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美女百唇谱》 第一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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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气象台说,今年梅雨季节很可能不会下雨,但是实际上,现在没有一天可以算得上是好天气。每天都是这样要下不下的样子。 虽然雨很少下,但是有雾的天气却很多,就像是盛夏一样。也就是说:人体不适指数达到了八十多。在这种天气下,不光人的身体不舒服,就连大家的精神状态,也陷入了一种快要发疯的地步。 时间: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二日凌晨四点。 地点:东京都世田谷区成城町。 在这之前的晚上,也是起了很大的雾,成城町的树木也特别多。在那些树的树梢上,雾凝成了水滴,从树梢上滴下来的水滴,让人以为是刚下过雨一样。八点钟的时候,温度还有三十度。口鼻就像是被人用布堵住了一样,完全喘不过气来。连离市中心那么远、而且一直都那么干燥的成城町都这样了,那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心,究竟会有多难受,恐怕是可想而知了吧。 好在,过了深夜十二点以后,温度开始下降,不适指数也下降了好多。但是,雾气还是一样浓厚。 这天早晨,成城警察署所属的田村巡查,开始了第二次巡逻。 怀中的电筒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闭,就这样,田村巡查在自己的巡逻区域里慢慢地巡视着。街道还在黎明前黑暗的包围中,雾气也还是那么重。 这附近是东京有名的高级住宅区,田村巡查现在巡逻的地方,两边是很多漂亮的房子。街道就像是围棋的交错线一样,整齐干净。 但是,田村巡查也知道,在这些壮观的家院中,也有不少可疑的人物。因为,很多建造这些家院的人,都在战后没落了,所以,现在住户中,有很多人都是战后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在他们里面,混有不少来历和背景不明的人。前不久,在这儿的某个外国人居住的大房子里面,警方就搜出来大量的毒品。这件事情让整个町里面的人都吃了一惊。 “咦。” 田村巡查突然站定了下来,把怀中的手电筒,指向停在眼前的一辆汽车。 汽车是“奥斯丁”牌的,汽车的前灯和尾灯都关了。田村巡查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半左右巡逻路过这里。那个时候同样的,这辆车子也是同样地停在这个地方。但是那个时候,车子的前灯和尾灯都打开着。 这儿的街道有十米宽,所以是允许路面停车的。 最近,有车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车主也不全都是有自己的车库。所以那些没有车库的车主,就将家附近的路面的角落,作为停车的备用车库。就是现在田村巡查走着的这条路上,前后也都停着不少汽车。 但是,这辆汽车停放的位置,多少有点奇怪。车子停放在非常接近道路中央的地方。当然,有十米宽的路面,就算这样停车,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行驶。但是像这样靠近路中央停车,多少有点不合常理。 田村巡查正在想去提醒车主时候,突然,从车子的后面,跑出来一个男人。田村巡查用怀里的手电一照,原来是个戴着像龟壳一样厚大的眼镜的男人。那个男人头戴一顶旧旧的折帽,穿着同样旧旧的、有点肥大的雨衣,一副被电筒给吓着了的样子。年龄大概是四十五、六岁左右。长着乱糟糟的胡子,显得有气无力。 “喂,你,这个,是你的汽车吧?” “没那回事。我只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刚巧鞋带掉了,所以,就凑着这儿的尾灯在系鞋带呢。” 不过,看他的那身凌乱的打扮,也不像是有车的人。 “你,知道这辆车子的主人吗?” “我怎么会认识,我只是刚巧路过这儿罢了。” “不对,我不是问你认不认识。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这辆车的主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刚巧路过这儿罢了。” 田村巡查随手拉了一下驾驶室的门,居然一拉就开了。在引擎的开关上,居然还插着钥匙。 “这家伙还真不小心啊,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请问,这辆车子怎么啦?” “九九藏书嗯,停车的位置有点奇怪。想提醒一下车子的主人。”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啊,刚才叫住你,真是对不起了。” 田村巡查一直目送着那个男人走到二十米外的另外一条路上,然后向北拐去。他又在原地等了五分钟,但是车主还是没有回来。 田村巡查也不能一直就在这辆车子旁边等着。因为,这辆车子,也还算不上违反什么停车条例,最多,是到了快要违反的地步。而田村巡查也还要继续巡逻下去。 不过,田村巡查还是对引擎开关上面还插着钥匙这件事情,感到有点在意。但是,如果说插着钥匙的话,那么,也许是汽车出现了什么故障也说不定。对,一定是车子有了什么异常的状态,车主一定是去叫修车工了,所以,就这样搁在这儿了……这是昨天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的事情。

02

现在,这辆车子还是像昨天一样停在原地。但是,车前灯和尾灯都关掉了。这样看来,应该是车主回来了吧,难道,是修车工没有来吗? 田村巡查伸手去拉车门,发现车门已经上了锁。朝里面看了看,原来插在引擎的钥匙也不见了。绕到后面,发现尾灯也已经关掉了。 昨天的那个男人还在这儿系鞋带的……田村巡查无意识地将怀中的电筒朝那儿照了照,没想到,“咦?”在黑暗的地方,他突然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在后面车厢的下面,凌乱地散落着烧尽了的火柴。数了一下,一共有六根。田村巡查取了一根看看,发现上面还带着雾水,显得湿湿的。从那还比较新的痕迹来看,应该从火柴点燃到现在,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其他的五根也都是一样。 好像是有谁点着火柴,在这儿找什么东西一样。不过,是谁呢?会不会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戴着厚片眼镜的男人呢? 田村巡查觉得不会。虽然之前自己没有发现他,但是,如果在这辆汽车的阴暗角落点火柴的话,自己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田村巡查把怀里的手电筒关了,在周围检查了一下,结果,如果不点火柴的话,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左侧是堆着大谷石的小石墙。小石墙上面有一些泥土,用黄杨树篱笆围着。篱笆里面还亮着紫色的诱蛾灯。但是,由于被那些茂密的树木挡着,那诱蛾灯的灯光照不到篱笆外面来。 大约二十米外,就是个丁字形的路口,昨天,那个戴厚片眼镜的男人,就是从这儿拐过去的。那个灯柱就是路灯,不过,在雾里面也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二十米也是车头朝着的方向,车子的后面就完全是黑的了。 田村巡查在这儿找了一下,只有那几根火柴。如果是那个男人在这儿点火柴的话,田村巡査一定是能看到的,除非,他是从这个街道的相当远的另一端走过来的。 那么,就是后来回来的车子的主人,在这儿找什么东西呢? “咦!”田村巡查突然狠狠地咬住嘴唇。 那个男人……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在这儿系鞋带,是纯属偶然吗?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点的火柴,那么,是不是那个男人注意到了火柴,所以才在这儿看的呢?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田村巡查在这儿检査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他只是注意到:车子的尾灯亮着。 田村巡査再次把怀里的手电筒拧亮,照着路面,绕着汽车走了一圃。 突然,田村巡查站住了。 被清扫得很干净的沥青路面上,有几个发黑的红色斑点散落在这儿。田村巡查颤抖地用手指去触摸了一下,那红色果然沾到了指尖上。 “什么啊?原来是上当了。” 好像是有着不祥的预感一样,田村巡查慌忙抬头看了看。这条街道上颇为有名的楼树排成一排,黑绿色的树叶长得非常茂盛,树枝都长到了街道的上方。在路面上散落的红色斑点,原来是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樱桃,被行人或者汽车压到以后,像血一样散落到路面上了。 田村巡查刚喘了一口气,结果,在下一个瞬间,一下子又被吓得跳了起来,而且是毫不夸张地挑了起来。原来,是从那边黄杨的篱笆里面,突然有一只烈性犬,开始叫了起来。 黄杨树篱色里面,是有名的法律学者K先生的宅第。田村巡査也知道,那里面有一只叫做尼罗的牧羊狗。那只狗受过良好的训练,开始就不怎么叫。它应该从一开始,就从篱笆里面,一直在监视着田村巡查的行动,然后,突然开始叫了起来。 “喂,好了,好了,不是坏人啦,是警察先生。好了,尼罗。” 田村巡査做出像是讨好尼罗的样子,把手放到头上。 刚才跳起来的时候,有什么硬的东西碰到帽子了。田村巡査身高五尺六寸。 “奇怪!” 田村巡查在黑暗当中,用手去摸时碰到了自己帽子上的东西。好像有个坚硬的金属件挂在帽子上。田村巡査退了一步,用怀中的手电去照那个东西。原来是樱树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钥匙。钥匙上系着粉色的带子,带子的一端挂着银色的铃铛。带子打结的地方,正好挂在楼树的树枝上面。 那会不会是汽车后备箱的钥匙呢?但是,为什么后备箱的钥匙,会挂在这个地方呢?田村巡査还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他还是先从櫻树的树枝上面,把那把钥匙拿了下来。 田村巡査用怀里的电筒照着看了看,觉得好像就是后备箱的钥匙。刚才点燃那六根火柴,是不是就是为了找这把钥匙呢? 不管怎么说,先试试看吧。 手里的钥匙,正好可以插到后备箱的钥匙孔里。就在用手要把后备箱的盖板打开的时候,田村巡査多少有了一点兴奋和踌躇的感觉。 后备箱的盖板掀了起来。突然,一股异样的味道扑鼻而来.啊,是血腥味道! 田村巡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过来,用怀里的手电,对准了后备箱。 田村巡査一下子停止了呼吸,冰冷的恐惧感无法控制地,顺着后背涌了上来。 后备箱里面塞着一具女尸。快要被血的气味给窒息的田村巡査,把脸转过去了一下,可是,立刻又鼓起勇气,重新面对后备箱里面的情景。 女人的身上,包着暗红色的雨衣。雨衣是乙烯树脂的质地。已经被搞乱的头发,遮挡着女人的半边脸,像一条僵死的蛇一样,缠绕着女人的头部。珍珠耳环在田村巡査怀中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着昏暗的光泽。 田村巡査像武士一样,把滴下来的汗珠擦了一下。然后,再次把目光移到后备箱中。雨衣只是套着手臂,所有的纽扣都没有系上。虽然还看不出来雨衣下面穿的衣服,可是,可以看到她胸口的斑斑血迹。 是受到袭击了吗?被剌杀的吗?现在还没法说清楚。 田村巡査的目光, 突然被一个奇怪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似乎是扑克牌。正面因为被溢出来的血给浸过了,所以还不太清楚,但牌好像是皇后的样子。 田村巡查想在向署里报告之前,再看一下女人的脸。因为,那个珍珠耳环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由于女人的脸是朝着另外一端的,所以,田村巡查必须要把身子探过去,才能看到。 虽然对她生前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是,果然是田村巡査认识的女人。这个女人就住在这里附近;这辆汽车也开始想起来了,是她丈夫的车子。 正在田村巡查扩开胸部,深呼吸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开始发亮了。田村巡査这时侯才发觉,原来从刚才开始,尼罗就一直在吠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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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金田一耕助从自己的住地绿之丘庄走了出来,正打算去银座的画廊沙龙·维纳斯看看。因为同乡一位前辈的公子,现在正在那个沙龙办个人画展。为了礼貌,他该去捧捧场。 金田一耕助现在感到非常疲倦。刚刚在前几天把那桩棘手的案子处理完,心力交瘁;另外还有,就是这个季节的不适指数。他略微有点神经质似的感觉。 所以,既然打算要去画廊打个照面,那就顺便去信州或者东北边去旅行一下。目的地还没有定下来。打算到时看去上野的火车的情况再决定。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去个地方。这次的事情,得到东京警视厅的等等力警部的大力关照,所以如果到东京的话,就顺路去打个招呼,略表谢意。 六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左右,金田一耕助从汽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了警视厅的门口。他还是老样子:身上是染成草木色的夏天的和服,穿着草屐的白色袜子变成了灰色,手里拿着小旅行包。他刚一走进搜査一课第五调查室,立刻感觉到了房间里面的一股杀气。等等力警部正被媒体记者们围着接受轮番提问。 “这不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吗?”当警部越过新闻记者的头看到金田一耕助的时候,不由得一边笑着,一边从桌子边站了起来,“您不是说去旅行了吗?” “啊,警部先生,您怎么会知道的?” “刚才往责府上去电话的时候,管家山崎先生告诉我的。” “有什么急事吗?” “你看了这些家伙就知道了吧。又有件事情要拜托您了。” “不……不……不会吧!我……我……我刚……刚刚……刚刚打……打算要……要……要出……出去旅行呢……”金田一耕助一惊讶便口吃。 “说是旅行,不是还没决定去哪儿吗?” “所以才对山崎说,要去看火车的时刻表,再作决定嘛……” “金田一先生,您也到这儿来啦。”这时,几个认识的记者,从旁边挤了过来,第五调査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新井,金田一先生的旅行包就交给你保管了。里面可是有先生的贵重物品,所以要好好保管。哈哈哈哈!……” “怎么,就这么哂,真是身不由己啦。”金田一耕助一脸无奈,只好摊了摊手。 “先生,请,请给我吧。” 竭尽全力还是没能挡住。最终,金田一耕助只好绝望地把印画着小老虎的旅行包递给了新井刑警。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 “这个就要慢慢说了。各位。”等等力警部看了看周围的记者们,“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在现在这个阶段,我们还什么都不清楚。现在,还只是调查阶段。我们马上和金田一先生一起,到现场再勘察一次。各位如果有兴趣的话,也请一起来吧。可以吗,金田一先生?” 金田一耕助原来还想最后再抗争一下,可是立刻就顺从了。因为他也理解警部的苦衷。 金田一耕助在处理完案件之后,总是会陷入那种非常郁闷的塊地。他会被那种就像是无可救药的孤独感所围困。来此之前,还在活跃跳动的脑细胞,就似乎变得麻木了,与此同时,那种起反作用的疲倦感,就会接踵而来。 如果只是疲倦感那还好,怎么说呢,就好像开始有种讨厌自己的感觉。对这种以揭露他人罪恶而谋生的自己来说,感觉非常不好,然后,逐渐就产生了自我厌恶的感觉。随着这种厌恶感越来越严重,心里也就越来越想着,要从这种无可救药的孤独感中摆脱出来。 金田一耕助不想让等等力警部看到他现在的自己;不是,应该说,与其说是不想,还不如说是自己正在感到难受。 金田一耕助没有必要有那种厌恶自己的感觉,因为他一直都是在做着正确的事情。这样的安慰和赞赏,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对,应该说,这样,反而只会让这位男子陷入更加孤独的境地。 这时,等等力警部提了个建议,让他尽量多的去参与难度高的案件的侦破。不过,这个方案的出发点,只是为了把这个男人从那种孤独感中拯救出来。因为在遇到极为困难的问题时,金田一耕助就能重新振作起来。这时候。他就不会再去考虑成败得失。就像是一个求道者,为了发挥出自己的最大能力,而会极尽其所能。进行一番拼搏。 从警视厅到成城町。坐汽车大约要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等等力警部没有多说什么。是为了想让金田一耕助直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然后自己下判断。多余的先入为主的印象,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禁止的。 所以,金田一耕助在汽车里面得到的信息,就是下面的几点。 1、早上天没亮约四点左右,停在成城町路上的一辆汽车的后备箱中,发现了一具女尸,以及发现的前后经过。 2、现在,尸体停放在成城町的财医院。 3、汽车还在被发现的地方停着。 4、遇害者好像是成城町一个叫李泰顺的中国住客的妻子。 5、发现汽车的地方,是距离李先生的住所大概五百米远的马路上。 6、作案的现场,好像是李家的遇害者的卧室。 大概就是以上这些,但是,金田一耕助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会有“罪犯把尸体移到别处”的说法,这是为什么呢? 汽车到达成城町了。 “先生,是不是先去看看汽车呢?”警察体贴地问道。 “那就拜托警部先生了。” 金田一耕助就像是把自己全都托付给等等力警部了一样,顺从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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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涉谷方面开过来的汽车上看来,在成城车站在右边,穿过小田急电车的交叉路口,一直往北边,大概两分钟,再往右边拐个弯,大概五十米的道路的左侧,就停着发生案件的那辆汽车。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新井刑警三个人,从汽车上下来;而从现场的人群中走出来的,是成城署的三浦刑警。 “金田一先生,有一阵子不见了。看来,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因为金田一耕助拼助先生以前曾经接触过成城署辖区内发生的一些事件,所以,和他们也都比较熟悉。 “三浦君,山川君呢?” “主任在医院等着您呢。听说金田一先生要来,大家都很高兴。” 金田一耕助首先看了看那辆汽车。听说在日本有“奥斯丁”牌汽车的,最晚只有1960年型。这辆车是1957年型的,大概是那之前三年前的车子。有不少人说,这种车型不容易驾驶,所以后来停产了。 “金田一先生,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刚才提到的田村巡查,也就是这桩案件的发现者。田村君,这位就是金田一先生。” “啊。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金田一先生他啊,想从你的口中,接听到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整个过程。可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啊。” “是,我明白了。” 田村巡查是东北出生的,说话有点东北口音。但是,关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事情经过,他却说得非常详细。 “这么说来,昨天你注意到这辆汽车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戴厚片眼镜的男人,从那边丁字路口,向遇害者住处拐过去以后,我又等了五分钟左右,想等到车子的主人回来。那个时候我看了手表,正好是九点二十五分。” 也许是为了向金田一耕助表达敬意吧,田村巡查使用的是很久以前的军队里面的语气。 “那么,你最初看到这辆汽车,大概就是在九点二十分了。” “是。” “那么说来,车子的主人,应该在那之前,就将车子丢在这儿了。” “是,但是,我想也许车子的主人,是不是回来过一次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是,昨天晚上还在引擎开关上的钥匙,不仅找不到了,而且,昨天晚上还开着的车门,今天早上已经关得紧紧的,还上了锁。再说,昨天晚上还亮着的灯,今天早上全部都关掉了。” “另外,车子的主人,为什么会把钥匙放在开关上面呢?难道,他不知道最近发生过多起盗车事件吗?还是说他胆大到,竟然想让盗车贼乘机把有尸体的车子给盗走呢?” “不是这样的,金田一先生。”这时候,三浦刑警把话头打断了,“这辆汽车的引擎发生故障了。” “啊,那是在这儿才熄火的吗?” “是,是的,所以才会这样。我想:一定是罪犯想从离这儿五百米远的杀人现场,把尸体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但是,到了这儿,车子发生故障没法动了,所以,不得已,只好把车子丢在这儿逃跑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就算引擎开关上有钥匙,也没法开动汽车了。” “对,就是这样。” “那么,这辆汽车是遇害者家里的车子吧?” “对,严格地说,应是遇害者的丈夫李泰顺的车子。” “可是,田村先生。” “是!” “你在这儿遇到的那个戴厚片眼镜的男人,他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呢,还是仅仅是过路人呢?”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那个男人才有嫌疑。虽然,他是往遇害者住宅方向拐过去了,但是今天早上,我在那附近打听过了,那儿没有和那个男人长相相似的人。所以,当时要是问清楚那个家伙的住址、姓名和职业就好了……” 田村巡査今天并不值班。但是,作为这桩重大案件的发现人,他兴奋得连制服也没脱,两眼充满血丝,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但是,如果对方是凶手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说真话……哦,对啦!……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吗?……” “是……看是看到了,可惜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男人的胡子乱糟糟的,无精打采的,垂头丧气,有气无力。” “那么,也就是说,那个男人也没有特地掩饰自己的相貌了,对吗?” “对,所以,我也就没有再详细追究下去了。如果那个男人和这桩案件有关系的话,那他确实是胆子够大的了。” “那么,最后……”金田一耕助抬头看见了用红布扎起来的楼树树枝,“就是这根树枝上面挂着那个有问题的后备箱钥匙吧?” “是的。” “这么说来,为什么会特地把钥匙挂在这种地方呢?是罪犯特地挂上去的?” “金田一先生,关于这个,我有一些想法……” “啊,田村君,请说。” “关于这个问题,从早上开始,我也一直在冥思苦想。然后,我想到一个问题,不知道对不对……” “啊,请不要有顾虑,尽管说出来吧。” “其实,这家有条叫尼罗的牧羊犬。那条狗一般不叫,只是看到很可疑的东西的时候才叫。我昨天也是被它突然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就在我跳起来的时候,钥匙碰到我的帽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然后呢……” “是,罪犯在这儿引擎熄火,而打算弃车而逃的时候,可能把车子的后备箱打开了一下。” “那是为什么呢?” “这个我还没有考虑到。”田村巡查的脸一下子变红了。 “啊啊啊,对了,难道他把后备箱的盖子打开了吗?然后呢,怎么样啦?” “然后,罪犯又把后备箱的盖子上了锁。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尼罗的叫声吓了一跳,钥匙从手里飞了出去。结果,罪犯没注意到钥匙挂在了树枝上,只顾着擦了火柴,在地面上寻找钥匙……” 应该说,田村巡查的推理非常漂亮。虽然没有想到罪犯为什么会再打开后备箱的盖子,这点有些不足。但是除了这点以外,其他的演绎就非常完美了。挂着红色标记的楼树树枝,正好在那个位置。 后来,等到这桩案件破案并抓住罪犯后,事实证明了田村巡查的推理非常正确,大家也给了他很髙的评价。 金田一耕助重新在周围进行了勘察。 黄杨树的后面,是有名的法学家K先生的住宅。与那间房子隔了一条街的,是一家幼儿园。虽然地方很大,但是,晚上关门以后,就等于一个人也没有了。幼儿园的旁边,是孟松竹的竹林,大概有二百坪的面积。 “你有没有在这个附近问过,那条狗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呢?” “是的,是的,其实,我今天早上,已经问过这里的管家了。昨天晚上,我和那个戴厚片眼镜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尼罗也叫了一下。我喊了一声以后,它就立刻不叫了。那是九点二十二三分左右,那个管家记得很清楚。不过听说在那之前五分钟左右,尼罗曾经狂吠了一阵子。那条狗平时不怎么叫的,所以,管家也打算到院子里面去看看,让尼罗不要再叫。” 田村巡査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不禁把帽子取了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今天看来,他还是满脸涨得通红,像是很兴奋的样子。 “原来如此,那么,一开始让尼罗叫起来的,如果是罪犯的话,那么,罪犯应该是在九点十七八分左右,从那里逃跑的了。那之后,那个戴厚片眼镜的人到了现场,再以后,才是你到了现场。” “是的,是的,是这个顺序。所以,一定是那个戴厚片眼镜的家伙,看到罪犯在这儿擦火柴找东西了。” 最后,金田一耕助将后备箱的盖子打开看了看。 在后备箱的底部,还有着一大片血迹,一种异样的味道扑鼻而来。 后备箱里面,放着一只备用胎,轮胎中间放着装有工具的工具袋,旁边装油的桶上,也溅了不少血。突然,在盖子的内侧,他发现有两、三根长发,紧紧地粘在上面。金田一耕助看到这个,不由自主地把头缩了回来,身子抖动了一下。 “难道是……”金田一耕助不禁想起了什么。 (如果是罪犯在这儿,把后备箱的盖子打开的话,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第二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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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城町的M医院是家大医院,木结构的房子,里面非常宽大。通过住院楼与门诊楼之间的走廊的时候,静谧的空气中,散发出那种特有的刺鼻的药水味道。 从走廊向外面望去,青桐的叶子无力地低垂下来。看来,今天还将有个酷热的天气,今天的不适指数,一定会超过八十了吧。 停放尸体的地方,是这个医院最里面的一栋房子。这栋房子与其他的病房都离得很远,整体是粗糙的木质结构,房子上面长满了毛绒绒的植物。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一走进去,便听见:“啊,金田一先生,欢迎欢迎。” 带着一张笑脸来迎接他们的,是成城警察署的搜查主任——山川警部补,以及以前就认识的江马刑警。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这个医院的有吉先生。我们请他来负责验尸。” 穿着纯白手术服的有吉医师,已经两鬓泛白。一看就是那种很有经验的医生。他从眼镜的镜片里面,用敏锐的目光观察了金田一耕助以后,便朝他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去看一看尸体吧。” “啊,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吧。” “那么,请吧。” 尸体用白色的被单盖住了头部。正当山川警部补把被单拉到胸部的时候——“啊,请就到这里,稍停一下。”——原来,是金田一耕助想先好好地看看遇害者的样>.子。 这位女性长着一张极细致的瓜子脸,前面剪得很短的头发贴着前额,眉毛也修得很细,睫毛已经长得没有必要再使用假睫毛了,鼻梁向上挺着,看上去是属于那种性格坚强的人。嘴唇用唇膏涂得很红,但是,就算再怎么红的嘴唇,也没法掩饰遇害者已经死亡的事实。 虽然,现在她的样子已经无法再吸引男人了,但是,也没能从她的身上,发现想像之中的嫁给外国人所应该有的那种颓废感。瓜子脸就像是善良的佛像那样清爽,只是没想到,最终,她会遇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死者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七、八岁左右。 “那么,请继续吧。” 山川警部补继续把被单往下拉。一直将被单褪到这位女性的脚下。即使这个时候,金田一耕助的脸色,也一点都没有变化。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位主妇,在现察一条鱼的好坏那样,冷静而又热心。 这位女性只穿了一藏书网件内裤,赤裸裸地躺在台子上。大概身高在一米六〇左右,身体非常匀称。金田一耕助从该女性的脚趾前端发现有被积压的痕迹,大概推断出她以前的工作——也许是舞女吧。 女性被害者的全身,已经被洗得很干净了。身上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只有扑鼻的消毒剂和防腐剂的味道。即使这样,只要看一眼,大概也就能知道她的死因了。 在就像是为了吸引男人情欲一样,盛开的胸部的两大团隆起中,左侧隆乳的下端,有个长约二厘米左右的、被锐器划裂的口子。虽然这个裂口也多少有些皮肉弯曲,但是,金田一耕助还是为了这个厉害的伤口,而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这个刃物也真够锋利的。从伤口的性质上来判断,会不会是一把薄薄的双刃刀呢? “有吉先生,死因就是因为这个伤口吗?” “详细的死因,不看解剖的结果,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我想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原因。从外观来看,还没有发现任何中毒或者被麻醉的痕迹。”有吉微微点着头说。 “那么,死亡的推断时间呢?” “昨晚八点到八点半。但是,这只是相当粗略的估计。详细的判断,要等到解剖的结果出来以后才知道。” 如果是八点或者八点半的话,那还不算太晚。 但是,将载有尸体的汽车,丢弃在路面上的时候,大概是昨天晚上九点二十分左右,所以,应该差不多能对上号。 “那么,凶器是什么类型的呢?” 关于这个,有吉医师的观点和金田一耕助大致一样。很薄的双刃刀具……其他的,有吉医师也搞不清楚了。何况,警方还没有找到凶器。 “有没有挣扎的痕迹呢?” “这个倒是没有。” 有吉医师突然看了看手表。 “哎呀,已经十二点了。金田一先生,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我还有个急诊病人在等我。” 有吉医师从一大早就被叫了过来,所以,大概心里也有点儿不高兴吧。 “没有了,实在太感谢了!现在只有这些了。” “啊,是啊。那么,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尽管来问我。那么,我先走了。”

02

目送有吉医师走出去以后,等等力警部向山川警部补提出了疑问。 “山川先生,死者的丈夫李泰顺先生家有没有什么消息呢?” “对了,对了,刚才有个家伙来了一下。已经安排警官陪着他在署里等着了。” 山川警部补取出的名片上,写的是“坂卷启藏”的名讳,是一个叫江南产业的公司的营业部长:江南产业在商务楼里有办事处,上面还有地点以及电话号码什么的。 “这个江南产业是什么公司啊?” “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老公还是情夫,就是那个叫李泰顺的男人开的公司。好像是在做面向台湾的商业贸易。不过,从李先生他家的样子来看,不像是一家大公司。” “那么,那个李先生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在家里吗?”等等力警部说着,匆忙地和警部补交换了一下视线。 “不是,听说现在那个李先生正在旅行中。” “旅行中吗?去哪儿?” “听说是去神户谈工作上的事情。”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等等力警部特意面无表情地说,“应该是坐昨天晚上的‘银河’号或者‘明星’号列车去的。‘银河’号是晚上八点四十分,‘明星’号是晚上九点十?分的。山川君,一般火车是什么时候到啊?” “警部,‘银河’号是七点四十五分到神户,‘明星’号是七点四十四分到大阪。” “啊。” “去确认一下李先生是不是真的到那儿了,如果在那边的话,我想,是不是要请这儿的江马刑警去接他回来啊。” “这样也好,让新井也一起去。江马刑警,快点去和新井先生说一声,你们赶快准备出发。” “好的,知道了。” 目送着江马刑警走了出去,山川警部补把脸朝向了金田―耕助: “不管李先生是坐‘银河’号还是坐‘明星’号列车去的神户,我想,他恐怕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了。因为‘银河’号列车是八点四十分出发,‘明星’号是九点十分出发。朱实的被害时间如果是八点的话,那么,即使搭坐‘银河’号是赶不上了,那么,‘明星’号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赶上。” “但是,山川先生,罪犯把装有死者尸体的车子,停在案发现场的时间,应该是九点二十分左右吧。那么,即使是九点十分的‘明星’号列车,恐怕也……” “不过,金田一先生,发现那辆汽车,虽然是九点二十分,但是,也许车子在更早的时候——比如说,八点半左右——就开始一直停在那儿了。关于这一点,我们正在向周围的人进行调查。”等等力警部急忙解释道。 “是这样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金田一耕助稍微考虑了一下。 “刚才,你说这个女的叫朱实吗?” “是的,她去年秋天之前,还用‘朱实’的艺名,在赤坂附近的夜总会工作。” “那么,李泰顺家还有什么人啊?” “李先生和朱实,还有个名叫古川复子的女佣,一共只有这三个人。” “那么,李先生要坐‘银河’号或者‘明星’号列车去大阪的消息,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是那个女佣古川夏子说的。” 山川警部补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又用被单把朱实的尸体盖好。 “昨天傍晚的时候,听说李先生回过一次家。然后说了声:‘必须立刻去大阪出差!’就把东西装到行李包里面,六点多一点就出门去了。说是坐‘银河’号列车去,如果赶不上了,就坐‘明星’号去。过了没多久,女佣古川夏子也出门了,她自己的家就在附近的柏江,然后就住在那儿了。” “为什么呢?”金田一耕助突然打断了介绍,“难道,是突然改成这样的吗?会不会是因为她家主人去了大阪,所以,女佣就偷懒了……” “不是这样的,听说,这儿附近每个月二十二日,都会全店停业,夏子也就把那天当做公休日。所以,每个月的二十一日的晚饭后,等都收拾好了,夏子就会抽空回家。她家就俅我刚才说的,就在非常近的下一个车站柏江。” “那么,今天早上发现案件的时候,女佣不在家里吗?” “是的。不过,好在出入口的保安,知道夏子的家,所以,我们立刻就把她叫来了。夏子现在就在家里,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她吧。” 金田一耕助点了点头,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又把目光投到了尸体的旁边。那儿有个带滚轮的杂物箱,和一张小桌子,杂物箱里放着死者的衣服,小桌子上摆放着她的东西。 死者本来穿着中式裙子和中袖衬衫,衬衫上有很朴素的中式刺绣,扣子在左前襟上,衬衫的左胸口部位,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裂缝,和内衣上裂缝的位置一致。衬衫和内衣都被血浸透了。 金田一耕助又拿起了塑料雨衣。雨衣也被血弄得湿漉漉的,但雨衣上没有任何裂缝。 “遇害者是穿着雨衣的吗?” “穿着的,但只是手套了上去,扣子并没有扣上。这里有几张照片,请您过目。” 这几张照片,从不同角度拍摄了这具女尸在后备箱中的情录。所有的照片上,女子的手都是套在雨衣上,而雨衣是敞开的。 金田一耕助看了照片,一边沉思着,一边向旁边的小桌子看过去。 桌上共有五张照片,其中三张拍摄的,都是女子的胸口位置,每一张上都有扑克牌一样的东西。被血浸得湿糊糊的,显得不大淸楚,似乎是一张“Q”。而且,现在小桌子上放着的,好像就是同一张扑克牌。 “咦,这张牌?” 金田一耕助的话还没问完,等等力警部就拿起这张牌,说道:“这张牌,本来是在死者的胸口部位的。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死者身上呢?请您过目。” 这是一张被血染红的“红桃Q”,牌的中央,有一道两厘米长的、被锐器剌过的痕迹。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到了死者胸口的伤痕,于是,赶忙从杂物箱中取出了那件牡丹色的衬衫,又把扑克牌放在衬衫的裂缝上。 扑克牌上的裂缝,竟然和衬衫上的完全吻合!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罪犯把扑克牌放到遇害者的身上,然后,再隔着牌用锐器刺过去的吗?” “遇害者会这么老实吗?” 山川警部补说话的语气虽然平稳,但显然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是呀,不可能遇害者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等死吧。再说了,罪犯有什么必要这么干呢?不可能是为了瞄准心脏,而特意使用扑克牌吧。” “这样的话,被害者可能是睡着的时候遇害的,而且,是仰着身体的……” “是晚上八点吧。昨天晚上很闷热呀,她穿着衬衫,还穿着内衣?” “有没有可能是被迫吃了安眠药?” “但是,现场是什么情况呢?遇害者并不是仰面躺着的呀。嗯,不管怎样,先把这个作为参考意见之一吧,等解剖结果出来再说吧。” 金田一耕助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凶器还没发现吧。” “嗯,还没有……” 山川警部补还没说完,等等力警部就开口问道:“金田一先生,您有什么想法?扑克牌怎么会被放在遇害者的心脏部位,先生一直都没发表意见呀。” “这在解剖结果出来之前,是说不准的吧。对了,山川先生。” “是!” “遇害者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已经给夏子看过了,都是遇害者的东西。” 小桌子上除了扑克牌,还有珍珠项链、翡翠胸针和一只红宝石戒指。 金田一耕助有很强的宝石鉴赏能力,一眼看出这些都是真货。这些首饰加在一起,应该也值不少钱了,但是,罪犯却并没有动手,显然不是劫财。 小桌子上还有一只暗红色的手提包,是凹凸不平的鳄鱼皮质地的,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化妆镜、口红、腮红、眉笔等化妆用品,指甲油、三张面巾纸、装纸币的钱包和装硬币的钱袋、梳子、笔记本、圆珠笔、电影票、彩片介绍,另外还有一串挂着五把钥匙的钥匙扣。 上面所列举的,就是手提包里的所有东西了,钱包里装着三万二千多日元。 “山川先生,这个笔记本里有什么呢?” “没发现什么跟罪犯有关的东西。不过,我打算再仔细研究一下。” “刚才是警部补先生说的吧,杀人现场应该是在这个女子家里,她自己的卧室里。但是,死者怎么会穿着雨衣呢?” “是正要外出的时候被谋杀的吧?” “正要外出的时候吗?” 原来如此。但是这样一来,隔着扑克牌谋杀遇害者,就更不可思议了。 “但是,山川先生,如果是遇害者正要外出的话,那她的手提包呢?” “关于这点,山川先生是这样认为的:罪犯想要掩盖罪行,造成在外面谋杀了女子的假象……所以,雨衣是后来穿上的,手提包也是后来拿出来的……” “有道理!”金田一耕助沉思了好一会儿,对于山川警部补的意见,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么,这里先这样,我想赶快去杀人现场看一看。”

03

李泰顺的家,位于藏匿女尸的汽车五百米处,那里是成城町的最北端,是房子很普通的住宅区。 最近一段时间,这里比较流行租借给外国人住。这都是些普通油漆喷涂的便宜房子。后来才知道,李家也是租的房子,但是房租很高。 金田一耕助进去之前,先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确很像杀人现场。 他们家的北面,是一片整齐的麦田;而南面,则是正在施工的新住宅;东侧隔着六米宽的马路,是另一户人家,而且比李家气派得多,从院门到房子隔得很远;西侧则是山芋田,田里耸立着髙压电线的铁塔,高压电线在风中不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这一带开发得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些高压电线。李家像孤岛一般,位于一旁。 进了门,左侧是最近很流行的车棚,这种车棚只有棚顶。车棚对面是大门。大门很粗糙,只简单涂了点蓝色的油漆,门边装饰着很多盛开的小花。 进了玄关,是一个换鞋的地方,很狭小,里面有一个十坪的房间。那里好像既是客厅、又是家里的娱乐室,角落里有一台电视机。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条水墨画的横幅,还有一个世界地图的年历。电视机对面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大煞风景的办公桌,桌上的红色圆信插是竹子做的,里面插了两三把中式折扇。 除了水墨画横幅和中国折扇外,并没有什么东西,显示出这里是中国人居住的地方。这实在是一个只能遮风避雨的简陋住所。 金田一耕助一行离开房间,走向里面的走廊,正好遇见了古川夏子,一个年轻女孩。他们没有问她话,便径直走进了左边的房间。 “咬呀,金田一先生呀,让您辛苦了!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说话的人声音洪亮。他是志村刑警。看到他,金田一耕助咧开嘴笑了。 这个资深刑警外号叫“小猴子”,但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猴子,而是因为他身材矮小,而又精悍的缘故。 “啊,志村先生,让我们再合作一次吧。” “合作?好呀!请您先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吧,这里被初步判断为是‘杀人现场’。知道先生要来,我让他们把房间保留原状,一点没动。”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 “大家都给我出去!金田一先生要好好看看这间屋子。你们在这儿会打扰他的。” 两个年轻的刑警,被志村刑警这么一说,苦笑着走到玻璃门外去了。玻璃门外是一个很大的阳台,放着一张破旧的藤椅。 金田一耕助再一次环顾了这间小屋。 这是一个六坪左右的小房间。和客厅的煞风景比起来,这儿可好多了。明显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三面墙上都有镜子,还装饰着法国洋娃娃和日本偶人。对面悬挂着红色的窗帘,更增添了一丝温馨的气息。 对着阳台的一角,放置着一张书桌,桌子上的扑克牌,顿时吸引了金田一耕助的视线。脾是随便放着的,好像是谁在独自玩牌。椅子倒在地上,法国洋娃娃也倒在桌上,看样子,是有人打扰了别人玩牌。 “金田一先生,看这个!” 山川警部补拿出的,是那张被血染红的红桃Q,中间部位被什么东西剌过。这张牌,和桌上的牌,显然是同一副。 “金田一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呢?”山川警部补皱起了眉头,说道,“难道,朱实在这儿独自玩扑克牌,这时候,罪犯突然来了,拿起了红桃Q,贴着朱实的胸口,一下子剌了进去……” “这……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呀!” “但是,金田一先生。”外号“小猴子”的志村刑警开口说道,“那么,扑克牌上的刀口,和死者身上的伤口——啊!……不!……是和衬衫以及内衣上的刀口——都一致,这是怎么回事呢?应该是罪犯把扑克牌贴在衬衫外,心脏部位,然后瞄准了,猛地刺下去的吧……” “但是,志村先生,罪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自找麻烦呢?” “这个嘛,我也没想清楚呐。应该是我说的那样子吧,也就是罪犯把扑克牌放在女子的心脏部位,一下子刺进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刀口不会这么一致的吧。金田一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但是,志村先生,你不觉得出血量太少了吗?” 鲜红的绒毯上,有一个蓝色粉笔画的圈,里面是一滩血迹。这滩血在绒毯的保护色下,显得不太醒目,但仔细看的话,血量的确是少了点。 “金田一先生,这个嘛,是因为锐器剌进胸口后,没有拔出来的缘故吧?” “嗯?” “锐器刺进去的时候,是不会出很多血的,只有拔出来后,血才会喷射出来。罪犯用那张扑克牌压住胸口,然后,才一刀剌进去的吧?” 金田一耕助一下子对志村刑警另眼相看了。 金田一耕助自己也看过很多尸体,他的想法和刚才志村刑警所说的是一样的,但是这件案子的真相是否就是如此呢? “那么,志村先生,凶器呢? ……” “所以呀,主任,汽车在那里出了故障之后,罪犯才把凶器拔了出来。也就是田村巡査发现的地方。罪犯肯定是在汽车出了故障之后,才打开后备箱的。” “这一点我也没想通,可能是罪犯害怕凶器会露出马脚吧。是吧,主任。” “嗯!……”山川警部补点了点头。 “罪犯为了隐瞒犯罪现场,而把尸体运到别处去,为防止弄得到处都是血,就把凶器插在死者胸口,直接塞进汽车后备箱里。金田一先生,您是怎么想的呢?” “志村先生,您太客气了,情况应该如您所说的吧。” 金田一耕助抬起头来,把视线从地上的血迹,集中到桌上的扑克牌上。 金田一耕助拿起一叠扑克牌,一张一张仔细看了起来。 那副牌少了一张红桃Q。 “金田一先生……” “哦,不好意思,志村先生。” 金田一耕助轻轻碰了一下志村刑警,数起了手中的扑克牌。手里有十六张牌,桌上还放着二十张,从人开始又排着十四张,共五十张。 “咦?”金田一耕助皱起眉头嘟囔道。 扑克牌玩接龙时是不用大小王的,所以大小王被放到一边去了。剩下来的牌有五十二张,其中的红桃Q沾上了血,在山川警部补手里。所以,应该有五十一张,但实际上,桌上只有五十张。 “金田一先生,扑克牌的数目不对吗?”等等力警部看到这个情形时问道。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又重新数了一遍说:“还是少一张呀,志村先生。” “哦。” “你能帮我查一下:少掉的一张,是什么牌吗?” “什么?……”志村刑警的脸变得通红,像一只猴子似的。 志村刑警赶忙把牌按花色按序排列,少掉的果然是一张红桃Q。 “怎么回事?” 志村刑警急忙在桌子周围寻找了起来,还命令两个刑警到阳台和院子里找,但都没有找到。 “哎呀,金田一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少了一张红桃J,这是否意味着什么呢?” “是呀,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啊,是偶然少掉的,还是什么人故意拿走了呢?” “金田一先生……”志村刑警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如果是什么人拿走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等等力警部听了这话,便向志村刑警看来。 “哈哈哈,我好像和金田一先生一样,推理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快说说你的推理。” “这样,红桃Q和尸体一起被发现,而且。扑克牌上有被锐器剌穿的痕迹。凶器找不到了,红桃J也找不到了,应该是和另一具尸体一起被发现才对呀。” “什么?……” “这是什么推理?” “这不算推理吗?” 金田一耕助笑嘻嘻地说道:“这种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算什么推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章 福尔摩斯迷

01

“是古川夏子吧。” 客厅兼娱乐室里,与金田一耕助相对而站着的,是中学刚毕业的古川夏子,她穿了一条粗布裙子,怯生生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做工的?” “这个,我刚才已经和那两位叔叔说过了。”夏子指着山川警部补和志村刑警,略带不服气地说道。 “夏子,不要这样。”山川警部补和气地对夏子说,“这位叔叔想直接从夏子嘴里听到答案,你要回答这位叔叔提出的所有问题。” 夏子像个小孩子,充满好奇地盯着金田一耕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慌忙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藏书网但是,叔叔,你是做什么的呢?” “这……这个嘛……”对于这个问题,金田一耕助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叔叔是私家侦探。” “叔叔您,是私家侦探?” “是呀,夏子。这位叔叔长得虽然很奇怪,但他是一位很厉害的私家侦探。无论多么复杂的案件,只要到了他的手上,立马都是小事一桩。” “是呀!”听了等等力警部 7684." >的介绍,夏子瞪大了眼睛,盯着金田一耕助的脸,惊问道,“但是,叔叔,您没带烟斗嘛,您注射可卡因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把金田一耕助蒙住了。 “夏子,这是什么意思呀?” “难道不是吗!福尔摩斯总是嘴里叼着烟斗,又注射可卡因的。” “哈哈,夏子你是侦探小说迷吗?” “是呀,侦探小说很好玩的。” “夏子,这位叔叔还没福尔摩斯那么厉害,所以没有烟斗,也不注射可卡因。他是私家侦探。那么,夏子,问你一下。” “是。” “如果发生这种案件的时候,大家都不说实话,那无论福尔摩斯多厉害,都是无法破案的,这一点夏子也知道的吧。” “是呀,大家都说谎,让福尔摩斯很头疼的。但是福尔庫斯是名侦探,每次都能抓住坏人的。” “但是,这位叔叔不是福尔摩斯那样的名侦探,你如果不如实说的话,他会很为难的,所以,你一定要如实回答问题哦。” “好呀,我喜欢私家侦探,并不喜欢真正的名侦探。” “喂,喂! ……”金田一耕助打断了志村刑警的话,“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夏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做工的?” “去年秋天。我是去年春天中学毕业的,先在小店里打杂;后来觉得不好玩,于是,三河屋的小金介绍我来这里的。” “三河屋的小金是谁?” “咦?你连小金都不知道啊?他可是个帅哥!本来,今天和他约好,要一起去看电影的……” “三河屋的小金是那个常来送酒的酒店小学徒吧?” “不是,他不是学徒,是店员!” “对,对,是店员,店员!” “是呀,小金可是这一带的美男子啊。就是他介绍我到这里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家里就只有男主人李泰顺和女主人朱实吗?” “是的,听说之前的女主人叫静子。但后来跑掉了,之后才是现在的女主人。” “为什么之前的女主人会跑掉了呢?” “噗嗤!……”夏子皱着鼻头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从小金那里听说的,他才不说自己客户的闲话呢,但是,其他的学徒……哦,不,是店员们经常说,所以我才知道的。说是这个男主人非常爱吃醋,所以好几个太太都跑掉了。” “难道他换了好几个太太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也不是太知道。” “那么,这次的女主人呢?也很让男主人吃醋吗?” “是呀,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会打她,踢她吗?” “嗯,之前听说是的,所以都跑掉了。但是我来了后,从来没有过。” “那怎么个吃醋法呢?” “让我监视她。”夏子突然诡秘地说道。 “监视她?噢,是这样啊。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就让你留意女主人有没有勾三搭四,是吧。” “是呀。还有,有谁打过电话来呀,信是写给男人还是女人呀,尽让我留意这些事情。” “女主人有什么朋友,经常来家里玩吗?” “一个朋友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吗?” “是呀,大家都知道男主人喜欢吃醋,所以都不来了吧。” “那么,信和明信片总要有的吧?” “这些是有的,还有电话。” 说起电话,夏子的语调有些不自然。 “和谁打过什么奇怪的电话吗?” “嗯,是这么回事。”夏子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才说道,“每个月的这一天,都是休息的,所以,前一天的晚上回家,明天早上才回来。每到这个时候,女主人好像都要出门到哪里去。当然了,如果是星期天,男主人在家,就另当别论了。” “嗯,所以?……” “所以,遇到星期天,女主人无法出门的时候,第二天一定会有一个男人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说些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会去偷听。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女主人总会慌慌张张的,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被我听见。所以,我每次都是捂着耳朵的。” 电话机在那个客厅兼娱乐室里。夏子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肯定听不见电话里说些什么。 “夏子接过电话吗?” “嗯,接过两三次。” “什么感觉?是个年轻人吗?还是上了年纪的人?” 夏子歪了一下脑袋,说道:“从声音上听不出来,好像不年轻。” “那么,这个人是她的情人啰?”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的。可我总觉得:女主人好像是被那人强迫着的。” “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夏子?” “因为每次女主人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总是战战兢兢的。有一次我听到的,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这里房间都不大,所以……” “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有时候碰上女主人无法出门,她就会用哀求的语气说好,在两、三天内,带着约定的什么东西出去,像着了魔似的。我总觉得,她像是被人要挟似的。所以,男主人会担心呀。” 金田一耕助和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 朱实哀求,是因为害怕被抛弃,还是因为被什么人恐吓呢? “夏子把这件事告诉男主人了吗?” “没有,这件事没有说。” “为什么呢?夏子不是同情女主人吗?” “哪会这样的啊?……我可是同情男主人的。” “为什么?……”金田一耕助很好奇地望着夏子。 “男主人可是个好人啊,待人热情,又不摆架子。爱吃醋,也是因为喜欢女主人的缘故吧,是这样的吧。” “这倒是的。” “因为女主人会勾三搭四,所以,男主人自然就会吃醋呀。我反而觉得男主人比较可怜呢。” “那为什么没把电话的事情告诉他呢?” “我讨厌干这种事,像间谍一样。”夏子昂然挺胸地说。 “说得有道理。再问你一下,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对啦对啦,他名字很奇怪。” “很奇怪的名字?” “叫什么‘治’字。我曾经问过一次,这是个什么字,结果,被骂了一顿。你们听说过谁叫‘治’字的吗?” 这大概是个名宇叫“治”的人吧,难道,他就是胁迫朱实的人吗? “那我再问问昨晚发生的事情。男主人昨晚去大阪,之前提到过要去吗?” “没有,是突然出发的。女主人都吃了一惊。” “那你能把当时的情景,再详细说一下吗?” “嗯,好的。”夏子想了一想,说,“是五点半左右的事了。男主人回来后,突然就说要立刻到大阪去,让女主人准备皮箱一类的东西,然后,他就马上出发了,时间是六点,或者是六点刚过。” “没开车去吧。” “没有。他怎么可能开着这么破的汽车去大阪呢?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女主人开车四处跑的。” “啊,这么说,女主人会开车啰。” “是呀,说是在夜校里学的。” “哦,是这么回事呀。那么后来呢?男主人出门以后……” “后来有点奇怪。”夏子诡秘地做出一副恶作剧的模样,笑了笑,故作高深地说道,“我们女主人很喜欢使唤人,好像花了钱,不用白不用似的。然后,她自己干什么事情之前,都要用扑克牌算算,独自用扑克牌算的。” “总是独自用扑克牌算?” “是呀,总是不厌其烦地玩扑克牌。所以,我有了点想法。” “什么想法?” “女主人一定是在担心什么事情,所以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呆,或者若有所思。我觉得很奇怪。她一定是为了别人不起疑心,所以,才总是玩扑克牌的。” 夏子不愧是福尔摩斯迷,观察十分仔细。没准夏子的想法就是事实呢。 “但是,昨天晚上就不同了,这个特别喜欢使唤人的女主人,居然好心好意地,让我做完晚饭以后,就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说是她自己来收拾。我当时就想……” “想什么?……” “女主人在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想联系治字,又嫌我打扰他们。所以,难得好心地让我先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夏子露出一副坏笑的样子。 “你回到家之后,直到今天早上、警察与你联系之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今天小金把警察带来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不过……” “不过什么?” “嗯,不过……” 看到夏子的态度突然犹豫起来,四人对望了一眼。志村刑警开口说道:“夏子,刚才我们说好了吧,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如实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事情呢?都告诉我们吧。” “可是,也许只是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是否相干,是福尔摩斯来判断的。夏子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就好了。说吧,夏子。” “好的,那我就说了。”夏子低着头,翻着眼晴,考虑了一会,说道,“大约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可能更早一些,我去火车站附近办点事。我出了后门,向山芋田走去,再穿过髙架电线铁塔下的小路。这是一条近路,这条路边上,是有一片竹林的。昨天竹林里停了一辆汽车。” “嗯,嗯,然后呢?” “是一辆新车。我还在车子周围绕了一圈,车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就去办事了。大约四、五十分钟后,我回来的时候,车子还停在那里,车里还是没人。然后……” “嗯?……” “六点半左右,女主人让我回家休息的时候,我又从山芋田、竹林经过,那辆汽车居然还在那里。” “是同一辆汽车吗?” “是的,但是这次有人在里面了。” “是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个男人。现在想想,那个男人有点奇怪。” “奇怪……奇怪什么?” “这么热的天,他居然穿了一件雨衣。还戴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是鸭舌帽,而且不是一般的鸭舌帽,是一顶皱巴巴的帽子。还戴了一副大大的防风太阳眼镜。又没在开车子!” “这种打扮是很奇怪。” “是的吧。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呢?”夏子仿佛故意引起人们注意似的,夸张地说道。 “什么事?” “那个人手握方向盘,密切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我不是突然从竹林中出现吗!他吃了一惊,赶忙把头趴在方向盘上,装作打盹的样子。奇怪吧!” “夏子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夏子歪着脑袋说道,“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出了这种事,就要好好想想了。我做了各种推理。” “好!让我们来听听夏子的推理吧,你是怎么推理的?” “别这么恭维我呀。碰上这种事,谁都会想很多的嘛。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那个人在监视着什么人。但这一带没有别的人家,如果他监视的话,就只能监视我主人家。那个人肯定知道我家男主人今晚出门,所以,他也一定知道,如果我回家的话,家里就只有女主人一人在了。因此,他是在等我离开,但他没想到,我从那里钻了出来,所以慌忙把脸藏了起来。” “你觉得他看上去是想把脸藏了起来的吗?” “是的,也许他是我认识的人呢!因此用防风眼镜和鸭舌帽把脸遮住。” 夏子的说法太武断了。 因为夏子自己也说:不知道这个男子和案件是否相干,但是,她在说整个这件事情的时候,显得过于兴奋,可能头脑里已经出现幻想。对于犯罪案件的证人来说,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臆想。 不过,金田一耕助和其他三人,对夏子说的话都很感兴趣。 “所以,夏子,你认为,那个男人在等你出来,然后进到你主人家,把女主人杀死的,是吧。” “没,没有。”夏子突然变得胆小起来。 “我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人,并没说他就是罪犯呀。” bbr>.“你还记得那辆车的牌号吗?” “这……” “这什么啊……?” “我办完事情回来的时候,那辆车还在的,里面也没有人。那个时候我看了一下车牌,但是现在忘记了,只记得是白色的牌照。” 金田一耕助用一丝严厉的目光盯着夏子,说道:“你想不起来了吗?你不是特意看了一下车牌号码吗!……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回忆不起来呢!” “不要这么夸奖我嘛,我一点都不聪明。我能记得最后两位数,因为和我的年龄相同。” “夏子多大了?” “十七。” “这么说,最后两个数字是一七。还能想起别的什么吗?” “想不起来了。开玩笑,当时只是看了一下子车牌,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呀。” “肯定吗?”志村刑警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严厉地问道。 “嗯,是的。是辆新车,很亮的。如果是小金的话,应该很懂吧。” “志村先生,如果这辆车从四点一直停到六点半的话,也许有其他人也看到过。请你找找看。” “知道了。那么,夏子……”志村刑警突然发话。 “什么?” “车里的男人的长相和年纪,你应该知道吗?是年纪大的,还是年轻的?” “完全不知道。他一看到我,就立刻把脸埋在方向盘上装睡了。他是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在车里。” 这辆车不久就被发现了,又给这起案件带来更多的骇人听闻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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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城警察署调査室里等着的,是江南产业的销售部长坂卷启藏,―个皮肤微黑的男子。他穿着绿色的长裤、黄色的衬衫,从中袖衬衫能看出,他的体格很健壮,年纪大约有三十五、六岁左右吧。 “坂卷先生。” “是。” “说中国人互帮互助也好,手足之情也好,总之,中国人的团结,可以说是成功的原因吧。江南产业除了社长外的四人,都是日本人吧。” “是的。” “那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还是李先生特别受日本人欢迎?” “不,这个是……”坂卷迟疑了一下,说道,“实际上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从一位老板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事,终于理解了这个原因。” “哦?怎么说?” “李家在台北也是名门望族。战后,老板在日本这里发了家,但是,他还是想在故乡养老送终,于是,又回到了台北。后来李先生得了病……” “什么病?” “嫉妒。” “嫉妒什么呢?”等等力警部悄悄地瞅了金田一耕助一眼,从桌子上探出身子,说道,“李先生这么容易嫉妒吗?” “嫉妒得很厉害呢!对于他看中的女人,他吃醋都到了病态的程度了,我们经常能看到这种滑稽的场面。听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藏书网那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吧,在台北。” “是的呀。是在1953年,也就是昭和二十八年。老板死了发妻,于是又娶了一房,当然也是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太太,是否真的有情人,反正,听说差一点被他勒死。” “是吗?” “总之,老板一吃醋,就会产生幻想,会发作得很厉害。但是那次因为太太可能是有情人的,所以,判决的时候酌情考虑,没判他坐牢,但也花了不少钱,而且被人说三道四的。到了昭和三十年初,开始了现在的生意。至于他的年龄吗?应该有五十二、三吧。我是三十一年到这个公司的,到今年正好第五年了。” “那么说,李先生应该换过好几位太太了?” “是的,据我所知,这次的太太是第三位了。” “五年换了三个人,平均一年半换一个啰。”志村刑警嘟囔着。 “这么说来,老板是在找寻逝去的梦啊,真可怜!” “逝去的梦?” “在战前,老板在日本生活了很长时间吧,所以习惯了传统日本女子顺从、忍耐的美德,而且,他还抱有这样的乌托邦的想法:认为现在的女子,还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尽管老板吃了不少苦,但还是无法放弃这个梦,哎,好可怜呀!” “这次的太太,是在赤坂还是哪里的夜总会做事的吧……” “是在赤坂的‘红雀’。他们好上的时侯,我是强烈反对的。” “那你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啰。” “知道是知道的,但只见过一两次面。要说知道的话,应该是渡部先生。” “渡部先生?”又是一个新情况! “他叫渡部贞雄,是做销售的。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经常出入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去年春天,我带老板去‘红雀’的时候,老板一下子就看中朱实了。之所以会很吃她的醏,也是因为她太活跃了吧。” “这倒是噢。” “所以,当时对她特别着迷,和之前的太太分手之后,就要立刻再娶。以后,我和老板又去了一次,见过她一面,对她的了解仅此而已。” “但还是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老板和我一起去‘红雀’夜总会,就是想让我帮着选选看,看有没有能在一起生活的女子。所以,我是担有一定责任的。我之所以反对,并不是针对她这个人的,而是认为干那种营生的人,恐怕无法满足老板的愿望吧,我指的是顺从和忍耐。” “朱实知道你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事吗?” “知道的。所以我可吃了大苦头,偶尔我去他们家,他们都不给我好脸色看的。而渡部先生嘛……怎么说呢?哈哈哈,这么-说的话,可把我们这些小职员的卑微处全暴露出来了呀。” “那么,换个话题,李先生对朱实看得很紧吧。” “没错,没错。他还想让我监视她呢。说是给我两、三天休假,让我监视他太太的动静。我觉得太离谱了,就没答应。他可能又让波部先生干了吧。” “渡部答应了吗——就是关于监视她的事情?” “这个嘛,渡部是做销售的……” 虽然没直说,但是语气中透露出肯定的意思。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才开口问道:“坂卷先生,我经常听说‘红雀’的名字,这是个什么样的店呀?” “这可是个一流的夜总会呀。” “那么,朱实在夜总会里,处于什么位置呢?是数一数二的吗?” “是的。我也只去过两次而已,不太知道,但她肯定是前三位的。说起红雀的朱实,可是非常有名的啊。”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很有钱,而且交际很广啰。” “嗯,是这样的吧。”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说有点失礼,她为什么会选择你们老板呢?又是外国人,而且,年龄也相差很多。” “这个,当然以金钱为目的啰。” “但是?……”志村刑警探出身子问道,“老板也不会这么有钱吧!” “刑警先生,您不太了解中国人,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哦,是吗?” “是的。如果是日本人的话,月薪拿到十万日元,就会立刻过上十万日元的生活,娱乐啊、购物啊。我们都是这样的吧。但是中国人就不同。他们会先制定一个目标,在达到目标之前,会心甘情愿地过着清苦的日子。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报道吧:有华侨前一天还在马路旁做小买卖,像穷人一样,一夜之间就开了气派豪华的饭店。他们不像日本人一样,会满足于小小的成功,这就是他们厉害的地方。我们老板也是这样,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管得死死的。原来警察经常会调查中国人的财产,可能也是因为不太了解他们的情况吧。” 金田一耕助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报道,志村刑警好像有点半信半疑。 “那么,问一下昨天的情况。”金田一耕助突然插了一句话,“李先生的关西之行,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吗?根据女佣的话来说,女主人好像对此很吃惊……” “我们也很吃惊!很早以前提到过要去的,但大家都没想到,昨天他会突然出发。” “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简单地说,自从在台北出了事以来,我们老板就减少了和本国人的来往。但因为他一向待人很好,而且,战前在日本很有名气,有很多人都受到过他的照顾,其中有人后来很发达了。关西的一位重要人士陈隆芳,就是其中之一。他以前就很关心老板的事情,他们也谈过好几次。自从老板决定减少社交之后,终于决定和陈先生的公司合作。因此,老板是必须去他们公司里直接和他谈谈的。” “啊,原来如此。那是不是一下子有了什么进展?” 等等力警部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对他出发这么惊讶呢?” “是这样的……”坂卷皱着眉说道,“老板上午没什么事情,跟平常一样,待在办公室里办公。然后,吃完中饭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已经傍晚五点左右了。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决定要去神户出差,匆匆忙忙地说,来得及就坐‘银河’号,赶不上就坐‘明星’号。像往常一样,他没有用那辆破旧的汽车。不过……” 看到坂卷欲言又止的样子,等等力警部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这也是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老板昨天是去了关西,但是‘银河’号和‘明星’号两趟列车都没赶上,他是坐‘金星’号列车去的。” “‘金星’号?” 看到大家都愣住了,山川警部补急忙拿来旅游介绍的小册子翻了起来。 “‘金星’号列车是十点十分从东京站发车的。” “是,听说老板就是坐的这趟车。” 成城町警察署的警员判断,罪犯弃车的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或是在这之前。即使是在九点二十分,也是可以赶得上十点十分的“金星”号列车的。坐电车来不及到车站的话,坐的士也是来得及的。那个时同段,交通状况应该不会太拥挤了。 等等力警部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李先生是坐‘金星’号列车去的?” “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可以抽烟吗?” “没问题,请便。” “那就失礼了。”坂卷说着,拿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了,并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详细情况问渡部先生吧。就是渡部贞雄,做销售的那个人。今天早上听他说,昨晚他奉老板之命,在公司候命,后来,老板果真打来电话,说是没赶上‘银河’号和‘明星’号两趟列车,于是,就改乘十点十分的‘金星’号了,但是有一份重要文件,他忘在公司里了,他让渡部贞雄赶快送到东京站。于是渡部先生拿着文件,立刻往东京站赶,到达的时候,‘金星’号已经开动了,渡部先生硬是从车窗外把文件递进去了。” 山川警部补翻起了火车时刻表。 “‘金星’号应该是今天早上九点二十分到达大阪。” “是吗,那么,老板应该是坐电车或者是汽车去神户的。对,渡部是这么说的,他受老板所托,和陈先生打过招呼了。” “好,我们马上就到神户去调查。陈先生家的地址是?……” “陈先生的地址吗?”坂卷目瞪口呆,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你们难道怀疑老板……?” “陈先生家的地址是……?” 被山川警部补又一次追问,坂卷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报出了公司和家里的地址。 公司是在沿海大道,家则在西滩区。 “这么做,老板肯定会发火的……” “坂卷先生,请不要介意。”金田一耕助劝道,“这是他们一贯的办事方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好意思啊,还想问一下昨天晚上你>?99lib?的活动。哈哈哈哈!……” “是啊。还有,有些情况还想问一下你,这样可以节省大家的时间。” 听等等..力警部这么问道,坂卷的脸又红了,而且有些怒气,但还是苦笑着回答道:“我也被卷进去了是吧。好吧,我可以说。但是请不要对外公布,我无所谓,但是对别人不好。” “这个我们知道的。那么……” “我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她是最近很走红的水原缘子,就是这段时间,经常上电视的那个女孩子。昨晚,我在她家里。” 大家都面面相觑。 水原缘子是最近很走红的玉女型新星,这段时间的确经常上电视。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三个月前,我去雾之峰滑雪时,偶然认识的。当时,她被一伙小痞子缠住,我上前救了她,就像爱情剧里演的一样,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并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她是来谢谢我的。” “昨晚几点到几点之间,你是在她家的呢?” “离开公司,我先吃了晚饭,然后,大概从七点半左右开始吧。因为缘子昨晚要拍STV的录像带,所以我帮她对了对台词。之后十一点左右,我离开她家,用汽车送她去STV的。” “水原缘子的家住在哪里?” “经堂,经堂的赤提,门牌是……”坂卷说出了具体的门牌号码。 志村刑警在记录门牌和电话号码的时候,三浦刑警走了进来,脚步匆忙,脸色凝重。 “警部先生,打扰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三浦先生?” 三浦刑警绕过桌子,悄悄走到等等力警部身边,俯下身子说道:“打扰一下。” 等等力警部听着听着,额头上的血管渐渐暴起。 第四章 扑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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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二日。对山口久子来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毕生难忘吧。 这天早上,久子先送裕吉出门。裕吉在市中心一家一流的贸易公司工作,虽然很年轻,却事业有成,听说,最近还要升课长了。 早上七点和裕吉一起出了门,久子看见围塘外停着一辆汽车。 “咦,汽车怎么会停在这里?” “哪里哪里?” 裕吉最近很想买车,有了车,就不用在交通高峰时,再去挤公共汽车了。 “哇,这可是辆好bbr>99lib?车!” “好像很新嘛。” “是1960年的车型。” “就是电视上做广告的那款吧。”夫妻俩一边看车一边说,“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车吧。” “开玩笑吧,这么贵的车,我哪里买得起!买辆一般的就行了,二十万左右的。” “不是吧,哈哈哈。” “怎么啦?” “我又不是穷人家的老婆,二十万的车子怎么用呀。” “不会吧。是谁会把车子停在这里呢?” “呀,老公!”久子发现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的话,你上班要迟到了!” 久子目送着裕吉离开,直到他走过围墙拐弯处,才回到家里。独生子小裕还在床上睡觉,小裕今年七岁,上小学一年级。 “小裕,该起床了,快要迟到啦!” “爸爸呢?” “爸爸已经去上班了呀。小裕也要像爸爸一样,精神抖擞地起床才是。今天学校里有什么活动啊?” 刚送走了爱睡懒觉的儿子,没想到他一转眼又跑回来了。 “妈妈,妈妈。”玄关外传来儿子的喊声。 “怎么啦?小裕,忘了什么东西吗?”久子仓促迎出门口。 “妈妈,我们家门口,怎么突然停着一辆好漂亮的汽车!那是我们的车吗?” “啊?那辆车呀。那不是我们家的,是别人家的,在那里停一下子。” “什么嘛,不是爸爸的车吗?” “不是爸爸的车呀,你爸爸他还没车呢。” “哎!”小裕很失望。 “爸爸说了要买车的!要买一辆好车!我都和小朋友们说过了,我爸爸要买好车。但他一直都没买,人家以为我在骗人呢。” “哦,爸爸说过这种话吗?”久子皱起了眉头,不过一会儿就恢复微笑了,“是呀,爸爸最近会买车的,一定会买的。好了,小裕,别担心了,快去上学吧,要迟到啦!” “嗯,妈妈我走了。” 小裕去学校后过了三个小时,来了一位调査户口的警察。因为久子一家,在世田谷弦卷町这一带,都住了好几年了,和这位佐川巡查很熟悉。 “最近好吧。” “谢谢。” “您家里是三位吧。” “是的,丈夫和我,还有小孩子。” “是男孩子吧。” “是的,上小学一年级。” “好的。打扰您了。”佐川巡査说完,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顺便问一下,外面的那辆车是您家里的车吗?” “不是的,我们可不是买得起那种车的人家。” “哦,那辆车吗?” “不知道是那位的车。一早起来就看见在那里了。” “噢,是这么回事呀。好的,谢谢您。” 佐川巡查离开后,又看了看这辆车,然后又敲响了另一户人家的屋门,他只记得白色车牌的末尾数字是一七。 下午一点左右,久子带着放了学的小裕,去附近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那辆一直停着的车子边围了很多人。 “哎呀,好像出了什么事嘛。” “噢,太太!”佐川巡查从人群中跑出来,对久子说道,“这可是辆失窃的车!” “什么!” “是从筑地一带偷来的车。今天早上,我来公干的时侯,随意看了一下车婢号码,结果发现和通缉令上的一样,经过再次确认,并和本部联系后发现的。” “是吗,那为什么小偷要把车子停在这里呢?” “是啊,最近有些蟊贼,偷到车后使劲用车,用得破破烂烂后,随便往哪儿一扔。我看,这次也差不多吧。” “这位是这里的太太吧。” 从车里钻出一位年轻的刑警,向久子走来,他刚才正在检査车上的指纹。 “我是这家的女主人。”久子僵硬地点点头说道。 “请问:您知道,这辆车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停在这里的吗?” “嗯,今天早上七点左右,我送我先生出门的时候,这车已经在这里了。” “那昨天晚上就在这里的啰。” “有可能。” “您知道昨晚什么时间吗?” “对了,昨晚我先生是七点半左右回来的,如果那时候车子已经在的话,他肯定会和我说的,但是……” “这么说,应该是七点半以后吧。有没有听见停车的声音?” “没有。” “伹是,在这么安静的住宅小区,外面有汽车停下来,应该能听到的吧。” “可我丈夫回来后,就立刻洗澡去了,出来后又看夜间比赛,看得专心致志的。比赛结束后立刻就睡了,所以……” 这就是一般职员的生活,但久子好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下了头。 没过一会儿,这里就发现了一桩恐怖的事情:在汽车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个年轻的刑警,恐怕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他事先知道的话,一定会让久子回避的吧。 久子就站在汽车后面,回答着年轻刑警的提问。后来从汽车里,又下来另一位年轻刑警。 “须藤先生,调查一下后备箱吧。” “好的。” 年轻刑警手里拿着一串钥匙,钥匙是在车里发现的。他挑出其中一把,插进后备箱的钥匙孔里,就是这把。 就在世田谷署的松宫刑警,用劲掀开后备箱的一瞬间,久子向里面望了一跟。 后备箱里藏着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他穿着一件中袖衬衫,仰面躺着。久子不想看却也看到了。他的中袖衬衫敞开着,露出发达的胸肌,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只露出刀柄。 现场几乎没有血迹,却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夹在刀柄和刀尖之间。 那是一张扑克脾。 “妈妈,妈妈!” 小裕抓住了久子的裙子,虽然身高不算高,但还是看见了后备箱里的情形。 “这位叔叔怎么啦?他为什么睡在后备箱里呀?” “不要看,小裕,不可以看!” 久子急忙拽着小裕的手,进了家门。在久子心中,恐怕永远都无法抹去那把插在男子胸口上的短刀,以及刀柄与刀尖之间,夹着的奇怪扑克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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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力警部和金田一耕助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送进医院里了。但是汽车还在原地,松宫刑警一直在照看着。 两人绕到汽车尾部,看到车牌号码的末尾是一七。难道,这就是昨天古川夏子在李泰顺家附近,看到的那辆车吗? “听说这是一辆失窃车辆吗?” “对,昨天从筑地署发出的失窃令,然后,佐川巡査偶然在这里发现的。” 松官刑警急忙翻开笔记本,说道:“失主是筑地二丁目兴亚大厦开发公司的佐伯孝先生,昨天下午一转眼的功夫,车子就被偷了,他立刻报了警。” 筑地二丁目兴亚大厦,是李泰顺的江南产业的地产。等等力警部拿出笔记本确认了一下后,和金田一耕助对看了一眼。 “那么,这辆车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这样的。”站在一边的佐川巡査,就把今天早上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听完后,向松宫刑警问道:“那个时候,汽车是什么状态的?比如说车门、引擎?” “车门是关着的,引擎也是。” “但是……”金田一耕助朝车门望了一眼,车门上并没有被人撬过的痕迹。 松宫刑警注意到了他的疑惑,说道:“噢,是这样的。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座位左侧的车窗打开了三厘米左右,而且从车窗望进去,能看到座位上有一串钥匙。” “钥匙?在座位上吗?” “是的,车窗不是打开了一些吗!用铁丝伸进去,就可以把钥匙勾出来,这样,即使不用破坏车门,就能进去了。” “后备箱的钥匙也在其中吗?” “是的,所以能打开后备箱。但做梦也没想到里面会有……” 这个情况引起了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的浓厚兴趣。 罪犯既然把引擎、车门、后备箱都上了锁,为什么又要把钥匙放在车里呢?决不是忘记了。因为罪犯是在外面把车门锁住的。那么,车窗开了三厘米,就是罪犯故意打开的,为的是把钥匙再丢进去。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为什么要特地这么做呢? 在一般的谋杀案件中,罪犯为了隐瞒罪行,都会费尽心思,把尸体藏匿的。所以,这次的案件中,罪犯把尸体藏在后备箱中,是想再运到哪里去的吧。只是后来出了什么问题,才不得不丢下车子的。但是,一般罪犯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都会把后备箱的钥匙拿走的,为什么这次的罪犯,要把钥匙特地留在车里呢? “松宫先生,这辆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相反,汽车很好开,随时可以启动。因为要等警部先生过来调查,所以也就没有动它。”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和等等力警部对视了一眼。 车况很好,车钥匙也能轻易地取到,这样的车,放在街上就是让盗贼去偷的嘛,没准这就是罪犯的本意。偷车贼是不会知道,后备箱里装着什么东西的,即使知道了,为了隐瞒自己偷车的罪行,也会想方设法把后备箱里的尸体处理掉的吧。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把钥匙放在座位上,一定要用铁丝勾才行呢?直接插在钥匙孔里,不是更好吗!还有更简单的办法,也就是不上锁。 金田一耕助有点莫名其妙,他问道:“这辆车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在这儿了?” “正在调查。据这家女主人说,至少在昨晚七点半之前,汽车是不在这儿的。应该有目击者会看见的,至于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把车开过来的,现在正在调査。”年轻的松宫刑警回答道。 金田一耕助再次环顾四周。这里虽是案发现场,而且有些杂乱,但原本是一个安静的住宅小区,目所能及之处,没有一家商店,想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位目击者,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金田一耕助有点担心。

03

死者的尸体被存放在辖区世田谷署附近的世田医院里。金田一耕助今天到这个医院的太平间时,觉得两具尸体发现的情形很相像。 “啊,警部先生,您来啦。听说成城一带,也发生了类似的案件呢。” 说这话的,是站在尸体旁的世田谷署捜查主任宫崎警部补,他旁边是须藤刑警。 “是啊,刚看过弦卷町的案发现场,是有很多共同点。介绍一下,这位是金田一先生,各位一定都听说过的吧。” “当然当然,金田一先生,您好!” 招呼是打过了,但好像也不是太热情。不过这也难怪,不和金田一耕助共事,是不会知道他的厉害的。 “警部先生,您先看看尸体吧。”老成的须藤刑警,完全是一副漠视金田一耕助的模样。 “好的,检查过了吗?” “刚结束。” 床单下是一具只穿了短裤的男尸。金田一耕助对他如此年轻,感到惊讶。 只有二十岁吧,或者更小。留着美国大兵的发型,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更像是个髙中生。体形很好,肩宽背厚,短裤下露出的两腿也很健壮。 致命伤是在男孩左胸口处,和朱实的极为类似,伤口有三厘米左右。 “致命伤就是这里吧。” “这个要看了解剖结果才能最后确认。” “案发时间是……?” “大概是昨晚八九点钟,也有可能是十点。” “警部先生,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噢。”须藤刑警哧哧地笑着说。 “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他才发生过性行为,和女孩子。很明显的。哧哧哧。” 听着须藤刑警的怪笑,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面面相觑。 “这么说,这个男孩和女孩才发生过性行为,就被杀死了吗?” “应该是的,连澡都没洗。他还喝了很多酒。” “那就是和女孩发生过性行为后,又喝得烂醉,在睡梦中被杀死的啰。他有多大?” “小得很呢,现在很多年轻人,很早就发生性行为了。” “凶器呢?” “对了,警部先生,这个凶器很奇怪,您看看,这是代表什么意思?” 宫崎警部补从包里,取出一个用塑料皮包着的匕首,看到这把匕首,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不由自主地惊呼出来。 刀身长三十厘米,宽三厘米,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匕首。从刀柄上雕刻的图案看,是中国制造的。匕首本身就引起了金田一耕助的兴趣,而匕首上的另一件东西,更是让他吃惊,是一张刺进匕首的扑克牌。 那是一张红桃J!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张扑克牌?”等等力警部双手紧握,突然大声问道,“谁知道?!这把匕首和这张扑克牌一起插在死者的心脏部位。金田一先生,这个谜可就等您来解开了。” “这个嘛……”面对须藤刑警的挑衅,金田一耕助含糊其词,头脑里却浮现出志村刑警说过的话。 的确如志村刑警所预言的一样,匕首和红桃J出现在这里的又一具尸体身上。金田一耕助这次要向志村刑警脱帽致敬了。 “死者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除了他身上这条短裤外,还有一件衬衫,牛仔裤,鞋袜,就只有这些了。” “警部先生。”须藤刑警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请看一下他的左手手腕处,有手表的印记。但是,现场没有发现手表,一定是罪犯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 等等力警部取来死者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和朱实的不一样,他的衬衫上没有血迹和划痕,因为,他是被直接刺中胸口的。 “宫崎先生,麻烦你给成城署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把红桃Q送来。” “什么……红桃Q?” “是这么一回事。” 听了等等力警部的介绍,宫崎警部补和须藤刑警都兴奋了起来。 “这么说,警部先生,这两起案件是有关联的啰。” “应该是的,借用一下这里的电话,和山川先生联系一下。这可是个大案子啊。” “等一下,须藤先生。”金田一耕助说道,“警部先生,顺便让他们把古川夏子带来如何?” “对,那么,须藤先生。”等等力警部又把古川夏子的事情说了一下,须藤刑警更兴奋了。 “这两桩案子一定有什么关联,要向山川先生好好说说。” 须藤刑警慌慌张张地去打电话了,等等力警部又仔细地端详起死者稚气的脸庞。 “官崦先生,你看罪犯把死者身上的东西都拿走了,是因为劫财呢,还是因为要隐瞒死者的身份?” “我看是后者。依我的感觉,他家里应该很有钱,被宠坏了才走上歧途。金田一先生,您怎么看呢?” “我和你有同感。”金田一耕助立刻表示同意。 这时候,须藉刑警回来了。 “打过电话了,山川先生说他马上过来。他也很兴奋呢。而且,车子的主人也在往警察署赶。” “好,那我们就先回警察署里去吧。”

04

佐伯孝是带着司机安井安吉,一起到世田谷警察署来的。他们―看见那辆车,就立刻肯定是自己的,并且写了一份文件。此后,佐伯先生做了如下陈述。 他从事对东南亚的贸易,在筑地二丁目的兴亚大厦三楼,有自己的公司。 这辆车是一个月前刚买的,是为了替换原来的旧车。买车也是经过正当的途径。他自己虽然会开车,但为了方便,平常一般是由安井安吉驾驶的。 “关于车子失窃的情景,是这样的:昨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左右,我自己从外面坐这辆车,泛回兴亚大厘,当时是由安井安吉开的车。因为带的行李很多,就让安井安吉把行李送到三楼去。下面的事情,就由安井安吉直接向你们说吧。” 佐伯孝先生说完后,安并安吉继续说道:“社长下车以后,我原打算把车开到停车场去的,但社长让我把行李送到三楼,所以车钥匙也没拔……这都是我的错,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把行李送到了三楼,再回到原地,大约有三分钟,最多五分钟时间,车就没了。当时我吓了一跳。 “我也听说过偷车贼的事,也知道一时的疏忽,就会被他们钻了空子,但我自己可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都是我一时疏忽,给社长带来这么大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不巧的是,当时兴亚大厦外,一个人也没有,也就是说:没有目击者,无法找到线索。真是对不起。但我可以保证,以上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向神灵发誓。” 司机安井安吉说完后,佐伯孝又补充了一些情况。 “当时,我听说汽车被盗以后,立刻让我公司的员工去筑地警察署报警。刚才我听说我的车被坏人利用,这可是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我希望你们好好调查,安井安吉也是一样的想法。” 之后,详细叙述了六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以后,两人的活动,后来经过调查,他们所说的都是事实。 最后,警方问到了关于同处一幢大楼里的江南产业的老板李泰顺的情况。回答如下: “江南产业以及李泰顺的名字都听说过,自己公司在三楼,江南产业在四楼,所以,偶尔会在电梯或楼梯上碰见,但没打过招呼。另外,看见人的话,也知道这是江南产业的,但现在想不起什么人来。 “因为公司在同一幢大楼里,又都是做国际贸易的,所以,听说过有关他们的一些事情,但都是生意上的事。” 以上是佐伯孝先生和安井安吉所提供的信息,之后,警察带他们去了世田谷医院,看了被害者的尸体,但他们都断定,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也不认识他。 这样看来,佐伯孝和司机安井安吉,只不过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罪犯偷了他的车,制造了两起杀人案。所以,他们两人的名字,没有列入搜查当局的疑犯名单中。 就在问询佐伯孝和安井安吉的时候,山川警部补和志村刑警把古川夏子带来了。 夏子看了汽车第一眼就能断定,这就是昨天她在竹林看见的汽车,因为她不只记得车牌号码末尾的两个数宇,而且,对汽车上的一小块划痕,也很有印象。 “那么,警部先生,这个红桃Q和J是怎么回事?” 山川警部补又仔细地看了看两张扑克牌,这两张牌不只品种完全一致,连上面被刺穿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的。 “把两张牌重叠在一起的话,剌穿的痕迹完全一样。这是什么原因呢?” “金田一先生,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等等力警部一直在观察金田一耕助的表情。 对于警部的突然发问,金田一耕助有一点不好意思。宫崎警部补和须藤刑警,都好奇地听着他的想法。 “这个嘛,警部先生,是不是这样子的呢?”金田一耕助拿起两张牌,“现在,有一位嫉妒心很强的丈夫,他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太太,是否有其他情人。而且,丈夫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太太,就好像太太是红桃Q一样,如果太太真的有了情人,就像红桃J一样,那会怎样呢?丈夫一定会嫉妒得发疯吧,于是,他就把红桃Q和红桃J重叠起来,一下子刺进去的吧。” 大家都专心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手势,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两张扑克牌上被剌穿的痕迹一样。 大家互相看看,过了好一会儿,志村刑警提出了一个问题。 “但是,金田一先生,这两张扑克牌,可是在不同的地方发现的。这么说,那位嫉妒的丈夫,先警告威胁太太,然后,再把两张扑克牌分别放着,随后才杀死了两人的啰。” 须藤刑警笑了,别人都没出声,大家都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有些生气,说道:“志村先生,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大清楚。只有静待你们的调查了。但是,山川先生。” “嗯。” “是不是可以这么解释。扑克牌并不是放在被害者的心脏部位,然后瞄准了刺进去的,而是在此之前,就被刺进凶器上的。” “金田一先生,佩服佩服!”温厚的山川警部补率直地点点头。 第五章 目击者

01

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日的所有早报,都在社会新闻一栏里,用很大篇輻报道了这两起案件。其实,关于成城町的案件和弦卷町的案件,在二十二日的各家晚报上,就有了详细报道,后来二十三日的早报上,又报道了两起案件的共通之处。 搜査总部判定这两起案件是相关联的案件,设立了联合搜査部门。 金田一耕助在搜查总部露面,是二十三日下午一点左右。在前一天,他去了沙龙·维纳斯的画展,并且对其中的二十号作品很感兴趣,当场签约买下了。这样总算是完成了他的一部分计划;但是计划的另一部分,也就是旅游,便不得不放弃了。 金田一耕助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正开得如火如荼。二十多个人围坐在桌子旁,正听着等等力警部的介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除了两个人外,都和金田一耕助见过面,大家都紧张而兴奋地听着等等力警部的发言。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打了个招呼,就在边上的座位坐下了,忽然又想起弦卷町的被害者的身份来。 昨天,世田谷的须藤刑警夸下海口,说是自己一定能弄清被害者的身份。但是,轻易就了解到被害者的身份,也不是须藤刑警的功劳,而是被害者的母亲看到了今早的报纸,便来到世田谷警署。 被害者叫园部隆治,十七岁半。是当地T高中的三年级学生,原来是橄榄球队的队员,去年被开除。 他的父亲是一名律师,在市中心开有一家法律事务所,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他是一个在中产阶级家庭长大的少爷。 “一定是家庭教育的疏忽造成的。”等等力警部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律师,总是忙于工作,不大顾家,在外面还有情人;他的母亲热衷于社交,可能是为了报复丈夫,和歌舞伎演员何村何十郎打得火热。恐怕就是这样,才把孩子带坏的吧。” 金田一耕助听着警部的介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不起,警部先生。” “啊,请说。”大家听到了金田一耕助的问话,都向他这边看过来,“您有什么想问的?” “好的。”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说,“您刚才说:是在两个小时前,被害者的母亲才到警察署里来的,所以,才知道他的身份的吧。” “是的,有什么不妥吗?” “在这么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就把情况都调査清楚了,真是让我很佩服啊。知道了他父亲有情人,他母亲和歌舞伎演员打得火热……” 金田一耕助一口气说到这儿,忽然又停下了,因为大家好像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人还皱着眉头。 金田一耕助心想:完了,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他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嗯,警部先生,怎……怎么啦……”金田一耕助怯生生地、而又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个嘛。”等等力警部清了清嗓子。 警部和金田一耕助的关系是很好的,金田一耕助说错了话,警部自己也没面子,所以他又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么说,金田一先生是没听过园部隆治的名字啰。”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男孩子很有名吗?” 金田一耕助好像又说错话了,因为大家都笑了起来;警部制止了大家的笑声,说道:“好,那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高轮署的搜查主任加纳警部补,边上那位是辰野刑警。” 两人和金田一耕助打了个招呼,金田一耕助也慌忙点了点头。他想不通,高轮署的人,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金田一先生。”等等力警部一字一顿地说道,“去年秋天,有一则‘恶魔的百唇谱’的报道,在新闻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件事情您记得吧?” 金田一耕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恶魔的百唇谱”…… 这件事情当然记得。当时在报纸上,做了连续几天的详细报道。这是战后最令人恶心的一起案件。 而且,这个事件和一个高中生有关系。高中生的名字就叫园部隆治! “这么说,警部先生,这次的事件,和去年秋天的走红歌手被害事件,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可不是走红歌手啦。”高轮署的搜查主任加纳警部补,温和中带着一丝不快的语气予以纠正。 “都筑克彦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唱片了,都快被大家遗忘了。” “他是死了后,因为收集了‘百唇谱’,才一下子名气大噪的!” 怒气冲冲地说话的是辰野刑警。 这么说的话——金田一耕助想起来了——遇害人都筑克彦,是住在芝白金台町的高级公寓的,也就是在高轮警察署的管辖范围。而且,这起案件直到现在还没有破案。 金田一耕助突然兴奋起来,用手抓了抓头,这是他的习惯。 流行歌手都筑克彦,在芝白金台町的自家高级公寓里遇害,是去年秋天的事了。遇害时的他,正如刚才加纳警部补所更正的,几乎要被世人遗忘了。 流行歌手的演艺生命一般都很短,再加上都筑克彦又没有出过什么畅销专辑,就更短暂了。他的声线也没什么特别,而且,他的私生活很不检点,更是加速了他的没落。 但是,就是他这种不检点的私生活,让他在死后反而出了大名。 据说,他在遇害前的几年时间,是做男妓的。靠出卖男色,从女人手中收钱,过着一种恬不知耻的生活。 他不止做男妓,好像,他还从那些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身上,敲诈钱财。 他死后,从他家桌子的一个隐秘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奇怪的小册子。 标题是《百唇谱》。 这显然是都筑克彦自己写的小册子。里面装订有薄薄的内页,每一页上,都有一个女人的唇印。不仅如此,还有和每个女人发生关系的日期,以及女人名字的缩写。 这还不算过分,这个毫无廉耻的男人,还详细描述了每个女人性器官的特征,和做爱技巧的优劣。全都是些无聊露骨的文章,连久经沙场的警察看了,也会脸红。 但是,对于那些被取了唇印的女人来说,幸好小册子上记载的,只是她们名字的缩写。 杀害都筑克彦的凶手,一定是被他敲诈的女子,或者是女子的什么人。她或是他一定是为了寻找那部《百唇谱》,或者是为了寻找其他的东西,把都筑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的。也许,罪犯已经找到了那样东西,总之,现场除了那本离奇的《百唇谱》,就没有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 这给都筑克彦身边的女子带来很大恐慌,待别是和《百唇谱》中出现的名字缩写相同的女子,都极为惊慌失措,这其中,有人已为人妻,有人已为人母。这都是些花钱玩男人的女子,都是富裕阶级的,大约有三十六人。 所以,案件的调査工作进展缓慢,也就不以为怪了,一一揭露这些女子的不良行为,也实在困难。 后来,有很多看不见的压力和阻力,加到了搜査官的身上,经常有各种障碍,挡在警察的面前。 当然,以加纳警部补为首的高轮署的警官,都努力和这些障碍,做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但是,结果如何呢? 到今天为止,也不知道罪犯是什么人,案件好像是一个谜团。髙轮署的警官一直很窝心。 “那件案子发生在去年秋天,还很热的时候吧。” “是的,是的,案件是在九月二十四日,下午两点左右发现的。而都筑据说是在前一天,也就是二十三日的晚上十点左右,在白金会馆六楼的自己家中遇害的。”加纳警部边看当时的调查文件,边回答道。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就是园部隆治,也就是这次案件的遇害者。不好意思,这点刚才忘了说了。至于园部和都筑的关系嘛,记得当时报纸上报道说是,隆治只不过是他的歌迷而已。” “是这样的吧,金田一先生。”加纳警部补问道。 “我们最初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都筑最走红的时候,园部隆治还是一个中学生,我们只想到是他的歌迷。但是,随着这位辰野先生调査的深入,发现两人的关系,绝没有这么简单。” “请说下去。” “他们是情人关系。” “情人关系……”金田一耕助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惊讶的不只是金田一耕助,成城署的山川警部补、志村刑警,还有世田谷署的宫崎警部补和须藤刑警,也都吃了一惊。 加纳警部不快地皱着眉头说:“这件事情,还是一个秘密,没有被曝光。园部隆治完全是都筑的玩偶。与其说都筑是性格分裂者,还不如说他是个恶魔,所以,才能干得出像绘制《百唇谱》那样的事情。初次出入他家的园部隆治,当时只有中学二年级,正是对性一无所知,时值心无杂念的年纪,但同时,对性也有特别强烈的好奇心。被灌输了歪曲的性观念后,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成了都筑的宠物,玩偶,被都筑迷倒,为都筑心醉。” 加纳警部补沉重的发言结束后,辰野刑警又说道:“根据世田谷警察署诸位的介绍,园部隆治被害前,刚发生过性行为。以园部隆治这么小的年纪,也会做这种事情,一定都是都筑教的。可能是有人花钱和都筑发生过关系后,又将园部隆治当做了玩偶。” 金田一耕助听了这么恶心的事件,身上直冒冷汗。 同时,他头脑里总是浮现出,那个男孩短裤下健壮的双腿。有句俗话说,恶魔的弟子在师傅死后,会继承他的衣钵。这么说的话,总是威胁朱实的人,就是这个“治”,也就是园部隆治吧。 “那么,在都筑克彦被害一案中,园部隆治有嫌疑吗?” 回答山川警部补提问的是辰野刑警:“有证据能证明,他当时不在现场。当时,都筑被害前,很明显才和女人发生过性行为,所以,那个晚上,都筑是和他的某个情妇,或是客户一起睡觉,然后,迷迷糊糊地被杀死的。那天晚上,去白金会馆都筑家里的女人,是整桩案件的关键所在——但是十分抱歉,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辰野刑警说完了后,世田谷警察署的搜查主任宫崎警部补又问道:“园部之所以是案件的发现人,是因为他发现了都筑的尸体吧。” “应该是的。九月二十四日下午两点左右,园部去了白金会馆,大家都知道的,这是个很高级的公寓,都筑家就在白金会馆六楼八号。他发现门没有上锁,推门进去,看到房间里好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乱七八糟的。于是,他慌忙跑到卧室一看,都筑被人杀死在地毯上。园部立刻喊了负责打扫卫生的藤野矶吉报警……” “‘应该是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走进白金会馆的。所以,他是看见死者后,究竟是立刻就喊藤野的;还是在喊藤野前,就在房间里做了一些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园部现在也死了,这就永远是个谜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打扫卫生的人。”金田一耕助插了一句。 “当时看报纸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藤野矶吉像个坏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因为他的人品吧。” “人品?” “这个叫藤野矶吉的男人,原来在满洲的特务机构做事,满洲政府倒台后,他就像丧家犬一样,只能干干打扫卫生的活了。他极端愤世嫉俗,看什么都不顺眼。总之,他的事情一言难尽……” “那么,有什么具体的发现吗?……他作为目击者……” “是啊,都筑让他每周打扫两次房间。在那幢公寓里,也就只有藤野和都筑有些来往了,所以,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和都筑来往的女人。我们也审问过他了,但是,他死活就是不开口。” “他,现在还在做着打扫卫生的活吗?” “是的。我们还没放弃,一直在监视他。” “加纳先生,负责调查都筑克彦案件的小组呢?” “已经解散了,但是在座的辰野刑警等,都还没有放弃,一直在调查。所以,各位,现在发生的两起案件,也许和都筑克彦案件有关联,可能会一起破案。因此,我们会不遗余力地和各位合作,也请大家多多配合。金田一先生,请您多多关照了。” 加纳警部补像发表演说词一样,还向大家鞠了一躬。

02

“金田一先生。..”等大家说完之后,等等力警部发了言。 “嗯。” “这里有都筑秘密收藏的《百唇谱》,我们大家正想好好讨论讨论呢,您刚好来了。没准《百唇谱》里会有朱实的唇印呢。” “对。加纳先生,我记得当时看报纸上说,《百唇谱)上收集了三十六个女人的唇印,这三十六个女人的身份,你们都判明了吗?” “还没有。总之,这件事情很难办,也不可能强行去取她们的唇印,但是,多亏了辰野先生的艰苦努力,现在,我们搞到了其中一半人的唇印,就此在这个册子上划了X。让我们为难的是,这些女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即使罪犯是《百唇谱》中的人,也不一定是划上了X的人。” “辰野先生,朱实怎么样?” “没留意。即使她在《百唇谱》上,也一定把和都筑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吧。”辰野说着,滑稽地抓了抓头。 “那么,警部先生,我们来看看吧。” 这是一本像账本大小的活页册,每取到一个唇印,就往99lib?里面夹一张纸。 成城警察署和世田谷警察署的各位,从没有看到过这本《百唇谱》,于是大家都聚集到了金田一耕助身边。 第一个受害人是A·K,她的唇印被印在了纸中央的位置。日期是1957年3月15日,也就是说,都筑在遇害两年前,就开始收集《百唇谱》了。 唇印的左侧,详详细细地写着A·K的年龄、特征、做爱的技巧。文字之露骨,让金田一耕助这种人物看了都脸红。 “主任,这女人一定是个老手吧,一般人是做不出这些下流至极的动作的吧……” “这个嘛,总之,这些花钱买男妓的女人,是顾不上什么廉耻和面子的。这上面划了X了,辰野先生,这个A·K是什么人?” “她可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有三个小孩。” 金田一耕助一页一页地翻着小册子,就连他这样的人,也越看越燥热,就別说三浦刑警他们几个年轻人了。 “三浦先生,这对你们剌激太大了,我们还是不要看了吧。”等等力警部开玩笑地说道。 三浦刑警虽然不再往下看了,但对此事却更热心了。 “啊,警部先生,这儿有一个叫A·H的。” “哪里哪里?1957年5月16日——没准这就是朱实呢,当时她还在夜总会里吧。” “警部先生,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奇怪?你觉得什么地方奇怪?” “夜总会里的女人,会把钱花在男人身上吗?” “您说的有道理,但是……” 辰野刑警在一旁答道:“都筑不只是个男妓,他还以歌星的名义,成立了歌迷会,从女人那里骗钱,有很多人都上过他的当,没准朱实就是其中的一个呢。” “但朱实即使上当了,但她不久后也会明白过来吧,否则,这里怎么会有她的唇印!金田一先生,还有其他叫A·H的人吗?” 还有一个。但是她的年龄已经有三十五岁了,而且,好像是个很胖的人。所以,如果两个名字缩写为A·H的人中,有一个是朱实的话,也一定是前面一个A·H。 金田一耕助把小册子递给了三浦刑警。 “加纳先生,难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什么?” “三十六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积极配合他,收集唇印呢?这恐怕不是通过合法途径收集到的吧。” “金田一先生,这只是为了纪念嘛。” “肯定不全是这样。在这些女人之中,一定有很大一部分,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取到唇印的。所以,我怀疑,都筑这个家伙,一定是用了药物或是其他什么办法,把这些女人先弄睡着了。” “把这些受害者先弄睡着……然后再……”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那些受害者,也不会多说的吧,这些唇印,肯定是在她们被弄睡着的时候取下的。” “加纳先生。”世田谷署的须藤刑警说道,“把那些受害者弄睡着了之后,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光是取下唇印,已经算好的了,其他还有……” “很有可能。都筑克彦这家伙,又没有什么收入,却住在白金会馆这么高级的公寓里,还过着这么奢侈的生活,这些钱,他是从哪里来的呢?只可能,是从这些《百唇谱》上的女人身上敲诈来的吧,用唇印这种损招去勒索。” “那么,有没有更过分的东西,比如说照片之类的呢……” “须藤先生,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还有其他的……”金田一耕助认真地问道。 “都筑死后,并没有发现照片一类的东西吧。” “很遗憾,金田一先生,并没有发现。所以,我们只能认为:是杀害都筑的罪犯,在找到东西后,就把它销毁了。之后,又发生了这两起杀人案件。山川先生,您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山川警部说道,“可能有两种情况。” “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被敲诈的受害者中的某人,终于不堪敲诈,就把都筑杀死了,把自己受敲诈的证据偷偷拿走了,这还算好的,没准她拿着这些东西,又开始去敲诈其他受害人……” “山川先生。”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也就是说,在受害人中,有人有变态心理,她自己原来像一只小绵羊一样,是个受害者;后来,却突然转变成了恶狼一样的敲诈者,是吧。那还有一种情况呢?”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杀死都筑的凶手,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东西。找到东西的另有其人,这个人又扮演起了都筑的角色……” “啊……你是说‘另有其人’吗?” “有没有可能是园部隆治?他也许知道有什么女人和都筑来往,也许,他也知道除了《百唇谱》,还有什么重要的证据……” “那个孩子吗?他才只有十七岁呀……”须藤刑警很怀疑。 “这谁知道呢!须藤先生,都筑和园部之间,如果真的有您刚才所说的关系的话,园部就一定知道都筑的秘密。他还被教会了很多坏的技巧吧。辰野先生。” “是!”来自高轮警察署的辰野刑警应声点了点头。 “你对情况一直很了解,你就和须藤先生配合一下吧。” “知道了。” 这时候朱实的唇印被取来了。 “哪个哪个?” 等等力警部从三浦刑警手中接过《百唇谱》,翻到A·H那一页,和刚取来的朱实的唇印做比较。大家都站在等等力警部身边。 “金田一先生,您是怎么认为的呢?” “大家是怎么认为的呢?我个人认为非常相似……” “金田一先生,啊不,警部先生。”志村刑警开口说道,“这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嘛,从嘴角到唇峰,几乎两者是相同的。” “我看也是。”高轮警察署的辰野刑警也兴奋地说道。 最终,大家都认定二者是相同的。 “好!大家的意见都统一了,最终结论,就交由科学检査所处理吧。那么,让我们来看看小册子上,写的朱实的特征和做爱技巧吧。” 朱实身材曼妙,技术一流,连身经百战的都筑克彦和她在一起,也每次都被搞得筋疲力尽,都筑在小册子中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感受。 “好了,这么说,朱实是都筑的猎物之一了。那么,又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才会杀死朱实呢?”

03

“山川先生,那辆‘奥斯丁’,是什么时候被丢在那里的,确切时间现在调查出来了吗?” “金田一先生,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吧。”三浦刑警探出了身子答道,“那辆‘奥斯丁’所停放的地方,紧挨着一位K先生的家,我到他家去了解过了,情况如下。” 说着,三浦刑警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 “K先生家里住着一个叫川田春雄的学生,他现在正在上夜大,因为期中考试,在家复习。那天晚上,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尼罗在叫,当时的时间,是九点十七分。因为时间还早,而且尼罗又安静了下来,所以,他就继续看起了书。但是没过一会儿,尼罗又叫了起来,于是,川田拿了个棒球棒,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里。他看见一辆车子,停在转角旁,相熟的田村巡查,正在和什么人说着话。川田放下了心,回到房间里,时间是在九点二十二、三分左右。” “这么说,尼罗第一次叫,是因为罪犯的缘故了。” “是啊,是啊,他说,在尼罗第一次叫之前两、三分钟左右,他听到汽车声音的,所以,那辆‘奥斯丁’应该是在九点十五分左右停在那里?99lib?的。” “金田一先生,这样,时间上也符合了吧。”志村刑警问道,“罪犯杀害朱实的时间是八点半,然后收拾了一下,正好是在以上时间出现。” “但是……” “金田一先生,您有什么疑问吗?” “我好像觉得,车行的方向和停车的方向,是不是有点问题。” 金田一耕助拿过桌上的草稿纸,画了一张草图。 “你们看,车头的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对头?” “不是这样的。金田一先生,这一点我们也想过了,你看是不是这样?” 志村刑警拿起铅笔,在金田一耕助画的草图上,加了一条虚线。 “如果罪犯上了大路,一直向南走的话,就会遇到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一条铁道线,罪犯为了从另一边的无人值守的路口通过,改变了开车方向,谁知道这个时候,恰好汽车出了问题。” “有道理!”金田一耕助虽然点头了,但心里并不完全赞成这种说法。 等等力警部边看着他的表情边道:“如果这辆汽车,是从九点十五分开始,就停在那里的话,那么,罪犯也应该是这个时候逃走的吧。对了,官崎先生。” “是!” “在弦卷町发现的第二辆汽车,是什么时候开始停在那里的呢?” “这由我来说吧。”须藤刑警说道,“那辆汽车,停在一位公司职员家门口,他叫山口裕吉。山口从公司回到家里,时间是七点半,据说那个时候还没看见这辆汽车。山口回家后立刻洗了澡,之后,在茶室里吃饭,后来看了晚间比赛,九点半比赛结束后,他就睡觉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家门口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不过,在山口家对面,住着一对新婚夫妇,男主人斋藤信吉,是八点多回到家的,说是当时车子已经停在那里了。” “这不对头呀。在那辆车的后备箱中发现的园部的尸体,不是在九点半至十点之间被人杀害的吗?” “是呀,警部先生,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又问了这个斋藤信吉一次。但是,这个斋藤信吉说的是实话。因为他说,当时他以为那是山口买的车呢,还很羡慕他,还到车子跟前看了看,回到家,他又和太太说起这事的。我又向他太太证实了。” “但这怎么会是八点前后的事情呢?” “是啊。夫妻俩谈论着车子的事情,走进了茶室,正巧晚间比赛开始了,应该是准八点。” 又陷入了僵局,大家都沉默着面面相觑,打破沉默的是金田一耕助:“我们如果相信现代医学的话,就应该知道,园部隆治被杀后,才被运到那里,被藏在后备箱中。” “现代医学是不会有错的。”须藤刑警语气激动地说,“我刚从医院回来。解剖刚结束,详细报告马上会出来。据说,他喝了很多酒,可能是威士忌,除此之外,还被人灌了安眠药。所以他是和女人发生关系后,被灌入掺了安眠药的威士忌,在昏睡中被一下子捅死的。两位医生都断定,这是在二十一日晚十点左右发生的。” 大家又沉默了。 这次,是志村刑警发了话:“园部是在十点左右被杀的,这我赞成。可能,罪犯是在九点十分左右,从成城的车里逃走的,这时候,他把凶器从朱实身上拔了下来,又用这个凶器,杀死了园部。虽然不知道杀死园部的现场在哪里,但罪犯花了五十分钟时间到的那里。这样时间就对得上了。” “这么说,罪犯是在别处先杀死了他,然后把尸体塞进后备箱中运到那里去的,是吗?” “是,是的。” “不会有这种事吧。” “为什么不会有呢?三浦先生,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呢?那辆车是八点钟左右就停在那里了,而园部是十点才被杀的,这可是两位很有权威的医生断定的。难道你不相信现代医学吗?” “好了,好了,这个再好好想想……”等等力警部打岔道,“那么,扑克牌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还不明白嘛,就像金田一先生说的那样,嫉护的男主人,一下子刺穿了红桃Q,然后又剌死了朱实,然后把朱实的尸体运到哪里去了呢?对了,一定是想运到园部那里去的。但是,途中车子出了问题,他只好丢下车子,只拔出了匕首,然后,到了园部那里后,又先刺穿了红桃J,再向园部刺过去的。” “这么说的话,这个男主人,是把园部的尸体运到弦卷町,再塞进了汽车后备箱的啰。” “是这样的吧。因为后备箱的钥匙在汽车里。” “但是,志村先生,在城里运送尸体有多么危险啊,不过,在晚上可能要好一点,那么,这个男主人是知道有一辆汽车在那里的啰。” “是的,因为偷汽车的家伙,就是这个男主人。”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推测,但没有人反对,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警部先生,我的推测里,有很多不敢肯定的部分。可是,按照金田一先生的想法来考虑的话,差不多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说道:“那么,那位嫉妒的男主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啊,是的,是的,忘了说了。李泰顺后来还是乘坐‘金星’号列车去的。我们厅的新井先生。和这里的江马先生去迎他,今天早上联系,说是坐‘第一丸’号到大阪,到东京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在这之前……” 这时,走进来一位年轻的警官,附在山川警部补耳旁,说了些什么,警部补点了点头,说道:“说曹操曹操到,江南产业的渡部贞雄被带来了,就是他把朱实介绍给李先生的,也是他在昨晚,把李送到东京车站的。警部先生、金田一先生,在审问李先生之前,我们先听听这位渡部的话吧。” 第六章 监视

01

“渡部先生吧,请坐。”这次是在调査室,山川警部补手指着椅子说道。 “好的,好的。”渡部显出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 “请这边坐。” 再次邀请之下,渡部终于在桌子前坐下了。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心,估计他现在心里的不适指数。已经达到八十了吧。 不愧是做销售的,穿得一丝不苟。这么热的天,却穿着白麻的西装,戴着一个纯白的领结。年龄和坂卷差不多大,身材却大相径庭。长得也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度数好像很深的无框眼镜,眼神怯生生的。 “渡部先生,你是在前天晚上,送李先生去的东京站吧。” “并不是送……” “对,对,是接到李先生的电话,把一些文件送过去的,是吧。” “是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指,接到李先生的电话。” “八点五十分左右。” “肯定吗?” “肯定,因为打完电话,我看了时间。” “李先生是怎么说的呢?” “说是没赶上‘银河’号和‘明星’号两趟列车,打算改乘‘金星’号,但想起来忘了重要文件了,文件在桌子右上方抽屉里的皮包里,让我务必带着皮包,在‘金星’号列车发车前送到。大概就说了这么多。所以,当时我就看了看时间。” “原来如此。那么,知道这通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吗?社长先生有没有说呢?” “没有,其实是我问的,我问社长他现在在哪里,但他没有说。” “没有说?怎么啦?” “嗯,那时候,电话里面声音 5f88." >很嘈杂,我觉得可能是哪里的公用电话。” “是吗?于是,你拿着装有文件的皮包,就匆匆忙忙赶过去了。社长先生呢?” “在站台上等我,是事先说好的。我是在开车前十分钟左右到的。社长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晚出发了,所以,他让我给神户方面发个电报,说是改乘‘金星’号前往。我是在回来的途中发的电报。” “那个时候,社长先生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啊,没有。”渡部奇怪地抬起头,看了看等等力警部、金田一耕助以及志村刑警,“只是好像有点心事,话也比较少,在站台上踱着步子。我想,这应该是他在做大生意谈判前的担心吧。” “是在担心,一副什么样子呢?”金田一耕助说道。 “是啊,是在深思熟虑的样子。所以,我也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没说为什么没赶上‘明星’号吗?” “我问他的,但他只是瞪了我一眼,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总之,在我到达后,直到开车的十分钟时间里,他只开了三次口。说谢谢我,还说了电报的事情,再有就是开车前说了句他走了。” 渡部说:李先生当时话不多,好像深思熟虑的样子,估计他没想到,李先生可能犯下了杀人的重罪吧。 “那么,渡部先生,社长先生这次是无缘无故就去的大阪吗?” “以前就说过,但直到前天晚上,才知道他当天要去。”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他突然下定决心要去的呢?” “这个嘛……社长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但是,居然把重要文件忘记了,不是很奇怪吗?” “这个嘛,也是。”渡部抬眼看了警部一眼,随即说,“但是,这有什么呢?” “故意忘了文件,让谁送到东京站去,以此来证明他是坐‘明星’号走的。你难道不认为这是有预谋的吗?” 渡部吃惊地注视着等等力警部:“但是,社长不是坐‘明星’号,是坐‘金星’号去的……” “所以,是因为原来的预谋出了点问题。” 渡部再次抬眼看了看等等力警部:“我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但是你这么一说……” “你也这么觉得?” “是的。” “但是,社长先生这么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应该你们更清楚才是呀。我想,昨天坂卷也来过这儿了,应该说了很多事情吧。” “是的。是你把她介绍给社长先生的吧。” “没错。但是,你们不要以为我有什么私心。事情是这样的。” 渡部也定下神来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 “我是做销售的,要经常接待客户,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经常带他们到‘红雀’去,现在也常去的。朱实是‘红雀’的女招待,那是去年春天吧,她说:无论如何,想请社长露个面。社长本来是不喜欢在这种场合露面的,那次正好要谈一笔大生意,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就去了‘红雀’。正巧,当时社长刚和前一位夫人分手,有点寂寞,于是,就和她一见钟情。半年多时间里,社长又多次自己去过‘红雀’,后来就说要和她结婚。说实话,那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她在‘红雀’里是最漂亮的吧。” “对,是数一数二的。” “这样的女孩儿,和他年纪相差这么多,而且,又不是同一国家的人。她是出于什么考虑呢?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和她只是客人和女招待的关系,仅此而已。即使有什么原因,我也不可能知道。” “但是,社长先生不是委托你监视她太太吗?” 渡部白皙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气愤地说道:“坂卷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说得出来?!那他自己的事情呢?” “他自己的事情?” “这么说,他倒是隐瞒了自己的事情啊!……过分!不说自己的事情,净说别人的事情。他才监视夫人呢!”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和山川警部补三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跟。渡部自己也愣了一下,肯定是在后悔自己说漏嘴的话。拿着烟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等等力警部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坂卷监视她的事情的?” “嗯,这个……” “没关系的,说吧。坂卷是如何监视她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在等等力警部连珠炮似的发问下,渡部也想通了,他把烟放在烟灰缸里,拿出手帕边擦脸上的汗,边怪笑着说:“不当心说漏了嘴,刚才没说的,也就只有这件事情了。我就担心这么干会出事。”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立刻严肃地说:“是这样的。在四月中旬,社长委托我监视他太太。因为每到二十二号家里女佣休息的日子,好像他的太太都会偷偷出门,不知道去哪里了。” “是吗?然后呢?” “我可不想干这种事,本来打算拒绝的,但社长说,不行的话,就让坂卷去吧,这么一说……我和坂卷有点……再加上坂卷本来又非常反对社长和她结婚,没准会说什么坏话,所以,最后我就答应下来了。” “那么,成功了吗?” “第一次失败了。”渡部苦笑着说,“那天,太太出了成城的家门,正往大路上去呢,正好有一辆空的士开过来,她坐上车一转眼就不见了。一般那一带是很少有空的士的。于是监视失败。” “是在四月二十二日吧。” “嗯,下午两点左右。星期五。” “这是第一次……那后来呢?” “那次被社长狠狠骂了一顿,说是下次再也不能失败了。上个月二十二日,是个星期天,社长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这次我事先租了一辆车,等在社长家附近的一个小竹林里,这样的话,无论她是从前门出来,还是从后门出来,我都能看得见。两点左右,太太出来了。” “又是拦的的士吗?” “是的,但是等了十多分钟。其实她不用等的,在车站附近就有个的士上客站,但她好像不愿意去那里拦车似的。” “这次你跟踪上了?” “嗯,一开始很顺利,但最后功亏一篑。” “怎么啦?” “车子开了十五分钟左右,忽然,前面的的士停了下来,太太走下车。我以为她到了目的地,就故意又向前开了五十米左右,等我回过头来再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她是在哪一带失踪的呢?” “你们以为是在哪一带呢?” “哪里?” “弦卷町。”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吃惊地对视了一眼。山川警部补一下子站起身来: “渡部先生,你是知道的吧,一个男孩的尸体被塞在汽车的后备箱里,而这辆汽车,昨天在弦卷町被发现了。” “知道的,报纸上登的。” “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嗯,报纸上也画了地图。” “那么,你是在什么地方下车的?”山川瞥部补急忙打开世田谷区的地图,他的手指因兴奋而微微发抖。 渡部凝视着地图,用手指向弦卷町一带:“装有尸体的汽车,就是停在这一带的吧。” “对,是在弦卷町三丁目。” “我是在这附近下车的,一丁目。从成城过来,先是那辆汽车,再是我上次停车的地方。” 金田一耕助再次与等等力警部对视了一眼,弦卷町只有一丁目到三丁目,那里一定有些蹊跷。 “你真的跟丢了她吗?” “是真的。我考虑得太多了,因为那一带是安静的住宅小区,所以,我担心互相照面,会比较尴尬。因此,就把车特意又向前开了一点,回过头来已经看不见她人影了。但是……” “但是?” “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的人?” “是坂卷。” 听了这个回答,三人都吃了一惊,渡部也表情僵硬。 等等力警部问道:“这么说,坂卷也在跟踪她啰?” “不是,我不这么认为。我在跟踪途中,一直在注意着,有没有其他人也在跟踪,但是没有。我觉得:坂卷是预先在那里撒下了一张网。” “这么说,坂卷一定是事先就知道的,太太在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啰。” “应该是的。” “那你呢?把坂卷怎么样了?” “幸好当时坂卷没注意到我,刚巧,有一个老师带着一群小女孩走过去,我就立刻混了进去。再说,那天我穿了雨衣,又戴了墨镜。” “坂卷呢?” “他就是平常的装束,真是比我厉害。没准,他打算碰到太太后,好好教训她一顿的。” “他知道太太去了哪里吗?” “他肯定是看到了她的,但可能她一下子又不见了。我看见他在那里东张西望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回到了车里。我想,连他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成功,我也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车里。事情就是这样。但我决不认为:坂卷是偶然从那里路过的。” “你把这件事告诉社长先生了吗?” “没有,我只是报告了在弦卷町跟丢太太的事情,没提到坂卷。” “为什么?”渡部冷笑着说道。 “我不想让他抢了先,而让社长后悔。我要独自弄清楚太太的行动,然后,再告诉社长和坂卷。” 后来,警察又问渡部:关于那辆被偷窃的佐伯孝的汽车的事情,他说,是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才知道此事的。但当他得知在弦卷町发现的出了故障的汽车,是同一栋写字楼里住户的车子时,显然显得很震惊。 最后又问到扑克牌的事情,对此,渡部也没有任何线索,但似乎又有很强的好奇心。 他恐怕想不到,嫉妒的丈夫会先刺穿扑克牌,来发泄愤怒。

02

在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左右,嫌疑人李泰顺被新井、江马两位刑警,带到了成城警察署的联合搜査本部。他是在回到成城自己家里吃完晚饭后,来到搜查本部的。 李泰顺回到东京站时,是一副凯旋而归的将军模样。案件有两起,但是这两起案件中的尸体,都是被藏匿在汽车的后备箱中的,这多少有点耸人听闻。被视为这两起案件中心人物的李泰顺,在回到东京的时候,脸上也多少有点不自然的神情。 但是,被新井、江马两位刑警带到成城警察署的联合搜査本部的李泰顺,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着。 他的年龄大概在五十二、三岁左右,五短身材,气色很好,态度也很镇定。但是有些秃顶的额头上,表露出很强的痛楚之色。虽然回过家,但身上穿的还是旅行时的衣服,奶白色的麻料西服,系着领结,给人一种清爽、大气的感觉。 虽然人人都说他是个嫉妒心极强的人,但现在让人看不出来。金田一耕助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为他感到可怜。 “辛苦了。你一定很吃惊吧。”先开口的是等等力警部。 因为他是外国人,所以提问的时候,也特别慎重和礼貌。在座的有成城警察署,以及世田谷、髙轮等相关警察署的搜查主任,气氛格外凝重。 “啊,实际上……”李泰顺镇定地用眼光看了一遍大家,“昨天,我在那边看到晚报,真是大吃了一惊。还想着立刻乘夜间火车赶回来,后来听说你们要来迎我,就等着了。” 如果不知道李泰顺的国籍,光听他的日语,会以为他是个日本人。虽然音调上有些不标准,但一点影响也没有。相比地方乡音浓重的田村巡査来说,他更像个日本人。 “你要节哀。”等等力警部微微低下了头。 “你太太的遗体,已经解剖过了,现在存放在医院里。你回到家之后,我们会把她送回你家的。”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在报纸上看过了,大概情况也听刑警先生说了,死因是心脏部位的致命一击吧。” “是的,解剖证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状况。时间应该是二十一日晚八点到八点半左右。” “罪犯把朱实的尸体藏在什么地方了吗?” “是的,但这点我们也不大理解。这么问有些失礼,你和太太已经正式结婚了吗?” “还没有。朱实说不急,而且,我也不是初婚,所以,想再了解了解再说。” “听说这位太太是第三位了,以前的两位,都是正式结婚的吧。” “是的,那两个人都是才结了婚,就开始勾三搭四,我忍无可忍;离婚的时候,又涉及到赡养费啦,离婚手续啦,搞得人筋疲力尽。所以,这次才打算先观察观察,还没有正式办手续呢。” “那么,这次的太太,难道也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吗?” “她可是个很精明的女人,没露出什么马脚,但肯定有什么,我想:她可能和什么年轻男子有来往。” “年轻男子?” “在弦卷町,也发现了一具尸体吧,是个叫园部隆治的男孩吧。你们没有怀疑他和朱实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他厚颜无耻地说着,等等力警部不露声色,严肃地盯着他。 “我们正在调查中,情况不明。我们认为,问你可能会了解到一些信息。你难道没听说过园部隆治这个人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 “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吗?姓园部的……” “没有,我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那么,治字呢?听说有一个叫治字的男人,偷偷给你太太打过电话。” “谁说的?……”李泰顺忽然眼睛一亮。 等等力警部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家里的帮佣古川夏子说的。” 听了这话,李泰顺的脸一下子变红了,涌现出一种愤怒、屈辱的神情,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是吗?……这么说,这个小孩和她,也是一伙的了。我还打算重用她呢。看来,日本人终归是日本人。” “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为了避免你们两人之间的摩擦,不想让你太受刺激。” “是吗?……”李泰顺显出不自然的神色。 “那你不知道这个名叫冶字的人,一定是有其他证据,证明你太太有外遇啰。” “有证据的话就好了,就是没有证据,我才很苦恼。” “那么,你为什么会怀疑她呢?” “给她买的戒指、手表、首饰都到哪里去了?还有,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把她带回家之前,被她缠着买的很多东西,都等于给了那个男人啦。” “不好意思,李先生。”在一边突然开口提问的,是金田一耕助,“你太太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吗?你们是在去年秋天住在一起的吧,那个时侯就是这样的吗?” 那位李泰顺先生忽然紧紧盯着金田一耕助,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你是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我就是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突然被他叫出名字,有点慌了神,慌慌张张地低下头。 “你和金田一先生……”世田谷署的宫崎警部补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两人。 李泰顺微笑着说:“啊,刚才我就想找个机会问问的。实际上,金田一耕助先生……” “嗯?……” “听说这起案件后,我就立刻和神户我的同事联系了,让他们帮我调查案子的进展,和搜查的经过,后来知道,金田一先生也加入了破案小组,他们也很高兴。金田一先生,你还记得神户有一个叫王文祥的男子吗?” “记得,当然记得。” “听说,你原来帮助过他呢。” “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才不是呢,他说:如果没有先生你的帮助,他可就惨了。现在,他又在关西一带崛起了,说是最近要到东京来一趟,还要来感谢你呢。” “啊,他太客气了。”金田一耕助感到很不好意思。 熟悉金田一耕助的等等力簪部和山川警部补毛豆是笑嘻嘻的,宫崎警部补却有点不高兴,而高轮署的加纳警部补,多少也知道一点金田一耕助的事情,于是看着这两个人。 “不好意思,说了很多废话,我这就回答金田一先生的问题。”李泰顺又是一副恭敬的神态。 “好的。” “一开始,她并不是这样的,刚住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人关系也挺好的。我正想着正式结婚呢,她就不对头了。” “什么时候开始住在一起的?” “去年秋天,十月份。十月下旬住进我家的。之前的半年,都是我去红雀,观察她,调查她的言行。在十月下旬,是她决定的。” 都筑克彦是在去年九月二十三日晚上遇害的,这之后的一个月,朱实答应了去李家同住。这是不是因为案件已经逐步降温,而且,确定案件不会波及到自己的缘故呢?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刚住在一起时的头一、两个月,也就是去年,没什么问题,从今年开始不对劲的。身边的东西总是不翼而飞,我就觉得她好像有事。这也是人的本能吧,我当然很生气。做这种事情的女孩儿,自然会认识很多男人的,但是,我原本打算既往不咎的。开始的一两个月,她倒是挺自觉的,守着我,哪儿也不去。后来,之所以她倒贴别的男人,可能是不满足于我给她的爱情吧。我已经是全心全意地在努力满足她了。” 李泰顺所说的,应该包括经济上的满足和闺房上的事情吧。朱实在闺房里好像要求很高,他到底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怎么精力充沛,也会有点吃不消吧。所以才产生了自卑感,又转化为嫉妒心了吧。 “先说到这儿。”等等力警部把问题带回到主题上,“不好意思,想了解一下那天晚上,也就是二十一日晚上,李先生你的活动。这也是走个形式而已……” “嗯。”李泰顺盯着警部的脸。他一定想到了会被问及这个问题吧,因而也可以做好准备的。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很遗憾,我的回答可能无法令大家满意。因为这关系到很多商业机密……” “这可是一桩杀人案啊!”宫崎警部补从旁插话道,他对刚才李顺泰七零八落的回答很不满意,“被害者之一可是你的太太啦,你都无法回答吗?” “金田一先生。”李泰顺镇定地朝金田一耕助的方向看去,“难道,你认为我是罪犯吗?” “李先生。”金田一耕助目光严厉地看着他,“这要看你的回答了。我现在没有任何答案,不只是我,在座的各位都是的。大家都希望你能据实回答。你可以吗?” “这样的话,我尽量满足你们的希望。” “那么,我们以一问一答的形式来说吧。” 等等力警部重新问道:“那天晚上,你本来是计划乘坐‘银河’号或者‘明星’号列车的,后来,却实际上改乘了‘金星’号。为什么会没有赶上‘银河’号或者‘明星’号列车呢?” “实际上,在去神户之前,我是想把自己公司的一些业务,先打点好的,约了某人在某处谈事情,后来,谈得时间太长了,所以……” “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某人,某处……” “这个……”李泰顺很犹豫地低下了头。 “那么,我们换一个问题。你在八点五十分,给渡部先生打过一个电话,这是在哪里打的?是在你刚才说的某处吗?” “不是的。这个地方说出来也无所谓,是在涉谷车站内的一个小店,我用的是公用电话。那个时候已经八点了,我想赶不上九点十分的‘明星’号了,于是决定坐下一班的‘金星’号列车。” 李泰顺回忆着那家小店所处的地点,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那儿还真不好找。但他好像的确在那里打过公用电话。 但是,即使李先生八点五十分在涉谷车站,就能证明他没在案发现场吗? 金田一耕助正在头脑里计算着两起案件的时间,等等力警部又问道:“后来呢?八点五十分,在99lib?涉谷车站里的店里,你给渡部打了电话,之后呢?” “后来,我就乘坐国电的山手线,去了东京车站,还是没赶上‘明星’号。对了,是在品川和‘明星’号列车错过的。” “然后呢?”等等力警部瞪着双眼,步步紧逼。 “到达东京车站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距离‘金星’号的发车时间,还有一会儿,我就去八重洲的商业街逛了逛。” “有证人吗?能证明你当时是在八重洲吗?”宫崎警部补忍不住问道。 也的确是这样,比起八点五十分以前的事,之后的事情更重要。 因为罪犯丢弃藏有朱实尸体的汽车,是在九点十五分;而园部隆治的遇害,是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像李泰顺这么含糊的回答,想作为重要时刻的不在场证据,实在是无法说服宫崎警部补他们的。 “这怎么办呢?”李泰顺左右看了看,犹豫着说道,“我没有遇到谁,至少没遇到什么我认识的人,直到渡部帮我把文件送到月台来。” “你没有去咖啡店之类的地方吗?” “金田一先生。”李泰顺调转头来,看着金田一耕助,他的目光很清澈,“我们……至少是我,是不喜欢这么消磨时间的。我当时只是随处走走,看看商业街的橱窗。” 这也无法成为不在现场的证据呀,金田一耕助想着,认为他说的话没什么意义。 等等力警部也不再问这个问题了。 “那么,二十一日晚上的事情,就先问到这儿。苒问一下当天白天的事情。听说你吃完午饭后就出了门,直到晚上五点才回去,又突然说要到神户去。你是去的哪里?” “这个嘛……” “不能说吗?” “是的。” “又是商业机密吗?” “是的,你们可以这么认为。” “李泰顺先生。”等等力警部盯着他,“你出门期间,和你同在兴亚大厦办公的佐伯孝先生,在兴亚大厦前丢失了汽车,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这件事……当然……我知道。看了报纸以后就知道了。而且,说是汽车后备箱中,发现了一具男孩的尸体。我看了报纸,大吃一惊。”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的是,在二十一日下午前,你难道不知道,佐伯孝先生丢失了汽车的事情吗?” “我?……为什么?我那天下午不在公司里呀。” 很难从面无表情的李泰顺脸上,看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等等力警部毫无办法,只好说道:“那么,我再问你一下,你怀疑太太的行为,委托了两个人跟踪她。是不是坂卷启藏和渡部贞雄这两个人呢?” “是的,这点我不否定。” “但是,坂卷拒绝了,渡部接受了。上个月二十二日,渡部跟踪你太太,到了弦卷町一丁目,后来就找不到她了。这件事情,渡部应该向你汇报过了吧。另外,就是在这个弦卷町三丁目,我们发现了佐伯孝被盗的汽车,而且,在汽车的后备箱里,竟然藏有园部隆治的尸体。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呢?” “这我不清楚。如果朱实和这个叫园部的男孩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在那一带应该会有他们幽会的地方吧。”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倒是挺想知道的。”李顺泰满脸无辜地笑道。 “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警部先生,我也是听了渡部的报告后,才觉得那里可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还没空去调查清楚呢。” “你不是在那天晚上,也就是二十一日晚上,调查清楚了吗?”官崎警部补尖锐地问道。这个警部补对等等力警部慢慢吞吞的提问方式早就不耐烦了。 “没有,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朱实的目的地是在哪里。” 宫崎警部补还想说什么,被等等力警部打断了。 “好了,提问就到这里。最后,有一件东西想请你看一下。这个,你见过的吗?” 等等力警部突然把一把双刃匕首——也就是凶器——拿到李泰顺的面前,李泰顺的脸色在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愣。 “你见过吗?” “啊,这好像是我的匕首。” “好像是?” “不好意思,这的确就是我的匕首。” “这原来是放在哪里的?在二十一日晚上。” “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在我桌子的抽屉里放着。” “办公室吗?你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竟然放在办公室里呢?” “这……也许是我的想法有问题吧,我觉得与其放在家里,不如放在办藏书网公室里更合适。” “那么,有什么人知道,在你办公室的桌子抽屉里,有这种东西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李泰顺先生,可能用不着我向你说明了,就是这把匕首,插在园部隆治的胸口,不仅如此,我们还怀疑:夺去朱实生命的,也同样是这把匕首。” “嗯。”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在发现园部尸体的同时,我们还发现这张扑克牌的红桃J,就像这样子插在凶器上。” 等等力警部说着,拿过红桃J,插在了匕首上。 “更奇怪的是:你太太遇害的时候,好像这张红祧Q,也是插在这把匕首上的。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李泰顺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这应该是你们要调査的范围吧,啊,不,是金田一先生要调查的范围吧。” “是吗?”等等力警部耸耸肩,“那么,今天就到这儿了。” 忽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金田一先生,您有什么……” “啊,对了,李泰顺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先委托坂卷去跟踪你太太的,被坂卷拒绝后,才委托渡部的吧。” “是的。” “是在什么时候委托坂卷的?” “这个嘛,嗯,对了,是在二月左右。从今年起,我太太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我就找坂卷来商量,但是被坂卷拒绝了。当时,我还想放弃这种卑鄙的做法呢,可是她的行为,实在令人奇怪,于是,在四月份左右,我又委托了渡部先生。金田一先生,这有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一下。那么就到这里吧。” 第一次提审李泰顺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次李泰顺是被释放了,等到第二天,才正式拘留他的。 第七章 关于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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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案件发生后隔了两天,在弦卷町发现了朱实的线索。但这并不是搜查本部的功劳,而是歪打正着的。 这一天,金田一耕助被电话铃声惊醒,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金田一耕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平时都是早上八点左右起床的。今天之所以到这么晚,才被隔壁的电话铃声惊醒,也是因为最近调查案子太辛苦了,而且,心里一直很郁闷的原因吧;而且,昨晚一直睡不着,两点左右才上的床。 拿出枕头下的手表看了看,已经十点了,金田一耕助赶忙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跑到隔壁接听电话。 “金田一先生吗?早上好!”是管家山崎,“有成城警察署山川先生来的电话……” “好的,请马上帮我接进来。” 一会儿工夫,就传来山川警部一贯镇定的声音。 “金田一先生,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有件事,一定要请您马上过来一趟。” “又有什么新情况了吗?” “啊,哪个小姑娘好像对先生很着迷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个小姑娘?” “就是古川夏子。” “古川夏子?她怎么啦?……” “她现在就在我们这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不能对我们说。说是一定要对那位头发乱蓬蓬的私家侦探、也就是您才能说。我们正在努力说服她呢。哈哈哈哈,您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立刻跑过来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警部先生呢?” “和警部先生刚联系过,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啊,是吗?……那我马上出发,在十点半之前,应该就可以赶到。” .99lib?“拜托您了,那我们再好好问问夏子。” 放下电话,金田一耕助立刻来到厨房,把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又从热水瓶里倒了点水在小锅里,放在煤气炉上,放入两个鸡蛋。 然后,利用上卫生间的时间,他浏览了一遍报纸。从卫生间出来时,烤面包机里已经珙出了一缕缕的黑烟,急忙把开关关掉。洗完脸后开始刮胡子,刮完胡子后,锅里的鸡蛋已经熟过头了。可能已经习惯吃这样的鸡蛋了吧,金田一耕助并不以此为苦。 吃饭前先给管家山崎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叫一辆出租车。顺便打开房门,取回了三瓶牛奶。 回到厨房打开冰箱,虽然有火腿,但他嫌切起来太费事,所以拿出了一瓶果酱。 最终,呈现在金田一耕助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份寒碜的早饭—— 两片烤得焦黑的面包,两个煮得过熟的鸡蛋,半瓶果酱,还有一瓶牛奶。 吃完饭,脱下睡衣,换上西服,正好山畸打电话来,说出租车已经到了。金田一耕助一副才享用完山珍海味的样子,坐上了车。 时间是十点十分。仅仅花了十分钟,就做完了一切,这也可算是金田一耕助的本事吧。 从绿之丘庄到成城警察署,最多花了二十分钟。 金田一耕助走进调査室的时候,等等力警部、山川警部补、志村刑警三人,正在和夏子说着话呢。墙上的钟正好指向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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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金田一先生,您来啦。”山川警部补笑嘻嘻地迎上前来,“这个小姑娘说:要是没有金田一先生在的话,案子就无法真相大白。我们三人现在正在着急呢。” “呀,你真过分!”夏子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从三河屋的小金那里,听说先生的事情的。他说先生虽然貌不惊人,但其实是非常厉害的。” “哈哈哈哈!这是客气话呢!” “不是的,小金是在夸您呢。” “啊,谢谢,谢谢。但是,小金很了解我吗?” “小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在笑什么呢?” “实际上,小金才是福尔摩斯迷,他总是让我看福尔摩斯的书,我没办法,只好看了,结果自己也迷上了。” “你们真是夫唱妇随呀。” “嗯?什么意思?……” “就是说,只要是丈夫说的话,太太都认为对,都会听的。”志村刑警在一旁解释道。 “哎呀,真讨厌!小金又不是我的丈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夏子,你喜欢的金田一先生已经来了,你可以说了吧。你知道而我们却没有留意的事情是什么?” “啊,对了,对了。金田一先生。”夏子把脸转向金田一耕助那边,认真地说道。 “嗯?……” “我可不是间谍,我最讨厌那样的人了。男主人让我监视女主人,我当时就没有答应,而且,治字的事情,我可是谁也没有告诉过。” “是呀,夏子的嘴巴是很紧的。” “嗯,我只是不想让男主人和女主人吵架。” “嗯。然后呢?” “但是,我是个女孩嘛,女孩子都会对首饰感兴趣吧。” “是这样的,无论是谁,都会喜欢戒指呀,或者别的什么首饰,然后呢……” “我说的不是戒指,或者别的什么首饰,我说的是女主人的皮包。” “皮包怎么啦?” “那个皮包是在这里的吧?” “啊,那个皮包,应该是保管在我们这里的。就是那只昂责的鳄鱼皮的包吧。” “是的,深红色的那只……” “那只是深红的吗?我觉得那个红色……不说了,那个皮包怎么啦?” “金田一先生也看过那只包的吧?” “嗎,看过的。” “拿在手里过吗?” “嗯,拿过的……” “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是只很讲究的包。” “这可不行呀,金田一先生。” 夏子一下子挺直了腰,用一种成年人的语气说道,怜悯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女人都是有很多秘密的。特别是我家女主人,你们也知道,她有一些事情隐瞒着,对吧。所以,就要更加用心地调查呀。那只皮包可是有机关的啰。” “志村先生。” 得到山川警部补的指示,志村刑警跑出了房间。 金田一耕助仿佛一个在老师面前的学生一样,说道:“这个,我倒没有留意。夏子,我们会仔细调查一下皮包里面的情况。” “不是里面!那只皮包,在外面,有机关。” “外面吗?” “是的。我也是偶然注意到的,外面有一个隐蔽的口袋,那里面有……啊,就是这个包。”看到志村刑警拿来的那个深红色的皮包,夏子说道,“借我用一下。” “看,这个皮包,手感凹凸不平的,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你们看,这里面有一道缝,但这可不是缝,而是个机关。看,其实这是个小口袋!而且里面还有东西呢。金田一先生。” 金田一耕助毕恭毕敬地从夏子手中拿过皮包,又从夏子刚才指出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很小的信封。信封正面什么都没写,只是封得很严实;封口的地方,有个很复杂的签名,好像是朱实的签名。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山川警部补以及志村刑警四人,顿时面面相觑,神色都很复杂。 夏子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说:“金田一先生。” “嗯。” “我不是间谍,当时我只是想,我要是有这么一只皮包就好了,所以,我才发现的。那个时候,这只信封就在里面了,但我可没有打开信封偷看过。你看它封得这么严实。但是,我透过信封看过的,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可以知道,里面装的是照片。所以,一定是女主人的相好的照片,我是这么想的,于是又把它放了回去。这件事情我谁都没告诉,连小金都没告诉。金田一先生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 “谢谢,谢谢你,夏子。”金田一耕助满怀感情地说道。 “好啦,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夏子仿佛一个四十岁的人一样,信步镀到门边,忽然又站住了,回过头来说,“我还有一个发现。” “什么发现?无论是什么,都只管说,在夏子面前,我这个当叔叔的只有认输的份了。” “不用认输嘛,金田一先生可是个大男人哦。”夏子眼中涌现出一种母爱的神采。 “你说的发现是……” “金田一先生昨晚在这儿见过我家男主人吧?” “是的,见过的。怎么啦?” “你没注意到,他衣服上有些不对劲吗?” “没有。你指的是?……” “我家男主人穿着浅茶色的西装吧。” “是的,怎么啦?” “你不觉得,那西装上的纽扣颜色有点不相称吗?像是很廉价的东西。” “对了,纽扣好像也没钉好,像是外行人的手工活,还有点松呢。” “太好了,金田一先生,您也注意到啦。”夏子好像很满意,喜形于色。 “是的,是的,那纽扣一定是我家男主人在旅途中,随便买的自己缝上去的。因为二十一日晚上,他从家里出去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廉价的纽扣呀。” “夏子。”等等力警部努力控制着感情地问道,“你还记得这几颗纽扣吗?二十一日晚,他离开家时西装上的纽扣。” “当然记得啦!是珍珠色的、很时髦的纽扣。” “谢谢!谢谢!夏子,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 “嗯,好的,那我走啦。” 夏子迈着大人般的步子,踱了出去。金田一耕助他们四个大男人,茫然地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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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先生,你真的注意到了李泰顺上衣纽扣的钉法了吗?” “嗯,警部先生,我的确是注意到了。因为李先生对此,好像很在意的样子。关于纽扣,难道……” “嗯,是这样的。”等等力警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从本部出来的时候,接到世田谷官崎先生的电话报告,还没来得及和各位说呢。在那辆藏有园部隆治尸体的汽车驾驶室里,发现了一颗西装上衣的纽扣,也许,是佐伯孝的纽扣。我已经让须藤刑警去调査了。但是这颗纽扣……” “这颗纽扣难道是?……” “听说是一颗珍珠色的很时髦的纽扣,应该不会是司机的吧。” 说到这儿,四个人意味深长地相互看了一眼。山川警部补像是若有所思地说道:“金田一先生,把这只信封……” “啊,对。帮我拿一下剪刀……”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翼地剪开了信封。里面是十几页折成四折的信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女子的笔迹。信纸上夹着名片大小的照片。只看了一眼照片,四个人都禁不住惊叫起来。 他们终于发现了罪犯勒索人的证据。 关于这张照片,最好还是不要作过多的描写好。这是一张拍摄了两个厚颜无耻的男女正在做爱的照片。女的很明显就是朱实,但是,此时的朱实,好像是睡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样子,但能很清楚地看到就是朱实,这张照片的用意就在于此吧。 与之相反,男子就看不清楚了。脸藏在朱实背后,只有额头的一部分,被拍下来了。恐怕,不管多么没廉耻的男子,也没有勇气把脸露出来吧。 “警部先生。”金田一耕助从这张恶心的照片上移开眼神,吸了一口气说,“这个……这个男子是都筑克彦吗?” “不是的。金田一先生。”警部的语气略带气愤,“这好像不是都筑。都筑遇害的时候是三十三岁,当时我也参与破案了。他比照片上的人要瘦,而且,照片上的男子,从他绕在朱实身上的手和脚看,这人还相当年轻。你不觉得这是个男孩吗?” “警部先生! ……”山川警部补一下子来了精神,“这,这是园部呀。看,这种发型,他就是园部隆治。” “对,对,金田一先生,你看他的额头,留的是美国大兵的发型呀。一定是园部隆治。” 金田一耕助再次把视线,挪回到这张令人恶心的照片上。不仅是发型,连绕在朱实赤裸的身体上的那条粗壮的腿,也很像前两天在世田谷医院看到的那个男孩的。金田一耕助对那短裤下的男孩的腿,还有很深的印象。 “呀,表面上看,他是靠出卖色相赚钱的,原来,是干这种恶心的事,发的财呀。” “可能他也出卖色相的,所以会干这种恶心的事情。” “对,也许和金田一先生说的一样。他可能就是那个收藏这种恶心照片的都筑的弟子呢。” “这么说,还有其他许多受害者了。” “对,就是《百唇谱》里的三十六个女子。这三十六张照片,一定成为都筑的摇钱树了。” “这三十六张照片,现在在哪里?” “对了,金田一先生,这上面还写着什么吧。看一看吧。” 在十多张信纸上,最后署名的是朱实,收信人是李泰顺,也就是说,这封信是朱实写给自己丈夫的。 读着这封信,四个人都不禁觉得心情很沉重。 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写下这封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侯,我应该巳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一想到即使我死了,你都会一直怀疑我,我就决定要写下这封信。 和你交往的时候,你说, 8fc7." >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既往不咎,如果有什么担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但无论你有多么善良,我都无法告诉你,这信封里的照片上所拍摄的这种卑鄱勾当。 这张照片,是一个叫都筑克彦的男子拍的。不懂事的我,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欺碥,并跟他交往过一段时间。 有一天,我被他灌下药睡着了,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被拍下来的。照片上和我在一起的男孩,可以说是都筑的弟子,叫园部隆治。都筑克彦就是以此为要挟,来屡次勒索我的! 我之所以对你一直隐瞒着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这实在是太丢人、太恶心了;另一方面,是因为都筑克彦后来遇害,而罪犯一直没有被捉拿归案。 当我从报纸上得知,都筑克彦遇害的消息后,你一定可以想像,我有多么害怕,同时又抱着多大的希望。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一旦这张照片的底片被警察发现,我的耻辱,就会跟随我一辈子,而且,还有可能被牵连到谋杀案中去。我之所以抱有希望,是因为如果杀害都筑的罪犯,是和我一样,被他勒索的女子,她也许会把我的底片一起销毁。这样,我的耻辱就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了。.. 幸好,警察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这张底片。而且,这张隐藏着我的隐私的底片,好像也消失了。当时,我是多么的开心和如释重负!正好这时候,善良的你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满心喜悦地和你开始了交往。但是,我的开心和解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我知道了即使恶魔死后,恶魔的弟子也依然活着。 有一天,我接到一封不知从哪里寄出的信,打开之后,里面就是这张令人恶心的照片。 当时,我是有多么震惊!多么绝望!那是一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好像这世界一下子变得漆黑一团。 原来,那张底片还在,我的耻辱和苦恼并没有消失!有一封信和照片装在一起,信上让我立刻带三万日元,如果不按照信上说的去做的话,这张照片就会被送到你的公司。钱送给世田谷区上马町二丁目驹留公园旁的井简屋杂货店内的园池隆哉,时间也写在了上面。 我立刻想到这个园池隆哉,可能就是园部隆治,但是,这种时候,我又能做什么呢!让你看到这种照片,我还不如去死。而且,当时我的想法很幼稚,认为园部也许就是看到这本相册后,杀死了都筑,我没准可以以此为条件,把底片要回来。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筹措了三万日元,在指定的时间,把钱送到了指定的地点。 见到园部后,我才知道我把对手想得太简单了。园部隆治虽然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但已经得到了都筑的真传,变成一个更大的魔头。不,应该说是一个妖怪。他冷笑着说,自己就是杀人犯,但说他自己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己经向警察证明过了。还吹牛说,如果我还没向警察告发他的话,现在就可以去告发。 不仅如此,他还说,我才是杀害都筑的凶手,并威胁我说,要带我去警察局。当然,我并不是杀害都筑的凶手,但是,我也没法证明自己。而且这样一来,我一直想隐瞒有关照片的事情,也将会大白于天下。 这个男孩像个魔头一样,非常清楚我的弱点,而且,他好像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抱着即使被警察捉住,也无所谓的态度。一个破罐子破摔的男孩,和一个仍然想维护名声的女子,他们之间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命中注定了吧。 园部还对我搞突然袭击,这样一来,我不仅是在精神上,在肉体上也受到极大的摧残。对于你来说,我身上就有了双重秘密。 我并不奢望你能够同情我的烦闷、懊恼,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以后,每次见到这个魔头一样的男孩,我都要遭受身心上的折磨,也就更加无法向你开口说这个秘密了。 幸好,园部每个月只要求和我见两次面,每次要的钱都不超过三万日元。 我想,园部除了我,手里还有很多其他受害者吧,而且,无论从肉体上的欲望,还是金钱上的需要来说,他一定知道,没必要对某一个受害者过于苛求,因为这样既危险,又难持续。魔头的奸诈狡猾,不正体现在这里吗! 我为什么要写下这封信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是知道,这种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总有一夭会露馅的,到头来,情况会怎么样呢?是我被嫉妒得发狂的你杀死,还是我在绝望之后,杀死园部呢?我不知道。 但是,就算到了那一天,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虽然背叛了你,伤害了你,但这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是多么想做你的忠实、贤惠的妻子呀! 朱实> 李泰顺先生收 很遗憾,因为信上没有注明日期,所以无从得知这是朱实什么时候写下的信。但是从这封信的内容上来看,朱实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要大难临头,而且,似乎灾难将来自她的丈夫李泰顺。对于朱实来说,与其屈辱地活着,还不如死于李泰顺之手。只是为了死后,免除丈夫对自己的怀疑,才写下了这封信。 “警部先生,这下不是都明白了吗?罪犯就是李泰顺。” 最后从信上抬起头来的志村刑警满面泛红,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像个猴子一样,露出了牙齿。他的外号就是从他的这种表情得来的吧。 “于是,李泰顺终于找到了园部的老窝。” “不是这样的吧,是他把园部叫到家里来,再先后把二人杀死的吧。” “不过,志村先生,那为什么两人的遇害时间间隔一个小时,甚至一小时以上呢?”山川警部补心平气和地提出异议。 “这个嘛,我也想过。金田一先生。” “嗯。” “有时候,根据尸体摆放的位置,或是状态的不同,判定的死亡时间,会多少有点出入吧。” “是的,的确有这种情况。” “对啦,主任,还有,给那两具尸体验尸的医生,也不是同一个人嘛。也许两人是被同时杀死的呢,先杀死了朱实,再把刀拔出来,又杀死了园部。” “警部先生。”金田一耕助说道,“志村先生说得也很有道理。要不,我们先去上马町、园部的老窝看看吧,没准会有什么发现呢。” “好!志村先生,李泰顺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嗯,那里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了,如果他想逃跑的话,我们会立即逮捕他的。” “那好,金田一先生,那我们出发吧。” “警部先生,金田一先生,我也一起去吧。”志村刑警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 第八章 勒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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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房子,井筒屋杂货店就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 走过一条五十米的马路,周围都是小而整齐的住宅,井筒屋杂货店就位于这个小区的街角上。离马路有一段距离,被一棵大树挤在下面的,是一栋破旧的小平房。 因为城市发展太快了,经常在城市里,能看到这种好像是乡下的房子,井简屋杂货店就是这么一栋房子。说是杂货店,实际上就是以前的土杂铺,没准儿,还会遗留有原来的日式茶座呢。 走进这间昏暗的小店,看见里面有一位戴着眼镜、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婆婆,好像在缝补着什么东西,真难以想像,在这么暗的地方,她居然能看得见这么细的线。 “老婆婆,请问您一件事情。”志村刑警打了个招呼。 老婆婆抬起了头,隔着眼镜看了看志村刑警,还有刑警身后的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志村刑警以为她没有听见,又抬高嗓音问了一遍:“老婆婆,有件事情想问问您。” “好的,好的,是什么事情呀?”很意外,老婆婆的声音很清晰。 “这里是不是租给了一个叫园池隆哉的人啦?”因为是问老婆婆的,志村刑警说话的声音很髙。 有人可能是听到了吧,这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的脸上明显充满了愤怒和恐怖。 “啊,你是这里的女主人吧?” “是的,我是这里的媳妇……”她好像刚才在里屋洗衣服的。出来后用抹布擦了一下手,看她戴着护袖的样子,就知道是一般老百姓家的媳妇。 “请问一下,最近有一个叫园池隆哉的人,借宿过或是租过房子吗?” “这个嘛,请问你们是……” “噢,我们是……” 看到志村刑警拿出来的警察证件,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了。 “妈妈,看来不得不说了,警察到我们家来了。” 这个媳妇虽是一副哭腔,老婆婆却是一点也不慌张,透过眼镜盯着三个人开了腔说:“噢,你们是警察呀?” “是的,我们是来调查园池的事情的。” “这不是正好嘛,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园池就是那个叫园部的男孩的话,总有一天警察会来的。不要着急,等到那一天就可以了嘛,我不是也和长吉说过。”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这个老婆婆,应该是知道内情的,虽然知道,却没有到警察局告发,可能是因为有什么隐情,或是害怕受到牵连吧。 “开子,他们想要做什么呀?” 老婆婆边说,边把线从针眼里穿了过去,看来她还耳不聋、眼不花。 “啊,老婆婆,我们问的是,园池是否租了你们的房子。” “开子,刚才刑警先生说什么呀?” “噢,婆婆,刑警先生问园池有没有在这里租房子。” “是吗?那你给他们说说吧。” 老婆婆看也不看他们三人一眼,只是专心致志地弯着腰缝东西。志村刑警只有咂嘴的份。 “那么,我来给你们说一下吧,请你们跟我出来,到这外面来。” “啊,辛苦你了。老婆婆,再见了。” 老婆婆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并没有回答。 出了小店,沿着一条小路走下去,看见一个鸡舍,鸡舍的对面,是一个猪圈。再里面,有一间好像要倒掉的平房,平房前面的马路正在翻修,堆着很多泥土。实际上,井筒屋一带都在拆迁,除了刚才的平房,其他周围的平房,都被拆掉了,那儿正在进行道路拓宽工程。 “对了,这一带要把马路拓宽到几十米呐。” “所以,我婆婆在做搬家的准备。” 留在马路中间的房子,现在就只剩下一间了,像一个孤岛一样。 “这样一来的话,即使在这间房子里,做什么坏事的话,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啰。” 在金田一耕助嘟嘟囔囔的时候,开子把篱笆门打开,并说道:“啊,请进。” 这间房子背对着新建的马路。三人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又走到房门口,开子已经先一步进去了,说:“我去把窗户打开。” 房子里有八坪、六坪的房间各一间,还有厨房和厕所,但并不适合居住。六坪的房间里,放着一张破桌子,书橱里排着参考书,还放着五六本杂志。八坪的房间里放着一床被子。 “园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租这个房子的?” “是从去年年底,租期半年,到这个月底结束。” “租期半年?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要拆迁,租期太长的话,如果遇上拆迁,就会有纠纷,所以我婆婆只租给了他半年。” 真是一位考虑周到的老婆婆啊。 “园池以什么理由租的这里呢?他并不是天天睡在这里的吧?”等等力警部问道。 “他说为了考大学,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因为家里无法学习。” “当时,是园池一个人来的吗?他还是个孩子呢。” “不是的,是和他的叔叔一起来的,谈价格也主要是由他的叔叔谈的。”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志村刑警三人,吃惊地互相看了看。 难道又有一个不知名的人物吗? 志村刑警兴奋地问道:“他的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他倒是经常来这里的……” “他经常来这里吗?”志村刑警打断她的话问道。 等等力警部又从一旁问道:“这么说,你应该是知道,那个叫园池隆哉的男孩,和他的叔叔头一次来这里的情况啦?” “是的,当时我在场。” “好!那就从那时候开始说吧。他们两人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房子的呢?” “因为我婆婆在报纸上登了广告。我婆婆说,房子放在那里,半年甚至八个月挺可惜的,所以在K报上登了广告。有很多人来看房,其中就有园池和他的叔叔白石先生。” “叫白石吗?他的叔叔?” “是的,姓白石,名字叫什么我不记得了。等我丈夫回来了就知道了,合同在他那里。” 后来看到合同上签的名字是白石胜三,他签的住址是假的,这个名字也一定是假名。 “那么,这个白石先生是什么样子呢?年纪有多大?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年纪在四十五、六岁左右,带着金边眼镜,长着一点胡子。说话很客气,一副绅士的模样。我婆婆也觉得他很可靠。” “嗯,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说的,他的外甥明年要考大学,在家里没法专心学习,所以想租个房子给他学习,并不是给他睡觉用的。然后,他少许还了还价,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被子呀、桌子呀,都是在去年年底的二十五日,也就是圣诞节搬来的。”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对视了一眼,吸了一口气。 这么说,他们终于做好了勒索人的准备,而朱实收到装着照片的信,估计也是在去年年底左右吧。园部把老窝建在了这里后,立刻就给朱实寄去了恐吓信的吧,而且,可能幕后还有这个所谓的叔叔在操纵。 “那么,园池一个月大约来这里几次?” “最开始是一个月来这里十天左右吧。每次来之后,都是铺好了被子、打开电灯,看看书什么的。因为他说过不要打扰他学习,所以,我们也就尽量不去那里,因此不大清楚。” “也就是说,你们只要收到房租,就不管他做什么了。是吧。”志村刑警半带讽刺地说道。 “嗯,我婆婆就是这种想法。” 对她一本正经的回答,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都只有苦笑的份。 “是不是时常有女人来?” “嗯。” “对此,园部有何解释吗?” “他说是家庭教师,因为担心他的学习,会时常过来看看,他是否真的在好好学习。” “一个女的?难道不是有好几个女的来过吗?” “这个嘛……” “有好几个人都来过的吧?”等等力警部突然问道。 “我看到的有三个。但是园部说,她们三人都是家庭教师,一个教英语,一个教数学,一个检查他的背书情况。” “他没和这几个家庭教师过夜吗?” “这个嘛……我婆婆说了,租出去的房子,就是别人的地盘了,就像一个国家、一个城市那样,你是不可以去干预的。” “你家里有什么人?” “我和丈夫,有一个上小学五年级的男孩。” “刚才老婆婆说的长吉,就是你丈夫吧。” “是的。” “他是做什么的?刚才我们没有看见他,是不是去公司上班了?” “不是的,我们没有正式工作。他平常都是养养鸡、喂喂猪的。今天邻居喊他帮忙搬家去了。请不要怪我丈夫,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因为老婆婆太厉害了。” 三个人后来见到了长吉,虽不能说他智商有问题,但是,的确是有些呆头呆脑的,所以,只会唯唯诺诺地听老婆婆的话。 “那么,刚才你说他那个叔叔,经常到这里来的啰,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开子脸上浮现出一种犹犹豫豫的神色,说道:“啊,是在那个晚上吧……” “哪个晚上?” “二十一日晚上。”开子的眸子闪着光。 “就是那个发生杀人案的晚上啰?” “嗯……”开子的声音颤抖着。 “这么说的话,那天晚上,这个名叫‘白石’的男子来这里了?” “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到这里,我是在附近看到他的。虽然穿的服装和往常不大一样,但肯定是他。” “好,那你说说,当时的情景。你说,你是在附近看到他的吗?” “是的,情况是这样的。在马路对面,我有一个朋友。那天晚上,我到她家去洗澡。回来的时候,大约是晚上九点左右吧,我正打算穿过这条新马路回家呢,就看见他站在路的这边,但是,装扮和第一次见面时很不一样,头戴一顶旧旧的折帽,穿着同样旧旧的雨衣,还戴着像龟壳一样厚大的眼镜。”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志村刑警三个人,再次惊讶地面面相觑。这不是和田村巡査在事发当晚,在那辆汽车旁看到的男子,完全一样的装束吗! “但是,开子,你看得这么一清二楚吗?晚上九点,应该很暗了吧。” “嗯,但是有汽车通过呀,车灯下看得很清楚。” “噢,原来如此,然后呢?” “他好像很焦急的样子,站在马路这一侧,后来来了一辆空车,他拦下车走了。” “朝哪个方向开的?” “就是那个方向……” 开子手指的方向,就是成城的方向。 “那天晚上,园池来这里了吗?” “我离开家的时间,大约是傍晚七点半左右,那个时候,他那里还是漆黑的,我回来的时候也是黑的。但是我听婆婆说,我回来之前,那里亮过灯的,婆婆还笑着说,今晚好像有女客人来,白石来了也没有用。” “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 看到开子的脸变红了,等等力警部很吃惊:“开子,为什么来了女客人,白石来了也没用?” “啊,为什么呢?”开子脸上的红色,逐渐褪去,只有一种呆呆的表情。 开子为什么会脸红呢?她到底是否知道个中的原因呢? “呀! ……”志村刑警突然咂了一下嘴,又慌忙向金田一耕助看去。他一下子想到了咋天金田一耕助提出的,在成城的那辆汽车的停靠方向问题。 难道,朱实并不是在家遇害,被搬到车里的,而是在这里遇害后,被运回成城的家中吗? 志村刑警仔仔细细搜査了这栋破破烂烂的房子,连地毯也没放过,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杀人的痕迹。不仅如此,连那本能够带来一丝希望的相册,也没有发现。 只要这本相册还在世上,就会有第三乃至第四个勒索者出现吧,也会有相同的血案,再次发生吧。这种可能性很大。 想到这一点,站在这间破烂小屋里的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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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以后。 成城警察署联合搜查本部的一个房间里,当世田谷警察署的宫崎警部补,拿出一颗珍珠色的西装上衣纽扣后,李泰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李泰顺先生,你不否认你见过这颗纽扣吧。你家的古川夏子说,这颗纽扣肯定是二十一日你去大阪前,离开家时所穿的西装上的。你记得这颗纽扣是掉在了哪里吗?”宫崎警部补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李泰顺就这么瘫在椅子上,胆怯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金田一耕助身上,显露出想要倾诉什么的神色。 宫崎警部补抬高了嗓音又说道:“李泰顺先生,你把这颗纽扣弄丢了,你自己发现后,就在去了大阪之后,重新买了三颗钉了上去。李泰顺先生,你是在哪里把纽扣弄丢的?” “我也不知道这纽扣是在哪里弄丢的。”李泰顺的声音像绵羊一样软绵绵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不起来了吗?那好,让我来帮你想一想。这颗纽扣,是在二十一日下午,于兴亚大厦门口,失窃的佐伯孝的汽车里,也就是藏有园部隆治尸体的汽车驾驶位上发现的。李泰顺,请你对此做出解释。” 这间房间里,没有高轮警察署的同事,只有等等力警部、金田―耕助、世田谷警察署的宫崎警郁补和须藤刑警,以及成城警察署的山川警部补和三浦刑警。三浦刑警做着笔录。 李泰顺注意到了大家朝着他看的严肃目光,说道:“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一副后悔的样子,好像连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蠹事吗?你是指杀死那两个人吗?” 李泰顺听了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怎么可能!不是的,我谁也没杀。金田一先生。”他一下子把头转向金田一耕助那里,“连你……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来,来,李泰顺先生,用这个先擦擦汗。然后再慢慢说。” 金田一耕助拿出手帕递给他,李泰顺顺手接了过去。 “啊,我也带手帕的。” 他于是拿出自己的手帕,稍微擦了擦汗,稍微平静了一些。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劝他:“李泰顺先生,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要实话实说呀。无论多么难于启齿的事情,都要老老实实说出来。你必须认识到,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李泰顺无力地点点头,说:“哎,我也顾不得面子了,这么大年纪了,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想通了,我就都说出来了。” 李泰顺稍稍理了一下思绪,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开始诉说起来:“非常不好意思,我是那种生来就嫉妒心很强的人。你们大概也听说过, 4ee5." >以前我在台北受过挫折,逃到了这里。因为以前出过事,后来我就很注意控制自己。我的这个毛病就是,我结了婚,就会很怀疑太太的行踪,真是一个讨厌的毛病。” 李泰顺苦笑着,继续说道:“我这么大年纪了,也渐渐地不再动粗了,但就是对太太的行踪特别担心,总觉得朱实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我也就对她发火。又委托坂卷和渡部监视她,最后,终于忍不住自己跟踪她,就是在二十一日下午。我之所以干出这种愚蠢的事情,都是因为看见了佐伯孝先生的汽车。” 说到关键问题了,大家的脸色都十分严肃。 “现在,我真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我曾经想过要跟踪朱实,想亲眼看看,看她和什么样的男人约会。但是,朱实肯定是开车出去的,如果我坐出租车的话,司机一定会觉得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跟踪老婆很可笑。一想到这里,我就放弃了。但是,二十一日下午三点左右,我回公司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厦前面停着一辆汽车,而且钥匙还插在上面。就是这辆车诱惑了我。” “于是,你决定偷车,是吗?”官崎警部补语气不善。 “从结果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我从来没有偷的意思,我是打算借用一下,用完后再放回原处的。” “噢,你想怎样就怎样啊!”官崎警部补发火说道。 等等力警部制止了他:“宫崎先生,让李先生把话讲完嘛。李先生,然后呢……” “哎!……我的确是做了件蠢事。”李泰顺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但我当时只是觉得,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把我的‘奥斯丁’藏在附近的地方,然后,又立刻回来了,回来时,那辆车还在原地,而且,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坐上车,立刻往成城开去,头脑里也盘算好了一个计划。我把车停在了我家附近的竹林里,当然,为了防止有人偷车,我把车门和引擎都上了锁。然后,坐汽车或是出租车,回到筑地的公司,对员工说今晚要去神户。” “嗯,后来呢?” “后来我开着‘奥斯丁’回到成城,骗朱实说,我当晚就要赶去神户。实际上,我离开家之后,偷偷绕到后面的竹林里,坐进那辆车里等朱实出门。” 完全就是一个被嫉妒心冲昏了头脑的男人。 “就是在那里,被古川夏子看到的吧?” “是的,但是那个小姑娘应该没有认出我吧。” “是呀,那时候你戴着眼镜,巳经做好伪装了。” “是啊,我是把这些东西装在包里,从家里拿出来的。” “然后呢?” “啊?!……”李泰顺再次冒出了汗,脸上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焦虑。 “七点不到的时侯,朱实终于开着‘奥斯丁’出了家门。我开着那辆车,悄悄跟在她后面,但到了弦卷町一带,我就看不见朱实的‘奥斯丁’轿车了。” “跟丟了‘奥斯丁’?”宫畸警部补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和气愤。 “是的,不管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警部先生,金田一先生,这就是我那天晚上的活动。”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渡部的报告中也提到过,那一带有什么不对劲,我想,朱实一定是在那里,和什么人秘密相见。所以我想:她是不是把‘奥斯丁’停在哪里了,于是我花了十分钟、十五分钟,或者更长时间,在那里开着车来回寻找。但是……” “但是……” “可能是我太疑神疑鬼了,我总觉得,有人在我车子后面跟踪我。如果被捉住了怎么办,我一下子担心起来,于是,立刻把车子丢在了路边跑掉了。” “你说的是发现那辆车的地方吗?”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周围很黑,我对那一带又不熟悉,只是把车子丢下了。” “那时候大概几点?” “我想应该是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吧。之后,我恍恍惚惚地走着,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到了东急线上了,于是我走到驹泽车站,坐车到了涉谷,至于在那里给渡部打电话的事情,昨天我已经说过了。” 听了这么多,宫崎警部补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里有一部分是事实。 那辆汽车是停在山口裕吉家门口的。据他说,那天晚上七点半左右,他回家的时候,还没有看见这辆车;而他对面的斋藤信吉,则是晚上八点左右回家的,就看到那辆车已停在那里了。因此,那辆车是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被丢弃在那里的。 此外,丢弃了那辆车的李泰顺,恍恍惚惚地走到了东急线,从驹泽车站坐车到涉谷,应该有八点五十分了吧。这个时候,他..从涉谷车站的小店,给渡部打了电话,这件事,已经从小店的售货员那里得到了证实。 对李泰顺更为有利的是,园部隆治遇害,是在九点半至十点之间,大约十点前后的时间里。李泰顺坐的是十点十分的“金星”号列车,而且在十分钟以前,他就赶到了东京车站的站台上了。如果他在九点半左右,先把园部杀死,然后,把尸体运到那辆停在弦卷町的汽车里,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金星”号列车的。 再者,那辆“奥斯丁”,据推测是在九点十五分左右,被丢在成城的。八点五十分左右,还在涉谷车站的李泰顺,即使再赶,在二十五分钟内,也是赶不到成城的。 即使这样,宫崎警部补对李泰顺的怀疑,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那么……”等等力警部也很困惑,“你说,你觉得有谁跟在你的车子后面吗?” “是的,但我刚才也说过了,也许是我太疑神疑鬼了。我丢下车,向横町拐弯的时候,后面一辆车好像跟着我。” “还记得车子型号和司机吗?” “这个不知道。我转到横町后走了十米左右吧,那辆车才发动起来。” “这么说,也许有什么人,知道你把车丢在了那里。” 金田一耕助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也许,是那辆车的车主跟在后面呢。” “你丢车的时候,把车门和引擎都锁住了吗?” “嗯,是的。”李泰顺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一开始我也说了,我打算用完这车后,就送回原处的。但后来把车丢在了那里,如果被人偷去了就麻烦了。所以我把车门和引擎都上了锁。但车主人没了钥匙也很难办吧,为此我把座位一侧的窗子打开了十二三厘米,把钥匙放了进去。如果这样,车子也被偷了的话,我是打算暗地里赔点钱的。” “十二、三厘米吗?十二、三厘米有多大?”提问的是须藤刑警。 “大约是这么大。”李泰顺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什么?须藤先生,不是十二、三厘米吧。” 对于等等力警部的问题,须藤回答道:“但是,我在现场看到的窗户,只打开了三厘米左右。” “三厘米吗?怎……怎么可能?那手怎么伸得进去呀,藏书网我可是把右手伸进去,将钥匙放下的。” “不对,我们发现的时候,的确窗户只开了三厘米左右,手是绝对伸不进去的。所以,我们是用铁丝把钥匙勾出来的。” “须藤先生。” 等等力警部稍稍沉默了一下,又严肃地说道:“再去那附近了解一下,李泰顺把车丢弃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动过车子?” “啊!” “李泰颀先生。”金田一耕助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好的,是什么事?到了这个份上了,我会把一切都据实相告的。” “你被嫉妒心冲昏头脑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在朱实面前,把红桃Q和红桃J叠放在一起,用匕首一下子剌穿过的?” “嗯,对不起,金田一先生。”李泰顺郑重地低下了头,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我昨天应该说的,但最后还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在上个月中旬。我之所以把匕首拿到办公室去了,这也是一个原因,我害怕无法控制自己。” 也许,朱实写那封遗书,就是因为出了这件事情。 “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就只有朱实吧,如果她没和其他人说的话。” 也许,朱实和园部说过,但是园部也遇害了。园部是否向其他人说过呢?如果他对其他人说过,那么,那个倾诉的对象,是不是就是他的那个叔叔白石胜三呢? 这么一来,这个白石胜三的嫌疑,一下子变得最大了。 没准,就是那个打扫白金会馆的藤野矶吉,高轮署的加纳警部补和辰野刑警才过来,就做出以上的推渕。 李泰顺暂时被排除了杀人的嫌疑,但却摆脱不了偷窃汽车的罪名。于是他被拘留在了成城警察署里,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第九章 玉女型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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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烦哎,你们这么一次一次地来找我……”站在志村刑警面前,水原缘子很不髙兴地说,“上次来的那位是三浦刑警吧,那位很年轻的。我把情况都跟他说过了,我和坂卷先生真的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缘子这么不耐烦,当然也是有道理的,像她这样很有人气的电影明星,屡次被刑警造访,如果被外界知道了,的确不大好。 “我也知道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志村刑警已经习惯别人这么对待自己了。他在缘子面前弯了弯腰,悠闲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是独自一人,从上马的井筒屋,来拜访住在经堂赤堤的水原缘子的,不自己走走,还真不知道,园部隆治的老窝,离这里居然很近,开车只需要五、六分钟。 根据三浦刑警的调查,这幢房子,是曾任M财团重要董事的细木藏先生的府邸之一,战后,细木先生因遭受到生意上的打击而病倒了,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于是,他就把副楼租给了水原缘子。 虽说是副楼,也只是和主楼同在一个小区内罢了,小区很大,有一千坪吧,所以副楼和主楼离得很远,而且,大门从里面也重修过了,因此,副楼的人的生活,和主楼完全没有关系。 走进大门,里面有一个顶棚式停车场,放着一辆蓝色的车子,好像司机不在车里面。 根据三浦刑警的调査,水原缘子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而她最近又很忙,恐怕除了在家吃吃早饭以外,很少有时间呆在家里吧。 “噢,三浦先生的报告,也写得很清楚了。我刚才正好在附近……在上马的井筒屋杂货店,所以……” 志村刑警一边悠悠地吸着烟,一边观察着水原缘子的神色。 缘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从头到尾,都只是不耐烦的样子。 水原缘子是从电视童星发展到明星的,现在属于玉女型明星,可只有在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才发现她好像也不是十分的玉女。 虽然是从儿童演员,一步步辛苦走过来的;但是,她的天真无邪里,还是能看出一点世俗气,到底是食人间烟火长大的。看电视和电影中,她演的纯情少女,再和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相比较,给人的印象的确不同。 这个女孩子还是处女吗?志村刑警边胡思乱想着,边向缘子问道:“我刚才刚好走到上马的井筒屋杂货店,就想着是不是来这里一趟,正好你在。” “嘻嘻嘻嘻!本来我应该不在家的。”缘子懒懒地把身子缩进沙发里,“我可是刚从播音室回来噢,马上要去STV。我要是从播音室直接去STV就好了,嘻嘻。你有什么事?我在十分钟之内必须出发,请你问得简单一些。” “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单刀直入了。你和坂卷先生是哪种程度的朋友?” “这个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三浦刑警已经说过了,我和他没什么的,一定要说关系的话,他是我的影迷,仅此而已。” “是在雾之峰滑雪场第一次见面的吗?” “是的是的,但是,对于这点,我最近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当时我被一群小痞子困住,他正好赶到,当下便救了我。但是,我现在想想,觉得那群小痞子,可能是和他串通好了的。” “串通好了的吗?你是说为了接近你,他让他的朋友装成小痞子,然后来个英雄救美,是吗?” “我现在觉得是这样的,怎么会那么凑巧呢?” “但是,他为什么要特地那么做,而接近你呢?” “呀,你真不客气呀。”水原缘子故作天真地瞪了刑警一眼,“我可是很有人气的噢。” “是的,是的,失敬,失敬。那么,再了解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 “好的,请问。” “那天晚上,坂卷先生好像是七点左右,前来这里的吧?” “可能是七点过一会儿的时候。那天晚上十二点,我要去做STV录影,正在这里准备台词呢,他来了,正好帮我对台词。对了,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事清?” “我都忘了和三浦先生说了,八点半左右,主楼帮佣的千佳送了香蕉过来。我是从那个窗户接过来的。也许,千佳也看到他了呢。” 这件事情后来向主楼帮佣的千佳确认过了,千佳虽然没有看见坂卷的脸,但是,看到了坐着的一个男子的背影。那时候是八点半左右。 “然后,他是在十一点左右,离开这里送你去的STV吗?” “嗯,是的。” “但是,十二点要录像的话,十一点才从这里出发,难道不会太晚了吗?” “是啊,是啊,这是我的失策。” “失策?” “因为我还有一段台词没有准备好,所以,在车里又继续背。” “这么说的话,坂卷先生也会开车的啰。” “是的呀,所以我让他一起去的。” “噢,原来如此。那后来呢?” “但是那本台词,少了八页。不是一开始就没有的,而是后来我背的时候弄丢的,我上了车才发现……到了三轩茶座附近吧。所以,我们立刻回去取,后来就迟到了。那本台词应该就在这里的。” 缘子刚站起身,电话就响了。好像是从电视台打来的,缘子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迟到了。 这个女孩果真很忙,志村刑警这么想着,也站了起来。 水原缘子正好放下电话:“不好意思,每次都有人来催……对了,这个就是那本台词。” 封面上写着《再见青春》。志村刑警想起来,这是最近很受好评的一部电视连续剧。台词中间果真有八页掉了下来。 志村刑警搭了去STV的缘子的顺风车,途中在涉谷的南平台附近下了车。园部隆治的父亲辰马是一位有名的民事律师,在南平台有一所很豪华的府邸。 志村刑警还想再去隆治的房间调查一下,他对找到那本相册,还抱有一丝希望。

02

这个时候,高轮警察署的辰野刑警,正在白金会馆的地下一层,藤野矶吉的房间里,和藤野下象棋呢。 白金会馆是有名的神门财团的分支机构——神门地产经营的,曾经在满洲特务机构工作过的藤野矶吉,有个朋友在神门财团,经这个朋友的介绍,他才得到了这份在白金会馆打扫卫生的工作,而且在地下一层,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财团的朋友本来给他推荐了一份更好的工作,但是,藤野就是对这个工作有兴趣,所以,自这里的工作开始以来,他一直住在这个房间里。 在满洲失去妻儿后,他再也没有结婚,在这个地下一层,过着鼹鼠一般的生活,但是房间里却收拾得很整洁。房间是欧式的布置,但里面没铺地板,铺的是榻榻米,有八坪大小。还有一个简单的水槽,能够做些一个人吃的东西。 “啊,等……等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藤野肌吉笑笑说道,“你可让我好等啊。” “你可不要小看我呀,我和你水平可是差不多的噢,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嬴呢。” 藤野一副好笑的抻情,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辰野刑警和藤野矶吉年纪差不多,都是四十五、六岁吧。但是,辰野刑警长得肥肥胖胖的,而藤野很瘦。不过,藤野身上好像有一股韧劲。 虽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很消瘦,但并不给人虚弱的感觉,上面好像写有他所经历的风霜。额头宽、眼窝深,可以说是他的特征,总是会给人以阴险的感觉。 “嗳,老伙计。”辰野刑警边注视着棋盘,边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再娶呀?” 他问得很漫不经心,藤野却没有回答,只是用 624b." >手接住了烟灰,又继续吸了起来。 “我最近听说了你的一些传闻。”辰野刑警突然抬起了头注视着对方,边说边把象棋的马拿在手中把玩。 “你是不是更喜欢男人?” 这是辰野刑警的猜测,如果,以前就有说这话的根据的话,他肯定会密切关注藤野的。 藤野矶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辰野刑警,依然没有开口作答。 “你知道在五反田有一个叫蕲的同性恋吧,好像你经常去嘛。那里有我的同事。” 这也是辰野刑警的猜测,但五反田的确是有一个同性恋。 藤野并没有回答自己是否知道这个酒吧,也没有说自己是否经常去。他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看了看辰野刑警,又―下子把目光挪在了棋盘上。 “这一盘,好像是我输了嘛。”说着,他把烟放在了桌上,一下子站起身来。 “嗳,你去哪里啊?” “公司里还有点事情。我还不是你的对手呢。” “好,那我也告辞了。”辰野刑警边穿鞋子边问道,“这么说,你在二十一日晚上,在五反田的T酒吧看电影的啰。” “是的,可惜没有确凿的证据。” 上了楼梯,出了地下一层,面前的电梯前,站着一男一女。 “等一下,等一下,藤野先生。”辰野刑警把他又叫住了。 “我没带火柴,有的话借我用一下。” 他从藤野那里拿过一根火柴,又点燃了一支烟。 辰野刑警走出了白金会馆。而站在电梯前的一男一女,在目送着藤野矶吉走向公司后,也跟着辰野刑警后面离开了。这两位是成城警察署的田村巡查,和井筒屋杂货店的开子。 白金会馆和高轮警察署紧挨着,辰野刑警一回来,加纳警部补急急地问道:“怎么样呀,那个藤野……” “很难对付呢。” “有二十一日不在场的证据吗?” “没有,他居然胡扯说那晚在五反田的T酒吧看电影。” “藏书网还有两个人呢?” “他们马上就到。那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到底是在特务机构待过的,一定也很擅长乔妆打扮吧。” 后来到达的田村巡査和开子的报告,很让人失望。据田村巡查说,二十一日晚上,在疑车旁遇见的男子的脸,并没有这么消瘦,而且皮肤也更黑一点。 而开子则说,去年年底和园部隆治一起来店里的,那个叫白石胜三的男子,比他白一些,而且,比他胖一些。因为开子没有在亮处、近距离观察过他,所以只说了这些。 但是,不能完全以目击者的证词为准;更何况,如果对方故意乔装打扮过的话,那就更难认了。 藤野矶吉最大的特征,就在于他的宽脑门和深陷的眼窝。开子和田村巡查目击过的男子,两个都是戴着帽子和眼镜的,这样一来,他的额头就可以被帽檐挡住了。而开子只见过一面的白石胜三,之所以会给人稍胖的感觉,很有可能是因为在冬天,穿得比较多,看上去比较胖吧。 开子和田村巡査都没有说,肯定不是这个男子,也都觉得好像是他吧。两个人都是无法明确断定的感觉。搜査当局还没有拘留藤野的确凿证据。 “嗳!”自田村巡査和开子回来后,辰野刑警就气得一个劲地在原地打转。 “那家伙很擅长乔装呢,而且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他好像发现了田村巡查,还瞥了他一眼呢。” “很难缠呀。” “蕲那里怎么样了?” “五反田的同性恋吧呀,田所先生已经去了,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去了蕲同性恋吧的田所先生,在三十分钟后,兴奋地回来了。 “主任,果真被你说中了。” “藤野这家伙果真去过这个酒吧吗?”加纳警部补和辰野刑警异口同声地说。 “据说,他最近没怎么去,但是在去年,每个月都会去两、三次,还经常把那里的一个叫松本圭二的男孩子带出去呢。” “真的?”辰野刑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自己居然没有调查出这件事,辰野刑警为此深深地自责,并感到屈辱。 调査一下五反田一带的同性恋吧,这是金田一耕助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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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五日。下午两点。金田一耕助和往常一样,慢悠悠地来到了成城警察署的联合搜査本部。 在这里,已经聚齐了等等力警部,以及相关各警察署的官员,他们正在看着各自的报告。 “金田一先生,真是好久没见了呀。”最先和金田一耕助打招呼的,是高轮警察署的辰野刑警,“藤野这家伙,果真被您说中了呢。” “哈哈哈哈!他是同性恋吧。” “是的是的,听说他在同性恋吧‘蕲吧’,有一个相熟的男孩子。所以,如果田村先生和井筒屋的开子确认,是他的话,我们立刻就可以逮捕他了。” 辰野刑警还在生自己的气。 “但是,目击者的记忆可靠吗?啊,警部先生。” “嗯。”等等力警部应声回头,望着金田一耕助。 “如果白石胜三就是藤野矶吉的话,会怎么样呢?” “当然是这个样子的。也就是说,杀害都筑克彦的凶手,没有找到关键的相册,我们也没有发现。那一定是被打扫房间的藤野矶吉发现了,所以,与园部隆治合伙,勒索那些受害者。” “但是,警部先生,这样的话,藤野为什么要杀死园部呢?” 在一旁持强烈反对意见的,是世田谷署的须藤刑警,他现在还是认为罪犯是李泰顺。 “这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吧,或者是他认为杀死园部,才能以绝后患。”高轮署的加纳警部补嘟嘟噢囔地说道。 “但是,藤野是怎么搞到那把匕首的呢?还有,他是怎么知道红桃Q和红桃J的事情呢?” 这是世田谷署的宫崎警部补最想不通的事情。 “暂且不论匕首是怎么搞到的。扑克牌的事情,可能是朱实向园部说了,然后,他从园部那里听说的呢。” 关于这件事,加纳、宫崎两个警部补争论了一会儿,这时候,等等力警部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宫崎先生,那辆汽车怎么样了?是不是那辆车从八点左右,就一直在弦卷町了?” “这个由我来说一下吧。”须藤刑警不好意思地说道,“在那个山口家附近,住着一个叫秋山卓也的学生,据秋山说,那天晚上,也就是二十一日晚上十点多,他从那里经过,但是,并没有看见那辆车。” “他能肯定吗?那个叫秋山的学生。” “嗯,我也这样问他的,秋山说,那时候他站在山口家门外,站着小解。所以肯定没错。但是……” “但是……藏书网” “嗯,但是,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十一点左右,也是一个住在附近的、名叫村山增造的职员,也在那里小解。据他说,那时候,那辆车已经在那里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对视了一眼。 这么说,在八点到十点之间,有人动过这辆车,然后,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又把车放了回去。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 “这样的话,李泰顺就完全没有嫌疑了。” “也不一定吧,警部先生。” “为什么?” “他可以借别人之手呀。他不是知道那个地方有那辆车子吗?” 等等力警部好像也接受了这个想法,没再说什么。 金田一耕助想起了什么,说道:“山川先生。” “嗯。” “一直都忘了直接问李泰顺了,他是八点五十分左右,打电话给渡部贞雄,让他把文件送到东京车站的吧,这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忘掉的?” “是的,这个我也问过李泰顺的,他说是真的忘了。因为离‘金星’号列车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一开始,他还打算自己回去拿,但后来想起来,渡部应该在公司,于是打了个电话试了试,他还真的在,所以,他就让渡部送来了。” “那就是真的忘了?” “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那么,志村先生,我再来问问你。你昨天应该去水原缘子和园部家的吧?” “是的,和园部家里人谈过了,但是没什么收获。” “没什么收获?” “是呀,出了这种事情,他父母都有点变得……他父亲据说在那之后,一直住在情人家里,没回过家;至于他母亲呢,昨天我去的时候,她请了相熟的歌舞伎演员来家里,看到我去,她还直朝我翻白眼呢。” “好像完全不把儿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嘛。” “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相册找到了吗?” “后来我说想去搜查一下他儿子的房间,结果,他母亲说:‘好好!请便!’说是自己儿子的事情,她一概不知,但是,调查的结果不理想。今天早上三浦先生报告过了,相册不在那里。” “这么说来,还是藤野那家伙拿走了。”辰野刑警在一旁说道。 “那么,水原缘子呢?” “她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信。三浦先生,你上次好像也去过她那里的吧,不愧是个演员,伶牙俐齿的,很厉害呢。” “她可是从儿童演员,一步一步辛苦走过来的呢。” 金田一耕助从志村刑警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回过头来对等等力警部说道:“警部先生,没准水原缘子也在《百唇谱》里呢。” 听了这话,大家都呆住了。 山川警部回过神来,立刻把《百唇谱》拿了过来。水原缘子的缩写应该是Y·M,但是,在《百唇谱》里却找不到。 “三浦先生,水原缘子的本名是什么?” “啊,对了对了,她的本名叫津村梅子。” 那么缩写就是U·T了,但是,依然没有。 “好像没有她嘛。”山川警部补边翻着《百唇谱》边说,“这里有一个是1957年10月6日被取了唇印的,当时,这个女孩只有十六岁,是三十六个女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姓名缩写是?” “是C·O。” “啊!”叫出声来的是三浦刑警,他的眼睛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睁得很大。 “三浦先生,怎么啦?” “C·O的话,不就是冲野千鸟的缩写嘛!” “冲野千鸟是什么人?” “是水原缘子在儿童时代的艺名。1957年就是昭和三十二年吧,那个时候缘子是以冲野千鸟为艺名,演电视剧中的儿童角色的,后来,渐渐长大了,就引退了,但是去年秋天,又重返影坛。听说,她是觉得冲野千鸟这个名字不够时髦,就改成了现在水原缘子的艺名。” 三浦刑警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与此相反,其他同事又被新的兴奋所笼罩。

04

当天晚上,令金田一耕助没想到的是,王文祥从神户来到了东京。李泰顺说得没错,王文样现在好像已经是住在关西地区的中国成功人士的楷模了。 金田一耕助把他从一起麻烦的案子中解救出来,是在昭和二十五年,已经过去十年了,金田一耕助也老了,王文祥的头发也全白了。 久别重逢,两人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近况后,王文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金田一先生,今晚我来造访,原因您肯定也知道的,实际上,我今天和李泰顺见了面。” “噢,是吗?你去过成城了?” “嗯,他把情况都告诉我了。他真是做了件愚蠢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搜查局的想法是……” “王先生。”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这个,我可不能说呀。” “那是那是,这个当然。但是,李先生跟我说,昨天他跟你们说的都是事实,他没有杀任何人……” “王先生,请相信日本的警察。他说的如果是真的话,警察是不会冤枉他的。” “这个自然,就麻烦先生您了。实际上,以前我曾受过他很多照顾。” “我会的,我一定尽力而为。但这是不含个人感情的。” “这个我当然明白。” 金田一耕助又和王文祥聊了聊,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王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想一下。” “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请尽管问。” “假如说,你bbr>藏书网现在住在欧式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必须藏起来的话,你会选择什么地方?” “是什么东西呢?有多大?” “大小嘛,对了,和扑克牌差不多大,或者更小一点,有二、三十张。” “比扑克牌稍小的二、三十张。”王文祥考虑了一会儿,说道,“金田一先生,你看藏在这种地方怎么样?” “请说。” “很不好意思,这是我知道的人干的事情,有人走私毒品,也就是海洛因。听说他是把海洛因藏在门上的。” “门上的吗?” “这个门有三厘米多厚,这家伙在门的上部,凿出了一条一厘米左右的沟,然后,把装人塑料袋的海洛因放进去。而且,门关得很紧,所以家里被搜査了几次,也没有被发现。但后来,他因为别的事情被逮捕了。”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王先生,谢谢你,你说得很好。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 “好的,什么事?” “你刚才和我说的这件事情,请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我知道了。” “对你的恩人李泰顺也不要提起。” “好的,我对谁都不会透露的。” 送走了王文祥,金田一耕助陷入了沉思。 低头一看表,已经八点半了,试着给警视厅打了个电话,还好,等等力警部还没走。 “金田一先生,您有什么事?” “哦,我忽然想到,都筑克彦遇害的那间房间,现在怎么样了?我想今晚去那里看看,不想被别人知道,特别是藤野矶吉。” “好的,那么我马上联系高轮警察署,一会儿再给您回电话。” 过了十分钟左右,等等力警部打来电话。 “金田一先生,听说现在正好那里没人。周围的邻居知道了这起案件,都很受不了,全搬出去了。” “哦,是吗?” “还有藤野,今晚也终于出门了。” “出门了?去了哪里?” “五反田的那个酒吧。” “哈哈哈哈,是吗?” “他可能想,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事情了,如果他再特地不去那里的话,我们反而会起疑心的。现在,高轮警察署的一个年轻刑警,正在监视他呢。” “哦,是吗?那我马上就出发了,请警部您也一起去。请您安排一下,这次的调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知道了。好像很有趣嘛。” 一小时后,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和高轮署的加纳警部补三人,已经在白金会馆六楼的八号室了。 真是一处奢华的房子,除去浴室和厨房,还有三个房间,全是欧式布置。客厅、起居室和卧室,每个门上,都镶嵌着装饰玻璃,只有起居室和卧室之间的门,是由一块厚厚的木板做成的,木板足有三厘米厚。 “金田一先生,从哪里找起?” 对于加纳警部补的问题,金田一耕助有些犹豫。并没有证据表明,都筑克彦和王文样所说的那个人抱有相同的想法,但是,杀死都筑的罪犯,以及警察,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如果后来被藤野矶吉找到的话,那肯定是巧妙地藏在了这个房间的某个地方了。 “警部先生,请你摸摸这个门的上部。” “门的上部吗?” “嗯,我想是不是在门的上部凿了一条沟,然后把一块木条盖了上去。” 等等力警部没有说话,开始在门上摸索了起来。立刻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警部看了看四周,但没发现什么可以垫脚的东西。 “加纳先生,借一下你的肩。” 等等力警部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大男人,加纳警部补也长得很壮实,警部踩在了他的肩上。 “金田一先生,有谁动过这个门,上面有的地方没有灰尘。” “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吗?” “门的上部背面,挖掉一块,塞上了一块木片。” “警部先生,那里……灰尘不要弄没了。”金田一耕助递给他一把折叠小刀。 “啊!有东西在里面,好像是只信封。” “警部先生,注意不要把指纹弄上去了。” 金田一耕助递上去一把小镊子,等等力警部用镊子夹着一个小信封递了下来。他从加纳警部补肩上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金田一先生,那么,这只信封里,会不会有底片呢?” “给我看一下。” 金田一耕助不知在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薄薄的手套,他把信封拿在手里看了看,信封口被封住了,封口上写着几个草书字。 金田一耕助用手摸了摸,说道:“两页厚纸……用三根橡皮绳系着,难道这纸里是……” “你是说夹着底片?” “难道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吗?”警部和警部补同时压低声音问道。 “不,我不这么想。你们看一下这只信封,还是新的呢。” “你是说……” “都筑死后,发现这个的家伙,可能认为与其放在自己身边,不如放在这里比较安全。而且,他经常用到这里面的东西,每次用完后,都会把信封重新封好,放回原处。如果这个信封被人打开了,或是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了,他就再也不会继续干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永远抓不到他了。” “那还是藤野矶吉吧,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 “但是,金田一先生,这个怎么办呢?即使这信封里有那些底片,我们也不能逮捕藤野呀。我们没有证据表明,他就是罪犯呀。” “所以,我们把信封还是放回原处,再观察观察。” “但是,好容易找到了,又眼睁睁地……”加纳警部补还是很气愤。 “警部先生,这个先拿回本部,能够偷偷启封吗?” “我想可以的。” “不要让藤野知道。” “把这块手帕拿出来。” 金田一耕助把信封放在警部摊开的手帕里。 “那么,就交给你们了。警部先生,底片冲洗出来后,请让我看一看吧。” 金田一耕助把后面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们两人,悠闲自得地走出了房间。 第十章 扭曲的真相

01

昭和三十五年六月二十六日。 金田一耕助被等等力警部从梦中叫起来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十点多钟。 “警部先生,您可真早啊。” 金田一耕助不满地发着牢骚,洗完脸后走进客厅,等等力警部像笼中的困兽一样,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来踱去。 “好早呀,我能不能稍微迟一点?这是我的希望之一。”金田一耕助说着,突然他看见了桌上放着的厚厚的信封。 “啊?上次的照片……有三十六张吗?” “没有三十六张,一共是十二张。” “是吗?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拍了照片吗?” 照片全都放大了,所以,更显得恶心。拍摄的姿势都很奇特,每一张上,只有女子的脸,被拍得清晰可辨,男子好像就是园部隆治。女子似乎都是睡着的。里面有朱实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慌忙把这张照片放在最后一张,下面出现了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照片。 “金田一先生,这就是当时的冲野千鸟,现在的水原缘子。” “啊,真的。” 金田一耕助觉得没有必要再看这些恶心的照片了,于是,他把照片全部装回了信封。 “那么……” “都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底片已经放回了原处。” “没被藤野知道吧。” “嗯。加纳先生心痒痒地想要逮捕他呢。” “他可能是勒索者,但估计不会是杀人犯。” “您这样认为的吗?” “是啊,藤野杀了园部隆治,反而不合算。” “什么意思?” “一般的勒索者,都担心被那些受害者袭击,比如都筑就是这样被杀死的吧。所以,藤野都是让园部隆治出面,去勒索受害者的,也许,受害者根本不知道在园部后面,还有藤野这样一个人物呢。” “这么说,朱实好像也不知道呢。” “是吧。所以,他也知道,如果杀死了园部隆治,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就只得由自己出面去干了。藤野不是罪犯,但他可能知道谁是罪犯。” “您认为,从井筒屋开车跟踪罪犯的那个家伙,就是藤野吗?” “警部先生您是怎么想的?” “这么说,您认为,朱实还是在并筒屋那个破旧的小屋子里遇害的了?” “是的,朱实那天晚上,开着‘奥斯丁’出了门,是在那一带消失的吧。” “那就是说,罪犯在那间小屋里杀死了朱实,原本想把尸体运到成城的李泰顺家去的,结果,半路上车子出了问题,所以又打开后备箱,拔出刺在朱实胸口的匕首,再次盖上后备箱,锁上锁的时候,被尼罗的狗叫声吓得把钥匙弄丢了。但是,罪犯仍然想把李泰顺家做成杀人现场的样子,所以,又潜入李家,把扑克脾拿出来,又把朱实尸体上的血弄了上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有一个地方和这个假设有矛盾。” “矛盾?” “李泰顺家的家门钥匙是怎么回事?钥匙是装在朱实的皮包里的,而皮包是和朱实的尸体一起,被锁在了后备箱里。而且,后备箱的钥匙又被罪犯弄丢了。即使罪犯有家门钥匙,也应该是无法放回到皮包里,也就是后备箱里去的。” 金田一耕助说这些话的时候,等等力警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金田一先生,真是对不起。” “啊?” “皮包里的钥匙环上只有五个钥匙,这其中并没有大门的钥匙,也就是说,惟独大门的钥匙不见了。” 金田一耕助呆呆地看着等等力警部,脸渐渐变红了,好―会后,才发出呵呵的笑声。 “呀,对不起,金田一先生,真是对不起,这件事情没有告诉您。” “不!不!不!……”金田一耕助用力地摇着头,“我可没有怪你。这么一来的话,就是说:罪犯事先就把大门的钥匙,从钥匙环上取了下来。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好意思。” “别……别这么说。那么,后来呢?” “朱实这里都收拾妥当了,然后,罪犯又返回到了井筒屋去了吧。” “我认为不是井筒屋。朱实那晚是清白的,但是,园部隆治是和女人发生过关系吧?” “嗯,那么,那男子……” “还是不要说名字比较好吧,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在推测,有可能是男子M和水原缘子合谋的。” “有道理。于是,男子M处理着朱实这边事情的时候, 水原缘子也就把园部隆治灌醉了,又乘他不注意,在威士忌里下了药,把他弄睡着了,这时候,处理好朱实的男子M回来,又把园部隆治杀死了,这样,时间上正好符合。” “我是这样想的。M看到了李泰顺偷窃佐伯孝先生汽车一幕,猜测晚上要发生什么事情,于是,赶往诹的住所商量,又把园部隆治叫了来。后来,M就借了水原缘子的汽车,从成城跟踪李泰顺先生的汽车,又看见李先生丢弃汽车一幕,这时候,正好是99lib?八点到八点半之间。朱实正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等着园部隆治,或是在寻找那底片。这个时候,他就用那把剌有红桃Q的匕首,剌死了朱实。” “那把匕首就是从李泰顺先生的抽屉里偷的吧?” “是的。” “把红桃Q刺在上面,自然也是想嫁祸于李泰顺吧。” “应该是的,想让案子看上去,就像是李泰顺因嫉妒而作的一样。” “对。然后呢?” “然后,他把向水原缘子借的汽车藏了起来,想用朱实乘坐的汽车,把尸体运回李家的。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汽车出了问题。所以,无法把朱实的尸体运到李家了。如果计划能够如愿进行,把朱实的尸体运到李家后,他可能会把园部隆治的尸体也运过去。这样,两具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就会在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三日的早上。因为古川夏子每次都是二十三日早上回去的嘛。这中间共有三十六小时,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无法得知两人的死亡时间,实际是相差一个小时的。而且,大家也会认为,李泰顺在自己家里杀了人,所以才去的神户。” “有道理。这样的话,就很清楚了。但是,汽车出了问题,把罪犯的计划完全搞乱了……” “是啊,所以,罪犯想到了李泰顺丢弃的汽车。他也知道,李泰顺把钥匙放在了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所以,他就利用了这辆汽车,在李家布置好扑克牌后,离开的时间是在九点半左右。顺利的话,利用出租车再到弦卷町,只用十五、六分钟,所以,那个叫秋山卓也的学生,在十点多钟的时候,在山口家门口小解时,汽车就没有在那里。” “嗯。然后再把车开到经堂。啊,是水原缘子的家里。在那里,罪犯杀死了被水原缘子用迷魂药弄睡着的园部隆治,把尸体塞进了后备箱里,开到了山口家的门口。” “罪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来处理园部隆治的尸体了吧,因为先前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而且,他知道从弦卷町到水原缘子家,用汽车只要五、六分钟,这期间,可能打过电话和识联系过。” “有道理。然后,把藏有尸体的汽车,开到山口家门口丢弃后,然后呢……” “然后,罪犯开着事先藏在并简屋附近的水原缘子的汽车,再次去了水原缘子家,之后,在十一点左右,他再带着水原缘子离开那里。” “啊,所以……” “什么所以?” “所以,水原缘子对志村刑警说,那晚自己离开家两次。十点多开车离开过家,路上发现台词掉了几页,在家里又重新回去了一趟,十一点左右再次出门的……” “可能害怕周围的人听见,两次汽车启动的声音,所以,水原缘子才编了这个借口。” 金田一耕助歇了歇,又说道:“罪犯一定不想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那辆‘奥斯丁’轿车出了问题,园部隆治的尸体,应该是被直接运到李家去的。如果做成功的话,那么,即使李泰顺在八点五十分左右,从涉谷车站给渡部打电话,也无法证明自己案发时不在现场,所以破案就更加艰难了。” “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原本是不想杀朱实的,因为想让大家以为,是李泰顺因嫉妒杀人,才把朱实杀死的。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杀园部隆治。” “也就是为了水原缘子?” “如果是这样还算好,但是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M是想取代园部隆治吧。他在跟踪朱实期间,知道了园部隆治的事情,又知道了园部隆治和水原缘子之间的事情,所以去故意接近水原缘子,欺骗她,以救水原缘子为借口,伺机杀死了园部隆治,然后取得那本相册。那些底片对他来说,可是一大笔财富啊。” 金田一耕助说道这里,不禁颤抖了一下。 “金田一先生,那张扑克牌的事情,是不是朱实对园部隆治说了后,园部又对缘子说了呢?” “可能就是从这件事上,想起了策划这起罪案的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金田一先生。” “嗯。” “缘子难道这么轻易地答应协助凶手杀人,难道只是为了取回底片吗?和去年都筑被杀时的手段——都筑也是被灌醉了后杀死的,手段及其相似啊,而且……” “而且什么呢?” “这里有十二个受害者的照片,除了朱实和缘子,其余十..人,去年全部被调查过,都有都筑被杀时不在现场的证据。”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道:“警部先生,我对此就不管了,只要知道了李泰顺不是罪犯,我对这起事件就没有兴趣了。这案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等等力警部可怜兮兮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说道:“啊,那么……” 他立刻站起身来,和金田一耕助到了出口处,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那么藤野跟踪那个凶手来到成城,也应该知道后备箱里藏有尸体了吧?” “他可能还不知道吧。所以他感到奇怪,为什么田村巡查走了以后,那个男子突然把车子丢弃了,于是又绕了回来,想把车开走,后来才知道车子出了问题,在下车的时候关了车灯。又上了锁。可能他并没发现车里藏有尸体。” “好的,我明白了。” “祝你们成功。”金田一耕助说道。

02

这件事情说到这里,其实就可以结束了,但为了满足一些喜欢追根究底的读者的要求,在这里就再多说几句,也可以让大家了解到,这起案..件的调查过程,是多么的有耐心和毅力。 调查当局本可以以这些照片为证据,来调查水原缘子在都筑克彦遇害当时,是否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但是,毕竟是九个月之前的案件了,当局对此也没有信心。 而且,在这次的案件中,水缘原子也是有不在现场的证据的,也没有人看见M进了缘子家,也没人目击到缘子家里有M。有一个目击证人,就是那个女佣,她误认为那是坂卷启藏,这么一来,对他们两人更为有利。 实际上,那天晚上,坂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但都被他躲过了,没有露出马脚。 调査当局没有立刻逮捕这两个人,而是远远地监视着他们,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因为即使逮捕了这两个人,却拿另一个重要人物藤野矶吉没有办法。他如果今后再勒索人怎么办,没有任何证据能够逮捕他,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表明自己和那位凶手M有什么关系。 所以,调查当局监视着他的行动,并希望能一举获得逮捕凶手M和水原缘子的证据。 这是一件需要很强耐心和毅力的工作。幸好藤野并不知道,底片已被警方发现。他在七月中旬,也就是上述杀人案发生后一个月左右,露出了马脚,又再次勒索十二个受害者中的一人。 七月二十二日,也就是案件发生后一个月,金田一耕助接到等等力警部的电话: “他终于bbr>开始活动了,向六个受害者提出勒索要求了。而且这次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他把底片还给了受害者,但是要价很高,其中一个女人,被要求支付一百万元。” “警部先生。”金田一耕助说道,“看来他是打算金盆洗手了……” “好像是的,还对周围的人说,他打算回到故乡熊本去。” “没准会把水原缘子作为最后的猎物呢。” “我也这么认为,水原缘子和M的活动,可是值得一看呢。哈哈哈。”警部在电话那端笑道。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搜查当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了。M和水原缘子的交易,是在八月十二日晚上进行的,地点在上野公园,交易额是三百万日元。 藤野等到了缘子,交易好像很顺利,就在这时,突然从暗处跳出来一个男子,袭击了藤野。藤野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他小心翼翼,但还是没有斗得过水原缘子和那个男子M。 如果这个时候,三署的刑警没有跟踪并逮捕他们三人,那么,凶手M的计划就得逞了。现在,最后一张底片也再次回到了调査当局手中。 水原缘子眼见事情暴露,原想自杀,被志村刑警拦住了。据说,这天晚上,等等力警部打了电话到绿之丘庄去,可是,金田一耕助已经在早上出门旅行去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