来,我军死伤几何,器械损失了多少,又该补充多少,这一些些的还要我亲自过问。再者你都说了我是赤颜的君上,那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都没有休息,我又怎好先去休息呢?” 牧颜.笙歌听了也不在多说,因为他知道父亲说得不错,身为一部君长,除了尊贵的身份外,更多的还有责任,在这生死存亡的时该,是容不得大意的。扭头望着缓缓退去的帕罗人,牧颜.笙歌忽然轻声呢喃道:“也不知母亲与二弟他们现在如何了,如果他们知道帕罗人包围了紫叶城,恐怕很着急吧!” :“怎么,想你母亲了?” 牧颜.笙歌听了父亲的问话,缓缓的点了点头:“自从雪唐部派人来传外祖父病重,母亲与二弟便去探视到现在,也应该有三个月了。” :“是啊,已经三个月了。”牧颜正川轻叹口气:“本来我还想给你母亲去一封信,问问她你外祖父病情如何了,却不想帕罗人来了。要不等这场仗打完了,咱们去看看你外祖父吧,毕竟你们也两三年没见了,而且他从小那么疼你,若是不去那也太不像话了。” :“嗯” :“好了,去休息吧,明天还仗要打呢。” 牧颜正川拍了拍牧颜.笙歌的肩膀后,便去安排事务去,牧颜.笙歌望着父亲转身而去的身影,也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城墙下走去。 秋日的夜空中阴云密布,不见一丝月光。 紫叶城西五里外的帕罗人中军大帐内,纳古斯.查甘听着下面人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王,今日一战,我军亡一千二百余人,伤八百五十六人,其中重伤四百余。若在加上之前几天的伤亡,咱们已损失一万多人了……” :“够了!” 纳古斯.查甘烦躁的打断了下方之人的禀报,语气阴沉的道:“我不要听这些,我要的是攻破紫叶城的办法,若在想不出破城的办法,勇士们的锐气和士气就要被消耗光了,到那时,赤颜人出城反击,你们还有我,就一个都活不成。”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纳古斯.查甘沉着脸,语气阴沉的说道:“今晚你们若不能想出个办法来,那么明天你们就亲自扛着云梯去攻城吧!” 帐内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人发一言说一语。说实话,他们也想攻破紫叶城,而且之前也试过了许多方法,但没一种有用。毕竟紫叶城建设的初衷就不似中原辰国那种聚居氏的城池,也不似西域那种丈余高,三四个人叠个罗汉就能翻过的城墙,而是一开始就是以军事城堡的标准修建的,城高达到了三丈,城宽也有一丈五,加之紫叶城四面真正能施展开兵力的只有城西一面,是以别说他们,就是善于攻城守城的中原辰国大军来,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攻下这座坚城。 :“说!~” 见下面诸将都低着头不说话,纳古斯.查甘气得怒吼一声,猛的拍了一下身前的桌案,纳古斯.查甘今年虽已年近半百,但除了那一张这个年纪该有的脸庞外,身体却比一些壮年男子还要好,是以力气也出奇的大,一掌下去那张还算厚实的桌案竟被他拍得隐隐开了裂,就连桌案上那用铜杯装着的马奶酒也洒出来了不少。他这一掌不但拍裂了桌案,还把底下的一郡将领吓得个半死,但还是没人站出来。 :“脱里.不歌,你来说!” 被纳古斯.查甘点名的万骑长脱里.不歌面色一苦,抬起头张了张嘴却没说那怕一个字来。 其实纳古斯.查甘也知道像他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的,毕竟身为草原汉子,若是让他们跨着烈马挥着弯刀纵横草原,那么他们将无敌于天下,可让他们来撬开这如乌龟壳一样城墙,那可真是为难他们了。其实别说这些将领,就是征战了几十年的他自己,面对那高大雄伟的城墙不也一筹莫展吗。但他还是忍不住生气,甚至于气得他将身前桌案上装满马奶酒的铜杯狠狠的扔了出去,铜杯落在铺着羊毛毯的地面上弹了几弹后,滚出了大帐外。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惹得咱们帕罗的左谷贤王生这么大气?” 就在这时,一道雄厚却很是冷漠的声音从大帐之外传来,众人扭头望去,就见一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来人约莫四十左右,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 腮边一部貉绒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再加上身上那一袭狼纹牛皮甲与头上那一顶狼头啸月盔,给人的感觉便是扑面而来的英武之气。那人进到帐内后,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扫了帐内诸人一眼后闪身让到一旁,而就在这大汉避开后,却是又进来一人,来人打扮如那汉子一般,但却是名青年,这青年三十左右岁模样,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摄人心魄。 :“二王子!” 看清来人模样,帐内诸人包括纳古斯.查甘齐齐急忙来到这人身前下跪抚胸行礼。 没错,来人正是帕罗汗国大汗“蒙根.哈迪斯”的二子“蒙根.德乌鲁”。说起来这位二王子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他自小便被汗王送到一个敌对的部落中作为人质,直到十四岁时才被接了回来,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带兵灭了那个部落。本来,按照草原的规矩,灭掉对方部落后,不杀女人与矮过车轮的孩子,但这位却是如草原上的马匪一般,将那个部落杀得一个都不剩,手段之残忍心肠之狠毒让人侧目。之后在跟随汗王统一帕罗的途中,凡是与这位交战的部落便没一个能剩下活人的。而且他不但对敌人狠就算是对自己人也狠,做事但凡稍有不合他心意者,下场也多是身首异处。是以不但帕罗人的敌人对他谈虎色变,就算是自己人对他也是避而远之。而且纳古斯.查甘等将领对这位的惧怕除了他的性情乖张与残忍嗜杀外,还有就是这位乃是当今帕罗的左贤王,是帕罗东部诸万户名义上的首领。虽然东部诸万户实际掌控在作为副王的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的手里,而这位左贤王蒙根.德乌鲁只还过是遥领而已。但名义上的首领也是首领,对他们也是有生杀大权的。 蒙根.德乌鲁低头看着身前跪着的一众人等,并未发一言,只是那么静静看着,他虽没说出一句话没作出那怕一个动作,但却让跪着的众人的心狠狠的纠了起来,无形的气势压迫得他们将头狠狠的低下,虽是深秋时节,但丝丝冷汗却打湿了他们的后背,他们虽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作为自小便跟随汗王蒙根.哈迪斯统一了夕月草原的实权王子,他的权威早已深入了他们的心中。 :“起来吧。” 就在众人心中戚戚,感觉这位二王子恐怕要对他们兴师问罪的时候,蒙根.德乌鲁那冷漠的声音却幽幽的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谢二王子。” 待站起身来,众人心中虽舒了口气,却也不太感放松,依旧将头低得死死的。蒙根.德乌鲁却不管这些将领心中如何想,只是抬脚向大帐深处的帅案走去,他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待来到帅案坐下后,蒙根.德乌鲁扫了一眼纳古斯.查甘,询问道“左谷贤王,你认为是我们帕罗的狼骑厉害还是赤颜军厉害?” 纳古斯.查甘不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我帕罗狼骑厉害,自大汗统一了帕罗诸部并分封九大万户以来,我帕罗狼骑无论对阵西面的西域十六国联军,还是东面的柔然诸部都未尝一败,在北面更是将那些乃蛮人打得节节败退。虽说没与南面的天横鬼骑与辰朝关西军打过,但想来他们也绝非咱们帕罗狼骑的对手。” :“哦~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对阵小小的赤颜你们却是损兵折将士卒死伤大半呢?”蒙根.德乌鲁冷笑着又问。 :“这个……”纳古斯.查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这是事实不容他狡辩。 :“算了,此次本王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蒙根.德乌鲁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道:“此次本王带来了两万宫帐军,再加上你们所剩的兵马,合计共有五万,待休整两日后,给我全力攻城!。” :“是!” 第八章攻城战 又是三天过去,这天,紫叶城的赤颜军已经充分的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他们将大石块被运上了城墙,放在自己是身后,又将数千瓷罐里的火油也运上了城墙,齐齐的码在石料的后面,上百架新制的床弩也被安排在了城上,牧颜.笙歌在城头远远望见帕罗大军气势汹汹的而来,只是让牧颜.笙歌与牧颜正川等人所惊讶的是,这次出兵的帕罗人除了大量的骑兵外,还出现了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的步卒,人所共知,草原人是不善打攻城战的,而之所以如此,除了草原人自小生活在马背上,善骑战不善步战外,还有就是草原文明落后,缺少百工工匠,打造不出有效的攻城器械,这从前几日的大战中,帕罗人只会使用圆木打造的梯子与十数人才能杠起来的撞木便能看出来。但今天来的帕罗却很神奇的推出了云梯撞车等真正的攻城器械,这些器械在赤颜军众人看来虽然还是很是简陋,但还是让众人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不但如此,今日攻城的帕罗人也比以往多出了许多,从紫叶城头向下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作为赤颜西部的强邻,牧颜.笙歌对帕罗的军制还是有了解的,与赤颜军与辰朝军队的二五进制不同,帕罗的军制所用的乃是十进制,军中十人设十人队,百人队设百骑队,千人队设千骑队,最高万人队设万骑,每级主事军官却称骑长,十人为十骑长、百人为百骑长、千人为千骑长、万人为万骑长。而城下这些帕罗人多是一个千骑队为一个方阵,牧颜.笙歌只是略略一数便清楚了今日攻城的帕罗人足有五万之众。牧颜.笙歌心中大惊,暗想帕罗人那来这么些人,莫不是来了援军! 牧颜.笙歌脸上阴晴不定,但帕罗人却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在一阵‘呜呜’的牛角号声中,帕罗军阵最前方的十个千骑队推着沉重的攻城器,开始缓缓向紫叶城而来。而他们这一行动,牧颜.笙歌又看出了不同,此次攻城的帕罗人似乎比之之前的更加精锐,这从他们严整的队例便能看出来。之前的帕罗人攻城虽然声势浩大,但却显得很是杂乱无章,但今次的却是不同,队例整齐、进退有序,各千骑之间也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牧颜.笙歌还发现,这些帕罗人的衣着也与之前的有所不同,虽都是穿着灰衣牛皮铠,头戴翻边包铁毡帽盔,但他们的脖颈上却多出了一条蓝色的领巾。 :“这是帕罗汗庭的宫帐军!” 蒙根.哈迪亚统一帕罗诸部后,将全帕罗八十五万部众划分为一百七十个千户,千户之上又设九个万户,每个万户有七八个千户到十几个千户不等,每个万户王对大汗有交纳贡赋,带兵出征作战的义务。也可参加讨论军国大事。而除开其余八个万户,帕罗汗庭直属的万户则有六十个千户三十万人。而在这九个万户中,除了由各万户王统领的普通部族军外。蒙根.哈迪斯还从各万户中征调善骑射者一万人,组建了牙帐宿卫亲军作为汗王禁卫军,由蒙根.哈迪斯直接领导。之外,又从汗庭原蒙根氏部族骑兵中征调五万人组成了宫帐军,由汗王直领,分五大万骑长掌管。 这支宫帐军虽说比不得那一万他牙帐宿卫,但征战二十余年,跟随蒙根.哈迪斯统一帕罗,西征西域,东进燕北草原,威名早已传之于天下。是以当发现来的是这支冠绝天下的无敌骑兵时,牧颜.笙歌的内心便在也平复不下来了,他急急将守城重任交给了副将,离开了他所负责的城区,大步向着牧颜正川所在的城楼而去。 城门箭楼里,牧颜正川正与老都统夏山轻声细语的交谈着些什么,见牧颜.笙歌大步流星的进来,两人均是露出疑惑之色,不待他们开口询问,牧颜.笙歌便语气低沉的道:“君父,老都统,帕罗来援兵了,来的是帕罗汗庭的宫帐军!” 二人闻言面上先是惊讶,后又转用为阴沉。相互对视一眼后,皆是不约而同的大步向箭楼外走去,而牧颜.笙歌也紧跟其后。三人立于城门楼之上,望着渐渐逼进的帕罗宫帐军,皆是表情凝重的不发一语。半晌,牧颜正川才深吸一口气对牧颜.笙歌道:“传令下去,全军死战!” “是!” 牧颜.笙歌一脸凝重,转身而去。 “呜呜~”沉长的牛角号吹响,就见帕罗大军缓缓向紫叶城靠近,很快就到离城墙不到八百步的距离,这已经在床弩的射击范围了。 “放箭~” 一声令下,紫叶城头新造的百十驾床弩齐齐发射!粗长的弩箭呼啸而过, “砰”嘶鸣声划破清空的长箭狠狠的洞穿了帕罗步卒的身体,在长箭洞穿身体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就像是冬日既要枯萎的玫瑰花,殷红而又凄凉。可这还没结束,当这些帕罗人冲过了弩箭的射程后,却又到了弓箭的射击范围,顿时城头令旗再次挥动,就见数千支羽箭一排一排的射向了帕罗步卒。顿时又一阵“砰砰砰”之声,冲在最前面的无数帕罗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可那怕如此,他们身后的步卒依然奋不顾身,拼命的向紫叶城冲来。 帕罗宫帐军的战意确实比普通的部族军要高出许多,加之在攻城大军的身后,还有一队手持长刀的督战千骑,是以,即便的床弩长箭能够洞穿三人的身体,甚至能将两人活生生的钉在地上,帕罗的步卒还是不顾生死的向紫叶城冲了过来,不然如若后退一步或畏缩不前,他们就会被后面的督战队就地格杀,这样不顾死亡的冲锋,自然破除了赤颜军的弓箭设下的坚固的堡垒,而且来到城下的帕罗人也开始使用弓箭反击地上的赤颜军。 “火油~” 当发觉弓箭不能奈何这些帕罗人后,赤颜军再次祭起了之前无往不利的守城利器“火油”。守城的士兵抱起瓷罐,摔向了城下。 “碰——”瓷罐破碎,火油淋湿了帕罗人身上,但也撒在了地上。这时,就见一支支带火的箭射向了城下。顿时,城下大火熊熊燃烧,惨叫声不断。 帕罗中军,蒙根.德乌鲁骑在一匹青棕踏云马上,眼神冷漠的望着紫叶城下的熊熊大火,好似那在火中呼喊翻滚的不是一条条人命一般。只不过他视人命如草芥,纳古斯.查甘却不是。 :“二王子,让勇士们撤下来吧,再这样打下去,伤亡太大了!” 蒙根.德乌鲁却好像没听到纳古斯.查甘的话一般,对着身旁的传令兵道:“传令,等火势稍小,第二万骑便增援第一万骑,给我拿下紫叶城!” :“是” 纳古斯.查甘听到还要派兵,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蒙根.德乌鲁一瞪眼给生生吓了回去。说实话,身为百战之将与帕罗的左谷贤王,他这表现属实有点丢脸,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嘲笑他或鄙视他,因为他们也很惧怕这位二王子,甚至于面对汗王他也没有如此惧怕,这倒不是说这位二王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汗王还高,而是在他们的心中这位二王子简直就是个疯子,想当初,西谷贤王只因与这位发生了几句口角,便被他挖了双眼割了舌头,最后被腰斩而死。是以从那时候开始,帕罗的文武群臣都知道,没事别惹这位爷,不然会死得很难看的。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大火熄灭,整个紫叶城下一片焦黑,尸体灼烧的气氛异常难闻。赤颜众人心中刚松了口气,帕罗人那呜呜的牛角号声却又响了起来,号声则响,就见又有十个方阵杀向了紫叶城。 立于城头的牧颜正川看到这阵势,就清楚这天必将是一场恶战。 “调集一万预备队上城墙!” 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惨叫声!喊啥声!在紫叶城下上演这一幕残杀,赤颜守城将士在残杀帕罗的攻城步卒。可是,这些帕罗步卒就想发了疯一样往上冲,就像不知道生死和痛苦一样。时间一点一点的在过去,帕罗人的攻势似有所减慢,气势也弱了很多,但还是不断的向前冲杀! 见已有不少敌军冲上了城墙,牧颜正川问身旁的老都统:“老都统,咱们还有多少火油?” 老都统夏山回答:“所剩不多,只有百十来罐了。” 牧颜正川深吸口气,道,“火油乃守城利器,不到危险时该万不能用,传令,准备近战。” “是”老都统夏山领命离开。 接到牧颜正川的命令,赤颜将士们便立即执行,弓箭手退后,以仰射继续射杀想城下的帕罗步卒,而刀盾手上前,斩杀登上城墙的帕罗人。 帕罗人不愧是天生的战士,攀城的速度很开,瞬间就爬上了城墙,可他们刚登上了城墙还没有站稳,就被赤颜军的长刀砍掉了头颅,鲜血喷涌而出,无头尸体摔下了城墙。但不得不说帕罗宫帐军确实比那些部族军精锐得多,经过一开始的混乱后,他们讯速的结成了一个个小队,守护在一架架云梯旁,以待更多的人冲上城墙,但赤颜军又怎会让他们如愿,于是双方你来我往,杀得个昏天暗地。 厮杀从早晨持续到了中午,又从中午到下午,再到旁晚黄昏,紫叶城上下堆满了尸体,有帕罗人的,也有赤颜军的,在夕阳的余辉之中,紫叶的城墙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显得是那么的恐怖与阴森。 “二王子,我们损失太大了,撤兵吧!”纳古斯.查甘开始劝阻道。 “是啊,收兵吧!天色已晚,今日是已攻不下城池了!”帕罗军中将领也劝阻道。 纳古斯.查甘的话一开,很多将领都劝阻蒙根.德乌鲁。 因为,他们真的不忍再看了,不忍再看自己的兵卒去送死!仗打到现在,汗庭的宫帐军早就因为伤亡过大被撤了下来,如今还在城上拼命的是他们自己的部族军。 蒙根.德乌鲁扭头望了一眼身后西方天际那快要落入群山之中的夕阳,知道今日是破不了这座城了,于是道“收兵!” “呜呜呜呜——”牛角号吹响,听到号声的帕罗人开始撤退! 看到像潮水一般退去的帕罗人大军,牧颜正川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累瘫了的赤颜军卒,离开了城楼。他清楚,这样的攻城只是一个开始。 第九章商议议和 深秋夜晚的天空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月光。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有那么一处却是星火点点,待近了去看,却发现那是一座城内街道上的一堆堆的篝火,在这一堆堆篝火之旁,则围着几个到十几个不等的人,这些人大多身着赤衣皮甲,头上有的戴着红樱铁盔,有的则是包着染血的头巾,而在他们的身旁,还散乱的堆放着各种兵器,显然,这是一支刚经历了战事的军队。秋日寒风中,这些支军队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作出什么太大的动作,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那一张张或是稚嫩或是老成的脸上,无喜无悲,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有的只是麻木中带着疲惫。一条长街,上百个火堆起码得有上千人,却除了火焰燃烧木材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外,便在没其他任何声响了,这样寂静压抑的气氛让身处其中的人很是难受。但是,一群人的到来,却打破了这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氛。 :“君上!” :“拜见君上!” 在一队卫士的护卫下,牧颜正川与牧颜.笙歌缓缓穿行在这些士卒的中间。他们穿过一堆堆篝火,望着那一个个起身向他们跪拜的赤颜军将士,心中百味杂陈,本来按照牧颜.笙歌原先提出来的战略,是先消耗帕罗人的军心战意以及兵力,然后在进行反攻,可如今。帕罗虽损兵三万,原先的东征大军只余下了四万,在兵力上已经与赤颜相差不大了,但那成想帕罗的援兵来得那么快,而且来的还是帕罗的精锐宫帐铁骑。这场仗,赤颜已经用尽了全力,也流够了鲜血。赤颜部人口不过二十一二万而已,能作为战兵的青壮不过四万,其中因为此战四万人中有三万多都集中在了紫叶城,而经过这些天下消耗则已经伤亡了将近九千人,而光今日便伤亡了两千,赤颜虽说号称山北九部之首,但与帕罗这等强国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小国寡民,九千人的伤亡对帕罗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赤颜来说却已经是伤筋动骨了,若在来几次九千,他们赤颜也就可以从山北除名。 其实,赤颜部作为辰朝名义上的军镇,完全可以一边坚守一边向辰朝的关西都督府救援,又或可以向赤颜的姻亲雪唐部救援,,而一开始接到帕罗东侵消息时,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这两个提议,但牧颜正川思考一番后就给否绝了,一来长离距赤颜山高路远,关西军虽有精锐铁骑十六万,但若要北上支援赤颜则要绕过巍峨险峻的离山山脉,从静安府经九原、月泉、叶赫三部方能到达赤颜,行程不下三千余里,大军北行没个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二来牧颜正川也不想关西军插足山北,山北各部虽名义上为辰朝藩镇,实则自成一体。一百多年前,辰朝征服关西之初,之所以不在山北实行山南那般的设府制县,实乃因当时的山北地处偏远远离辰朝中心,辰朝不愿多花精力开发,是以才将山北诸部设为军卫所,而如今时过境迁,山北诸部先后仿照辰朝实行改革,早已非当初的边蛮之地,而这些年来,辰朝也不时传来要效法山南,于山北实行府县制的传言,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牧颜正川是不会救援关西都督府的,因为他怕关西军一旦北上,会借大军威势在山北实行改土归流,设府制县。那时他就会成为山北的罪人。 至于向他的岳父救援,牧颜正川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他太了解他的那位岳父了,雪唐部以商起家,是以他的那位岳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对于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想也不会想一下。而且就算雪唐部想来增援,他的那位岳父也拿不出多少兵力来,雪唐虽是九部中最富有的,但其实兵力却没多少,除非全族动员,不然顶天也就一万人马。 缓缓穿过一个个人群,一堆堆篝火,牧颜正川与牧颜.笙歌不时的和将士说上几句话,安抚一下将士们低沉的情绪。转眼过去半个时辰,三人也终于穿过了人群登上了紫叶城西他城楼,双手撑在城垛上,牧颜正川举目望向五里之外的帕罗大营,脑中思绪飞转。 这时,牧颜.笙歌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君父,孩儿有话要说。” :“哦,大郎有何话要说?”牧颜正川转过身来望向自己的儿子,相比于老都统夏山这类沙场老将来说,他这儿子虽还稍显稚嫩,但年轻人思想活跃,有时对于战局提出的一些想法虽显幼稚,但偶尔也还是会有不少奇思妙想涌现。 :“孩儿认为,战事不应在打下去了,对比帕罗,我们赤颜毕竟家底子小,在打下去就算赶跑了帕罗人,但恐怕咱们也剩不下多少人,那时面对其余诸部,咱们赤颜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那大郎说咱们该怎么办?” 牧颜.笙歌面露犹豫,并没有立该回答,而牧颜正川也没有催促于他,只是面带微笑的打量着他,在城头火把的照耀下,牧颜.笙歌那张刚毅俊秀的脸上,从一开始的犹豫,慢慢转为坚定,最后斩钉截铁的道:“若想快速结束战事,只能议和!” :“议和?” :“对,议和!”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开战以来,帕罗折损在咱们手中的人马已不下四万,以草原人有仇必报的性格,他们会答应议和吗,而且就算答应议和,以帕罗人的强势,咱们手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牧颜.笙歌沉思片刻,回答:“帕罗会的,现在已经是九月,在过十多天到十月份就要进入冬天,山北的寒冷不容许他们行军作战。至于议和代价我认为不过是粮食罢了,帕罗此次东来,为的乃是过冬的粮食,而不是吞并山北,只要给足他们粮食,他们自然会退回草原。” 牧颜正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牧颜.笙歌的观点,但却又道:“但是咱们有那么多粮食吗,咱们赤颜虽也自产粮食,但除去自用的已外,根本就没多少给帕罗的,总不能连咱们自用的也给帕罗人吧,在说就算那样也不够啊。” 牧颜.笙歌微微一笑:“咱们没有,但辰朝有啊。” :“辰朝?” :“嗯,辰朝。” 牧颜正川一笑,饶有兴趣的道:“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说出来吧。” 牧颜.笙歌点点头,道:“咱们指挥使府的库房中不是有不少金银吗,咱们拿出来在周边各部中收购粮食,在加上咱们剩余的,都交给帕罗人,从他们那里换取战马,然后在将这些战马运到山南乃至关东贩卖,在用所得的银钱收购粮食,之后又继续用买来的粮食与帕罗人换战马,这样一来,不但帕罗人得了粮食可以渡过这个冬天,咱们也可以从中赚上一笔。毕竟粮食在草原与金银等同,而关东缺的则是战马。” 牧颜正川听完哈哈一笑,指着牧颜.笙歌笑道:“你这不就是那些商贾在做的事嘛。” 牧颜.笙歌一笑:“是商贾之事,但与他们不同,商人行事,求的是银钱财富,但咱们行此事,却可用此与帕罗结成一种利益盟约,为咱们争来一个强力后援,而辰朝缺马,如果君父能为他们提供大量战马,便能加重君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一举两得。” 牧颜正川的笑容渐渐转变成了沉思,许久才开口道:“你说的也对,这事对三方都是互惠互利之事。只是如何谈判,派谁去谈,底线在哪里还有待商议。走,回指挥使府召集文武前来议一议。”说完,拉着牧颜.笙歌便往位于城中心的指挥使府而去。 回到指挥使府,牧颜正川便让人将赤颜的一干文武全叫来,待等了将近一该钟后,赤颜的一众文武便全部到齐。见此,牧颜正川便开门见山的将牧颜.笙歌的议和提议说了一遍。听完,底下一众文武全交头接耳的喃喃交谈了起来。 半晌,老都统夏山起身道:“君上,大公子所说也是个好提议,毕竟咱们与帕罗实力想差太大,在打下去,与我们不利。” 拓跋浩也站起身道:“末将也赞同,这十数日来,我军已伤亡了近万人,在打下去就算能赢,但损失惨重的我们,又拿什么来威慑周边各部呢?” 一时间,众文武接二连三的发表自己的意见,皆赞同议和,那怕是最为冲动好战的先锋都统“濮阳霖”也是如此。 待众发表完意见,牧颜正川又道:“既然都赞同议和,那么派何人前去帕罗军营谈判?” :“君上,沟通外邦,内外往来乃我礼司职权,是以属下愿往帕罗军营谈判!”牧颜正川的话刚说完,就见底下众人中站出一个身着青衣腰佩宝剑的中年文士说道,却是现任的礼司司丞“荀纪”。 礼司本就是尚书府下辖六司中负责典礼祭祀、内外往来等外交事务的衙门,是以荀纪出来请求前往帕罗军营谈判时,众文武既不觉意外,也不会反对,毕竟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见有人愿意前去,牧颜正川也点头道:“既然荀司丞愿往,那么明日便天明出发,尽快与帕罗人达成协议,结束战事。至于协议内容与如何协商才能有利于我们,荀司丞是内中好手,就自行拿把握吧。” :“属下尊命!”荀纪抱拳躬身一礼道。 牧颜正川点点头,又看向牧颜.笙歌道:“议和提议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你也作为副使跟随荀司丞一起去吧。” :“是。” 牧颜.笙歌也起身躬身一礼道。 第十章谈判 伴随着一轮红艳艳的太阳冲破天,新的一天开始了,帕罗军营之中,位于中军大帐前的巨大校场中央,萨满对着初升的太阳一边念动着古老而又神秘的咒语,一边跳着那从远古祖先那流传下来的祈战之舞。而在他的四周,无数帕罗的士卒与将领单膝跪地,双手抚胸,用最真诚与敬仰的目光望向位于校场中央的萨满,他们希望这位草原之神在人间的代表,能够向那个至高无上草原之神传达他们最真挚渴望,渴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打败敌人,渴望能抢到足够多的粮食,以便让他们的家人能够度过快要来到的寒冬。 中军大帐帘门处,蒙根.德乌鲁冷漠的望着那又唱又跳的萨满与围绕在他四周的帕罗将士,内心之中感到深深的可笑与不屑,若崇拜神明有用,那还要弯刀作什么,对他来说,与其将命运交给那高高在上的神,不如用手中的弯刀一点一点的去搏一个未来。而且自从他的那位父汗赐死了他的母亲,亲手将他送到敌人的手中受尽**后,他便在也不信什么神灵了。 冷冷一笑,蒙根.德乌鲁将目光从萨满的身上转到了东方,望着那沐浴在昭阳的金红色光芒中显得有些残破的紫叶城,蒙根.德乌鲁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赤颜人的顽强出乎了他的预料,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焦虑。自他的那位父汗赶走了柔然人,统一了帕罗各部,在塔里乐河畔建立“大帕罗汗国”以来,短短十年时间,帕罗骑兵向北灭了月昆汗国,向西吞并了夕颜汗国,那怕那个曾经帕罗人头上的主人,雄据万里燕北草原的柔然汗国,在面对他们帕罗二十万狼骑时,也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本来率两万宫帐大军来援纳古斯.哈萨尔时,蒙根.德乌鲁还认为是这位帕罗的左谷贤王老了,打不了仗了,如果是他,攻破这么一座人口不过两三万的小城,还不是探囊取物,谁知在他眼中的这座小城不但坚如磐石,还像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昨日一战,他所带来的两万人便伤亡了将近三千人,这还不算那些普通的部族军,不然昨日一战,他们帕罗最起码损失了五千勇士。 约莫半个时辰后,萨满跳完了祈战之舞之后,各千骑在千骑长的带领下各自开出营外,正准备接下来的攻城事宜时,诡异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只见紫叶城紧闭了十多日的城门吱吱呀呀缓缓打开后,从城内缓缓走出一队百人的骑兵,莫非是赤颜军人撑不住了,派出了议和的使者,这个结果完全在蒙根.德乌鲁的意料之外,毕竟以昨日赤颜人的顽强来看,不似那般会轻易认输的样子。那队骑兵速度不快,直走了两刻钟才能来到帕罗大营门前。他们刚接近营门不过半里,便被上千帕罗狼骑团团围住,赤颜人中为首的人上前与帕罗的千骑长说了几句后,便有一骑离开大队,打马飞驰向中军大帐而来。 那骑来到大帐之前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向蒙根.德乌鲁与纳古斯.查甘等几名万骑长道:“报~,二王子,左王,各位将军,赤颜人派出使节,说是要与我军商议议和大事!” :“哦~” 蒙根.德乌鲁饶有兴趣的一笑,道:“对他们说,我们帕罗人不杀带着善意而来的人,为免误会,不需要带太多的武士,让他们主事的进来就行了。” :“是” 待那名传信的骑士打马返回,蒙根.德乌鲁冷冷一笑,对左右吩咐道:“三千中军宫帐护卫例阵,欢迎我们的客人。” :“是” 帕罗军营门前,在上千帕罗骑兵的包围之中,作为正使的荀纪手持使节节杖,双眼微闭,立于马上静静的等待着那位帕罗左王的召见。而牧颜.笙歌则手握剑柄,双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帕罗骑兵,防止他们爆起伤人。 :“大公子,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没必要如此紧张。”荀纪睁开微闭的双眼,微笑着轻声对牧颜.笙歌道。 牧颜.笙歌也微微一笑:“荀司丞是文士,自该有文士的气度,然笙歌却是武人,作为武人,该有的警惕还是要有的。” 荀纪摇头一笑,便不在说什么了。 这时,先前前去禀报的那名帕罗骑士打马而回,在为首的那名帕罗千骑长耳边低语几句后,便听那名千骑长道:“诸位,我家将军有请。”说着一挥手,原本紧密的包围圈便让出了一条出口。 荀纪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劳烦请在前方带路。”说着,便要带着众人打马而行。 这时,却又听那名千骑长道:“尊使慢行,我家将军说了,我们帕罗人不杀带着善意而来的人,为免误会,不需要带太多的武士,只需你与这位副使前去即可。”说完还一指牧颜.笙歌。 荀纪闻言,微不可察向牧颜.笙歌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牧颜.笙歌稍微沉思,觉得帕罗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于是也微不可察的向荀纪点了点头。 见牧颜.笙歌点头,荀纪这才道“既然如此,那荀某便与牧颜副使一起前去拜见帕罗左王。”说完,又转身对身后的百余赤颜将士道:“尔等在此等候,我与牧颜副使去去就来。切记,万不可有任何异动,以免发生误会。” 百余赤颜将士纷纷抱拳道:“我等尊命。” 在一队百骑的护卫当中,荀纪与牧颜.笙歌缓缓向帕罗的中军大帐而去,一路上两人都在沉默当中,只能听见马蹄踩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啪嗒之声。 来时牧颜.笙歌便问过荀纪,问帕罗人会用什么样方式来招待他们,荀纪哈哈一笑,道美酒好肉怕是没有,但一顿下马威恐怕是少不了的。闻言牧颜.笙歌便笑了,其实荀纪说得也没错,草原人性情粗犷,凡事都喜以武力压服别人,而他们最自毫的武力,便是那纵横驰骋的无敌铁骑了,不过人家确实有炫耀的资本,自己又能奈何。 果然,帕罗人给他们准备的见面礼就如他们想的一样。在帕罗的大帐前,左右站着十数列的骑兵,人数怕不下两千人。战马上的骑士表情被秋日的晨风刮的有点僵硬,但双目中射出的凛冽的光芒让人不能小窥。而且,站列的马匹被控制的非常安静,就像雕塑一样。这没有十年的时间跟同一匹马打交道是根本都做不到的事情。 待来到大帐之前,牧颜.笙歌与荀纪刚下得马来,便见从大帐之中走出一人,那人是个中年人,身穿一袭狼纹牛皮甲,头戴一顶狼头啸月盔,长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 腮边一部貉绒须,约莫四十左右岁,中年汉子来到他们的面前说道,“二位就是紫叶来的使者吗?我叫阿史那.拔斯,是二王子殿下的亲军千骑长。” “二王子?帕罗的主帅不是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吗?”牧颜.笙歌与荀纪对视一眼,皆在心中疑惑道。 :“两位贵使,二王子让我来领两位进入大帐,请。”说完,阿史那.拔斯侧身右手抚胸,左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来不及多想,只是点了点头,昂首阔步的朝大帐走去。 牧颜.笙歌和荀纪在阿史那.拔斯的带着下走进了帕罗的中军大帐,进入大帕,就见大帐两列坐的帕罗的各个将领,而大帐之中最上方的主位上,则端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岁模样,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的青年男子,那青年身穿一袭狼纹牛皮甲,内衬一件灰色锦布长衣,头戴一顶狼头啸月盔,腰挂一柄镶金狼头弯刀,正饶有兴趣的目视着他二人。而在他的左下手的位置则做的一个中年人,那人也是狼甲狼盔打扮,相貌粗狂但又不失莽撞,那张尽是沧桑的脸上却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一看就是一个睿智之人,此人在注视牧颜.笙歌的同时牧颜.笙歌也在注意到了他,以这人的坐次与年纪来看,想来便是那位帕罗的左谷贤王了。 “赤颜使节荀纪。” “副使牧颜.笙歌。” “见过二王子殿下。” 两人皆是右手抱怀,微微躬身,用草原人的礼节向主位上的蒙根.德乌鲁见礼。 蒙根.德乌鲁右手微抬:“两位贵使请上坐。”这位帕罗的二王子说话抑扬顿挫,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威势,倒也颇具枭雄之姿,荀纪与牧颜.笙歌躬身谢过之后,便依言来到蒙根.德乌鲁右下手处的桌案坐下,刚坐下,蒙根.德乌鲁便对身旁侍卫吩咐道:“上酒肉,本王要招待二位使者。” 荀纪却起身便拱手道:“且慢,二王子殿下,本使此次前来,为的是两方之和谈大事,在大事未成之前,恕本使冒昧,不能于你同帐而食。”接着荀纪话风一转,接着道:“而且今年草原大旱,牛羊饿死无数,百姓忍冻挨饿,加之寒冬将来,我想二王子殿下也在心忧部落族人吧。所以,本使在此先谢过二王子殿下的盛情,我们何不以大局为重,先和谈,在宴饮呢?” “好,那我们就先和谈,完了之后在为两位贵使接风洗尘。”蒙根.德乌鲁微微一笑笑,无所谓的说道,他倒想看看这两个赤颜人能说出什么来,若不能让他满意,他倒不介意用这两位的血,为已在营门外例好攻击阵形的四万大壮壮声势。 蒙根.德乌鲁的话一说完,帐中诸帕罗将领皆都将目光盯向了荀纪。其中,万骑长扶苏.慕言开口道,“贵使,不知道你们赤颜准备用多少金银财宝与粮食来换取我们帕罗的退兵呢?” 荀纪将目光转向问自己话的扶苏.慕言,微笑着抬起右手,缓缓伸出食指道:“我们赤颜没打算出一个铜板一粒粮食,来换取贵国的退兵!” “什么!”扶苏.慕言怒声道:“不出一个铜板一粒粮食就想让我数万帕罗勇士退兵,贵使莫非是来戏耍我等不成。” :“不付出一点代就想让我们退兵,做梦!” :“就是,干脆挥军杀入紫叶城,到时候粮食女人金银钱财要什么没有。” :“杀了他们两个给大军祭旗!” :“对,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时间大帐之内群情激愤,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对此,蒙根.德乌鲁好似视而不见般保持了沉默,他想看看这两个赤颜人会有什么反应。可是,他失望了,荀纪脸上没有表现出他所期待的惊慌失措,他始终保持着微笑,对帐中有人要拿人头祭旗的事仿佛就像没有听到一般。 :“我们是来议和的!” 牧颜.笙歌声音在帐中响起,虽不洪亮,但却极具穿透性,让那些又喊又杀的帕罗将领都不由停了下来,将目光转向了他。 :“我等是来议和的,不是来求和。诸位张口要,闭口要金银钱财,莫非当真以为自己胜了不成。” :“哦,莫非不是如此吗?若不是贵部抵挡不住我帕罗数万铁骑的兵锋,那贵使又为何会来我帕罗大营,进行这场你们所说的‘议和’呢?” 说话那人把议和二字咬得急重,一听便知意有所指。牧颜.笙歌向说话那人望去,见说话的原来是帕罗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 牧颜.笙歌躬身一拜,道:“将军气宇轩昂,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帕罗左王,纳古斯.查甘老将军了吧!” 纳古斯.查甘也微笑着起身回了一个草原礼:“小将军当真好眼力,正是本王。” 牧颜.笙歌连道了一声不敢后,说道:“老将军说我赤颜是抵挡不住帕罗的兵锋才来议和,这一点,请恕我不敢苟同。自贵国大军东侵以来,虽连占我赤颜两城与众多军堡,但我赤颜也在抚云道设伏,歼灭了贵国三万骑兵,而且这十数日来,贵国恐怕也损失了不少人马吧。中原兵家有句话,叫‘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贵我两方大战一月有余,我赤颜失去的不过是两座城而已,主力大军还在。但贵国损失的却是数万勇士,这么说起来,还是我赤颜占上风。”说着,牧颜.笙歌好似想起什么来的,说道:“哦对了,在抚云道被我军打败的那位将军,好像也姓纳古斯吧,莫非是老将军的亲戚?若是老将军请放心,他在我紫叶的牢房里过得很好,老将军请不用担心。” :“你!” 纳古斯.查甘怒指牧颜.笙歌,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两位就不要吵了。” 蒙根.德乌鲁见两人已是剑拔弩张,出声道:“左王先坐下,两位贵使也请坐下。” 纳古斯.查甘虽心有不甘,但却丝不敢违逆这位二王子,不然别看他现在心平气和的,但下一该也许就会要了他的老命,于是只能幸幸坐下。 第十一章达成盟约 待两人都重新坐下后,蒙根.德乌鲁才对牧颜.笙歌与荀纪二人道:“事非成败今日便不在多说,毕竟如今看来双方不过各有胜负罢了,你们赤颜没输,我们帕罗也没有胜,算是一个平手。” 牧颜.笙歌与荀纪皆是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蒙根.德乌鲁接着道:“二位此来乃是为了议和之事,这议和议和,总该议过才能成,二位不妨将你们的条件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二人对视一眼,荀纪起身道:“此次议和,乃是为消弭兵戈,还双方一个太平,是以我赤颜提出点意见。其一,帕罗归还我方城池,退出我方境内,而我方则释放被我方俘获之帕罗兵卒将领。其二,赤颜帕罗相邻,为睦邻友好,增加双方情谊,双方可于边境择一地开放边贸,准许双方百姓自由贸易。其三,为保护边贸,避免产生误会,双方于边境五十里内,不得驻扎任何军队。其四,帕罗少粮而赤颜少马,双方应互惠互利,是以每年赤颜向帕罗提供三十万石粮食,而帕罗则需向赤颜提供战马一万匹。其五,双方结为生死同盟,一方有难,另一方应当出兵增援。……”林林总总荀纪又说十几条,直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方才说完。 蒙根.德乌鲁默默听着,直到荀纪说完,他才开口道:“贵使所提,大多有利于双方,只是这第四条,本王觉得还有待商议,一来我帕罗虽产战马,但一年一万匹则太多了,我看最多能给三千匹。二来,贵部所提供之粮食,贵使看能不能增加一点。” 荀纪想了想,心中默算了一下,道:“那粮食增加到三十五万石,但贵国所需提供之马匹却不能少,不然回去我们无法交待。” :“贵使爽快,就这么定了。” 荀纪与牧颜.笙歌一愣,都没想到这位帕罗的二王子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们还以为要讨价还价一番呢。要知道,帕罗的‘夕月马’在关东关西可都是很受欢迎的,这种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是极佳的战马马种,其实牧颜.笙歌的那匹名唤“玄珑月”的黑龙嘶风踏雪马便是一匹夕月马,只不过相比普通的夕月马来说,他的那匹是夕月马中的极品罢了。是以别说三十五万石换一万匹,就是用四十万石粮来换赤颜部也是赚了。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既然人家答应得爽快,他们也不会去说什么。 :“如今正事谈完了,两位贵使可愿与我同帐共饮了?”蒙根.德乌鲁微笑着向荀纪与牧颜.笙歌两人。 那笑容,让牧颜.笙歌很不舒服,总觉得别有深意,不知为何,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帕罗的二王子,牧颜.笙歌便觉得他还是一般人,他虽然表现得彬彬有礼,但牧颜.笙歌总感觉他的周身都围绕着一股狂暴肃杀之气。这种感觉很奇妙,就连牧颜.笙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感觉。 荀纪却好似没察觉出什么,微笑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哈哈哈哈,来人上酒肉。” 很快,便有一个个侍从端着烤好羊肉与马奶酒进到大帐来。 待身旁伺候的人斟满了一碗马奶酒后,蒙根.德乌鲁高高举起装满了酒的铜碗,朗声道:“来,诸位,为双方消弭兵戈,重为睦邻,干一碗。!” 底下诸将包括荀纪与牧颜.笙歌都一一起身,抬手举起了铜碗,大家共同饮了这一碗酒之后,蒙根.德乌鲁便示意众人落座。相比于中原华族人那礼仪烦琐宴会,草原人的规矩则没有那么多,待众人坐下,便开始拼酒的拼酒,大快朵颐的大快朵颐,显得相当随意。 刚坐下,蒙根.德乌鲁便笑着对荀纪与牧颜.笙歌道:“久闻华族人在吃之一道极其讲究,据说许多贵人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帕罗人却没那么多规矩,都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也不知两位习惯不习惯?” 荀纪拿起面前桌案上重新被侍从斟满的铜碗,“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二王子说的乃是关东的辰朝人,我关西虽与关东同属华族,同为华祖之后,但关西地处边野,习性风俗上倒与西域帕罗相近,相比于关东人的穷讲究,我们更喜欢随性而为,是以没甚习惯不习惯的。”说完,好似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一般,只见他一抬手对蒙根.德乌鲁遥遥敬了一下,便“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直到将碗中之酒全部灌下,这才冲着蒙根.德乌鲁翻了翻碗,笑着重新坐了下去。 蒙根.德乌鲁脸上的表情甚是喜悦,双手拍了拍大笑了两声道:“好,既是如此,倒也不怕二位贵使怪我招待不周了。” 他眸光流转在牧颜.笙歌那阳光俊朗的脸庞上,举起了铜碗,笑道:“这位小副使年纪虽小,却胆气过人,在我这数万大军环视的中军大帐之内,却将我们的左谷贤王说得哑口无言,着实令人佩服。来,本王敬小副使一碗。” 牧颜.笙歌也举起铜碗,道:“小子年少气盛,倒还要多谢二王子殿下宽宏大量,没怪罪我这狂妄之人。” 蒙根.德乌鲁哈哈一笑,与牧颜.笙歌遥遥一碰,两人皆是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看着牧颜.笙歌共饮的蒙根.德乌鲁,纳古斯.查甘面上不觉笼了一层阴郁来。 想他堂堂的左谷贤王,帕罗最有权有势的几个人之一,今日却被这赤颜来的小子说得哑口无言,而且最宠爱的长子还被这些无耻的赤颜人生擒了去,如今还要与他们同帐共饮,心里这口窝囊气可如何受的了! 因而,见蒙根.德乌鲁放下酒杯,他便突地起了身,拿起一个大碗便直接走到了牧颜.笙歌的跟前:“都说赤颜人善饮,却从来没见识过,今日贵使不如让本王开开眼界如何?” 说着他伸出宽大的手掌,他直接拿起牧颜.笙歌面前的铜碗扔着在了一旁,大声道:“来,干了这碗酒!” 牧颜.笙歌冷然看着他魁梧的面貌,冷笑了一声,随即伸手接过了纳古斯.查甘递过来的大碗,道:“干就干,对于喝酒,我赤颜人还从来没有惧怕过什么。”他低头,三两口的便把那碗酒灌下了肚。 “是吗?那咱们就比试一番如何?”纳古斯.查甘抬眸,笑眯眯的望向了最上头坐着的蒙根.德乌鲁。 蒙根.德乌鲁看了两人一眼,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大手一招:“再拿一个大碗来,让本王也看看,到底是赤颜人的酒量更大一些,还是我们帕罗人更能喝!” 牧颜.笙歌酒量不算太好,他本人也不嗜酒,如若是在平时,他大不了推诿一番也就过去了,可如今是出使他国,他万万是不敢落了自家面子的,于是他伸手接过侍从重新递过来的大碗,任由人倒满了酒,他大笑着与面前的纳古斯.查甘碰了一下碗沿,道:“来,今儿个,本使就尝尝这帕罗的美酒的是什么滋味!”说完一仰头,牧颜.笙歌便使劲的灌起了酒。 身为军旅之人,牧颜.笙歌神态举止间也带了一层豪迈雄壮,酒入喉,只能看着他脖子处的喉结上下滚动,却是丁点也看不到他的脸了,只因为那碗已经把他整张脸都遮挡住了。 看牧颜.笙歌如此豪爽,纳古斯.查甘也不甘示弱。端起大碗,就朝着嘴里灌了下去。 就在帐中的众多帕罗将领见二人拼酒拼得火热,不由高声呼喝,在那呐喊助威的时候,一个帕罗士卒却急匆匆小跑入帕,几步来到蒙根.德乌鲁面前单膝跪地,将手中一圆木竹桶高高举起,道:“禀二王子,汗庭有快马急报到!” 蒙根.德乌鲁眉头微微皱起,接过竹桶打开,从中取出一卷羊皮纸,目光在纸上扫了几下后猛的站起,面上尽是惊诧之色,不过很快又转为了平淡。 蒙根.德乌鲁目光转向荀纪与牧颜.笙歌,微笑着道:“两位贵使,盟约之事,待会儿我便让人将结盟文书送至紫叶城,只需贵部大君长签字,贵我两方便算正式达成盟约了,而贵部也需尽快筹齐好粮食,一万匹战马我国会在一个半月后分批运到贵部。我营中还有要事,就不留二位了。”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在紫叶城中恭候贵国使者大驾了。”荀纪说完,两人齐齐躬身告辞而去。 待两人出了大帐,蒙根.德乌鲁那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忽然转变成了暴怒,他抓起桌案上装满马奶酒的铜碗狠狠的扔了出去,怒吼道:“柔然蛮子,欺人太甚!” 帐中众将本还处在大汗的快马急报的惊诧之中,被他这一吼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暗想谁又惹这位爷不高兴了,待听到他吼出柔然蛮子时,纷纷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王子,汗庭来信,可是有什么急事吗?”最终,还是纳古斯.查甘最先站出来问道。 蒙根.德乌鲁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道:“柔然云氏部,趁我大军尽出之时,联合颜月、叶乙二部,出兵十万西侵帕罗,如今已攻破东谷万户驻地,向汗庭而去。” :“什么!” 帐中诸将皆是大惊,帕罗总兵力二十余万,有十万在西线,五万在紫叶城下,还有三万在抚云道一役中尽灭,如今的汗庭不过只有三万人,如何是十万柔然联军的对手。 蒙根.德乌鲁柔了柔有些发胀的额头,道:“汗庭己向父汗那里发去了急报,相信父汗已接到急报率军返回,咱们这里也不能慢了,传令下去,大军拔营,回师汗庭。” :“是” 蒙根.德乌鲁看向纳古斯.查甘,道:“左谷贤王,本王留给你五千人马在此与赤颜人签定盟约,并接收我军被俘之人。” :“谢二王子。”纳古斯.查甘知道这是蒙根.德乌鲁想让他早日见到自已的儿子,也知道这是蒙根.德乌鲁在拉拢他,但他还是感激道。 :“本来还想着借和谈麻痹一下赤颜人,待他们放松下来后在一举破城,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档事,哎~。”轻叹一口气后,蒙根.德乌鲁转身走入了后帐。 帐内诸将愣愣的望着蒙根.德乌鲁的背影,感情这位从来没想过和谈啊。 第十二章南下长离 辰朝元顺二十二年的九月初五日辰时,辰朝元顺帝“虞贯”于洛京皇宫“天盛殿”龙驭归天,群臣百官同议,上谥号“圣天孝武英明德文皇帝”,庙号“章宗”,并举行大丧之礼。大丧过后,太子“虞启”尊元顺帝遗旨,奉天受命于承天殿受皇帝位登基为帝,改元“崇明”,是为崇明皇帝。 虞启登基后,下旨为贺新帝登位,命关西山南六府加征一年税赋,山北诸军卫岁贡增加一倍。面对崇明皇帝虞启与辰朝官府的横征暴敛,关西百姓虽有怒言千万,但面对辰朝官军那明晃晃的长刀,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十一月的寒风萧瑟,荒凉的官道上一支由三百来人与数十辆大车组成的队伍正头顶着寒风,默默的前行。这队人中,最外围的是百十名腰挂长刀,身着赤色窄袖紧身衣袍,外罩玄色牛皮甲,头戴尖顶赤羽铁盔,胯下皆是高头大马的骑士。而内围的一群人则是身着赤色的窄袖紧身麻布衣袍,头戴卷檐虚帽,脚穿长筒革靴的民夫。而在队伍最前端的则是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这汉子长得相貌堂堂,身躯凛凛,他身披一副柳纹铁叶甲,头戴一顶熟铜狮子赤羽盔,腰系镀金兽面束带,脚穿一双斜皮气跨靴,背后披着一件赤色大麾,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腰桂一柄虎头长刀,坐下一匹红鬃烈马,远远望去直让人感叹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铁血汉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山北九部之一的赤颜大君长,辰朝赤颜卫都指挥使的‘牧颜.正川’。 而在牧颜.正川身旁,则是一个年纪十八九的少年,那少年头戴玄铁虎头赤羽盔,体挂红锦祥云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挂精钢龙首宝剑,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剑眉之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再加上坐下那匹黑龙嘶风踏雪马,望着便给人一种器宇轩昂之感!这少年便是此次乃是随牧颜.正川南下交付给辰朝新任皇帝虞启的岁贡,顺便拜访辰朝关西都督府大都督“李誉”的牧颜.笙歌。 :“君父,还需多久才能到长离啊?”牧颜.笙歌望着前方绵延消失在天际的道路,问牧颜.正川道。 :“还远着呢,我们这才出了静安府的地界,还需走上七八天才能到长离城。” 听到还要走这么长时间,牧颜.笙歌顿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见他那样子,牧颜.正川呵呵一笑,忍不住调侃起儿子来:“当初是你说要见识一下长离繁华,求着我带你来,如今为何还未到长离城你便如此哀声叹气的了。” 牧颜.笙歌摇摇头,道:“孩儿只是连日来连续赶路,有此疲累罢了。” 牧颜.正川点点头,道:“也是,咱们已经连着赶了数天路程,莫说是你,就是为父也有些疲累了,不过在忍忍吧,等咱们翻过前面那座山,在走个几十里便到了清河县了,到时就进城去歇一宿,不然大家都要吃不消了。” 牧颜.笙歌听完明显性质高了不少,他虽然有一身好骑术,武艺也不算太差,可连日的赶路也让他感觉自己身子快散架了似的,更不要说身后那许多的部落兵丁与赶着大车的车夫民伇了。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一队骑兵突然出现,正沿着官道向这边疾速奔来。 “有马队!” 队伍之中顿时一阵骚动,外围的骑士纷纷从革囊中取刀,牧颜.笙歌的手也紧紧地握在刀把上,牧颜.正川眺望半晌,忽然道:“不是马匪,是大辰的官军。” 牧颜.正川见来的不是马匪,便放心下来,片刻,一百余名辰军骑兵风驰电掣般驰来,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身披金衣明光铠,头戴虎头金羽盔,腰挎横刀,手握长槊,马上斜挂着弓弩箭壶,在一面“金底赤凤展翅”旗下,那些骑兵们一字排开,拦住了牧颜.笙歌等人的去路。 从队伍中奔出一名军官厉声喝道:“你们是哪里的,要去何地?” 那军官年纪约三十左右岁,长得身材高大,额头宽阔而高轩,脸庞很富有轮廓感。牧颜.正川从腰上摘下一面腰牌,递给那名军官道:“我乃赤颜卫都指挥使牧颜.正川,新帝登基,此行我等乃是去长离向大辰新帝陛下进贡贡品的。” 那名军官接过腰牌看了看后,依然面无表情地令道:“把箱子打开,我们要例行检查。” 牧颜.正川一愣,还未说话,牧颜.笙歌便一脸愤怒的打马奔到那军官面前,用马鞭指着那名军官喊道:“大胆,我君父乃朝庭大员,你一小小巡官,不下马参拜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无礼,再者,这马车上的乃是给皇帝陛下的贡品,若损坏丝毫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军官上下打量了牧颜.笙歌一眼,眯着眼笑道,“你们说是给皇帝陛下的贡品那便是贡品了?我还说你这车上装的乃是违禁品呢。少废话,赶紧让开我们要检查。” 牧颜.笙歌脸胀得通红,猛的抽出腰间龙首宝剑,咬牙怒吼:“我看谁敢!” 那军官脸一沉,冷冷道:“我劝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牧颜.正川连忙上前拉开了牧颜.笙歌向那军官道:“这位将军,我儿是第一次出门,不懂规矩,请将军多多包涵。” 那军官哼了一声,不理会他,一挥手让手下骑兵开始检查马车,士兵们纵马上前,用长槊捅刺马车上的箱子,一只大箱子的绳子被刺断,大箱子落地散开,里面的数百件银器滚落出来,马车旁的民夫与赤**士虽是愤怒,但却不敢上前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此时的牧颜.笙歌早已气得七窍生烟,若非被牧颜.正川死死压着,恐怕他手中的长剑早就砍向那名军官了。 那些辰军检查没多久,便有一名骑兵飞马驰来,抱拳向那军官禀报:“将军,没有违禁物品。” “好!可以停止检查。” 那军官又瞥了一眼牧颜.正川道:“牧颜指挥使想来不是第一次南下吧,应该知道规矩。” 牧颜.正川从怀中掏出一只钱袋扔给那军官道:“诸位巡逻辛苦,这是一百两白银,是给兄弟们的酒钱。” “算你们识相。” 那军官接过钱袋后,又深深看了一眼牧颜.笙歌,冷笑一声道:“我们走。”说完一挥手,这队骑兵立刻如一阵风似的疾奔而去。 牧颜.正川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回头呼唤众人,“出发了,大家跟上。”说完,扭过没看见自家儿子还在那一脸的怒气难消,于是微笑道:“好了,莫要在生闷气了,为这些许小事生闷气不值当。” :“君父!” 牧颜.笙歌一脸怒容的指着远去的辰朝骑兵,怒声道:“您是堂堂指挥使,朝庭大员,为何纵容他们那般的无礼,他们不过百骑,以咱们赤颜军的战力灭他们不过瞬息,咱们何苦受这份屈辱。” 牧颜.正川苦笑,道:“指挥使?这官职不过是辰朝皇帝用来安抚咱们这些他们口中的山北蛮子罢了,在他们辰朝人眼中,我这指挥使恐怕还比不上辰军中的一个小小队正。你信不信,若我下令杀了这队辰兵,明日辰朝便会起大军灭了我们赤颜。” :“可……,可你是赤颜的大君长,如何能受这份屈辱。”牧颜.笙歌大甘的道。 :“呵呵。” 牧颜.正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下令继续前进。 队伍再次缓缓起步继续向南进发,在行进了三十里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座戍堡,在这里要交一笔过路费并补充淡水后,又向南行五六十里便到了清河县城。清河县城因地处静安、长离两府交界要冲,是以不但颇为繁华,且有一队千人的辰军长年驻扎于此。 待交了不少的入城税后,一行人便打马进了城。一入城,牧颜.笙歌便被城中的繁华震惊到了,他只见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熙熙攘攘热闹至极,一时竟让他有些看花了眼。 倒是牧颜.正川常年来往,早已见怪不怪,进了城后便领着队伍直接去了城中一家较大的客栈,之后众人经过一阵忙前忙的忙碌终于安顿下来。此时己是临近傍晚了,牧颜.笙歌这些时日赶路多在野外驻营,难得进入这么热闹的城镇,于是在取得父亲牧颜.正川的同意后,便脱下铁甲换上便服,带两名侍卫准备夜游这清河县城了。 夜幕下清河城灯火通明,在悠悠的微风中,牧颜.笙歌与两名侍卫漫步于城中的街道上,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嬉笑喧闹,夜里的寒气仿佛一点也挡不住他们火热的心情,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悠悠逛逛带着两名侍卫行走在大街上,看着眼前这些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们,牧颜.笙歌那疲劳的心情莫名的放松下来。 待走得有些累了,他便随意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肆,这家酒肆分上下两层,宾客满座,生意很是兴隆。三人上了二楼找了个桌子随便坐下后,牧颜.笙歌招呼店小二道“小二,上半斤酱肉,一只烧鸡和几碟下酒小菜,在上一坛上好的关西烈酒。” “三位客管稍等,菜马上来!”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牧颜.笙歌一边喝着怀中烈酒,一边聆听着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语气的调笑声,眼望着酒肆中那悠闲而来又悠闲而去的行人,让牧颜.笙歌不得不感叹,这清河县虽是小城,但比起他们赤颜的首府紫叶城来,却还要热闹上三分,山南繁华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传说中比这山南还要繁华十倍百倍的关东,又是如何的神仙景象。 就在这时,牧颜.笙歌注意到,楼梯口上来了两女一男三个人,其中,站在左边的那名素衣劲装,腰挂长刀的青年男子应该是名护卫,而右边那个穿着青红衣袍,下罩翠绿花裙的少女则是名丫鬟,至于为首的那年轻少女应是护卫丫鬟的主家小姐。 牧颜.笙歌向那少女望去,只见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上身着白色锦绣祥云襦衣,下罩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外披品月缎绣玉兰氅衣,一头青丝梳成百花分肖髻,灯火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牧颜.笙歌望着那绝美少女不由一愣,说来也巧,这少女他认识,不但认识两人还关系不浅,这少女姓白名子萱,是山北雪唐部白家的长房二女,同时也是他表妹。牧颜.笙歌的母亲便是雪唐大君长“白斌”的三女。 山北九部中,以赤颜兵势最强,但要说富有,非地处九部之中,连接山北各部,坐拥凤梧山金矿的雪唐莫属,然雪唐地窄人少,难以保住手中的财富,于是这才有了牧颜.笙歌父母的连姻,雪唐给予赤颜财货支持,赤颜给予雪唐兵势保护,俩部的连烟与联盟让俩部都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与发展,这种相辅相成各取所需的关系在牧颜.笙歌父母之后,两部都有意延续下去,于是在牧颜.笙歌的祖父还在世时,便让牧颜.笙歌与白子萱定下了婚约,所以说起来,白子萱与牧颜.笙歌不但是表兄妹的关系,同时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三人上得楼来便四周张望,似乎在寻找空位子。可今夜这家酒肆的生意很是好,整个二楼皆都坐满了人,一时寻不到位子,那少女看模样很是丧气,招呼着护卫与丫鬟转身便要下楼去了。见此牧颜.笙歌连忙起身快步走向那三人,待走到近处开口道:“子萱表妹,你为何会在此处?” 少女听到有人唤她,便转身向来声望去,待见到是牧颜.笙歌时不住的呆了一下,失声道:“牧颜表兄,你怎么在这里?” 牧颜.笙歌微笑道:“君父南下给辰朝皇帝送贡品,我是随行而来的,你呢?你怎么会在此地?” :“我也是隨父亲送贡品到此的。” :“哦!舅父也在清河城吗?”闻言牧颜.笙歌语气激动的道。 在众多舅舅当中,就属这个大舅父最是疼他,他的黑龙嘶风踏雪马便是大舅父花重金购得并送与他的。说来自已有三年未见过大鼻父了,这许多年未见,如今听到大舅父就在城中,牧颜.笙歌便想立马前去寻他,而白子萱也似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轻声道:“刚好我也出来许久了,牧颜表兄不如与我一道回去吧,这许多年没见,父亲可时常念道你呢。” :“那就多谢子萱表妹了,说来这么多年,我也时常挂念舅父呢。” 今夜牧颜.笙歌并未牵马出行,刚好白子萱主仆三人也是徒步夜游,于是一行六人借着街道的灯火漫步向牧颜.笙歌舅父所在的客栈而去。 第十三章关西大都督 牧颜.笙歌与白子萱本就是青梅竹马,两人虽许久未见,但一路上说起话来却也不觉生疏。 “这几年南表兄随姑父效力于军中倒是成熟了不少,还记得表兄小时最是调皮,每次来雪唐总将府中弄得鸡飞狗跳,偏就爷爷与父亲最是疼你,别人多说一句你的不好,总免不了受罚。” 牧颜.笙歌微微一笑:“少不更事罢了,如今一想,那时却是做了不少混账事,不过说起来,那也是我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是呀,小的时候总想着长大,但等长大了,却发现苦脑也变多了” 牧颜.笙歌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不由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虽有苦恼之色,但却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子萱表妹面有愁苦,可有什么苦恼之事?”牧颜.笙歌问。 “唉” 白子萱轻叹一声:“表兄应知我母亲乃关东士族之女,因我母亲缘故,我自幼便喜爱诗词歌赋,也因此父亲从小便为我请了一位长离来的文士,长年教我诗歌文章。但关西学子如何比得关东文豪,所以年初时我向父亲提出,请他准我前往帝都洛宁,拜学关东诸位大学士,但父亲不但不准,反将我痛骂一通,他可从未如此骂过我。” “呵呵” 牧颜.笙歌轻声一笑,道:“要我说你也该骂,那关东辰朝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不视我关西为蛮荒野人,而你却心向辰朝,舅父又怎会喜欢。且我关西尚武,便是妇人也能骑马射箭,而你偏喜欢那些酸腐文人的无用诗章,以前舅父疼,便也依着你了,如今你却为了学那些无用之物便要离家远走,若我是舅父,我也骂你一通。” 白子萱争辩道:“诗词文章如何便是无用之物,三千年前,关西关东本为一家,同为华族,同含轩辕始祖血脉,为何三千年后,关东华族繁荣昌盛,雄视宇内,关西华族却蛮荒落后,成为被奴役之民,无他,文化尔,而文章诗词便是文化最好的载体与表现。” 牧颜.笙歌轻蔑一笑,道:“争霸天下,靠的是手中长刀利箭,胯下烈马宝驹,身后强兵捍将。诗词文章,不过是胜者的赞歌罢了,辰朝征服关西,靠的不也是这些诗词文章,靠的是十五万关西铁甲!”说完还暗自摇了摇控头,心道女子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白子萱摇了摇头,道:“兵马之利,能得天下一时,却不可得一世。古往今来,马上得天下者多不胜数,但马上治天下者可有一人?自辰朝征服关西这一百五十年来,设府制县,派遣流官,兴学教化,早已不知不觉间便同化了关西,现在你在这街上随便找一人,问他是辰朝人,还是关西那部民众,恐怕他多半会答你是辰朝人。这便是文化之力,诗词文章之力,是兵马战刀远远达不到的力量。”说完,白子萱一甩衣袖,快步而去。 牧颜.笙歌望着远去的靓丽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不明白这聊天为何还聊出了火气,毕竟做为一个自小生活在山北那样蛮荒之地的部落君长之子,他实在不明白这诗词文章怎么就比刀剑厉害了,于是在想了一想想不明白后,他干脆不想了,带着自己的两名侍卫快步向白子萱等人追去。 经过之前的事后,牧颜.笙歌与白子萱一路上便在未说过一句话,期间牧颜.笙歌倒是想找个话题与白子萱搭话,但每每一看到那张面如寒玉的俏美面容,他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得暗暗叹气,默默跟在白子萱身后向着舅父落脚的客栈而去。 来到客栈,牧颜.笙歌的出现着实让他的舅父“白冀”惊喜交加。待听牧颜.笙歌是随牧颜.正川一起南下后更是喜不自胜,二话不说拉着牧颜.笙歌便要前往牧颜.正川所在的客栈,牧颜.笙歌刚刚进门,连水也未来得及喝一口,便被拉着又出了门,他虽无奈,却也不敢多言,谁叫舅父与他父亲相交莫逆呢,于是只能乖乖带路。 牧颜.正川见白冀也是又惊又喜,当下便命人准备酒菜,于房中与白冀对面而坐,牧颜.笙歌于旁侍奉,三人边喝酒边交谈了起来。 席间,牧颜.正川对白冀道:“白兄,你我多年未见,不想却在这清河县城相遇,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四喜,今夜你我当大醉一场。” 白冀摇头笑道:“我倒想与南兄宿醉一场,然贡品交付之期已近,我是万万不敢耽搁,若耽误了时期,难保那关西都督“李誉”不会发兵雪唐,如今山北九部越发强大,他正想找机会杀鸡儆猴呢。” 一旁牧颜.笙歌冷哼一声道:“这些辰朝人当真是可恶,平时收我们那么多贡品也就算了,竟然连交付日期也如此严格,真是不可理喻。还有今日君父真是窝囊,堂堂赤颜大君长竟被百十个辰兵吓住了,要是我早下令将他们杀得个干净。” 牧颜.正川一指牧颜.笙歌,斥道:“你个竖子懂什么,若是一些马匪盗贼,咱们杀了也就杀了,可那是辰朝的关西军,他们所代表是大辰朝庭,我若下令斩杀了他们,山南六府十多万关西铁骑立马就能把咱们赤颜给平了。” :“但您也不能受那份气呀。”牧颜.笙歌不愤道。 :“怎么,你们在路上遇到了关西军的巡检游骑?”白冀好奇的问。 :“那次来不遇上几拨。”牧颜.正川喝口酒继续道:“这回还算好的,遇上一个好说话的,若遇到前几次那样的,就不是百十两银子能打发的了。” 白冀点点头:“这关西军的巡检游骑最近这几年确实越来越难缠了。” :“不说这些了。”牧颜.正川一举酒杯,道:“今夜你我俩痛饮一番,明日一早便一起前往长离。” :“这是自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顿酒宴直到午夜方才结束。因白冀已是醉得迷迷糊糊,牧颜.笙歌实在不放心他走夜路回去,于是便让客栈掌柜收拾出一间上房来让白冀在此住下,而他则在服侍父亲睡下后,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ò ? ó?) 长离自古就是关西经济与政治的中心,三千年前,华祖创建华族部落联盟时,便立都于长离,之后龙皇“公孙暮”建立大华王朝,也是立都于此。那怕之后华朝分崩离析,关西分裂为百十个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长离依然也是诸部中最强的存在。 一百五十年前,即辰朝贞武三十二年,辰武帝“虞烺”遣大将“樊黎”领军二十万大军西征关西。关西诸部民少兵寡,面对二十万如猛虎出笼般的辰军,无不一击而破,望风而降。只有以“王裕氏家族”为首的长离部族,以孤城一座,老弱残兵三万,在二十万辰军如狂风暴雨的猛烈攻势下,硬生生抵抗了两年之久,就连辰军主帅“樊黎”也感叹,撼长离如撼山尔。 辰朝征服关西后,辰武帝下旨,并关西诸部土地,设关西都督府,樊黎为首任大都督,关西都督府以离山为界共分两部,离山之南设长离、银临、汉川、新庆、静安、九泉六府七十二县,各府县由朝庭统一派遣官员管理。离山之北则以地域与部族为准,设三十九卫军镇,任命山北各部君长为军镇卫指挥使,世袭罔替。不过这一百多年来,经过拼杀与兼并,当初的三十九个军镇到如今只剩下了赤颜、叶赫、雪唐、新月、九原、嵩阳、荼岩、雨雄、新云这九个。 后来虽有西部“格奴颜国”崛起与辰朝争夺关西,然百十年来,关西大地依然被大辰王朝牢牢控制在手中,为防格奴颜人东侵,辰朝在关西的驻兵高达十五六万人,以镇、城、戍堡、烽等四级军事机构为依托,以长离为中心,建立了一套严密的防御体系,镇守着关西的万里江山。 而此时的牧颜.笙歌与其父亲和舅父三人,此刻正站在长离都督府的正门前,等待着关西都督李誉的召见。 十数日的路程,牧颜.笙歌终于来到了这座他内心极其向往的城市~长离。在每个关西人的心目中,长离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心之城,三千年前,华祖“轩辕”在此被四方部落推举为部落联盟首领,从此一个叫“华”的民族诞生了。之后公孙氏以此为都,建立了东洲第一个国家“大华国”。关西人的英雄神武天王“王裕熙闵”以及他的后代王裕一族也以此地为基,带领着关西各部族英勇的抵抗着禹辰两朝大军的侵略。如果说,洛京是关东华族人心中的圣城的话,那长离便是关西华族人心中的圣城。只可惜,因为要赶着交割给辰朝新皇帝的贡品,牧颜.笙歌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座圣城,便只能与父亲和舅父一道,急急赶来了位于长离城中心的关西都督府门前。 原本在牧颜.笙歌想来,他们千里迢迢而来,所带的那些价质不菲的金银玉器又是给辰朝皇帝的贡品,做为臣子,都督府的人应当很是重视才对。但让牧颜.笙歌没想到的是,都督府的人非但不重视,反而可以说是怠慢了,从车队到此,牧颜.笙歌的父亲牧颜.正川请守门的门卫通报开始,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关西大都督既没让人召见他们,也没派人来核查接收,就是连来问一问的人都没有,一开始还因车队阻塞了都督府的大门而被守门的卫兵驱赶。看着都督府门前大街上对他们指指点点的行人,牧颜.笙歌的心中再次感到了无尽的屈辱。 就在牧颜.笙歌因屈辱忍不住想抽刀砍人之时,终于有一个卫兵打扮的人从都督府的大门内跑了出来,对牧颜.笙歌和牧颜.正川与白冀躬身一礼道:“大都督请诸位进去,自于贡品则由长史大人负责核查接收,诸位不必担心。” :“如此多谢,请前方带路。”牧颜.正川回礼说道。 都督府占地广阔,重重叠叠的院落不知有多少,亭台楼阁精巧雅致,巨大的建筑物上雕梁画柱,显得富丽堂皇,到处都种满了名贵花木,虽是万物凋零的初冬时节,但都督府上依然可以感觉到点点绿意。 “卑职等,拜见大都督!” 跟随那名卫兵进了都督府大堂,三人对正襟危坐于主案上的关西大都督“李誉”单膝跪地行礼道。 李誉扫了一眼下首三人,“免礼,赐坐。” :“谢大都督。” 待站起身来,牧颜.笙歌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起了这位掌握了关西九千里疆域十数万铁骑的主宰来,只见他四十五六左右,身着一件玄虎啸天紫袍,神态严肃,浓眉大眼,威风凛凛让人隐隐有不敢直视之感。 :“之前公务繁忙,怠慢几位了,望请见谅。” 刚坐下的三人连忙起身连道不敢。 见三人那谦卑的模样,李誉满意一笑,抬手一压让三人重新坐下,勿然,他的目光落到到了三人中那身在最后的少年,李誉注意到,那少年虽与牧颜.正川和白冀一般,对他表现得虽是十分的恭敬与谦卑,但那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里却满是狂野与不拘,一看便知他非是真心敬畏自己。自他上任关西大都督以来,还未见过不敬他怕他的关西人,好奇心下,他不自觉的细细打量起了那个少年,只见这少年身高七尺,身着一拢玄纹云袖的赤色戎衣,身形伟岸,肤色古铜,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气质狂野孤傲却不盛气逼人。李誉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少年英杰。 :“这位是?”李誉问。 牧颜.正川上前答道:“这是犬子牧颜.笙歌。笙歌,还不快上前见过都督大人。” 牧颜.笙歌上前躬身施礼道:“牧颜.笙歌参见都督大人。” 李誉点点头,道:“早听说牧颜指挥使膝下有一子,能征善战,颇有牧颜指挥使当年风范,想来便是此子吧。” 牧颜.正川躬身道:“当不得都督大人称赞,正是此子,” 李誉点点头:“果如传言那般,真乃少年英雄。” 牧颜.正川道:“都督大人谬赞了,比起都督大人的两位公子,犬子实在不算什么。” 李誉微微一笑,不在说此话题,转而说起了其他。就这样,在闲谈了约一刻钟后,牧颜.正川、白冀和牧颜.笙歌便与李誉告辞出了都督府,因为来时并未细细打量过长离这座人口五十余万的大城,于是在与父亲和舅父说一声后,牧颜.笙歌便带着几个侍卫游玩去了。 第十四章新月二公子 长离古称离城,是东洲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华祖在此建都时称其为离京,龙皇“公孙暮”于此建都时兴建了历史上的第一座王宫“神羽王宫”。三千年前的长离是什么样牧颜.笙歌并不知道,但他知道那时的长离是最为繁华最为辉煌的时代,那时的长离,是关西关东乃至整个东洲的中心。那时的东洲百国、四方万族之人,无不以到长离为荣,无不以能在长离定居而为终身幸事,不过只可惜,就是这样一座辉煌的城市,却自华朝“五候之乱”,华朝分崩离析之后便逐渐变得没落,华朝之后虽有数个关西王朝定都于此,但因为各种原因,长离却都没有在复兴起来,以至天下中心的位置最终被关东的洛京洛宁城所取代。 游走于长离的街道之间的牧颜.笙歌等人均被长离的繁华所震撼。做为古城,长离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而且做为关西都督府所在地,人口也达到了五十余万人之巨,要知道,整个关西人口也不过才堪堪三百余万。长离不但是关西的中心,还是东西方商路的起点,关东商人若要前往西域十六国乃至泰西诸国行商,必先到长离休整,而西方商人东来辰朝,长离也是他们必经的落脚点,是以自古以来长离的商业便极为发达,在繁花似锦的大街上,不但有黑瞳黑发的普通的华族人,还能看见高鼻深目的泰西人,金发碧眼远在西方万里之外的西海洲塞格尼尔人。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离太阳落山还有些时间,也正是城中最为热闹的时候。牧颜.笙歌与一众护卫一路向城南而去,牧颜.笙歌虽未来过长离,但长离南市永兴坊的繁华他却是早有严闻。缓步而行,看着街道上那穿流而过的的人群,感受着那片繁华和安宁,他不由产生了一丝向往,但随后他却又自嘲一笑,山北虽苦寒且多战乱,但那里却是他的家,有他不可割舍的亲人与族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当行过一条街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气,顿时令牧颜.笙歌眼睛一亮,顺着香味望去,当看见不远处一家小店挑起的店帘时顿时就笑了。 “走,去瞧瞧。”牧颜.笙歌笑着说道,众护卫顺着他指向的地方望去,心中暗暗叫苦,因为牧颜.笙歌要去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桂花鸭铺,铺前挂着一串的桂林鸭,铺子生意不错,光顾的客人不少。护卫们怎么都没想到大公子会突然对这起了兴趣,可大公子要去他们又不敢阻拦,只能陪着往那铺子走。 来到鸭铺前,打量了一下,牧颜.笙歌径直向里走去,铺子并不大,外面排队的客人不少,不过店堂里到有空位,找了张空桌坐下,顿时就有伙计上前招呼。 “这位公子,想吃点什么本店的桂花鸭可是长离城的一绝,要不来点”伙计倒会招呼客人,见牧颜.笙歌穿着虽然普通,但这衣服料子却实在不一般,而且气度不凡,再加上边上的随从着的几个护院一样的下人,看来不是城中那位大人家的公子就是关东来的富豪子弟。 牧颜.笙歌笑着点头道“行呀,给我们先来两只,挑好的也切好一些,再来点拿手的鸭肴,对了,有鸭血汤么” “这个自然是有的,不瞒您说,小店的鸭血汤远近闻名,保您喝了下次还想来。”伙计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准备了。 店家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切好的鸭子和小菜就上来了,还有牧颜.笙歌特意要的鸭血汤。先用筷子夹了块鸭子放进嘴中,略微一嚼,满口生香。再用调羹喝一口汤,鲜美的滋味充满了口腔,令他顿时叫好。 就在牧颜.笙歌刚要大快朵颐之时,小店之内又进来了两人,他坐的位置本就离店门不远,一抬眼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只不过看清来人后他不由一愣。进来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左右年纪,一袭青衣,修长身材,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端端是一位文秀俊朗的佳公子。而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清丽秀雅,容色极美。两人缓步走进小店,行走间比肩而行,轻声细语,行为举止颇为亲密。 男的俊朗,女的貌美,旁人见了无不暗道真真是一对郎才女貌,但牧颜.笙歌却是心中惊讶的同时又是难堪,无他,进来那二人中的女子正是他的表妹白子萱。 牧颜.笙歌与白子萱自小青梅竹马,两人又有婚约在身,加在对于这个表妹牧颜.笙歌内心也很是喜欢,是以在牧颜.笙歌心中,白子萱早早就是他的妻子了,如今却见她与那俊朗男子并肩而行,举止间又是那般的亲密,心中顿时一阵无名火起,猛然站起身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将那个小白脸揍上一顿,但随既想到此处乃是闹市,又不清楚哪人与白子萱又是何种关系,贸然冲上去除了惹人笑话外,恐怕还会让白子萱生气,于是只得压下心头火气,喊出声来:“子萱表妹!” 白子萱听到有人唤她,便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待见到是牧颜.笙歌时,心头一跳,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惊慌与尴尬,不过随后又转为了平静,她缓走几步来到牧颜.笙歌桌前,面带笑意:“真巧啊牧颜表兄,没想到你也在此处。姑父呢?没与你在一起吗?” 牧颜.笙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紧跟随在白子萱身后的哪个青年,问:“子萱表妹,这位仁兄是?” 白子萱还未答,哪个青年便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姓岳名千云,乃是新月卫都指挥使的次子,这位想来应该就是子萱姑娘的表兄,赤颜卫的长公子牧颜公子了吧,在下久仰牧颜兄的大名。” 牧颜.笙歌本就因这小白脸与白子萱走得太近对他生不出好感来,如今听他不用白姑娘而是用子萱姑娘这等颇为亲昵的称呼来称呼白子萱,内心更是不爽,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对他以礼相待,他也不太好失了礼数,于是也抱拳道:“岳兄原来是新月卫的二公子,当真是失敬失敬。” 山北九部各有强弱,其中以赤颜、新云、雨雄、叶赫四部最强,称为上四部,雪唐、新月、九原、嵩阳、荼岩次之,称为下五部,而下五部中,实力最强者便是这新月部了。而近二十年来,经过当代新月大君长“岳丞”的励精图治,新月的实力大为增强,已隐隐有超越上四部中实力最弱的叶赫,成为新的上四部之一的架势。 双方见礼完毕坐下后,牧颜.笙歌随口便问:“我这表妹常居于府中不怎么出门,却不知岳兄是如何与她想识的?” 岳千云一笑,道:“说来也没什么,午时我在路旁闲游,见几个地痞流氓在调戏子萱姑娘,于是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这才与子萱姑娘相识的。” 之前见白子萱未带护卫,牧颜.笙歌便知她应是偷跑出来的,如今听得她遭人调戏,不免心中后怕,忍不住扭头瞪了白子萱一眠,白子萱被他一瞪,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牧颜.笙歌又问:“岳兄莫非也是随同家中父兄南下,为那大辰皇帝送贡品的?” 在牧颜.笙歌想来,这岳千云既是新月部的二公子,那恐怕也与他一样,是随同家中父兄南下长离,见识见识这座千年古城的苍桑与繁华,却不想岳千云却是摇了摇头:“小弟非是随父兄南下为大辰皇帝陛下送那贡品,而是为了在这长离城中读书求学的。” :“读书求学?” 岳千云点点头:“家父常说,书乃理之载,常读书可知礼明义,是以从小便将我送到这长离城中拜了理学大家“荀夫子”为师,以求学问,想想到如今,己有五六个年头了。” :“哦” 白子萱惊讶道:“之前与岳公子交谈便觉公子学识渊博,却原来是大师门下,怪不得。” :“哪里哪里,在下虽拜入荀夫子门下,却也不过是记名弟子,而且相比于诸位师兄,我这点微未学问算得了什么。” 岳千云嘴上虽然谦虚,但脸上的那一丝得意却被牧颜.笙歌看得清楚,他最烦那些文人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很在意的事,却又要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一点也不爽快。在他看来,身为血性男儿,凡事都该光明磊落,又何须如小女儿那般惺惺作态。牧颜.笙歌对这岳千云本就不喜,如今见他这般作态,心中更是对讨厌反感起来。 :“荀夫子乃学博天下的一代宗师,当年虽受召入朝教习诸皇子,但亦不忘设教坛于宫墙之外。之后虽因立储之事触怒天颜,以太傅之身被贬为白衣,发配关西,却也将文风带到了这蛮荒的关西,他创立的长离书院如今也是关西第一等的书院,岳公子,能拜在他老人家的门下,当真令人羡慕。” 白子萱虽然也看到了岳千云脸上的得意,但她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内心之中也是毫无波澜,她本就喜爱文学,从小又拜得名师,早就将自己归为文坛弟子一类,对于文人间的一些作态也早已是见怪不怪,甚至有时她也会如此,所以倒也没像牧颜.笙歌那般生出讨厌与反感。 :“确实,能拜在恩师门下,虽是记名,却也是我之幸事。” 两人在哪侃侃而谈,一时间牧颜.笙歌却是插不上嘴了,莫说他不认识什么荀夫子,就是连长离书院他也是没听说过,之后那二人又将话题从书院夫子转到了诗词歌赋,人文地理,趣闻杂事,这让只能说是认识字的牧颜.笙歌更加说不上话了,见他们二人在哪相谈甚欢,自己只能闷头吃菜,牧颜.笙歌一时间只感心苦闷难受,却又毫无办法。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兴之所至,还要相约夜游长离,见两人对视间那眼眸中的丝丝情意,牧颜.笙歌哪里敢在让他们在相处下去,是以便以出来已久,在不回去恐家人担心为理由,否决了两人夜游长离的提议,两人虽是不舍,但牧颜.笙歌说的却也在理,于是只得惜惜相别,相约来日在聚。 第十五章伤心与提亲 随着时间渐渐进入岁末,关西的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甚至今天还下了场雪,鹅毛般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地上一会儿就白了,推开房间的窗户,望着窗外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牧颜.笙歌轻声叹了口气,对于此次的南下之旅,一开始他是抱有很大期待的,但自过了静安府后,不顺心的事便接二连三的发生,先是遇到关西军巡检游骑的勒索,后又受到了关西都护府的冷遇,更让他心烦的则是他的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这十数日来,他的那位表妹总是神神秘秘的,很多时候都是午时刚过便一个人偷偷出了门,直至傍晚方才回来,牧颜.笙歌问她,她总说未来过长离,想见识一下长离的繁华,牧颜.笙歌提出相陪,她也总是婉言相拒,甚至有一次牧颜.笙歌坚持陪同时她还发了脾气,搞得牧颜.笙歌还有些莫名其妙,今日牧颜.笙歌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看看白子萱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午时刚过,牧颜.笙歌又见白子萱一个人偷偷出了门,而牧颜.笙歌则在她刚出了门后也偷偷跟在了她的身后。他一路跟随,途中小心翼翼,不曾惊动过前面的白子萱,两人一前一后,一路穿街过巷,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从人来人往的繁荣街道,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小湖泊,湖泊不大,方圆不过才一里左右,湖边杨柳枝随风荡扬,虽是初冬时节,柳枝上早已没了春夏时的绿意,但在这冬日的寒风中,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凄美。然则那时的牧颜.笙歌却已没有了欣赏那种别样美景的心情。他躲在棵一人腰粗的柳树之后,目光注视着湖边小道之上的那个苗条身影, 小湖碧水之旁,清幽小道之上,女子低垂着眉,面带几分期待,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去竟如此美丽。寒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也拂起了她那身白色衣裳,碧水白衣,宛如仙女,牧颜.笙歌内心忽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安宁与温柔,那女子,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一起玩耍,虽说自他参军随父征战后,与她已有数年未见,但她的身影,却早已印入了他的心中。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便认定了她是他这一生的致爱,是他一生想要守护之人,纵然为了她历尽百折千劫,也是毫不迟疑,决不后悔。 :“子萱姑娘。” 忽然,一声呼唤传来,打破了牧颜.笙歌的臆想,也打破了他内心深处的安宁与温柔,他分明看到,自那一声呼唤的响起,白子萱的眼光中便瞬间充满了欢喜之意,那晶莹剔透小巧的嘴角也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岳公子,你来了啊。” 白子萱缓缓转过身,轻声向向她走来的那道身影说道。 牧颜.笙歌他艰难地向那道身影望去,只见在那条幽幽的小道另一边,正快步走来一人,唇若涂丹,肤如凝脂,英俊不凡,不是那个新月部的二公子岳千云又是何人。 那一刻,牧颜.笙歌的心仿佛被破开了一样,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原来她不是出来游玩的,而是来私会她的岳公子的,我真傻,我真的好傻。一瞬间,一种被背叛与伤害的感觉充斥着牧颜.笙歌的身心,但他却又出奇的没感到一丝愤怒,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 只见岳千云快步走到白子萱身旁,温声道:“对不起,今日夫子让我办点事来晚了,害你久等了。” 白子萱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没来多久。” 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岳千云忍不住幽幽轻声道:“子萱,你好美!” 白子萱脸上一红,偏过头道:“你别这样说,怪不好意思的。” 岳千云却微微一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那美丽的脸庞,柔声道:“子萱姑娘,自那日见到你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这些时日来我脑中反反复复都是你的影子啊,让我夜不能寐,相思难止。” 听着他口中那有些轻薄的话语,白子萱羞得低下头去,俏脸之上不知不觉又红了一分,但她并未感到些许恼怒,反而只感丝丝甜蜜涌上心头。 见白子萱低下了头,以为她不信自己,岳千云急道:“莫非子萱姑娘不信在下所言,那在下发誓,若在下有半句虚言,便让我……” 他的誓言还未发完,便被一支芊芊玉手给堵住了,白子萱抬起头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信你的,其实,我,我对你,也是如此的。” 岳千云大喜,仿佛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了一下才追问道:“真的么,子萱姑娘。” 白子萱轻轻点点头,便不敢再看岳千云,却不料过了许久,岳千云许久都没有声音,白子萱心中奇怪,偷偷抬眼看他,只见岳千云眼中满是欢喜,笑容满面,说不出的幸福样子。 他二人这般对视良久,忽地张开双臂,彼此拥抱在一起。一股寒风袭来,吹起两人的衣角,却吹不灭他们两人心头的火热,只是他们不知道他是,这股寒风不只吹起了他们的衣角,也吹寒了另一个人的心。 牧颜.笙歌一直没有出现,哪怕那两个人己过走了许久,他也没有出现。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柳枝随着凛冽的冬日寒风摇晃着身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许久许久,风停了,雪也停了,望着之前那两人所站的地方,牧颜.笙歌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他抬起脚,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浑浑噩噩之间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直到耳边响起一声吆喝方才将他唤醒,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天早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而他则正站在一家酒肆的门口,而那一声吆喝正是酒肆小二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声音。 都说一醉解千愁,老天还真照顾我,让我不知不觉到这来了,也罢,今日我便喝他个一醉方休,忘了这诸般烦恼。牧颜.笙歌嘴角苦笑,抬腿便走进了那家酒肆,的刚一进门,便有一小二打扮的人上前招呼。 :“客官需要什么?” :“你这可有酒?” 小二一笑:“客官说笑,这乃是酒肆,自然是有酒。” 牧颜.笙歌一愣,随后忍不住自嘲一笑,他当真糊涂了,轻轻摇了摇头,又问那小二:“你这里最烈的酒是那一种。” 小二一笑,道:“要说最烈的酒,那当然是咱们长离最有名的‘西风烈’了,此酒闻之香气扑鼻令人陶醉,初入口时如急风烈火让人难以下咽,但片刻后却变得幽雅细腻今人回味悠长,客官可是要来上一壶?” :“给我来上一坛吧。” :“一坛!” 小二一愣,随后道:“客官,此酒性烈,多饮恐会伤身啊!” 牧颜.笙歌哈哈大笑,指着那小二道:“你这人当真有趣,别人巴不得多卖些,你却劝人少买,你就不怕你家掌柜怪罪于你?” :“是是是,那客官可还要些下酒的吃食?”小二又问。 牧颜.笙歌一摆手:“无需,你只管上酒就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便扔给了那个小二。 小二接过银子,面露欣喜道:“好了,客官您里面请。” 跟在小二身后,牧颜.笙歌不经意间打量了四下一番,这家酒肆共分上下两层,一层宽敞明亮,厅中几近百余张长案疏落有致的错落着,皆是宾客满座,看样子这家酒肆的生意很是兴隆,此刻因为一层已经没了位子,牧颜.笙歌只得跟着小二上了二层。而二层则是十几间雅阁,听小二说,这二楼雅间因装饰与规格的大小,共分为天地人三种,其中以春夏秋冬为名的四间天字号最是华丽,而人字号则最差。 牧颜.笙歌一边听着小二的介绍,一边向着一处空着的雅间走去。只是,在经过一处名为‘秋风落叶’的雅间时,牧颜.笙歌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白子萱” 听到表妹的名字,牧颜.笙歌忍不住停下脚步来细听。 :“你们是不知道,那白家小姐对我是多么喜欢,甚至今日还向我表了白,说非我不嫁呢!” 这是那位新月二公子岳千云的声音,只是听着却没了往日的儒雅,反倒多了一丝痞气。 :“客官?” 牧颜.笙歌伸手打断了想要说话的店小二,并示意他禁声。牧颜.笙歌将耳朵靠近了雅间房门,继续听着里面的对话。 :“可是我听说那白家小姐可是赤颜卫指挥使之子,牧颜.笙歌的未婚妻啊,岳兄抢了他的女人,就不怕报复?”雅间里,另一个声音响起道。 :“怕什么,我又并非真要娶那白家小姐为妻,等我将她搞上了床玩够了,在还给那什么牧颜.笙歌就是了。” :“哈哈哈,岳兄啊,你可真够坏的。” 牧颜.笙歌在门外听得双目圆睁,只感胸中一股怒气上涌,猛的抬脚便将房门踹开。之后便大步走进雅间之内,一进去,牧颜.笙歌便见岳千云正与一蓝衣青年正举杯狂笑。 雅间内的蓝衣青年与岳千云正笑得不得所以,忽听门口传来巨响,转头一望便见牧颜.笙歌正怒气冲冲向他们走来。 岳千云吓了一跳,刚要说话,便被牧颜.笙歌一拳打在脸上,岳千云忍不住向后倒去,牧颜.笙歌骑上去便是一顿暴打,岳千云被打得一边护住要害一边大喊:“住手,快住手,我是新月二公子,你这般欺辱于我,就不怕引发两部大战吗?” 引发大战!牧颜.笙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虽然这二十年新月实力大为增强,变得有些不容小觑起来,但他倒还真不惧怕他新月,莫说白子萱乃是他在山北世人所知的未婚妻,而这人却对她生出了那等下贱心思,着实是让人恼恨,今日若不将他打个半死出了胸中恶气,就妄为关西男儿。就单以两部实力来说,真发生了战事,赤颜也不怕他新月,赤颜有民二十二万,府兵三万有余,若不分老弱全力征兵的话,能得军近十万,而新月有民不过十四五万,府兵也才堪堪一万五六千人,就是全力征兵也不过六七万。而且就两军战力来说,在铁与血中成长起来的赤颜军,又岂是少有大战的新月军能比的。 既然不怕,牧颜.笙歌又何必留手,一顿暴打,直将岳千云打得站不起来方才罢手,而那蓝衣青年与店小二从始至终都只敢在一旁看。当然,牧颜.笙歌也不会真将岳千云打死,这点分寸他还有的。 望着在地上宛如死狗一样的新月二公子,牧颜.笙歌冷笑一声,转身便向着他们所在的驿馆而去。 回到驿馆,牧颜.笙歌刚走大厅便见牧颜正川正坐在一处桌案旁喝着香茶,明显是在等他回来。 见到牧颜.笙歌回来,牧颜正川好奇的问道:“你去了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牧颜.笙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牧颜.笙歌想了想,还是把今日遇到岳千云的事告诉了父亲,连带着也把白子萱的事也说了。 牧颜正川听完牧颜.笙歌的诉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岳丞老儿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算计到咱俩的头上。”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子萱那丫头也真是,连好坏都分不清楚,她难道就没发觉别人那是特意接近她的吗?” :“君父,现在说这些干嘛,如今子萱表妹的一颗心都在那小子身上,现在你就是说那小子是故故意接近她的她也不会信的。” 看着儿子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牧颜正川指着他忍不住气脑道:“你呀你呀,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平时那股机灵到那去了。” :“表妹不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牧颜.笙歌丧气道。 :“她喜不喜欢你有什么用,别忘了,你和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而且你的舅父不就住在隔壁的吗。” 牧颜.笙歌面露喜色:“君父是说……?” 牧颜正川一笑:“先下手为强,女孩子嘛,对情情爱爱的总有些那什么,但嫁了人便好了,现在子萱丫头不喜欢你,但嫁了你后朝夕相处的时间了就会喜欢的。想当年,你娘在嫁给我之前,不也哭哭啼啼的死活不愿意,但你看现在我们不也是恩爱有加的嘛。哎,你慢点……” 有了主意,牧颜.笙歌哪里还会听牧颜正川说他的那些恩爱往事,拉着他便急急向白冀的房间走去。夜已深了,本已经准备睡下白冀被突然而来的父子二人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待听了他们的来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笙歌侄儿,那有你这样提亲的,既无三媒也无六聘,怎的,你是想白娶我那宝贝女儿吗?” :“不是,舅父,是,哎呀。”牧颜.笙歌张嘴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急得他直抓头发。 白冀一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与萱儿既有婚约在身,我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该有的礼数还得有,这样,这次回去,你便正式来我们雪唐提亲如何,刚好你也许久没去见你外祖父,他老人家可时常念叨你。” :“哎” 而就在白冀正式同意了牧颜.笙歌与白子萱的婚事时,在长离城另一处驿馆中,岳千云正跪倒在一个华衣老者脚下,一边揉着被牧颜.笙歌一拳打肿了的脸,一边哭诉道:“君父,你要为孩儿报仇啊。” 那华衣老者却是冷哼一声:“你这无用的废物,还好意思让我给你报仇,你难道不知道那白家小姐是牧颜正川那斯的准儿媳妇吗,你这是给咱们新月树立了一个大敌啊。” :“可是。” :“还可什么” 见岳千云还要争辩,老者怒吼一声:“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也不要在去见那位白家小姐,免得被牧颜正川那斯抓住把柄。” 岳千云急道:“君父!你不能这样,你就算不让我见白子萱,但还要回书院啊!” 老者双眼一瞪:“回什么回,当初我让你来长离书院是为了让你读书明理的,可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整天不是流连于青楼妓馆,就是用你那不知道在那抄来的几首烂诗哄骗长离城里贵妇少女,既然如此,倒还不如让你跟,我回月泉算了。” :“君父!” :“滚!” 岳千云还要争辩,却被老者的一声怒吼给吓得住了嘴,最后只能苦着,一张脸退出了房间。 第十六章帕罗来使 在完成交付完贡品与一些其他事宜之后,南下的山北各部之人开始陆续返回,而停留长离半月之久的赤颜部众人也各开始各自准备行装,准备回归紫叶,而众人之中最急的,莫过于牧颜.笙歌了,这倒不是他离家日久想家了,而是这次回去后,他便要正式向雪唐部提亲,迎娶他那位心心念念的表妹白子萱了。 自辰朝征服关西这一百多年来,关西在许多方面都受到了关东的影响,就拿成亲这件事来说,关西人特别是关西的贵族与士人,也开始讲究起了关东的三书六礼。 所谓三书,就是奉行六礼应备有的文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书。聘书是男家交予女家的用作确定婚约的书柬。礼书是女家详细列明过大礼时的物品和数量的书信。迎书则是迎亲当日,男方送给女方的书柬。 而六礼则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种礼节。纳采即提亲,问名则是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这两项主要由男方请的媒人负责。纳吉又称过文定,男家会请算命先生根据男女双方的年庚八字推算双方是否相配,以决定这婚事是否吉利。八字相合,这门亲事也就定下来了。纳征亦称纳币,即男方家以聘礼送给女方家。女家接受男方的聘礼,称之为许缨。请期又称择日,即男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最后就是亲迎了,即新郎亲至女家迎娶。亲迎是夫妻关系是否完全确立的基本依据。凡未亲迎而夫死,女可以改嫁。而一旦举行了亲迎之礼后夫死,按礼俗规定,新妇就只能认命“从一而终”。 三书六礼在关东极受重视,据传关东一些门阀家族联姻,这一套流程下来,便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可谓既是隆重又是繁琐。不过牧颜.笙歌与白子萱自小便有婚约在,虽这套三书六礼的流程不可少,但更多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比如这纳采与纳吉,按礼要男方请的媒人上门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之后,男家又会请算命先生根据男女双方的年庚八字推算双方是否相配,以决定这婚事是否吉利,而牧颜.笙歌与白子萱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俩人的年庚八字,在小时候定亲之时,牧颜.笙歌的祖父便早已请人算过了。 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便要迎娶心爱之人,牧颜.笙歌的心便忍不住的激动,脸上也没有了前几日的苦闷。至于白子萱是不是喜欢他,愿不愿意嫁给他,这些牧颜.笙歌一点也不担心,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她还敢违抗她的父母不成。而那位新月的二公子岳千云,自从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并将他打了一顿后,牧颜.笙歌便在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大辰元顺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在准备完毕后,赤颜一行人开始起程北返,而白冀与白子萱等雪唐族人,因要先行回去准备迎接赤颜的提亲,是以早在几日前便先行一步了。 一行三百来人,在牧颜正川与牧颜.笙歌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开出了长离的东大门,迎着冬日的寒风,向着东北方的静安府而去,到达静安府后,又转道向北到九原,之后又向西北方向途经新月、叶赫二部,行程数千里历时半个多月最终到达紫叶。 紫叶城东门,时值正午,早已得到回报的一干赤颜文武与牧颜氏亲族早早来到城门口迎接,待见到东方天际远远有一支人马而来,众人脸上内心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往年,赤颜部的贡品都是选一得力重臣南下相送,但令年因乃是新帝登基,是以牧颜正川才亲自南下。山北各部之间多为世仇,而牧颜正川与牧颜.笙歌所带不过三百人,其中战兵不过百余,南下或北返途中,若有人领兵埋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好在如今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众人心中担忧便也放下了。 一行三百人缓缓行进至城门处后,城门口的一众赤颜文武与牧颜氏亲族便纷纷抱拳躬身行礼:“恭迎君上。” 牧颜正川右手微抬:“免礼。” :“谢君上” 牧颜正川与牧颜.笙歌跳下马来,当先向着站在众人之前的一个三十七年纪的妇人走去,那妇人脸上稍施薄粉,身穿一抹青白色宫服,颜色清淡,样式普遍。一头青丝只是一个简单的反绾髻,上挽一个碧玉的小巧玲珑钗,耳上配了珊瑚珠的耳坠,打扮既不出挑也不显得小气。 妇人见牧颜正川向她走来,脸上微一笑,行了一个万福礼后,轻声唤了一声”夫君”,却原来这妇人正是牧颜正川的妻子,牧颜.笙歌的母亲,雪唐白氏之女,白若曦。 :“夫人免礼”牧颜正川快步上前将她抚起。 :“孩儿见过母亲。”牧颜.笙歌上前,恭恭敬敬的给白若曦行了一个大礼。 待牧颜.笙歌行礼完毕,白若曦微笑着伸手将他抚起,纤纤玉手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风尘,道:“这一路南下,千里迢迢的,大郎吃了不少苦吧?” 牧颜.笙歌摇了摇头:“此番南下,儿子见识了不少东西,至于苦倒也没吃多少,就是路途遥远,行程中难免有些无聊。” :“你呀”白若曦轻点了一下牧颜.笙歌的头,眼中竟是慈爱。 :“云卿拜见君父,拜见大兄。”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走出,对着牧颜正川与牧颜.笙歌便盈盈下拜道。这少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陪同白若曦前往雪唐归来的牧颜.云卿,牧颜正川二子,牧颜.笙歌的同母胞弟。牧颜.笙歌与牧颜.云卿虽是一母同胞,但俩人无能是相貌还是气质皆大相径庭,相比于牧颜.笙歌继承了其父的英武阳刚,那牧颜.云卿便是得了他们母亲的柔美俊朗,此时的牧颜.云卿一身白衣胜雪,乌黑长发简单束起。言笑吟吟,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外人见了,不免道一句好一个翩翩浊世的白衣佳公子。 :“二郎快起身吧,这数月未见,倒越发俊朗了。” 牧颜正川脸上笑意盈盈,他膝下两子,长子牧颜.笙歌英武俊朗,善战知兵,是他满意的基业继承人,而二子牧颜.云卿虽在兵法战阵方面不如长子,但聪慧过人,于一些事务上常有独特见解,若非他年纪太小,白若曦也不愿让他过早接触官场,恐怕现在会是牧颜正川的得力臂助。 待一家人见礼完毕,又寒暄几句后,便又重新起程,向着城中心的指挥使府而去。回到指挥使府,一众文武本欲告退,但牧颜正川却叫住了他们,南下月余,虽一众文武不曾懈怠,但一些重要事务还是要他亲自过问和处理。 :“君上,根据咱们与帕罗的盟约,双方已于一月之前在叶西与塘横二城开设边市,自边市开通起,不少帕罗商人与部民来到边市,以马匹皮革换取咱们从各地收来的粮食,不过短短一个月,咱们便从帕罗人那里换到了三千匹良马,上万张各等片革,可谓收获颇丰。” 虽己年过五十,但风姿依然绰约的户司司丞纪泉笑意盈盈的禀告道,尚书府下属六司中,户司掌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如今边市开通,户司以一些一府库中的陈粮,便换得了这些平时需花重金才能得到的良马皮革,常年缺钱的户司可谓是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而作为户司司丞的纪泉又怎能不高兴。 :“嗯,皮革全部交到匠作坊打造铠甲,至于三千匹良马,挑选一部分交给督军府,剩下的全部运到山南或关东换成粮食,好与帕罗人继续交易。” :“是” :“众卿可还有事禀告?”牧颜正川正了正因连日赶路而有些疲惫的身子,环视了堂内众人一眼,问道。 尚书府令王裕成禾出身道:“君上,帕罗的使团已于五日前过了左章,不日便要到达紫叶,而随行的还有帕罗答应给咱们的一万匹战马。” :“嗯” 牧颜正川点点头:“帕罗来使,身为华祖子孙礼仪之邦,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这样,既然和谈之事荀卿与大郎谈成的,那你们便去迎一迎帕罗人的使团,顺便接收一下那一万匹战马。” :“是” 牧颜.笙歌与荀纪纷纷上前领命。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