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观溪一梦》 第十六章墨家风云 公子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可哪里能如人所愿! 鲜血,人命,花浴与美人! 这一切,来得那样的突然,那样的有戏剧性。 这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也远远地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力! 恐惧是迷信的根源,也是造成残忍的主要原因之一,智慧始于征服恐惧。 公子想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再恐惧,他反过手来抹面,可是脸在她的怀里…… 剑奴没有拒绝他,而是接过他的手…… 她的世界里,从妈妈的口中,她明白,丫鬟可不是像她眼下一样的生活,那是因为小姐品质高贵,所以她才能得到小姐的友情的,把她当姐妹看。 娘亲一直反复地告诉她,有史以来,丫鬟从来就没有被当作人来对待过,她们是奴、是仆! 是能够被标价、用来交易的商品! 是能被主子随意玩弄,可以在权贵之间送来送去的物! 她没有刻意地追求变更自己的身份,因为她没有机会。 娘亲却说公子是她眼下或者是这一生唯一的机会! 她闭上了眼睛,站在木桶边,享受着他子发烧般的体温,她下意识中,或许期待着些什么,虽然有些对未知的恐慌。 公子却为了生存而胡思乱想着! 对,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不杀这人,他们会把吴府灭了。 自己这一行人,一行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在这大雪中,在这大山里,卷入人家的灭门惨案中,这是多么不可想象并让人无比恐惧的事情。 他不敢想象的是,这见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如果并不存在所谓的穿越,那么,背负着两条人命自己,又要何处何从? 满世界都是定位系统,到处都是代表着执法力量的武装人员,自己能逃往哪里去? 生存!这个最原始的话题。 一切事物的前提! 此际却摆在他面前,而他面对这一切,有如雾里看花! 什么也不曾看得真切,有什么比这可悲的么? 公子一声长叹! 剑奴睁开眼睛,痴望着眼前的男人,一丝心痛,一丝青春的躁动,让她四肢无力。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二人各想各的,注定了要辜负那柔软而温暖的胸怀和淡淡的处子之香! 注定了不会有东君降临之景象与诗意! 良久之后,剑奴低下头,贴在公子头顶轻声呓语:“爷,不管发生什么,奴家都愿跟随着爷,一生宛如此际!” 公子却不曾回答她。 他真有点害怕,因为吴府上这些人,看起来都像排练过似的,死了两个人就跟死两个鸡仔一样,这正常吗? 就连跟自己揉肩的小姑娘,都像不曾发生过这事一样。 太多超出自己认识的事物,太多在自己看来超出常理的事情,如此多的疑问压在心头。 他反手搂着剑奴的腰,回过头去看她,她微微一笑,妩媚万千。 她轻声问道:“公子,还要加热水么?” 他哪有心情管水温,只是想从她身上找点破绽来,可是一切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他婉若置身于大雾之中,周边寂静得可怕,平静得让人发慌! 无力知道前方是什么,更不知道下一时刻会发生何事。 心有所感,公子便不自觉地随口吟来一首《困局》: 雪覆荒川一小童,山溪声起错岩中。 秋衫何处怨长夜,密雨携程冽冽风。 公子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靠想能解决的! 他需要用智慧、用行动,来揭开谜底。 他捧水猛的一洗脸,将剑奴的裙装打湿了! 剑奴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公子对剑奴道:“我需要冷水!” 剑奴听不懂他念的诗,也看不懂他在这大雪天要冷水干嘛,却也不敢问! 打来冷水,公子用冷水洗过脸,冲过头,再用热水洗洗这一身的汗! 收了汗才换过衣服,也不管收场的剑奴,便到西厢房去,还生怕她们取笑。 公子进入西厢房中,众女在讨论刚才之事。 才出过人命,大家都在紧张之中,有人亢奋,有人担忧。 公子这一进门,大家望着他,神情各异。 公子望了望众女,与众女一一对过眼神。 他从车宁和马静眼中看到了疑惑! 方致眼中读到了怜惜! 阮远眼中读到了钦佩! 从吴颖眼中读到了迷茫! 神情虽然各有不同,但却都带着一丝恐惧,发自内心的,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众女见公子到来,停下了话题,谁也不再做声。 公子也不知道明天是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想说点什么,却无力开口。 就这样,空气凝结着,时间静止。 吴颖却受不了这气氛,敲着轮椅叫道:“这杀了就杀了,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个死,好大个事,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难道还要死两次不成?” 阮远担心地说道:“这个事真是个麻烦,也不知道后果是怎么样的,我们还是走吧,有多远躲多远,几个特种兵,不至于说逃命还逃不了吧。” 方致笑道:“傻妞,天网恢恢,能躲到哪里去?” 马静道:“瞒是瞒不了的,有那么多活口下山了,只怕……” 车宁道:“目下的迷局,生死难料,这一杀人,便更加扑朔迷离……” 众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谁也不曾说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把头埋在手里,阮远望着公子,胸口突然感到一痛。 她长叹一声道:“能不能不要吵了?能不能顾及一下人家的感受?你们怕死,谁不怕?难道只有你们是娘生爹养的?” 方致叹息着说道:“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虚无的基础上推测,所做的一切假设,都是没有凭据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宁理性地分析道:“不管是在哪朝哪代,我们现在就是为了解决生存问题的动物,没有更多的诉求,眼下一切只为活着。”她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 马静长吁了一口气,很认真地说道:“多留个哨吧,莫让人一夜之间全揣……还有,这事不同小可,当时的场面,容不得谁做过多分析,队长也是为了保全大家才这么做的,小分队是共同体,天塌下来大家一起面对,各自留心些吧。” 吴颖悠悠地说:“从当时柳妈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闹着玩的,吴芷嫣也说能杀。再说公子又打不过那个人,不杀他公子就得马上死。他若挡不住,我们早就身首异处了,就明天有人拿我们去正法了,我们也是多活了一天,也挣了,大家开心点吧,莫朝坏处寻思着。” 听她们没头厘的一通乱说,公子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笼罩着这一切。 反而坦然了许多,忍不住笑道:“不管他,要是老西让我们死,早死了,用不着下套。” 马静望着公子,若有所思地说:“也是哦,那么几年的试验,你要灭我们,不是分分钟的事?何必那么麻烦。” 方致分析说:“我们又没做什么,他用不着用如此之法来试探我们。若是要控制我们,想给我们加一罪名,也用不着用人命来试探,再说,谁还敢不听他的?” 公子想了想,轻声说:“你们说这是老西的安排,我也信,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在这山上,那些来攻山的人明显了如指掌,可是这大雪封山,小院中根本没有人出入,这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若真是他们的说汉代,就算是这里有内奸,可她们哪来的无线电?” 吴颖想了想,皱眉说道:“这倒是个有用的发现,大家留心点吧!” 车宁万般无奈地说道:“以不变应万变,眼下也只有如此了。有些东西,可能没想象的简单,不过这个是个线索,姐妹们留点心没坏处。” 公子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沉吟道:“不说这个了,心里清楚就成了,我记起唐人令狐楚有诗云,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车宁听懂了公子话,她也身同其感,这开弓哪有回头箭! 各人到这里来,各有各的故事,但一旦选择了,就无法再自主! 她环视众人一圈,轻声说道:“能聚到一起,自是各有各的苦,但事至今时,在座的可是一体了,若不能做到上下同欲、得益均沾,将会面对各个击破,死无葬身之地的境况。” 众人却连连说是。公子倒不愿连累众人,将话题转开,皱着眉头问:“都有什么故事哦?说来听听吧。” 方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还不起债。借钱做实验,没有收益,刚好老西的特战队来学校招人,那时候还在做毕业论文,毕业证书都没要就直接跟他走了,后来老西着他手下的那些个老鸟将那个放套路贷的打个半死,拿回了我的户口和借条。” 吴颖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是被骗来的。” 车宁听到有脚步声,便说:“都差不多吧,嘘,吴芷嫣和柳妈过来了。” 吴芷嫣和柳妈向众人道一万福,又对公子行一礼道:“有道是大恩不言谢,今天多亏有公子和众小姐仗义相助,否则今天吴府上下,只怕是要惨遭灭门之灾。” 公子明白众人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在这种环境下能说什么? 敢说什么? 听着柳妈的客套,公子还过一礼,连连说应该的。 车宁明白公子的意思,止住众人,带头拱手道:“吴家小姐,柳妈,请恕小女子起不了身,礼数不周之罪。” 众人客套一番,柳妈问了问大家身体情况,大家说能下地,但是走不了。柳妈却忧心忡忡地说:“这如何是好?” 柳妈一句“这如何是好”,众人皆不知她卖的啥药,静候她说出下文。 场面上顿时一片死寂,气氛顿时降至冰点,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吴芷嫣好像突然作出什么决定一样的,略有所指地说道:“这也是迟早的事,管他呢。” 柳妈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还是说与公子听吧,要不他困在局里尚不知其情,将来不好处置。” 吴芷嫣点头道:“好吧,柳妈说吧。” 柳妈讲起那些尘封往事,道是吴芷嫣爷爷是墨家之钜子,传到他父亲这里,因墨家得罪朝廷,事情闹得很大。 墨家先祖墨翟,创立发展于春秋战国时期,家规是其成员到各国为官必须推行墨家主张,所得俸禄亦须向团体奉献。 墨家学派思想,前期思想主要涉及社会政治、伦理及认识论问题,关注现世战乱。 后期墨家在逻辑学方面有些贡献,开始向科学研究领域靠拢。 墨家的主要思想主张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相爱(兼爱),反对侵略战争(非攻),推崇节约、反对铺张浪费(节用),重视继承前人的文化财富(明鬼),掌握自然规律(天志)等。 因为墨家思想独有的政治属性,到西汉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官学勾结政策,墨家被不断遭到打压,并逐渐失去存身的现实基础。 从此,墨家日渐式微,几乎逐渐灭绝。 传到他爷爷手上,稍有起色,得到官府一定程度上的认可。 门内很多人想趁此翻身,便把事情做得很大,包括承接官府兵器盔甲、墓地建设、城防建设及入府参谋献策等等。 这个时代中,学术竞争往往依附政治,谁也不会让一家独大。 便有形形色s的人设了各式各样的圈套等着人钻,而此时的墨家很多人是技术流,比是一班一是一、二是二的角色,哪里会玩政治套路呢? 柳妈讲着讲着,连咳不止。 剑奴跑过去给她一杯温水,又帮其拍拍后背。 她按着胸口咳了一气道:“在这种社会里,政治套路玩不过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咳嗽,众人都想知道,这与今天这事有啥关系呢? 可她一直咳嗽着,好像暂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十七章化学的作用 柳妈受了风寒,又有伤在身,这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继续讲述墨家的故事。 墨家众人,经历了众多套路,聚集了许多问题,背负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后来九子十三孙全部被捉,一起的还有王全和清浦。 其时,钜子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夫人一起去投了官,答应官府解散墨家,并以自己一家为质,换出众人来。 十二年前的一天,大家都出来了! 但钜子一家被送到京城,斩于午门外! 只有柳妈带着小姐和剑奴逃了出来! 为了留他的一点血脉,便到此地隐居。 柳妈本是吴夫人的陪嫁丫头,吴家去投官前,曾将墨眉和吴芷嫣托付于她。 九子十三孙为了报恩,大家隐居在此,将第一个女儿给小姐做侍女,陪小姐长大。 剑奴是柳妈女儿,棋奴是大伯单泰初的女儿,琴奴是老七家的,画奴是老三家的。 四个侍女也就没取名字,以艺为名,而年纪都只比小姐小一点,由柳妈带着住山上。 后来,清浦不知所踪,王全自立白衣墨家,大量招收游侠,欲报此血海深仇。 王全于七年前战死,其手下付笛接手,被朝廷策反,招为鹰犬,在衡阳郡中为官! 付笛多次谋害门中弟子,捕杀百姓,多为门中弟子不齿。 九子之中的老三柳劭睿外面使了许多钱财,内部招收子弟为部曲,加上在此大山之中,而这里又属长沙郡管辖,衡阳郡的官兵过来也有困难,才得以保存到今。 墨家的子弟,多不认得巨子,但无人不知墨眉。 付笛见墨家在全国范围内还有点门人,便想收入其麾下,以便于利用,所以就一直在打墨眉的主意。 吴芷嫣见柳妈讲完了,便说道:“今天之战,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公子与众位小姐晕睡期间,便已发生过好几次打斗,最多的一次死了一百多人。” 公子望着吴芷嫣,仿佛是倦飞的鸟儿看见了窝! 他需要摆脱这种被人追杀的日子,平静地生活,连忙道:“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小姐可有对策?” 吴家小姐神情忧虑地摇着头。 车宁暗自思量,若真是在汉朝,那这墨家是大有益处的,墨家不是最早的共产主义么? 这下倒还行,刚好可以借墨家起势,这样对墨家和自己一行人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要借墨家起势,要让历史课本上永远印着车宁二字! 她似乎已经看见,各国来使正毕恭毕敬地朝她行礼。 方致和阮远望了一眼公子,在她们看来,这墨家的技术,不正是所谓的科技兴国么? 若真是如此,何愁没有立足之地了? 马静道:“若是真能如此,凭我马静的医术,那也不要爷养着了。” 吴颖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明白若是重整吴府,那不久的将来非是世家豪强不可,金砖玉瓦,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可是能不依靠吴府么? 柳妈却道:“目前吾等面对的可不只是这一伙敌人,这些事说起来太冗长,还是让小姐详细与各位备底吧!” 公子点了点头,问道:“那付笛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吴芷嫣摇头道:“余也不全知道,只知道他能说动官府安排兵员过来。” 柳妈接过话说:“刚是一个付笛,还可以应付,长沙郡中要借凭墨家之技术和税赋,所以吴家能坚持下来。怕就怕白发师太那边的事,柳三叔说小黄门张让在里面作怪!” 为什么房子那么漂亮而室内却没有什么摆设,公子这才明白个中原委,原来是屡经战火! 长叹一声,心思在哪里都有不公之事,有人就有江湖还真没说错。 公子希望芷嫣能幸福,就这情况,他有信心能给她一个未来。 所以他正色道:“没事,别怕,用不了多久我就康复了!” 柳妈紧皱眉头,很是担忧地说:“哎!吴府虽大,却没有个男丁,很多事都不方便,才至于此的。” 吴芷嫣红着红望着她,娇声道:“柳妈。” 柳妈笑道:“傻姑娘,还一辈子不嫁了?余当时随夫人来吴家,还没这么大呢。” 吴芷嫣欲转移话题,便说:“听单伯说,付笛住在南岳山中,余虽不知道南岳到底在哪,但书中说有些远,所必他暂时应来不了。” 公子心思,那不是衡山么,便问:“南岳?有祝融峰那个南岳?” 柳妈反问:“公子知道衡山的所在?” 柳妈略带心机的一问,公子却没听出来,再说,这角色谁一下能转换得过来呢。 他答道:“知道的,原来去那还愿,连续三年都去了。离此地是挺远的,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柳妈大为惊奇,自己将女儿安排在这小子房里,但这小子好像是柳下惠一样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年纪轻轻的,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道似的。 她当然不知道后世的交通有多发达,到南岳也就是几小时的事,她只知走路去要用月作单位。 吴芷嫣想了想,冲公子洒脱地一笑,摊摊手,幽幽地说道:“得过且过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散了吧,养好伤再说。” 众人都半信半疑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各自散去。 安顿好那几个行动不便的队员,公子也回到睡房,本来要做些个东西来探路的,却被这一搞,搞得累晕了。 老西说得没错,基因是编辑了,气力大了,身体好了,强壮了,但耗氧是真的多很多了。 这一搞,整个人像是用个桶罩着的,头疼欲裂。 剑奴见公子紧皱又眉,脸色很难看,像是很疼的样子,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叫小姐过来看看,小姐懂医术的”。 公子摆摆手示意不用了,旧毛病嘛,睡一会儿就好。 剑奴便帮着捶脑袋,做做按摩,加快血液流动,这倒轻松了很多,慢慢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公子起来洗漱完毕,用过早点,公子找剑奴要了一把柴刀,欲上山去砍几根毛竹。 剑奴嘻嘻地笑道:“又要做啥呀?柳妈砍了很多竹子回来了。” 公子答道:“要做点好东西,尔到时就知道的。柳妈砍那么多竹子干嘛?” 剑奴解释说:“年前公子未醒,小姐交代不能吵着病人,便没有做爆竹,可原材料回来了,柳妈说不好保存,打算做好存着。” 用啥做爆竹?不是说火,药是在隋朝被真正发明,在唐朝才被用于军事的么? 你说这是汉代,却又有黑火,药,这下露马脚了吧? 公子急切地拉着她说:“走,带我看看去。” 绕到前院耳房后面的小院中,见柳妈正将白色结晶状、有玻璃光泽的东西往竹筒中装,已经装了很多节。 哪是什么火,药,这让公子感到失望。 做爆竹,难道这是硝石? 天气尚冷,柳妈身侧有一火炉,烧得很旺。 公子拿过一点白色物,便丢入火中,但见其猛烈燃烧起来,火焰呈紫色。 根据这现象,基本上知道是什么了。 他幽幽地道:“柳妈,这么多钾硝石,就另拿来玩了,休得浪费天珍。” 柳妈放下手中的活计,对公子行一万福礼道:“公子好,这东西虽然贵,可也谈不上什么天珍。她柳三叔着人送来些硝石,给小姐做爆竹用的,年前小姐没让燃放,放着又上潮,所以老身便装进竹筒里收着。” 这事要如何能跟她说清楚呢,这要是讲起来,不得十天半个月? 公子望着她,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让她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 硝石能直接做爆竹?这似乎没道理。 公子仔细想来,一拍脑门,突然想清楚了原理,不禁笑了起来。 利用硝石受热,放出的气体膨胀来发出声音。 公子看明白了,感到好笑。 可他不知道,这玩意曹操也懂,一个水淹江南的事故在等着他。 这是多好的东西,不利用起来去消灭敌人保全自己,却拿来当玩具! 害得自己昨天差点丢命,可不能让这东西白白浪费,说不定哪天可以救自己一命呢。 可没有纸,那引信怎么办呢? 公子道:“柳妈,救墨家这玩意大有作用,交给我吧!” 柳妈眼望着他,想着他做的轮椅的精妙,想来这公子还真与常人不同,便起了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子让剑奴去取洗伤口用的硫磺,又找柳妈要了一个木盆、木锤子和杉树木炭,说是有用。 柳妈问何用,公子轻声道:“一来你可以做爆竹,二来可以御敌。” 柳妈半信半疑道:“还能御敌?” 剑奴拿着东西,边跑边笑着说道:“吓鸟还是可以的,以前婢子陪小姐去放时,会惊起很多鸟儿来。” 公子也懒得跟她费口舌,将化学反应式写地上,便开始计算。 计算出理论上最佳的火,药配方,即硝、硫、炭组配比率。 不大一会,柳妈把东西拿过来,公子把硝和硫事先研磨好,然后称出重量,又混合均匀,这时柳妈把木炭用石磨磨好拿过来。 公子称了称木炭粉,再一混合。 对柳妈说:“柳妈,拿个竹子试试吧。” 柳妈取来一节大竹子,公子看了吓了一跳。 连忙说:“柳妈,这玩意,要用这么大的竹子,会出人命的,得拿个最小的来。” 柳妈拿个最小的竹子尾巴过来,公子又找她要了把手钻,在筒壁上钻一小孔,然后朝里面加一匙黑火,药、 用手捂着那小孔,钎紧后用竹屑混着锯木粉将其封住,又加了干黄泥压紧并封好口。 没有引信,只好拿到火堆中去烧了。 公子让她们躲柱子后面去,把火,药收到屋里,在院中试爆竹。 先把爆竹放在地上,拿过一堆干杉木叶子堆地上,将爆竹放上面,点火后跑到柱子后面躲起来。 火越烧越旺,“呯”一声炮响,震耳欲聋。 公子这一玩不要紧,却把一屋人全吓到了,都跑来看出什么事了。 那几个小女子多事,把车宁她们也推了过来。 众人陆陆续续到了,吴府那些人一个个的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爆竹装药有点过量,把那火堆中的木炭炸的到处都是。 众人看到这满地狼藉的样子,一个个一脸疑惑的样子。 公子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摊摊手道:“闲来无事,制点火,药。” 画奴推着马静缓缓而来,马静敲着轮椅沉吟道:“瓦砾纵横十万家,潼关依旧障京华。荒丘雨后萌青草,恶浪风前翻血花。堪笑晴雷惊鸟雀,誓凭古渡斗龙蛇。山河浩气争存灭,自有军容灿早霞!” 她身后车宁不解地说道:“老舍的潼关炮声,小妞要干嘛?” 吴颖叹道:“还真像穿越小说,别人都这么写的,搞一堆火,药,然后战无不胜,一统天下。你还真会玩,童心不泯。不过要真是在汉朝,又有足够的这个,反了又何妨?上天若遂公子志,那真是敢笑黄巢不丈夫,我一定让你挺直了腰杆子做大爷!” 真是造化弄人,有后人为此事题《湘楚侠女》赞曰: 楚地红颜霸气多,笑谈王莽败因何? 一朝破茧翻陵谷,冷月霜辉照义戈。 公子连忙接过话来:“别把‘反了’挂嘴上,要真是在汉代,是要砍脑壳的事,再说,怎么可能会有足够的这个呢?拜托,我绝对不是宋江,好不好?” 吴颖反问:“为什么不可能呢,想当年鸦片战争,英国人不就是凭这个的么?我们又不是不懂怎么造,到我这里为什么就不行了?” “哎”公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没那么简单,你学这个,肯定明白,抬杠干嘛呀,难道你准备上工地?” 吴颖很是不服气:“我哪里抬杠了嘛,做这个真不难的,你不是做出来了么?” 吴芷嫣突然用平江腔接话道:“你们说的这个材料很难到手!”她这突然能与众人对话了,众女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第十八章得失之间 谁也不愿接受已经穿越的事实,当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换作谁,谁也不敢相信这传说中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突然听到吴家大小姐的言语,是用一口地道的平江腔在说。 她会说后世的话,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众女心中疑惑,皆是你望我、我望你。 车宁却寻思以后说话得注意些,再这样子下去,只怕早晚得出事。 她一脸疑惑,反过头望着公子。 见她望着自己,公子本是聪明伶俐之人,自知其意。 耸耸肩笑着说道:“休要惊奇,只不过是教了她一些日常用语罢了,而她又很聪明。” 众人这才嘘了口气,可又轮到吴家大小姐不解了。 公子见状,只得又道:“尔这么快就学会了我们的语言,皆惊为天人,夸大小姐冰雪聪慧呢。” 车宁也出来打圆场,拱手笑道:“吴家大小姐之才智,小女子佩服之至。” 众人连吹带捧,还行起礼来,公子看着好笑,却也只能强忍着。 吴芷嫣道:“我懂得的不多,只学会‘你、我、你们’等简单的字和词。不过这原料是真稀缺,三叔几年才搞到一次。” 吴颖道:“我们不能自己搞?” 马静道:“如果现在真是在汉朝,那么四川绵阳江油市老君山,也就是东汉设置的德阳县,有硝石矿藏。可那里山高路远,矿在悬崖上,又有无数关卡,先别说拿到大量的,小量的也没有,我就知道这一个地方是好开采的。” 吴颖不服气,气呼呼地问:“土硝呢?” 见吴颖那认真的样子,还生起气来。公子转身笑了起来,车宁笑着挥手,欲言又止,马静抱嘴轻笑,方致笑弯了腰。 方致撑腰笑道:“你这是要让我折腰么?” 工科的都知道,这从药店拿来的这些玩意,做做试验,小打小闹还行,要大量作用,那不扯嘛。 若要上战场,土硝质量先不说,又能搞到多少呢,有多少老房子可以拆的? 想到这些,阮远低声说:“科技树嘛,不是有火约、懂原理就行的。” 吴颖望着天空,看那斜阳织锦、云卷云舒,豪气万千地说:“就算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方致摇头晃脑地说:“那倒是不用那么久,但数十年还是要的。要做枪,先得有特种钢、击发约、铜、可靠的弹簧钢,有加工机具。好不容易做出一把来,批量的精度如何控制?如果通用不了,后勤如何保障?” 吴颖摊摊手,无奈地说:“这……这……好吧,你们说得有理。” 公子支开话题道:“屋里还有一大脸盆,别浪费了,找两个瓦罐子,里面加点铜砂铁钉,密封收好,到时若是再有人攻上山来,这个有大用场的。” 吴芷嫣神采奕奕地说道:“这个听响声是很吓人的。” 说完又用接近崇拜的眼光望着公子,公子朝她微微一笑。 她便腼腆将目光转开,小脸儿上略带羞涩的红晕,煞是好看。 车宁与公子会心地一笑,说道:“少爷,还是你来收拾吧,用竹子做引信,可要注意些,莫出事才成。” 公子找来两个大瓦坛子和铜、铁砂子,将其做成两个zhà dàn??,放在安全的地方。 众人散去,公子忙完,又找剑奴要木头,从此便只顾着埋头做着木工活来。 先做了两条木红缨枪和几把木刀,想着大家恢复体力用得着,又做些模型来玩。 一连数日,公子天天在做这个,吴芷嫣过来问是做什么,公子只是笑而不语。 望着公子高深莫测的样子,她也不追问。 又找她们要来些桐油,先煎后油后,再用炭火烤干,然后将物件拼装起来。 水磨、筒车、织布机、纺纱机、独轮车和三轮车的模型凭空而出。 剑奴看着惊奇,而公子并不告诉她这是什么,便去问车宁。 车宁她们拄着棍子过来看,只有吴颖和方致还坐着轮椅。 见到六个模型,皆鼓掌道:“想不到一向以文人自居的少爷,有这么强的动手能力。” 公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建筑专业的,玩木头不是分内的事么?” 车宁仔细地看着这些玩意,问道:“这些应该都是十九世纪英国工业化初期的吧?” 公子放下手中的工具说:“一个医药学专业的美女,懂这个,此处该有掌声。” 马静一扬头发,望着公子说:“那我这医生说说?” 公子笑道:“以历史知识渊博见称的马大小姐,就算了吧,留机会给别的小姐姐?” 吴颖噘着嘴道:“为什么知道的不让说,难道要让不懂的来说?” 公子哈哈大笑,说:“让她说,就好比翻书,有什么意思。” 吴颖鼓着粉腮,半天才说:“哼,就知道欺负不爱读书的我。” 公子话锋一转,笑着说:“很好,吴家的小麦饭,把你们养得不错,脸色红润,白白胖胖的,还有几个能自己走路了。” 吴颖说自己不怎么懂机械,方致不解,便问:“你本科学的不也是机械专业?研究生时不是电子通讯设备制造与研究系的?” 吴颖没好气地说:“哎!我要是喜欢这专业,我去换个鬼,不过要是有纯硅,造个对讲机、电报机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 方致夸张地叫道:“哇!” 车宁纳闷,便说:“怎么了?” 方致吐吐舌头说:“你看,天边那牛好大。” 这一下便引得众人哄笑。 吴颖道:“小妞敢笑我,找死。” 说完便想去打方致,一站起来,不小心又摔在椅子上。 车宁过去扶起她,问:“你没事吧?” 吴颖怅然若失,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们都比我好得快?” 车宁也没注意吴颖心理上的变化,便说:“这个回去再说,也不是三言两语话得清的。方致,你改一改呸,要不你这个机械学博士不浪费了?” 方致拿起水车,轻轻地转动起来,说:“这些模型,在没有滚珠轴承里的时代中,已经是最好的了。” 公子望着阮远,四目相示,小妞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避开视线。 公子笑问:“阮远大小姐不发表点意见?” 阮远摊一摊手,略显尴尬地说:“我除了打架,便只能给物质改一下性什么的。没有石油,没有高炉,还真指望我搞出一套滚珠轴承、齿轮和曲轴连杆的原料给爷不成?不过,要搞点纯硅我倒是有信心的,但我们手上用的都是碳基芯产品了,硅有什么用呢?” 公子不跟他们胡说了,若有所思地说:“改进一下,这里水资源丰富的,水的落差很大,若真是在汉朝,还真能有大用处。另外,就算懂碳芯技术也没有用,我们也没工业基础,要是能搞出来硅芯的也不错了,至少山下要叫山上干点什么,就不要跑了。” 说完回头问剑奴:“不去请小姐过来看看?” 剑奴笑道:“嗯,这就去。” 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方致做了个鬼脸说道:“正式开始,鸣炮,凑乐?” 公子白了方致一眼,马静却一脸感激地望着公子说:“难为少爷了。” 吴颖望着公子,无端地娇斥道:“看把你能的,一副鬼相样子。” 公子望着阮远,阮远低头望着远方,略带惆怅地说:“君心明兮,磊间泉水。其流清兮,白云之美。其流远兮,千般迤逦。其流壮兮,硕果累累。” 方致笑道:“又一个春心不死。” 众人在打闹,车宁内心是矛盾的,若是真在汉朝,那这几千年前的爷们,与自己三观不同,更别说共同语言了,如何结伴过日子? 若不想孤老终生,要嫁人的话,无疑他李文是最好的人选。但自己这样想,这班姐妹们难免不会这样想,又该如何处理? 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吴芷嫣才是公子梦里的那个人。 他能不能看上自己?在这个女多男少的时代里,车宁没有信心。 她心中更是明白,若要在这里站住脚,这几个女人,少了谁也不行,这班人就算一起嫁给李文? 这可笑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 想到众女争宠,她便感到一阵阵恶心,但现实摆在那里,纵然自己万般不情愿,可眼下这种情况,又能怎么样呢? 车宁心中更怕,哪一天被官府拿去,卖在妓院或是杀死在荒山之中! 所以她也表态道:“难为少爷了,可是眼下也没有办法,只得委屈你了,不管将来怎么样,车宁愿与少爷并肩同行。” 吴芷嫣带着三个丫头过来,一看这些物件,不禁大惊,失声道:“好漂亮的玩具。” 公子笑了笑,温存地说:“喜欢么,送给你吧。” 吴芷嫣一脸惊奇,痴痴地望着公子,用崇拜的口气说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太漂亮了,君好有才哦。” 吴颖小声道:“讨堂客用的。” 车宁白了她一眼,吴颖才吐吐舌头不做声了。 马静见车宁有不悦之色,公子也一脸嫌弃的样子,有心打破这尴尬场面,更有心让公子表现一番,帮他一把,便微微笑道:“此处应有诗一首,来,大家鼓掌欢迎。” 吴芷嫣偏着头问:“临场题诗,公子能否?” 马静笑道:“这可是诗的小祖宗,怎么不会诗呢。” 公子心里暗骂,这也是个自私的小骚蹄子,你要是心里酸,明说嘛,我也用不着牺牲色相。 你要是想要摸清情况并找到出路,也不能把我赶到火上烤。 一个学建筑的工科生,回家磨床单写几句也许还行,让临场作诗,这不是要人命么? 出丑事小,搞砸了不就前功尽弃了? 吴芷嫣柔情似水地盯着公子,嘴里却问马静:“诗的小祖宗?那诗的大祖宗是谁呀?” 马静不假思索地说:“诗的祖宗,屈原呀,千年一遇的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吴芷嫣望着公子问道:“公子愿意为奴家赋诗一首么?” 马静道:“必须的,骚体,诗经体,我家公子那是信手拈来。” 公子心中骂她马静千百遍,本公子又不是李太白,还拿屈原出来逗人。 可恨的是,这还不能露声色,便对马静道:“可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含义?” 吴颖嚷嚷着道:“人不能为自己考虑,天地不容,这个还要说呀?” 马静却是红着一张脸,低头望地。 吴颖不解,便问车宁道:“大姐大,难道我又说错了么,马静姐为什么红脸呢?” 车宁笑道:“言多必失矣!你过来我跟你说吧。” 吴颖让人把轮椅推了过去,车宁轻声道:“这个为字,不是为了什么的为,是修为的为,明白么?” 吴颖轻叹道:“原来是说人要修炼自己,要有修养,哎,古人说话,怎么就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公子白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她。 转过头去跟吴芷嫣说道:“吴家小姐别听马静吹牛,诗词我是学过些的,不过真的学得不好,真要作诗,那只能是贻笑大方。” 吴芷嫣微微一笑,花痴一样地说:“公子所赠,定是一字千金,何必过谦?” 车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催促道:“别扯嘴皮子了,写个诗经体吧。” 说完用很坚毅的眼光望着公子,眼光中夹杂着很多异样的信息,不知道是鼓劲,还是期待,或许是命令! 好在公子平时也是读了一些书的,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想着古人写那诗经体的样子,在心中背得一首,以为例句,仿写一首,拿过一块木炭在门板上写道: 落魄愧兮,三生难忘。月下佳人,与吾同堂。 面似玉壁,轻泛霞光。有眸明亮,碧波荡漾。 有发巧披,洒垂耳旁。笑语温润,吾心慌慌。 辗转愁眠,入吾梦乡。言之羞兮,似吾新娘。 妙语逗羞,亲吾脸庞。梦之美之,日夜常想。 梦之佳人,欲嫁何方。思之念之,悠悠心伤! 公子倒是没注意,写着写着,吴芷嫣却是羞得一脸通红。 第十九章初度下山 这马静把公子逼上梁山,公子没办法的情况下,这搜肠刮肚的,尽自己的本事来。 写是写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行不行心里是真没底。 这诗经体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写,只得向吴芷嫣说:“献丑了。” 不料吴芷嫣却是一脸绯红,婉若桃花仙子面世,那真个叫人心醉。 但见她以袖遮脸,道了个万福,颖望着公子,久久不作声。 公子自然没有料到,自己遇着个花痴。 这也难怪,生长在此大山之中的她,也没见到过几个优秀的男人。 这下有个优秀的男人,突然走进她的世界中,加上大家都说公子是个异相异景之下必有奇福的人,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此际的吴芷嫣已是如梦如痴。 此时见他一气呵成地写完这表达情意的诗句,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传情,自是心花怒放。 喜悦之情不用言表,一脸绯红地望着公子,半晌后才梦呓般地说道:“公子之才,芷嫣佩服。” 说来起来真是让人汗颜,众女把自己推在台前,这一行人本是想通过她找出路,说穿了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却惹出这么一段情债来。 一丝愧疚袭上心头,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骑虎难下之势,欲罢而不得休。 公子只好转移话题道:“这些个模型,可是有大作用的。” 说罢又去给她一一演示,公子指着筒车的模型,跟她说道:“这是筒国,也称流水筒车、水转筒车或简称筒轮,是一种以水流作动力,取水灌田的工具。可以自动把水从低处打往高处,不需要人工操作。” 吴芷嫣甚是好奇,轻弄那流水筒车模型,像个小孩子似的问道:“如果把这个轮做到很大很大,那不是可以把水提到很高很高?” 公子指着筒车部件,笑着解释道:“把这个轮子做很大以后,将下部泡在水里,水流经下部,水冲这叶子,会让这轮子转起来,这个斗跟着转动,上升到顶部过来的那个位置时,经过那个卡子时,因为卡子挡着,将斗翻转过来,因角度倾斜而将水倒出,在这个地方加一个水槽,把水接到想要用水的地方。” 公子嘴里跟她说着话,心里却在打着小九九,本来是说好了用这个来作引子,去查清真相的,怎么就搞成了相亲了,底是谁在安排和策划,又是为什么? 公子用余光看了看众女,想要找出点什么来,可是这些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破绽。 他却心知她们再也不是原来的队友了,这班女人,自己不得不防着些。 可是反过头一想,谁都清楚,要搞清楚这事情的来由去向,吴芷嫣是一道越不过的槛。 公子望着白衫黑襟的她,笑得是那样的天真,透过她纯净无瑕的眼光,可以看出她对自己有着多少信任与憧憬。 而自己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 此时的公子心中羞惭,竟不忍直视,扭头避开她的目光。 车宁见状,担心公子打退堂鼓,便帮着解说。 筒轮是不要人力取水灌田的工具,经改造还能带动别的工具,进行磨面、锯木材、销铁等。 这不要人力的吸引力何其之大,芷嫣两眼放光地望着众人。 所以她打破砂窝便问到底,这些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可以不要人力。 物理学和机械学的一些常识,可真要讲起来真难。 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又试着问道:“照这么说来,以后庄户们就再也不用挑水抗旱了,公子和小姐们真了不起。” 公子见她一脸疑惑,又有点不好意思在问的样子,只好解释说:“这个轮子,做大些是可以提的高些,但下面水力不变的情况下,太大了转不快,这样说尔可明白吗?” 吴芷嫣大悟地说:“原来是轮子大,力就要很大,轮子小力就可以小,懂了,谢谢。” 拿着水磨模型仔细观看,又问:“那这个平着放的又有什么用呢?像是水碓又不是,与那个水排有几分相似。” 众女望着公子,会心地一笑,公子也明白这些天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细心地与她细说其作用与原理,这本来就是一个东西,可平着,也可以坚着,只是省略了传动装置。 换上不同的传动装置,便有不同的用处,可以用来轮带动舂、磨、鼓风、带着这纺车和织机,也可以用来提升物料,制成冲压设备,可用的地方多了去。 吴芷嫣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继续问:“那要怎么才能使用呢?” 公子与五女皆明白,要下山去,这才是个最好的时机。 公子回过头对方致说:“方致,你来把这个的各部件的图画出来,我去找工人吧。” 方致一挥手道:“些许小事,明天就能出图了,这个东西,吴颖也能帮忙的。” 公子看了看吴颖,吴颖一脸不满地站在那里。公子冲她说:“吴颖一起吧。” 吴颖极不情愿地说:“好吧,我试试看。” 利用吴芷嫣的好奇心,公子对她说:“到山下去看看,找一批工匠,作出一件实物出来,就明白这些是怎么用的,要解说的话,估计三天也说不清的。” 对吴芷嫣来说,到山下找工匠,这本就是小事一桩。 若有这些东西,那可是要抵得上多少人力,听说能制成实物。 若不是碍于礼节,她便跳起来,要抱着这个男人亲一口才解恨。 她道了个万福道:“那就有劳公子与众位小姐,能造成此物无异于天降之福也,小女子在此代表庄户们感谢诸位大恩典。这里是墨家总部所在地,工具和材料应该不是问题。” 这些东西做在哪里好,再来确定怎么做,将来怎么用? 先确定这个做成什么规模,要有什么样的人来完成这些活。 公子便借此理由,了解周边的民情。 吴芷嫣吩咐剑奴,备了三匹马,找柳妈支点钱,决定下山去。 剑奴牵过马,给公子和吴芷嫣各一把古香古色的剑。 公子看了看那马,却是傻眼了,马鞍是这鬼样子,高桥马鞍也不像,平鞍也不是,又无马镫,这怎么骑呢? 本来就不怎么会骑马,还要这样骑,那不会被摔死至少也是个残疾。 方致见公子愁眉紧闭,心中明白公子根本不会骑马。 她跟剑奴说:“尔这马吾家少爷可真骑不惯,得劳驾去找几根粗点的绳子和牛皮来。” 剑奴不解其意,吴芷嫣听说是找来给公子爷的,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笑道:“去吧,找几根指头粗的麻绳来,牛皮那边有,找柳妈要嘛。” 剑奴看在眼里,急忙转过身去,抱着小嘴笑个不停,飞快地跑了进去。 公子抽出剑看了看,低声自语道:“怎么是青铜剑?” 吴芷嫣没注意公子说什么,笑说:“这剑是家师白发师太留下的,公子要下山,没把剑不免让人有疑问,带几套漂亮的衣物,带把名贵的剑,省得别人问长问短。” 马静笑着说:“君子六技,还是吴芷嫣小姐想得周全。” 方致看了看剑说:“不识货了吧?这是磷青铜的剑身,不是那么容易断的,在青铜器里是好东西了,其锋利程度和这松纹来看,这个剑怕是传说中的松纹古剑了,别拿宝贝不当事。” 公子心思,这玩意哪有自己的枪好使?上阵杀敌,要文物有啥用,要适用的才行。 吴颖见公子默不作声,便嗔道:“叫化子相,给你黄金你嫌软,给你钻石偏嫌硬。” 剑奴拿来东西,方致便带着剑奴,做三个简易马镫,阮远便拉着马去溜达去了。 剑奴问:“方才公子与小姐们在说什么?好热闹呢。” 公子看了看,觉得凑合能用,便笑道扯了个谎道:“我们在说,能不能在山上练练铜?” 剑奴俏皮地说:“这个算问对人了,婢子家小姐专管这些事的。” 公子不禁起疑,心思这山上哪里有地方炼铜呢? 吴芷嫣见状道:“若公子愿意,下山之后,去找三叔和七叔,让他们安排人手来,来搭个炉子,这个不难。若是能做出实物来,单大伯做梦也会笑醒的,他可是专管农业生产的。” 方致装好马镫说:“先将就着用吧,等工匠回来再做过吧。” 阮远牵马过来,剑奴性子稍急些,催促着说:“天色不早了,要下山就得快些呢。” 阮远对公子说道:“这马足力不行但好骑,没什么性子,你只要夹紧些,手不松就没事,放心去吧。”公子这才小心地上马,三人一道投山下而去。 天岳尚未开发过,墨家上山原是借此藏身,也不敢砍山中树木。 就连烧炭作用,皆是在十里之外砍过来的。 因此山中古树参天,二人抱不下的古松要有尽有,猿鸣鸟闹,小兽随处可见。 此际山上积雪初化,整个山间还是绿中夹白,流泉水激,倒映着白云蓝天,宛若仙境。 虽然石径湿滑,土道更是泥泞不堪,可是公子如痴似醉,这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地方么? 所以任马自己走着。 吴芷嫣见状,微笑道:“公子慢点,雪融路险,不过有了踏脚的,骑起来是轻松多了。” 公子问:“这个叫马镫,不曾见过么?” 剑奴在马上闪了几下腰身,抢着答道:“真没有见过,不过有它就安全多了。” 公子冲她笑说:“这个大有用处的,特别是马上引弓和持矛时。” 在吴芷嫣看来,这个男人好像世间没有他不懂的事情一样。 不禁暗自思量,这个人真不简单,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心中默默地感谢上天的眷顾,让自己遇上了,自己得好好把握。 想到此处,便吩咐剑奴说:“这是个好东西,别轻易外传,用完后,剑奴负责收好。” 剑奴回头一笑,答曰:“剑奴明白。” 跟着吴芷嫣沿山涧走,两岸古木将天遮成一条线。 通过这线朝天上看,流云如织,而身畔瀑布飞泻,鸟语如歌。 公子用心看着周围的景物,求学阶段的他,不知在这山上写了多少散文,吟了多少诗,换来几个稿费去见小学妹,按理说这里的一草一木应十分熟悉才是。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除了那条石涧有几分相似,别的并无多少相同。 一大片原始次森林,瀑布水量也比后世要大得多。 下雪的时间之长是从来就没听说过,山上寒冷自是不用多言。 那鸟兽真的很多,随处可见,甚至有好几个地方,远远地看见麂和獐在涧边喝水。 因想查看可利用的水力,三人便走龙潭飞瀑这边下山。 一涧泉水分数段傍石壁倾泻,响声如雷,湿滑的岩石路上,经水花的洒洗后,并无积雪。 林间不时还有一丝弱弱的阳光透射进来。 微风拂散几团烟雾,茂叶之中画眉轻歌,宛如置身仙境中。 怎么样的一路好风光,那可不是作者三言两语能述尽的,个中妙处,有清客题《二月》赞曰: 鱼游清浅饵流霞,波逐炊烟竹影斜。 二月江南无限好,东君过处尽新芽。 公子骑马技术那可是稀泻的(长沙话,有很差劲,很烂的意思),当然也就跑不快。 吴芷嫣见状便对剑奴说:“剑奴记好了,将尔安排在公子房中,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照料好爷的生活,像这般带路,公子身体才康复,便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休要叫马儿跑得太快,再说了,反正今晚得在庄上过夜,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要不先朝前跑一段,探明了路在回来接公子也成。” 剑奴应了声“是!”策马朝前奔去,可她不曾想到那美好的事物,总与危险相伴的! 皆道是有因必有果,上次在白云山中得人家相救,岂无缘由? 此番无端的祸从天降,更是直接应验在公子与她的身上了。 剑奴行到半途,转过一个弯来,突然,胯下之马一声长嘶,竟把其摔下马来。? 第一部墨家风云录 有李家公子曾倚兰亭小憩,偶得一梦,梦境甚奇,梦醒填得一首《西江月·叹息》寄语云: 昔日秦王故殿,今时汉帝新宫。雕梁玉柱又几重,多少繁华入梦。 懒看秋高月白,不言雨细花红。是非成败转头空,谁奠关中陵冢。 又有村言闲语道是,笑看芸芸众生、熙熙攘攘,都因利来;滚滚红尘,匆匆忙忙,皆为名往。苍茫天下,凭何事以安身;漫漫尘世,借何物以悦人。 多少绝世英雄,几许绝代风华,展眉花前月下,或深宫愁绪深锁,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皆不过剩那大浪东去,一江春水笑嫣然。 方寸之间,灵台之上,人生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这个很普通的问题,却让千百年以来,无数大智慧者烧脑。 唐王是一个令人难忘的人,说他是杀伐中的风流也好,血色中的浪漫也罢,他就总是那般令人难忘。通过基因改编的唐王,人生的道路,却是那样的曲折与传奇…… 侠骨千秋,如今道来,还是让人津津乐道。说今难避古,无古不成今,闲暇之时,且与各位说说那尘封之往事。 第一章山间风云 长江以南,云梦之畔,白云山巅,正值金风送爽。倚岩而立,举目观之: 夕照初收,山川静默。西眺云梦烟波浩渺,落日熔金;南望农舍田园,星罗棋布;北极江河丘陵,万千锦绣;东览幕阜龙蟠虎伏,奇峰错列。 白云之巅,一主四婢大汗淋漓,兰息急促! 吴芷嫣和“琴、棋、画、剑”四个婢女,谁也没有心情来欣赏这江南的湖光山色,皆是一手扶着树,弯着腰,一手扇着风,尽情地喘着气。 剑奴却催促道:“小姐,喝口水就走,这事可耽搁不得。” 吴芷嫣伸出纤纤玉指接过水袋小饮一口,用一丝帕在嘴边压了压,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却一声不吭地随着剑奴向山南一崖边奔去。 张良曾经避祸的洞口,洞外花香鸟语,流水淙淙。 前洞石几、石案依旧。洞内凤鸣龙吟,余韵嫋嫋;四周蕙兰吐芳,幽篁森森。 丈余高、两丈宽的洞中,此际显得分外凄凉。 忆昔时,白发师太在此以书画为伴,琴诗为侣,吟诗舞剑,何等逍遥自在,朝迎旭日,暮卷珠帘,好不怡然自得。 吴芷嫣五人来了,师太躺在一妙龄女子怀里,胸口插着白羽箭,双目紧闭,一脸死白。 她再也忍不住了,飞奔跑过去抱着师太,悲嚎之声在洞中回荡,两行泪水直滴在师太脸上。 四个婢女各自收拾着洞内事物,剑奴突然问道:“敢问韩小姐,师太乃何人所害,生前可有遗言留与吾等?” 韩诗茹早已是泪人一个,清秀的脸蛋儿早已被泪水浸蚀出百十条痕迹,此际瘫坐在地上,手中紧紧地搂着白发师太。 她双眼麻木地盯着前方,任你如何询问,她只是无语。 似是这个世界,已经与她无关。 剑奴搬来一个破床板,在门洞边放着,着急地拉着小姐说道:“小姐,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若是敌人寻到此处,师太遗体尚未安葬,这要如何是好?” 剑奴说了三次!吴芷嫣方听到她在说话,剑奴又说一次。 吴芷嫣这才拭干泪水,与剑奴一起把师太抱了过来,放在门板之上,取了箭矢,先是找来柴汤米炭和丝线,烧了纸轿、见面钱。 她一把扯起韩诗茹道:“师姐不能过度悲伤,人已死,不能复生,还是师太的后事要紧。” 韩诗茹仿佛是什么没听见,依然一动也不动。 剑奴打开一盆冷水,进言道:“先给韩小姐洗个脸,她若不说话,这师太是她送终的,有无遗言,婢子岂知?” 二女把韩诗茹扯了起来,吴芷嫣给韩诗茹洗过脸道:“师姐,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才算尽了做弟子的本分,哭有何益?” 韩诗茹经这冷水一洗脸,方才如梦初醒。 早有剑奴提来一桶陈艾水,五女褪尽师太衣物,剑奴拿着一条麻布澡帕,嘴上算着数,前七下后八下,给她抹过澡换上衣衫。 将白发师太头里脚外地安放在门板上,剑奴去点上七星灯。 吴芷嫣点燃一炷足底断魂香,鞠过躬,上好香,问道:“师姐,师太为何遭此毒手,可有遗言?” 韩诗茹道:“以草棺下葬,不惊动村民,不接受吊亡,不需要哭尸,不接受毷礼,更无需回乡择善地,不在洞府中摆停,尽量早归尘土。余等各自避难,不许在此山逗留片刻。” 剑奴道:“为什么会遭此毒手呢?如此善良的师太,难道有仇家?” 韩诗茹道:“此事说来话长,边做事边说吧。” 洞中流水依旧,青灯如诉,空旷而幽静的洞府中,此时显得格外的萧森,再也不见往日的祥宁。 六个小女孩儿,用纤嫩的双手,用床下的草结着草棺,韩诗茹便把前事翻开。 白发师太俗家姓李名问筠,本是颍川郡襄城县人氏,出身衣冠望族,其父李膺,字元礼,他乃当世之名学者和政治家,却深受“党锢之祸”其害。 桓帝大兴“党锢之狱”时天下名士共二百余人被罢归田里,禁锢终身,一时标榜党人成风。 李膺乃是太尉李修之孙,生性清高,却不善吹牛拍马,曲意奉承,不大与人交往,只把同郡人荀淑、陈寔当成师友。 朝中那是敌多友少,为乱世之臣所不容。 回到乡下,他两袖清风,拿什么吃饭呢? 因有一肚子文墨,便开办私学,由于名望过高,一时天下子弟闻风而至,不及多时便收了弟子数百之众。 吴芷嫣忍不住插话道:“此乃人间佳话也,开堂讲课、传经解惑、造福社稷之事,为何反为祸事邪?” 韩诗茹叹道:“师妹生长在这深山之中,冰晶玉洁,不知外面世界的凶险,久经官场的太守,知晓此事,便叫他吓出个半死来。” 吴芷嫣道:“太守所惧为甚?多个人培训人才,不是很好么?” 韩诗茹长叹道:“有道是人言可畏,谁知道这老爷子教学生些什么呢?万一教了与官家理念不一样的呢?若是他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传到当权者耳中,那可是要夷三族的大罪,他是要受牵连的。师妹莫要打断余之话语,余且讲与师妹听,将来好避祸。” 于是韩诗茹又接着往下翻往事。 太守几经思量,为保自己的项上人头,便参他一本。 这一来一去,时至建宁二年,又扯上窦武与太傅陈蕃谋诛宦官之事,亦真是可怜,李膺连续经历两次党锢之灾。 李膺及杜密等百余人被捕入狱处死,李膺妻子儿女被流放边境,门生、故吏和他们的父兄,都被禁锢不准做官。 李问筠曾追随于吉道长的师妹白眉仙姑,炼丹习武三十载。 此番得此噩耗,归家探看,行至村口,但见门第败落,西风之中,皆是茅草野蒿;竹舍之外,惯见飞鸟走兽。一家老小皆已入土随尘! 谁道出家修行之人无情?李问筠悲由心生,一夜白发,从此人称白发师太。 她祭拜过亲人,四下打探原因,问得清楚分明,夜入太守府,手刃仇人。 李问筠武力再强,终是一人之力,无力对抗官府之力量,只得一路南下逃亡。 被人追杀,自是不敢走官道,一路尽找僻静之处行来,其个中苦楚,无法言语。 行经汉昌县白云山,见山高林密,人烟稀少,便朝山顶而去,歇息一晚。 见此山秀伟,晨曦初露,烟浮雾霭,紫云笼罩,更有沟壑纵横,峰峦重叠,气象万千。 山上更有张良修行的洞府,石案石台,陶土用具,一应生活用品俱全,是个难得的所在,便留在此山修行。 却不料那太守后人发达了,广撒耳目,穷追不舍,终于寻到此处。 昨夜师太外出化缘归来。 她哪曾知道,在山下会遇着五人联手伏击,师太击伤五人,却不想伤人命,便放了他们离去,未料归山途中,中了两支冷箭。 回到洞中拔出一箭,流出黑色且带有刺鼻的腥味的血,明显是喂过毒的,所以师太吩咐传尔来此,并要余转告尔,‘冤冤相报何时了,此仇到此打止’。 并且要求余等尽快离开此地,以避仇家,以免被人家赶尽杀绝。所以才有飞鸽传尔过来之事。 剑奴拔剑道:“余虽女流,此仇不报,何以为人邪?” 韩诗茹道:“住嘴,吾与尔家小姐说事,岂容尔乱言瞎语?吾乃官家之人,事关长沙郡一郡人之安危;墨家也有数千之众,多少老弱病残需要照料,岂能容尔与官府正面为敌?” 吴芷嫣站了起来,搓了搓起血泡的手,叹道:“不瞒师姐,小妹正处于墨家争权之中心位置,若不是有师父和柳三叔护着,此番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怕是由不得吾等。” 虽然师太生前并未婚育,可是徒儿也是后人。葬地的选择是一件大事。 时人心中,坟地是死者魂魄复当得还、养其子孙所在,地善则魂神还养,恶地则魂神还为害,草棺织毕,先一高大、平缓傍山之地以安葬师太。 众人修了一个简单的坟墓,低头四叩首、烧纸焚香自是不在话下。 祭过生坟,回到洞中,收拾了遗物,韩诗茹将师太所用的古松纹剑给吴芷嫣,众人再也忍不住,便嚎嚎大哭一场,又朝山洞叩首作别,欲投山下而去。 白发师太一生,来去匆匆,有多才后人题《如梦》一诗叹曰: 曾挽青丝几度秋,如今雪鬓没林丘。 元来梦觉吴江雨,明月清风分外愁。 一行六人正欲离去,洞外却传来投石之声! 投石探路,江湖老套路了,韩芷茹不禁冷笑,给个手势,吴芷嫣便带着四婢向里隐去。 “没人,老大!”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老二带老三和老四进去看看!”另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命令道。 阳光透过洞口,进来三个躬着身的男人。 成品字形慢步搜索前进着,手上拿着弓搭着箭,每踏一步都可以数三个数。 紫面虬髯的大汉叫道:“吾已看见汝了,出来吧!” 他眼光却四下观望着,贼头贼脑之样与这身型严重不配。 躲在巨石后的韩诗茹,心里默默地数着数,等待着他们靠近! 突然,她出手了,三道寒光闪过。 三名汉子抱着咽喉倒地,咽喉上的袖箭引血而流。 倒地的声音惊动了洞外之人!“怎么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又响起。 韩诗茹手中白绫一闪,人上了洞壁上。 很好,这里很暗,必须一击了事,否则六人都得死!她在心里暗?自己。此时,她手中多了一把剑。 “呯”的一声响,一个物体飞进洞来。 韩诗茹定晴一看,原来是一件白丝绸衣服包着的一个木头。 紧接着,凌空翻来一个人影,连翻了两个跟头,一个锦衣无须的男人,白白净净的,手持百炼精钢打成的判官笔,落在洞中央。 身后一人拿着弓箭,却看不清模样! 剑光闪起,很柔和,宛如桂花时节的月光! 韩诗茹出手了,一击即中! 看都不看倒在血泊里的两人,她只顾着收拾手中的白绫,然后给袖箭机补箭。 “走吧!师父可以安息了!”韩诗茹冷冷地说道。 吴芷嫣出来,也顾不得去收拾敌人的尸体,带着四个婢女便跟着她下山去。 行到半山腰,韩茹诗突然挥手止住众人,轻声道:“好生奇怪,怎么有埋伏?” 五女皆无临敌经验,听她如此一说,张大着嘴做不得声,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茹诗她让大伙分散躲于大树之后,自己上树看动静,无奈这古木参天,哪里寻得着人? 一阵铜钟般的大笑响起,传来一个苍洪敞亮的声音:“此山已被包围,识相的赶快交出信物,或许本将军善心大发,可留尔等一个全尸。” 这突然的冒出个大将军来,韩诗茹心中不解,便轻言相询道:“信物?莫非是冲师妹来的?那来人又是谁?” 山中长大的众女,如何见过这场面?还叫喊要打要杀,这个可吓得众女魂飞海外。 一个个抱着嘴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皆大气都不敢喘。 韩诗茹此际问,吴芷嫣只是“吾,吾,吾……”的说不出个清楚的话语来。 剑奴一脸慌张,见小姐说不出话来,便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听不出是谁。” 双方谁也不做声,山林里静得连虫闹和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僵持良久之后,敌将又叫道:“吴家大小姐,若再不投降,吾等就纵火烧山了,儿郎们正等着吃烧烤呢。” 剑奴尽管是稚气未尽,武力也不高,可小姐被人围了,心里着急,顾不得拭擦额头上的汗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尔等负责小姐安全,待婢子去会会那个所谓的将军。” 她飞身而出,空中传来“嗖嗖嗖……”一阵响,数十只箭矢向她齐射来,吓得琴奴“哇!”的一声惊叫。 第二章巾帼不让须眉 箭!飞蝗般的乱箭。 穿过杂柴与古树,似乎想要定格时空! 箭在飞翔,夹带着夺魂的嘶声,撕破长空,那样的凌厉,那样的摄魂。 阳光透过密叶,金光随着微风而闪烁迷离。 剑奴想要率先打破这个僵局,韩诗茹知道她没有这个能力。 箭在飞行袭向剑奴,这时韩诗茹出手了,将剑奴拉过来,扔在一棵树后。 湿泥和腐叶夹着血印子,剑奴那幼稚的脸,自成风景。 韩诗茹小声地骂道:“尔主尚不过是师太的俗家弟子,没学到师太一身武学之皮毛,尔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回去服侍尔家小姐好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剑奴很委屈,满头大汗湿透了她的发际,和着泪水流在娇嫩的脸上。 韩诗茹又道:“有大师姐在此,岂容得尔出头?尔等速借密林遁去。” 她放开剑奴,用手轻轻别开柴草,猫着腰朝前方望了望。 突然间,脚踏梅花步,跳跃与飞绫,绝妙地配合着,借着大树掩护,向敌阵突去。 匡胤听见踩踏枯枝的声音,大手在空中一挥,百十支箭朝韩茹诗盲射而来。 箭如雨下,韩诗茹右手一式袖里藏身,疾飞水云袖挡箭,左手一白绫飞出挂在一棵大树前的小树上,足下一发力,人在空中飘过,优雅地落于大树之下。 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现实却是那样的无奈,衣袖射穿数个小洞,让她再也不敢冒失地出击。 她很清楚,若是面对面的厮杀,她无法击败五个已结阵的精壮士兵。 所以,她得找到突破口。 可是,敌人在树林中并不发声,她无计可施。 吴家小姐却订在那里,动也不动,正在浪费她冒着生命危险争取到的逃生机会。 她怒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剑奴应道:“韩小姐小心,婢子这就去叫师太。” “哈哈哈哈……”匡胤大笑道:“师太坟头的香灭了没有?” 韩茹诗心中微惊,对方知道底细,是有备而来。 她粉袖一收,却拖来一箭,玉臂轻探,取过箭来查看。 这不看则罢,一看心中更是大惊,还真是制式装备,难道还是真是官家的什么大将军? 官家要墨门信物干嘛?她实在是想不通。 她笑了,摆官架子她是会的。 她厉声道:“无胆鼠辈,来将报上名来,本郡主或许可饶你一死。” 匡胤本是衡阳郡中门牙将军,此番虽是奉了郡太守之命,却是私发兵马到别人的辖地,岂能告诉别人他是谁? 他仰天大笑道:“一个索要尔命之人而已。”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千金的赏金而已。 可他清楚,太守收了人家付家五万金。 他不能放过眼前的任何一个人!若是办事不力,走漏了风声,安排他来的太守,一定会灭口。 要别的没有,兵他有一百一十名!更重要的是,兵员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大手一挥,随着他身上的铁甲鳞片发出的短暂而沉闷的声音,身后十数名士兵便弓着腰,手持环手刀,向韩茹诗藏身处摸去。 韩诗茹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自己亮出身份能不能吓退敌人,但这班人是来杀人的,她没有退路。 她打话去试探道:“长沙郡中的官兵可不是吃素的,更有江东二虎之一的黄忠到任,尔等若不速速退兵,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她这边说着话,耳中却静听周边的一切,却也暴露了藏身处。 很快她就听到有人摸过来,她紧倚树干一定神,等那些兵到了十步之内,也不瞄准,信手便是三支袖箭。 这袖箭功夫倒是练得再熟悉不过,但听见三声“哎呀”,三人中箭蹲地,发出一不明所以的信号。 匡胤见之,又命人放箭,可是山高林密,何处可见人? 见胡乱放箭也伤不着人,却射伤了自己的一员兵,匡胤大骂一声:“一班废物”! 他话音一落,刀光闪过,那受箭伤的士兵倒在身前,匡胤喝道:“不听号令,善自撤退者死!” 他必须要灭口,带着数十名官兵慢慢摸上去。 韩茹诗回头见吴家大小姐还在那没动静,怒喝斥道:“还不走,大家都死在这?” 说罢便往怀中掏出一只信鸽来,却找不到写字的东西,情急之下,咬破一指,用剑割下一片衣袖,写道:“有官兵围杀女儿。”一起身将鸽子放飞。 匡胤见密林之中,突然一只鸽子越顶而去,要放箭已经来不及,心中不禁一惊,小声道:“情况不妙。” 众官兵不解,匡胤复道:“不要问,尔等在这围困这小姑娘,只可拖住她,绝对不能伤她,也不能让她知道吾等是谁,否则天下大乱也。” 说罢便悄悄地带四个亲兵去追那吴家大小姐。 有道是逃不择路,一主四仆,顺着一条从没走过的羊肠小道,手脚并用,终于上了山顶来。 五人大口喘着气,正欲歇口气,却发现自己处于山崖之上。 崖揽白云,古松古樟参天;壁如刀削斧劈,阳光照在崖半腰,及目数处水珠串挂,却是不生一草一木。岩下植被在风中摇摆,露出怪石丛生之景。 面对绝壁高崖,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计安何处? 空旷而幽深的山谷,闲暇而寂寥的白云,一切皆是那样的虚无缥缈,岂非是最接近死亡的景色? 吴芷嫣瘫坐在地,空虚而寂寞的眼睛,就仿佛真的已看见了死亡! 苍白的脸上挂着无限的绝望,悲泣道:“吾命休矣!” 众女胆战心惊,剑奴慌张地扶起小姐道:“这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谁能告诉她,如何才是好! 她咬着发干的嘴唇,环视一周,用是下战书般的语气说道:“原路返回一段,绕到山林,从斜对面荒林下山。” 此际众人皆是六神无主,有个主意,岂有不从之理? 懵懵懂懂地随她原路返回,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山坳上,眼看就要进入乱山林里藏身,却是天不遂人愿。 匡胤一身玄甲,头顶金盔,顶上还有一个红缨,就站在一块石头上。 这个精壮的汉子,乱茅一样的油墨虬须,手中的玄色雕弓,身边亮光镔铁点钢枪,在阳光下反着光,透着杀气。 四个亲兵用矛在草地里挑寻着,齐腰深的杂草地里长着一大丛一大丛的杂茅。 吴芷嫣来了,也看见了他们,死神一样的他们! 吴芷嫣突然冷静了下来,望着草坪那边的匡胤,叹道:“离得太近了!” 匡胤收起了弓箭,提枪喝道:“太远了,全速前进!” 匡胤在后边追着,那披甲好像是件合身的丝绸衣服,一点也不会妨碍他快速的身法。 吴芷嫣却恨极了这穿着美丽动人的裙装,让荆棘与藤刺,幻化成可怕的恶魔! 五十步!匡胤笑了,笑得那样开心,那样的有感染力。 那是猎人看见猎物之笑,是希望与收获之笑!所以四名亲兵也笑了。 箭已离弦,带着“嗖嗖!”之声的五支白羽箭,带着恐怖的追魂之声,划破了山顶草甸的沉寂,飞向吴芷嫣。 可天无绝人之路,这一班大家小姐和丫头,如何翻越得了这种山林野地?众女行进中,山地又是高低不平,东倒西歪那是常态。 这是匡胤五人的疏忽,所以注定了他的愿望会落空。 吴芷嫣这足下一滑,恰好让过了四支箭。 第五支才也只是射中吴芷嫣的鬠笄,一声惊叫,一头秀发像瀑布一样地在风中飘洒开来。 美!绝世之美! 匡胤觉得世间之美,莫过于此!是秀发之美,还是征服之美,他却不曾想过! 他发出一阵得意的仰天长笑,大叫道:“交出信物,随老子回府去做个小的,才是尔等唯一的出路。” 剑奴见状大怒,怒气压倒一切! 她此时已经不是一个婢女,而是吴芷嫣的妹妹! 毕竟都流着一个父亲的血,她们是亲姐妹! 姐妹俩必须活一个,所以,她选择了!将松纹古剑交给吴芷嫣。 转身对三个婢女道:“护小姐进入林中藏身。” 眼中含着永别的坚毅,那是一个柔弱的灵魂绽放的美艳。 人已化作一道白影,向匡胤奔去。 三女不敢多言,簇拥着小姐奔向树林。 匡胤张弓搭箭,开弓便向剑奴胸前射去。 可剑奴好像是在跳舞,高一脚低一脚地一通乱跑。 这凌乱的步伐让匡胤无可奈何,一连发了三箭,只有一箭将其衣服划开,在其玉臂挂出一道小口子。 有箭来袭,虽然没有袭中她,可虚汗已经淋漓,足下一虚,跌倒在地,更是不敢停留,用力一扶地面,身子在草丛中打滚。 匡胤与亲兵见草丛在动,岂能放过? 听到有控弦之声,哪顾得上荆棘划破皮肤之痛,手脚并用,快速闪入一丛不知名的灌木后面,回望自己方才落身之处那斜插着的数支箭矢,她大气都不敢喘。 “哎哟!”林中传出一声惨叫来,那样的突然,那样的不合时宜。 琴奴又出事了,她听得出来。可她自顾不暇,不知如何是好。 匡胤失去了目标,睁大一双虎目仔细搜寻,听到这一惨叫,“哈哈哈……”他大笑道:“此乃天助我也。” 匡胤手持弓箭,引而不发,让亲兵两人一组搜索猎物,一付誓不罢休的势态。 她咬着嘴唇让自己冷静,持剑在手,聚精会神地听着这夹在蝉鸣鸟闹声中的动静,计算着敌人离自己的距离,二十步,十步,五步…… 灌木丛外有杂草闪动,她凝聚所有力气,作生死一击! 一式孤雁入云,将利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奔其中一个亲兵的面门而去。 那亲兵冷不防的被这一击,根本来不及细思,只能条件反射地挥动着环首刀来挡格。 刀剑一碰撞,剑失了准头,寒光过处,亲兵的胳膊上多了一道白森森的口子。 匡胤突然听到这边有动静,一摆雕弓,箭已出手。 箭矢将衣服划破,拉出一道血口来,她借这一冲之力跃出十数步,再度没入杂草中。 这亲兵望着手上的血,沉声叫道:“不好,吾受伤了。” 匡胤大骂一句,命一名亲兵去给他包扎,自己引弓搜寻,另二亲兵朝这边搜索前进。 剑奴躺在草丛中不敢动,认真地计算着死神的脚步,心脏乱跳中,香汗和鲜血滋润着草根。 一个亲兵已到身畔,没有选择,抱着必死的决心,大叫一声:“小姐快逃!” 人从草丛中飞身而起,身随剑走,划向那亲兵。 那亲兵早有心理准备,又有武艺护身,也不求杀敌,挥刀向前一档,顺势一平铺铁板桥,倒入草丛之中。 有道是一退化百招,这一退便让剑奴落了空,反而成了活靶子。 箭还是没能射中她,可是让匡胤知道了她的落身之处。 匡胤大笑道:“不用藏了,吾已见尔矣。” 收了弓箭,他将手中枪一紧,一路拨草寻人,直奔剑奴而去。 剑奴见枪尖露着寒光而至,也不敢硬拼,挡一下便朝外滚去,可匡胤枪快,她左挡右跳,险象环生。 这一路打来一路退,此际已退到一岩下,退无可退。 这女娃年纪不大,却长得不错,虽然一身血迹污泥,衣衫不整,却掩藏不住个中美妙,特别呼之欲出的胸围,在运动中…… 加上这气喘吁吁却死不认输的劲头,激起了匡胤的欺凌之心。 他长笑着,止住手下,玩起猫拿老鼠的游戏来。 他并不杀她,只是划破她的衣裳,让一身衣物七零八落,露着胳膊裸着背,狼狈不堪。 剑奴见打不过匡胤,反而受辱,挡开一枪跳出圈外,仰天长叹道:“何故受此污辱!” 见匡胤一枪挑来,她不但不避让,反而向枪尖上撞去,这一幕倒是让匡胤看傻了,不曾想到这小妮子如此刚烈。 更有多才后人题《女将》赞曰: 其质元非世俗姿,立身何计论安危。 须眉不让持高义,护主情深感此时。 第三章生死奇缘 箭!带着一点铁锈的箭。 剑奴听到“嗖”的一声,仙乐般的一声,破空而来! 箭落在枪上,溅出一点火花,生命的火花,匡胤的枪向外偏去! 剑奴收不住手,剑刺在匡胤的甲上,滑过火花,带回一丝血。 “小姑娘且去,擅闯此地者死!”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在山中回响。 面对着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匡胤大惊! 他是将军,所以他怒喝道:“何处来的老匹夫,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嗖”的一声,裱金盔上的红缨落在地。 面对这个能用箭说话,绝不开口的人。 一股寒流从足底而升,直冲他心头。 他绝对心虚,因为他站那动都不敢动。 眼看着剑奴离去的背影,他却被钉在杂草里。 忍受着痛与痒,养肥了几只秋蚊子,还有山蚂蚁。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他的脸上,征衫早已湿透,手臂处的伤还在流血,可面对在暗处的冷箭,他连蚊子也不敢打。 “通天谷,擅入者死!还不速退,是候老夫送尔归西?” 空间再度飘来的声音,此际已经透着杀气。 匡胤如逢大赦,率着人便朝山下狂奔。 剑奴飞奔山底,却见一年轻男子,单单瘦瘦的,以笠遮面,一公主抱抱着琴奴,健步如飞。 吴家小姐见剑奴衣不遮体,解了披风递与她,含泪道:“妹妹受罪了。” 剑奴笑道:“托小姐的福,遇上高人搭救,婢子这才见到小姐。这是谁家公子,感谢搭救之恩。” 那小伙子用嘶哑的声音答道:“休要言语,快速撤离。” 行到隘口处,杀声大作,十五个蒙面人,十五把明晃晃的环首刀。 琴奴在小伙怀中喝道:“尔等何人!” 少年笑了!他笑她纯真,琴奴也笑了!她笑自己笨! 剑奴仗剑相拒,芷嫣也拔剑相随。 蒙面人的武力竟然稀松平常,十五个年轻汉子却拿两个小女子无何奈何。 那小伙子放下琴奴对众女道:“看好小姑娘,吾去去就来。” 腰间一把柴刀,山边一握粗的油茶树。 齐眉短棍,三两下便成。 他持棍奔向战场,两个蒙面人抡刀向他刺来。 他身形一转,使一招“鹞子翻身”凌空一掍,打掉一把刀,再使千斤坠落地,反手捧挑敌人下巴。 牙齿和血,没能吞进肚子,所以蒙脸巾瞬间变红,刀也不要就逃上山去。 另一人见状一怔,裤管上一条湿印直通向鞋子,布鞋也湿了半边。 他一狠心,顾不得脚上的湿热,还有发抖,抡刀向小伙砍来。 小伙蹲地一棍扫去。 棍长而刀短,“哇哎!”一声惨叫! 脚上钻心的痛来,让蒙面人抱着脚便瘫坐在地。 小伙也没时间管他,抡捧又向二女奔去,大吼一道:“不怕死的来吧!” 他举手之间,连败二人,这一吼振住了所有人,双方都住了手。 二女退到小伙身边。 山谷中响起一声:“跑呀!”蒙面人顿时化作兽散,没入山林之中。 小伙扯下瘫坐在地之人的蒙面巾。 剑奴惊叫道:“庄上老赵家小六子?” 赵小六见事情败露,一脸恐慌,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咬着嘴唇。 突然一把拾起地上的刀,朝脖子上抹去。 小伙计一棍挑开起刀,喝道:“要死也该把话说清楚了。” 吴芷嫣朝小伙子道了个万福,轻声道:“感谢义士救命之恩,此人放了吧!” 小伙道:“他方才要杀尔。” 吴芷嫣道:“吾知!” 小伙点了点头。 吴芷嫣对赵小六道:“走吧,吾不认识尔。” 赵小六低着头,一拐一瘸,手脚并用地向山上爬去。 行到山下,远处扬尘遮天,剑奴道:“有救了!叔叔们来了” 小伙子放下琴奴,拱手道:“家父在堵官兵,吾去了。” 小伙头也不回朝山中奔去。 琴奴突然感到失去了些什么,可又说不清楚。 吴家小姐道:“大恩不言谢,却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望如实告之,容余日后相报。” 可那小伙头也不回,一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剑奴背起起琴奴便奔场尘而去。 好不容易才到跑到那尘土之前,人马却朝山中而去。 吴芷嫣挥手道:“柳叔,吾在此处。” 剑奴笑了,抱嘴道:“小姐,这……柳叔怕是听不到的。” 吴芷嫣叹道:“吾确实是被吓傻了,嗯。” 说完便让画奴寻一高处,发出一支响箭来。 柳劭睿,字勉之,排行老三,江湖人称“火灵官”,墨家弟子背后叫其“小张良”。 墨家信物在吴芷嫣手上,没有正式开香堂确认谁是钜子。 所以,柳劭睿自然而然地成了墨家实际管理者。 此番见有响箭升空,他喝道:“老七,接令旗!” 他带数名丛骑便奔响箭处,见众女模样,心中一酸,含泪道:“小姐受苦了。” 吴家小姐笑着摇头道:“柳三叔休要多伤了人家性命,大伙在此不易,莫要一时冲动而惹得大批官兵来剿才好。” 柳劭睿道:“小姐放心,属下明白。” 转身对其子道:“尔护送小姐回府。” 他说完便与其子下马,让出两匹马来,吴家小姐这回倒是不推让,柳叔扶着琴奴上马。 剑奴道:“叔叔们辛苦了,又要麻烦叔叔们收拾破摊子。” 柳叔的儿子小欧哥笑道:“吾等走吧,家父那里,有寨子中的子弟数百号弟兄,保准小姐安全无误。” 对柳叔的能力,众女是相信的,也不再说什么。 辞了柳三叔,一行众人,便投天岳而去。 才经历了葬礼,这又躲过追杀,整个就是心惊胆颤。 小心脏还来不及舒缓一下,好不容易行到天岳山腰,正准备舒口气,却又遇见风云刹变。 怎生了得,好一个失常的景致: 漫天锦就,红霞群鸽齐舞;遍地花开,金桂长河一色。 暖日当空,雷鸣震陌。 碧野明溪,宁幽泊映山川;长虹横练,接艳阳连丽魄。 瑶潭深碧,龙吟怒吼初传;峭壁梧桐,凤落飞栖久逸。 丹青无言,素帛未册。 众女失神,绝姝有策? 这主仆一行五人,外加一个毛头小伙子,几时见这般失常之境况,吓得魂飞海外。 良久之后,吴家小姐竟带着四位侍女跪地叩首,拜起天来,口中讷讷地说道:“吴家小女在此祈求上苍保佑墨家一门平安。” 剑奴年纪虽小,胆色倒也不差,拜罢天地,翻身起来,仗着有些武艺,安慰众人道:“婢子探路,早些归府要紧!” 小欧哥道:“异相必有异态,但异态不见得就是坏事,无须惊慌。” 行到一山腰平地,剑奴尖叫起来! 但见六个行装怪异、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活死人,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 紧跟着几个小丫头也尖叫不已! 吴芷嫣定了定神道:“有什么比敌人手中的箭和枪还可怕的么?” 剑奴定了定神,这方才麻着胆儿,仗着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走到那些活死人面前,不见有什么动静,又麻着胆儿用剑去挑那盔甲,却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任她怎么弄,就像是六个死人! 她就半蹲着用手去探六人脖子,探得尚有脉息,却是浮沉不定,杂乱无方,确认无安全隐患,复叫来众人查看。 众女至,剑奴叹息道:“六个怪人,经脉全断,有出气没进气,看来少不得又要收其尸骨,忙碌一番,可婢子是真没气力了。” 吴觉得没什么危险,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气,麻着胆儿,轻移莲步,走了过去,上前探试了鼻息,把了把手脉。 她深深地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真个是个怪事。” 复切了切颈脉,良久后才轻声说道:“莫要胡说,回去叫柳妈带人来,抬此六人回去,待吾施针助药,或许能救得他们一命,岂不善之大焉。” 剑奴闻令便飞奔而去。 小欧哥道:“小姐善心,定有好报。可是此际大敌未退,这六人又行装怪异,来路不明,生死未知,余等可是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此六人?还望小姐三思。” 说罢走了过去,去解六个背上的大黑包。 吴芷嫣道:“柳叔传吾医术时,曾与吾道‘医者仁心也’,岂因吾之困难而见死不救,让六条活生生的人命送断在荒山?” 任他小欧哥怎么弄,这背包与衣服就像生了根似的,拿不下来。 他摇头道:“好生奇怪,这六人身上的背包竟与衣服连在一起,衣服也找不到开衽之处,这要怎么取下包来,又要如何施针用药?” 众女大奇之,纷纷去看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随他人如何捣鼓,可根本无法取下背包,特别那个白脸男人,还胸前背后各带一个包来。 小欧哥道:“这个人身上两个包,取不下来不说,差不多有二百来斤重,就算是抬也没办法抬回去,小姐,还是算了吧,抬回去也是死。” 吴芷嫣道:“休要乱动,那个头盔有个面板,千万不要放下来了,要是那个也放下来了,没办法喝水进食,那就是真没有救了。” 柳妈带着几个老妈子过来,了解清楚情况,摇头道:“小姐心善本是好事,可是府中本不安宁,这些人来路不明,也不知救不救得活,人物共超四百斤,敌人上门如何转移?” 吴芷嫣道:“救人一命,善莫大焉,岂能见死不救?” 柳妈道:“小姐,吴府是真没这能力呀。” “哎哟哟!平常不是常教训吾母子要从善的么?瀚议吾儿,尔且过来,过来看清这班人的嘴脸!”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手叉在腰上,整个人扭成几段,一个手拿着一个丝卷儿,半掩着那塌鼻子,伸着一张浓脂粉抹的脸,在那怪声说道。 吴芷嫣朝她道了个万福道:“小女芷嫣见过朱姨娘。” 吴浩倡作长揖道:“浩倡见过柳妈妈和姐姐。”又与众人拱手示意。 吴芷嫣对来人客气,小欧哥却是不以为然,咳嗽两声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吴浩倡怒怼小欧哥道:“吾娘亲又不曾骂尔,尔何故口出不逊邪!” 小欧哥叹道:“吾又不曾点名,尔又何故自招?” 柳妈连眼角都不跟朱姨娘对一下,她在那自是没趣,说了一声“一班没有教养之徒!”拉着吴浩倡投山下而去。 柳妈见那母子已走,便对众人道:“老身以为,不能救。有男人,更不方便,小姐一定要救,那就带回别苑。” 这一行六人都带着背包,很沉,很沉,得四个人用门板才好抬。 回到吴府,已伸手不见五指,院中的公鸡在打鸣。 剑奴瘫坐在地,她惊叫道:“娘亲快点烛,女儿实在是动不了了。” 柳妈惊叹道:“怪事,方才明明还是黄昏之时,此际公鸡都打鸣,这是为什么呢?” 皆大惊奇之,吴家小姐倒没时间来管为什么,吩咐道:“柳妈,大家快来帮忙,救人要紧。” 安顿病人,清理场子,施针喂药,耐心医治。 柳妈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拉着吴家大小姐出了房间,说道:“小姐得注意盯着,莫要救了些细作才好......” 吴家小姐轻声道:“柳妈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柳妈叹息着说道:“方才的情况小姐也见着了,只要山上出事,便有朱氏的身影,此事让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借此事害小姐……” 吴家小姐打断柳妈道:“人非救不可,这事就这样定了,不必再议。” 柳妈叹了口气,对这一心向善的吴家大小姐,她感到无比的欣慰,暗自赞许不已。 但她不知道,从此她们要走的路,再也不会平凡,一切都改变了。 至善之人,世间难见,后世茶楼酒肆,说书人道起此段往事,有多少后人拍案叫绝,为吴家大小姐之性情所感,乃题七绝之句《守心》赞曰: 混沌开来悟至今,最难识透世人心。 名缰利锁皆虚妄,五德之纲值万金。 第四章多事之秋 天刚亮,太阳还没有出来。 吴芷嫣忙了一通晚,此际正伏在小案前眯一会儿。 女佣来通报,柳三叔在别院门外求见。 柳三叔来访,岂有不见之理?双方在前院见面,边吃早饭边聊着。 柳劭睿说道:“禀小姐,秋收已过,寨中并不宽裕,属下得带门下弟子去挣些钱回。” 防敌要紧,可是吃粮也是头等大事。 家中没米的日子是如何的难熬,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她眼中闪过忧虑的眼神,问道:“柳叔此去,要多久方能回?” 为了守护别院,柳劭睿把寨中最精锐的力量,能调的全调来了。 通过她们的描述,他知道那将军是谁! 他知道这侄女担心什么,他也担心! 他并没有见到匡胤,所以他绕开关联到此事的话题。 可百密一疏,他忘记了他夫人是个爽朗的女人! 他说道:“小姐休要着急,内子欧荔、犬女欧子规和十三名寨中女弟子进入别院,老七在山顶,犬子在山下,各带五十名弓箭手和刀斧手。” 吴芷嫣道:“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柳劭睿道:“都安排了人手,韩小姐骑着寨里的一匹劣马回长沙郡了。” 她起身道了个万福道:“还是三叔想得周全!烦请三叔来看看。” 柳劭睿跟着她到房中,左右摆弄,查了一气,只是摇头。 她问该用何药来医治。 柳叔道是病因都查不出,哪知道用什么药? 又问他这几个人能不能活下来。 柳劭睿叹息曰:“就算他们有造化,非三年不可下床,小姐这麻烦惹得不小。” 吴芷嫣叹息着道:“吾药医吾心,成败乃天之道也!” 柳劭睿别了众人策马下山,吴芷嫣叹息道:“三叔两鬓花白,真让人心痛。” 稻子之米,用冷水浸泡后,拿筷子舂化,然后用包袱过滤后备用,再从铜鼎中取些瘦肉,一起放到上釜中煮着,做好后取出肉来。 柳妈一边摇着头,一边把乘汤的六个竹碗放进盘子里,送给善心肠的小姐。 吴芷嫣每天给他们喂点柳妈精心制作的米汤水。 随着时间的流逝,床上的六个怪人,无法脱掉外装甲,此际已经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恶味来,几个女佣连房前都不愿经过。 吴芷嫣不愿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做这事,所以一直自己亲自动手。 可是六个怪人,除了呼吸比以前稍稍强点以外,身体情况并无多大的起色。 喂完他们,出得门来,急匆匆地小跑几步,再也忍不住了。 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压着胸中,“哇!”的声便呕了一地。 剑奴拿来一个扫把一个垃圾盆,在呕吐物上倒点柴炭灰,慢慢地扫着,心痛地说道:“小姐,以后这事还是婢子来吧。” 她摆手道:“这些人衣服打不开,这如何是好,这样下去,就算这本来的病可以治好,但这污秽之物也能把他们害死。” 连墨家都打不开的东西,这世上能开者几人? 所以,剑奴道:“小姐还是别想了,这个得看他们的造化,若是能醒来,他们自己应该知道如何能开。以后还是婢子来喂食吧,哪有让当小姐的去干这事的。” 吴芷嫣道:“吾五人,名为主仆,实乃姐妹也。尔若有心,便来帮忙,休得再说什么小姐婢子之事。” 剑奴笑道:“小姐疼余,婢子心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总有些事,总有些人,让人防不胜防。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夜已深,秋风徐来,带着阵阵的桂花香味,使人感到有丝丝凉意。 风轻云淡,明月下,杂柴里,那些不知名的虫儿在那给蝈蝈伴奏着,几声夜鸟孤鸣,显得分外不合时宜。 欧哲瀚伸了个懒腰,挂上弓箭,欲去巡视暗哨。 赵小五道:“小欧哥,带上俺吧,俺想跟尔说几句心里话儿。” 欧哲瀚道:“明日里可得要劳力还得伐薪烧炭,山上山下,不得要炭薪过冬呀!” 赵小五道:“俺不耽误砍柴,有几句话在心底,闷得慌着呢,小欧哥就带上俺吧。” 欧哲瀚道:“跟着来吧。” 赵小五边走边说道:“小欧哥,拜托个事呸。” 欧哲瀚道:“别的事都好说,若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六子,兄弟还是免开尊口吧!” 其他二人也跟着说,那小六就知道好吃懒做,赵家也不管管之类的话。 赵小五道:“小欧哥,尔家同小姐关系好,只有尔能说上话,说小六子知道错了,想去跟小姐请罪,要痛改前非。目前正坐在家里,每日以泪洗脸呢。” 欧哲瀚不明所以,便说道:“小姐人好,对寨中和庄上的人,谁也不曾罚责过,倒是家父和单大伯严肃,小姐还经常讨人情呢,他没事惹小姐干嘛?” 赵小五道:“小六子之事,说来话长,小欧哥只要带句话,这忙帮不帮吧。” 欧哲瀚道:“只要向善,为何不帮……” 话尚未说完,赵小五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突然了阵乱箭射来,随着几声“哎呀!”几人纷纷倒地。 一箭擦过他的手臂,也顾不得还击,逃命要紧,欧哲瀚一边滚一边喝道:“尔等无事乎?” 滚到田墈下,持弓取箭。可乱滚之时箭漏掉了,此时壶中只有两支箭了。 欧哲瀚听不到同伴的声音,也顾不得手上疼痛,猫着腰快速摸到山边,发一支响箭,又朝树林中移动。 那些来犯之人中有一人道:“只有一个人了,留两人当值,其他人上山去接应。” 小欧哥便与三人在此玩起猫猎老鼠来。 天岳山腰,吴家别院! 一班如狼似虎的蒙面人,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也不曾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越过三叔布下的防线,潜入别院之中的。 但他们就是来了,并将别院变成了人间地狱! 前院值更女佣和三名女弟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他们已经攻进中院。 柳妈顾不得这些机关的金贵,心一狠通通打开。 万箭齐出后,地上多了三十多具像刺猬一样的尸体。 欧子规已经点燃了烽火台,桐油加柴火,正烧得旺盛极至。 玉面妖欧荔正带她和门下弟子守在后院。柳妈飞身而至,急切地叫了声“小姐呢?” 欧荔道:“小姐在房中,前面情况怎么样了?” 柳妈急切地说道:“敌情不明,这里无险可守,子规闺女,速带年轻弟子速去帮小姐转移那六个拖油瓶,吾二人守着这里,等山上山下来援,努力杀退来犯之敌。” 欧子规却是不愿离去,柳妈道:“这是命令!快去!” 欧子规这才进得房去,这房间里薰得蚊子死。 二十多个妇人与姑娘,一并努力,用木板抬着,朝后山的一条小路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众人便停下来不动了。 吴芷嫣很着急,她冲到最前面,道:“怎么不走了,敌人要是跟上来,这可是要命的。” 剑奴道:“这些人身上的装备太硬,而山路狭小而陡峭,这些人的手脚老挂在路边的柴和小树上,无法前进,那大妈正在解腰带将其绑起来呢。” 吴芷嫣道:“来不及了,要快点走,吾来捉着手脚吧。” 于是四女佣抬着这男子复往前走,那后面人腰带已解,便开始绑人。 这男子前后各有一个包,只能半侧卧着,这山路高低不平,吴芷嫣力气又不大,哪里能按得住? 这好不容易摆正了人,脚又挂在刺藤上,又卡着不动了,抽剑拔开刺,那手又掉了下来,等下人又像要掉地上似的。 一位老妇人道:“剑奴姑娘走头去开山洞机关,小姐按住其手,老奴来护好其脚,如何?” 吴芷嫣拿着其手压在他身上,走着走着,却不时听到那衣物发出声音,她定睛一看,还闪光呢,于是又拿他的手指去碰那发光点。 手指上的指套竟缩进去了,过一会又伸了出来。她失声笑道:“原来机关在这里。” 于是叫众人放下这男人,用男人的手指狂压那发光处,不大一会儿,一个音乐声后,那背包自动脱落。 她犹意未尽,女佣道:“别玩了,快走吧!” “哈哈哈……”一阵狂笑响彻山间,吴芷嫣抬头一看,一个白衣男人,手提一双股剑,大笑着立于一岩石上,身后带着七名黑衣刀客。 他大笑一阵之后道:“还想走?走哪里去呢?” 吴芷嫣拔剑道:“尔等先走,吾来挡他!” 女佣们听到小姐发话,岂有不想跑之理,可是足如生根,哪里跑得了,鞋子早已经湿了半边,此时脚上正感到暖暖的呢。 白衣剑客道:“还想跑?往哪跑?” 吴芷嫣想拖时间,所以她强装镇静道:“报上名来,不枉天岳跑一趟!” 白衣剑客道:“不枉天岳白走一趟?笑话!” 在他看来,杀了这几小鱼小虾,不过就是捏死只蚂蚁般的轻巧。 他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还能帮吾扬名立万不成?” 吴芷嫣扬了扬短剑道:“墨家信物在此,小女子乃是门中公认的钜子,难道不够份量?” 他笑道:“墨家?现在不是春秋时节了!” 她需要给援兵争取时间,扬首道:“尔敢欺上门来,却不敢留名,那与鼠辈何异?” 白衣剑客道:“笑话,吾有何不敢?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乃夺命书生韦一笑是也,来吧,是吾拔剑,还是尔自己动手?” 吴芷嫣把那男人的小包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准备与他拼了,可反过头来一想,万一这东西要是丢了,自己又没有死,回头如何交差? 此等不忠于事的行为,断断不是她该做的。 复将包背上,耸了耸肩,心思这包背起来倒是蛮省力的。 她想拖时间,便问道:“小女子与阁下素昧平生,谈不上个人恩怨,看样子阁下不是为墨眉而来,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韦一笑道:“一把小小的墨眉,在下还真看不上。至于所谓何事,在下只收钱杀人,从不问何事。” 吴芷嫣失笑道:“原来是荆轲传人!” “呸!”韦一笑啐了一口道:“吾非是荆轲,尔也非是秦王,休要拖时间了!” 吴芷嫣望了望这山径,又望了望天中的月亮,寻思着山上山下的人,应该快到了吧。 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敌人看穿了,她感到有些失落,但觉得大不了就是个死,心中反而释然,展眉笑道:“阁下放马过来,让小女子领教高招便是。” 韦一笑道:“难道还指望着山顶和山下的救兵?只怕是来不了!顾主有令,一个活口也不留!” 他一挥手,引剑而立,示意要那些刀客先上。 此际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芷嫣她望着手中的剑笑了,以为墨家的人终于来了。 那韦一笑却是皱起了眉头,低声骂了句什么,好像是在寻思着什么。 那刀客冲了过来,吴芷嫣飞身去挡,一剑斜击在那刀上,那人好像是足底踩到了什么,朝前一滑,竟冲向山崖去。 这好不容易打发一个,另一把明晃晃的环首刀,映着月光寒辉又至。 这下可是真急坏了这个平常不用心练功的小姑娘,吓得她往地上一蹲,胡乱地将剑朝前一送。 那汉子从上往下冲,来势过于凶猛,这下突然失去目标,哪里能收得住势? 他那脚硬是朝剑上撞,而这剑是七叔前两天才磨过的,可锋利得很。 惨叫与血色,打破了夜空的宁静!他却是收不住势,复往前冲,一刀刺向一个女佣。 可怜那女佣,这无缘无故受此一刀,倒在血泊当中。 那些冲过来的刀客可傻眼了,见她这般轻巧便伤了二人,还以为这吴家小姐好功夫呢,皆愣在那里了。 韦一笑见状怒骂道:“一群废物,去杀那三个女佣人吧,这个女的交给吾!” 说罢冲了下来,一剑便刺向吴芷嫣粉颈划去,吓得女佣们尖叫起来。 第五章无巧不成书 天岳山腰,夜鹰,皓月,白衣与剑,交织出一幅凄美的图画! 血腥味与杀气在空中弥漫! 冷!无比的霜冷!剑气直逼吴芷嫣的脖子。 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手中虽然拿着剑,也就是能砍翻两个庄稼汉的武力,若是运气不背时。 面对的却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绝命书生韦一笑! 她能凭借的,只有不怕死的拼搏精神! 她没有退路,她用剑去挡格,可是刺来的剑好像长了眼眼似的,一吞一吐,又朝她胸口袭来,她只好用白发师太教的“醉卧指月”去化解。 韦一笑望着斜刺而来的一剑,还直指自己的要害,笑道:“这招不错!” 他一纵身刚好让过这剑,又凌空一剑砍来,逼得她挥剑去挡。 他力大,她本又躺在地上,山路又陡,这两般兵器相交便将她击得滚了下去。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杀手没有朋友,所以韦一笑知道一定不是自己人。 他凌空几个飞纵赶了上去,抡剑向她扎去! 可是吴芷嫣一直滚着,让他连续三下落了空。 然而吴芷嫣也不是总有好运气的,这一通乱滚,摔得一身是伤不说,还斜着滚向路边,被一丛株树拦了下来。 韦一笑见她扑卧在地,剑已离手,爬都爬不起来! 机会,韦一笑的机会!他哈哈大笑,飞身过去,尽全发出一击,双剑合一地朝她后背扎去。 恰逢她朝前爬起来,这一扎便扎在那背包上,韦一笑手中可是大名鼎鼎的玄铁双股剑,这双剑合璧的一扎竟只把那背包刺穿半分。 有道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一股电流从剑上传来,竟让他欲松手而不成,一会儿身上便起烟了! 等吴芷嫣再度爬起来时,韦一笑竟被烧得不像人样,衣服和头发都已经炭化,像极了一个烧焦了的虾子!吴芷嫣愣在那儿,像傻了似的。 那班刀客杀了三个女佣人,正欲杀门板上的人,被这一声尖叫惊着! 不可一世的韦一笑,被烧成一团炭,这到底是什么妖法,让他们以为是仙法! 皆跪地拜叩道:“仙姑娘娘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吴芷嫣被他们这一叫,如梦初醒,一望周边,除了这几个刀客,竟然没有能动的了,而山上下来的人竟然有马蹄声! 她多了个心眼,娇喝一声道:“知道怕了?要本姑娘饶了尔等也不难,只是……” 那六个刀客都将头磕出血来,皆道:“只因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及膝小孩要养,没有办法才干这刀口上舔血的营生。从此,江南七煞金盆洗手,求仙姑娘娘开恩。” 吴芷嫣道:“若是尔等发誓,从今听从本姑娘的法旨,本姑娘便饶尔等不死!” 六人望了望韦一笑,一个一个地发起毒誓来,那是要多毒有多毒,捡最难看的死法来立誓。 吴芷嫣也知道把戏不可多玩,笑道:“起来吧,帮吾藏好这病人,若是从今起从善,吾定不会亏待尔等。” “等等,还有俺杨老五呢。”才那个滚下山去的刀客正在扼着一把柴草往上爬,见众人要走,嘴里却急促地叫道。 那老大一样的人说道:“要娘娘收尔,尔得先叩头谢罪,再起毒誓,永不背叛娘娘。” 众人去藏病人,那老五磕头道:“若是杨老五背叛了娘娘,全家不得好死,本人天打五雷轰!” 他把头都磕出血来,吴芷嫣抬头见月亮还在,不像要打雷的样子。 复叹道:“起来吧,到前面看看去。” 这无缘由地收了七个凶神恶煞的手下,她心里说不出个味来! 山顶上下来的人马,正在横路上,已经能见到刀的反光了,她没有时间进入山洞避难,何况后面还有几十号人呢。 吴芷嫣对七煞道:“尔等怕死么?” 老大首煞道:“回娘娘,余乃首煞龙一,余等七人皆不怕死,只恐家中老母无人奉养!” 吴芷嫣指着前方道:“那好,尔等到那坪的两边埋伏着,若是有人对本娘娘不敬,尔等冲出来杀了他们,本娘娘重奖一人五十金。若是不幸战死,他的家人,本娘娘按墨家三代门人的生活标准供养着。” 七人又磕了一个响头道了一声“多谢娘娘!”便各自埋伏去了。 芷嫣用丝帕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走到韦一笑才站过的大石头,盘腿坐着,把那背包倒挎在胸前。 因为她明白,这玩意能防箭。 她仔细地检查着这背包,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才韦一笑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连条印子也没在包上留下,她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或许真是仙家之物?在关键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吁!”紧接着一声战马长嘶,匡胤勒马,一阵仰天大笑,提枪指着吴芷嫣道:“看尔这小娘还能往哪里跑!” 吴芷嫣道:“门牙将军匡胤,吾跑了么?” 已经让韩诗茹跑了,这下身份被人识破,而墨家墨家门遍天下,所以眼前的这个女人,必须死! 心中虽惊,脸上却很淡定,他笑道:“尔骗谁呢,匡胤将军呢,匡胤将军在哪呢?” 吴芷嫣双手抱着包,叹道:“匡胤的戏演得并不好。” 匡胤道:“这大半晚的哪有什么将军?小的们,好笑否?” 他身后若七、八十人,有几个还中了箭,此际却跟着他装起宝来,众人哄笑。 剑奴突然现身在一大树后面,扬剑道:“不用装了,回去跟衡阳郡的太守一起下大牢吧!长沙太守韩玄韩大人已发八百里加急向京都禀明此事了。” 吴芷嫣道:“别忘记了,那天尔追杀的韩诗茹可是人家的宝贝女儿。” 这一唱一和的,让匡胤心里没底了,那些士兵也一个个的傻眼了! 这偷偷出来,竟牵扯到谋杀太守女儿的大案中来,若是真如她所言,这可是灭门大祸! 剑奴正色道:“若是尔等有胆,斩了匡胤,不问各位在山中之罪行,还发路费,让各位回家,只要尔等不说,世间便无人知道尔等是谁。” 那匡胤哈哈大笑道:“笑话,任尔如何离间,他们是吾之兵也,岂能杀吾邪?” 吴芷嫣是真的佩服这个未出过山门的剑奴,这般聪明伶俐,竟想出个让官兵自相残杀的主意来。 见那班兵相互对望,她也加点油,很认真地说道:“凡动手者赏五金,斩匡胤者赏百金,并且护送尔等下山。” “哈哈哈……”匡胤又是仰天一阵长笑! 可是这一回他高估了自己,他还没笑得完,有六支长矛盾便一齐刺向他!就连他的两个亲兵也杀了! 那些人道:“将军,休要怪俺,俺家有妻氏儿女要养呢,可不能陪着将军去死。” 吴芷嫣道:“七煞出来吧!可是赏金却不曾带在身上,尔等随余去取,把敌人退了,自会一纹也不少的发放到各位手中。” 吴芷嫣由方才的逃命,到现在的大摇大摆的带着八十来号人,杀回别院。 此际的别院,已是尸阵满地,分不清谁是谁。 只有柳妈和玉面妖还在极力地躲闪着,用暗器与敌人周旋。 这大小姐突然带着人马杀了回来,谁也不曾想到。 这些官兵,本是衡阳郡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精兵的。 会武的剑奴,还打不过一个亲兵。 这回围杀这班人,为了能拿到钱逃命回去,自然是分外卖力。 更有一个小伙指挥作战,各自占位,开弓引箭,将院中之敌,杀个落花流水。 那小伙子冲了上去,大吼道:“这班贼人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那七煞见状,也冲进去,一阵乱杀,将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杀个精光。 吴芷嫣道:“剑奴,去找柳妈妈取二千金来。” 给七煞每人五十金,又与给那班官兵道:“尔等算一下,一共要多少钱,由一个人去领,吾说过不问姓名的。” 这班人领完钱,便下山去,吴芷嫣让七煞上山上去清理战场,救回活口。 此时天微微亮,欧子规初步清点了一下,寨中阵亡一百七十八口,七叔身中三箭,小欧哥身中两箭,伤二十余人。 吴芷嫣给七叔包扎好,叹道:“这要如何是好?” 七叔杨飞翮道:“目前别无他法,柳老三不在,才有今天这惨败,不过小姐也休要着急,单大哥善后是不成问题的。” 经过这几次生死,剑奴似是突然长大了,很老练地说道:“小姐莫急,再难的路,吾等也咬着牙陪小姐一起闯过去。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吾等又何惧之有?” 杨飞翮赞道:“小妮不错,这话叔爱听,没白疼尔。” 单峦台没等来,那班官兵却去而复返,手上还抬着两个死人过来。 一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的,领进门来,小欧哥道:“这不是与吾对阵而没死那两个人么?” 他们这去而复还,墨家之人如临大敌,一个个的抄起家伙,那江南七煞更是拔刀挡在吴芷嫣身前。 她见他们好像没有恶意,便对江南七煞道:“首煞让让,吾来问问。” 七煞让开后,她又问道:“为什么去而复返?路费不够多?” 那青年小伙跪于地上道:“小的昊顺,出身微寒,故无字号,今年虚岁十八,是这支箭兵队的百夫长。前番太守收了衡山付家的钱财,让门牙将军匡胤精选一百人前来夺墨眉,吾等奉了军令,不敢不从,是以在山上杀了许多墨家弟子,小姐不但不怪,还让贵属下以实相告,又当真赏了吾等钱财,吾等虽然不是高贵出身,却也是有血有肉之人,此财受之有愧,故去而复返,顺带灭了两个敌人,前来退还赏金。” 吴芷嫣自然是不收他的钱,反过头对柳妈说道:“昊顺与大伙此举,乃是光明磊乐之人所为也!柳妈,一人再给五金,以示小女子敬佩之情!” 柳妈去分钱,剑奴道:“尔等一班行伍之人,归去莫要酒后失言,便莫怨小女子没提醒各位要管好自己的嘴,吾家小姐那是堂堂正正的墨家钜子,断不会出卖尔等的,虽然知道了尔名!” 柳妈领着两个人去分钱,众人却坚辞不受! 昊顺想了半天,对众人道:“这位小姐说得对,吾等回去以后,又往何处可安身呢?若是还在军营中混,那又如何避祸?莫若脱了这身行头,投墨家门下,耕田种地,看家护院,也好过担惊受怕,大伙说说如何?” 众人议纷纷,最后跪了一地,求吴家收留。 吴芷嫣却犯起愁来,自己还是墨家众人养的,这伙人可有七十八人,带上亲属那是大几百人口,这马上便要过冬,这年怎么过? 便转过身去看柳妈,柳妈可不敢说什么,低头不语。 她回头去看七叔,杨飞翮道:“小姐别看俺,俺是出了名的侠义心肠,大伙给的评价也是中肯的!顾头不顾腚,说的便是俺杨云鹏!七十多户,可是几百张嘴,还要安家费用,吾又不知道家底。” 昊顺见吴芷嫣为难,便说道:“若是小姐这里不方便,吾等另投他去吧,定不叫小姐为难!” 吴芷嫣叹道:“不是吾不欢迎诸位,只是墨家此时却是多事之秋,昨晚来攻山的三班人马,还只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的。” 她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又道:“还有两班人马,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为何攻山!留在墨家,吾怕没有办法保尔等周全。” 昊顺作揖道:“山下这两个贼人,死之前吾曾审问过,因气不过他们所作所为,问完话后一时兴起,结果了他们,所以这拔人是何人所派,吾自是知道;至于另一拔,那就爱莫能助了!” 首煞拱手道:“回娘娘话,吾等之顾主,某也略知一二,现在某也答应娘娘金盆洗手,便不再管他什么江湖规矩了,吾告诉娘娘就是!是一个姓……” 他正欲说出是谁,突然,又见箭影。 第六章劫后余生 “嗖!”的一声! 箭!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箭! 从大门顶的阁楼上射出! 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龙一也当然不例外! 所以他应声倒地。 那箭已经在他咽喉处晃动,他带着没说完的话语,带着一丝微笑,望着吴芷嫣。 吴芷嫣笑了,虽然比哭的还难看,但是她还是笑了。 她点头说道:“放下了屠刀,便是好人!” 龙一脸开心地笑了,虽然那笑意只是一闪而过,至少他是含笑而去了! 嘴唇中喷出一口血来,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吴芷嫣对其他六煞道:“脚受伤的老四,看好龙一,其他人随余应敌。” 昊顺本是义士,见此情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站了出来,大笑道:“阁下莫非是九江神猿门下,何故藏头掩身,见不得人!” “哈哈哈……”人影一闪,阁楼上发出一阵仰天狂笑,那人阴冷地说道:“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的,见识倒是不少!可阁下知道否,谁曾见过飞羽帮的人?” 昊顺道:“阁下若是再不现身,莫非是逼吾等火烧前楼阁?” 听说是飞羽帮的,七煞中的兄弟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刀已出鞘,人成一排挡在吴芷嫣前面。 二煞吴愁道:“娘娘快蹲下!” 吴芷嫣想不到,方才追杀自己的人,此际用身体给自己挡箭。 这般仗义之举,换谁也感动,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表达感激之情。 她反过头来,对柳妈说道:“备油与柴薪,火烧前楼!” 那人在阁楼中道:“吾还有三十九支箭!” 吴芷嫣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飞羽帮的帮规,一箭失手,自裁以谢神猿!” 吴芷嫣道:“就算阁下能杀了吾这里的三十九人,可又走得脱么?” 那人道:“三十九条命,换吾一条命!划不划得来,小姐想想!” 吴芷嫣望了望场上道:“好,阁下且去吧!” 那人道:“把院中和户外的人手撤回来吧!从此两不相干!” 吴芷嫣道:“吾凭什么相信阁下?” 那人道:“同一顾主或是同一目标,飞羽帮从不接二次单,这是规矩!” 吴芷嫣道:“柳妈,到天心中发响箭,把人手招回来吧。” 众人归屋摒着呼吸,可是阁楼上久久没有动静,剑奴道:“阁下可以走了!” 昊顺道:“早走了!” 剑奴道:“吾啥也没听到,尔何故如此肯定?” 昊顺道:“来人穿的细麻布鞋,声音甚微,却用的是丝线引身,借力于院边一树枝,翻院墙朝后山而去!” 吴芷嫣觉得不可思议,这说得好像他看见了似的,便问道:“昊顺且说说,尔是如何知道的!” 昊顺道:“吾从小在祝融峰随家师练习,家师道是吾有双好耳朵,因此多有练习。” 吴芷嫣道:“原来如此,那尔说说,山下这班人又是谁安排来的!” 昊顺道:“原颍水太守之孙,因报白发师太杀其祖父和父亲之仇,借张让之手,暗调官兵所为。估计还会有人来,这一批只是试探性的。” “不会吧,阁下是不是夸大其辞了?”单峦台快步推门而入,门外人声嘈杂。 他又道:“这小小的墨家,竟扯上了朝廷的小黄门的张让?” 昊顺道:“昔时李膺司隶校尉,宦官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长,贪婪残暴,无法无天,竟然杀害孕妇,他听说李膺的威严,于是畏罪逃回京师,躲在张让家的夹柱中。李膺知道后,率领吏卒拆破夹柱捉拿了张朔,将其交付洛阳县的监狱,录供完后,先斩后奏而将其正法。” 剑奴道:“这下是真麻烦了,还扯上了张让。单伯伯怎么才来呀,门下死了好多弟子。” “门下死了这么多弟子,怪谁呢?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人当家?能不死人吗?迟早得死光了!”朱姨娘来了。 她穿着一个青花丝绸,挺着呼之欲出的胸、倔着肥臀,手里总是拿着一条白丝巾在嘴边拭擦着欲流的脂粉,嘴里挖苦着吴芷嫣。 她用不屑的眼神望了望,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部,复道:“哎哟喂!这下倒怪起人家单大伯来了,不知道墨家山寨近白云山而远天岳呀!人家能飞过来吗?” 单峦台不理会她,拱手与众人见过礼,对吴家小姐拱手长揖,低头道:“泰初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让小姐受惊了!” 朱姨娘道:“真搞不懂尔等,对一个世事不明的小biǎo 子这么客气干嘛!” 柳妈道:“每次出事,总有尔之身影,此番出言不逊,竟然骂起墨家钜子来了,执法堂堂主何在,与老身拿下。” 单峦台道:“回夫人,属下在。”于是示意手下拿下那朱姨娘。 不等那个弟子动手,朱姨娘往地上一倒,打起滚来。 边哭边骂道:“臭不要脸的东西,尔不过是个陪嫁丫头,夫人与老爷行房时站岗的角色,吾乃堂堂正正的二房夫人,竟然欺负到本夫人头上来了,天理何在?老天呀!老天无眼……” 柳妈“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她手下的大丫头却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责骂道:“尔个贱人,曾经不守妇道。不但偷人,还谋害老爷,老爷一时心软,才没有将尔沉塘。老爷遭难之后,尔便于那姘头明目张胆鬼混,还美其名曰招上门女婿,给老爷传宗接代,只比小姐小半岁的小杂种,是吴家的血脉否?柳妈好心,将一百亩良田、五里山地树木一并划给尔,还分万金与尔,尔不思报恩,反而多次买凶杀人,尔之丑陋,在座的何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骂到了朱姨娘的痛处,在地上打起滚来,大哭大闹。 嘴中骂道:“真是一屋臭biǎo 子!全是没教养的东西!连个下贱的佣人,也倚到高贵的朱姨娘头上来了,老爷呀,尔若有灵,惩罚他们吧!这从来没有受过门下众弟子参拜的贱人,算是哪门子的钜子?拿着老爷的墨眉在此作威作福,还栽赃吾买凶杀人!老天呀,尔且开开眼吧!吾一个妇道人家,苦苦支撑着吴家,纳婿生娃,这墨家钜子之位,岂能让与一小贱人,老爷呀,老爷……” 单峦台道:“饭可乱吃,话不能乱说,说她买凶杀人,可有凭证?” 二煞道:“首煞刚要说出来却被杀了,可是吾也知道一些,买凶的人是姓朱,是个女人,还是这边的人。付了夺命书生千金,给江南七煞五百金。” 单峦台道:“那也不能说一定是她,尔又是何人!” 吴芷嫣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日后慢慢与大伯说。” 吴浩倡走了进来,扶着朱姨娘道:“娘亲,这是为何,人家不待见余母子,吾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来吧,跟吾回去吧。” 说罢,朝众人拱了拱手,带走了朱姨娘。 吴芷嫣把山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老七、小欧哥、柳妈、三婶、剑奴各自补充。 单峦台可是真的愁眉头不展了,他站了起来,踱着步,低头不言。 良久才说了一句:“可以说是遭受巨变了,还是把柳三爷请回来主持大局吧!” 吴芷嫣道:“柳叔要回来,也不是三五天的事,现在山上的事,可以慢慢来,目前最要紧的是,小女子新收的江南七煞,老大已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吾说过,他若为吾战死,家人归吾养之。还有这班官兵,愿意归吾寨中,大伯要看看这两个事如何安排。” 单峦台道:“以墨家弟子之礼葬龙一于南山吧,七煞忠心护主,愿意的话,便将家人接过来,安顿在寨中,吾那还能安排得下去。可是这官兵却有七十多人,一起过来便是六七百口,寨中钱粮不足,如何是好。” 昊顺道:“各有难处,谋谢过众位,那某告辞!” 吴芷嫣道:“且慢!” 昊顺不作声,吴芷嫣又道:“目前吴家正是用人之际,尔等也是无家可归,若是不嫌山中贫苦,吾便收下尔等就是,不管有多少人,带来吴家庄上安身。尔等且回去带来家人,吾处理完山上之事,便去农庄上给尔等划出田地,建造房屋。” 一众官兵跪拜于地,吴芷嫣望着单大伯道:“大伯,吾不违规吧?” 七叔道:“小姐处理自己家里的私产,岂有违规一说?” 吴芷嫣道:“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墨家人哪有私产呢?” 单峦台点头道:“不违规,若是谁要有意见,让他来找吾便是!” 吴芷嫣道:“那就这样了!此战善后,就全权交给单大伯了,要尽量多给些抚恤,大不了吾等过苦点,不能让寨中死去的人的亲人心寒。” 单峦台领命而去,清理完山上山下的战场,到众人散去,又是天黑。 吴家小姐不得安宁,也就没时间来管这些病人了,这六个怪物,可是丢那里一天没有吃喝了,身上连个被子也没有。 吴家小姐瘫坐在卧榻上,剑奴过来道:“小姐可没有时间坐着呢,那六个怪人不用看了?” 吴家小姐这才想起这么个事来,二话不说,便朝后院走去。 剑奴一打手势,三婶的那些弟子和几个佣人便抬来洗澡水、盆、桶及浴具走过来。 吴家小姐忍着冲天的恶味,这一进房便犯难了,这六个人中,可有一个男人,这要怎么办? 剑奴领着人把东西抬来了,放在那里,对众人道:“这些怪人的衣服脱不下,尔等自去吧,若是能解开时,有需要再来叫尔等。” 剑奴道:“昨夜听闻小姐将其包取了下来,那包还救了府上众人一命,吾便想着,这几个半死人,或是吾等之福星,不可怠慢之,故烧了水来,想着要给他们洗上一洗,可是小姐能脱下他们的衣物么?” 吴芷嫣望了望她,小半晌才说道:“是知道了这机括在哪,可是吾等皆是女儿身,这个男人,如何是好?别院中并且男性,难道还要下山去叫人不成?” 剑奴道:“这下山去叫人,只会越描越黑,小姐乃是千金之躯,婢子来吧!他若是吾之的福星,将来给他做个通房丫鬟那也好;若不是好人,可也曾救过别院一回,只吾当报恩便是。” 吴芷嫣听她如此一说,心中一惊,道:“岂能如此说来?万万不可,尔乃吾妹也!” 剑奴道:“娘亲便是通房丫鬟,虽后承老爷恩赐,给了名份,可吾之出身本就如此,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活着,若是有恩不报,岂能算人?小姐待吾母女恩重如山,此子救了别院众人一命,给洗个澡,这又算什么呢?” 吴芷嫣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昨晚戏剧性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闪过。 当时也许没有时间细想,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现在想起来是真让人害怕。 若是没有他身上的那包袱,凭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 别说是要保住这别院,自己怕是身首异处了。 可是男女有别,这事对于她来说,始终是迈不过的一道坎。 何况她十六岁都没满,还是黄花大姑娘呢。 剑奴见她不做声,催促着道:“小姐,请尽快决定吧,水一会就凉了。” 吴芷嫣还是拿不定主意,剑奴又道:“他们身上的机关,这些装备,是不能轻易示人的,否则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那样天岳山永无宁日不说,江湖中更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吴芷嫣道:“吾又何尝不知道!” 她对七煞编了个故事,说这几个人都是修道的,在渡劫之中。 并嘱咐他们,这里发生的事,决不能透露半个字。 收七煞于门下,得承受多大压力。 这七煞得这么个名头,那可不是白得来的,刀下得有多少冤魂? 收了他们,得让多少人记恨,多少人咒骂! 还不是为了防止他们在外面乱说。 只是他是个男人,若是剑奴给他有了肌肤之亲, 而他人事不知,将来又如何要他负责。 这个男人真让人为难。 第七章风雨飘摇 吴芷嫣终于明白,柳妈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若下山去叫人帮忙,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么个麻烦事在身。 肯定是会被有心人利用的,所以不在考虑之列。 洗澡是一定要洗的,不洗他们会死的。 这人也不能不救! 剑奴心知小姐为难,便以报恩为由,执意要给这个男人洗澡。 这剑奴本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己对这男人一无所知,哪里会舍得把她推给他! 所以,这主仆二人,在这儿不停地扯着。 剑奴叹道:“婢子不在乎江湖之信口雌黄、流言蜚语之辈。现如今讨论这个,没多少意思,小姐先试试,能不能打开她们的包袱,能不能脱下其衣裳,这才是关键呢。” 吴芷嫣一咬牙便去解开其包袱,拿下来堆在一起,再去试着解衣宽带。 当然,她先从女的开始。 这一下她摸着了门道,竟将其中一个女人的外盔脱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停手道:“尔去反琴奴她们三人也叫来。” 剑奴不解,却也跑了出去,吴芷嫣却望着这男子发呆。 少时四奴皆至,吴芷嫣留下琴奴守着,自己领三人把这男的抬到耳房中去。 把这男的外盔脱了下来,又给他把里面的衣服脱掉。 用稻草灰给他洗过头,又用粗麻布给他搓洗身上的死皮,这原本六个人的用水,给他一个人用竟差不多用完了。 吴芷嫣红着脸说道:“最隐私的地方,还是叫佣人来洗吧,吾姐妹二人也算是尽力了。” 剑奴望着这洗刷过后,泡在热水中的男人,国字脸蛋儿白里透着红,还真是好看。 心思若是将来他醒了过来,要真是人中龙凤,也许将来便是吴府的姑爷了,岂能在佣人面前走光? 她长叹道:“小姐出去吧,婢子来给他洗。” 吴芷嫣扶着琴奴低头走了出来,轻声道:“若有人问此间之事,啥也不说,大家担待着些,剑奴可是要嫁人的。” 剑奴忙完出来道:“小姐,叫大伙过来帮忙吧。” 一行众人,把这些人的澡洗了,喂些食物。 吴芷嫣道:“画奴去请柳妈妈过来。” 柳妈至,吴芷嫣道:“得辛苦柳妈妈,带两三个信得过的人来,把这些东西清洗干净,可要记好了,这些东西,绝不能离开柳妈妈的视线,剑奴带剑护卫。” 柳妈妈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可她望着小姐那认真的样子,又低下头去,应了一声“嗯!” 她去准备,带人烧了七担稻草灰,忙到天亮才把这些东西洗干净,吴芷嫣将东西挂在房中晾干,自己寸步不离。 剑奴道:“小姐,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可不安全,吾等也没有能力保护。” 吴芷嫣道:“好吧,放到那个有机关的洞里去,只有吾等二人知晓此处。” 二人背了上十次,才把东西放好。 她们是心安了,可是这六个人身上却是穿着普通的衣物,面对凶险时,再也没有东西来保护他们了。 吴家小姐每天就是给他们喂药喂食,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倒也平静。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给病人洗澡之事,这事不经意间又传到朱姨娘的口中。 她以为这男人醒过来了。 她等这机会可是等了多少年了,听到消息便朝二叔那里跑。 九子中的老二洪田,字畋,外号老实人,本是执法堂副堂主。 在一个山冲里起三间青砖房住着,平时是鬼也没个上门的。 朱姨娘到时,二叔正用在那喝着小酒,喝着汉昌的山歌。 见到这婆娘来了,便放下酒杯见礼道:“什么风把朱姨娘吹来了?” 朱姨娘道:“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借一步说话?” 二叔望了她一眼道:“有啥事不能在这里说的呢?” 这老二洪田早年丧偶,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 重要的是这老光倱每回见自己,望着她那大胸的双眼,像个两个灯笼似的,朱姨娘当然知道他需要什么。 她走了过去,装着附耳说话的样儿,贴着他,让胸在他身上摩擦着,娇声道:“就那么点事儿,也不能开着门呀!” 二人进了门,朱姨娘四下观望一番,顺带闩上门。 洪田坐在卧榻上,她走过去坐在他腿上,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拿着他的手往胸口放。 她稣声道:“人家孤儿寡母的,尔个没良心的,也不来照顾一下。” 洪田奸笑道:“不是有耕地的?” 朱姨娘道:“那死鬼呀?能不能别提他,那三下汉,那跟没有,有啥子区别?说他俺就来气,床上不行,穿好衣服,让他去办点事,还啥也办不了,里里外外还不都得老娘一个人跑。” 洪田笑道:“那吾来耕一回试试。”如是一对露水夫妻,好不美满。 事毕,朱姨娘满足地笑了。 一会又长叹道:“吾家小子不争气,而大家却又向着那小[biǎo zǐ],尔说气人不气人。” 洪田一边系衣扣一边回话道:“尔讲的是那吴大小姐?她可得人心着呢,大伙都服她,跟她可没什么好争的,吾劝尔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朱姨娘:“那小[biǎo zǐ]可是骚着呢,家里借治病为名,偷养着汉子。大家还说她好话,这真是人同命不同!” 洪田道:“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尚未出阁,怎么可能会偷汉子,还养在家里!” 朱姨娘凑上前去道:“若是抓个现形的呢?” 洪田喃喃而语:“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朱姨娘浪笑道:“别人还说,尔是老实人,不会上老娘的床呢。说说吧,敢不敢去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洪田道:“若是真抓住了,按墨家家规,别说是拿墨眉风光了,只怕是小命都难保,吾有何不敢?” 朱姨娘浪笑道:“这才像个男人嘛!尔只需如此如此。” 洪田在她胸口捏了一把道:“尔可真毒!”朱姨娘浪笑着离去。 韩诗茹回到长沙郡中,把情况跟韩玄一讲,韩玄招左右讨论此事。 帐下主薄张守贫进言道:“墨家本是遵纪守法,还是交税大户,那钜子与郡主小姐是师姐妹,理应帮之。再说人家找郡小姐麻烦,不就是找长沙郡的麻烦么?此事有初一便有十五,长此下去,那如何得了?” 韩玄叹道:“某又何尝不知?故此招尔等商议!” 中郎将黄忠道:“太守以为如何?” 韩玄道:“眼下之计,吾当上表朝廷,可这天下局势太乱,上表有没有作用尚且不说,万一不仅没有用,反而因此获罪,连累诸公,如何是好?” 刘磐大笑道:“某受过的苦,又何止于此?此乃正义之事,太守若是有心,便按心意办理便是了,某保证不弃太守而偷生!” 骁勇善战的偏将军刘磐,乃是皇族,虽然受了刘表的影响,在此避难。 自己看重的黄忠,还是他的裨将军。 此番自己命黄忠为中朗将带领自己的卫兵,也多半是卖他面子。 此番有他表态,韩玄自然是心里有底了,乃修书一封。 投往京师议郎曹操处,又上修来一表,将事情陈述清楚。 别院的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吴家小姐带着几个人,上午修理中院的机关。 虽然这些东西,从小是她的必修课,对她来说是轻车熟路。 可这些玩意是体力活,累死个人不说,还不能出半点差错,自己可生活在这些箭矢之下呢。 下午要下山去给这次战斗中受伤的人治疗。 傍晚赶回别院,又要带着四个小婢女治疗这六个病人,这一天到晚像个轴承似的运转。 累得她一沾卧榻便睡,梦见那小哥醒了,带着自己和众女在河边放风筝,蓝天,白云,山花,冽泉……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救火……” 嘈杂的叫声在别院中顿起,前院的警钟长鸣。 她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穿起外套便朝外面走。 此时院中已经乱成一锅糨糊,前院火势大作,她提桶水便去帮忙。 柳妈道:“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小姐带人去守着那六个病人要紧,这里面有名堂。” 才说有名堂,这朱姨娘带着几十个人,冲了进来,帮着把火灭了。 柳妈心里清楚,这婆娘是来找事的,可是人家把帮着灭火,怎么也不能骂人家吧? 洪田过来见礼,道:“嫂夫人好!” 柳妈还了一个万福,侧身道:“洪副堂主好,这后半晚的,洪副堂主怎么恰好在山上?请到中院坐下喝茶吧,老身这就去煮点东西来与大伙儿充充饥,辛苦大伙了。” 别院上下皆忙,连脚受伤的琴奴,也拄着拐杖帮忙倒水。 洪田喝过一口水道:“嫂子,墨家乃是多事之秋,吾组织了五十来个习武的弟子,每晚分巡逻,这朱夫人家中进贼人,恰巧吾等打那经过,发现了贼人,那贼人朝山中逃窜而来,大伙便一路追了过来,追到山下时,朱夫人说是怕贼人对别院不利,某这才上得山来。” 柳妈道:“是么?那辛苦洪副堂主了!” 这事他没有说假话,至少表面上是这么回事。 大伙跟着说是这样,反而使柳妈下不得台,朱姨娘这次学乖巧了,一句话也不说。 洪田又道:“这上来一看,还真起火了,大伙儿便一起打火灭了,哦,小姐呢?怎么不见他人?不好,大伙快去看看小姐。” 大伙儿确实没见着小姐,有心人自然是煽风点火,这大伙便朝里冲。 柳妈急喝道:“小姐在后院,被老身安排守着病人呢!” 可等她说完,早有几个人冲进后院,跑得最快的当然是朱姨娘。 进门她便坐在了通往后院的门口。 她冲进房间,卧榻上睡着一个双眼紧闭的俏男人。 她明白死无对证的道理,于是一刀向男人砍去。剑奴一剑挑开其刀。 朱姨娘让过其剑,冷笑道:“那[biǎo zǐ]真偷藏野男人了。” 剑奴收剑道:“闭上尔之臭嘴,吾可容不得尔大放厥词!” 朱姨娘挺着胸,指着自己的胸膛,冲剑奴走去,嘴中叫道:“来呀,冲这里刺,尔个狗奴才!冲这里刺!” 剑奴望着她老是找麻烦,寻思着以自己这一刺,许能换来小姐过个安生日子。 她可真不客气,双手持剑,一招“迎风指柳”便朝朱姨娘刺去。 朱姨娘也练过几下的,这闪身一让,便让了过去。 剑奴招变“春风徐过”,又一剑横扫过去。 朱姨娘见她动真格的了,心中虚了下来,吓得一蹲身子便寻机逃走。 剑奴本也是发了狠要斩了这婆娘以绝后患的。 这一剑虽让她逃了性命,却把她的头发削掉半边。 这朱姨娘也顾不得这些,直接朝外冲。 冲到檐廊之下便大叫道:“不好了!杀人啦!杀人了!” 剑奴也不出屋,大伙冲到后院一看,这柳姨娘只有半边头发了,在那大骂着。 撒泼的样子滑稽得很,满院哄笑不止。 洪田道:“怎么回事!” 朱姨娘道:“剑奴那小贼人,以下犯上,拿剑杀本夫人!” 洪田道:“这还下得地,左右何在,与吾拿下,带回执法堂去。” 这门下弟子,岂敢违副堂主之命?一哄而上,朝剑奴所在的屋中奔去。 剑奴提剑站在门口,大声喝道:“尔敢!” 洪田大喝道:“吾堂堂的执法堂的副堂主,有何不敢?” 吴芷嫣站拿着墨眉,慢步走了出来。 众人行礼道:“见过小姐!” 吴芷嫣笑道:“不错,还知道有吾这小姐在!剑奴,说说是怎么回事!” 剑奴道:“吾在隔壁房中练剑,练累了休息之时,这朱姨娘进房行刺床上的病人,欲嫁祸于小姐,被吾发现,便去制止她,不料她也是习武之人,这打斗起来,婢子习艺不精,被她逃脱,恳请小姐责罚!” 吴芷嫣轻喝道:“朱姨娘,尔还有何话可说?” 朱姨娘何等人也?岂能被这小妞拦倒了? 但见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呸!”了一口,复哈哈大笑。 第八章重生之光 朱姨娘又寻思着。 是不是可以杀了这男人,让吴芷嫣有口说不清呢? 若让大伙冲进房去,自己有机会下手么,如何借这男人做文章么呢? 此番剑奴说出这男人来,正是她要的结果。 打蛇随棍子上,这是她的强项,心中暗笑,连“呸!”了几口。 接过话来道:“呸!吾看那床上之人,像是从吾家逃出来的贼人。这才上前去查看,岂料这小贱人提剑便刺,若不是本夫人闪得快,便要命送她手了,洪堂主可得为吾作主!” 吴芷嫣笑道:“尔不惜纵火,再强闯后院,原来是为了这几个病人而来!来人,带大伙去看病人,让她们看看三叔亲自把过脉的活死人!看他们能去偷东西与否。” 洪田见吴芷嫣把话挑明了,这事若是把柳老三扯在里面,自己定是捞不到好处的。 他更明白身边的人,只有自己和朱姨娘是一条心。 其它人在墨眉的指挥下,随时会杀向自己。 所以,他笑嘻嘻地出来打圆场道:“小姐请暂息雷霆之怒,吾等还真是受一个贼人所引,而上山来的,这个大伙可以作证!” 大伙当然作证,这是亲身经历的事实,于是院中众人纷纷证言。 剑奴走过去,跟吴芷嫣附耳说了些什么。 吴芷嫣迟疑了一阵,可是反过头来一想,剑奴说得也有理。 这个朱姨娘,不给她点样子看看,是会不断地挑事的。 她喝道:“墨眉在此,众弟子听令!” 这墨眉所至,有如黑子亲临,谁敢不从。 于是院中跪了一地,连柳妈也跪听小姐之令,朱姨娘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吴芷嫣很严厉地说道:“朱姨娘,尔是要背叛墨家了么?” 朱姨娘大笑道:“这墨眉本是吾儿之物,尔夺在手中罢了。为何要听尔之胡言?墨眉一死物也,落在尔这种贱人手中,却拿来呼长喝短,诸人怎么做吾管不着,可本夫人愿以死护墨门,绝不惯着尔这小贱人!” 吴芷嫣道:“尔平常骂本小姐,也不曾追究尔之罪,想不到此番竟欺师灭祖,来人,不罚不足以正门风,将这贼人拉到前堂,摆香案迎祖师爷,家法伺候!” 洪田抱拳道:“小姐,这要执行家法,不也该属下动手么?” 吴芷嫣道:“二叔若还知道自己是执法堂的,那是最好不过!” 这回可是玩笑开大了,这话一出口洪田便后悔了。 真是搬石头扎自己的脚,做不得声。 吴芷嫣此话一出,他头上开始见汗。 他只好站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朱姨娘,喝道:“左右与吾拿下朱姨娘!” 吴家小姐拿着墨眉望着他,一声不吭。 众人拿了朱姨娘,无人理会她撒泼谩骂,直拖到前院,按于地上。 洪田命人摆上香案,点上神香火烛,三片神纸请来祖师爷,三跪九叩之后道:“请家法!” 柳妈奉上一条头发、牛筋制成且用桐油浸过的鞭子。 洪田祭过鞭子,朱姨娘被吓傻了,一句话话也说不出来。 哭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鼻涕眼泪满嘴都是。 洪田让人把她按倒在地,用鞭子抽打她的背部、臀部。 这一鞭子下去,便是一条血印子,才打了三鞭便血内模糊。 吴芷嫣到底是心软,叫停道:“余下十七鞭先记着,下次若是再犯,一并罚之且逐出墨门,永不为用。” 吴浩倡听见娘亲上山,心知道不妙,欲追过去。 其父马大菜知道他娘是上山却闹事的,自是拦着他。 吴浩倡岂能不知她去干嘛的,便假装回房睡觉,从窗口翻身出来,投天岳山而去,路上正遇着将其娘抬下山墨门子弟。 吴浩倡拦下来验伤,忍不住流泪,梗咽着道:“这下手也太狠了些!” 洪田叹道:“见了墨眉不但不跪迎,还要出言侮辱,这顿打还是你二叔动的手,若是换作个执法弟子,这不知道轻重的一通乱打,怕是半年起不得床呢。” 有门下弟子道:“吴公子,要不是小姐求情,说是剩下十七鞭暂时记着,二十鞭子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吴浩倡道:“吾都不止一次说,吾不稀罕那墨眉,娘亲这又是何苦呢?” 什么样的苦,她朱姨娘都能吃,什么样的侮辱她朱姨娘都能受着! 就算是被千人圧万人骑,她也忍了! 她一心要为这小子抢来墨家,让他幸福平安地生活着,却换来这么一句话! 此际她再也忍不住了,嚎嚎大哭起来,谁也劝不住她! 急得吴浩倡直搓手,洪田道:“别哭了,这下半晚的,大山之中,莫要惹来了些不干净的玩意来,反倒不美。兄弟们辛苦一下,抬着她走吧。” 一行众人便下得山去。 次日单大伯上山来问昨夜之事,吴芷嫣反帮朱姨娘说了几句好话,免了她被逐出墨门之罪。 剑奴心中不快,不禁问道:“她多番害小姐,小姐为何要她说好话呢?” 吴芷嫣道:“小妹呀,尔须记着,得饶人处且饶人,莫把事情做绝了。逐她出门容易,可她一家,被逐之后,又能去哪里呢?没了庄田钱财,值此严冬,只怕会饿死在山中。过去了的事就让他过去,此事休要再提。” 柳妈道:“吃了此亏后,或许能安静一冬天,可本是山中狠,得势便猖狂,可要防着些。” 吴芷嫣笑了笑,不置可否,剑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莫要大意了。” 吴芷嫣道:“心清正,任他风雨满山楼,吾自泰然处之!能奈我何?” 柳劭睿归来,听了众人所述,反复寻思着,自己手上这点力量,能够保得住这墨家么? 保不住怎么办? 这人在江湖,不是说墨家不招惹别人,别人便不来理会自己的,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他便一个个地跟众兄弟商量,一个个地征求意见。 可眼下墨家人才凋零,要练人马,连个教头都没有,这要如何是好? 众人所说的意见,却无一条是中肯的,这真是可愁杀人也。 欧荔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愁眉不展,轻步过去柔声说道:“夫君呀,再苦再难,也不能表现出来,夫君可是眼下墨家唯一的希望呢!” 柳劭睿道:“为夫的岂有不知之理,可是眼下的实际情况是,五十名箭兵和五十名习武的器械手,伏击衡阳来的一百官兵,拼光了自己的队伍还只杀了人家二十余人。这么些年练部曲的结果,一经实战便全没了,如何是好!” 欧荔将他的头搂在胸口,轻轻抚其脸,柔声安慰道:“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想来定有办法的,夫君得先去看看小姐,开个墨家大会,然后建过个山顶小寨,多安机关、加强防守,先保住大伙的性命再说。” 柳劭睿长叹道:“这样有用么?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呢!” 欧荔道:“有用没用另说,稳定人心要紧!”于是柳劭睿依其言,上山去看看i上姐,商定之后,择日召开墨家大会。 众人至齐,吴芷嫣主持,着人先燔柴升烟,再加牲体于柴上焚烧。 单大伯举剑道:“墨门弟子依《周礼》以祭天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 门下弟子齐声叫着“哦、哦!”以助其威。 祭过天地山川及众神,于山顶择地砍树伐木,修理别院,另起总部。 墨家众人忙碌着,可是秋去冬来,已经是春节之后,大地早已琼妆漫裱。 他们尚不曾完成总部的建设,吴家大小姐望着这大雪发呆。 这白茫茫的一片,干干净净的,纯纯洁洁的,多么的美好呀! 可是,她却感到困惑,这大雪融化之后,墨家,自己,何去何从? 远处的庙里,传来一阵钟声,让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是不是该去看看那几个病人了。”有多才后人题《困惑》记曰: 云深封远道,隐迹自难寻。 却有疏钟响,风来寄好音。 山林,雪花,风声,昏暗,油灯,却没有丝毫诗意,只有那刺骨寒冷! 卧榻上的宁轩公子,魂游太虚归来,他费尽所有力气撑开双眼,朦胧的景象中,仿佛是看见了木质的天花,古老的丝绸帐,汉装的女人,听到叽哩呱啦的叫声。 可是当他想转转头,看一看身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身体却是丝毫都动弹不得。 无法得知是什么控制了身体,还有思维和意识。 如梦如幻却又像有点现实。 久居科技发达时空中的公子哥儿,神话体系只在传说与影视中见过,却不曾体会过,而此际却是...... 脑海中闪过那忽明忽暗的星星,漫天飞舞,随着时间的消逝,随风消沉开来。 空旷,只有无与伦比的空旷! 所有的感觉与思绪,伴随着疼痛,在若有若无的一丝脚步声中,再度消逝。 公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醒来与昏睡。 慢慢地,这景象便变成了常景,现在都不再觉得吓人了。 莫叹今夕,莫思旧年。人生不过是,几度苏醒,几度沉睡。 一次强似一次,便是成长;一次弱如一次,你怕也没用。 反复几度,再次醒来,婉若混沌初开。 虽是双眼朦胧,全身乏力,却至少能偏偏头,张开双眼看看那床不似床,桌不是桌的场景。 又曾几度在黑暗中探索,脑海中不时闪过那句话:“是男人,就算是要死,也要站着死,也要搞清楚这是为什么。” 但伴着像蚂蚁啃一样的疼痛,不!更准确地说,是蚂蚁在嚼的那种感受和头痛欲裂之后失落了一切的昏睡。 当再次睁开久闭的双眸,望着那木质的天花板,那粗糙的木板下,是白色丝质统帐。 咬咬牙,用尽所有的力气,终于偏了一下头,仔细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古老的窗户外,是那阵阵呼啸的风声,嘶哑张扬,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 陌生的房子,青色砖墙夹着米黄石灰缝,在羊皮风罩的油灯里,那昏黄火光中透着一丝幽怨,闪烁不定的灯花下,发黑的案台,诉说着古老的情怀。 倒映在身前,一个长长的倩影,冷清而幽森,活脱脱就是那神话剧中鬼府的场景。 想押一下自己,也没能办到,只是脑中越乱越想,越想越怕。 饶是胆大,也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死了?没死?前尘往事的某些片段却像电影一样飞快而杂乱的闪过,是不是孟婆忘记给汤? 就算是死了,这到底是哪里,过了桥没有,也得搞个清楚明白,是不是? 不受控制的一切,如高空中自由落体,随着脑袋加速度般的疼痛,再一次晕迷过去。 一醒一睡,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似乎有点起色。 咬咬牙关,于是双手撑着睡榻,虽然是怎么样也爬不起来,用尽生平之气力,双肘拼尽吃奶的力,也只起到一半,“咚”的一声闷响,又跌下去。 能动,至少是有希望了。 而这一响,眼前的影子刹的一下长了起来。 公子见到那飘逸的白色丝绸嵌着黑色的衣襟,还略带几分幼稚的脸上,挂着一丝兴奋。 公子第一次真正见到人,活人,一个汉装的女人! 突现床前,还叽哩呱呱一通。 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少女。 可恨不?曾几何时,在上学那会,还是学校语言艺术小组创始人,会说几十个地方的方言的公子哥儿,而此际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有一点让人感到些许慰藉的,至少听小姐姐那语调语气,似乎没有恶意,倒像是有几分关切。 她先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宁轩公子的额头,然后回过头,她朝外面连叫几声,声量有限,却透着一股威严。 不大一会儿工夫,过来四个女孩,看装扮或许是手下或者下人。 她们走过来,又是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其中的两个小丫头把公子扶起来,另一个给背后垫上软靠枕,让公子半坐起来。 第九章别院品梅 公子能想起来自己是谁,过往的一切都在脑海中。 可是此际,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他却是傻眼了。 还好,终于让自己坐了起来,他费劲地睁开双眼,像个初出世的小孩一样,贪心地望着周边的一切。 因为他需要了解周边的这个世界,他想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他太需要了。 听着木屐轻踏青砖地板的声音,一个婷婷玉立的小丫头,拿来一个黑不溜湫的脸盆架慢步而入,另一个素衣的小丫头将一个黄铜面盆,轻轻地放在脸盆架上。 飞快地拧一快丝质手帕,交给白衣黑襟的女子。 白衣黑襟女子便轻步向前,微屈身子,轻柔地帮公子擦着脸。 一股暖流直涌心头,作为一个平凡的男人,从小到大,何时有过这般待遇,这到底是怎么啦? 公子心中自是说不清道不明,索性半闭双目,享受起那份温存来。 人嘛,说来也奇怪,明明感觉到了,却难以用文字表达的。好在有多情才子作四六句以记之: 温存语调,姣俏仪容。 妙姬之姿,俊美不差玄女;弱柳之势,婀娜略胜琼宫。 气息均匀,有如三山圣母;兰麝飘渺,或借吴地清风。 丝巾滑嫩,暖阳亲肤之感;手法轻柔,春雨润物之功。 不羡溪边钓客,懒看乱世英雄。 将何以?桂前执斧,生死从容。 又风雅后人题《吴大小姐》赞道: 一点兰心感至情,虚窗夜夜月分明。 冰姿玉骨谁堪比,十二层楼望碧城。 几个人翻来复去,给喂了些汤药、小米汤之类的,又给盖好被子,还里里外外的将被子压实,也难为几个俏佳人,悉心照料一陌生粗老爷们。 那吴家小姐几次似是想问些什么,无奈公子一句也听不懂。 她看着他那苍白的脸上泛着这无奈的笑容,也不追问,只是让他睡好。 公子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乱说一通,最后留下一人,其他人离开了。 这男人竟然奇迹般地醒来,剑奴便去与妈妈说这事。 柳妈听了这情况,心中一惊,蹙眉道:“尔在此等等,为娘的去去就来。” 说完便跑到房中探看一番,见床上的这公子爷还真奇迹般地奇迹般地苏醒了。 她不禁蹙眉暗思,俗语道是大难之人必有后福。 这几个人,连柳三叔都认为没得治的,这还能坐得起来了,真个不得了。 柳妈又思,这可是个值得冒险的机会,或许这爷们便是自己改变地位的关键所在。 想及此处,便对小姐说:“小姐乃千金之躯,些许小事,就让剑奴来做就行了。” 吴芷嫣道:“也行,还真是累人,再说他算是醒了,吾守这里也不好,毕竟是男女有别。” 柳妈应了声:“小姐说的在理。”便辞了小姐。 回到后院灶房,对剑奴说:“女儿,尔且过来,娘亲跟尔说个事儿。” 剑奴走了过去,柳妈望了望周边,又跑到门外看了看,把门关了起来。 她悄悄地对剑奴说道:“天降异象,得此六人,那日归屋之后,异象随即消散。妈妈常思,此人或许是大贵之人,尔若好好要把握机会,每日给他洗洗擦擦,吾等本是侍婢之身,休要顾及男女之别,莫怕生米煮成熟饭。” 又将该如何如何做之事,细细讲来,那剑奴常在小姐身边,也没见过几个男子,哪里知道人间许多事,被说得小鹿乱蹦,一脸绯红,低头以袖遮羞。 柳妈却嗔骂道:“也是个没出息的小蹄子!一盆狗肉,上不是正席儿。” 剑奴年纪尚小,突听这男女之事,便是一脸绯红,受了些骂也不敢回嘴,好不容易挨到那妇人说完,以袖遮脸,一溜烟似的跑出灶房去。 只有柳妈在那摇头独自叹息。 剑奴躲在一无人之处,好不容易才平静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良久之后才回房,捡了些东西,便去换那吴家小姐的班。 多少个日夜,故乡的风云,亲人的问候,朋友的笑语…… 对于公子来说,此际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此时的境况,一身乏力的他,除了酸痛,便只有孤独与落寞! 绝望与希望,那万丈红尘中的寂了,谁曾真正了解? 几许叹息! 好在有一个小丫头守着,又能见到那个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的白衣女子,她每天早、晚各来切一次脉。 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还是浑身酸痛,但在药石之下,体力却是一日好过一日。 经历月余,有人扶总算能下地走两步了。 不知是不是曾经接受基因改编的原因,总感觉力气越来越大,睡眠很好。 入睡快不说,还总是睡不醒。 难道是老西把年龄给归零了?要从幼儿开始成长过? 在经历过生死的考量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了,突然脑中闪过这些问题。 也不知道自己队伍里的那几个姑娘是不是这样。 是生是死,在哪里,还好么? 真是对不住,到这时候,这个时候才想起她们。 这么久了,才想到她们,公子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他有些迷茫,或许是充满了利益的时代里,队友间缺少信任吧! 危难之中,最想见的总是值得依靠的人。 这或许是自私,或许是天性。 可是当人面对一个无法解开的局。 生死两不知的情况下,要去关心别人,实在是有点太伟大了。 常人应是做不来的,至少他做不到。 这时大局稍稳,公子突然意识到,那些个一起没呆多久却共同经历过生死经历的队友,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没想到不打紧,但这时想到了,便开始着急。 他却苦于与身边的女子交流不了,无法打听。 多少次想起床,却因异常酸痛,也没能成功。 个中苦楚与煎熬,说与谁知? 剑奴在院中练着剑,一套古怪的剑法,也不知道白发师太是在哪里学来的。 这所谓的回风十三式,说是剑法却是砍切章法多,刺挑技法少,说是刀法,却又非得使剑不可。若说是走刚猛的路数,那应该是男人练的。 可一路传下来,都是女的,剑奴心中不解,多次询问白发师太,却也没得到一个确切的说法。 说来简单,十三式练来,身随剑走,以身御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调整呼吸之法,意与气合,气与神合。 要不动静若山峦,若动侧手、眼、身、法、步齐动,将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字决用尽。 剑法本身并不讲常规的刚柔相济,反而要求速度与力量。 要求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剑似飞凤,由此方称其妙。 剑奴已经练习多年,一招一式,练起来威猛无比,可是怎么也连不起来,无法融会贯通。 用小姐的话说,那是一点边也没摸着,枉自嗟叹不已。 公子好不容易独自下了床,便试着朝外走,想去找找看。 剑奴听到房中有动静,快步跑进去扶着公子坐下,示意让他别动。 不大一会剑奴便打来水,让其洗过脸。 公子又想朝外走,剑奴笑着摆手,表示不同意。 他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想找点能交流的线索。 可这烟砖(青砖)砌筑的房间里,家具简单朴雅到一张床也没有,原来自己睡的只是个卧榻而已,房中除了一个案不像案、桌不像桌的东西,就只有几个鼓凳了。 心中不禁想到,一幅字画也没有,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而丫头式样的人,却穿得起丝绸衣物,岂不怪哉? 并且还是都是古装,像是在演电影似的,这到底是哪里? 而这青砖,秦砖汉瓦,乃是中国特有之物,而众女皆是黄皮肤黑眼睛。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之好。 到底怎么回事,心中千万个问号。 世间幸运,莫过如此,有人无条件的服侍,包吃包住包治疗,还有美女守护。 人世最大的无助,也莫过如此,所有身边的一切,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剑奴也看不懂眼前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让人打得经脉尽断,又为什么会恢复得如此之快,还有那古怪的包袱…… 自己问他,他也从不回话,像是失声之人,这一切皆是谜一样的存在。 公子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好,那剑奴也跟着他饮食起居。 当公子靠床坐着时,她便拿着一把破剑在那房里练劈砍。 让对剑术也略知一二的公子感到奇怪的是,那女子时而单手把剑,时而双手相持当刀砍,很快地砍着,活突突的像个回合制游戏里的人物,一下一下地砍着…… 直到累个汗流浃背才停,然后朝他笑笑,洗脸换衣后,前来跟他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当睡下去时,那小姑娘便到外面练那剑,公子耳力极佳,总能听到剑身划过空气发出的龙吟之声与她喘息之声交响。 每日如此,这就算聪明过人,记忆力世间少有的公子哥儿,既听不懂这从没有听过的话来,也看不懂这里的一切。 如此又过了月余,公子身体恢复得倒是很快,已能下地活动了,那剑奴也不再阻止其行动,反而扶着他到外面走走。 哇!好美的一个所在,与室内简直是两重天。 偌大的一个院子,苇席石廊,假山鱼池,亭榭角楼,无处不精细,无处不透着灵气。 与室中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天空不时有鸟雀飞过,檐口玲珑倒挂,院中琼枝暗香,地面积雪愈尺。 第一次见阳光,公子不禁伸了个懒腰,享受那份久违的自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公子脑海中却浮出辛弃疾的《念奴娇·梅》来:“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 抬头看着竹篾编的窗棂板,终于明白为何从里面看不到天亮与否。 不禁哑然一笑。 到处走走,心思或许能找点线索,然而这周边的这一切,却都是如此的陌生。 心中虽急,却是半点也不敢乱来,加上言语不通,更是无从打听了。 一连数日,天天如此,才出来时的那份新鲜感荡然无存,心中难免暗自着急。 又是一天中午时分,外面飘洒着雪花,公子却是坐卧不安,便同那丫头一起到院中看雪,倚栏良久,突见一丫头妆扮的女子带着文房四宝,来到院中小亭。 公子看看身边的佩剑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总是剑不离身的。 十四五岁的样子,微微颔首,脸上略带一丝羞涩。 乌黑发亮的一头秀发,雁簪成一个含烟髻;一双眼睛明亮动人。 见公子在看她,她便冲他一笑,那双眼睛便会弯起来,还真有份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绯红的小脸蛋,掩饰不住那娇嫩的肌肤,一身素色丝绸汉服,衬托着凹凸有致的身材。 一米六五以上的个头,虽是素色仆装却一点也不显粗糙。 脚上一双绣花棉鞋儿,伴着她轻盈的步伐,走起路来,总是悄无声息的。 公子又望望那个画画的小丫头,但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红梅,那出神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个独立的世界。 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裙幅褶褶如雪,又似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三千青丝散开,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略施粉黛,只增颜色。 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营造出一种肌肤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整个人好似随风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晶雪。 时而手持画笔低头挥抹,时而仰望天空,偶尔还退数步看看画板。 公子心中难免好奇,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到近处细细看来。 她专注着画画,也不曾理会有人过来,画毕便使用汉隶且是繁体字落款为:“抬头见喜,画奴弄墨于汉昌悬,戊午年冬。” 公子观之,不免心中大惊! 第十章重上小学 公子见那小丫头用心地画着一幅梅花图,工笔甚佳,诗情入眼,乃是难得一见的佳作,至少自己没那水平。 可是这落款却不免使人大惊,汉昌懸,“懸”字不是充“县”么?汉昌县?不会是在平江吧?这怎么可能? 公子忍不住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再看看那些字。 可真没看错,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擦了擦眼眼,再看落款,可字就是字。 任你再擦一千次眼睛,他还是那几个字,惊讶之余,他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还真得感谢始皇帝的“书同文”,这下有文字这媒介作为交流工具了,总算能看到一丝希望了。 当然,也要感谢自己曾经的努力,有些文字功底,这些字还能认得一些。 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方法来,心中便生一主意。 转念一想,要怎么开口,才能笔谈? 这女的穿着与身边这丫头一样,明显不是主人。 要怎么样做,才能引出她主人出来呢? 公子正在思索间,剑奴便轻轻地拍了拍一下画奴的香肩,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画画少女先是一惊,然后回了句话,见公子立于身后侧。 她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手在胸前右下侧上下移动,同时略作鞠躬的姿势,口中轻声说了两句话。 公子听不懂,却看得清,更觉得奇怪,这万福礼之标准,还真像是受过培训似的。 公子看了看天,看了看桌子,心中突然明朗。 却想着怎么还这个礼呢,想着当年父辈教自己作揖的场景。 于是右手握拳,左手成掌,对右拳一包(或一盖,这样的作揖手势是“吉拜),便向画画的丫头作一长揖,指指桌子,又指了指自己。 那丫头望着公子这滑稽样子,强忍着差点出声笑容,用手抱着嘴儿,又慌忙间摆摆手。 她似是回避什么,避开式的转一下身,又点了点头,说了句什么,便重新铺上一张素帛,示意让公子来。 这要怎么办呢,学建筑工程出身的公子,当年进修建筑学的现场写生课,可从来没及过格。 这下要画画,那不是赶着鸭子上架? 这可是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哪有放弃之理呢? 公子心中独自盘算着,要解开目前所有的谜团。 这群女人至关重要,对付女人,要怎么办?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叫,要表现,要表现,一定要有所表现,绝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可是……哎!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也。 公子想要画画,自己画画本是半吊子水平! 哎,想在曾经求学之时,讲究的是学个全面,学得广而不精。 好在进修建筑学时也曾系统的补习过一些东西,便拿起毛笔,构思起来。 也不敢画工笔,便画了一幅大写意的梅花,定睛一看,有点像,却不怎么样。 心想管他吧,反正自己就这水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题点什么,最好是一鸣惊人的,可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什么心情题诗作对? 苦想小半天也没作出首有意境的诗或词,只得凭基础水平硬凑一首《寒梅》题了上去: 雪里枝枝秀,风中朵朵新。 一丛遗绿萼,谁复辨芳真。 并落款宁轩公子于汉昌,戊午年冬。画毕,指了指画,示意让她们看看。 画奴望了望,摇了摇大拇指,说了几句什么,又对身边的女孩说了几句,便一溜烟似的跑了。 墨迹难干,但外面又冷,也不知道她去干嘛去了。 呆了一会,公子便开始咳嗽,剑奴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卧室,公子点头,剑奴便引着其回到房间。 约摸盏茶的工夫,那白衣黑襟的吴家小姐姐便带着三个丫鬟,当然,那个画奴的也在其中,拿着文房四宝,到公子房里来。 双方见过礼后,便开始笔谈。 以前总是害怕直直地盯着女孩家看,显得自己好像有多好色似的。 老记得夫子曾经道是非礼勿视,可不,这下才看清,“哇,好个俏佳人”公子暗自惊叹。 若问吴芷嫣长得怎么个巧妙模样,那是: 一身月白丝衣,黑襟嵌襄,搭上雪羽肩,里衬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绣水纹无名花,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及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大大的琉璃眼睛,闪闪发亮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开阂间瞬逝殊璃。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飘然如仙。 世间还真有如此女子,胖一分则过,瘦一分则不足。 任凭他公子阅人无数,也不禁暗自叹息,世间还有如此精致的小娘子。 有后世风流才子题《妙佳人》赞曰: 临池独见月初横,雾里娇花不胜情。 闻道巫山无限好,几番云雨梦中行。 至于手谈,很多字公子是认得的,当然也有很多字因笔画太过繁杂而不认识。 写就更麻烦,有时要写个东西,不会写繁体字,用队友吴颖的话说就做死的想其同义词、近义词,搜肠刮肚,好不艰难。 白衣黑襟的吴芷嫣写道:“借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何故流落至此?” 公子一看,难得一见的一手篆书,字迹秀雅,可是全是繁体,从右至左坚排,文不标点,这个可费神,连读带猜,小半天才搞懂个大概的意思。 心中问题千万,真不知从何说起。 又不明白此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突然想起古人云“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而此时自己到底在哪都不知道,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来路不明吧? 他想到此处写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文字,人称宁轩公子,或受抬爱称之文少,汉昌人氏,却是自幼在海外长大,少习乡音,小姐能用隶书否?在下久不居中土,篆书生疏,还望海涵。” 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风俗习惯,更不懂如何称呼,见她们是写繁体字的,只好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小姐姐,贵姓芳名。” 吴芷嫣蘸了一笔墨水,挥笔欲写,却抬起头来,冲着公子望了一眼,点头微微一笑。 仿佛是有意让公子心醉,又低头轻转玉腕,就用隶书写道:“奴家姓吴,名芷嫣。” 公子实在是有太多问题要问,但不知道这要是一通乱说,会带来什么后果。 心里没底,只好慢慢地问:“尊府所在何处?” 吴芷嫣写道:“吾等身处汉昌县雷公山中。” 这雷公山不就是天岳幕阜山的古称么? 她越写公子越惊,公子又写:“借问今夕是何年,余尚有五位同伴,吴小姐可曾见到?” 吴芷嫣写道:“今岁乃光和元年,熹平七年正月,西厢房中,尚有五位昏迷之女,想来应该是阁下之友。” 望着案上的字迹,公子哥心中宛如晴天霹雳。 看着吴家小姐写下的那些字,“惊若木鸡”可能就是给这个时候的公子量身定制的成语了。 呆了半晌,直到剑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扯了扯他的衣服,才把他从发呆中拉了回来。 公子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现在是汉代的光和元年,确定没搞错吧?雷公山?那不是天岳幕阜山?” 一再仔细地看着那些字,可确实是这么写的。 一个字也没看错,这下这哥们就是真傻了,摸摸额头,却也还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了? 方才记得,那些天带着五个强悍的女子,在海中,在岛上,聊着百慕大穿越之事,谈笑风生。 然而一夜暴雨狂风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之时,一个穿汉服的人,用文言文告诉自己,身在汉朝,这是玩的哪一曲,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些? “她娘的,搞什么名堂?”公子不由得暴起粗口来,心中却骂道:“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老子宰了你,该死的老西。” 吴芷嫣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样子,眉头轻皱,挥笔写道:“公子所言何事?” 把素帛推到公子眼前,剑奴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公子押了押自己,“哇!”还真痛。吴芷嫣惊讶地看着他,真心不知这是怎么了。 公子望着吴大小姐一副看不懂自己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暗暗思道,别说你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自己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那五个丫头在捉弄自己?还是老西安排的又一种试验? 来此之前,包括基因改造等试验已经做了整整五年,这次又要做什么? 要解开这个谜团,还是先见到她们再说,想到此处,便写道:“我那五个同伴,怎么样了,不要紧不?” 吴芷嫣也感到诧异,这看起来是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为什么会用却是用“我”来代指自己,而不是用余? 当然,她也不会明着说什么! 她又写道:“公子体质之独特,乃芷嫣平生未见,脉象来迟去缓,而体无寒邪之状,药石所至,每有起色。故醒得早,恢复得也快。五位姑娘,体质性阴,与公子相去甚远,但其中有三人体质也大异于常人,应该能马上能苏醒了,另外两个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醒过来可能要慢一些。” 公子写道:“我可以去看看那五位姑娘么?” 吴芷嫣写了个“行”,本来还想写点什么的,桌上的素帛已用完,只好带公子往西厢房去。 公子随着吴小姐踏着青砖铺成的地面,穿过画廊,进入西厢房中。 入眼中间一个起居室,左边房中卧榻上睡着车宁、阮远与吴颖,右边房中卧榻上睡着马静与方致,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掀开被子一个个地仔细检查。 见她们一个个的全胳膊全腿的,又把把脉象,气息也均匀,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吴芷嫣她们一脸诧异地望着公子,对于她们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掀女人的被子的,并且一掀就是五铺。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公子这下倒是放心不少,她们虽然还在昏睡,怎么押也不醒,但都是全胳膊全腿的。 见吴芷嫣她们这样子,他冲她歉意地笑了笑,又向她作揖表示谢意。 吴芷嫣便回了个万福礼,过一好一会,她又找来一木片,写道:“走吧,别在这里影响五位美姬歇息。” 别了五女,回到房中。 众人皆散,只有剑奴陪在身边。 公子也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望着自己身上的丝质汉服,寻思个中道理。 在此府中不曾见到一件棉织品,所见到的都是一些汉装的人,不是丝绸便是麻料,说着听不懂的话,吃的也不是煮的就是炖的食物。 还不得不让人相信,就是在汉朝了。 更让人惊奇的是,自己头发已经过肩,而五个小妞发已过披背,这寸头要长到这样得多久?难道过了那么久? 可这又去问谁呢? 太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斩不断,理还乱。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芷嫣便找来更多的帛、小木片、竹片,写上字,教公子说话和写字。 怎么学呢,看官您上小学一年级怎么学的,这里就是怎么样学的,只是没有粉笔黑板罢了。 天天如此,每日都忙到天黑时分,吴芷嫣方才回房。 那些繁体字,本来也认识不少,千把几百个怕也是有的,加上这一学习,很快便能看懂那些个古书,每天写写画画。 只是能拿到手的帛少,木简能记之事不多,但那些篆书,的确是难写。 最难的是要记着一些事物难,要忘记却是更难,古文中可没有“她”、“她们”、“您”等等字和词,自己得时刻得记着,这让人好不烦闷。 “吾”字还不能作宾语,公子更是醉得不轻。 更有千千心结未解,为什么自己醒过来这么久,她们却人事不知道? 第十一章众女苏醒 公子自是放心不下那五位队友,每日到西厢房中陪陪她们。 虽然也做不了什么,可是总是觉得看着才安心。 他也没办法做什么,摸一下脉,知道她们还有心跳! 除此之外,却什么也不懂,更别说是对她们有所帮助了。 剑奴望着公子哥儿老往那西厢房跑,胸中总有一股莫名之气。 她过来扯着公子道:“公子只管安心习字读书,小姐已安排下人守着西厢房,若五位小姐苏醒,便会有人来叫公子的。” 公子能说什么呢?只好跟着回房。 众女终于是醒了,可是体质弱,醒了昏,昏了醒。 公子每天来看她们,平常没注意这几个男人婆。 这一场病下来,一个个的纤弱了许多,看着也没那么讨厌了。 不知道是看久了就习惯了,还是男人天生疼爱娇小之人。 总之此时看到她们,就连吴颖也没那么恶心了,特别的车宁和马静,还是多少还有点可爱,有点让人心疼。 有事没事的,也一个个的给她们擦擦脸,说说话。 等她们意识清醒,公子把所见所闻说与其听。 可时间一长,就让人不胜其烦了,一句话讲五次,相当于背台词。 加上这里与原来生活过的环境多有不同,很多事情都在意料之外。 五女更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闪烁不定的眼睛里,好像在者提防点什么似的,这更使人郁闷。 山中天气异常寒冷,从第一次出门,至此时就没融化过,这是演雪山传奇? 这里是别院,难得见到个生人,更难得的是到室外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健康状态有了些起色,这里一问,那里一问。 可是公子也没有什么见解可跟他们说的,几句现话,说来说去,如果这话是剩饭,怕是早臭了。 过了一段时间,公子已基本上复原,便哄着服侍自己的剑奴,找来两把柴刀。 剑奴问公子:“公子这是要干嘛去呢?”公子笑而不语。 剑奴也不懂公子要柴刀干嘛,问他又不说,只得去找柳妈要来一把,跟着他出了院子。 在雪山中砍来一些毛竹,又找来一些松木和杉木的板子。 公子就“噼里啪啦”一顿乱砍乱订,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做了五把轮椅。 这个冬天似是特别定制的,长得超出公子的想象。 过了这么些时间,外面的雪刚刚开始融化。 而众女子却身体状态还是不理想,情况最好的阮远刚刚能扶着东西走走。 公子与吴芷嫣说了自己的想法,带着轮椅,到西厢房,想接他们到外面透透气。 让她们自己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别老用有色眼光看自己。 吴颖看到公子带着众女推着轮椅而来,条件反射般地尖叫起来:“这是要干嘛?” 公子微笑着说:“推着你到外面去走走呸,还能干嘛呀,难不成用这玩意儿,将你拉到湖北去兑脱头干鱼?” 吴颖没好气地叫道:“碰哒你个鬼,小女子年纪轻轻的,打死我也不坐咯个轮椅。” 睡在吴颖旁边的方致吃力地笑道:“请讲普通话,你那长沙口音实在是听不习惯。” 车宁刚坐好,见公子怔怔地站那,便出来解围道:“妹子,多理解些,我们一时半会就也走不了,队长也不容易,你看看窗外,那冰天雪地的,能做来这玩意,他也算是尽心了,还是听队长的吧,也别让这里的主人笑话,你看这椅子还蛮结实的嘛。” 说完便拍了拍这轮椅。 吴颖犟嘴道:“我才不要呢,老娘宁死不从。” 这句老娘,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吴芷嫣让一个打杂的老妈子把火加大些,烧得一房暧暧的。 四个小姑娘把她们一个个的扶上轮椅,推到起居室中,唯有吴颖死活不肯坐。 公子走过去安慰她,吴颖一把扯住他,用刁钻的眼神望着他,细声的质问道:“到底要把姑奶奶怎么样?说实话,别跟我扯那没用的穿越,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公子无奈地摇头苦笑道:“我也不信,但愿不是。” 吴颖继续她的质问:“那就老实交代,这些演员又是哪里弄来的?” 公子本来就特不喜欢她,听她在此乱说,除了一味的苦笑与摇头,又能解释什么。 他只好压低声音道:“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自然是不知外面的情况,外面大雪封山,院边砍竹子时,见到的乃是白茫茫的一片,路都看不到,更别谈下山去摸情况。若是不信,你且上轮椅,自己到外面去看看嘛。” 吴颖就是不饶人,几乎是叫着说:“我信您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老实说,到底是你还是老西策划的这一幕?” 公子不由得叹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等你好了,你有脚并且还能打,自己去闯,若能见到老西,你质问他去。我是比你先醒,可就目前的体力,我也不敢下山去查探,大家同样是困在这雪山之中,一切都不清楚,在某些方面来说,对目前处境的认知,我与你是一样。” 吴颖如个泄气的皮球,茫然道:“你不会把是要把这几个如花似玉的特种军团的军花困在这里当xìng nú吧?” 公子不禁被她逗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下来。 反问她:“如花似玉的?您若是如花?哪个又是似玉?” 吴颖摇着那拨浪鼓一样头说:“也不像,那几个说话奇怪的女子,好像不是你能控制的。” 公子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她教我说她们话了,字是汉字,却是繁体字。就凭我对古文的了解,她们才是真正的古文专家,他们说话和写字,半个后世出来的字都不曾见到。” 吴颖又问:“那她告诉你什么了?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公子回答说:“她说现在是汉朝,这里是汉昌的雷公山中,也就是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南江镇的天岳山中。她们若是演员,可水平真不低,一手篆书写得炉火纯青,讲的是古音,见面行的是万福礼。” 吴颖鼓着一对有点渗白的腮邦儿说:“逗,继续逗,汉朝?平江?您说您是皇上好了,那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妃子、才人了。” 公子本是自顾不暇,欲帮众人却被猜疑,这让他不胜其烦。 逃离也许是他此际最想要的结果了,正如他曾题的《逆境》所述: 痴望明月复长思,一己浮沉可问谁。 恨不身生双羽翼,青云万里任飞驰。 跟吴颖可是真的扯不清,可眼下又没办法回避这些话题。 用置换性思维想想,在这个环境下,遇谁着也话多。 他只好压着性子跟她说:“平江离值勤的海域十万八千里,这谈是扯的确实也是有点远。不过我知道真就那么多,信也好,不信也罢,你上轮椅自己看去,别老是逼问我,我说了你又说我骗人。” 吴颖要强,想着自己上轮骑,动了动,疼得差点掉下泪来,长叹道:“哎,敢情问谁是好,生与死,均是身不由己。” 公子是真被她搞烦了,便说:“我不确定是什么情况,目前六个空着手带着病的人,什么也干不了。要是她要害我们,我们昏睡之时,将我们烧成灰也不过是一壶汽油加根火柴的事。能够醒来,比什么都重要,大家就随遇而安吧。” 车宁也说:“队长说得对,你就别使性子了。” 吴颖犹自使着小性子,噘着小嘴道:“哼,好吧,信你一次,来抱我。” 公子抬头道:“这怎么可能?” 这个吴颖哪有这么麻烦呢,一大姑娘家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未婚青年去抱? 搂搂抱抱,这算什么嘛,让别人误解有多大的影响哦。 可当公子看到她那含泪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软,只好带微笑柔声说道:“大家都是小丫头抱的,何必一定要我抱呢?再说了,一个大姑娘家的,实在是不方便。” 方致实在是忍不住了,被呛得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抱着嘴说:“方才怕他把你当xìng nú,现在又要他抱,有首歌怎么唱来着的?” 阮远原本是公子哥最忠实的粉丝,心中早就不满吴颖的做派了,好不容易有个话头,便“哼哼”道:“女人心,海底针。” 吴颖也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妞,好像你是男人婆一样的。哼,我就要他抱,此一时,彼一时也。” 方致贼贼的笑道说:“你的此一时与彼一时只差几秒钟,请原谅我的笨,反应不过来,但愿队长可以。” 吴颖望着天花板说:“如果真是穿越了,众姐妹怎么说我不知道,反正到了这么个地方,在这么个未开化的时代,这里的男子我是肯定不要的,这一生就赖着他了,若是一定要死,也先做几天真女人再说。” 经吴颖这一番胡搅蛮缠,公子忍不住想,这女人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才反应那么激烈,生怕自己占她便宜,这会又说要赖自己,这是怎么了? 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愣了一会,征征地说道:“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文才武功、相貌堂堂的男子汉一抓一大把,非要赖我干嘛?若是真在汉代,我抱你上轮椅,他们不把我当怪物看才怪,本少爷是队长,不是你老公。” 说完用余光瞟向吴芷嫣她们。 马静嘻嘻的逗笑道:“如果真穿越了,老公是宦官的俗称,嘻嘻……” 众人皆哄笑不止,车宁望了马静一眼,说道:“一向以温存见长的马静,也开这种玩笑,真是的。老公也可是老年人,《三国志·魏志·邓艾传》记载有‘七十老公,反欲何求’之语。” 方致长长的叹息,突然丢了一句:“女兵的名声就是你这种人败坏的。还有,这种情况下你也能笑得出来,我真服了。” 吴颖一本正经地说:“掉了脑袋碗大的疤,好大个事,为什么不能笑?她们是说,不是老公,可以是丈夫,大家是这个意思吧?古代的男人我可真不要,三观不一,审美不一样,据说好几个月洗一次澡,要同睡一个床,想想就恶心,要是非嫁个那样的人,我宁愿去死。” 公子心思,死是死不了的,这么大的事故都没死,还有什么能为难我们的。 再说吧,要是老西真要是想让这班人死,谁逃得掉呢? 但真要是在汉末,还真让娶这那五个男人婆,还不把我劈了分? 这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双手抱怀,往后退了几步。 众女隔了一个房间,那边是看不到这情况,只有阮远能斜着看到这边,便坐在门外嘻嘻嬉笑个不停。 吴颖见阮远笑话她,便鼓着两个粉腮嚷嚷道:“笑什么笑,你不愿意赖最好,少一个人抢就能多陪我一点。” 说罢,又白了公子一眼道:“还退,还退,还真怕老娘吃了您不成?” 公子让剑奴去扶,吴颖说什么也不肯,车宁估计是被闹得有些烦了,便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是在哪种情况下,我们之间就你一个男人,还指望你立足的,别婆婆妈妈的了。” 公子是真郁闷,这还是自己的错? 望了望吴芷嫣,她似是看懂了是怎么回事,倒也显得大方。 她含笑点点头,拨了拨几个火盆,加了点炭,命人倒上温水,摆上点糕点花生。 说她是反正听不懂在说什么,便别过众人而去。 公子望着她离去,摇了摇头,只好让剑奴用蚕丝被子铺好一把椅子,抱着吴颖到起居室。 众人笑个不停,吴颖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还问:“那小姑娘说什么?” 公子道:“她听不懂话,所以离开了。” 说完欲推着她们朝外走,吴颖却抓住其手道:“你小子当心点,女人要是醋意大发,杀了你煮着吃了,那也不是没可能的,甚至是骨头都不给留,可不要到处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第十二章胡思乱想 公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凉意顿时从心底而生,涌上心来,顿时感受到了女人间直觉和心机的可怕! 可又能说什么呢?只有无可奈何。 他便装个听不懂的,跟四个丫头说了一声,推着各人出了西厢房。 到在前院门口转了一圈,指着白皑皑的山峰说:“各自看吧,这就是目前的生活环境。” 众人顺着宁轩公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个表情各异,眼神中却流露出同一种信号,那时带着恐慌的绝望,皆不言语。 空气仿佛在这一时刻凝结! 雪后欲晴的天空,蓝底托着白云朵朵,树枝上的积雪随风轻舞,仿佛天上的白云散落到了树上,可是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人间美景。 良久之后,才这里望望,那里看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谁也说不清个所以然…… 公子干咳了两声,也许是这让马静想起了什么,但见她低着头,轻声问道:“若真是在汉代,我们该怎么办?” 随着她的发问,众人站在这半山腰上吹着北风,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各说各的,却始终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山间气候,才像是要晴,而此时天空又开始飘雪,车宁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是叹息道:“无论遇到什么事,唯有凭心而论,依心而立,尽心而为。” 众人又问公子,公子沉思复语:“娶得东家子,能年年在此看雪。” 众人皆道:“难道你就这志气?再说了,不需要生活了?吃啥穿啥?” 公子道:“有一技养身,何愁吃穿?” 车宁道:“收起你那把破伞吧,汉代可是要钢筋没钢筋,要水泥没水泥,砌个烟砖墙儿,你这工程师不见得比当地的瓦工强,还是说点实际的吧!” 她这一说,一下子让这哥们心里空荡荡的,这事可真没有想过,真在汉代,自己能做什么? 对于公子哥来说,这天岳并无几户人家,隐居此地不是很好么? 可是她们却一再追问着该干嘛,这一下把他拉入沉思之中。 车宁道:“若真如小说中的那样,穿越过来了,后世的生产力,难道不能用来做点正事?一堂堂爷们,该说点实际的东西,姐妹们可都望着你这当队长的呢。” 公子抓起一把雪,往空中一扔,笑道:“如梅似雪!” 车宁复问雪当如何? 公子拗不过她,长叹一声,应酬式地沉吟道: 飘飘渺渺恋何家,百丈峰前满地花。 可爱春风回昨夜,寒香应已至天涯。 吴颖娇嗔道:“休要打哑谜,说清楚又不会死人。” 望着吴颖俊俏的模样,听着她粗俗的话语,公子与马静相视一笑。 马静扯淡道:“他说尽力,不让五胡乱华。” 车宁笑叹道:“好志气,小女子定当佐随前程。” 吴颖骂道:“好一小骚蹄子,此情此景之下,生死未卜之际竟还谈起情说起爱来了。” 三人也不理会她,众人也不接言。 各自愁望,漫山积雪,白茫茫之中,连条小路也见不着,皆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是一通乱扯,说个没完没了,不要说是想有个什么结果,就连个正经话题也没着。 方致抬头道:“如果不是老西搞的一次什么训练,这场景还真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的汉朝,至少我是没见过下这么久雪的江东。都说马静姐是足智多谋,又懂天文理,怎么不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马静苦笑道:“是不是到了汉朝都不知道,对眼前环境一无所知,又如何能告诉大家该怎么办呢?” 方致叹道:“科学是以假设为前提的,就假设一下吧。” 马静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若真是穿越了,那就是麻烦大了,因为这个时候的东汉,并且不是什么盛世,按历史记载,马上就应该动乱了,还是先回房吧,这里有些冷。” 回到西厢房中,众女皆言,信也好,不信也罢,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总是没有错…… 皆把眼光指向公子,可是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个人的生死存亡问题,还有团队,走错一步,那可是要团灭的,这如何敢乱说? 再说这几个队员身体都还没康复,应付突发问题的能力基本上已清零,在无法知道当下实情的情况下,方向与目标都没办法确定,硬要说拿出行动方案,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学理科出身的方致说得在理,若真能时空穿越,跑到小时候杀死曾经的自己,那再穿越回去,又是怎么的一个情景;或者看谁不惯了,跑到古代去杀他祖先,这样,世界不乱套了? 马静道是,不要去想能不能穿越,目前所处的环境与穿越也没啥两样。 就当是穿越过来了,早做准备,自是有好处没坏处的,大不了就是多死几个脑细胞嘛,又没有其它的损失,于是她便带着大家聊起历史来。 公子细思,光和元年,历史上的178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依稀记得史书所载,无非也就那么几个事情。 灵帝爱好辞赋,诏命在洛阳皇宫鸿都门内设立学校,也就是说读书人还是受待见的。 可是她们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写文言文,还需要面对汉简,唐宋之人读秦汉著作,若是没有注疏,都读不明白,就凭自己几个半吊子? 哎,像蔡邕撰一样的去补《后汉纪》,算了,算了,想都不敢想,别说做了,编书是不关自己的事。 至于说光和元年正月,交趾郡(今越南河内东)、合浦郡(今广西合浦东北)等地乌浒蛮起兵反汉、九真郡(今越南清华、河静二省及议安省东部地区)、日南郡(今越南广治省广治河与甘露河合流处)等地蛮人联合,有众数万人,攻没郡县。 按理说军人打仗是本分,可是自己目前是黑市户口,没有通关文牒、官府任命等一系列的相关手续,哪也去不了,更别说跑到越南去打仗。 就算是偷偷地溜过去,打了胜仗归来,人家皇帝老儿也不认,还得找个深山老林躲着。 西邸卖官这事,买个官当是最好,可是,一来没有身份,二来装备全丢,皆是两手空空、身无分文。 就算找到装备,汉朝的皇帝可不认你带的美金,也没有刷卡一说。 就算带着以备急用的黄金电线找到了,汉代的金可也不是黄金。 可饭总是要吃的吧,如何生存? 更可怕是的,若是有人把这几个后世来的人当怪物,怎么办呢? 她们可是不会讲话,不会写字,没有经济来源,下地不会耕种,上山不会砍柴打猎,更别谈正当职业。 那些个汉代人不把这自己几个当怪物拿着去报官,那才是大新闻呢。 打自从军起,可没遇到这过种没有敌情、没有任务目标、没有预案的事,这家怎么当? 想到此处,公子一个头两个大。别说是几个特种兵,就算是火箭兵,在这种环境中怕也得龙游浅滩、虎落平原。 公子哥想来想去,怕还是找根棍子找个破碗来得实在,可是要饭得上人多的地方,自己这没身份证的一队人,能出得去么? 吴颖吼道:“你是队长,你个猪头,说话呀!闷葫芦,你干嘛不作声?” 公子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吴颖以为公子装宝,气得要从椅子上跳下来踩他一脚才好,可这一动,差点摔下来,估计是碰到哪里了,痛得像杀猪般的叫。 公子跑过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吴颖好不容易才忍住痛,伸手让公子去扶,公子当然不会不扶。 弯着腰去扶她,吴颖一把拧着公子的耳朵,气愤地说:“我让你装宝,方才问你想哪个野姑娘去了,你却不做声,害老娘摔那么惨。” 众女都“咯咯”地笑着,方致笑道:“看来是穿越成刘备了。” 公子好不容易才让其松了手,揉着耳朵说:“哪有那么长的耳朵,瞧你说的。你们说要做两手准备,我在想该怎么办?” 吴颖瞪着一对大眼睛说:“你个活宝呀你,你还真信穿越了?目前对环境一无所知,做个毛线的准备。” 方致“嘻嘻”地笑个不停,抱着小嘴说:“总有一天要有那么长的,影子总那么长。”说完哼起歌来。 车宁挥一挥手,制止住众人打闹,分析说:“如果是老西安排的试验,他不来,我们猜也是白浪费时间。若真是穿越了,那我也不敢想。” 吴颖接话道:“有什么不敢想的?” 车宁看了大家一圈,悠悠地低声说道:“我们连字都不认识,话也不会说,就是一个哑巴跟文盲,生存都困难,你们也别为难队长了,他只是职务比我们高一级,别的与我们又有多少区别?” 吴颖却不以为然地说:“以我们的文化功底,听懂个话,要几天?” 公子想着马静比较有才学的,便说:“你们要假设是在汉代,那个谁谁谁,哦,马静,还是你来分析一下吧,科普一些古代的知识。” 马静先给众人说清学习与康复的重要性,当务之急是两件事。 一是学习,我们是有文化功底的,只是要换种读音和记一些繁体字而已;二是尽快康复。 先是给众人打打气,反过头便说困难了。 千万别小看说话这事,如果真是穿越了,那就真麻烦了。 一个“三”字可有七个音,多重意思。 那上古音、古中音之类的与22世纪的发音,可没几个字是相同的,字和词的用法也不同,书面语的文体与口头语又是天差地别。 就算有人教,要破哑巴加文盲之局面,恐怕也非是一日之功。 车宁也补充说:“若真是穿越了,我们要在这里立足,不想被官兵追着跑,吴大小姐是关键。如果是假的,要找突破口,只怕也得在她身上花功夫。” 马静叹道:“是哦,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都有麻烦就是了。” 方致低声叹:“马静姐说得有道理,如果是真的,那我们目前所有的知识就是少儿阶段,什么也不懂,想一想文言文、繁体字、篆书、隶书、草书和毛笔,想着都害怕,更别说日常使用了。如果是假的,那就更麻烦,谁知道老西要玩什么?说不定,是怎么样死的都不知道。” 吴颖长叹道:“是的,若是假的,布这么大一个局,那我们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真的还好说,只是又得多一房太太了,哎。还有,阮远你倒是说句话呀,我的大博士妹妹。” 面对这个说话全无逻辑可言的吴颖,用平江话讲那就是“真不上尺”。 公子有点不胜其烦,便说:“一天到晚尽想些什么呀。” 阮远尴尬地笑道:“不都说我胸大无脑嘛,我也没什么说的,出什么事了,有众位哥哥姐姐,要做什么我就听队长的,有队长在,哪轮到我操心呢。” 车宁见众人吵成一团,接过话来说:“还别说,吴颖说得还真没错,话糟理不糟,这个吴大小姐怕真是个关键所在,队长得上心些才行。” 公子望着车宁,苦笑着说:“你也来打趣,就没意思了,我们要讨论出一个结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面对下一步皆怎么做,这个沉重的话题,好像是谁也没有主意。 众女皆说,整个别院就一个男人,公子是队长,龙无头不行,这事还得他带领大家想办法。 车宁道:“你本就是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识字和说话又差不多了,以你的古文知识,做到文不借笔、武不借剑应该不难。要从吴芷嫣打听到真实有用的信息,异性相吸,这是目前唯一的优势,你当用心对待才好。” 公子摆摆手,轻声叹道:“只听说过用美人计,从来没听过说用美男计的,我就一超级剩男,我能怎么着?再说了,这坑人的事,岂是我辈所为?” 第十三章再遇乱局 队员皆要求公子从吴芷嫣身上找到突破口,公子又何尝不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人家不管是表演也好,是真实的也罢,表面上看不出有丝毫破绽,这要往哪里使力? 至于说美男计,一来公子哥没这么个自信心,二来也不屑于这么做。 方致是学机械工程出身的,对力学中的最不利因素组合用习惯了,这下便想着最坏的情况下,自己这些人该怎么做。 无论从哪方面讲,历史文明的车轮总是在前进的。 这队长要是不妄自菲薄,就他身上的那些才华,放在后世那个时代,也不输别人。 何况是假设中的汉代呢? 她沉吟了一会也说:“如果是真到了汉代,这还真不是车宁在打趣,试想一下,两千年后的见解,岂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拥有的?至于如何玩得转,特种兵队长出身,用不着队员多说什么吧。” 公子却思,小妞们说的也许真没错,还真得有个心理准备。 若真是在汉朝,必然因为自己这班人的到来,改变吴芷嫣生活方式,也不知道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与灾难。 而作为一个22世纪过来的男人,就算没有进行基因编辑,懂的东西也是比她们多得多。 可若真是在汉代,破规矩也太多了,坏了这些破规矩还动不动就杀人夷族。 这个风险没人承受得了。 想到夷族这种酷刑,公子便不由得打冷颤。 记忆里的夷族,可不是一刀就杀了,三姑六婆、七叔八姨皆要面上刺字、割鼻子、斩左右脚趾,再活活打死,死后斩下头来示众,想想都让人恶心。 若是真穿越了,这吴府大小姐,自己对她也是一无所知,很有可能,每做的一件事,每个细小举动都是她欣赏的所在或者是她反感的所在。 若处理不好这层关系,如果让她反目,只怕还真如她们所说的。 女人若是因爱生恨,这能不能顾着有一付完整的骨头都不知道。 还有,若是自己这基因工程出了问题,发起狂来,那后果…… 若是这是老西设的一个局,活路又在哪呢? 发挥超常想象能力,将能预见的事项和能想起来的过往全想了个遍。 可推出来的论结果,始终是没法绕过的一道槛。 美男计?想到这三个字,都看不起自己。 复望大家,众人却是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没了,却谁也没有解决办法的。 一行人在迷惘中挣扎着,好像又回到了大三的时候。 路在何方这个问题,真是如影随行。 公子算乐观之人,面对困局,总是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可眼下是真的没辙了。 车宁道:“这样闲扯也不会有个结果,还是队长来说吧。” 阮远扯了下公子,公子一愣,道:“怎么了?” 车宁道:“这样扯下去是没结果的,蛇无头不成行,你就莫发呆了,表个态吧!” 公子长叹一声,郑重地说道:“好吧,我个人表个态!虽然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是男人,天塌下来,我先撑着,撑不住了大家再来想办法。” 吴颖怼道:“哼,没用的男人,要你干嘛的,等了半天,就表这么个态,说了等于没说,你也太让人失望了些吧。” 公子听她怼自己,心里自是不高兴。 可是为子大局着想,还是笑着回答道:“在对环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能做什么计划?” 吴颖睁着圆眼望着公子,似是要大吼一声,想吃人似的。 车宁不管吴颖那鬼样了,冷静地说道:“要演戏也得大家一起演,把这个局玩穿再说,从现在起,望大家做好以下几点,一是各位以后就叫队长做公子或少爷;二要尽快养好身体,恢复体力,这个马静要操点心,你是唯一的医生;三来尽快适应语言环境,他们讲的还真像是中古音,比我们现在说的话,发音古老太多,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少爷看能不能请那个画奴教教大家。” 吴颖一想到自己的队长,长期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就不爽,一脸委屈地嚷道:“才不要呢,他不是学会了么,为什么他不来教?” 车宁严肃地说:“别闹,他有他的事要做。” 吴颖心不甘情不愿的,嘟着一张小嘴“哦”了一声。 公子低沉地说道:“在这里见到的全是汉服女子,能不能找个什么理由下一次山,去看看山下是什么样子的。” 车宁到底是足智多谋还善断,“嘘”了一声,示意大家说话小声些,想都不带想的就轻声说:“这个容易,只是……” 吴颖嚷嚷着说道:“真是急死个人,有话直说,莫要装神弄鬼。” 车宁望了望公子,尴尬地笑了笑。 她轻轻地回吴颖道:“你倒是让人把话说完,吴家大小姐说是汉朝,那么就做点汉朝没有的东西,做不了实物就做模型,看看她们见到时,那一瞬间的表情,也许能看出点什么。” 方致笑道:“这个可以有,做点东西出来,再请她去看,如果她表现在情理之中,再问她要工匠和工具,汉代的工具与后世是不同的,若是没有发现问题,再找她要些这里没有的工具,那样便可下山去找,这样就合情合理了。只是一个人单独行动,要小心她反过来下套。” 公子听罢,竟佩服起这两个女人来。 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女人们,对付起女人来那还真是一套套的。他随口便应道:“好,真的好,那做点什么呢?” 经这一提醒,众人思路大开,皆有主意说出来,你一言我一语,轻声地说开去。 公子望着这些事后孔明,感觉有点好笑,想来方致是学机械出身,便让她说个主意。 方致白了公子一眼,嗔怪道:“难怪吴颖说你笨,怎么没笨死呢,最先进的水车,水磨,纺纱机,织布机,曲辕犁呀什么的,做几个木头的出来,若真是汉朝,她必然会问这些是什么,有什么用。” 一路吵下来,公子感觉到比值勤还累,定了主意,便别了众人,回房读书识字。 当然是学点蒙学的东西,经学还真看不太懂。 好在有后世的文学基础,进程倒也算快,只是这些字是真的难记,不是一般是难,是很难的难。 吴芷嫣也是晚晚皆来教他识字说话,这样一来,大家一团和气,日子过得也挺暖心的。 想当初着自己依了乳妈的意思,将剑奴安排在公子房中,可此际看到剑奴在公子身边,温顺得像个小白兔。 吴芷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着每晚自己走后,剑奴却留宿在此,虽不是同床共枕,可总让人不舒心。 她虽然也是不懂人事,可这毕竟是男女有别还是懂的,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想到一些事情,心跳加速,满脸绯红,更是夹有许多不甘心。 她用冷水洗了个脸儿,冷静一下,退去晕红,便去找乳妈。 郛娘与两个老妈子正在厨房里干着活,吴芷嫣道:“柳妈妈,将剑奴留在那公子房里,是不是不妥当?” 柳妈笑问:“小姐以为有何不妥呢?” 吴芷嫣道:“毕竟是男女有别,剑奴也不小了,又是黄花姑娘,让其去服侍一个公子哥儿,是不是不好呢?” 柳妈停下手上的活计道:“天降异象,才得此公子哥,依老身看来,此人五官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相貌堂堂,印堂发亮,似是官星已临,故将剑奴留他房里,为小姐探探路,小姐莫要多疑。这公子爷若是好人,到时候不妨找个机会,委身于他,也有个好婆家,老身也自是安心了,将来到地下见着老爷和夫人,也算是有个交代了;若不是好人,剑奴虽然也是老爷的血脉,可终是老身之女儿,是个婢女,也就无伤大雅。” 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有情有义,吴芷嫣倒是无言以对。 但对她那做法是多有不屑,厌恶顿时充满着她的心间。 心思这公子哥数月之间,便学会了说话写字,谁不知道这哥们非是常人呀。 安排女儿捷足先登还整出一套大义凛然的说法来,还说得如此动听。哼! 可也做不得声,只好别了柳妈,心情郁闷地回到房中。 公子依车宁言,晚间想好做哪几个家伙什,半夜还起床就着油灯起草图。 次日又问剑奴要工具,剑奴也不知道他要舍,带着人把府上存下的各种木工工具一股脑地全般了过来。 这下公子更看不明白了,真不知道这家人是干嘛的。 拿起一个长方体盒,盝顶盖,盖、身套盒,里装各式各样的古老工具,木柄的爿、斧、铲、凿、锯、钻、锉等应有尽有。 凿刃分单面刃、双面刃;锯分宽齿、细齿。钻分三齿、五齿。 用得上的手工工具这盒子里基本都有,磨得锋利不说,还保养得很好。 公子左右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不由得犯起滴沽。 想了小半天,唯一值得思考的就是汉朝哪里来的那么多铁呢? 去问马静,马静说汉武帝设立了铁官四十八处和盐官三十五处,这个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反正众女要时间恢复,所以公子也就不赶时间,不急不缓地做着那些个模型。 一天傍晚时分,前院却惊现打斗声,公子大惑。 冲进西厢房,见众女在卧榻上半坐着,门口的琴奴、画奴便来见礼,公子随便一拱手问:“前面怎么了?” 画奴道:“剑奴怎么还在这里,快去帮小姐吧。有人来寻仇,目前正在前院短兵相接呢。小姐怕诸位受惊,便着琴奴与婢子在此守候,公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剑奴急忙问:“余在公子房中,不曾知道有敌前来。” 画奴接话道:“是的,七煞至今未归,那昊顺一伙人也没有音信,三婶子归家过年后也不是一直没来么?柳妈妈和小姐在前面接敌呢。” 公子暗吧,怎么尽遇些不让人省心的事,是怎么自己养个伤,就有人来寻仇呢,这也太倒霉了些吧。 伸了伸手,弯弯腰,发现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他便反过头一想,这有人来闹闹事,不正好找突破口么?便问道:“是何人闹事?” 剑奴低着头,叹息道:“门中之事,且个中复杂程度,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的,恕奴婢不敢乱讲,还望公子见谅。” 公子可不能让吴芷嫣出什么事,否则日后自己住哪里?吃什么? 此时他哪有心思管这什么门不门的,唯一的信念就是吴家小姐这财神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可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依靠! 谁若动他的面包,他便会跟谁拼命! 他吩咐车宁道:“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些。” 车宁关切地问道:“你复原了没,能打不?” 公子冲她一笑,扬眉道:“不碍事,我去去就来。剑奴守在这里,别让别人伤着她们了,我去帮帮吴小姐。” 这话没说完,人已过了天井。 剑奴追了上来,不安地说:“小姐交代,婢子的职责是保护好公子爷,但公子这一去,这……不太好吧,公子,要不……还是婢子去吧。” 公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剑奴休管这个,我去去就来。” 公子飞身过了中庭,大步冲到前院,见十五六个白衣人成半圆开将柳妈和吴芷嫣围在其中。 这小妞可不像待自己这般温存了,此际剑已出鞘。 也许是出了一身汗的原因,一身白底绣花裙儿不但污渍斑斑,而且早已被鲜血早已染红。 而那班白衣男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那目光似乎是要杀人似的。 公子虽然没见他们的武力怎能么样,但看着这满地狼藉的院子和吴芷嫣那样子,便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吴家这边是败势已定,怎么办? 冷兵器打斗可是自己的短板,加上这大病初愈,要如何应对这局面? 该如何保全这让自己赖以生存的吴府呢?公子脑海中飞快地转着。? 第十四章血光剑影 天岳山腰,吴家别院,满地狼藉,石桌斜卧,石凳缺胳膊少腿! 院中积雪初融,一堆堆的残雪。 此际雪堆上污足印清晰可见,多处雪堆已被踩得黑不溜湫的。 一个白衣男子在墙边蹲地不起。 一手持剑柱地,一手抚着肚子,血流不止,很明显他已受重创。 最可怜的是,那墙角的梅花,香蕊渐少。 满地残英寒不扫,传语东君之时,却是被恣意摧残,香消玉殒,化作泥尘! 来人已有三人挂彩的。 吴府柳妈和吴芷嫣衣袖之上,皆染上腥红之色,却不知道是谁的血。 宁轩公子来了。 他一边想着如何打破这个危局,一边嬉皮笑脸地走过去。 笑嘻嘻地问道:“足下这是为何,大雪天的不在家睡觉,却要跑到这里来舞刀弄剑的。” 吴芷嫣见他出来,急促且关切地说道:“公子且退下,诸贼是冲奴家来的。” 柳妈也是喘着粗气,不知道她是怕这大病初愈的公子受到伤害,还是不想别人插手。 只听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请公子退下,别掺和这事,这是门内之事。” 他放慢步伐入场,无视来人,倒让那些白衣人不敢乱动。 柳妈已是兰息粗喘,肩头伤口约寸许,鲜血将地砖染红。 她还死要面子,讲什么门内门外,让公子觉得愚顽好笑! 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哦?什么门内户外,乱七八糟的,谁想动我家小妞就是不行,来来来,赶快走,赶下家去,莫要在这里烦人。” 一白衣人左耳缺了半边,脸上一条刀疤从左耳角直划到右嘴角,看起来阴森恐怖! 他寒剑虚指,怒骂道:“听说尔私藏野男人,吾还不曾相信,此番方知闻名不如相见!人小鬼大,一口一个公子的,真替老巨子感到羞耻。” 吴府救公子是发于善心,却是于礼不合,这说到吴芷嫣的痛处,这小妹子一急,便娇骂道:“管尔何事?” 白衣人又目怒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尔就是在此野合,也与洒家无关,只要交出掌门信物,留尔一个全尸,否则先奸后杀,血洗吴家小院。” 是个男人,听了此话,皆会怒发冲冠,何冲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公子! 可他却很冷静! 他怕死,战场相斗,生死不知! 因为他听到明白了,人家是选定了时间来的,这大雪封山的时候,来人怎么能得到这么准确的信息…… 莫非这山上还真有名堂? 得有个万全之策,否则是凶多吉少。 他不由得定睛看了看汉子! 此人四十来岁,一米七八的样子,身形看上去甚是精壮,两边太阳穴鼓起,油腻的脸上长着尺长的胡须,刀疤映衬着张牙咧嘴的模样…… 加上目露凶光,这付尊容衬上那套白色的衣衫,实在是有点喜剧色彩。 公子忍不住笑了! 他感觉到有些失态,肃容道:“不就是要个打架?那样凶人家女孩子真的好么?那对专欺负妇女儿童的油腻大叔,本少爷天生就不识相,还空着手站在这里了,尔能奈我何?” 吴芷嫣将手中之剑一扬,说是剑,其实似剑非剑,有形无锋。 她怒喝道:“无耻小徒,还不住口,尔真个好笑,身为墨家弟子,却投靠官府,鱼肉百姓,吾不曾去清理门户,尔却到这里来抢墨眉,还要脸否?” 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本来就没有脸,借问吴家小姐,其拿如何要脸呢?” 吴芷嫣被他这话逗得“扑噗!”一声笑了出来。 那汉子见自己被调戏,勃然大怒道:“此物有德者居之,尔乃一女子,又没登巨子之位,却拿着本门信物招摇撞骗,还带着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合的是哪条门规?不交信物,今天尔等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公子弯腰下去,在花坛边捡个小石头! 石头,一粒很少的石头!小到比蚕豆还不显眼。 石头在飞,夹带着劲风,飞向那汉子。 那汉子却甚有本事,一偏头让过石子。 一个插着梅花陶盆,代其受过,被击穿一洞。 他见自己气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下心里有底了,便继续嬉皮笑脸道:“这位爷,说得好吓人,说这么吓人干嘛呀?难道吓死人不尝命的?” 那汉子不曾见过有这么大气力的人,见他暗器厉害,心中便多了份防备之心。 可听了这话,又一次感到自己被逗,本来就怒不可遏,此番怒发冲冠了。 公子要的就是这效果,不怒则不乱,不乱自己哪有机会? 那汉子虽然精壮,不算是很魁伟,却是阴森冷酷,令人不由自主生出阴寒之意。 其盯着自己手里的刀锋,眼睛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又仿佛有寒冰在凝结。 反复被作弄,他再也忍受不了了,突然大喝道:“吓尔作甚?并肩子一起上。” 众人拔剑相向,吴芷嫣扬剑道:“墨眉在此,众弟子听令,不许乱动。” 墨眉何许物件也?原是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这把剑出现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将听候调遣、无不从命,否则就是欺师灭祖。 此物一出,前番朱姨娘受鞭子! 此时那些人又这个看那个,那个看这个,却是不敢动。 那汉子见状,大怒道:“一群废物,养尔等干嘛的?墨眉本是巨子之物,巨子在堂中等候吾等胜利的消息,还不速去抢回来!” 众人提剑拖刀杀将过来,这气势!吓得吴家小姐花容失色。 那汉子怎么会知道公子他们的存在的呢?吴芷嫣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 她明白自己想保着朱姨娘的愿望,只怕是要落空了。 场上的现状由不得她细细思量,那大队人马已手持利器杀来。 他当然不会让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去与敌人战斗! 更何况她衣赏上已经血迹斑斑,而且剑奴曾说小姐的武艺还不如她呢。 他从她手中夺过墨眉,将她向后一推,笑道:“柳妈受伤了,小姐好生照顾她,这群小强盗,在下来对付就足够了,这玩意先借来用用。” 兴师动众来抢这墨眉,用尽心机抢夺的,是什么? 墨眉不过是一把短剑,剑身通体漆黑如墨,无刃无锋,平平若尺,是一把无锋胜有锋的陨铁所制之物。 而陨石强度高、质地硬,能搞成剑形,已经是很难得了,在生产工艺低下的汉代,自然是打磨不易,并无锋茫。 公子看到的是人心! 这些人不惜性命抢夺的,是权力!能让别人臣服的权力! 吴芷嫣傻傻地望着公子,不知道要怎么办,按理借外人之手,好像还真不合规矩,弱弱地说道:“这……不好吧。” 对于公子身体状态,吴芷嫣作为主治医生,当然是最清楚的。 他强行出头,临危相救,那是不惜性命的做法,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虽然有太多的礼数与规矩,可这份原始的感觉,让她心头升起一股暖流。 更有风雅后人题一联证曰: 水远山遥,悲欣与共同袍路。 更深露重,风雨相携破晓时。 公子并不理会她,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横扫那些白衣人。 却回头笑道:“柳妈保小姐周全就行了,杀猪屠牛这点小事,让粗人来吧,别弄脏了小姐的手。” 柳妈见公子遇生死相关的大事,完全是一副主人家的样式,嬉皮笑脸的,全不把这班人放在眼里,心中对这小子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可这小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自己也不知道其底细,不免担心。 她便急切地说:“来者不善,可别小看这些个强人……” 这个一句杀猪屠牛,那个一句这些强人,全不把堂堂的墨家大侠看在眼里! 这是要上天了?那汉子是真的被气晕了,大步冲上来还忍不住大怒道:“好个无知的小白脸,吾乃堂堂墨侠,汝……汝……先吃吾一剑。” 这汉子也不傻,并且好不阴毒,口中骂着公子,说完拔剑却向柳妈刺去。 柳妈忍痛挥剑相迎,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那汉子力大招猛,招招直奔柳妈要害。 柳妈虽然自称老身,却不过三十六七岁,身材高挑而丰韵,体态娇盈。 一路回风舞柳剑法虽然使得密不透风,就是胸围有点大,动起来有点撩人,上阵来战,却是气力不足,不大一会便香汗淋漓。 接不到数招,柳妈便只有还手之力,并无招架之功,那伤口迸开,血点洒满所到之处。 那汉子大笑道:“以前每回来,都是那九子十三孙给尔等扛着,要不就是那白发老妖婆来插手,吾倒要看看这大雪天谁会来?” 公子不敢发暗器,也不敢去帮忙,心中害怕自己一去,以二打一,落下口实,对方一齐上怎么办? 可目前这样子,柳妈却危在旦夕! 不得已,他冲上去接下那汉子,挡过一剑,微微笑着说:“专业欺负人家妇道人家,却脸也不红,谁都不服的我,还真就服汝,尔之脸皮足以挡箭。” 公子接过一剑,这才看清那伙计的剑上闪着一首绿色的光芒。 柳妈怕公子吃亏,关切地说:“公子小心,他那剑上有毒。”那边众人见开始混战,便冲上来助战,没等柳妈说完便与另外几个白衣人战在一起,难解难分。 公子见那伙计剑上有毒,心中便更加紧张。 他唯一能做的是继续激怒敌人,所以他笑着说:“知道了,谢谢柳妈,那点本事,用什么也就那么回事。” 心中却暗骂,拿个这么短的东西来打人家有毒的长剑,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那汉子见只几个人冲了上来,其他的人冲了几步,见着墨眉不敢动。 他大喝道:“门内之事,岂容他人插手?众弟子还不动手,等他一个个的来杀么?” 那些个白衣人,听到头头这样叫,又见外人插手门内之事,已经没有规矩可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杀呀!”一起便冲了进来。 吴芷嫣挥剑拦着,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公子又挡过一剑,嬉皮笑脸的调侃道:“规矩是墨眉在谁手上,谁就是巨子,劝尔退了吧,不要逼在下清理门户。” 面对公子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又是这般强词夺理,让那汉子大怒,使一招灵蛇出洞,直取公子。 他挥剑硬接,却不料那汉子紧接着剑朝前送,灵蛇吐信又至。 墨眉太短,拦又没那么快的动作,攻又攻不到他,只好一个后倒。 说好听点,叫平铺板板桥,不过公子顺手弹出一粒石子。 那伙计识得厉害,闪身躲避,这才让公子躲过那一剑。 公子虽然年少时为了锻练身体习过些传统功夫,但在2250年,谁把传统的剑法当回事呀? 这个时候,赶着鸭子上架,那可是真是要命。 剑奴惊叫道:“公子小心,那是夺命九剑。” 那汉子仰天大笑道:“既然识得吾玉蛇君郎牛角尖的夺命九剑,无须贼还不受死?” 公子心中有些惧怕,可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笑了。 取名叫狗剩的,说是容易养活,还说得过去,可这叫牛角尖的还是第一字听说。 这么多中国方块字,就不能多认几个? “哎!”一声长叹,公子直摇头。 牛角尖道:“尔这斯好无耻,生死相拼,尔笑个啥子?” 公子嘻嘻笑道:“笑尔家先人读书多,这名字取得动听。至于这所谓的夺命九剑,区区在下可没放在眼睛角里,便是使夺命十剑又何妨。” 吹牛归吹牛,那汉子剑法精练纯熟,招招老到毒狠,逼得公子满地打滚。 那伙计一招快似一招,一剑快似一剑,把公子逼得连爬带滚,才起来又倒地,一身白衫已经没有一根白纱。 这不,为了避剑,公子一脚踏虚,摔个四脚朝天。 那牛角尖这下真不客气了,怒喝道:“天外飞仙!” 人已冲天而起,使出成名绝学,剑化万点寒星,凌空罩往地上的公子! 第十五章云天雾地 牛角尖也是有些本事的人,此剑夹怒而来,有心要取公子哥的小命。 凌空一剑乃是使他成名的武林绝学“天外飞仙”! 此际幻化出寒星万点,将公子笼罩其内。 公子本来是摔倒在地,见他怒喝,便知大事不妙。 此际感到寒气相侵,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哪顾得思考、还击与体面? 在污泥地上一通乱滚,才算是把小命保了下来。 牛角尖大喝一声道:“再滚!”又是一式使出! 那牛角尖招招带杀,剑剑要命,眼前的情景,那是容不得公子多想。 逼得公子连滚带爬,左躲右闪,前冲后倒,这才丢了一个雪球,那又弹出一粒石子,才好不容易接过五六招。 让刚开始装出来的那洒脱的样子,随风消逝,眼下已是狼狈至极。 见公子那蠢样子,牛角哈哈大笑,尖得理不饶人地讥讽道:“世间只听说过地堂刀法,想不到阁下还练出绝世的地堂剑法来,倒是来杀呀!” 那牛角尖得势不饶人,一剑比一剑凶,招招致命,这一路狂攻下来,几次差点要了公子的小命。 这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更可叹的是那长袖加裙摆的汉服。 穿起来不打斗也太不习惯了,这一经汗透,粘在身上,活动更不方便。 好在那时没有蛭石和珍珠岩,花坛之中石子不少,公子找着机会抓一把在手中扣着。 牛角尖避过公子弹来的石子,瞅准时机,便将一招夺命连环杀使出,剑作龙吟,化出一片白中带青的云彩,将公子笼罩。 公子挡过一剑,第二剑又随影而至,要档格已经来不及,硬生生地被逼退三步。 一剑又至,逼他后倒,滚了数圈,乱发三颗石子,总算是全身而退,衣袖却让削掉一大片。 被逼得实在是没办法躲了,他躺在地上,又怕那人再来攻击自己。 急乱中随手一捞,抓起一个钉花架的马钉,使出吃奶的气力掷向牛角尖。 本来二人相隔不远,他这尽力的这一掷,虽谈不上是绝世一击,却也有几分凌厉。 本以为就算取不了牛角尖的性命,至少也能让其身受重创的。 可牛角尖实在是了得,但见其下盘马步不动,活生生地将身子朝后一倒,手中的剑一拔,竟然将那马钉引将开去。 道是天有不测风云,惨的却是那受伤的伙计,他柱剑捂着伤,在那动也没动过。 可是那马钉往哪儿去不好,竟然不偏不倚地钉入其咽喉之中,顿时血洒当场,一命呜呼。 公子眼睛盯着牛角尖,脑袋飞快在转,本想着若出手杀了对方会不会惹大事? 这下子倒好,已死一人……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想着近身缠斗,指望着后世的匕首操,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若是不下杀手,自己哪跟他过得了招? 可是这要是出手杀了人,自己成了杀人犯,那这小分队怎么办? 正不知如何是好,牛角尖又冲到跟前,剑作刀砍,斜带一道寒光飞练,公子地上一滚,信手拿起一把破凳子掷向牛角尖。 不知道吴颖什么时候出来了,拍着轮椅大叫:“匕首操学来干嘛的?” 牛角尖挥剑来挡那凳子,将他逼退一步才接住,暗叹这小白脸好大的气力。 吴颖她们可是自身难保,出来投身战场,只会枉送几个人命罢了,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听到吴颖的声音,公子是真的怕了。 大怒道:“你出来干嘛呀?” 吴颖心中那个急呀,大叱道:“我们再不出来,看这样子你可是要丢了小命的。” 公子见已成事实,也不好多说什么。 边跑边说道:“他剑上有毒,这剑太短,我不敢近身,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让剑奴去找根棍子给我吧。” 车宁也着急地说:“找什么棍子呀,等找到棍子没命了,匕首操呀。” 这几个人说着后世话语,吴芷嫣她们也听不全懂,帮不上任何忙。 而众女体力没恢复,站台阶上干着急。 阮远硬是朝场内冲去,跑两步来,便摔倒在地,不知道是急哭了还是摔哭了,泪流满面。 剑奴将其扶回轮椅上,持剑站在众女前面。 牛角尖见众人出来,便大呼道:“兄弟们去把那几个病鬼杀了再说。” 前好有四五人便飞身朝台阶上而去。 公子躲过一剑,见有几个大汉去攻台阶上的众女,心中不由得大急。 大声问吴芷嫣道:“小妞,这斯能杀否?” 吴颖着急地骂道:“才那马钉已杀一人,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猪脑子!” 吴芷嫣那边也很吃力,好不容易才回了一句:“杀了也无妨,一个败类而已。” 这一问一答,把那汗子彻底激怒,拿着剑不要命的追杀公子。 见他不顾防守地攻击自己,公子暗喜。 要的就是他章法大乱! 牛角尖狂奔而来,一剑接一剑地刺着,在春风里,在暖阳下。 公子围着一个大雪堆跑着跑着,在污泥中,在梅花边。 公子越过一花盆,朝后踢出一脚,用踢足球的脚法踢飞花盆,也顾不得脚上传来的剧痛,突然转过身来。 牛角尖只顾着防公子手上发的暗器,冷不防他有这一手,由于追得太紧,闪身来不及,猛地刹住脚,身子又朝后倒,挥手去挡那花盆。 花盆是被他挡住了,可是盆中的泥土洒了出来,弄得他一脸都是,眼睛都睁不开。 听到风声,知道是敌人朝自己而来,剑当刀用一招夜战八方使出,用左手去擦眼睛。 公子见他闭着眼也能将剑朝自己脸上划来,来不及多想,只得双脚跪地,一后倒让过那一剑,左手撑地,右手执剑,左手一用力,人滑了过去,将墨眉插入其软肋之中。 也不顾不得什么信物了,一懒驴滚,滚出数步之遥,再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牛角尖阴沟里翻船,此番受了重创,用手抱着腰,痛苦地叫道:“尔等速去报告巨子,吾,吾......” 话都没说完,倒在雪中,再也说不了话了。 公子怕他没死,飞身就是一脚,踢出一个木制花盆,击在墨眉手柄上,墨眉仅剩下手柄在外面,鲜血顺着其流出,散落在地上,杂乱的地上顿时盛开着罪恶之花。 公子大喝道:“要命的,留下武器,速度滚,要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为头的一死,便是群龙无首,大家的安全有保障了,事后车宁题《剑客》赞曰: 寒锋三尺作龙呤,直化长虹逼斗星。 不负琼花临雪意,东君望里护幽庭。 众人见头儿已亡,丢下刀呀剑呀之类的,一股头儿逃下山去。 一个没见过血的和平兵,甚至是鸡都没杀过一只,此时却懵懵懂懂的手刃强敌,凭着一股勇气驱散众贼。 可这众贼人一退,公子却激动得浑身发抖,通身发热,脸红心跳,汗如雨下。 想着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风雨飘摇江湖路,也许这才是个开始,不禁仰天长叹。 公子整个人征征的呆在那里,吴家大小姐过来说了点什么,公子竟毫不知情。 剑奴见状,过来拉着公子的衣袖,这才把他从发呆中拉回来。 马静道:“风和日暧纵是千般秀丽,但终离不开风雨霜雪之滋润,凡事有成有败,有得有失,队长莫要太放心上。有道是兵来将挡,还过些时间,姐妹们的伤也好了,谁要计算我们这六个人,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人我代表不了,但马静一定与队长同甘苦,共进退!” 车宁也道:“成败得失间,车宁唯队长马首是瞻!” 吴疑大声嚷嚷道:“俺吴颖是个粗人,不懂得大道理,公子为我而战,我吴颖生是公子哥的人,死是公子哥的鬼。” 众女各表各的态,皆来安公子之心,公子道:“漫漫天涯路,风雨从今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有多才后人题《江湖路》证曰: 曾凭重界清尘劫,遥望阑干竞魄寒。 玄铁青锋今又出,无涯风雨路漫漫。 公子把墨眉还给吴芷嫣,问道:“为什么他们要来抢这个?” 吴芷嫣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话长,此处风大,先回房去再说吧。” 公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强忍着头痛,回头见几位还坐在轮椅上呢,大步走过去,到了跟前,却见各位小妞脸上,流汗的流汗,流眼泪的流眼泪,忍不住笑道:“我打架,你们出啥汗呢。” 吴颖嗔道:“也是个没良心的。” 吴芷嫣吩咐道:“柳妈先把她们推回房去,再将那二人埋了,把现场清理干净。”众人回到西厢房,加些炭烧个大火。公子对吴芷嫣道:“我要回房洗个澡,一身用汗和泥,感觉好冷,小姐在这里呆一下?” 吴芷嫣莞尔一笑,柔声道:“不妨事,奴家也去换个衣服,他们暂时不会来的。” 公子皱眉问:“真不会来吧,要是杀一回马枪就麻烦了。” 吴芷嫣微微一笑说:“把他们的头杀了,蛇无头不成行嘛。” 公子这才放心,冲着她笑了笑,说:“哦,那也是的。” 吴芷嫣带着棋奴回房换衣,公子独自回房去洗澡,剑奴跟了过来。 公子望着她,不禁皱眉,心思这又是怎么了? 剑奴见公子回望自己,却是不解是何意。 平时剑奴服侍更衣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众女面前,自己带个女子去洗澡,这如何是好? 公子望望漫天流云斜晖,好像就是流言蜚语,错乱无章,却也无法触及。 想着外面那几个小妞,也不知道她们又会用哪种眼神看自己。 公子暗叹流年不利,且不说自己身在何处尚且不知,还胡乱之间摊上两条人命。 无从知道有什么后果,就连去洗个澡也不得清静,这一世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活到老? 可又怕伤了剑奴颜面,只好赔着笑说道:“我去洗澡,剑奴有别的事正好做做嘛。” 剑奴笑道:“公子到这里时还没入冬,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公子洗澡更衣,不是一直是剑奴的事么?” 刷的一下,满脸通红,心思这是什么时代呀,老西搞什么鬼呢? 局中局?还是真是穿越了? 搞个女的给自己洗澡,赶还赶不走。 前段时光中,说是自己病了,这还说得过去,可是眼下自己都能上场杀人了。 还让小姑娘帮自己洗澡,怎么样也说通,就是想占便宜也没理由。 公子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是有底线的。 一直所追求的,不过就是小市民的生活,种种花,养养鱼,写写诗,泡泡茶,那才是理想生活。 不管是学建筑也好,上项目也罢;还是应调去部队服务也好,还是到叫魔鬼海域百慕大三角海域去执勤也罢,不都是为了挣几个小钱过日子嘛? 何曾想过这样饮血青锋、美人相侍的日子? 太平年代的兵,当了那么多年的值,也没有打过仗,更没见过血,而在这里却杀了两个人,这会要是说能冷静的下来,那只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剑奴打来一满桶热水,公子泡在里面,浴血一战后的兴奋加上热水泡澡,心跳怎么降得下来? 还好有热水澡来掩饰因激动而心跳的囧态。 剑奴帮他抒着肩,不停地给他擦着头上的汗,在耳畔轻柔地说道:“公子怕是没有杀过人吧,脸色好红、心跳好快。” 公子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嗯!” 剑奴拿个丝细麻布手帕儿,拧干了水,给公子把头上的汗擦了擦,见公子还是那样,她有些心痛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需要冷静,所以他强忍着一切想法,闭上了双眼。 她轻抚着他的脸,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前,柔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剑奴像极了柳妈,这人不大,胸可真不小,这个没有海绵与硅胶时代,公子感受着那份温柔。 她用独有处子香味,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抚平这一切。?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