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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在大城市的996生活》


 自由

“我自由了!”
这是李四在到达要租的小单间时，心中发出的感慨。
不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李四觉得有很大落差。
床底下隐约看见两三只小蟑螂的尸体，厕所蓝色的塑料水管裸露在外，再配上一个白色塑料的水龙头，阳台外的景色无非是对面顶楼上堆积的塑料垃圾，这个单间处处显示出一种廉价感，让李四不免觉得有些落差。
“和展示图片上的完全不一样啊。”李四心里念叨。
“我已经打扫好卫生了，现在就可入住。”李四面前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个中年男子身高略低，身材略显肥胖，看上去油光满面，嘴边常挂着微笑，他就是李四的房东。
李四急忙的应答:“那马上签合同吧。”
前几个月的生活让李四精疲力尽，对他来说，出来打工是最大的幸福，李四已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寻找合适的单间，只想快点签完合同，开始自己一人在大城市的打工生活。
过了一会，只剩李四在单间里发呆，坐在小沙发上，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中。但过了一会，李四觉得有些无趣了。
“出来打工，无非是给家里的新房子交房贷，开心个啥呢？” 这个想法还是在李四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数小时前，李四还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条条微博，听着家里人在身边说话。
李四越来越觉得烦躁，手机上显示的任何像素都无法让他觉得愉悦，他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家，跑到大城市打工。
“李四出外打工了，我们家又多了一个劳动力了！”李四的姐姐在旁边说道。
这句话让李四觉得十分恼火，虽然只是姐姐的随口一说，但确实让李四打心底觉得厌恶，让李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工具。
不一会儿，李四就打包好了行李，默默离开了家，来到了这个他找到的住所。
“妈的，别想那个傻逼新房子了，先试着算算从这里到公司的时间，免得明天迟到，丢了工作”
李四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心里想:“现在是4点55分，从这里到公司的时间就是通勤的时间了”，李四打开导航，走出房门，开始模拟通勤。
李四走到楼下，随着噼啪的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到对面的店铺里，有四个老人正在打麻将。老人旁边的年轻女子把目光投向了李四，眼中充满了好奇，上下打量着，李四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李四租房的地点位于大城市中的城中村，城中村里堆满了高高低低的公寓，这些公寓不超过6层楼高，李四的单间位于五楼，当然，没有电梯。有些公寓的一楼被改造成服装小作坊，里面的气味让李四觉得有些恼火。
李四走出村外，沿着导航往公司的方向走去。头上的立交桥上，汽车飞速的碾压过沥青路面，发出的噪音节奏不断让李四的脚步变快。
“确实是交通方便呢。”李四心中笑道。
眼前出现了一台蓝色的单车，李四觉得就像是找到宝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速的滑动，切app，扫码，解锁，跳上自行车，一气呵成。
李四用脚不断地瞪着踏板，让单车向着公司的方向疾驰。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峰，阻挡住李四的去路。
李四心想:“他妈的还要上立交桥人行道啊，真麻烦”，只能跳下单车，老老实实推单车上立交桥。
上了人行道，大大小小的车在李四的身旁疾驰而去，像是想从这高高的立交桥上逃离，但李四却放缓了踩压踏板的速度，眼睛望向了天空。
“大城市的天空也挺好看的”，李四心里想着。
绯红色的夕阳把云染上自己的颜色，把白云变成了彩霞，让天空的蓝在夕阳的绯红中寻求着自己存在的空间。
李四沉浸于眼前的景色，享受着难得的愉快时光，现在的他只想停在这个城市中，永不离开。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是难得的自由时光。



 迷失

李四的工作是一家小型游戏公司的产品运营专员。
其实大体工作内容就是托，玩游戏，打其他人，引诱其他玩家充钱。当然工作内容不止于此，还要写对于游戏的建议，和其他游戏的一些评测内容，看看玩家的聊天内容有没有异常等。
工作内容听上去有些丢人，毕竟当托总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工作。
但把工作的名字换成产品运营专员，再加上面试时面试官的层层压力，总不会让面试的人觉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
实际上李四也是签合同时才发现是当游戏的托，但既然都千辛万苦过了面试，而且也急着离开家里，姑且就先做着，大不了就跑路。
但实际上班的感觉让李四觉得有些轻松，甚至有些愧疚。
愧疚不是对玩家的愧疚，而是对公司的愧疚。
因为工作内容太轻松，打开游戏，一直玩就是了，因为大部分游戏内容是自动完成的，李四也不用一直盯着屏幕，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小人自己玩自己的。而李四看着身边的人，也多是一种轻松的工作状态，打开电脑，一边看着微博，偶尔看看游戏有没有在运行，看看土豪有没有充钱，充了钱便向身边的人吹嘘几句，没充钱便抱怨两句便是。接着便打开微博，继续偷懒，感觉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大体上说，当托更多是一种运气成分多于人为成分的工作，因为刚好你负责的玩家就是没有钱，怎么逼都充不了钱的话，你也无可奈何。
至于有钱的玩家，不需要逼，他们就会往游戏里几千几千的扔钱。
那李四在这里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知道。李四自己也不清楚，他感觉自己在公司里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人，但既然有钱拿，工作又不累，那便在这里呆着吧。
打开游戏产业新闻网站，李四便一边刷着游戏行业的新闻，一边看看模拟器上的游戏有没有正常运行便是。
李四对游戏很有兴趣，但对游戏比较挑剔。
一般的游戏对于他来说毫无吸引力，他更喜欢玩一些特别的游戏。
至于手机上运行的大部分游戏，对于李四来说，不过是不同包装的赌场。
那李四为什么还要来游戏公司上班呢？
第一是想学习，想了解手游运营的内容。
第二，则是想离开家。
虽然工作较为轻松，但久而久之，李四愈发觉得迷茫。
“人为什么要玩这些游戏呢？”
工作时，看着玩家大把大把的往公司的游戏里扔钱，动辄上千上万，不禁让李四感觉到疑惑。
对于李四来说，这些游戏是绝对不会让他充一分钱。
身边的同事对于几千几万这些也颇为不齿，觉得这也不过小数，以前还有充几十万的玩家。
身边的同事对游戏的理解，在李四之上。
虽然工作内容主要是当托，但也要做一些正经工作。
评测其他游戏，编写评测报告，分析公司游戏营收情况，这些也是实打实的正经工作。
而这些工作做了几十遍几百遍后，身边的同事对市面上的游戏也基本了解的明明白白。
刚上市的游戏，打开，一小时后，便分析了这游戏的营收模式、核心玩法，分析出这个游戏的各项指标。
“那同事对公司游戏的态度是什么呢？”
”很烧钱，不太好玩”
这是李四在他们的话中，总结的答案。
一个很简单，又难以回答的问题便在李四心中产生。
“为什么有人会玩这种游戏？”
李四查看了几乎各大网站上所有游戏产业的新闻，有些涉及到新手游的大体内容也不过是一些客套话，譬如什么精品手游，次时代，二次元之类的。
这些提及到的游戏，李四都试了一下。
“和公司的游戏一样。”
核心本质没有什么不同，不往里面充钱就玩不下去。
但这些手游比公司的高明很多，核心点在于文化包装。
不如说，是让人感觉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大多数热门的手游，玩家扮演的大多数是一种世界拯救者的角色，玩家需要和虚拟角色拯救世界。
而虚拟角色，设计出来，就是取悦玩家的，核心目的就是为了让玩家为了虚伪的感情掏钱。
“我想和指挥官永远在一起。”
“我绝不会背叛你。”
“我喜欢你。”
大体上都是这些话吸引着玩家充钱，为屏幕上的像素买单。
不过这些话在现实中说出来，大多像是骗子说出来的话。
但披了一张虚伪的皮，倒显得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意。
现在看来，公司的游戏也没那么差。
至少没有任何这些客套话，玩家唯一的目标便是比其他人更强，而充钱就能变强，让玩家掏钱的理由倒显得比较淳朴。
李四有些失落。
明白一样事物为什么差劲，和知道一个事物差劲，是有很大区别的。
知道为什么，便会对这样事物深恶痛绝，并且觉得恶心。知道它差劲，倒还会抱有对这样事物变好的希望。
而李四显然不对手游抱有任何希望，只是单纯觉得所有的手游都应该毁灭掉。
若是空有想法，便能改变事物的话，人便不会烦恼。
但单纯的想法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让人不断陷入思考并陷入痛苦之中，因为大多数事情不会顺着人的想法发展。
李四不理解，不理解人玩这些手游的原因。
最后经过不断的思考，李四从自己身上找到答案。
“想逃避现实，因为现实很残酷。”
手游提供了一个乌托邦，一个理想世界，一个让玩家享受一切的世界，像永不关闭的迪士尼乐园，游客在其中俨然像是世界中的王子或是公主，沉浸其中。
当乐园闭幕时，游客被保安赶出门口，才会回到现实。
“乐园是假的。”
手游大抵如此。
李四也是如此。
因为不想面对未来的房贷和家庭无意施加的压力，所以选择自己急急忙忙找份工作，不管薪酬，逃避到公司打工，但还是无法逃离家庭的压力和房贷。
但人只能活在现实之中。
李四还算是比较奇葩的，在同龄人中，李四思考的东西也算是颇为奇葩。
当别人在想着未来怎么工作打拼的时候，李四在想着怎么交未来的房贷。别人对未来充满希望，李四则不抱希望。
李四也不过是刚准备毕业的大学生。
那大多数玩家，为什么要逃避到虚拟世界中呢？
因为孤独。
人很难互相理解，即使是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家庭，也会因为钱，或是一些小事争吵。
大多数问题不过是:“你想那样，我不想那样”的问题而已。
不如说，人可以互相理解，但不能互相让步。
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利益受损，不管大小。
”为什么不在附近工作？为什么你年轻不拼？”
“为什么去洗个碗不行？为什么不剪头发？”
“以后家里的未来就靠你了。”
这些话李四从小听到大，并且从这些话里意识到了很简单的道理。
生来是为了给家里人服务，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
而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符合家里人的想法，就是错的。
这就是人。
人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使用道德绑架、威逼利诱和暴力手段的动物，人是利己的。
在现实中，工作稍微有问题就会被上司骂的狗血淋头，钱不到位就会被老婆数落的一无是处。
这些现实让人觉得恐惧，并且孤独。
在现实面前，人有两种选择。
面对和逃避。
大多数人选择逃避，逃避是有很多种方式。
看书、看电影、听音乐、信教、玩游戏。
而大多数手游都包装成一个永不闭幕的乐园，让玩家沉浸其中。
很多人不喜欢玩这些游戏，只是想逃避现实，不然就会被现实打击的抬不起头来。
李四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逃避着现实，和这些玩家一样。
就算离开了家，还是无法改变现况，该来的还是要来。
下班后，李四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灯光绚烂的街道。
觉得自己也迷失在了这城市乐园中。
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李四就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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