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六君子喋血记》 第一集 第一集 1.京城冷巷青楼,歌妓琼玉抚琴唱道: 历历维新梦, 分明百日中, 缧绁到头无怨, 遗恨与君同。 秦宫汉阙依旧, 赤县神州沉沦, 恨无回天功。 哭向长河去, 凭谁祭虬虹? 同胞血、英雄泪、点点红 千樽万斛, 难消我忧国怔忡。 哪堪燕山风雨, 寸寸断肠恸。 抚剑啸苍穹 愿洒一腔血, 祭响警世钟 在弦歌声中叠出主要人物形象: 康有为—工部主事,广东南海县人,40岁。 谭嗣同—四品军机章京,湖南浏阳人,33岁。 梁启超—六品衔办理译书局事务,广东新会人,25岁。 康广仁一康有为弟,32岁。 林旭—内阁中书、四品军机章京,福建人,24岁。 刘光第—刑部主事,四品军机章京,四川人。 杨深秀—山东道监察御史,山西人。 杨锐—内阁侍读,四品军机章京,四川人。 载恬—光绪皇帝,27岁。 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64岁。 奕劻一庆亲王,军机首辅大臣。 刚毅—满籍军机大臣。 荣禄—兵部尚书、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瓜尔佳氏,满州正白旗籍。 怀塔布一礼部尚书,拉那氏,满州正兰旗藉。 袁世凯—兵部候补侍郎、新建军练兵大臣,39岁。 李莲英—总管太监。 王五—燕京大侠。 李英—谭嗣同家人。 马兰福—光绪帝御前太监。 琼玉—京津名妓。 紫禁城阴影黑沉,暗转静场。 2.钟鼓齐鸣,全景突然转亮 太和殿御香飘缈、仪仗森严,殿上依次张罗着全部卤簿:伞盖、磨、幡幢、帜、节钺、殳枪、扇炉、瓶孟、机椅、星拂、御杖、棕荐、旗瓜、吾杖等等,一直从殿内外接到午门。 一协办大学士捧着诏书送到殿前,授给礼部尚书怀塔布。 怀塔布跪受后将诏书放在云盘上,捧盘先行,带领文武百官,步出午门。 巍峨的天安门城楼上,龙旗招展。九龙华盖龙凤扇下,高坐着光绪皇帝。 天安门前,百官葡伏,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怀塔布将诏书放入龙亭,由八名太监抬着,放到天安门前一高台黄案上。一黄门宣诏官登上高台,行了三跪九叩礼,然后西向肃立,双手捧诏,用特殊的腔调宣诏: “光绪二十四年戊戍夏四月二十三日乙己” 字幕:公元1898年6月11日 “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订,筹之至熟,甫议施行……… 镜头摇至天安门城楼上,光绪皇帝神色肃穆。 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挺以挞坚甲利兵乎… 镜头摇至天安门下跪着的百官,刚毅奕劻等老臣低头木然,新晋章京刘光第、林旭、杨锐,山东道监察御史杨深秀等精神抖擞。 “朕维国事不定,则号令不行。特宣示天下,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不得敷衍因循,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特此通谕知之” 群臣叩拜。 宣诏官手捧诏书,競兢业业步上天安门,将诏书放人饰有五彩云朵的七宝丹凤口中,缓放彩绳,从天安门上冉冉落下。 韶乐高奏,群臣山呼拜舞。 3.笙歌细细。 万寿山林木葱,颐和园殿堂亭榭富丽堂皇。昆明湖花柳掩映,曲桥石舫,清明幽静。 排云殿下,宫娥歌舞正酣,锦幢里,御用乐工半跪着正在演奏歌大乐《贡球》:(字幕出歌词) “琛球输贡。外藩归化隶版图,正朔咸尊奉。乐浪郡、在海东;安南国,粤海辟蚕丛;日本国,畏威震悚,琉球国,奉朝请与内臣同。万方虎拜咸修贡。干羽何用,东风入律吹,干吕青云涌。海安澜,更献上河清颂。” 慈禧太后斜依坐在宝座上。她已64岁,却并不显得苍老,瓜子脸、高鼻梁、细长眉、单眼皮,明目清亮。她身穿一件海青色满绣仙鹤的锦袍,外罩紫贡缎璎披肩,头戴珠宝彩凤冠,项挂七宝沉香朝珠。 宝座两边,张罗着五色龙凤旗、日月雉尾扇、红黄万华伞。九名女官围侍在她的身旁。 宝座左前,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荣禄半跪半立,他穿着九蟒袍补服,戴着起花双眼珊瑚顶戴。此人已年近六十,但孔武有力,精神矍铄。 慈禧太后听了一阵,似有不快,随手从内侍宫女送来的果盘中起一辨蜜饯金桔,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问荣禄: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荣禄:奏老佛爷,皇上听信异端邪说,明定国事,妄行变法,闹得朝野不安、谣言四起,难保不生变乱,还望老佛爷早作主张。 慈禧:皇帝要变法图强,我有什么话好说? 荣禄:老佛爷岂不知康梁的宗旨,是保中国不保大清吗? 慈禧:(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保中国不保大清? 荣禄:是的。现在康有为以笔舌倾动皇上、梁启超借报章鼓簧天下,举国响应、列强支持,羽毛渐丰,太后不可不防。 慈禧:你有什么好主意? 荣禄:依奴才之见,第一,趁其羽毛未丰,先剪其羽翼;第二,奴才请出任直隶总督,亲握兵权、以备不测;第三,欲擒先纵,待他变不出模样、闹得天怨人怒,请老佛爷训政。 慈禧微笑着点头,这时李莲英进来低声向慈禧禀报:“皇上给老佛爷请安来了!” 慈禧闭目不理,缓缓对荣禄说: “今后你有什么话,可随时来跟我讲。小李子!” 李莲英:喳 慈禧:带他到玉澜堂赏饭 荣禄叩拜谢恩,随李莲英退下。 4.光绪皇帝早已肃立在排云殿下,荣禄从另一边扬长而去。 李莲英招手把跟在光绪身后的御前太监马兰福叫到一边去问话。 慈禧示意乐工舞女暂停,传谕光绪皇帝进来。 光绪上殿,按宫中常例向太后行了母子大礼,请安道: “亲爸爸吉祥如意!” 慈禧:皇帝实行变法,日理万机,不必牵挂于我。 光绪:亲爸爸鞠育之恩,儿臣永世不忘。蒙亲爸爸圣明,使儿臣能从此振兴庶政、再赞中兴,上保社稷下利黎民,儿敢不励精图治,以上报亲爸爸圣眷之恩。 慈禧:你要变法,只管去变好了,只要留着列圣宗的神位不动、辫发不剪,我便不管。让我过几天清闲日子,也是你的孝道。不过,眼下有两件事,你必依从。 光绪:谨遵懿旨。 慈禧:第一件,着兵部尚书荣禄署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掌握甘军、武毅军和新建军。其他二品以上官员不得随意撤换。 光绪:儿臣知道了。 慈禧:第二件,康有为、梁启超不得进入枢机,翁同和虽是你的老师,但近来轻浮故态复萌,揽权狂悖,立即开缺回籍。 光绪:(睁大眼睛望着她)亲爸爸?! 慈禧:(声色俱厉)立即传谕。 光绪垂头不语。 慈禧:“治大国如烹小鲜”,你要小心从事。 歌舞又起,光绪怏怏地陪坐着。 西澜堂北殿,荣禄酒醉饭饱,剔牙打嗝。李莲英带着一名太监拿来一盘太后赏赐的珍宝银器。荣禄欢喜喜地磕头谢恩。 李莲英:恭贺中堂大人。 荣禄:谢太后圣恩,谢李公提携! 二人相视一笑。 荣禄把珍宝挑出一些,赠给李莲英,然后告辞出颐和园,坐上绿尼大轿、前呼后拥而去。 5.从西直门到颐和园的一条黄土官道上,奔驰着一辆骡车,卷起阵阵黄尘。 路边田野,土地龟裂,间或有几个农夫在炎炎烈日下弓腰劳作。有的农夫抬头手搭凉棚张望。 渐渐,万寿山顶的佛香阁遥遥在望。 骡车中,康有为颀身长髯,神采奕奕。 骡车在一座牌楼外戛然停住。康有为下车,跟着太监进入仁寿门,转过石山,只见迎面一座殿门顶上写着“仁寿殿”。殿前阶台上放着两排鋶金铜缸。 康有为进入仁寿殿内院,院中高高的石座上,麒麟呲牙咧嘴,圆睁双目。 康有为诚惶诚地整理衣冠,进入仁寿殿南阁殿堂,在案左前角虔诚地跪叩: “工部主事康有为叩见皇上。” 光绪帝着朝服纱帽,面容清瘦,双足交叠着,坐在蜜木龙椅上。 光绪:先生关心国事,屡次上书,朕都看过了,用意于维新变法。先生有何见教,可尽情奏来。 康有为:皇上圣明,洞悉病源。如今朝廷之中、门阀重重叠叠,但皆是闲散虚设,老大臣因循守旧,靠他们推行新法,如同缘木求鱼耳。 光绪:国事全误于守旧诸臣之手,朕是知道的。(他看了看外面,似有难言苦衷)但朕之权不能去。 帷幢外,御前太监马兰福悄然离去。 康有为:皇上可大力提携新大臣委以重任。 光绪:很是。朕已命各省督抚就在籍缙绅推荐。据湖南巡抚陈宝箴推荐,苏州预备知府谭嗣同,忠肝热胆,才识明达,魄力绝伦,已传谕来京诏见。 康有为:我国朝地杰人灵,以皇上之英明,锐意变法,三年之后,就可以雄视天下了。 悄立帷后的马兰福走上前来,摸出时刻牌,正是已时十刻。 光绪:(点头)你下去歇歇吧,特许你专折奏事,总理街门章京上行走。先生新作可不时呈来我看。 康有为叩头退出。 康有为乘骡车在官道上急驰而去。 第二集 第二集 1,湖南浏阳后街,一所高宅大院,门匾上写着“鸿禧”二字。 内房已掌灯、谭嗣同送客回房,神采俊逸。背手在房内踱步。夫人李闰娘正在赶做一件新袍。那七岁养女蓉儿坐在边玩耍。门外,家人李英正在打点行装。 蓉儿:爹爹,京城离这儿很远吗? 谭嗣同:(转身把蓉儿拉到身边)很远,在北方。蓉儿,爹爹去了,你要听姆妈的话。 蓉儿:爹爹,你到京城做了官,要把姆妈和我接去玩。 谭嗣同:(望夫人,一笑),爹爹不是去做官,是去办事,办完了就回来。 蓉儿:那您就快点回来噢! 谭嗣同:好。天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奶娘进来把蓉儿带走,蓉儿回头说: “爹爹,你要快点回来噢,我和姆妈在家里天天给你烧香。 谭嗣同点点头,李夫人凄然。 谭嗣同依旧踱步。他走近挂在墙上的宝剑,取下抽出看了看,又插进剑鞘挂好。 李夫人:夫君,你此番进京,辅佐圣上、恢宏大业,得遂平生志愿,我不能不替你高兴。只是你大病未愈,匆匆远行,叫人放心不下。 谭嗣同:夫人,挽救危亡只争朝夕,皇上召我进京,生死尚当不顾,怎能因微恙一再滞留。你看,我这不是康复了吗? 李夫人: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谭嗣同:四月初三,喔,我想起了,那年今日今夕,正是我们成婚之时呢!真是日月如梭,整整15年了,按西洋规矩,该做水晶婚纪念呢。 李夫人:承蒙夫君恩爱,只是为妻命不好,不曾为你你生得一子,耽误了夫君青春。 谭嗣同:(走近夫人)快别这么说了。自从成婚后,我走南闯北,家务全凭你一人操持,真不知如何谢你呢。惟愿我俩生生世世、同住莲花。 李夫人:仕途坎坷,风云难测。夫君此次进京,不知何日才能相会。我们各在天壤,你也不必挂念于我,只是有一件心事,但愿夫君万要依我。 谭嗣同:夫人何事,我怎得不依? 李夫人:夫君平生为国为民,将身家置之度外,我虽是妇道人家,也略知大义,心甘情愿。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君此后孤身在外,若遇得知己女子,或成佳配、或接纳偏室,无一不可。但求得继谭家香火,我方心安。 谭嗣同:这件事我万万不得依你。目下有亡国亡种之忧,我怎能为一门香火耿耿于怀?我无论身居庙堂,还是流落江湖,你们母女,自当生死不忘。夫人,你应安心抚养蓉儿,女儿虽是领养,但天资尚好,日后必有长进。我若遇不测,你也可与她相依为命。 李夫人双泪俱下。谭嗣同眼睛也湿了。他徘徊窗下,有顷,说: 夫人,你要视荣华如梦幻,视死辱为常事,勿喜勿悲,听其自然。 李夫人咬断针线,起身将新袍披在谭嗣同身上。 2,浏阳河码头,五艘官船解缆待发。家人李英已把行李安顿好,只待谭嗣同上船。岸上,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维新人士. 父老乡亲和地方官绅。 谭嗣同和时务学堂的诸生热烈话别: “老师此行,定能遂维新之愿!” “老师平生志愿,学生定承其后!” “诸生当共同努力、奋发向上!” 谭嗣同正挥手告别,踏上跳板,忽听得岸上啸啸马鸣,有人高呼:“复生慢走—”只见河堤上一匹白马喷着鼻子跑过来。马上跳下一人,挤身来到河边。谭嗣同一看是挚友唐才常,急忙返身上岸。 谭嗣同:佛尘,你怎么赶来了? 唐才常:小弟有一言,特地赶来相告。(轻声)前不久,我同孙文兴中会联系上了。 谭嗣同:请你代我向他们致意。嗣同此次进京,成则有利于天下,万一失败,也可惊醒国人,起来推翻满清,复兴中华。 唐才常:后会有期! 谭嗣同:多多保重。 他们拱手一别。谭嗣同登上官船,向岸上连连挥手。 船离了岸,破浪而行。 岸上,唐才常跳上马,奔腾而去。 3,一艘客轮离开江汉关码头,在滚滚江波中航行。 谭嗣同倚立船舷上,遥望南岸蛇山和武昌城。 李英:七爷,老爷在湖北巡抚任上,我们不去看望他吗? 谭嗣同:不去,免得牵连他老人家。 李英不解地望着。 谭嗣同深情地望着蛇山,他知道,山下就是巡抚衙门,父亲便在那里。 客轮驰过汉阳兵工厂,鸣笛两声,船身忽然剧烈波动起来。谭嗣同走到驾驶室门口。问道:“怎么了?” 船长出来一看,知是朝廷命官,回道:“英舰一艘,遇客船不减速,不讲规矩!” 谭嗣同一望,果见一艘挂米字旗的炮艇疯狂驰过,传来艇上水兵狂笑声。谭嗣同气愤至极地说: “长江大河,乃是中华民族的脉动,岂容外舰横行霸道!” 一阵大浪袭来,船身颠簸得更厉害了。船长急令停机。 谭嗣同扶栏怒视。 4,天津小站新建军校场。一杆黄龙大旗在猎猎西风中辟啪作响。 新建军五千官兵排成方阵,一色德式军装:大盖帽,铜扣,对襟陆军制服,马裤,绑腿,腰束皮带,背挎快枪,刺刀闪着寒光。 传令兵骑着一匹快马,从校场外跑来,驰到将台前勒住马,立正向立马在将台前面的总督官报告,然后勒转马头急驰而去。 远处传来一片马蹄声。十几个亲兵身佩短剑,腰挎手枪,骑在高头蒙古大马上,缓缓来到校场门外,下了马,夹道肃立在两旁。 西乐队高奏乐曲。 袁世凯骑在高头大马上,全副戎装、目光炯炯,在一大群外国教习 幕僚参谋侍卫的簇拥下,走进校场门。 总督操练官立即发出响彻全场的口令: “”立正一敬礼!” 全体官兵肃立敬礼。 袁世凯一直走到将台前下了马,然后缓步登上将台,迈着方步,走到前沿,威产地扫视全场,挥挥手,回到帅座坐下。他和德国教习磋商了几句,便传令操演。 校场上顿时口令嘹亮,旌旗翻飞,队列变幻莫测。 接着是骑术比赛,五马一组,龙腾虎跃,经将台飞驰而过。 袁世凯十分得意。 正在这时,传令兵又一骑飞到,滚鞍下马向袁世凯报告: “报告大帅,总督大人到了辕门!” 袁世凯向总操练官交待几句,便上马带着幕僚们离开了校场。 5.新建军辕门内厅。荣禄和袁世凯分主次坐在堂上。 四名壮汉抬出两个大礼盒,放在厅中,打开盒盖,里边满是金银元宝,绸缎毛皮,西式枪剑。 荣禄:慰亭将军治军有方,兵骁将勇,整肃精壮,深堪嘉奖。这是本督一点心意,以慰将军治军之劳。 袁世凯:(离座谢恩)卑职何敢膺此厚赐。 荣禄:请慰亭哂纳,不必推辞。新军将士,本督另赏每人新衣一套,大洋20。 袁世凯:谢制台大人恩赏。 侍卫献茶。 荣禄:今皇上颁诏变法,朝臣议论不一,将军看法如何? 袁世凯:甲午战后,国力贫弱,确有变革必要。但改革只在开矿练兵,开办洋务,大经大法、不容轻改。卑职过去列名列“强国会”,亦本此宗旨。康有为等人激进过甚,有违祖制,卑职早与他们断绝往来了。 荣禄:列名“强国会”旨在谋求富强、无可厚非。皇上举贤任能,近来又命各省推荐干才,湘省谭嗣同日前前过津晋京诏见,慰亭将军精明强干,堪当重用,夲督拟向皇上推荐。 袁世凯:(站起)卑职笃守军人天职,惟制台大人马首是瞻。 荣禄:慰亭请坐。你我兄弟之情,袍泽之谊,何拘礼节。 袁世凯:(坐下)新军初创,还望制台大人指教。 荣禄:我看新建军中,虎贲五千,猛将云集,只是文职人员太少。本督特带来几名文职人员,以充帐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说着一招手) 鹰眼钩鼻的三名文职人员走出,站在厅中,向袁世凯立正敬礼,各报姓名。 袁世凯:谢制台大人关照。 他转身示意侍从副官领他们下去。 6.津京官道上,几辆骡车急急奔走。其中一辆车内坐着谭嗣同,他不时拉开窗帘看看沿路的田野村庄,眉目露出忧虑。 宣武门外街道,一段段被翻挖过,坎坷不平。有的地段又被行人踩踏成路。行人络绎不绝,有提着鸟笼闲逛的八旗子弟,有招事惹祸的散兵游勇,有丧魂失魄的落第士人,有化斋云游的和尚道士,有挑帘相面的术士先生,有行气要饭的乡老孤儿。时有官轿吆喝而过,或骡车驰行,里边坐着碧眼高鼻的洋人。 谭嗣同乘坐的骡车经过京城街道。市面萧条,一家制衣店门外招贴: “本店承制各类西服” 一家茶馆里,满堂闹哄哄的,里边有一班唱昆曲的,一处说评书的。门口茶桌上,坐着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一个酒槽鼻子的贤良寺僧人,在喝茶闲聊。 秀才:八股乃是代圣贤立言,科考殿试为千百年祖宗成法,如今一旦废弃,是断我国朝命脉啊! 僧人:你穷经皓首,亦无出头之日了。那康有为是想当中国的教皇。听牛太监说,皇上都入了天主教,在宫中设立了礼拜堂呢! 秀才:像康有为这种鼓吹异端邪说,乱我大清江山的人,真该天诛地灭呀! 僧人:皇上吃了康有为进的药丸,迷失本性,急躁异常,不日将有大变啦。 秀才:(轻声)僧主,你消息灵通、直达大内,凭这孩儿班胡闹,老母班就不管了? 僧人:(闭目)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放心,有太后在,能拆庙宇乎! 秀才:(连连点头呷了口茶)什么维新变法?尽是胡来,据说种田必使机器,灌田要用沸水,还用玻璃罩罩田,哪来那么大的玻璃?可笑,可笑! 一群八旗子弟闯进门来,店主立即出来招呼。他们掀开店主,径直闯到唱昆曲圈子里,围着那女子调笑。有的上去着要亲嘴,班主拍案怒斥,双方相互扭打起来。 一八旗子弟:皇上要我们自谋生资,我要讨个织女呀! 其他人都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街道上,一辆骡车驰过,车中端坐的正是进京的谭嗣同。 秀才:听说谭嗣同进京了? 僧人:天罡星下凡了!阿弥托佛。 第三集 第三集 1,南海会馆,康有为寓所。室内窗明几净,布置典雅,墙上挂着康有为自书条幅: 玉斧画图分水地,金滕作册隐风雷。 靠墙摆着一张紫榆木大理石台面百龄台,台上陈列着不少商彝周鼎,古画珍玩。 临窗一张紫檀木云石书桌,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些书稿。 康有为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梁启超西装革履,手捧一册书稿走了进来。 梁启超:先生,这一册誉清了。 康有为:好。关于英国政变的书,要尽快给皇上呈上去。我们无权主持大局,只能多向皇上提供些资料,方能促进革新大业。 康广仁在外边大声说话: 复生,期待已久,为何姗姗来迟? 康有为示意,梁启超连忙迎了出去。 谭嗣同与梁启超互礼相见,並肩走进门来。 谭嗣同对康有为深深一挹,恭恭敬敬地说: 弟子谭嗣同叩见先生。 康有为:啊,幸会,幸会。(向谭作了请坐手势) 谭嗣同:卓如兄曾与弟子谈及先生讲学之宗旨,经世之条理、未来之理想,弟子神往已久,今日得以叩见先生,深解渴念。 康有为:复生在湘与诸志士倡办学社,讲求爱国 救亡,风气大开,为诸省之冠,深堪嘉奖。 梁启超:复生,你从湘省一路行来,各地推行新政如何? 谭嗣同:变法的诏书接连不断,但各地督抚多拖延观望,实效甚微。我途经中原数省,依旧民生凋弊,饥民万千,惨状目不忍睹。 康有为:皇上变法决心很大。自颁诏明定国是,又下谕废除八股制艺;设译书局广译西方政文工商农矿诸书,命我督办官报、卓如办理译书局事务;又创办军师大学堂,将各州县书院一律改为学堂;设工商局和矿务铁路总局;取消满人寄生权,褒奖农工商科学发明;改革律令、裁撤冗官和闲置衙门等等,大有百废俱兴之势。但顽固守旧大臣如奕劻、刚毅、怀塔布、荣禄等,依仗太后把持朝政,视新法如仇敌,百般阻挠,皇上实有难言之隐。 谭嗣同:痼疾如此之深,依弟子之见,不以激烈手段变法改革,甚至流血,实难救国自强? 梁启超:今日中国,诚非革命不可,但革命有两种方式。一如法国大革命,自下而上,行动暴烈;一如英国日本维新,自上而下、国势平稳。我立国最久、传统极深,釆取暴烈手段,国人视为大逆不道,很难举行,不如学日英方式君主立宪,较易进行。 康有为:卓如言之有理,我国情不同,既有英明圣主主,又何必采取激烈手段。 谭嗣同:这未始不是一条路。不过,皇上既无实权,守旧之臣不能去,维新人士不能用,新法如何推行? 康有为:此事我已有奏议。要谋求实权,一定要有几个有胆识而勇于任事的人进入枢机,办理新政,甩掉王公大臣;二则,欧美新政都设有议院,我国朝康熙、乾隆、咸丰三朝亦曾开懋勤殿礼贤下士,我们可以奏请皇上复施先帝善政,把维新志士以至外国友人如李提摩太等罗集宫中,与皇上朝夕议事,这样就可以撇开军机、革除六部九卿,形成一个新的中枢。礼部主事王照曾与我议及,准备上一奏折。 梁启超:先生虑及自己树大招风,有意借重尊驾,特向皇上推荐复生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 谭嗣同:我愿追随康先生,和诸兄一道推行变法,不惜肝脑塗地。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二人互相拱手,康有为肯首微笑。 2,谭嗣同身穿鹭鸶补服,头羲蓝翎白色顶戴,由一名内务府“苏拉”引着进入东华门。 一坐宽阔的平台和一座巍的大殿,这是乾清宫。宫内配着东西两边一长长的偏殿,只是年久失修,殿顶的黄琉璃瓦上面,长了很多苔藓。在殿前宽敞的平台上,分列着铜龟,十几个太监无声地侍立在殿前的下。 谭嗣同低头在丹陛附近站着,等候传见。过了会儿,有太监他引进殿内。他的眼光迅速地在殿内一转,只见描金雕龙的宽大宝座,两旁插着两把孔雀翎做成的掌扇,背后是一扇屏风。御座的两边,分列着檀香炉、鹤灯之类。一幅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字的横匾,高高地悬在御座后的殿顶上。 他跟着太监走向殿内东首的东暖阁,太监掀起黄行没软帘,让他进去。 谭嗣同跪在一边,按照召对的礼节,摘帽、磕头、向皇帝请安。 光绪皇帝:卿是个忠勇明达的人,有话向朕直言吧。 谭嗣同朗朗地向光绪陈奏说: 皇上讲求维新,力图自强,四万万人莫不称颂英主,但新政诏书屡颁,而臣下不遵谕旨,虽经皇上督责,依旧拒不为行。守旧之臣,误国误民,靠这班人变法岂能成功?如今亟须勇于任事的人员,以供驱使;任用通达中外大事的英才,以资顾问,研究兴废事宜和变革计。 光绪:朕何尝不知,靠守旧大臣是变不了法,改不了制的。只是…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沒有继续说下去。 谭嗣同想,他曾经痛恨窃据中国的爱新觉罗王朝,这时候,他觉得一个皇帝落得这种地步,不禁又很同情,他,继续陈奏说: 新政之推行,涉及我国的安危与强弱,以及四万万人的命运。外夷屡侵,民有离心,亟待收拾。而枢臣耄老,拘泥于习俗陋风国家之大患。皇上应打消顾虑,当机立断,施霹雳手段,惩一警百。敢于阻挠者,轻测薄示罚惩,重者立加褫革,则千年之弊政,可一扫而光;圣上治国之威,可蒸蒸日上。现外侮日迫,国事甚危,不可为此辈一误再误。 光绪瞧着跪在那里的谭嗣同,默默沉思,过了半晌,问道: “你看应该怎么办?” 谭嗣同不假思索,毫无顾忌地说: 斥革守旧阻挠之辈,树立天子之威,皇上亟须掌握实权。太后易为宵小包围,不可不察。 这几句话,简直说到光绪的心坎里去了,这个坦率大胆的人,在短暂的接触中,就给了他很深。他不象一般人,在皇帝面前,显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却是侃侃而谈,声调朗朗,明直爽快。 谭嗣同:皇上力谋自强,孜孜不倦,用心很苦。 广开言路之旨,深得人心,民间疾苦,可以上达圣听,对国之富强,收拾民心,极为重要。 谭嗣同的话,触动了光绪,他不禁想起了礼部尚书许应骙多次阻挠上书言事,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说: 你认为是重要的事,却有人敢于违抗朕意,拒不施行。 谭嗣同知道他提及的,准是山东监察御史杨深秀上书弹弹劾许应骙阻挠言路的事,于是继续陈奏说: 这班人目无圣上,破坏新政圣上应加惩处并通谕督抚悬圣谕于衙门,使彼等触目惊心,不敢再事阻挠新政,使士民知晓圣上广开言路之旨,深入民心。 光绪点点头,又听得谭嗣同继续禀奏说: 圣上颁发之维新诏书,也应悬挂于各省衙门,命令州县教官,详切宣讲,开通民智,家喻户晓,使四万万人民通晓圣上治国求强的苦心,拥戴圣主。 光绪:卿言甚是。 谭嗣同:臣来京途中,路经直豫,见饥民千万,颠沛流离,惨不忍睹。黄河泛滥,四游漫溢,死于黄泛者,不胜其数。其失职人员,还当严加惩处;对流离失所的饥民,谕令地方官府怃恤赈济,以安民心。严防地方官吏办理不善,侵渔冒领,灾民不得均沾实惠,有负圣恩。 在召见谭嗣同的半个多时辰里,光绪的心情始终不平静。谭嗣同的话,激起他进一步推行新政的热情,坚定了他的信心。 乾清门里几棵高大油松,在晴朗的天空下巍巍屹立格外苍劲,象是个坚强不屈的巨人。 3,乾清门里,几棵松柏高大苍劲挺拔。 巍峨的乾清营宽敞的平台上,分列着铜龟、铜鼎。雨道两旁是汉白玉砌成的栏杆。 刚被皇帝谒见的谭嗣同,身穿鹭鹫补服,头戴兰白顶戴,趋行出殿,站在丹墀上放眼展望。 禁城九重宫阙,**华贵,五凤楼重重金檐,金光灿烂。 他掸了掸袍袖,昂首向军机处走去。 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奕劻告病后,刚毅便奉懿旨代理,端坐主席。其他满汉大臣、章京也都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和谭嗣同一起受命的三位军机章京:谙熟官场的杨锐、不苟言笑的刘光第、踌躇满志的林旭,已先见过刚毅和其他大臣和章京,正在寒暄。 谭嗣同高视阔步,走进军机处,拱手与各位见面,竞不独特参谒刚毅。刚毅脸上顿时大为不满。 林旭:复生兄,久闻你学贯中西,忠肝热胆,有你参与维新之局,定能龙腾虎跃。 刘光第:正是。 杨锐:正是正是。 谭嗣同:我才疏力薄,实恐有负众望。不过,变法图强,此乃世界之潮流,万民之所望,嗣同敢不竭诚以赴? 四章京入座谈得火热。 侧室,两名旧章京私语: 甲:姓谭的真轻狂,尽管是皇上特简,也和军机大人 有堂属之别,进了军机处,连军机大人也不参谒,成何体统。 乙:你不知道?皇上有谕,以后凡有秦折,皆经四卿阅览;凡有上谕,皆经四卿属草。名为四品章京,实为新政宰相呢! 甲:国朝二百多年,如今竟出了几个黑头宰相! 谭嗣同与林旭正谈到义愤处,不禁高声说: “杀几个违抗圣旨的大臣,新政自然通行了!” 满堂愕然,刚毅侧目而视,。 4,夕阳的余晖照着古老斑剥的紫禁城宫墙。黄昏,宫内传来坐更太监阴阳怪气的传呼声: 搭闩一—下钱粮——灯火—一小一心——火烛—— 整个宫城笼罩在夜幕中,唯有太庙那边古柏林中, 不时传来几声鸦噪。 阴森森的太庙里,传出鸣呜的哭声。 太庙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摆着祭供,几支残烛,如同鬼火在阴风中摇晃。 神位前地上,跪着一个辫发披散、身着朝服的大臣。 他哭诉着:康党蛊惑皇上变乱祖制,乱我大清江山,启禀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护佑! 他捣蒜般地叩了一阵头,便昏头昏脑爬了起来,满目泪涕、两眼血红、面目十分可怕。 他是军机大臣刚毅。 刚毅摸出庙门,四顾无人,便登上停在柏树下的大轿,勿忙离去。 5,大轿停在一所府邸大门前,刚毅下轿,家人将他扶了进去,并告诉他礼部尚书怀塔布在堂上等候多时了。 一进厅堂,怀塔布便起身迎道:刚相贵体似有适? 刚毅摇首不语,示意请坐。 二人入座。 刚毅:我适才仰观天象,紫微星座十分昏暗,国运不好啊! 怀塔布:这四章京一来,大乱就要临头。据湖广总督张之洞检举,那谭嗣同是湖北巡抚谭继洵之子。行为桀傲,他著有《仁学》一书,专主民主民权之说,污称我大清为贱种异类,实为无父无君大逆不道之徒,骤跻身机枢,岂不要将朝廷闹翻吗! 刚毅:皇上如此胡闹,这大清江山,眼看就要败在他手里啦! 怀塔布:刚相也不必过虑,我内人在老佛爷那里,听老佛爷说,现在让他闹,待他办不成模样再说! 刚毅:岂能还让他胡闹?大清江山,祖宗基业岂能败坏在他手里?我等决不能坐以待毙。我己同总督奕劻议定,待他奉太后九月天津阅兵之际,要荣禄支持实行兵谏,逼他退位,请太后训政。 怀塔布:好,好,九月将有大变。 刚毅点头、两人奸笑。 第四集 第四集 5.礼部衙门 礼部尚书怀塔布以及汉人尚书许应骙、左侍郎堃岫、署左待郎徐会沣等六堂官正在闲聊。 怀塔布:八股一废,贤德之士不得上进,奸佞小人也上折胡言。康有为逞厥横议、袭西人陈说、轻国朝典章,居心叵测啊。 许应骙:听说有个署名“汉水渔人”的,居然用一张草纸上书,说他在山中学道、修练多年,能呼风唤雨,神通广大,现奉师命下山,辅佐皇上,要当今天的姜子牙。 怀塔布:(狂笑)亏皇上还一一批览了呢! 正在这时,礼部六品主事王照拿着一封奏折上来,对许应骙说: 许大宗伯,微臣有一奏折,请为代递。 怀塔布:(鄙夷一笑)莫非又来个姜子牙? 众堂官大笑。 许应骙:所奏何事? 王照:请皇上开议院。 许应骙:开议院?这不等于剥夺君权么?狂妄!(将奏折丢在地下) 王照:(惊谔,拾起奏折,大声道)皇上特许上书言事,不准阻遏,大宗伯却阻塞言路,岂不是违抗圣旨么? 怀塔布:(冷笑)你轻狂上司、咆哮公堂该当何罪?给我滚出去! 王照义愤填膺,直斥怀培布道:堂堂礼部尚书,公然违抗圣意,阻遏进言,作何道理? 怀塔布:你冒失妄议,破坏朝纲,该当何罪?王照:你顽固守旧,破坏变法,我要奏上一本,直呈军机,转奏皇上! 怀塔布拍案怒喝:好小子,你就去告我,看能把我怎样?滚出去! 许应骙等堂官也齐声嚷叫: 滚出去! 王照怒目圆睁,愤然退堂。 6.军机处值房。 谭嗣同正在阅览礼部主事王照的奏折和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堂官联名上的奏折,不禁拍案而起: 皇上诏令大小臣工及平民上书言事,不得稍有阻遏,礼部堂官目无圣上,破坏新政,必行严惩。 杨锐:不过,开议院一议,无一利而有百害啊。议院一设,六部九卿将置于何地?皇上置于何地?这岂不坏了朝纲?纲纪一坏,大乱将起呀! 谭嗣同:你这是重复张之洞《劝学篇》的昏话,我国有万里之地,四万万之民而不能振兴者,就是因为平民不能能参予国家大事。议院一开,精英议政,民智广开,方能君民一体,上下同心,定会群策群力,昌盛国运。 杨锐:复生,你忠肝热胆,着实令人佩服。不过朝中爪葛,你尚有所不知。那怀塔布可是十分得宠于太后,若拟谕惩处,岂不会引起帝后争执,让皇上更加为难吗? 谭嗣同:也不能坐视公然违抗圣旨,不加惩治。守旧诸臣有持无恐,猖狂无忌,正该有所警告。 杨锐苦笑,摆头。 谭嗣同决然提笔拟谕。 7,蒙胧曙色中,现出紫禁城午门、三大殿巍峨影像。太和殿琉璃金瓦在曙色里熠熠闪光。殿顶几只鸽子理着毛,咕咕叫着。 殿内宫灯通明。龙座上方,悬着一方金匾,上书 勤政亲贤 匾下有副对联: 惟以一人治天下 岂为天下奉一人 放在南窗一角的西洋落地自鸣钟嘀哒响着。 御案两头蟠龙烛台上,燃着两支巨大红烛。 光绪皇帝脸色严峻苍白,就着烛光翻阅奏折,低沉而坚决地说: 怀塔布、许应骙等六部堂官,违抗圣旨,阻挠新政,均着即行革职! 御前金砖地上,奕励、刚毅等军机大臣跪在地上,大为震慑。 刚毅:(叩头)怀塔布等不代递司员条陈,有违圣意,奴才是知道的。可他对朝庭是一贯忠心耿耿的。拒递条陈,可能是对圣意体会不深,当容其改过,臣下以为不必即行革职。 谭嗣同:视圣谕如无物,也是忠心耿耿吗?明定国是两月有余,各地督抚拖延不办,直隶距京咫飞,荣禄竞无一字复奏,尔等亦借词阻挠,皆是忠心耿耿吗?此事若不予以严惩,无以儆戒后来。 奕劻:臣深体圣意。不过革除六部堂官,事关二品大臣,须得先请示太后懿旨。 光绪:(隐忍片刻,实在怒不可遏)老佛爷如不许朕放手办事,朕宁愿逊位,也决不做亡国之君! 奕劻、刚毅先是一惊,然后互相望了一眼,只好无语叩头,俯首退下。 刚毅走出殿门,轻蔑地回首一瞥,暗自阴笑。 殿顶的鸽子仿佛受到惊吓,纷纷展翅扑拉拉飞向天空。 8,颐和园乐寿堂西室,慈禧寝宫。 慈禧刚起床,穿着一件明黄素绣丹凤朝阳大袍,斜靠在凉炕上,倚着炕头养神。身后一个太监双膝跪在炕沿上,左手轻轻托起慈禧头上一把灰发,右手用犀骨宝月梳,胆颤心惊地梳理着。 西室门外,奕劻、刚毅、怀塔布环跪一地。 怀塔布:(伤心哭诉)奴才横遭贬斥革职,望老佛爷给奴才作主啊! 刚毅:老佛爷有言在先,不得擅处二品以上大臣,可皇上不遵懿旨,一意孤行。看来老佛爷不亲训,势难遏制。 慈禧微露怒色,转瞬却故意叹道: 儿子大了,哪里认我这个娘! 刚毅、奕劻、怀塔布齐声哀叫: 老佛爷! 殿外,李莲英正在逼问前来回报的马兰福。 马兰福:皇上忙于朝政,连进膳都忘了,天天深夜还在批阅奏折。 李莲英:你尽替皇上说好话,那姓谭的给皇上说了些什么? 马兰福:奴才实在不见有不对处。 李莲英举手欲打,忽听殿内慈禧有要紧话。 奕劻:皇上还说,若老佛爷不许他放手办事,皇上宁愿退位,也决不做亡国之君。 慈禧闻言惊讶恼怒,一扭头,那梳头的太监发现梳子上断了一根头发,顿时大惊失色,想暗暗去掉。但慈禧已从镜中发现。 慈禧:你在干什么? 那太监抖抖地把梳子递上去。 慈禧:拉下去,打50大板! 李莲英闻声进来,把那太监拖出去交付执行。片刻,复转身进来,亲自给慈禧梳头。 慈禧:皇帝拿这话来压我?哼,他不愿坐这位,我正不想叫他坐了呢! 门外三人立即齐声奏道:请老佛爷重新垂帘训政! 慈禧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说:怀塔布,这礼部尚书不做也罢,你以后就专管八旗官兵鸟枪营事务吧。 怀塔布转悲为喜:谢老佛爷隆恩! 慈禧: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叩头退下。 李莲英:老佛爷,适才刚相有一道密折逞您(递止密折)。 慈禧展看密折,见是说皇上四月间曾下谕秋天“奉皇太后銮舆、巡幸天津阅操”,现在该准备准备了! 慈禧:(阴沉嘴角抽动了一下)小子以兵权军事为玩弄,奕劻是做总督的,应该知道怎么办的。传奕劻! 李莲英:(尖声)老佛爷有旨传奕劻! 奕劻一怔,立即返身回乐寿殿西室门外跪下。 慈禧:进来。 奕劻进内室炕前跪下 慈禧:皇帝要九月天津阅操的事,你们作何准备? 奕劻:皇帝虽说是拥太后阅操,可毕竟事涉军队,面临兵阵,恐生不测,不得不防。 慈禧:他想妄动兵权,只怕还嫩了一点。你电谕荣禄,要他亲赴天津小站面谕袁世凯,加紧准备九月迎驾阅兵。 奕劻:奴才立即去安排。 李莲英替慈禧梳好头,慈禧自个对镜插花。 慈禧示意奕劻到近前,低声密议。 窗外,马兰福侧耳倾听,不禁吐舌大惊。 9,颐和园昆明湖上,荷花正开。两条画舫上分别站着24个太监,持桨摇划。一根黄带绳牵引着龙舟向湖心驶去。 龙舟上,慈禧坐在中央一个黄色座位上,光绪帝坐在旁边,九名女官立于舱后。 慈禧:今日天气转凉,你朝政繁忙月余,也该歇息一日了。 光绪心事重重,正思虑如何向太后禀告礼部堂官革职的事,见慈禧並末斥责,便缓和起来。 光绪:禀亲爸爸,怀塔布—— 慈禧打断他的话,这事你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光绪心里立刻一沉,吞吐无言。慈禧游玩片刻,突然侧首看着光绪。 慈禧:皇帝可已准备九月去天津阅兵? 光绪:慈圣亲爸爸欠安违和,儿臣之意,天津之行就免去吧。 慈禧:皇帝不是要臣下雷厉风行吗?怎么自己下谕自己违背? 光绪:(低头)谨遵懿旨。 慈禧:你谕知内阁,择定九月吉日,办理一切准备。 水波摇动荷叶,两三只翠鸟惊飞。光绪若有所思地凝视云天。 第五集 1,朝阳门外庆丰闸,一道小河流水潺潺,清风徐徐。两岸垂柳依依,蝉唱悠扬。沿河两岸岸上摆设着各种贩摊,也有茶馆饭庄。几处正在表演游艺、小戏。有搭棚唱京韵大鼓的,演唱者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衫,手拨琵琶,唱到逗乐段子,往往引得观众笑得前仰后合。 河流上,京官豪绅、文人雅士的游船悠游着。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人今日也抽闲僱舟一游。他们一路观赏风景,不时交谈议论。 谭嗣同:皇上施以霹雳,革除了六部堂官、又下谕裁减了詹事府、光禄寺、太仆寺等闲散衙门,快哉、快哉 ! 梁启超:上海各报,也都在头版登载了消息,中外人士大为赞许。 康有为:开懋勤殿的事,圣意如何? 谭嗣同:难啦!废科举开学堂办洋务兴实业倒推行较快,但一涉及国朝制度,就举步维艰,守旧大臣竭力阻挠,处处受太后掣肘,皇上並无实权,政令不通。现在我们应注意兵事。目下大举变法,守旧官僚惶惶不可终日,上蹿下跳,恐生不测,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如何应急? 康有为:军人干政不好。英国宪章运动,史称“光荣革命”,日本明治维新,也是兵不血刃,中国应该效法他们,不能轻易诉诸武力。 谭嗣同:我对军人干政本来也是反对的,但西后命荣禄为直隶总督,节制北洋三军,用意正在握揽兵权、压制皇上。皇上应抚慰有兵权的将帅,以供驱驰。北洋三军中,唯袁世凯似可争取,但不知此人底细究竟如何? 梁启超:他曾报名捐款入强国会,翁相在朝时,常与他谈论朝政。他从朝鲜回国后,就专事训练新军,集纳了一批军事干将,又延请德国教官,购置洋枪洋炮,在天津小站集中训练,己经形成一支很有战斗力的新式军队,决非清兵绿营的火枪刀矛可同日而语。据说此人精明强悍,只是比较圆滑。 谭嗣同:维新变法,己形成新旧党争,你死我活,势不两立,非得流血牺牲,方可唤醒国人,破旧立新,复兴中华,不然则真有灭族灭种的危险,今日但看谁勇猛耳! 康有为:复生,你锐意改革,血气方刚,颇有英雄气慨,但我们身为扶佐皇上的大臣,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谭嗣同:先生所言甚是,我也是书生意气,缺乏行政资历,尤其不谙兵事,唯不惜肝脑塗地耳。 这时,康广仁在前面喊道:你们成天议论不休,也该出舱来凉快凉快啦! 三人一齐出舱,站在船头观赏风景。 游船正逆流而上,水势较大,船头激起阵阵浪花。岸上一队专门拉纤的纤夫,纷纷接过船上抛去的纤绳环套,套在肩上,弯腰爬地而行,声嘶为竭地喊着号子。 2,紫禁城静夜。更鼓三通。 养心殿东暖阁,御案上烛光摇动,光绪帝正在批阅奏折。御案边头,摆着康有为进呈的书籍,有《日本变政考》、《波兰分灭记》、《英国政变记》等。 马兰福双手捧着金盘,端着一个白玉盖碗,轻轻走到御案前,一条腿跪地,双手呈奉。 光绪帝专心批阅奏折。 马兰福只好悄悄退下。过了一会,他又进来说: “请皇上安寝吧!” 光绪抬头,放好奏折、离座沉思着,他走进摆着西洋珍玩的东阁,走到一个案边,望着放在上边的景泰兰小罐出神。 他捧罐倒出放在里边的36根草棍,一根一根数着。 (这是乾隆皇帝留下教训后代要保守大清江山的皇帝每天要数一次) 马兰福注意着皇帝的行动,感动得流下泪来。他脑中浮现李莲英逼问、慈禧阴谋的情形。 马兰福观察了一下周围,犹豫了一阵,终于蹑脚地走到皇帝跟前,跪下说: 万岁爷,前日李总管又唤我去问话了。 光绪帝依然沉思,沒有理采。 马兰福着急地说: “万岁爷,千万不要去天津…” 光绪这才转过身来,惊疑地望着马兰福。 马兰福:我听见总督大人奕劻跟太后说,要兵谏…… 光绪闻言,惊得如同惊雷劈顶,有些站立不稳。 马兰福满头大汗,急忙起身去扶住光绪。 光绪木然地坐在御座上,痛苦、焦灼、沉思… 光绪想起前日去见老佛爷,她居然一反常态,没有追究革除礼部尚书怀塔布的事,而天津阅操,本来是四五月的刍议,並未付诸筹办,现在老佛爷为何要主动提出呢? 他想到自己当着刚毅奕劻等朝臣,公然说如不能放手办事,决不做亡国之君的愤急之语。 想到此,光绪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断定老佛爷是对自己下狠心了,而且居然要动用军队,这一来岂不连性命都难保! 转念一想,老佛爷即便要废我,也不过抓住把柄一句话的事,也沒有必要大动干戈,老旧大臣汹汹然,要发动兵变逼我退位倒是可能的。 光绪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态严重,处境危险,不能不防万一。于是他毅然提笔拟旨写诏。 光绪:今夜军机处何人当值? 马兰福:新晋章京杨锐。 光绪:(将诏书交给马兰福)你速去,密交杨锐。 马兰福退下后,光绪又想到要有所防备,可兵权都掌握在奕劻荣禄一帮太后亲信大臣手中,唯听康有为说过袁世凯较有图新之志,似乎可以争取,于是又提笔拟旨:着袁世凯晋京召见。放在案上拟明日传谕。 军机处值房,马兰福进去推醒伏案昏睡的杨锐,把密旨诏书交给他,耳语了数句。 杨锐见诏,居然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哭道: “这是皇上家事,当谋之宗室贵近,小臣怕惹杀身之祸啊!” 马兰福:情势危急,皇上忧心如焚,请大人速找康先生计议。 3,寅卯凌晨时分,乾清门,鸟枪营枪兵把守森严。 杨锐神色慌张地走近。 枪兵:太后有旨,过往王公大臣,均得盘查。 杨锐进退两难,枪兵上来搜身,十分危急。 马兰福赶到,对一枪兵说: 李哥,请把我这个月的饷银带交家中。 那枪兵停住手,过来接马兰福的银子。 马兰福:(一边向杨锐使眼色)这些碎银,都给哥们吧! 杨锐乘机走出。 枪兵喝叫,马兰福拉住说:罢了,罢了。 4,绳匠胡同杨锐寓所内房。 杨锐昏头昏脑地解衣欲睡。 杨夫人:昨晚又有两名老乡,送来草上霜一箱,貂皮两件,托你荐个什么官儿。 两偷儿翻进院墙,摸到窗下偷听。 杨锐:(迷糊地)你收下吧,貂皮明日给刚相送去。 杨锐夫人帮他脱袍,袖中掉下诏书,夫人拾起,欲就灯开看。 杨锐惊醒,急道:快给我放好! 夫人将诏书放在貂皮箱上,说: 什么宝贝单子? 杨锐:干系身家性命! 夫妇入寝。 两个偷儿悄然入室,将貂皮箱并诏书一齐偷走。 暗夜里,几声吱吱鼠叫。 第六集 第六集 1,天津,直隶总督府。 荣禄正召集新建、武毅、甘军三军将领袁世凯、聂士成、董福祥举行军事会议。 荣禄:本督奉皇上电谕,准备九月巡幸大典,皇上奉太后銮舆来天津阅兵,以振戌行。驻骅之地,已派大臣办理,饬令:董福祥,(董福祥离座上前领旨)着你部移驻京城彰德门外,准备迎送保驾。(董福祥回座)聂士成,着你部移驻京津之间陈家沟,准备途中护驾。(聂士成入座) 最后,荣禄朝袁世凯笑了笑,亲切地说: 慰亭,(袁世凯离座跪地恭听) 荣禄:奉皇上特旨,着你即日晋京陛见。 满座皆惊,袁世凯惶然叩头。 荣禄:新建军全部人马,仍驻天津小站,加紧操练。 董福祥:皇上特召慰帅,恭贺前程远大! 聂士成也起身“恭贺”。 袁世凯茫然地应酬着。 荣禄:慰亭治军有功,皇上将托负重任,着实可喜可贺!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阵别有意味的大笑之后,接着说: 本督今晚特地举行宴会,为慰亭钱行,请诸位作陪。 众将嘻笑叫好,袁世凯惶然不安。 2,宴厅,荣禄首席,强拉袁世凯坐在自己旁边,袁世凯惶恐谦让再三,只和董福祥、聂士成等陪坐两边。 对面,京津名妓琼玉怀抱琵琶,持简板、韵鼓站立,荣禄开席举杯,向表世凯致贺,袁世凯谦恭回敬,酒过三巡。 荣禄:琼玉,你给袁将军献上一曲吧,慰亭自然会酬对的。 袁世凯:我一介武夫,实在不能唱,请制台大人包涵,包涵。 董福祥:嗨呀,慰亭风流儒雅,哪有不会唱曲儿的, 我都会哼几句呢! 那琼玉见荣禄示意,即拨动琴弦,娇滴滴唱道: (清江引) “屈指数春来,弹指惊春去。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六曲小山屏,题满春心句。(她特地对着袁世凯) 春若有情应解语,问着无凭据。江东日暮云,渭北春天树,不知那答儿是春住处?” 琼玉唱了一阙,低头一笑,又拨动琴弦。 荣禄连推袁世凯,他只好站起来酬唱道: (楚天遥) “花开人正欢,…… 袁世凯噎住,连说不行、不行。 众人哄抬道,往下唱啊!袁世凯只好又开口: “一江春水流,万点杨花坠,谁道是杨花,点点离人泪。回首有情风万里,渺渺天无际。愁共海潮内,潮去愁难退,更哪堪晚来风和雨。” 众人哄笑,喝酒。 席罢,品茗。袁世凯恭恭敬敬地俯首凑近荣禄。 袁世凯:制台大人有什么吩咐? 荣禄:包厢已给你订好了,今夜快车。我特请刚才那姣姣陪伴将军进京,她已经在车厢等你了。 袁世凯:制台大人厚爱,卑职何敢冒渎? 荣禄:常言道,英雄离不开美人嘛!哈哈! 3,津京铁路上,快车奔驰。 包厢里,袁世凯凝视窗外一片黑夜,几星灯火,突然回头抓住斜靠在沙发床上的琼玉逼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 琼玉:奉制台大人之命,来侍候将军呀! 袁世凯用威严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琼玉:(大笑)你真以为我是卖身投靠,行谍告密的人吗?将军当代俊杰,岂能不识时务。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诏见你吗?将军立奇勋、建大业的时机到了。 袁世凯态度平和了些。 琼玉:我虽沦落烟花,忧国之心尚且有之,将军且放宽心。 袁世凯呵呵一笑,不觉心火就上来了,狠狠搂住她。琼玉半推半就。 火车奔驰着,车头呼哧、呼哧喘息…… 4,夜,绳匠胡同巷道一角。 偷儿甲,这两箱上好貂皮,正好一人一箱。 偷儿乙:唉,这是一张什么单子? 偷儿甲:拿我看。我认得字。 偷儿乙递给他。 偷儿甲:(就路灯辨认一阵)朕、火、急,怎么,好像是皇帝老儿发愁了! 偷儿乙:管他妈的,干我们的吧。 偷儿甲正要撕掉,忽然屋梁上飞下一人,一把将诏书抢过。 二偷儿一楞,认得是燕京大侠大刀王五,忙爬爬叩头,要将貂皮奉送。 王五接过诏书,拿到路灯下细看,大惊。问:哪来的? 偷儿答:杨大人家里的。 王五抬脚将两偷儿踢得连翻斤斗,自个腾身上屋走了。 5,黎明,测阳会馆谭嗣同寓所,书房上门题: 莽苍苍斋 房内墙上挂着条幅: 为人竖起脊梁 把卷撑开眼海 墙壁上挂着一柄宝剑。 窗下,谭嗣同奋筆疾书,掷笔,朗朗念道: ”当冲决利禄之网罗,冲决俗学之网罗,冲决君权之网罗,冲决伦常之网罗…” 他又起身徘徊沉思。 忽听一阵风过,抬头一望,王五早已站在面前。谭嗣同大惊道: 五丈,你怎么来了? 王五:七爷,大事不好。这是皇上手谕,两偷儿从杨锐宅中偷出,幸好被老夫撞见。 谭嗣同接过一看,原来是老绪皇帝给杨锐的手谕,匆匆一阅,顿时双眉倒竖,叫道: 杨锐误事,杨锐误事! 李英出来请王五坐。 王五坐下道:“我还在珠宝店里听内务府太监说,九月天津阅兵,将有大变,荣禄已阴谋部署。日前董福祥的甘军开入北门,强占民房,居民震恐。还有,鸟枪营、神机营也都调进城来了。 谭嗣同:新旧两党,非闹到流血遍地不可,皇上处境险恶,我去找康先生商量,五丈,你先歇歇! 王五:我送你去。谭嗣同和王五匆忙出门登车而去。 6,南海会馆,康有为寓所。 康有为捧读手谕: “朕岂不知中国积弱不振,至于阽危,皆由此辈所误,但必欲朕一旦痛切降旨,将旧法尽废而尽黜此辈昏庸之人,则朕之权力实有未足。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能保,何况其他?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废,将老谬昏庸之人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英勇通达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负圣意。尔等与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候朕熟思审度,再行办理。” 康有为面北而跪,泣不成声,谭嗣同、梁启超、康广仁、林旭等肃立在他的身后。 康有为长揖而起,回头急切问道: 卓如、复生,皇上说“朕位且不保”,看来变法势成骑虎,到了危急关头,如何力挽狂澜? 梁启超:英美日各使馆均有意赞助变法,可派人前往联系,力争使节出面讲话,太后和诸守旧大臣都畏惧洋人,或可以支持皇帝变法,制止废立阴谋。再则,我可电告上海各报,将荣禄阴谋披露,造成舆论,警告旧党勿得轻举妄动。 谭嗣同:洋人各有用心,未必肯尽力,荣禄等已兵戈相逼,无非常之策,唇舌笔墨不足应对。我前日奏请皇上召见袁世凯,以备不测,现袁世凯已进京,我有一策,可一举获得成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康有为:复生快说! 谭嗣同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写道: “说袁诛荣禄、逼颐和园!” 众人看后一愣,康有为望着谭嗣同,发了半晌呆。 康广仁慌忙把窗帘拉上,关了门,进来说:“这太危险了吧!” 谭嗣同:幼博,你怎么这样书生气呢? 林旭:袁世凯野心勃勃、十分阴狠,贸然托以大事,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谭嗣同:我晓以大义、激发天良,量他七尽儿男,岂无半点血性! 康有为背手踱步,撤着八字胡,忧心如焚地说: 先联系各使馆,应该争取他们出面讲话。卓如,你去找日使馆,我去找英使馆。若他们不肯出面,再走复生这条路。可这事关系甚大,弄不好会惹虎伤身的啊!” 谭嗣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8,紫禁城上,风起云涌。 东交民巷。英使馆门口,一使馆人员:啊,康先生?!对不起,公使往北戴河避暑去了! 康有为怏怏登车而去。 日吏馆,一使馆人员:“梁先生,对不起公使到天津 去迎接前首相去了。” 梁启超转身欲走,那人俯身耳语道:“公使留言,先生若遇不测,可来使馆避难。” 梁启超拱手一谢,急忙告辞出来。 第七集 第七集 Ⅰ,颐和园玉澜堂,几树古柏在晨熹中显得很苍郁。堂前一对青铜狮子闪着清冷之光。 袁世凯跟着传事太监进入宫门,站在玉澜堂前整了整衣冠,低头屏息进入殿中,对光绪皇帝行了陛见大礼,便跪在御案左侧。 光绪面容憔悴,问: 你就是两次赴朝鲜平难,现在天津小站主持训练新军的袁世凯吗? 袁世凯:微臣正是。 光绪:卿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袁世凯抬头,看见光绪头顶上鲜红的帽结和一张苍白瘦削的脸,随即惶然垂下头。 光绪:朕明定国事,推行变法,卿有何谏言? 袁世凯:圣上锐意变法图强,开办洋务,振兴实业,正是强国之举,万代功业。只是变法乃经国大业,尚须有资深开明稳健之大臣辅佐操持,至新晋诸臣固不乏明达猛勇之士,但阅历太浅,办事不能慎密,往往操之过急,恐累及皇上。 光绪若有所思,又问: 有些督抚大臣,因循观望,畏葸无为,朕己多次下诏切责。津沽乃京师门户,但不知推行如何? 袁世凯:皇上英明天纵,锐意革新,万民拥护,五洲同钦。津沽为西人荟萃之地,洋务繁荣,督抚大臣也都是竭诚拥戴的,並无观望因循之事,请皇上放心。 光绪:督抚尽为也就罢了,都说你兵练的好,你的新军也是受荣禄调遣吗? 袁世凯:督臣荣禄是太后直授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臣和朱庆、聂士成、董福祥,都是受他节制的。 光绪:你专心练兵,也要关心维新大事。现推行变法困难重重,还望卿多多出为,辅卫新政才好。 袁世凯:(连连叩头)小臣三世深受皇恩,又蒙圣眷隆重,虽肝脑塗地,亦难报答万一。如有用臣之处,敢不竭诚以赴?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光绪:很好。倘令汝统带军队,汝肯忠心朕? 袁世凯:一息尚存,必思图效! 光绪:(加重语气说)着你晋兵部侍郎后补。今后,卿可与荣禄各办各事! 袁世凯闻言一惊,也不知如何作答,遂如捣蒜般磕头。 光绪:你下去吧! 2,颐和园乐寿堂。袁世凯由传事太监带领,按规矩到乐寿堂去向慈禧太后谢恩。行到堂前,大监要袁世凯在殿门外等候,他先进去通报。 片刻,只听得李莲英在堂前尖声道: 是新晋二品兵部侍郎袁将军啊,叫他进来吧! 袁世凯忐忑不安地走进殿堂,跪在地上,瞥见慈禧太后脸拉得很长。他急忙髙声唱道:小臣袁世凯谢老佛爷隆恩! 慈禧:(冷冷地)不用谢我。 她指着袁世凯问: 皇上问你“倘令汝统带军队,汝肯忠心事朕?你怎么回答的? 袁世凯愣住了,他惊讶和皇上的谈话,太后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一时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回答的。 慈禧冷笑一声: 猴崽子,你说的是一息尚存,必思图效,对吧? 袁世凯顿觉毛骨悚然。慈禧厉声道: 要图效大清朝廷,提拔干将,重视军队,原是要紧,但皇上也太觉匆忙,我疑他别有深意,你须小心谨慎方好,好自为之吧,下去! 袁世凯又是不知如何作答,只如捣蒜般磕头,惶恐不安地退下。 3,南海会馆。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康广仁、林旭等神情悲愤沉郁,在厅堂上或坐或站,听曲排遣。 堂下,一中年男子吹箫,一男子敲檀板,琼玉怀抱琵琶坐在中间,弹唱昆曲: 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难度。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谭嗣同起身,窗前徘徊有顷,转身挥手,琼玉便停下。 谭嗣同问:你们会演奏古乐府曲调吗? 那班人点头。谭嗣同说: 好,我来唱卓如新填的水调歌头。 那男子起板,奏过引子,谭嗣同挺立窗前昂首唱道: 拍碎双玉斗, 慷慨一何多。 满腔都是血泪, 无处着悲歌。 三百年来正气, 满目山川破旧, 人事竟如何? 百户尚牛酒, 四塞已干戈。 千钧剑,万言策,两蹉跎。 醉中呵壁自语, 醒后一滂沱。 不恨年华去也, 只恐少年心思, 强半为消磨。 愿替众生病, 稽首礼维摩。 谭嗣同引亢高歌,雄浑悲壮。康有为等人始而哀恸,继而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一场大哭。 琼玉等悄然退出。 4,闪电,霹雳。 一辆十三保马车驰进报房胡同。沿街有甘军巡逻,市民紧闭门戸。天气沉闷,风暴将至。 法华寺,袁世凯寓所。琼玉坐在沙发上,袁世凯大笑走了进来。 袁世凯:乖乖,你看这是什么(他亮出手中的一块金表) 琼玉:将军这么高兴,今日觐见皇上,封什么大官啦? 袁世凯:(坐在她身边)命以二品兵部侍郎候补,专办练兵事务。 琼玉:恭喜恭喜,这足以同荣禄抗衡了! 袁世凯:哎一一焉知祸福。该恭贺你啦! 琼玉:我?! 袁世凯:我下午顺道去拜望刚相毅公,,他不知怎么知道你的美名啦,羡慕之极,但求一会,这金表就是他特地托我带给你的! 琼玉:你要拿我送人情? 袁世凯:能高攀军机大臣,荣华富贵受用无穷啊!(他把金表放到她手里) 琼玉:什么老骚货,我不去!(她把金表扔在地上〉 袁世凯:(急忙拾起来,听一听,俯身拉过她的手,给她戴上)我求求你,去侍候他一夜,替我稳住他……(耳语) 琼玉:(指头一点袁世凯的额头)你们当官的都没良心! 袁世凯:(朝门处)备车! 闪电。 法华寺门前,两驾骡车擦身而过。 袁世凯在房里踱步。 一名侍卫递进一张名片。袁世凯接过一看,大惊,退了两步说: 快请! 谭嗣同应声昂然阔步走进客厅,目光炯炯,拱手一揖。 “慰亭将军,嗣同特来恭贺! 袁世凯:(还礼)不敢当、不敢当,请坐。 谭嗣同:瞥了堂下戈什一眼)慰亭,嗣同有密言相告,可否到内室一叙? 袁世凯:(犹豫了一下)请! 二人进内房坐下。 谭嗣同:将军受此破格特恩,必将有以图报,今皇上有大难,非公莫能救! 天空一声惊雷。 袁世凯:卑职世受国恩,况又受不次之赏,君难臣死,为千古大义,舍身卫国,乃军人天职,卑职敢不肝脑涂地,图报圣恩?但不知何难之有? 谭嗣同:皇上变法图强,咸与维新,而一般守旧大臣丧心病狂,图谋废立,公不闻天津阅兵事乎? 袁世凯:(惊讶)我在津时,荣相己召集部将布署迎驾事宜,只严令沿途护驾,似无它意,所谓有变恐是谣传。 谭嗣同:你若不信,有皇上密诏在此。(说罢将诏书从袖中取出递给袁世凯) 袁世凯看诏书,見是转抄的手谕。 闪电。 谭嗣同:(蓦然站起,双目炯炯,逼视袁世凯)国事危急,皇上危急,报君恩,救国难,立奇功建大业,唯在足下耳! 袁世凯:(汗流满面)若皇上于阅兵之时,疾驰入仆营,传号令以诛奸贼,我必随诸君效死力。 谭嗣同:皇上危在旦夕,岂容拖迁时日?足下若真有诚意,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兵入津,宜诏诛荣禄,再入京围颐和园,禁太后,诛旧臣,然后布告天下中外,则我国之维新大业垂手可成,而国事亦入公掌握之中矣! 霹雳! 袁世凯大惊:围颐园?谭谭同:禁锢西后,不许她干预政事! 袁世凯:诏书並未叫禁锢西后呀? 谭嗣同:若足下拿定主意,皇上将另有诛谕与你。 袁世凯:(起身徘徊) 谭嗣同:足下愿救则救,如不愿救,便请到颐和园告发。除旧党,救君国,在公一举;告密封侯、为害国民亦在公一举!嗣同为维新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愿以一腔热血,洒在足下面前!(说罢拔出腰间短剑) 袁世凯:(急制止)君以袁某为何等人也!我与君同受皇上知遇,同为血性男儿,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非独足下!但能 有益于君国,纵是赴汤蹈火,万险不辞! 谭嗣同:荣禄阴险狠毒,手握三万精兵,今已严阵以待,将军胆敢起事乎? 袁世凯:哈,杀荣禄如杀一狗耳! 雷电大作,大雨哗哗如注。窗外似有人影一晃,袁世凯机警地拔出手枪,喝问:什么人? 一名文案推门进来: 报告大帅,总督急电,英人有战舰多艘,游弋大沽海上,饬令大帅即刻回营! 袁世凯:回电:明晨即回防。 那文案刚转身,袁世凯甩手一枪,将他打死扑倒门外。(随即进来两名侍卫将死尸拖走,) 谭嗣同:慰亭何以如此? 袁世凯:这是荣禄派到我帐下的密探。 谭嗣同:(起身)足下不愧为当代英雄,愿将军及早行事,一举成功! 袁世凯:只是我军枪弹**,皆在荣禄手中,小站储备不够,须费些时间,备足弹药方可举事,足下静候捷音,万勿泄露! 谭嗣同:君国命运,全托付将军了! 两人拱手而别。袁世凯送到门口,望着谭嗣同登车驰入暴风雨中。 闪电照亮窗帘,袁世凯在房中绯徊。 他丢掉帽子,拉开衣领,被散发,满面汗水,像一头狰狞的狮子。 天空电闪雷鸣,黑云压城。 第八集 第八集 东交民巷日夲使馆。 康有为前来求见日夲前首相伊藤博文。 使馆人员通报给代理公使林权助,林权助夲己安排了伊藤博文和康有为会面的日期,没想到康有为今天提前来了,便让门卫请他进去了。 伊藤博文亲切地接待康有为,通过翻译向他表示: 阁下协助贵国皇帝变法自强,屡颁新政,很为钦佩今日得以晤面,非常荣幸。 康有为紧握着他的手说: 贵国维新,大见成效,鄙人力主仿效贵国,希望阁下根据贵国经验加以赞助。 伊藤博文抹了抹满腮白须说: 贵国朝庭已安排,明天光绪皇帝将接见我,我会很认真地回答皇帝的咨询。 康有为:明天朝庭会见,囿于外交礼节,皇上有些话不便直言,所以我今天提前来向阁下致意。 伊藤博文微微一笑道: 我到贵国来游历,正值大举变法,十分高兴。日中一衣带水,唇齿之邦,很希望彼此相助。贵国皇帝有变法的决心,又有阁下等人筹谋,不难实现你们的愿望。 康有为听了他的话,急切地想把现在政局情况告诉他,现在光绪皇帝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请他设法相救;但又觉对他泄露国家秘密,不大妥当,便暗示他说: 敝国皇帝虽有维新之志,但朝臣意见不一;我等力主变法,却受到守旧老臣激烈攻击,阻力很大。 伊藤博文:我国维新时,阻力也不小;只要皇帝有决心,就好办。 康有为:纵有决心,但皇上並无实权,政令受到严重掣肘和阻遏。 伊藤博文故作疑问状。 康有为:现在守旧势力很大,两派斗争甚烈。可能必要时,还得请求阁下出面,给敝国皇帝以支持。 伊藤博文:可以,一定尽最大的力量。 康有为进一步说:目前面临严重危机,甚至危及皇帝的地位和生命。 伊藤博文:你们采取了什么措施? 康有为:争取掌握兵柄的将帅勤王。 伊藤博文:新任命为兵部侍郎的袁世凯,是不是你们计划中的将帅? 康有为点点头,焦急地说: 此人不一定可靠,敝国皇帝依然危在旦夕,急请阁下转请贵国公使出面干预。 伊藤博文:可以。如何进行? 如能联络各国使节,发表声明,表示对敝国皇帝的支持,守旧党就不敢无所顾忌了。 伊藤博文点着了一支雪茄,吐出两口烟之后,说: 这样做,需要向国内请示,公使才能发表声明,或者由各国公使出面去总理衙门作一口头说明,也会起作用的。问题是,现在他们都不在北京,到北戴河去了。 康有为颓然坐在软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伊藤博文:阁下,我认为你还是离开这里去上海的好。在上海,你比较安全,租界可以作为你的庇护所;皇帝将来还需要你为他服务呢。 康有为只好向他表示感谢,然后告辞,怏怏地离开日本使馆。 伊藤博文送走了康有为,立刻把代理公使林权助找来,把他和康有为的谈话告诉他,然后说: 快把消息电告外相。 2,颐和园慈禧寝宫。 慈禧躺在杏黄锦祷上,微闭着双眼,却思虑焦急,怎么也无法入眠。 今日午后,内务府总管大臣立山带着一批宗室觉罗前来哭诉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们哭诉说皇上己经下令,裁撤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大理寺等衙门,断绝了天下旗人生计,这不真正就是康梁鼓吹的“保中国不保大清吗?。 她又想到皇帝公然对抗她不得擅动二品以上朝臣的禁令,不先请示,撤除礼部尚书怀塔布的职位,这不是明摆着要摆脱自己的掌控吗? 她还想到皇帝居然听从康有为谏议,执意开懋勤殿议政,还邀请来华的前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将聘为客卿。这不就是要架空君主,从根本上动摇朝纲政体吗? 而最让她驚觉的是,皇帝居然单独召见袁世凯,擢拔为二品兵部后补侍郎,笼络将帅,掌握军队,擅揽兵权,这就非同小可了! 她的眼前分明出现一些幻影: 先帝顾命大臣肃顺,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向她走来; 慈安皇太后披头散发站在她面前; 太监寇连才和崔得贵满身是血,伸手向她索丨命! 万寿山那边传来一声声鸱鸮的哀鸣。 慈禧毛骨辣然,惊出一身冷汗,挣扎起床。 两个值夜宫女立即进来搀扶,慈禧向隔壁佛堂走去。 佛堂里燃着长明灯,宫女们点燃了信香,焚烧了黄表,慈禧便跪在黄绫拜垫上,闭上眼睛,黙颂起佛号来。 破晓时分,慈禧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变法维新在国内是维新党人奔走呼号,並得到社会人士广泛支持的,在国外也得到英美日列强的欢迎,因此不能不让皇帝加以推行。但是变法实施两个多月来,皇帝受康梁教唆,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干了许多违抗自己意愿的事,让她忍无可忍。她本来想让奕劻刚毅荣禄等大臣实施九月天津阅操的谋划,再观望一些时日。 但是现在,皇帝居然单独召见袁世凯,那么刚毅和奕劻谋划部署的九月阅操兵谏的事就没有把握了,荣禄掌控的部伍和自己的禁卫亲兵,敌不过袁世凯训练的新军,如果臨阵失算,她就将再也沒有办法可以制胜,必须提前采取断然措施,先发制人,控制局势。她决定立即回宫宣佈训政! 慈禧的情绪顿时稳定下来,她梳妆饮膳后,立即命驾回宫,带领禁卫亲兵,全副銮驾,往紫禁城而来。 3,黎明时分,紫禁城养心殿。 马兰福正服侍光绪穿衣洗漱。 忽然外面有太监喊: 万岁爷,老佛爷回宫了! 光绪:(大惊)怎么?太后回宫了? 光绪顿时感到大事有变,太后回宫可能是重新训政,收回赋予自己的权为,干预变法,甚至查处变法人士。他立刻想到自己给杨锐的手谕,一定传到康有为手中,如一旦查获,可是自己的罪证。于是急唤马兰福笔墨侍候。 光绪到案前执笔疾书: 朕今命汝督办官报,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磬也。汝可迅速出外,不可延迟,汝一片忠胆热肠,朕所深悉。希爱惜身体,善自调摄,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有厚望焉。 光绪命马兰福即刻交给军机处当值章京林旭传谕,可马兰福却说: 现在宫门肯定加紧盘查,如何送得出去? 光绪连连搓手,触及衣带,于是慌忙扯下,一把撕开将诏书塞入,交与马兰福藏入怀中,推他快走。 外面的太监进来报告: 老佛爷的大驾已经进了西直门,快到神武门了! 神武门外,一路闪烁着几十盞宫灯,向南移动。宝驾没有去慈禧在闪庭的住地长春宫,而是一直往养心殿而来,前边开路的太监一路威威赫赫地大声宣佈:老佛爷驾到。 光绪立即带着几个太监走出养心宫门,跪在路边,恭迎太后大驾。 一队队太后亲兵跑步上来,沿路把守站岗。 慈禧坐着由八个太监抬着的黄舆,四个太监在两边扶着舆栏,李莲英紧随其后,走了过来。 跪在路边的光绪叩头向太后请安。 太后並不理采,只由太监前呼后拥,一簇簇宫灯进了养心门。 养心殿里灯火煌煌,慈禧进入东暖阁,直接坐上皇帝的宝座。 光绪不知所措地跪在殿下。 这时,庆亲王奕劻、礼亲王世锋、首辅大臣刚毅、王文韶、廖寿恒等一帮老旧大臣都闻讯赶来,立于殿门外。 刚毅和奕劻私议。 刚毅:看来老佛爷是当机立断,提前处置了! 奕劻:这下倒省了许多麻烦。 慈禧示意李莲英:唤他们进来! 刚毅奕劻等亲王大臣们进殿以后,慈禧怒问光绪: 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你何敢听信康梁危言,名曰变法图强,实则任意妄为。文武大臣,都是我多年培选,你何敢任意革除?朝庭九卿衙门,都是依祖制设立,你何敢任意裁撤?你听信康梁蛊惑,变乱典型,执意开设懋勤殿议政,是何居心?你们胡作非为,已经闹得举国哗然,人心浮动,又擅涉军务,私见将帅,更是谣言四起,军心动摇,危及社稷,我还能放任于你吗? 光绪:亲爸爸,儿臣正是为了祖宗江山,並不敢肆意妄为。国势积弱难返,洋人逼迫太甚,我不能看着祖宗江山大清国脉来听送在我手里,做亡国之君!亲爸爸,你不能听信谗言! 慈禧:我听信谁的谗言?我是不为祖宗作想?难道祖宗之法不如西法?洋鬼子比祖宗还重要?康梁的话都是为大清着想?他们勾结洋人,变乱祖制,居心险恶,你是不是同谋? 光绪不敢争执,只是叩头。 慈禧:康有为这样的乱臣贼子,你说该怎么办? 光绪:(支支吾吾)儿臣再不敢轻信了。 慈禧:还留在身边干什么?要不要缉拿问罪? 光绪:谨遵懿旨。 慈禧又对诸大臣道: 你们以为我真不管他,听他亡国败家吗?你们曾经劝我多省省心,让他去办。我也曾想,外臣不知其祥,还以为我不许他放手办事。因此变法以来,我就让他去闹,今日终知不能这样下去了?若让他胡行,大清难保,罪将在我,尔等大臣也脱不了干系,你们说怎么办? 奕劻刚毅等亲王大臣一齐下跪,大声奏道:请太后训政! 太后指着光绪问:你自己说怎么办? 光绪低头垂泪道:随亲爸爸老佛爷处置。 慈禧起身指着皇帝宝座后面隔着的黄纱帘,那是她原来垂帘听政的坐位,不无感叹地说: 我曾经在那里坐了几十年,为的是保全大清江山。现在看来,我还得坐在那里陪陪你这个不懂事的皇帝。 然后对着光绪说: 既然君臣一体请我训政,那你就传旨颁布天下吧! 光绪:谨遵懿旨。 八月初六日下午,一道震惊朝野的谕旨公佈了: 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机,兢业之余,时虞丛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便殿办事。夲月初八日,朕率王公大臣在勤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节,着各衙门敬谨预备。 光绪八月初六日 第九集 第九集 1,天津总督府。兵弁林立,警戒森严。 袁世凯在离辕门几丈远的地方就下了轿,由左门进入督署。他的亲兵戈什被挡在门外。 荣禄笑呵呵地迎接出来: “慰亭擢升侍郎,恭贺恭贺!” 袁世凯放下马蹄袖,对荣禄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长揖: “皇上殊恩,力辞不能,卑职实难胜任。” 荣禄:不必拘礼,请堂上坐。 荣禄拉着袁世凯的手,亲亲热热走进厅堂,又延至内室,上炕就坐。 袁世凯垂手站在炕前不敢坐。 荣禄:请上炕。京中气候暴热,慰亭兄可未受风热? 袁世凯躬身一揖,支吾不知所对。 荣禄:慰亭已荣升二品,为何还着四品服?呃,过谦过谦! 袁世凯双膝支持不住,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荣禄脚下: 卑职罪该万死,求制台大人发落! 荣禄不动声色地一抬下巴,厅堂四周的侍从纷纷撤退,兵器乒然有声。 荣禄:慰亭何出此言? 袁世凯从袖中取出密诏,双手抖抖地递上,偷偷瞄了一眼荣禄的脸色。 荣禄看着诏书,手有些颤动,只见一张手谕上写着: 荣禄大逆不道,阴谋废立弑君,着派候补待郎袁世凯率夲部兵赴津严拿,立即正法。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事务,着由袁世凯暂行护理。 荣禄看罢,脸上僵硬的笑容消失了,眼露凶光,面带杀气。随即冷笑道: 你遵旨办理吧! 袁世凯:卑职不敢,卑职已翻然省悟。制台大人以道事君,忠于慈圣,为卑职所深知。康有为煽惑构乱,离间两宫,谭嗣同行为狂勃,伤心病枉,卑职今日明告大人,意在立即将其捕获诛杀,护卫慈圣…… 荣禄:(甩手将诛诏掷于地下)本督竭忠尽孝,光明磊落,所谓“大逆不道”,不知何意?人臣黜陟生死,皆属天恩,我如有罪,承旨责在刑部、行刑亦在菜市,凭尔袖中片纸,岂能俯首钦遵! 袁世凯:(痛哭)卑职入京陛见,皇上殊加抚慰,力辞不能。前日夜,谭嗣同身带凶器,闯入我处,污指制台大人借天津阅兵图谋皇上,胁迫我带兵杀害制台大人、带兵入京围颐和园拘太后。我想,太后圣德无量,制台大人乃国朝重臣,世笃忠贞,我袁某夙蒙大人栽培,寸心可鉴,何忍伤天害理?因此正色拒绝。谭嗣同气焰凶狠,当场杀死我文案一员,以死相逼,因他是新贵近臣,我只好设辞推宕,脱身回津禀告,乞制台大人明鉴! 荣禄躬身扶起袁世凯,抚慰道: 慰亭兄笃志忠贞,我所深知。确保宗社,挽救大清江山,全在仁兄此举,天下后世,将永记仁兄大义,名标青史!” 袁世凯仍痛哭不已。 荣禄掏出金链怀表,看了看,说: 慰亭一路辛苦,暂勿回防,且于衙内歇息。 2,天津紫竹林琼玉寓处。 琼玉淡妆素衣,端坐在案几前。 袁世凯推门进来,笑嘻嘻地说: “乖乖,你也到了?刚相果然福泰吧?” 琼玉:你给我滚出去! 袁世凯:怎么?刚相委屈你啦?哎哟,都怪我,我赔罪。(说着拢身欲抱) 琼玉起身扬手啪地一嘴巴。 袁世凯:(摸脸)小娼妇! 琼玉:我是娼妇!你卖身投靠告密,比娼妇还不如! 袁世凯脑羞成怒。琼玉乒地一声关了门。 3,京津官道上,荣禄策马急驰。后面数十名戈什打马紧跟,尘烟腾腾,蹄声如雷,兵士举着的火把划破夜空。 4,京城南海会馆门口,康有为正吩咐备车,准备出门,却见米市胡同口,急急驶来一辆小鞍车,到门口停住,林旭从车上跳下,急切地说: 康先生暂停出门,有要事相告! 康有为见林旭脸色苍白,神态异常,不禁心里怦然一跳。勿忙拉他走进汗漫舫。 林旭从怀里掏出一个衣带,取出一张纸,喘着气说: 这是皇上给康先生的密谕,今天凌晨叫马兰福交给我的。 康有为慌忙跪下,从林旭手中接过皇帝的衣带诏,看罢惊讶得张口结舌。从潦草的字体和几处补上的漏字,可以想见皇帝在写这道手谕时紧张而紊乱的情形。 他急忙问:为什么要我出走,出了什么事? 林旭说:我出宫时盘查甚严,听说是太后突然回宫了! 康有为顿时明白大事不好,惊惶不安。他想到皇上在危急时刻还想到自己,便捧着衣带诏痛哭流涕。 林旭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告辞走了。 这时梁启超和康广仁也闻声惊动,出来探看。他们扶起康有为问是何故,康有为便把衣带诏给他们看。 梁启超看罢也大为惊讶,顿足道: 太后突然回宫,莫非是复生说袁世凯的事泄密,太后先发制人,回宫问罪皇上? 康广仁:大事不好,可能是要追查辑拿相关人,皇上才急谕哥哥出走,哥哥你赶快动身走吧! 康有为:皇上身处危急中,尚念我等安危,我当效死救皇上,怎能忍心离去! 梁启超:慈禧这是搞宫庭政变,先生到上海主持报界,告知全国士民抗议,吁请世界各国声援,这正是救皇上的上策。 康有为:好吧,卓如你也要尽快避走。广仁去关照复生,你们同去日本使馆避乱。 5,急促的马蹄声在一座牌楼下骤然停止,骑者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在前面的人身披箭衣,足登京靴,头戴便帽,大踏步走过来。 带兵守卫的千总拔出腰刀,大声喝问:干什么的?站住! 那人照样大步前进。 站住!千总厉声喝令。 后面头戴红缨帽的戈什斥责他: 嚷什么,荣制台驾到。 千总借着火把光,注视那人,认出确是总督荣禄,立即跪下行礼,问:总督大人深夜到此何干? 荣禄不理他,径直往颐和园方向走。 那千总急忙跟上去告知: 太后不在颐和园,昨夜己经回宫了! 荣禄一楞,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盯着千总。千总低头道:属下不敢谎言。 荣禄立即转身,上马加鞭往紫禁城飞驰而去。 6,紫禁城长春宫太后寝宫,一阵紧急敲门声,一值夜太监问:谁在敲门? 外面回应: 荣制台从天津赶来,有紧急事报告老佛爷。 宫门打开,荣禄闪身进来,跟着手提宫灯的太监往里走。 宫女把寝宫门上纱帘放下,荣禄跪在外面。 慈禧:(打哈欠)天还没亮,有什么紧急事? 荣禄:禀老佛爷,变生肘腋,燃眉之急。谭嗣同拿着皇上诏书策动袁世凯兵变,要诛杀奴才,围颐和园,禁锢老佛爷! 慈禧:嗯?真有这等事? 荣禄:袁世凯己向奴才密告,这是皇帝密诏。 荣禄双手举递,纱帘上的影子抖动了一下。 李莲英不知从何出现,接过荣禄手中的诏书,递了进去。 慈禧:果不出我所料,他还真起了大逆不道之心!袁世凯呢? 荣禄:已在我掌控之中。皇上召袁世凯进京,奴才恐其中有变,早有戒备,已调聂士成驻天津,监视小站;移董福祥驻长辛店,禁卫京师。 慈禧:我已回宫训政,小子负我,自有处置,你立即赶回天津,节制三军,但有异动,立即弹压,先斩后奏! 荣禄:遵旨。起身退下。 7,黎明,光绪寝宫。 李莲英:老佛爷驾到! 光绪正在洗漱,闻声惊惶失措。 李莲英进来,干笑两声道:皇上快整肃衣冠接驾吧! 光绪立即朝门口跪下。 慈禧颤颤巍巍走进门来,气急败坏地戳指骂道: 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以旁枝侧出,四岁入宫,我亲自抚育长大,特授以大统,有何事负你,你为何要指使逆党诛杀荣禄,囚禁于我? 光绪:(一时莫明其妙)儿臣不敢,绝无此事! 慈禧:(将诏书掷于帝前)这是什么? 光绪拾起一看,纸是传谕黄笺,字非自己亲笔,知是康梁等人矫诏,心中叫苦不叠,一时有口莫辨,只连声叫喊儿臣冤枉,急得气血攻心,昏倒在地。 慈禧:(厉声吼道)将他禁闭起来,待宗人府处置! 李莲英立即唤来两执事大监,将光绪架走。 慈禧出门又回头对莲英交待: 传谕有司衙门,加紧缉拿康梁,立即逮捕谭嗣同等所有涉事人犯! 第十集 第十集 1,几名捕快追至天津塘沽海港码头,望见打扮成普通生员的康有为已经带着年青弟子李唐登上开往上海的“重庆”号客轮,呜笛启航。 捕快在码头上迭足,恨恨返身。 2,天津直隶总督府,荣禄进京后,便交袁世凯代理督府紧急军务。此刻,袁世凯踌躇满志地展阅军机处急电: “工部主事康有为,现经降旨革职拿办,该员现已逃匿出京,着袁世凯于天津车站、码头带密查拿。 一队队兵勇奔赴车站、码头。街市人群骚动。 总督府,一名戈什向袁世凯报告: 康有为已乘“重庆”号客轮开往上海! 袁世凯:命“飞鹰”舰快追! 3,“重庆”号客船上,康有为坐在乘客中看书。 “飞鹰”号军舰破浪追赶。 “重庆”号客轮快进吳淞口,一个英国人走到康有为面前,低声问: 您是密习特康有为吗? 康有为点头。 英国人:请跟我来一下。 康有为起身随他进入特等舱中的一间小室,英国人取出一帧照片问: 这是您的相片吗? 康有为接过一看,点头。 英国人:您在北京曾企图谋杀皇上吗? 康有为心里一惊,摇头笑道:我怎么会谋害皇上呢?先生何出此言? 英国人掏出一份公文告示,递给康有为。那是上海道蔡钧的告示,其中抄着上谕: “康有为进红丸弑上,图谋不轨,着各地官府立即密拿就地正法。” 康有为愠怒。 英国人:先生不要着急,你只要声明绝无此事就行。 康有为立即打开手提皮箱,拿出皇上给他的衣带诏给他看,说: 我是奉诏去上海办事的。 英国人:我是英国领事馆参赞濮兰德,领事特命我乘兵船前来援救先生,请快随我过船,后面有军舰追来了,进了吳淞口也会有清兵捕快上船来搜查。 康有为急忙出来要弟子李唐带上行李,上了英国兵舰派来的小艇。 4,“飞鹰”号上驾舱,舰长用望远镜看见一划艇靠近英国军舰,康有为等人匆匆登舰,只好返航。 5,天津督暑,一译电员向袁世凯呈上“飞鹰”舰长发回的电报: “重庆”号已入吳淞口,康有为换乘英舰…… 袁世凯:(拍案)他娘的! 6,英舰上,康有为出舱扶舷回望上海,知道这下安全了,但主持报界抗议以救皇上的事不能办了,心中惭愧,脱口吟出一首七绝: 忽洒龙漦翳太阴, 紫微光掩帝星沉。 孤医辜负传衣带, 碧海青天夜夜心。 7,英舰在海上航行。康有为看一张报纸上登有太后训政的消息,朝南而跪叩,垂泪哭喊: 皇上…… 8,梁启超乘骡车往浏阳会馆驰去。街道上气氛紧张,鸟枪营枪兵把守街口,一队队缇骑到处巡逻,行人慌慌张张。 梁启超拐进半截胡同,下车进入浏阳会馆谭嗣同书斋外院。 龙腾虎跃、寒光闪闪,谭嗣同正在舞剑。 梁启超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 谭嗣同打住,迎上去。 梁启超:复生,慈禧突然回宫,可能发生政变,皇上密谕康先生出走上海,看来大势已去,如何是好? 谭嗣同:袁世凯真把我们出卖了!这无耻的奸贼,民族败类! 他愤怒地一剑挥去,削掉庭树一枝。 两人走进书斋。 谭嗣同把剑插入鞘,递给李英,转身冷静地说: “事已至此,别无他策。数年来,我等大声疾呼,南北奔走,力倡变法维新者,惟愿救我国家黎民耳。现救国不成,反陷君国于危难之中,我惟有一死而已、更复何言? 卓如,你正在英年,实为我维新党人中难得干才,可去日本使馆,一求相助、二脱虎口,日后好佐先生、集同志,将维新大业推行到底,使我神州故国,得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乃我中华民族炎黄子孙一大幸事! 梁启超:要走,我们一起走! 谭嗣同:不,我志已决。国人沉昏不醒。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维新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梁启超还想劝说,谭嗣同却转身快步走入内书 房中,将他最近几晚刚清理好的平所诗辞稿数本和家书一箧捧出,送到梁启超面前,拉着梁启超的手道: 卓如,你我自甲午相识以来,朝夕切磋,莫逆于心。回顾八达岭西湖、岳麓之游,豪情壮语,依然如在目前。平生所相许者,惟愿杀身毁家以重兴我积弱腐朽之国家耳,今壮志未酬,大势已去,更有何求?此些须拙著,雪泥鸿爪,实无足取,不过一字一句,倒都是个人心血性情所寄,不敢有半字虚假,持付于君,留作他日之念。今日诀别,后会无期矣!程婴杵白,月照西乡,你我分任之。愿卓如速去,多多重!说罢,不禁落下两行热泪。 梁启超也十分感动。他紧握着谭嗣同的双手,激动地说: 复生,你不能留下!你比我强,比我们都强。在某些方面,长素先生也是不及你的。而且你还正在壮年,正是有为之期。为了我中华民族之将来,决不能让你白白地牺牲;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门外传来了一阵阵人骑夹杂呼号之声。 罗英急匆匆地走进来,对谭嗣同说:“七爷,刚才秦萍和宝珠都托人送了急信来,说是荣禄已经带兵入京,发兵三千,闭城门,断铁路,大捕新党,户部侍郎张樵野也已被捕下狱了。他们都很着急,要我劝您早点回避才好。 谭嗣同听了,点了点头,忙催梁启超快走。梁启超依依不舍,还要苦劝。谭嗣同断然道:“卓如快走!大难当头,非同儿戏!但愿你矢忠不二,与海内外同志,前赴后继,共图国事,使我神州大地终能建成一自由幸福之新国家,则我谭嗣同虽肝脑涂地,亦将长笑于地下了! 梁启超见他如此坚决,含泪相视,两人紧紧拥抱,拱手而别。 9,梁启超低头匆匆而行,通过大清门的东门,经过兵部、工部衙门,他不敢旁视,沿着道边直往前走。 10,哨口有捕快拿出梁启超画相,指着疾走的梁启超背影,几人立即追赶。 梁启超进入东交民巷口,高大鲜艳的牌楼。很整齐的街道上,有几个衙署、王府,还有一些商铺。 11,梁启超发现后面有捕快追来,加紧脚步来到日本使馆,匆匆和门卫交涉,便闪身进去。 几名捕快站在使馆对面街边张望。 12,梁启超见到伊藤博文,急急地说: 我处境很危险,唯有一死,以身报国! 伊藤博文:为什么要去死呢?我看,你别走了,就在使馆里呆着,等机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翻译津田没有立刻把伊藤博文的话译出来,看了看梁启超,转脸对伊藤博文说: 有必要这样做么? 伊藤博文:有必要。 伊藤博文又含笑说:英国人救康,是为了增加资本;梁也是珍宝,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这机会呢? 津田发出会心的微笑,告诉梁启超说: 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你的国家,为了日中友谊,伊藤先生要你别走,就在使馆里呆着,有机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一—我们日本。 第十一集 第十一集 1,南海会馆,康有为寓所,康广仁正在焚烧书扎。 一群捕快冲击门来,头领吼道: 把他拿下! 几名捕快上去将康广仁扭住。 头领:搜! 捕快们进入室内,翻箱捣櫃,翻着书籍文稿,折腾得一片狼藉。 一小头目搜得一些信扎,拿来给头领看,说: 这是山东监察御史杨深秀的文稿。还有京机章京刘光第、林旭、杨锐等人的信扎。 头领:带回去。喝令:把他押走! 众捕快拷住康广仁,推出大门,喝道押走。沿街行人纷纷躲避。 2,京城街巷,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勇到处盘查行人,搜捕维新党人。 升降胡同杨锐家中,他正慌忙和夫人收拾财宝装入箱中,准备逃亡。 前天早晨他去军机处当值,天刚蒙亮内宫就传令军机大臣见起,看见几个苏拉在门外交头接耳,有个年长的低声说宫里出事了! 卯正时刻,军机大臣召去了另外两个章京,要他们草拟圣谕,杨锐起身经过瞄了一眼,看见圣谕写的是:“康有为结党营私,莠言乱政,着革职查办,命步军统领衙门拿交刑部治罪”。 杨锐大惊,心想那日光绪帝托他转交的诏谕于家中丢失了,不知康有为又如何生出事端,追查下来保不定还会牵联自己,于是赶忙托故回到家中闭门不出。 眼看风声越来越紧,杨锐便决意赶忙逃走。正慌忙中,却听得有兵勇吆喝闯进门来,凶煞悪神一样上来就把他抓住往外拖。 杨锐吓得浑身发抖,直喊冤枉。他夫人早已抱着珠宝箱子瘫倒在地。 杨锐被五花大绑,连拉带拖扔上囚车,兵勇押着吆喝而去。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天戴素金顶的把总,带着一队拿着长枪的兵勇,杀气腾腾奔向半截胡同浏阳会馆。 3,浏阳会馆,“莽苍苍斋”,谭嗣同端坐在书案前,案上摆放着手书岳飞《满江红》词笺。 遠处传来一阵当当鸾铃声和得得的马蹄声。 半截胡同南口,一头漆黑的大骡疾走而来,骡背上骑着一个头戴编蒲遮阳帽,身穿乐亭布袍,足蹬绿皮抓地虎靴,须发皆白的英武老者。 进入大门,老者又飕地跳下骡背。 谭嗣同迎了出去,惊呼:“五爷!” 家人过去接过单刀王五手里的缰绳。 王五:复生,我看你还是离开这儿避一避为好,他们搜查很紧,快跟我走! 谭嗣同:五爷,我不走! 王五:不走?你这是怎么啦?硬是等死吗? 谭嗣同:(神情严肃平静)我就是等死! 王五:你还是跟年青时一样,太任性了! 谭嗣同:五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生不能救国危亡,当以一死相报! 王五紧抓住谭嗣同的双手说: 七爷,事己至此,您还是离开北京吧!我愿匹马单刀,千里相送,那怕他千军万马,重重关卡,老汉我也一定能保您安然无事,回到南方去,重整天下。 谭嗣同:感谢老英雄的厚意,不过,嗣同报国之已定,不可更改了,老英雄还是赶快离开此地。 今后,老丈如再到南方,见到康长素先生和卓如诸友时,请代为致意,嘱他等勿忘死者,不负初衷,百折不挠,前赴后继,务使我中华古国终有维新之日,富强之时,则余愿足矣! 我有个生死之交的挚友唐才常,听说到日本去追随革命党人去了。我如不幸丧生,他必然要联合党人报仇雪恨,他们若举事,求五爷联络江湖侠士,共襄义举! 另有邓昌将军之遗属,吴大澄先生的晚年,以及家乡之老父孀妻女儿,如蒙照料一、二,则我虽死在九泉之下,也将感谢不尽矣! 王五听了,怆然泪下,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谭嗣同:(指着门额上“浏阳会馆”题匾说,这是家父手笔,我的事如果连累家父,革职发配边疆,也求您能够护送,就像当年护送林则徐大人一样!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人叫马嘶之声。谭嗣同推王五快走。 王五:(挥泪)我不能看着你赴死,我一定要救你! 王五说罢跨上骡背,走出院门,夹腿催鞭而去。 4,谭嗣同回到室内,寻思片刻,对李英说: 李英,你快打点行装,立即出城回湖南老家去! 李英哭道:生死患难关头,我怎能离您而去? 谭嗣同:我有要事托你回家面呈夫人!你把行李中夫人为我缝的那件新袍拿出来。 李英垂泪哽咽着收拾行李,拿出那件长袍。谭嗣同接过穿上,抚弄沉思,眼前浮现临别时夫人给他披上新袍的情景。 谭嗣同走到案前,展纸提笔疾书: (画外音) “夫人如见:忆及离湘之日,曾相约值为婚十六年之日,设香遥拜,岂知不待那时,你我同命之鸟,便要诀别矣!夫人,嗣同非不念你,只因国难当头,而世人皆以身家之累,迁延观望,不得伸张正义,此国之所以不昌也!嗣同当以一腔热血,唤醒国人!深盼夫人与我同念,则我虽死犹生,含笑九泉矣!夫人、夫人,诀别、诀别!复生绝笔。光绪二十四年八月七日” 谭嗣同把信交给李英,说:你快出城,回湖南老家, 把信交给夫人。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谭嗣同催李英快走。李英跪地叩头三响,怀揣信扎,提上行李,从后门疾走。 5,一名步兵衙门的翼尉带领十几名缇骑气势汹汹地冲进宅来,那翼尉见了谭嗣同也不行礼,只是大声喝道: 请谭军机到提督衙门接旨! 那些缇骑捕快,也都冲进书房去,动手抄起来。 谭嗣同从容地走到穿衣镜前,整了整仪容;又从中拿出了一卷早已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准备带到狱中去,又找了几本书籍,装在箧中,便神色自如地走出浏阳会馆。 谭嗣同登上囚车,由众缇骑押着,往步兵统领提督衙门而去。 胡同两边的居民,平常有与谭嗣同熟识的,此刻都站在屋檐下黙默地观望着。许多人想起谭嗣同平日的行径,都禁不住流下泪来。 6,茉莉胡同,监察御使杨深秀寓所。 杨深秀听说谭嗣同等人被捕,异常悲愤。 他独自坐在窗下的书案边,阅看《宫门抄》上刊印的“垂帘诏书”。当他读到“因念社为重,再三吁请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福”时,不禁冷笑几声,愤愤地骂道:掩耳盗铃,愚弄天下! 他的夫人已经摆好晚饭,在西屋等他吃饭。催了他几次,他才站起身,走到庭院里。 只见暮色苍茫,一庭秋影,悬在东天空的一弯新月,发出淡淡的白光。他走到藤萝架边,忽然想起他在这里曾经向康有为表示过:“朝中如有徐敬业,我定为骆丞!” 如今皇上受难被禁,天地反常,日月变色,他作为言官应抗疏力争,作为今日之骆宾王,作讨那拉氏之檄;可是,垂帘之诏既下,祸变已成,就凭一纸疏言,能有回天之力么? 他在藤萝架下来回踱步,陷入苦思。 上书抗争,肯定不能挽回朝局,但孔孟的成仁取义之道,深深地扎根在头脑之中,给了他很大的力量和勇气。他立刻又回到北屋,展纸提笔,首先写了句: 奏为请皇太后撤帘归政,不宜预政事,仰祈圣鉴事。 他停笔思肘,思绪愤激,接着振笔疾书,切陈国难,历数光绪推行变法的政绩,直言皇太后不顾国家安危,顽固守旧,威权枉法,无端剥夺皇帝的权力,非法逮捕维新大臣,重演垂帘干政的故伎,违背道统……… 他一气呵成之后,扔下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又站起来慷慨激昂地颂读了一遍,决意明日上奏。 他知道这封奏折,不但无力回天,甚至会激怒太后和守旧大臣,危及自己的生命,但他认为,只有这样行事,才于心无愧,于天下无愧,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走到歺桌前,自己倒了満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十二集 第十二集 1,刑部大牢。王五来到大牢门口,门卒一见,立刻摆出笑腔,唱喏: 五爷,您怎么来了? 王五给了他一张银票: 见见人。 门卒:干么要给这个,五爷一句话比十两银子还重。请吩咐吧,看谁? 王五:谭嗣同。 门卒:(犹豫了一下)也行,行。 王五跟着狱卒边走边观察,到得牢房,隔着铁栅,王五见谭嗣同站立在牢房里,神态自若。谭嗣同见到王五,略一惊,问:何劳五爷探望? 王五:(低声)我去济南召来几名义士高手,今夜… 谭嗣同:老英雄和各位义士何必冒死?这可是刑部大牢! 王五:救得出是天意,救不出也得尽民心! 狱卒喊:五爷快走吧,提牢老爷要来了! 王五只好给谭嗣同一个坚决的眼神,转身离开。 2,三更过后,王五带着几个人悄悄摸到了刑部大牢围墙外面,找了个幽暗僻静的所在隐蔽起来。 王五哧溜一下,就攀上了数仞的高墙,登了上大牢的屋顶,攀在屋檐上,低头向狱房内打量了一会儿,缘着墙角,轻轻地落到了地面,然后便按照日间已经弄清的路线,向谭嗣同的牢房走去。 刚转过一道耳门,忽听得前面有人说话。王五连忙躲在一株夹竹桃树下,蹲在树荫中往外观察。原来是两个轮值查夜的牢头,正在巡查号房。 他等那两个牢头走过,才钻出来,继续向关押谭嗣同的义字号牢房摸去。 那牢房外面也有一个轮值的禁子,正在那里无精打采地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埋着头打盹。王五躲在暗处,盘算了一会儿,掏出飞镖,啪地一声,将那牢房前的吊灯打灭。 牢房前顿时一片黑暗。那禁卒听到响声,马上惊醒,来正要喝问,王五早已飞快地闪到他的身旁,轻轻一绊,就将他扫倒在地。王五按住他,抡起大刀一晃,低喝:不准声张。 那卒子见大刀寒光一闪,早吓得晕死了。王五便拿出绳索,将那人捆了,又给他口中塞了一团手巾,把他丢到墙角黑暗处,掏出事先已配好****,急忙去开那义字号牢房的铁门。 谁知这刑部大牢的锁很特别,那钥匙插进锁眼之后,左转不动,右转也不动,总是打不开锁。 正在着急时,左边走廊里忽又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原来是一班查夜的兵一上过来了。因为谭同等都是特等要犯,所以各级上宪都连续发来指示,要加强巡查,不得有误,每夜都派出几班人轮流查夜,防范得特别严紧。 查夜的兵卒听见响动,马上吆喝起来,整个监狱内顿时乱哄哄的。 牢房内谭嗣同:五爷快走! 王五不愿离开,他挥刀砍翻了好几个兵弁,可兵卒越来越多,不得不冲杀出来,跳上屋顶。几位义士将王五接住,奋力击退追兵,越墙而走。 3,谭嗣同牢房,一个老狱卒送来晚饭,悄悄说:我已打听到,林旭、杨锐、刘光第都进来了,总理大臣张荫桓,礼部侍郎徐致靖,也被押到刑部。 老狱卒站在铁窗外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见谭同神色自若,不禁对他说: 大人,你是条好汉,杨锐大人进监之后,两天一口饭也没吃,成天流泪:林旭大人也是愁眉苦脸,今天才吃了半碗饭…,您看,又押进来一位大人。 谭嗣同听说这话,急忙放下饭碗,走到铁窗口,只见两个狱卒押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走进院里,那人从容不迫地迈步,走过监房时,谭嗣同不禁脱口叫了声: 漪邨侍御! 此人是山东道监察御史杨深秀。他转脸见是谭嗣同,笑了笑,说: 复生兄,我因上奏请慈禧撤帘还政,晚来一步,歉甚,歉甚! 谭嗣同听说,对这位敢入虎穴、蹈虎尾的人,深为敬佩。他长叹一声, 感慨地说:御史忠肝义胆,可敬可敬! 4,谭嗣同站在铁窗口,望着窗外。 这时已经暮色苍茫,四周不时传来一声声当当啷啷的铁铐声。杨公祠前,那棵杨公手种植的榆树,摇摇曳曳;一阵阵秋风,扑进囚房。 那杨公祠,是明代嘉靖进士杨椒山名继盛,不畏权贵,任兵部员外郎时,因弹劾权相严嵩十大罪,下刑部狱受酷刑,被杀,后人在刑部狱中为他建祠纪念的。 谭嗣同抬头仰望,只见一弯凉月,冷冷清清地悬在祠顶,孤寂地看着他。 谭嗣同在牢房里踱步苦思,目前的局势,难道真的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中国再不能振兴富强了么?不,人们不会偃旗息鼓。尸体、鲜血会引起人们深思,唤醒在迷雾中的人们。经过这次失败,他们一定会有所醒悟,踏上新的道路,再次进行斗争!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忽然舒畅许多,精神振奋。 这时候,他听见杨深秀在牢房里高声咏道: 久拼生死一毛轻, 臣罪偏由积毁成。 自晓龙逢非俊物, 何尝虎会敢徒行。 圣人岂有胸中气, 下士空思身后名。 缧绁到头真不怨, 未知谁复请长缨。 谭嗣同听罢大声叫好! 他想到康先生尚在世,王五等江湖义士在行动,不禁也诗兴勃发,就着昏黄的灯光,挥豪在墙壁上写下一首七绝: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5, 御前大臣奕劻是会审的领班,他到达刑部时,会审大臣已经到齐。相互寒喧之后,他们就议起处理罪犯的意见。 刚毅捋着稀稀落落的鼠须,不耐烦地说: 这些无父无君的东西,有什么可问的,杀!一个也不留! 军机大臣廖寿恒: 张荫桓居心巧诈,但确非康党。外人对他极为关切,英日公使曾出面相救,愚意张荫桓杀不得! 刚毅气冲冲地说: 洋人不叫杀,就非杀不可! 大臣们正议论,然听到大厅外一声呼喊: 圣旨到! 会审的大臣按照班次面北跪下,御前太监手捧圣旨,大声宣读: 谕军机大臣等:谭嗣同、康广仁、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等,大逆不道,着即处斩,派刚毅监视,步兵统领衙门,派兵弹压。 众大臣叩首,齐呼遵旨! 第十三集 第十三集 1,从宣武门到菜市口的路上,布满穿着号衣警戒的兵勇,手执刀枪,杀气腾腾。大路两旁,站满看热闹的人群。 从刑部大牢里驶出六辆囚车,手执刀枪的兵勇,拥着囚车驶出武门外。 囚车上的木笼里,站着五花大绑的犯人。 走在前面的兵勇手提一面大铜锣,一阵阵敲打出嘡嘡声。 在第四辆四车上站着谭嗣同。他虽身穿囚服,被五花大绑,却昂然地看着路边的人群,镇静自若,引起路人惊叹。 囚车走到市口,向东拐向骡马市,谭嗣同的背影显得很高大。 2,西城的菜市口广场上,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广场四面,岗哨林立。步兵统领门和刑部的兵弁们都一对对地持枪禁卫,如临大敌,杀气腾腾。 街道上,人们忙着自己的买卖活计,神色麻木。囚车过处,有的惊慌地望一眼便匆忙走开。 茶馆门口,一僧人和老秀才一边品茶,一边望望街上,谈论着。 僧人:灾星免了,阿弥陀佛!老兄,这下可平了你心头之恨吧! 秀才:可惜康梁逃脱走了!唉,那杨深秀怎么也要杀头? 僧人:大局已定,他胆大包天,竟还上书奏请太后归政,当然要与康党一同治罪! 远近茶肆酒楼、王府官第依旧吹歌弹唱,不时传出笑语声声。 许多人聚集在远处遥遥观望,互相打听议论。 3,午时过后,从东北大街上传来了一片吆喝声。 一对对兵弁,持着快枪,张牙舞爪地走来;后面是六个刽子手,穿着执刑衣,脸上抹着鸡血,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六辆车过来,停在广场之中。 站在远处观望的人们,都开始围聚拢来。他们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站在众兵弁的身后,隔着他们手中的枪刺,好奇地观望囚车上的犯人。 4,从东北方向的大街上,过来一阵旗罗轿伞。 一队队亲兵戈什一路喝道,簇拥着几乘明轿,威风凛凛地到过来了。 轿子一直抬到监斩台前才落下,军机大臣、大学士刚毅,奉旨监斩来了。 亲随跟班打起轿帘后,刚毅缓缓地出了轿门,站在广场上,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率领刑部、都察院和步兵统领衙门的众官员,由亲兵侍卫簇拥,迈着官步登上了监斩台。 刚毅坐在监斩台首席,环顾全场,只见刑场四面,禁卫森严,鸦雀无声,显出一派威风凛凛的样子。 5,号炮声响,兵弁将囚车打开。 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和杨深秀、康广仁被枪兵押着,走到监斩台前。 刘光第面色苍白,长发蓬松,站在监斩台前,屹立不跪,并向台上的刚毅髙声道: 祖宗法度,临刑鸣冤者,即盗贼命犯,亦当代请复审。何况我等大臣,不讯而诛,如国体何?如法度何?尔等更将何以昭示全国臣民百姓? 杨深秀也大声质问: 本朝气数已尽,奄奄一息,尚能诛谏官么? 刚毅语塞,喝道: 我奉命监斩,余非所知。快跪下听旨! 刘光第不肯下跪。 皂役们闻声上前,捺他们跪下。 刚毅宣读皇太后、皇上旨后。杨深秀又站起来说:愿明心迹! 刚毅把脸色一沉,怫然道:有旨不准说! 杨深秀怒斥道:“哪里是有旨不准说,分明是尔等军机大臣妒贤忌能,借机陷害! 谭嗣同巍然挺立。 林旭长叹: 吾辈死,正气尽矣! 康广仁:我等死,人心必将震奋,而中国之复兴富强也就有望了,何言正气尽哉? 他说罢,放声阔笑,全场为之愕然。 6,谭嗣同神态异常平静, 当皂役递给他一支毛笔,要他在最后的判决书上画押时,他接过笔来,一挥而就,飞快地在那写下了四句话: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7,午时三刻,号炮声响。 刚毅大喝一声:斩! 监斩台侧,六名剑子手各捧一大碗酒仰脖喝下,丢下碗。 一刑部兵弁头领上来对他们说:太后有谕,要你们用钝刀行刑! 那六名剑子手便立即换了,提刀下来,站在六人背后。 一剑子手抓起瘫倒在地的杨锐,又砍又割。杨锐惨叫不止,多时方才止息。 其他刽子手也抢刀下手。 谭嗣同踊身一跃,那刽子手闪身一刀,他的头颅挂在脖子上沒有掉落,躯体便仆身倒下,喷出大股鲜血,远射丈余。 满幕鲜血。 8,(转暗,人物均为影子) 黑夜、蛙鸣。菜市刑场,隐约六具尸体,散落的人头。 忽然,近处似有两具尸体在蠕动。 他们是两个尸贩爬来。 尸贩甲:这买卖真吓人 尸贩乙:一具收一百大洋,划得来。 尸贩甲:嘘,有人! 尸贩伏地不动。 王五和李英在黑暗中摸来,在尸体中翻看辨认。 李英:这是七爷,袍子我认得。(伏尸痛哭) 王五走近,仰天长啸,共同运走谭嗣同尸首。 沉寂。 宣武门高矗在黑夜中,两尸贩匆忙搬运尸体。 紫禁城阴影。 寂静黑暗。 剧终。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