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刑尸》 恋骨师序章 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雨果《悲惨世界》 “你欠我的,该怎么还?” 老旧的灯泡晃悠悠的悬在电线上,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渍,照的地下室越发的昏暗不明。 电压似乎也不是很稳定,光线时明时暗。 “咿咿呀呀……”的声音透过木板门传出来,似乎是京剧的念白,却听不真切,飘荡在老旧的楼里分外诡异。 忽然,“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紧接着那“咿咿呀呀”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一切重归平静。 “咯吱…”木门从里面被推开了,紧接着冲出来一个人影,黑色连帽衫,看不见脸。 “哎,你先别走……”很快有个男人追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人影顿住了脚步,低垂着头,昏暗的灯光在他身前投下一圈阴影,他没有说话,放在口袋里的手却悄然握紧。 “好……我不走。”人影缓缓转身,声音里蔓延着冰冷。 男人对此却并未觉察,松开了他的胳膊,灯光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他的笑容却凝固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你……你……” “我?我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人影手里的,是一把银光闪闪的瑞士军刀,此刻,已经没入了男人的腹腔。 他冷笑一声抽出刀,下一刻却猛地又刺了进去,男人想要呼喊,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男人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人影却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乐此不疲的一次又一次的把刀抽出来又刺进去。 最终,他似乎玩累了,把刀用布包上小心的放回了口袋,起身向外走去。 就在踏出大楼的前一瞬,他似有所察般的回过了头。 恰在这时,灯闪了闪,灭了。 第一章枣核 八月的天气,闷热得让人莫名的烦躁。林抒踢踏着人字拖百无聊赖地拎着塑料袋走在小巷子里。巷子破败不堪,两侧的建筑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墙上斑驳的布满了苔藓,苍蝇绕着臭水沟嗡嗡得飞舞。 林抒捂住鼻子,今天这里除了臭味,似乎还多了一丝腥味。她把塑料袋往垃圾池里一丢,打算转头就走。 没人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林抒却在之后转身的刹那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腐烂气息。无端令人作呕的气味,夹杂着酸气,像是死老鼠腐烂的气息,又比那味道更加阴冷,让人毛骨悚然。 “嗡嗡嗡……嗡嗡嗡”,苍蝇震动翅膀的声音似乎比往日更为清晰,林抒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发现,缓步向垃圾池后绕去。 一具面容模糊的身躯,准确的说是一具没有五官和内脏的身躯,毫无掩饰的横躺在垃圾池后的臭水沟里。 “我靠……”林抒捂住了嘴巴,这一瞬的视觉冲击让她直接跌坐在尸体旁边,可却坐到臭水沟旁边的不明物体。有轻微洁癖的林抒连忙站了起来,她定定的看了眼那不明物体,竟然是一颗心脏,但却并无血迹,呈现出熟肉的淡粉色。她起身往一旁退了退,苍蝇又蜂拥而至,涌向那具尸体。 林抒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作为一个警察,林抒自然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保护现场,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以现场来看,这必然会引起恐慌,其次就是要将这件事情尽快上报。 很快林抒找到了手机,“龚队,你现在开车来我家一趟吧,我在我家附近的垃圾池发现了一具尸体……” 幸好这片距离城区有一段距离的住宅区大多都是外地来的上班族,今天又是工作日,这个时间点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往,林抒挡在小巷的入口,这是去她家的必经之处,那条臭水沟就在巷子尽头,那边是条死路,只有一条狭窄的暗渠作为排水口,十天半个月会有个老头来清理垃圾。 林抒遇见过那老头几次——老头很瘦,皮包骨头,眼神阴鸷,拉着个板车,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把垃圾铲进板车里,然后再拉着板车慢悠悠的离开。不过看情况,那老头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小林!”林抒看到龚队开着自己的车,副驾驶是沈邺,没比林抒大几岁却是龚队的得力助手,还是刑侦和法学双学位从警校毕业,法医和负责痕检的同事坐在后排。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走上前轻声的说,“我在那边臭水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极惨,没敢声张,先喊你们过来封锁现场。” “上车,我们赶快过去看看情况,其他人马上就到。”龚队并没有太吃惊的样子,沈邺甚至都没有回头。 到了尸体旁边,痕检科的同事从车上拿下相机开始拍照,沈邺跟着法医一同上前,走到尸体旁边,开始检查那血肉模糊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死者应该是一名女性,26岁,死亡时间是两天前。旁边的这颗心脏,经过高温烹煮。” 沈邺将心脏移入取证袋。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死者内脏被完全摘除了,目前还不能判断心脏是否属于死者,进一步结果还需回局里化验,不过DNA可能已经被破坏了。”还在进行现场尸体状况记录的法医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说完,沈邺用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靠在车边点了一根香烟。林抒看着低头抽烟的男人,忽然想起了局里有个同事和她说的话——听说沈队一边抽烟会一边构思凶手的杀人方法——锋锐的刀子如何划开皮肉,死者的躯干如何被分解……想到这里,林抒不禁打了个冷颤。 林抒正呆呆的看着沈邺吞云吐雾,龚队一声叫喊,就把她拉回现实。 其他同事已经到达了现场,在垃圾池周围围上警戒线,幸亏这地方是老式建筑了,比较偏僻,要不然现在警戒线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法医科的同事戴了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从水沟里抬出来,装入裹尸袋,以便带回警局进一步解剖取证。 林抒上前帮忙打开了警车后背箱,一个人的手骨,俨然在后备箱的正中央摆着。林抒一愣。 沈邺淡定的把那块手骨拿了出来。“是模型。”龚队一笑,却是并未多言。 龚队将尸体安置好,向沈邺招招手,两人匆匆上车。发动车子的瞬间,林抒的小脑袋通过车窗凑了进来。“龚队,我要一起去吗?” “你先回去吧,换件衣服,晚点过来。” 回到家,洗完澡,林抒拿起笔整理了一下现场的细节,就匆匆赶往警局。 林抒赶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饭点时分,可龚队和沈邺依旧拿着一张报告单在法医室门口说着什么。 林抒快步走过去,沈邺见她过来,将手中刚刚出炉的法医的的尸检报告递给她,随即抬起头说:“因为凶手用高温破坏了器官DNA,也就是说这个器官很可能不属于死者。而且……”沈邺说着拿出了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个枣核,“这是在死者的额头上发现的,被扎进了死者眉心。” 林抒看见那枚枣核,顿时被吓了一跳,在她们那边有个说法:枣树属阳,人死后用枣核钉入眉心,就能压制阴气,使其永世不得超生。这是一个很恶毒的法子,难以想象多大的仇怨,才会让其死后都不得安生。 “现场太脏乱了,而且是垃圾池,在林抒发现之前恐怕不止一个人丢过垃圾,脚印太杂乱了,尸体是装在一层黑色塑料布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普通塑料布,未发现指纹什么的……”龚队顿了顿,现场给予的线索太少了。 龚队从椅子上起身,拿了水杯,一边倒水一边回答,“思安区公安局两天前接到报案说医院里一名骨科实习医生失踪了。根据尸体的DNA对比显示,是同一个人。”龚队喝了口水,“小林,你现在和我去思安医院。法医鉴定心脏残留了福尔马林,顺子,带人去查查各个医院,药房以及化工品厂的福尔马林流出情况。” “是!”林抒第一次办案子,干劲十足。 第二章收垃圾的老人 林抒和龚队驱车来到思安医院,他们俩径直走向护士站。几个年轻的护士正忙着,龚队叫住了一位年轻的护士,并掏出了警官证,“我们现在正在办案,请你们协助调查。” “不久前,你们医院报案说一名骨科实习医生失踪了,能否跟我们说一下她的具体情况。” “王雁这小姑娘挺勤奋的,实习的一个月里,从未迟到早退过。可是这两天却没来,也没有请过假。先前还有些有点奇怪,后来才发现人失踪了。”回答他的是一个比较老成的老护士。 “那他平常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呢?” “应该…没有吧…小姑娘人缘挺好的,挺招人喜欢的。” 在这之后,龚队和林抒又分别找了些人询问,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这不禁让林抒更疑惑了:一个实习护士,人缘不错,做事勤奋,是谁会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就在这时,龚队的手机响了起来,周围很吵,他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几分钟后,龚队走回房间,眉头紧锁,“小林,又一起案件发生了,作案手法和之前的那起惊人的相似……” 林抒震惊的看着龚队,凶手又出现了,看来,她刑警生涯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个连环杀人案。 龚队立刻做出了判断,“小林,你在这里做进一步调查,我赶去现场。” 这倒让林抒犯了难,进一步?该问的都问了,也没有什么头绪,怎么进一步? “来来来,大家吃枣子了,这可是护士长家自个儿种的,可甜了。”这小护士一声吆喝倒令林抒想起了另一个重要线索——枣核。林抒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请问,咱们这儿有没有人是老家靠山的?”林抒怕打草惊蛇,没敢多说。 “我就是呀!我老家在成节,这枣子就是从我老家带来的。”护士长一边走过来一边说。 “成节?”林抒努力回忆,“这似乎是我们旁边的一个小县城吧。” “林警官呀,你也吃一个吧,可甜了。”护士长热情邀请,林抒却无心吃枣,眼里只有护士长颈间那条金佛项链。 另一边龚队匆匆赶到现场,这一次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正在干活的农民,死者的尸体就暴光在田地里,与前一个死者有所不同,但死法却惊人的相似,更重要的一点,死者的旁边也有一个器官。 沈邺正站在吴法医的身边,安静的听着他阐述,“死者,男性,六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应该是一个星期前,他旁边的器官是肾,至于器官是否与该死者匹配,还有待进一步的检验。而且在死者眉心处也发现一枚枣核。” 龚队看了看尸体,尸体的内脏也都不见了,剩下的也只是皮包骨头,龚队仔细看了看死者的面容,忽然回想起林抒之前说起的收垃圾的老人。 龚队办案多年,对案情有一种天生的敏锐。随即他就打电话给正在医院调查的林抒。 林抒接起电话:“龚队,我这边有发现……”话还没说完,便被龚队打断了,“小林,回队里详谈。” 林抒挂断了电话。回警局的路上,林抒盯着车窗外夜幕降临,繁华笼罩的临德市。 林抒仔细思考着刚才在医院的所见所闻:枣核,金佛项链。一切的这些似乎都指示着护士长有嫌疑。但细想之下,林抒却又有些动摇,她太镇定了,而且……林抒晃了晃脑袋,将自己从纷繁的思绪中解放出来。 一见面,林抒就急忙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龚队和沈邺。 听完她的报告,沈邺并没有太诧异,而是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两份报告。 龚队立即做出了判断,“医院那边还需要继续跟进,但先放一放。小林,你上回说的那个收垃圾的老头,是他吗?”龚队掏出了第二个死者的照片,林抒接过来,盯着那张模糊不清的人脸仔细辨认 ,看不出什么特征,然而一旁的那堆衣物却无疑是那个老头的。 林抒正要告诉龚队,沈邺忽然起身,眼中闪过一道光,“不对,应该不是护士长。”语气平缓但十分笃定,龚队和林抒齐齐看向他,等待下文。 “从医院的值班表来看,王雁失踪的前两天,护士长正好值班,而且据其他医护人员提供的线索来看,护士长有不在场证明。而且……” 沈邺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而且作为骨科的医护人员,她不一定有能力准确地将所有内脏分毫不差的取出来……要不然,实在是太奇怪了。”说完,沈邺将视线重新放回桌上的证物及报告上。 “不过,”沈邺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慵懒地眯了眯眼睛,“就林抒的发现来看,就算不是护士长,护士长身边的人可能性也很大,而且,档案显示,她的丈夫是一名骨科医生。” “医生?”林抒惊讶,“那岂不是说有作案能力?” “可以这样说,不过目前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破案的关键,在于人证,物证,口供,需要证据链的完美闭合。”龚队在一旁插话道。 “这确实是一种思路,对于这个医生,还是要进一步调查。”龚队将手中的档案扔在桌上,站起了身。 “这样,小林,明天你去了解一下那位收垃圾的老人,有没有什么亲人,做一个详细的调查。沈邺,你去看看吴法医那边是否还能发现其他什么线索。” 林抒听罢,不禁疑问,“龚队,那你干什么?”沈邺听了这话,抬眼看了林抒一眼。 龚队一副无奈的表情,“第二个死者的出现已经被媒体知道了,局里明天让我去做报告。” 第二天,三人早早来到警局。 沈邺正准备起身前往验尸房和吴法医会合。林抒收拾好准备出门调查,忽然,她回头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次案件会和枣核有关吗?” 沈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林抒没得到答案,便匆匆离开了。 第三章安安 林抒来到老人的房屋前,她环顾四周,发现了老人收垃圾的板车,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瓶。 她看了眼,便径直来到老人门前敲了敲。 半天没有声响,林抒试着推了推门,意外的,门没有锁。 老人的屋子内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开始腐烂,家具上也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桌上还有几个枣核和一本记事本。 林抒好奇的拿起了记事本,上面记录的是老人每次收集的塑料瓶个数,而最后一个时间正是一个星期前。 林抒又走进了内屋,她来到老人的衣柜前,里面的衣服都有些破旧。 紧接着,林抒又询问了老人的邻居,发现老人并没有什么亲人,只是孤身一人。 林抒将这些线索串了串,并没有什么头绪,于是她就将线索带回了队里。 刚一进门,林抒就看见龚队一脸愁苦的坐在沙发上。 沈邺皱着眉头在贴着各种死者的照片及线索的白板上思考,不时拿起一支马克笔圈圈画画。 龚队看到林抒进来,忙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林抒仔细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去时发现他家并未锁门,桌上的食物已经腐烂,家具上都蒙一层灰,而且从他的笔记本上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一个星期前失踪的。” 林抒说着顿了顿,“我在他家的桌上发现了枣核。” 沈邺接过林抒带回来的枣核和饭菜,“我去拿给法医化验,你把照片洗出来吧。”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能让人看出他心情很糟。 林抒又看了眼龚队,他站起来,一直盯着那块白板看。这是她头一次看龚队愁眉不展。不过也是,连环杀人案给市民带来的恐慌,必须马上消除,而他们毫无头绪,下一个死者随时会出现。 林抒在暗房里洗照片,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忽然,随着第一张照片从池中浮现,她看见照片里桌子上的一角刻了一个“安”字。 “安”“安”林抒反复念叨着,记忆被拉回很多个月前,她扔垃圾时偶遇老头,老头正在打电话,好像在说:“安安,你不要这样。”然而老头的住所并没有发现手机。 林抒冲出暗房,“龚队,死者身上有手机吗?”龚队愁容不改,转过身来看看格外严肃的林抒,问道:“没有,什么手机?” 未及林抒回答,沈邺走了进来,“死者确定是收垃圾的老人,华森。枣核却很奇怪,林抒带回来的和老人额间的是同一品类的, 但和王雁的却有所不同。” 林抒继续道:“我在洗照片的时候发现老人桌角上的‘安’字,应该是与老人比较亲密的人名字中的。几个月前,我偶然听到过老人通过电话喊了声‘安安’,可奇怪的是,却没有手机的踪迹。” 说着,林抒又陷入了沉思。这时龚队忽然开口:“不如去查查华森有没有什么子女,可能会有所帮助。” “可邻居们说老人只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亲人。”林抒对龚队的看法有所不解。 龚队敲了敲林抒的脑袋,说:“你傻呀,邻居们对一个收垃圾的老人的事能有了解。” 一旁的沈邺瞥了眼林抒委屈的小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句:“别敲了。” 林抒顿时愣住,沈队还会有替女孩子出头的一天?顿时像见了鬼似的盯着沈邺。 哪知沈邺头也不抬的幽幽来了句:“再敲就更傻了。” 林抒就知道从沈队嘴里吐不出来什么好话,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腹黑,而且什么叫更傻?林抒顿时不满的翻了翻白眼。 几人正玩笑着,顺子却在一旁愁眉不展。 “怎么了,顺子。”龚队见状,拿过顺子手里的资料。 “我把所有医院和化工厂的福尔马林流向都核对完了,没有任何异样。” 龚队闻言神情凝重,这条大海捞针的线索似乎也断了,“那这样吧,顺子去查一下华森手机流向。” 龚队笑笑,转而对林抒说道:“小林,你去户籍科调查一下华森子女的情况,我和沈邺去调查一下枣核这条线索,这也许会是这个案子的一个突破口。我们也只能这样排查了。” 林抒一听,拎了包就要往外走。沈邺一把拉回她,“现在是凌晨1:18,你确定户籍部门还有人?” 龚队听了,哈哈大笑,“真是我忙忘了。你这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不过你这股傻干劲倒挺像我刚进警局那会儿。” 林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龚队,我就先回去了。” 龚队又笑着说:“今儿晚了,在队里凑合一宿吧。” 沈邺没说话,拿起龚队的车钥匙就往外走,林抒不禁觉得奇怪,“你不在这儿睡吗?” 沈邺没回头,淡淡回了句,“等什么时候刑警队的沙发换成床,我就在这儿睡。” 林抒环视了不大的刑警队办公室,一张沙发。想来她要是在这睡了,龚队怕是得醒一晚上了。 “龚队,我想回家洗个热水澡,我还是回去一趟吧!”林抒一边跑,一边喊。 前面的沈邺听了,停住了脚步。林抒匆匆赶上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师兄应该不会介意送我一程吧。” 墨色笼罩了临德市的天空,林抒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王雁眉心的枣核,华森骨瘦嶙峋的尸体,究竟是谁,能够对一个女子和一位老人下如此毒手。 林抒的眉头紧了又紧,“为什么非要用死亡来解决一切恩怨,生命对那个凶手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听着林抒的喃喃,沈邺的眸光逐渐黯淡,没有了刚上车时的光华。 寂静的夏夜,只有蝉鸣作伴。 驱车半个小时后,沈邺开口,“为什么要住在距离警队这么远的地方?” “沈队以为,我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大学生租的起临德市中心附近的房子吗?” 又是沉默,即使沈邺故意引开话题,林抒的心还是隐隐揪着得疼。 第六章DC酒吧 不多时,两人便来的张晓就读的中学,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他所在的班级。 此时正是大课间,三人便找了一个僻静之处。 林抒开口道:“张晓,对于你爸的事,希望你能够全力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出凶手的。” 张晓眼底明显的又浮现出眼泪,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 林抒随即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递给他。 张晓一脸疑惑的接过照片,略略翻了几张,忽然惊叫一声:“这就是那天向我爸讨债的人!” 张晓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你们可以试着去找找他,虽然我爸债主不少,但逼得最紧的还是这个人。”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林抒追问。 “不知道。”沈邺一直盯着他,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林抒发觉后便匆匆结束问话。 两人回到车上,林抒有些生气地发问:“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张晓?他刚失去父亲,情绪不稳定些也是正常的。” “不正常。”沈邺立即回答。他没有启动车子,一直盯着前方,不回头,亦没有表情。林抒有些恼了。 “我看你才不正常,每天脸都跟冰块一样,恐怕谁都会怕你这张脸吧,何况一个孩子。” 沈邺没有再答话。沉默片刻,林抒自觉失言,却又为沈邺对张晓的行为恼着,不愿服软。 夜幕渐渐笼罩着临德市,林抒和沈邺正驱车赶往DC酒吧,许是因为白天的不快,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林抒斜着头看向了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林抒开口道:“沈师兄,是没有经历过生死分别的感觉吗?”林抒直愣愣的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面,语气却很平静。沈邺的心不禁一紧。 车内的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林抒又欲重新开口,沈邺的一句话打断了她,“我知道。”沈邺欲言又止,神色中浮现出一抹苦涩。 听到沈邺的声音,林抒将头转了过来,沈邺清楚的看见了林抒眼中打转的泪水。 “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但张晓的情况有所不同。”沈邺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昨天我送他回学校的时候,感受到了他身上一种不一样的感情,像是对父亲的怨恨,而不是对父亲逝世的伤心。” “怨恨?”林抒不禁有些好奇。 “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和平常的状态有所不同。”说完这句话,沈邺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专心的开着车。车子越开越往巷子里去。 15分钟后,两人来到DC酒吧的门口。 林抒将手搭在沈邺的手臂上,沈邺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刚一走进酒吧,林抒不由的皱了皱眉,强劲的迪斯科音乐充击着耳膜,头顶的灯光不停地变换旋转,打在舞池里形形**的男女身上。穿着暴露的女人扭着水蛇般的腰,眼神轻佻的男人肆无忌惮的盯着钢管舞女郎。台上的DJ在摇头晃脑的搓碟,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女人,金钱,欲望,这一切都带着让人迷失的疯狂。 林抒不自觉的紧了紧搭在沈邺手臂上的手。感受到她的不适,沈邺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平淡,好像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沈邺将林抒走到吧台前,这里相对而言还算清静。“一杯蓝色玛格利特,一杯威士忌,少放基酒。”沈邺向那顶着一头彩色头发的酒保开口道。 正在擦杯子的酒保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沈邺,顿时惊讶道:“沈哥,好久没来了啊!今天怎么有空带嫂子来玩?”说着,冲沈邺身边的林抒笑了一下。 林抒刚想否认,沈邺开口道:“Kevin,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认不认识一个叫华什么安的?” Kevin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道:“沈哥,你说的是华哥,华平安吧。” 林抒微微抿了一口玛格利特,眼神飘忽在整个酒吧里,她希望能看到监控录像里的那个身影。可酒吧里闪烁的灯光晃的她睁不开眼。一转过身,她看见沈邺正在和Kevin说些什么,却被嘈杂的音乐阻隔,她一点也听不见。 没多久,沈邺就拉着她找了一个昏暗的角落坐下,是一个类似小包间的格局。林抒这才有机会问,“你们在说什么?” “华平安,华森的儿子华平安。”沈邺双眼盯着门口,目不转睛。手上拿了威士忌却也不喝。一旁的林抒显然有些惊讶,“你确定吗?” “根据Kevin的描述,基本可以确定,王雁的男友,张峰的债主,华森的儿子,就是华平安。” 林抒还没来及再发问,沈邺就接着说,“现在你要做的不是继续盯着我发问,而是看好门口,他快来了。” 林抒有些尴尬地伸手拿了酒,又抿了一口,转过头来盯着门口。 “少喝点。”沈邺不动声色的和林抒说,眼神不觉柔和了许多。 9:45,华平安出现在酒吧的门口,一见到他,林抒便精神起来,她欲起身,但又怕打草惊蛇,只能默默坐了回去。 “先观察,不要轻举妄动。”沈邺的声音沾了酒气 ,略微沙哑。 华平安带着三四个混混模样的人走进酒吧,要了个卡座,正好离林抒他们的位置不远,点了两箱啤酒,便开始旁若无人的大声聊天喝酒。 “大哥,这阵子怎么没见大嫂?”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混混开口。 华平安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道:“别提那**,老子也很久没见她了,谁知道又跟哪个野男人跑了。”说到这里,华平安将酒瓶重重的摔在桌上,一脸愤懑。 “嘿嘿,大哥,可别怪小弟多嘴。这大嫂在医院当实习医生不有个师傅吗?上回陪我那七八十岁的奶奶去看病,可看见那货和大嫂眉来眼去的,你可要留心呐。”说完又嘿嘿淫笑两声。 听到这话,华平安显然更加气愤了,“那婆娘哪天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这副见男人就上的德性,老子下次见她就提分手。” 第七章线索的交点 林抒和沈邺听到这里,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这王雁和叶建临难道是情人? 那边混混又开口了,“就是,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要不是老大你太念旧情,那徐菲菲早就成了咱们的新大嫂了。”另一个混混也跟着一起咯咯的笑,“要不,我去给徐姐打个电话?她准来!” 华平安大口的灌了一口酒,“你敢!就是没有那个臭**,老子也看不上徐菲菲,看那婆娘身上就一两肉,老子玩的也不尽兴。” 林抒和沈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到了华平安所在的卡座。 华平安见有生人进来,就示意身边的两个小混混上来探情况。 “华哥的间儿也是你们俩能闯的?出去出去。”一个光头上来不由分说地就要赶人。 旁边的彩毛见了林抒,露出一脸邪笑,一把抓住林抒的手腕,“这个妹妹要是想来,我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邺用余光瞟了一眼林抒被抓的手腕,抬眼看了那个彩毛一眼,好好的记住了他。 林抒没什么反应,目光直盯华平安,然后左手腕一反,一把将彩毛的右胳膊扭到了背后。 彩毛疼的大叫:“华哥,华哥救我。”一旁的光头想推林抒一把,却被沈邺挥了挥胳膊挡了回去。 “两位穿成这样,不像是来找事的。”华平安这才开口。 “我们是来通知你,你的父亲华森死了。”沈邺面无表情,冷冷开口。 站在华平安身边的一个矮个子随即喊道:“我们老大的爹早死了,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 华平安脸色变差,眼神阴鸷,林抒见了,顿觉像极了华森。 沈邺掏出警官证,“我们是刑警。”转而面对华平安,“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几个小混混听了“刑警”二字,立刻安分的坐了回去,林抒也松了手,那个彩毛抱着右胳膊缩在沙发一角。华平安倒是很淡定,示意几个手下先下去。 “那个老头死不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爸,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林抒慢慢坐下,语气中渗透着与以往不同的严肃。 “我爸?他不是我爸,他早就将我从户口簿上踢了出去。” 这时,林抒才幡然醒悟,难怪在查华森户籍的时候,没有发现华平安其人。 “7月21日的晚上你在哪里?”一旁沉默的沈邺忽然发问道。 “21号?”华平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个混混。 这时,黄毛开口道:“华哥,21号,你和徐菲菲在一起。” 听到了这个名字,林抒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话题一转,“那你爸有没有手机?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那老头怎么会没有手机,他有的是钱。”听到这儿,林抒不再多说什么,她忽然想起老人家中破旧的衣服。 接下来的谈话中,华平安越显烦躁。 见状,沈邺便打断了林抒的问话,眼神示意她可以就此停住了。林抒接到示意后,只将老人的电话号码要了过来。 两人齐齐走出卡间,而身后却传来了低低的咒骂声,“这老头,怎么偏挑这时候死。” 车上,林抒紧紧握着华平安给的电话号码,眼神中有一丝愤怒,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她忽然开口:“沈队,他说谎了吗?” “我暂时还无法判断,他表现得很自然,但也不排除一个杀人老手也是一个奥斯卡最佳演员的可能。”沈邺皱着眉拉开了车门。 林抒没有说话,看着窗外的夜色,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多少纸醉金迷在霓虹里闪烁,又有多少血腥色彩被掩盖。 回到警队的时候,龚队还坐在办公桌前看报告。见到沈邺和林抒走进来,忙开口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邺去拿进一步的尸检报告,林抒换了一身轻便的休闲服,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才说道:“华森的儿子是华平安,但他与华森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而且,这华平安还是王雁的男友,张峰的债主。也就是说,目前的三个死者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 说到这儿,林抒犹豫了一下,“华森死亡当天,华平安正在张峰家讨债,可以说是没有作案时间。” 听到这里,龚队快步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添了“华平安”三个字,“不论有无作案时间,这华平安在案件中显然是重要人物,还需要重点调查。” 沈邺拿着一个档案交给龚队,“根据进一步的尸检报告,张峰的尸体刀伤只有一处,而其他死者的身上都有多次伤害。”沈邺又从档案袋抽出两张纸,“值得注意的是,根据法医推断,华森身上的刀伤应该是被10号手术刀划伤,而王雁身上的刀伤是近似15号手术刀划伤的。” 10号?15号?林抒听得十分茫然,恰巧对上沈邺的目光,沈邺不动声色上前将报告递给龚队,错开了目光。 同时又开口道:“10号手术刀一般用于切开皮肤组织,15号手术刀一般用于眼周围的手术或者神经手术等,刀片更小,刀锋更加锋利。” “那手术刀不就可以帮我们缩小凶手范围了吗?”林抒一听有效线索便十分兴奋。 龚队冷静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林抒单纯的想法:“手术刀并不是医生才有,两年前我就抓到过一个专门买手术刀作案的凶手。”龚队咂了一口茶,继续指出:“更何况报告上写凶器可能是比15号手术刀刀片更薄的刀具。” 林抒笑着耸耸肩,“至少这算是一条线索。” “好了,今晚就先到这里,明天让顺子去查查刀具工厂和医院。小林,沈邺你们快回家休息吧!”龚队说着便要在沙发上躺下,神色中带着浓浓的疲倦。 “我家实在有点远,每次都让沈队送我会影响你休息吧,今天我自己回去就好。”林抒对拿着龚队车钥匙在门口等她的沈邺轻声道。 转头在看龚队,一转眼就进入梦乡。 “废话真多。快走。”沈邺提起林抒的棒球衫的帽子将人拎出了警局。 第八章木楦 “送你去一个朋友家,这几天你就借住在她那里。”听言,林抒系安全带的手一顿。 “这……不太好吧。” “难道你希望每天早上警队里派人接你上班?还是说......”沈邺忽然转头盯住林抒,林抒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你要住我家?”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林抒绝对是一个识时务者。 “木楦,一个心理学专家,原来也有在队里待过,因为家里一些原因,现在在思安医院当心理医生。她家离警队很近。” “我今天穿的那身衣服不会也是问她借的吧?!” “林抒,这是你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敏锐的判断。”沈邺微微勾唇。 “多谢沈师兄夸奖。”林抒撇了撇嘴,望向窗外。 到了木楦家楼下,看着深夜里唯一还亮着的那扇窗,林抒却有些怯了。她有点为自己刚才冲动的决定而后悔。 沈邺并没有太注意林抒的犹豫,径直下了车。 “沈邺。”这似乎是林抒第一次这么直呼其名,她叫住了前方的沈邺。“我和木楦并不是很熟,就这样住到她家里,会不会不太好。”不自觉的,林抒在沈邺面前,讲出了顾虑。 或许是为了安慰她,沈邺难得一笑。 “木楦可能看着冷,其实她很好相处。何况她原来也是警队的,可以理解的。” 看他一聊起木楦话就比平时多出一倍的样子,林抒心里不由得一紧。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奇怪的反应,想要掩饰,就随口道:“不像你,是吗?” “我?”沈邺显然很不解林抒这句气头上的话,也不理解她“没来由”的气。 “你对周围的人都一直保持着这种距离感和陌生感吗?对张晓这样一个孩子也没有怜悯之心吗?” “我有自己的判断。”沈邺脸上笑意全无,脚步亦是顿了一顿。 将林抒送的木楦家门口,只简单介绍沈邺便离开了,没和木楦打招呼,也没有再看林抒一眼。 木楦看着沈邺的背影,转而再看看林抒,忍俊不禁。 “木楦姐在笑什么?”林抒不好意思的问道。 “你和沈邺吵架了?”木楦说话从来不绕弯,和沈邺一样单刀直入。 林抒觉得木楦问的没头没脑,弱弱的回了一句,“没有啊!”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心里暗自思忖着,“心理学家都能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吗?” 犹豫片刻,林抒还是把他们关于张晓的争执告诉了木楦。 木楦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走到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林抒。 “沈邺从小就没有母亲的陪伴,家境也不富裕。他父亲在他考上大学那一年因病离世,所以他才会对张晓格外注意吧。”木楦平淡不惊地说出了这番话,观察着林抒的反应。 林抒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的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和他早就认识了,可能是脾性相投,所以才成了朋友。”木楦喝了口水,接着说,“他父亲刚走那会儿,他天天酗酒,我才知道他家这些事。” 林抒从木楦的脸上,她的语气里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波澜,这让她觉得整个房间都闷得透不过气来。她不想再从木楦的口中听到“沈邺”这两个字,便找了个借口,去房间睡觉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林抒,明天还要查案,随时都会出现下一个死者,你应该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林抒这样对自己说,强迫自己闭眼。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林抒睁开双眼,慢慢从床上爬起,隐约的,门外传来了沈邺的声音。 “她醒了吗?” “应该快了。”木楦浅浅的抿了一口咖啡。 这时,林抒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她穿着睡衣从房内走了出来。 沈邺和木楦纷纷抬头,一套“蓝胖子”的睡衣蓦然出现在两人眼前,沈邺这才想起了昨晚林抒买的衣物,原来这么可爱。 林抒的头发乱糟糟的,看到她这副模样,沈邺的耳根渐渐浮起淡淡的粉红色,他不动声色的别过头,说:“十分钟后,楼下等你。” 听到这句话,林抒猛得想起今天还要办案,刚才看到沈邺时的纠结全部给抛在了脑后,她匆忙跑回房间,门“咣”地一声,被重重的合上了。 十分钟后,公寓楼下,林抒叼着片面包匆忙的上了沈邺的车。 沈邺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后座有包子和豆浆,你拿来吃吧!”林抒愣了愣,随后脸上又堆起了笑意,中气十足的喊了句,“谢谢沈师兄。” 两人来到电信公司时,已是八点了,他们来到一个窗口,表明了目的和身份,没有太过的张扬,在查了该电话号码后就匆匆离开了。 华森的通话记录并不多,和他联系的人少之又少,而他通话记录中,最后一通电话竟是打给王雁的。王雁是华平安的女朋友,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却不知华森和王雁间也有着微妙的联系。 两人将这信息告诉龚队,而龚队那边竟传来了另一个死者的消息。 “沈邺,你快来案发现场,让林抒和小舒去找华平安。”龚队在那头分配着工作。 林抒和小舒很快通过华平安小弟的消息找到了华平安,在一家思安医院附近的咖啡厅里。 华平安一脸烦躁,拿着手机不停的在拨着电话,显然对方并未接听。 林抒像那边指了指,示意小舒那就是华平安,然后便起身向华平安走去。华平安看到林抒,明显的皱了皱眉。 林抒并不在意,和小舒在他对面坐下,“真巧,我们正要找你了解点情况。” 华平安对警察显然很不耐烦,盯着手机头也不抬的说:“要问快问,关于我老子的事,我要说的已经都说了。” 林抒不动声色:“据我们调查,你父亲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一个叫王雁的,她是你女朋友对吧?” 听到“王雁”两个字,华平安顿时抬起了头,看了眼林抒道:“她是我女朋友,不过,老子这几天也都在找她。这臭婆娘竟然关机了。”说着还一脸不满,一阵骂骂咧咧。 第九章第四个死者 “你父亲和你女友认识?”林抒继续道。 华平安又把头低下,手中摆弄着手机,“应该不认识,我身边所有人都以为我爸死了,包括王雁。” 林抒眼中划过一秒的惊讶,很快她又恢复镇定,继续发问:“你最近一次见王雁是什么时候?” “最近一次……”华平安抬头看着门口,努力回忆,“7月…7月24号。” “为什么你会记得这么清楚?”林抒皱了皱眉,认真了起来。 “那天她生日,老子给她攒了个局,结果她中途就走了。他妈的,肯定又去找别的男人了。我和她吵了一架,就再没见过。”说着,华平安举起他的手机,声音里满是气愤,“这娘们儿,现在连老子电话都不接了,微信,QQ,居然还把老子删了。” 说到这,林抒有些激动,“你有她微信,QQ?”林抒努力平静自己的语气。 “警官,你是不是现代人?现在谁没个微信,QQ?”华平安显得有些烦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警官,我可不可以报案说她失踪了,然后让你们帮我找她。” 小舒好奇开口道:“你一面说她找别的男人,一面又非找到她不可,这是为什么?” “那怎么的也得是老子甩了她呀!她算什么?这就想甩了老子?”华平安听了这个问题,一下子显得有些生气,语调不免升高,引来了其他顾客的注目。 “你不用报警,王雁已经在刑警队的停尸房里躺着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林抒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华平安表情一僵,有片刻震惊,而后却冷笑一声,“死了?该不会被哪个男人给……”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在林抒犀利的目光中干笑了两声。见林抒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结束,赶忙起身准备离开咖啡馆。 “你最近最好不要离开本市,积极配合警方调查。”林抒头也不抬的冲着华平安的背影添了一句。 华平安转头,无奈道:“警官,你们可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这像能杀人的样子吗?” 林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和小舒绕开他走出了咖啡厅。 坐在车上,林抒继续观察着从咖啡馆走出来的华平安。 咖啡馆门口停了一辆豪车,华平安弯腰钻进副驾驶,车子立即驶走了,显然,这辆车在等他。 “看见车里的人了吗?”林抒转头问小舒。 “好像是个女人,带卷的长发,穿着一条红裙子。”林抒点了点头,联想到了前一天在酒吧里听到的华平安和他小弟的对话,这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徐菲菲”吧? 小舒和林抒回到警队时,沈邺和龚队正在分析第四个死者的档案表。林抒看了眼他们俩,沈邺平静地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第四个死者的名字,并贴上了相关的照片。而龚队则是愁容不展,不断地翻看着相关资料。 林抒没有过多的等待,便开口说:“我和小舒在思安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找到了华平安,据华平安所说他在咖啡馆里等王雁,他并没有否认和王雁的关系,看着也不像知道王雁已经遇害了,走的时候,还有一辆豪车来接他,车牌号是xxxxx,车里是个女人,可能是我们昨晚在酒吧听到的那个“徐菲菲”。”林抒说完看了沈邺一眼。 “我也认为从他的表现,并没有说谎的迹象。从他看手机的频率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甚至有些急躁。而且他对女友王雁的态度也并不是很好,他和王雁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矛盾。”小舒将林抒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龚队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稍后让人去查一下这个车牌号的车主。这一次的死者,据鉴定,死亡时间是半个月之前,和张峰死的时间很接近,大概在张峰死后两天。初步可以判定死者的身份应该是思安医院一名骨科主任医生,元山,男,35岁。” “又是思安医院?看来这案子是绕不开思安医院了。”林抒惊呼一声,眉头紧锁。 沈邺注意到林抒的表情,继续龚队的话,“第四个死者的死法和前面三个有类似之处,但他的身旁没有发现任何器官,眉心也没有枣核,法医初步推断和杀死华森的凶器相同。” 听完沈邺的分析,四人陷入了沉思,又一个死者,他们办案又增加了难度。 此时,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龚队接起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顺子的声音,“龚队,元山的资料已经从思安医院调出来了,现在用传真传给你。” 听到这,龚队立即打开了电脑上的文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信息——元山曾是叶建临的师傅。 “据医院方面记录,元山在半个月前要赴美国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医学研讨会,并获邀在会上发言展示他的最新研究成果。”龚队翻着资料继续说道,“但他在出发当天并未出现,研讨会也就被迫取消了这个环节,事后,医院也有向警局报案。最关键的是元山患有缺血性心肌病。” “这样说,元山正是在会前被害的喽?时间也对的上。那些器官应该也是他的。”林抒听到这里总结道。 “据医院的工作人员说这个医学研讨会在医学界很权威。那次元山能够获得发言的机会可是相当不易。”小舒也在一旁积极补充他搜集的线索,“院长对其缺席一事还曾大发雷霆。” “那他研究的是什么项目?”坐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沈邺忽然道。 “我看看……”龚队向上翻了翻资料,“好像是一个关于啥骨骼矫正的,这么专业,我们也看不懂。” “等等,”一旁盯着屏幕的林抒惊叫道,“这个项目叶建临也有参与!” “看来,我们还需要找叶建临作进一步调查。”龚队愣了半晌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小林,你和沈邺去医院调查叶建临,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医院里的人,叶建临和元山的关系如何?” “好。”林抒立即应道。 第十章爱好 林抒和沈邺到叶建临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翻看资料,见到两人,忙起身迎接,“两位警官,是王雁有什么消息了吗?” 沈邺没有回话,径直开始打量着他办公室的摆设。 林抒冲叶建临点了点头,坐到了他办公桌对面问诊病人坐的椅子上。叶建临依旧一副笑面孔,倒看不出太多对王雁的担心。 “叶医生,你这笑容满面地问王雁的下落,未免太不走心了些。”林抒勾了勾嘴角,眼神却格外严肃认真。 叶建临尴尬的笑了笑,没再说话。沈邺打量了一圈,方才坐下。 “叶医生,今天我们来,不是来问王雁,而是问元山。”林抒正式开始了询问。 “元山?元山是我们骨科的主任,不过他半个月前在出席美国一个研讨会前就失踪了,已经向你们警方报案了。”叶建临虽然显得有些吃惊,但还是没什么犹豫,立即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怎么?你们找到他了吗?” 林抒转头看了一眼沈邺,沈邺会意,点点头,林抒方才开口:“是,元山已经死了,尸体是在郊外被发现。还有王雁,也已经死了。” 林抒盯着叶建临,生怕放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沈邺也是假意在做询问记录,实际上,目光也不曾离开叶建临。 叶建临眉头轻轻一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悲伤,嘴上一直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双手不知所措,无处安放。最后他伸手拿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渐渐平静下来。这过程中,沈邺和林抒没有再发问,而是静静地观察他。 “警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建临恢复了平静。 “好,那我们继续。”林抒礼貌性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据我们了解,元山去国外发表的那个骨科项目,你也是参与研究的主要人员,为什么你没有一同前往美国?” “是这样的,元主任是这个项目的提出者和主要负责人,我虽然参与研究,但以我的身份还不足以参加这样大型的会议。”叶建临又尴尬地笑了笑,“我做的贡献和元主任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王雁有参与这个项目,或者和元山在其它方面有交集吗?”林抒追问。 “呃……”叶建临努力回忆,“没有,据我所知没有。” 然后讲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多了些闪躲,就连林抒这样阅人不多的新刑警也看出来了。 林抒本打算继续逼问,却被沈邺打断,“谢谢,今天我们的调查就先到这里。” 言罢,沈邺便带着林抒离开,临出门时,沈邺突然回头,叶建临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礼貌和善的微笑。 “请问您的妻子现在在医院吗?”沈邺缓缓问道。 “在,在的。” “谢谢!”沈邺点点头,关上了门,转身对林抒说:“马上去找护士长。” 不远处,护士站的护士长正在打电话,脸上不禁洋溢着笑容,两人快速来到护士站。 见到他们,护士长握着手机的手一顿,马上挂断了电话,“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林抒瞥了她一眼,问道:“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哦,是院长,他有些任务要交待给我。” 林抒不确定的看了她一眼,本想追问,但又怕自己的冲动引起怀疑,于是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继续问道:“你知道你们元山主任和叶建临的关系吗?” “他们不是师徒关系吗,这人人都知道,两人关系挺好的。” “那你知道半个月前的学术研讨会,叶建临为什么没有随行呢?” “他那时候还没资格呢,而且麻烦事正多,怎么抽身去呢?”护士长说出这话时,脸上尽是鄙夷之色。这些表情被林抒和沈邺一览无余。 想到这里面一定还有猫腻,林抒一再追问,才得知原来那时的叶建临牵扯到了一起医疗事故,导致一位病人身亡了。 “那你了解那病人的身份吗?” “不太清楚,但这人的儿子好像是个混混,听他旁边的人都叫他华哥来着…哦,对了,他好像还是王雁的男朋友。” 林抒和沈邺相互对视一眼,沈邺开口道:“请你把那病人的病历和治疗过程的资料给我们看一下,好吗?” “哦,好。”护士长翻找一会儿,才将资料递给两人。 待沈邺和林抒离开不久,叶建临气匆匆的从办公室来到护士站,脸上尽是怒意,“你刚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和谁通话呢?” 护士长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摆玩着手机,“我和谁打电话又关你什么事了!” 两人回到警局,龚队正在整理案件的资料:“据叶建临和护士长的话和表现来看,叶建临和元山的关系很亲密,但叶建临对元山的事有些躲闪,像是不愿意回答。而且,叶建临是因为当时发生了医疗事故,才没有参加研讨会的。从护士长的语气来看,她和叶建临的夫妻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 这时,林抒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更重要的是,那次医疗事故的受害者是华平安的母亲。” 刚好说完,顺子也赶了回来。他气喘吁吁道: “各医院和刀具工厂的手术刀的流向都有明确的记录,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其他刀具就没有那么明确的记载了。” 顺子接过林抒递去的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没有明确记载的意思是,有可能卖给私人?” 顺子急于回答,却呛了一口水,咳个不停。过了好半会儿才说道: “是。雕塑家,木匠等需要刀具的手艺人都会定制或者购买固定工厂的趁手刀具,能查到的近一个月具体的购买记录已经发到局里的电脑上了。” 龚队点点头,转而看向一直未发言的沈邺,见他出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叶建临的办公室里有很多骨架模型。”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不是骨科医生吗?”林抒发问道。 “他是骨科医生不假,但你不觉得他办公室的骨架模型…太多了点吗?”沈邺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林抒这才发觉,叶建临办公室确实有很多骨架模型,靠墙摆了一排,大小各不相同,一些细节亦有差别。“这确实是有些奇怪,让人感觉…他…不是为了医学研究,而是出于个人的爱好,对…就是爱好!”林抒想了片刻后道。 第十一章医疗事故 “不过,也许对于一个骨科医生来说,这只是他对职业的热爱,”龚队在一旁插话道:“不过叶建临医疗事故导致华平安的母亲死亡的这件事会不会和这个案子有所关联?” “这个手术元山有参与吗?”沈邺忽然问道。 “应该没有吧,资料上并未记录,”林抒翻了翻资料道:“上面将死亡定性为医疗事故,叶建临负有大部分责任,华平安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但让我奇怪的是,如此严重的医疗事故,叶建临如今竟还好好的在医院上班,半点事也没有。” “这事确实蹊跷,不过叶建临的师傅是医院的金字招牌,将这件事压下去了也说不定。”龚队在一旁分析道。 “这个还不清楚,”沈邺揉了揉眉心,“我总觉得元山的死和华平安母亲的医疗事故有所关联。” “那我们要不要去找华平安了解一下?医院的人对这种事多半都是三缄其口的。”林抒捧了一杯热咖啡,看看龚队又看看沈邺征求他们的意见。 “你们说起华平安,我倒想起了小林上回提到的那辆豪车。”龚队分别扔给林抒、沈邺一个面包,他们已经几乎一天没吃饭了,林抒听到有新线索也顾不上吃,就等着龚队的下文。 “我查了一下林抒给我的车牌号,车主确实是一个叫徐菲菲的女人,三十岁,离异。”龚队接着说。 那边的沈邺咬了半个面包,就放在了一边不在吃了,看了眼林抒,“那应该就是之前在酒吧华平安身边的一个混混提起的。” “对!好像这个徐菲菲在追求华平安。”林抒附和道,“那我们现在就去DC碰碰运气吧,估计华平安会在的。” “你确定?现在已经是凌晨了。”龚队不禁质疑。 林抒笑着走向沈邺,一边说:“龚队,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年轻人的夜生活可是很嗨的!”说罢就拉着沈邺跑了出去。临走时,沈邺带走了林抒没吃的那个面包。 两人坐到车上,沈邺把面包扔给林抒。林抒冲他笑了笑,却并不觉得饿,正要放到一旁,沈邺就冷冷地开口了:“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语气虽是冷冰冰的,眼里却尽是温柔。 听言,林抒乖乖地啃起了面包。 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了下来,红灯有些长,沈邺百无聊赖的看着身旁埋头啃面包的女子,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他转头盯着前方,缓缓开口: “你们年轻人的生活都很嗨吗?” 林抒听了瞪大了眼睛,一下被面包噎住了,咳了两声忙解释说: “我那是和龚队开玩笑的,来警队之前我可是十一点前必入睡的好青年。”说完又咳了两声,伸手去拿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眼角眉梢的笑意。 DC酒吧里,虽然已是凌晨,但仍然喧闹非常。林抒走进酒吧就看到华平安还是坐在上次的包间,就和沈邺径直走了过去。华平安看到来者显然十分暴躁。 华平安示意身边的黄毛和彩毛去拦住林抒和沈邺,林抒楞是一推,将黄毛和彩毛推到了一边,看到两个小弟拦不住,他也只好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在包间里坐下,“警官,你一天找我两次,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华平安开始耍流氓,时不时看眼林抒。 “找你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林抒没有在意华平安的调戏,而是直接挑明来意。 “说吧!”华平安向后一躺,手里拿着手机,开始发信息。 早上你坐的那辆车,应该不是你的吧,经我们调查,它的车主是徐菲菲,请问你认识她吗?” “认识。”华平安依旧没有抬头。 “那请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林抒继续发问。 听到这儿,华平安慢慢抬头,脸上尽是不快之意:“警官,你连我的私人生活也要干涉,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而且这和你们的案情有关系吗?” 见华平安又开始暴躁起来,林抒顿了顿,想是问不出什么关键的线索来。 林抒看了看一旁的沈邺,接到示意后,林抒又转向另一个话题:“那冒昧的问一句,你的母亲是因什么而去世的?”林抒问的小心,但华平安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对,华平安没有说什么,包间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沈邺觉察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刚想开口,就听到林抒问道:“请问你母亲的治疗过程……” 林抒的话还未说完,华平安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你们懂什么,元山那害人的东西,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多延了几天,就把我妈给医死了。”华平安的面目狰狞,情绪瞬间失控,一挥手将桌上的酒瓶全都摔到了地上。 酒吧里,目光全部聚集在他们这一片,林抒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华平安造成这么大的反应,林抒求助般的看向沈邺,可沈邺未有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华平安。 不一会儿,华平安冲出了包间,彩毛和黄毛见状都跟了出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林抒开口道:“他会不会去做什么过激的事?我们要不要跟上去?”林抒的语气中透着慌乱。 沈邺看了眼林抒:“没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回去。” 车厢内,一片沉默,林抒显然还震惊于华平安激烈的反应。林抒又想到了华森,那个把华平安的名字刻在桌上的老人。想到了他破败的家,小院里堆积的塑料瓶以及华平安得知他死时的冷漠。她忽然觉得一阵难过。 沈邺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许是感到了气氛的压抑,林抒平复了心情,轻声道:“凶手会是华平安吗?” 沈邺愣了片刻:“你是说杀元山的?” 林抒惊讶的看着沈邺的侧脸,她一直以为这整个案子都是同一凶手所为,难道是有人模仿作案?不过片刻后,林抒还是开口道:“据华平安所说,是元山导致了他母亲的死亡,以华平安的反应看,他完全有理由报复元山,而且,其他三个死者,”林抒说到这里顿了顿,“华平安杀王雁是因为她水性杨花,杀华森是因为他抛妻弃子,而杀张峰则是因为金钱纠纷,似乎一切都说的通。” 第十二章院长杜尚 “我并不这样认为,至少王雁不是,”沈邺看着前方的道路,冷静地分析道:“且不说他是否有这个能力,若是他杀了王雁,你和小舒上次就不会在咖啡馆遇到他了。” 林抒皱了皱眉,确实,上次在咖啡馆巧遇华平安,他当时显然是在找王雁,若凶手是他,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因为他事先并不知道有警察会来,没必要如此演戏摆脱嫌疑。“也就是说,他仍有杀害另两人的嫌疑喽?”林抒依旧揪着华平安不放。 沈邺瞟了她一眼:“林抒,”这是沈邺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叫她的名字,“办案切忌融入过多的个人感情。” 林抒猛然惊觉,许是因为对老人的同情,许是因为对华平安态度的不满,她一直在主观上就将华平安定义成了凶手。她忽然想起了在警校的时候,她的导师告诫她的话,和今天沈邺所说的如出一辙,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苦笑。 车窗外已经见了些天光,又是一夜未眠。回到队里,两人见顺子已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龚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边摆了两张纸,沈邺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林抒,自己则走到茶水间开始泡咖啡。 “资料显示,华森居然是曾经临德首屈一指的企业家,怪不得华平安说他有的是钱。看来华森破产给这对父子造成了很大的误会。”林抒看完第一张资料,接过沈邺递过来的咖啡,感叹道。 另一张纸上只有一行数字字符,是王雁的微信密码。沈邺走到电脑前打开微信迅速输入了王雁的号码以及密码,成功登录。如叶建临所说也没有任何一个和医院有关的人。沈邺点开了她的朋友圈。林抒忽然指着屏幕惊呼道: “看这里!”沈邺自然也看到了7月21号的一条朋友圈“本小姐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有个穷老爹却不告诉我。哼,本小姐非甩了他不可!” 沈邺和林抒对视一眼,林抒对拿起咖啡的沈邺说道: “王雁之前见过华森,而且刚好是华森死的那天。” “是。”沈邺只淡淡回了一个字。他放下杯子,走到白板前沉思。 林抒亦走上前去:“你在想什么?”或许是怕打断沈邺的思绪,林抒的声音格外轻柔。 “你看所有死者的线索除了都指向华平安外还有什么特点?”沈邺转向林抒严肃地问。林抒却是盯着白板久久不能得出答案。 “所有死者,除了第一个被埋尸荒野的元山还有身体器官并未缺失的张峰,所有死者与思安医院之间的线索都被切断了。”龚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抒转过头去看着睡眼惺忪的龚队揉了揉眼睛继续说:“好像是人为切断了一样,但又不可避免的和思安医院有了交集。” “确实,元山,王雁,张峰都与思安医院有交集,但华森怎么解释?”林抒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龚队回答,“这一点我也没有得出结果。” “所以,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思安医院是临德最大的医院,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牵扯甚广,凶器又是手术刀,死者与它有关也不是很可疑吧。”林抒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办了那么多年的案子,偶然的机率就和中六合彩的机率一样大。傻丫头,这个案子不好办呐。”龚队疲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警局分外清晰。 龚队一声疲软的笑惊醒了顺子。看着两人揉着惺忪的睡眼,龚队又是忍俊不禁 “你昨天看了一夜的刀具工厂的买卖记录,有什么发现吗?” “噢!”听到刀具,顺子打了个激灵,“方……方雎在一家万顺刀具厂那里买过一整套刀具,关于刀具信息没有过多记载,七月二十二号,也就是华森死的第二天。” “看来得找一次方雎了。” 沈邺端了一杯茶给龚队,然后问道:“派人跟着了吗?” “派了,华平安和思安医院那边都派了。思安那边重点就是叶建临和方雎。”龚队接过茶,回答说。 “那就别想了。”沈邺劝慰道。 “嗯!”林抒笑着点点头,“先去吃早饭吧,还有一天的活儿要干呢!” 几人走出警局,外面天已大亮。 龚队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匆忙的声音,“龚队,华平安和思安医院的院长杜尚在咖啡馆见面了。” 听到这个消息,龚队迅速发布指令:“继续盯着,我们马上过来。”说完三人便匆匆离开了面馆。 车上,林抒的右眼皮不断的跳动,她不禁说道:“我们那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今天会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三人感到咖啡馆时,已经不见了华平安和杜尚的身影,龚队忙打电话给小舒:“华平安他们去哪了?” 那头的小舒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我把华平安跟丢了。”听到这话,龚队眉头紧皱,他将手按在太阳穴上,问道:“他们谈了什么?” “好像是后续赔偿问题。”此时,林抒不禁开口道:“华平安不是已经得到赔偿了?” “他盯着这件事不放也说不定,毕竟他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龚队脸色很难看,“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院长杜尚。” 一行人来到了思安医院,发现杜尚并未回到他的办公室,便找他的秘书要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林抒拨通了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杜尚的妻子。 “您好,我是警察,想找杜院长了解一些情况,请问杜院长是否在家?”林抒礼貌地问道。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医院吧,你们没去医院找过?”对方得知林抒的身份,显然愣了愣,语气中尽是担忧。 “他并不在医院,而且电话也打不通,事态紧急,希望你能协助寻找。”对方自是满口答应,但不久后林抒就接到了她的电话,表示并未找到。 “那现在怎么办?”林抒沮丧地抬起头,“要是华平安是凶手,杜尚岂不是很危险?” “确实如此,”龚队沉重的点点头道:“小林,我们快回警局调这个区域的监控,沈邺你和小舒继续寻找。”说完便带着林抒匆匆赶回了警局。 第十三章第五个死者 监控室内,林抒调出了那个时段的监控,画面上显示,华平安和杜尚一道走出了咖啡馆,之后两人便拐进了一条小巷,画面道这里便没有了,之后也一直未见华平安和杜尚从里面走出来。 林抒忙打电话给沈邺,告知他小巷的方位。 沈邺进入了小巷,但并未发现杜尚的踪迹,小巷岔道很多,四通八达,沈邺径直穿过小巷,走出巷子,对面是一家银行。 沈邺立刻往回走,把每个岔路口一一排查,查到第三个岔道口时,他在巷子的最深处——一个堆满杂物死胡同里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立刻动手搬开了最上层的杂物,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小舒,通知龚队,封锁现场。”沈邺立刻做出了反应。 警局里龚队接到电话,一边和林抒往车里走,一边吩咐手下的人:“通知痕检和法医的同事赶往现场,另外继续盯着监控,给我找到华平安这小子!” 车厢内,龚队发动汽车,头也不回的对林抒说道:“打电话问问医院有没有异样。”林抒反复确认,医院没有异常情况,叶建临和护士长也都没有离开过医院。 和法医的同事几乎前后脚赶到现场,林抒看着他们抬出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手不自觉的抖了抖,一旁的沈邺皱了皱眉,的确,这次的尸体更加恐怖,不仅内脏消失了,而且面部的所有肉连同经脉几乎也全被刮掉了。白皙的面骨上尽是血渍。 考虑到林抒的情绪,沈邺开口道:“你去外面把我刚搬出去的东西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线索。” 林抒看了眼龚队,得到批准后快步离开了现场,脚步有些踉跄。 沈邺开始检查尸体,龚队走到一边打量周围的情况,发现死胡同墙体顶部的铁栏杆有些弯曲,他叫小舒搬来个梯子,利落的爬上梯子,发现了一个脚印。 于此同时,林抒跑进来喊道:“龚队,移出去的一张桌子上有一只男士鞋的脚印。”龚队跑了出去,初步比对,这个脚印和墙体顶部的属于同一个人。 “小舒,让痕检的同事进一步取证,立即带人去看看胡同墙那边通往哪里,重点排查。” 沈邺此时走了出来,看了眼林抒,转向龚队说道:“据法医的检查,死者,五十出头,体型,年龄都与杜尚基本相符,初步判断死者是杜尚。地上有一些肝组织,以及面部肌肉,应该是从死者面部刮下了的。工具是一把刀口长八到十二厘米的小型刀具。” 林抒又想起了刚刚看见的尸体,有些反胃,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口道:“所以现在还是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谁,是吗?” 龚队显得有些惆怅:“走吧,回局里对这个脚印进行分析。对了,沈邺和顺子到医院找方雎确认购买刀具一事,小林和小舒去找杜尚的家人确认死者。” 第五个死者的出现,让一切又开始紧迫起来,刑警队的人又开始重新调查线索了。 沈邺和顺子到达医院,发现护士长并未在护士站,便向叶建临的办公室走去,此时医院已经快下班了,病人也几乎已经走光了。叶建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还未走到门口,顺子和沈邺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沈邺和顺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护士长在里面,当下便未推门,默不作声地站在了门边。 “你当我都不知道吗?你和杜尚之间的那档子破事等下都要全院皆知了。”叶建临冷冷一笑。 “啪!”里面穿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后便听到护士长愤怒的吼声:“叶建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和那小狐狸精的事全院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指点点,真是恶心人!那狐狸精真是死得好。” 叶建临明显沉默了一下,护士长继续说道:“元山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可是我师傅啊!”叶建临愣了一下辩驳道。 护士长讽刺道:“我和你好歹也是二三十年的夫妻了,你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那个医疗事故最大责任不在你,你会甘心背这么大个黑锅?” “呵,”叶建临又是冷笑,继续否认:“这回你可猜错了,还真不是我。” “总之,你好自为之。”见护士长结束了谈话,沈邺先她一步推开了门,叶建临和护士长看到沈邺和顺子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叶建临随即就笑问道:“不知这位警官还有什么事?” 沈邺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渣,开口道:“这次来主要是找您妻子询问一些情况。”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叶建,“据调查,她于七月二十二日购买了一套刀具,您是否知道这件事?” “什么刀具?她一个护士要刀干嘛?”就一瞬,叶建临脸上的慌张就完全褪去,疑惑的神色,充斥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他转向身后的护士长:“你买刀做什么?” 护士长脸上顿时显露出窘迫、慌张,这么多情绪使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敢看沈邺和顺子,亦不敢看叶建临。 “你倒是快说啊,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想扯谎不成?”叶建临显得很不耐烦,推了护士长一把。 护士长瞪了他一眼,“是院长交代我买的,钱也是他给我的,银行有汇款记录,你们可以去查。” 叶建临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阵红一阵白。沈邺和顺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样的情况不宜再问,而且,护士长回答的真伪也需要调查后再做判断。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调查,还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的后续调查。” 听到这话,护士长本想离开,但未想到沈邺忽然又问了一句:“你知道院长去哪了吗?” 护士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可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就被沈邺捕捉到了。 “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护士,怎么可能会知道院长去哪里了呢?”不一会儿,护士长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沈邺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开始起疑。 坐在车上,沈邺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偏头看向一边的顺子,“说说,有什么想法。” “额……”顺子似乎没想到会问到自己,迟疑了一下“……叶建临表现得很自如,如果他是在演戏,那他是一个太完美的演员了。” “嗯,”沈邺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第十四章最大嫌疑 沈邺回到队里,龚队和林抒还没回来,他泡了杯咖啡,来到白板前,上面的线索都是零散的,正思索着怎么将这些线索都串起来,龚队和林抒回到了警队,同时也带着他们的线索。 “那一整套刀具确实是方雎定制的,据她所言是院长托她买的,而叶建临表现的对此事毫不知情,但现在杜尚死了,也无法证明她话的真实性。” “但是我们问起刀具的时候,叶建临变脸变得太快了,就好像条件反射一样。”沈邺见他们进门,立刻说了他和顺子在医院的调查情况。 “这就说明这句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很明显这个表情在他的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龚队摸摸下巴分析。 “护士长又在其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院长为什么叫她买刀具?这些都很可疑。”林抒认真思索了片刻 ,提出自己的观点。 沈邺手上的烟已经燃到了烟蒂,他伸手在烟灰缸中摁灭: “而且,我根据枣核的线索去了解了一下,叶建临是北方人,一直到二十多岁才来临德市。即使受他妻子影响,他有这种封建思想的可能性极小。” “第五个死者确实是思安医院的院长杜尚,他的妻子情绪有点激动所以没有问出什么。”林抒开始说自己这边了解到的情况,她的心有点乱,第一次执行任务就遇到了这么多死者,线索没有多少,林抒倍感无力。 “那个鞋印,根据上面的花纹可以看出应该是耐克的限量版,我去查了最近这一款的销售情况,城西一家**店的店员介绍,徐菲菲曾买过这样一双男鞋,但是这个店的监控却因病毒入侵,调不出来。”龚队说着便来到白板前写下徐菲菲的名字。 “徐菲菲买鞋肯定是送给华平安的。”沉默许久的林抒说道。“我们要不要叫华平安来问问情况?”林抒小心地提出建议,她也想多做点贡献。可不一会儿,林抒开口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华平安的踪迹呢。”说完林抒耷拉下脑袋。 “确实,他现在有最大的嫌疑。”一旁的沈邺接话道,顿了顿,又开口道:“杜尚和方雎之间,叶建临和王雁之间,都有暧昧关系,可见叶建临和方雎的夫妻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总之,目前找到华平安才是关键,”龚队一锤定音:“林抒、沈邺,既然目前联系不上华平安,那你们就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一下。” 再见华平安,又是在DC酒吧,华平安如今孑然一身,便总和几个小弟成天泡在酒吧里。林抒一走进酒吧,便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华平安,他正和一个穿着暴露妖娆的女子谈笑着,时不时伸手在那女子身上占便宜。 但林抒仔细一看,这女子却不是徐菲菲,而徐菲菲此刻正坐在不远处,一脸愤怒的瞪着华平安。 林抒和沈邺走到华平安面前,林抒亮出了警官证,淡淡道:“警察。” 旁边的女子娇笑着看了沈邺一眼,便识趣的离开了。 华平安见那女子离开,顿时气急败坏了起来:“喂,警官,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妨碍我把妹了啊!你们这到底要找我几次啊,要说的我都说了啊。” 沈邺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开口道:“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华平安顿时不干了:“靠,你们不会以为王雁那婆娘是老子杀的吧?老子杀他还嫌脏了手呢……” 没等华平安说完,沈邺便冷冷的打断了他:“还请你配合调查。” 华平安眼见没辙,又怕落得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只得悻悻地跟着沈邺和林抒离开了酒吧,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 三人刚坐上车,华平安便又忍不住的开口:“警官,你们办案要讲证据呐,王雁这婆娘的死和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邺听了华平安一路的唧唧歪歪,再冷淡的人也被吵的有些烦,头也不回的冷冷说了句:“闭嘴。” 华平安顿时不再多言,开什么玩笑?惹火了一个警察可不是好玩的事。 见刚才还吵嚷不停的华平安如今安静下来,林抒不禁哑然失笑。 刚回到警局,华平安被单独送到了一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张长椅,一张大桌子。华平安又开始骂骂咧咧:“我又没犯事,干嘛抓我?你们这是非法。” 龚队走了进去,脸上没有笑意,语气也并不客气:“别吵了,我们有扣留你24小时的权力,还非法拘禁,你还想告我们啊。” 华平安一时语塞,这个老警察一看就经验丰富,龚队深邃的眼神,虽然因多日没睡好黯淡了一些,但依旧发出锐利的令人心虚的光。像华平安这样的混混,他不知见了多少,哪里还会招架不住他这点小打小闹? 待华平安静了,龚队示意林抒进来,查问正式开始。 夜幕已落,窗外华丽初起。房间里惨白的大灯照在华平安的脸上,他脸色不太好,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他内心正在忐忑不安。 “姓名、年龄我就不问了。”龚队将身体微微前倾,“你是在临德市出生的吗?” “算是吧,是临德最北的一个叫奉逸的村子,不过我妈在我三岁时就带我来了临德。那时候那老头还在临德做生意。” 不知是因为警局的环境还是龚队之前的那句话,华平安的回答不见之前的暴躁。 “那你父母会经常求神拜佛吗?”林抒在一旁奋笔疾书,记录问询过程。 “我妈信,老是去寺庙上个香什么的。但没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一群黑心医生给医死了。”讲到这里,华平安微微低了低头。 “看得出来,你和你母亲感情很好。那为什么会放过元凶元山,同意思安医院将事故责任推给叶建临?”龚队问话语气一直很平静,而且层层递进,让一旁的林抒不禁佩服。 “这个……”华平安有些支吾。 “在警局说谎带来的后果,我想你应该明白。” “那个杜老头答应给我200万,况且那个叶什么不是元山的徒弟嘛,他也不是不知道元山那些勾当,一直不揭发,也算是半个帮凶。” 第十五章审讯 “那好,下一个问题,你和你父亲华森的关系如何?”龚队抬头看了眼华平安,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怒火。 “没关系!”华平安声音很激动。 这时一旁的林抒开口了,“怎么会没关系?”林抒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怒意。 龚队看了眼林抒,此时林抒才发现自己又感情用事了,她低低的垂下头来,没再说什么。 这时,华平安慢慢开口,桌上的双手紧握着,沉声说道:“一个为了钱而抛妻弃子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他死了,本就理所应当。” 见华平安的情绪又慢慢开始激动,龚队顿了顿,没再说话,待华平安冷静下来,他才继续发问:“接着,那对于王雁的死你有什么想法?” “那个贱女人背着我做了许多事,真以为我不知道似得。但我也不在乎,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说着华平安冷笑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幅满不在乎的表情。 “那你知不知道王雁和你的父亲有过联系?” “不知道。”华平安没有犹豫,也没有抬头,像是一只温驯的狮子,但却时刻有着失控的态势。 龚队句句谨慎,步步小心,“王雁最后一条朋友圈是‘他竟然有个穷老爸,还没告诉我,我一定要甩了他’,对这个你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话,华平安猛的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老子还没嫌弃她,她竟然要甩了我,这个臭婆娘。”看到华平安过激的动作,龚队又将他重新按了下去,“你先别激动。” “你这么激动,会不会过失杀了她呢?” 华平安还没平复好心情,龚队就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华平安冷笑道:“警官,你开玩笑吧,我还嫌她脏呢。” “那么张峰呢?听说他欠你钱?”龚队继续道。 “张峰?哪个张峰?”华平安显然一时还没有想到,想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那医院的司机?这家伙还欠老子5万块呢。最近也不见人影,不会跑了吧?老子的钱还没还呢。警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龚队见此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他死了,你不知道?” “死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华平安显然很惊讶,随即怒道:“那老子借他的钱呢?” 龚队并不理他,转而继续道:“8月3日那天,你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见了院长杜尚,所为何事?” 华平安愣了愣,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没钱花了,找他搞点钱花,这是应该和案子没有关系吧?”华平安显然对这事不想多说。 “你之前说杜尚答应给你200万。他把钱都给你了吗?” “这次老头哪里会全给我?他全给我了,我还找他干嘛?前前后后不过给了我30万,30万就想买我妈的命?!哪天老子把这事爆出来,谁也别想好过。”华平安语气中满是气愤。 “所以说,你那天是去找他要钱了,那他给你了吗?” 华平安低下头闷闷的道:“给了,就给了5万。” “他随身带了5万现金?”龚队又问道。 “不,我们去巷子口对面的那家银行取的。” “之后你们就原路返回了?” “没有,有个兄弟打我电话,我们在银行门口就分开了。”华平安思索了片刻后道。 龚队紧盯着华平安,眼神锐利:“杜尚死了,就在和你分开之后,你不觉得这件事太巧合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杀了他?”华平安涨红了脸,语气有些激动。但与提及王雁时不同,这次他的眼神很不自然,不自觉的回避林抒和龚队的目光。 “例行调查,你无需激动。”龚队显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开始亮出线索。“你是否有一双同款的鞋?”龚队拿出从**店拍的鞋的照片。 “没有。”华平安斩钉截铁。 龚队和林抒对视一眼,林抒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老子的鞋,老子我还不清楚了?你们女人就是婆妈。” “那好,你和杜尚分开后你去了哪里?”龚队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询问。 “和我兄弟回了DC,就是你们找到我的那家酒吧。” “马上回去了?中途没有停留?” “没有。”又是一句斩钉截铁的答案。 “你们是,开车?” “是,一辆挺旧的面包车,是我拿杜尚给的钱买的二手货。”应该是怕警方怀疑钱的来源,华平安详细的解释了一下。 龚队思考一会儿对林抒说:“小林,你给他一张白纸,让他写下车牌和行车路线。”又转向华平安:“麻烦打个电话给那朋友,让他来下警局,证明一下你的行踪。” “警官,大半夜的,这样会吵到人家睡觉的。”华平安见询问结束,龚队打算离开,一脸戏谑。 龚队收回打算开门的手,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夜生活都是很丰富的嘛。”说罢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脸上一阵红的林抒和嘴里不断嘟囔着废话的华平安。 三分钟后,林抒拿着华平安写满了的白纸,回到了办公室。 龚队见状,接过林抒手中的纸看了一眼,“小林,你现在马上调出这条路上的红绿灯路口的监控,追踪这辆车的行车路线,证实他的证词,还有明天一早我会去申请搜查令,我们要搜华平安的家。” 林抒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白板有移动痕迹,应该是沈邺干的,只是,现在人却不见了,便开口问:“沈队回去休息了吗?” “他刚出去吗?”林抒望了望门口的方向,龚队像是没有听见,只是认真地填写着搜查令,见龚队没有回答,林抒也只好作罢。 她懒懒的窝在沙发里,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沈师兄,你出去了吗?能给我买一杯热咖啡吗?” 想着沈邺要一会儿才看到,林抒便放下手机,可没过几秒,沈邺就发来信息:“晚上喝咖啡不好。”林抒心头一暖,她好像很久没有被这么关心过了。 还没从刚才的感动中回过神来,沈邺又发了一条信息:“给你买了热牛奶。” “谢谢。” 第十六章探望张晓母子 回完信息,林抒就马上调出了那条路线的监控,确实和华平安描述的大体相同,林抒看完一遍,就揉了揉已经酸到不行的眼睛。 “看出什么了吗?”说着,沈邺便递来一瓶牛奶,林抒边接过来边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和华平安描述的大同小异。” “再看一遍。”沈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并没有多加评论。 说着,林抒重新按下播放键,她双眼直直地盯着画面上的那辆面包车,沈邺见她这幅模样,不禁失笑道:“注意观察周围。”这时林抒才意识到自己的傻样,尴尬一笑,正好对上沈邺望过来的眼神。 第二遍播放还是如之前一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就当林抒想要重新播放一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张晓。”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林抒显然有些震惊,她不禁疑惑道:“张晓为什么会去酒吧?他会不会是去找华平安的?”林抒自言自语道,全然不顾身边的沈邺。 “你安静一点。”沈邺向来喜静,对于林抒也是向来包容,但这一次沈邺的语气却和平常有所不同,注意到这一变化,林抒乖乖的闭上了嘴。沉默在一旁的沈邺则对着画面上的影像失神。 画面中张晓和华平安几乎同时进入了酒吧,看张晓穿着应该是在酒吧当服务员,沈邺不断的回放这个画面,足足播放了五六遍。林抒一脸不解的看着专注的沈邺。 张晓家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张晓的母亲卧病在床,又没了父亲,没有生活来源,张晓会去酒吧打工并不奇怪。 沈邺深思良久,忽然道:“不对劲。” “哪不对劲了?”林抒问道。 “张晓对华平安的态度太平静了。”沈邺伸手按下暂停键,指着屏幕,“这里,张晓抬头了,他明显看到了华平安。” 林抒依旧一脸不解:“他确实应该看到华平安了,可这有什么奇怪的。” “呵呵,有什么奇怪?如果一个杀父仇人站在你面前,你冷静的了吗?”说到这里,沈邺顿了顿:“以张晓了解的情况,他只能够猜测华平安是凶手,但这里,他却很平静。” 林抒听到沈邺的解释,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确实,这个一提到他父亲就落泪的男孩,这个有充分理由认定华平安是凶手的男孩。在见到对方时不应该是这种平静的表现,“平静的就好像他认定华平安不是凶手。”林抒脱口而出。 沈邺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虽然震惊,但两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此时龚队走了过来,将搜查令申请表递给顺子:“明天一早就去,拿到搜查令,立刻去华平安家。” 顺子接了过来,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林抒发了声:“龚队,有新发现。”龚队立即探头到电脑前,伴随画面的播放,沈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龚队盯着屏幕点了点头,用右手摸着下巴思考良久。 “沈邺,你明天带林抒去张晓家一趟,以个人名义去,不要打草惊蛇,就说…就说你觉得和他投缘,特来探望。” “好的。” 夏天的夜,永远都是这么短,林抒只睡了几个小时。一早,顺子就拿着搜查令去搜查华平安的家。 沈邺醒来时已不见林抒的踪影,只看见桌上他昨晚给她的牛奶瓶。他走出门,便见着了正在看资料的林抒,一缕发丝从她的耳边滑落下来,遮住了她半面的脸。 沈邺轻轻咳嗽几声,林抒抬眸,正好对上了沈邺那满是温柔的眼眸,“沈师兄,我们可以出发了嘛?” “走吧。” 吃完早饭,沈邺携林抒来到张晓的家。张晓的家地方偏僻,他们敲开了张晓家的门,良久,张晓缓缓开门,眼神中尽是疲惫之意。见到沈邺和林抒他显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表现的明显:“警官,有事吗?”他没有走出来,门虚掩着,显然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听说你母亲卧病在床,我们警队想来慰问一下。”听到这话张晓才将门打开,头低低的垂着,开口道:“谢谢你们,进来吧。” 说着,沈邺和林抒双双进入张晓的家,沈邺环顾四周,屋子很小,也很乱,张晓依旧没说说什么,将他们领到张母的房间。与外面的不同,张母的房间,格外的整齐,简单的装饰,显得屋内很温馨。 林抒望了眼张母,苍白的面色显得她有些衰老,她扭头对沈邺低声说了一句:“你和张晓先出去,我想和张妈妈单独待一会儿。” 沈邺看了眼林抒,随即点了点头和张晓一同走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林抒和张母,张母见此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林抒忙给她背后垫了个靠枕。张母看了眼林抒,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们是警察吧?” 林抒看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峰的事,”张母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我听晓晓说了,哎,怎么会,怎么会呢?”张母声音颤抖,眼神中是深重的悲切。很显然,他对张峰还是有感情的。 林抒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安慰道:“阿姨你要照顾好身体,要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是啊,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啊!”张母说完这句话,仿佛是失了魂,愣怔地盯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灯。 林抒站在一旁等她平复了心绪,方才开口道:“您能和我说说你们家的事吗?” 张母点了点头,陷入了回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虽然不怎么富裕,但张峰他吃苦能干,日子也还算过得去。五年之后,我们便有了张晓。”说到这儿,张母的眸子里都闪烁着幸福的光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哪有总一帆风顺的?张峰他听信了几个酒肉朋友的话,竟然迷上了赌博,刚有起色的家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折腾?”说这里张母说不下去了,眼泪直往下掉。“我早劝他了,不要赌了,不要赌了,他就是不听,落得如此……” 林抒抽出几张纸递给张母,见她擦干了眼泪,便开口道:“张峰,这些年来看过你们母子吗?” “没有。”张母轻声答到,“自从离了婚,他就再也没来过,晓晓的学费和生活费从来都是从他的工资卡里直接转过来的,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张晓和他也没有见再见面吗?”林抒感到有些奇怪。 “没有。”张母言罢便咳嗽了两声,林抒见状将水端给她,不再问话。 第十七章鞋子 房间外,张晓也在和沈邺聊天,林抒走出屋,恰好听见沈邺在和他说话:“听说你还时常会去看望你爸,你比我好多了,我那时从来没有想过回家。” 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沈邺那些年所经历的事情,但林抒听得出来,沈邺在故作轻松。此时看着他那张故作平静的脸,木楦那时的话语缓缓在耳边响起,“他父亲刚走那会儿,他天天酗酒……” “不,我对他早就没什么感情了,他给我的印象不过是汇款单上的一串数字。”张晓眼眶有些发红,“我去找他,不过是告诉他我妈病了,被他害病了,是他对我们母子的不管不顾,我妈才会因为供我读书累病了。”张晓的语气很冷漠,亦如沈邺那头送他回家听到的那样。 张晓的话让林抒倏然回过神来,冷漠的语气让人心头一震,林抒盯着张晓那张稚嫩又漠然的脸,不禁蹙了蹙眉,像打了结般久久没能放松。 “可是,那天在餐馆里,听到你父亲的死讯,你还是很伤心的。”沈邺接着问。 “毕竟失去了一个经济来源,毕竟我妈还需要钱治病。”张晓讲这话简直讲得令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沈邺停止了言语,起身对张晓说:“你母亲的病根在肺里,这样天气暖的日子,还是应该开窗透透风。” 提起母亲,张晓的语气有所缓和,他无奈的看了眼窗外:“不是我不想给我妈开窗透透风,而是我妈房间窗对面就是饭馆的排油烟口,实在没什么好空气。” 听见张晓的回答,沈邺苦笑地扯了扯嘴角,离开了张晓家。 两人到楼下一看,果真如张晓所说,沈邺走去开车,林抒亦跟了过去,手上拿着手机,冷静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喂,你好,是城市管理局吗?我想我要举报……” 沈邺和林抒开车经过那家餐厅时,城市管理局的车正停在饭店门口。餐馆的经理在门口不断的解释,管理局的人只是淡淡的应着,照例组织人手拆除油烟机。 看到这一幕,沈邺偏头看向了林抒,“你做的?” 林抒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便偏头看向窗外。由于交通拥堵,沈邺只能绕道而行,费了点时间回到警局时,顺子已在和龚队汇报情况了。 见到沈邺和林抒回来,顺子又重新描述他所收搜查到的。“华平安家在市中心的地段,房子装修很到位,他家的个人物品很少,桌上物品的摆放整齐,房内灰尘也很少,应该是经常打扫,但按他的性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会打扫的人。我问了他的邻居,发现他家会有钟点工定时打扫。” “钟点工?”一旁的沈邺不禁发问道。 林抒想了想,轻声说着:“我猜,房子应该是华森没破产之前给买的。钟点工应该是徐菲菲给他请的,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龚队满意的看了眼林抒,这次的案件也开始让她变得严谨了许多。 良久,龚队又抛出了问题:“那双鞋子呢?” “我们在华平安的鞋柜里找到了那双鞋子,但奇怪的是,鞋子很干净,像是没有穿过似的。鞋盒里面还有一张徐菲菲给华平安的贺卡,可以证实鞋子是徐菲菲买给华平安的。”但说到这,顺子顿了顿,欲言又止。 见到顺子的犹豫,沈邺淡淡的问了句:“还有其他发现吗?” 顺子抬起头来,慢慢从身后拿出几封信件,缓缓开口:“这里的信件多是银行寄来的,只有一封是来自华森的。”说到这里,顺子将信件递给了给龚队。 龚队接过信件,略略翻了翻,首先抽出那封来自华森的信。信中未注明时间,这些信并也并未开封,顺子是在华平安家楼下信箱里发现的。而华平安并没有查看信箱的习惯。导致这些信一直积压在信箱里,最早的一封标注日期的银行信件竟然能追溯到五年之前。 “这华平安可真够懒的。”林抒在一旁哼哼道。 “毕竟这年头寄信的着实不多了,现在通信这么发达。”龚队在一旁一边拆信封,一边淡淡地道。不多时,龚队从中抽出了几张折成三折的信纸。 三人读完信,均是陷入了沉默。华森在信中言辞恳切,一字一句都让人甚为动容。原来当年华森破产,背负了巨额债务,不愿拖累妻儿,将最后所剩下不多的钱和一处房产留给了华平安和华母,独自肩负起了巨额债务。其中艰辛必然难以估量,可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是心有所感给儿子写下了这封信。更是在信中反复请求华平安的原谅,原谅他这么多年,未尽到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 林抒读到这里已然是红了眼眶,她本就是个感性的人。她想到了当时在酒吧中告诉华平安华森死讯时话平安脸上的淡漠,忽然有一种一巴掌把信拍在他脸上的冲动。 随即,龚队开口问:“鞋子呢?送到刑侦部门了吗?” 顺子点了点头,“嗯,已经送过去了。” “我不觉得华平安会穿着徐菲菲送她的鞋子去杀杜尚。”沈邺将那些信件收起来,然后开口,“一个连指纹都会擦的一干二净的人,怎么会把脚印留在现场?” “或许是发现我们赶到来不及处理了呢?”林抒提出自己的猜想,“而且我们询问他是否有这双鞋子时,他是否认的。” “如果是来不及,”龚队曾沉思,看沈邺和林抒僵持不下,开口说,“那为什么坚持将死者的内脏取走,且将其面容毁坏?案子越接近真相,疑问必然会越多。这样,小林,你再去确认一下,华平安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这双鞋子存在。” “我也去吧。”沈邺主动请缨。龚队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看不出什么的。” 龚队会意地笑笑,看着沈邺和林抒走向关押室的背影。 第十八章迟来的悔恨 “华平安你确定你真的没有这双鞋子吗?”林抒举着照片努力压制自己对华平安的不满。 “没有,我确定我没有。”华平安拖着长音,显得很不耐烦。“警官你们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林抒又拿出徐菲菲写的那张卡片递给他:“先别急着走,你先看看这个。”华平安打开卡片,看了一遍内容,“腾”的站了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有这双鞋,这婆娘我从来不搭理她。” “那你为什么在出了思安医院前的咖啡馆后又上了徐菲菲的奔驰?你家那么干净整洁,应该也是徐菲菲请的钟点工吧?”林抒步步紧逼,不让华平安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旁的沈邺这次也没有拦她,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家钥匙是她自己配的,咖啡馆的事我不想和王雁那**分手时跌份才借了她的车。”华平安在林抒的咄咄逼人之下显得有些慌乱。 “可你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吧!那你要如何证明这双鞋你是不知情的呢?” “你们可以找那婆娘问问这双鞋我到底有没有亲手拿过。”华平安坐了下来。脸上写满不服。 说着,林抒就按华平安给的电话号码将徐菲菲请到警局,徐菲菲看了眼那双男鞋,轻声说道:“这鞋子是我直接放到他家的, 没有经过他。” 徐菲菲的回答让林抒不觉有些吃惊,30岁,那最美好的年华已经逝去,但这张漂亮的脸蛋依旧可以找到很好的另一半,为何要执着于一个男人?林抒有些不解,不禁发问道,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咄咄逼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又不喜欢你。” “你不懂。”徐菲菲低低的垂下了头,不在多说。 良久,林抒和沈邺再次回到了监控华平安的审讯室,“警官,我没说错吧!我真的没见过那双鞋子。”见到他们进来,华平安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虽然徐菲菲说她没有经过你直接送到你家,但也不能证明你回家的时候没见过。” 这话一出,华平安顿时就急了:“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信你问我小弟。” 说着沈邺便将手机递给了他,不一会儿,彩毛的电话被接通了,华平安还没说话,那头彩毛已经匆匆开口了:“老大,你出来了吗?” 华平安暴躁的打断了他的话:“闭嘴,有警察要问你话。” 沈邺接过他手中的电话问道:“华平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那头彩毛也不慌张:“大约有一个礼拜没回去了。” 一旁的林抒听着不禁说道:“贺卡上的时间是三天前。” 听到林抒的话,华平安又站了起来:“我说警官,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挂断了电话后,林抒正欲离开,而沈邺则盯着华平安淡淡道:“口袋里的刀,拿出来吧。” 听到这话,华平安的手不禁紧了一下,接着沈邺继续说道:“昨天给了你半个西瓜,如果没有工具,你是怎么把这些西瓜皮切得这么平整的?”听到这话,华平安看了眼丢在一旁垃圾桶里的西瓜皮,才知自己上了当,他掏出刀放在桌上,门口的林抒佩服的看了眼沈邺。 “可我真的没有杀杜尚,我只是威胁他而已。”华平说的有些焦急,更像是不耐烦。 听到这话,沈邺不再发问,只是淡然道:“希望你近期不要离开临德市。”走出审讯室,监押的时间快到了,华平安走出警队,林抒跟着他来到门口,华平安一回头便看到她:“警官是舍不得我吗?” 林抒有些动怒,她将手中的信封全部拍在华平安脸上,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看看”便离开了。 华平安一把把那些信件拿在手里,一脸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搞什么啊。” 华平安皱着眉头翻阅着信件,“华森”两个字毫无征兆的映入他的眼帘。华平安一愣,随即便骂道:“这老头真有意思,这年头还要寄信。”说着便一把将信封撕烂,从里面取出了信纸。 华平安站在警局门口,脸上的表情渐渐由不愤转向震惊,最后在变成了懊悔。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了母亲死时的那句话:“儿啊,别怪你爸,他是真的很爱你。”眼泪便再也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 警局内,龚队和林抒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沈邺默默地盯着白板,良久,众人均是没有开口。 线索到这儿似乎又断了,以华平安的表现来看,凶手应该不是华平安,但偏偏似乎所有的证据都与他有所关联。 “我当刑警这么多年,有的案子人证、物证具全,马上就能破案。可有些案子确实需要一点运气,而我们现在,缺的就是那一点点运气。”龚队开口打破了沉默。 “根据工厂的销售记录,方雎购买了一整套刀具,其中包括各种尺寸的手术刀片,据她所说是院长叫她购买的,但医院却并没有这批手术刀具的记录,所以,这批刀具去哪了呢?”沈邺在一旁忽然道。 林抒愣了愣,她从未想过这件事,半晌后才道:“资料显示方雎不会开车,购买记录上有派送两字,却并未标明地点,估计是方雎叫工厂帮她送到某个地方了。” “查一下派送目的地,说不定会有所发现。”龚队心思一转,立即就明白了沈邺的意图。 “好!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方雎。”林抒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现在就去吧。”沈邺说着去拿龚队的车钥匙。 “大半夜的我们打扰人家睡觉不好吧?”林抒跟上往外走的沈邺。 沈邺没有回头,淡定的回了一句:“她今天值夜班,应该在医院。” 林抒拦在他身前,一脸惊异的看着沈邺:“你怎么知道?”沈邺被人拦住去路,站定,盯着林抒的眼睛说:“我们第一次去找方雎,她们的值班表就贴在墙上。” “然后你就记住了?”林抒暗想,“过目不忘”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技能吗?不禁对沈邺投以崇拜的目光。 恰巧,这目光与沈邺瞧她的目光相对,林抒这才发现,沈邺一直在看着她,不禁面颊微微泛红,给他让路。 沈邺走向驾驶室,心中竟有一丝得意,嘴角微扬,眼中也尽是笑意。从小到大,他一直智慧过人,这样目光从来不在少数,他均不以为然。怎么林抒这目光,就让他心情畅快了不少?沈邺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第十九章雨夜 两人驱车来到思安医院,医院大楼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只有急诊部和住院部有微弱灯闪烁在临德黑漆漆的夜空里。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方雎,方雎对他们的深夜造访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太多其他情绪。 “你好。”林抒笑了笑,“我们这一次过来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刀具的事情。你有定制刀具的记录,那么这套刀具去哪里了呢?” “ 是这样的,院长给我一个地址,好像是平山路77号。然后我就让工厂的人送去那了。”方雎的话中透不出一丝犹豫,反倒给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紧接着,林抒又问道: “平山路77号?那是什么地方?是杜尚自己去取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继续问下去不会有什么收获,林抒看向一旁的沈邺,可沈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看着一脸镇定的方雎,忽然淡淡道:“你们夫妻关系不是很好吧?” 话一出,方雎放在背后的手不禁紧了一下,她的眼神黯淡下来: “怎么会这么说?” “没什么。”沈邺见到方雎冷下来的眼神,不再多说。转头低声和林抒说了几句,便准备离开,恰在这是,身后远远便传来了叶建临的声音:“警官,你们这么晚还在这儿查案呢。”转过身来,便看见叶建临穿着医院的白大褂缓缓向他们走来。 “叶医生,今天也值班吗?” “嗯。”叶建临一脸轻松,他看了眼一旁的方雎,眼神中多了丝厌恶,不加掩饰的直白。 沈邺向林抒示意,叶建临嫌疑不小,但此刻并不是与他周旋的时机。林抒礼貌地道别,两人便离开了。 车上,林抒看了眼沈邺:“沈队,你认为方雎说谎了吗?” “应该没有。” “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个地址,平山路79号。” 林抒一脸急切,但却得到了沈邺无奈的回答,“是平山路77号,而且现在这么晚也查不出什么,先回去睡觉。” 沈邺的语气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很暖。 林抒看向了车窗中映出的自己,黑眼圈有些重了,不禁轻声抱怨这几天的不眠不休。说完,她扭头看向沈邺的脸,侧脸的线条果敢坚毅,在黑夜里忽明忽暗,让林抒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慌乱的别开脸,平复那慌乱的心跳。 林抒转过头看着沿街的风景,虽然已是深夜,街道两侧却仍然霓虹闪烁,林抒忽然发现这并不是去警局的路,疑惑的转头看着沈邺。 沈邺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的说道:“你不会还想回警局和龚队抢沙发吧!”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林抒家离警队实在有点远,一来一回不太方便,最近因为案子,已经在警局睡了好几天了。 林抒惊讶,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开口,好半晌才又问道“那…那我们现在是去…你家?” 林抒低头,不自觉的就红了脸颊。 沈邺侧头瞟了她一眼,不禁笑道:“你想去我家?” “啊?没…没有。”林抒急忙摇头,一脸慌乱,把头埋得更低了。 “哦?是吗?”沈邺的语气中竟带了一抹揶揄,还未等林抒回答,便又继续说道:“前几天刚好看到合适的,价格也并不贵,就先租下了,东西都有,你先将就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家收拾东西,你家那边的房子哪天去退了吧,离警队着实有些远。” 林抒没想到自己上次无意间说的一句话会被沈邺放在心上,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抒掉头看向深夜街道,两边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时明时暗,内心忽然五味杂陈,自从父母去世,林抒便再也没有哭过,可此时竟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DC酒吧周围一片已是夜深人静,与里面的疯狂截然不同,周遭已是静谧。 华平安和彩毛一起走出酒吧,“大哥,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去,才一点钟。” 华平安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往回家的路走,没有说话,彩毛看着华平安紧绷着的脸庞,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不再多话。 周围都是黑压压的巷子,明亮的路灯都被衬出几分诡秘。 华平安和彩毛都没有在意,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在黑暗中行走。 忽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 巷子里一个男子点点头,继而一个黑影闪到彩毛眼前。左边的胸膛有鲜红的液体缓缓流出,在惨白的路灯的照射下中显得格外的刺眼。两人来不及反应,彩毛就双目瞪圆倒下了。 华平安拔腿就跑,前面只有一个巷口,华平安已经没有选择。 远远开车过来的徐菲菲隐约看见了华平安跑到巷子里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那并不是华平安家的方向,也没有彩毛跟着。DC酒吧门口倒是有一个蹲着的背影。 徐菲菲没有多想,下意识将车停在路边跟上去。 巷子里七拐八拐,徐菲菲根本找不到华平安,正想要出去,就听见华平安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别杀我!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徐菲菲立刻循声赶过去。 天空中一声雷鸣掩盖了一切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瓢泼大雨。 “快走!” 片刻,徐菲菲像落汤鸡失魂落魄一样冲出巷口。 DC酒吧的霓虹还在雨中闪烁。 这样的繁华是否为了掩盖巷子深处的一切黑暗和罪恶? 微弱的天光从薄纱窗帘外透出来,林抒开始在床上慢慢起身,好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觉了,拖着铅重的双腿,林抒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完成梳洗正打算出门吃早餐,一开门却看见沈邺已等在门口。 “你不是有钥匙吗?”林抒吃惊到说话不经大脑,沈邺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一个女生在睡觉,我擅自闯进去,你觉得合适吗?” 沈邺回头见林抒愣在那里转身淡淡道:“去吃早餐,然后直接去平山路77号。”听到查案,林抒原本睡意朦胧的双眼顿时放光,“噔噔噔”下了楼。 第二十章徐菲菲疯了 “这个平山路77号居然是一家平山大饭店。”沈邺和林抒站在这家装饰十分豪华大气的饭店门前,四目相对。林抒知道沈邺必然不会开口,便直接问道:“杜尚怎么会选这个店,毕竟送货和取货在这家店进行都太不正常了,会不会是方雎记错了?” 话音未落,沈邺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语气淡淡的,却是十分的肯定。 “不会。” 林抒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沈邺不动声色,只示意林抒向左右看,林抒顺着他的意思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发现全是服装店,无论哪一家店将刀具送进送出都会引人注目,除了这家饭店。 林抒了悟,抬腿便往里走,“进去问一下吧。” “您好,欢迎光临。”一个甜美的导服务迎上前来,将两人迎了进来。 沈邺习惯性的开始观察店内四周,而林抒则开始询问:“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店有没有寄存东西之类的服务。”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服务,”那位服务员显然觉得林抒很奇怪,此时沈邺走过来,在林抒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查监控”,温热的气息顿时使林抒面色微红。 但林抒很快冷静下来,拿出了警官证,“我们是刑警,现在想要查一下你们监控。” 看完监控,让两人惊讶的是,监控中自始至终都未出现过任何的派送人员,反倒是杜尚和方雎来吃饭之后拿走了一个礼盒。 “你们店有送客人礼物的习惯吗?” “我们的确会给消费一定额度的顾客一些礼品赠送。” 沈邺指了指定格在屏幕上的硕大礼盒,“这份礼品,你们是什么情况下才会送出?” “哦!这份精品茶具要消费达到千元以上我们才会送出。”似是想到些什么,服务员小姐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还很奇怪当天这两位顾客点了很多昂贵的菜却没怎么吃,顶级的红酒也没喝,匆匆忙忙就买单走了。” 沈邺和林抒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麻烦你把当天的监控视频拷贝给我们,谢谢。” 回到车上,两人内心皆是布满疑云。此时,窗外的雨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很奇怪,如果是杜尚作案,他都让方雎**了,为什么还要一起来,而且还表现的这么奇怪慌张。”林抒看着手里的优盘,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沈邺掏出烟却迟迟没有点燃,在手中转了又转,许久都没有发动汽车,而是掏出了手机。 “顺子,你那边怎么样?医院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正要回警局。沈哥,我们发现思安医院一直有给主治医生定制手术刀具的惯例,但是采购部门的人吃了回扣选了一家黑作坊。”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警局将情况汇报给龚队,然后把黑作坊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沈邺挂断电话,伸手往后座好像要拿东西,身体紧靠着林抒,淡淡的烟草香味瞬间向林抒轻压过来,林抒不自觉面上一红,伸手挽了挽耳畔的碎发。 沈邺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交给林抒。 “林抒,把视频传给龚队,顺便写一份简单的调查报告一起发过去。” 报告打完,雨也差不多停了,夏天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很快,沈邺和林抒就到达了黑作坊…… 才调查不久,林抒和沈邺就接到了龚队的电话。 “小林,你和沈邺马上回来,徐菲菲疯了。”听筒里龚队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林抒的表情也随之紧绷,沈邺一看就知道又有新情况,开始转身往车跑。两人迅速回到了警局。 警局内,徐菲菲坐在沙发上,疯疯癫癫的,完全失去往日的冷静,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完全难以辨别。 徐菲菲拉着龚队的手,眼神飘忽不定,透出恐惧的神色,像只受惊了的兔子,她急切的嚷道:“你快跑……跑!”说着便拉着龚队站起来想要往外跑去。 林抒和沈邺匆匆赶到。徐菲菲突然大叫一声,躲在龚队身后,她指了指沈邺,紧紧握住龚队的手臂,“你离他远一点,他有刀。” 此时,徐菲菲的情绪已经崩溃,见状,沈邺只好从办公室退了出去。龚队将徐菲菲交给林抒安抚,也匆匆离开。徐菲菲想要追去,被林抒拦下。 门外,沈邺看着走出门的龚队,一言不发。 “她现在情绪很差,嘴里一直喊着‘不要杀我’‘离他远点’这类话,却什么关键信息也没有。”龚队有些苦恼。 沈邺开口:“有没有找过华平安?” “找了,但没有任何消息。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我和林抒查了黑作坊,发现了他们的制作工具都没有合格的证明,已经移交给监管部门了,另外虽然思安医院的订单没有疑似凶器的手术刀定制,但是的确有一单是和凶器近似的比15号手术刀更小的刀片定制。” 沈邺拿出黑作坊的订单记录本,电脑前输入了定制人身份证信息,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两人沉默良久,办公室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两人才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林抒无奈的站在一旁,而徐菲菲躲在办公室的墙角,头发凌乱,头低垂,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沈邺见了徐菲菲这幅模样,淡淡问到:“找木楦了吗?” 听到木楦的名字,林抒扭头看向沈邺,沈邺在等待龚队的回答,并未顾及林抒投来的目光。 龚队轻声道:“木楦在外地,明天才能赶回临德。” 听到这儿,沈邺不觉有些烦躁伸手向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现在的一切猜想都有可能由徐菲菲证实,可她现在的状态…… 烟迟迟没有被点燃。 “来不及了,先带徐菲菲去医院找其他心理医生吧。”沈邺看向龚队,征求同意。龚队看了眼徐菲菲,她的情况很不好,明显几近崩溃。 “再派几个人跟着……” 沈邺话未说完,龚队就立即决断,“走吧。” 第四章思安医院 次日清晨,林抒还在睡梦之中便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林抒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小林,小舒来接你,你们现在马上赶到思安区今佳街24幢,第三个死者被发现了。” 思安区今佳街24幢?林抒心中又是咯噔一下。这个地址在前天查王雁的时候她去过。这是思安医院的员工宿舍楼。 小舒很快接到了林抒往思安区赶,待两人赶到时,吴法医已将尸体进行了初步检查。 “死者,男性,40岁左右,身上有多处刀伤,失血过多致死,死亡时间应该是半个月前。尸体完整。” 这时,一旁沈邺补充:“他的眉心,也有枣核。这个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人体器官。” 这是这栋楼的地下室,林抒环顾四周血迹满地没有任何被冲刷了的痕迹,死者家的门窗均是完好。屋里的灯光与清晨的曦光融为一体。 二十平米的地下室只摆放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子,桌上摆满了方便面的空壳。方便面残渣发霉的怪味和尸体的腐臭交织,林抒不禁掩鼻。 而一堆垃圾中间,却还有一支精致的钢笔,这似乎是与这间地下室格格不入的一件奢侈品。 林抒放下掩鼻的手,带上手套上前将桌上的东西取样放入物证袋中。 第三个死者的死法与前两个的有所不同,但他的出现却让他们的任务又重了几分。 第二天一大早,林抒便去了户籍部门。 首先是华森子女,可是户籍中心给出的答案也是华森并未有子女,而他的亲戚中也并未找到带“安”字的人,这次的调查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其次林抒调查了第三个死者,名张峰,42岁,七年前同老婆离异,有一子,目前职业是思安医院院长的司机。 “咦,”林抒不禁惊讶,“思安医院?这不正是之前和龚队一起去调查的医院吗?” 林抒皱了皱眉,第一个死者是思安医院的实习医生,可疑的是护士长,似乎有作案能力的是护士长丈夫,现在出现了第三个死者竟又是思安医院院长的司机。思安医院聚集了太多的疑点,那么如此看来,第二个死者又是否与思安医院有什么关联呢? 林抒拿着手中的档案苦思良久,终究是抓不住两者的关联,便匆匆赶回了警队。 林抒走进来讲了她查到的线索,沈邺在一旁罗列,而龚队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眉毛拧成一团,看着板上的线索,陷入沉思。 “这样,”龚队又喝了口水,他一旦焦虑就喜欢喝水,不一会儿,这杯水便见了底。“华安这条线,林抒去查,我去查枣核这条线索,思安医院那边……” “我去。”沈邺淡淡的看了眼白板,龚队也没多说 ,点了点头。 沈邺来到骨科,只有几位老人正在等待治疗,护士长的丈夫正忙着。小舒来到护士长丈夫的桌前,敲了敲,“叶医生,现在有空吗?我们是刑警队的,想找你了解一下王雁的情况。” 这时,叶建临瞥了一眼小舒身旁的沈邺,礼貌性地站了起来,“啊,好的,王雁是我的徒弟,她的失踪让我也是很伤心,我一定会协助办案的。” 三人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小舒为两人泡了杯茶之后,在沈邺身旁坐下。 “王雁失踪的前一天来过医院上班,你是否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沈邺盯看了眼茶杯上升腾的热气,然后缓缓抬眸。 叶建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应该没有吧,不过那天下班前,她接了个电话,应该是男朋友打来的吧,这丫头那天还和我请假提前离开了,估计是去约会了。”说到这里,叶建临轻笑了一声。 “这么说,王雁还有个男朋友?”沈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有的吧,上次我还见来医院找过她呢。好像叫什么安…具体名字我记不起来了。” “能否冒昧的问一句,王雁离开当晚你在哪里?”沈邺手指扣了扣桌面。 叶建临伸手松了松衬衣领口,“那天?我在家陪老婆呢,我老婆你们应该见过,就是护士站的护士长。” 沈邺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很明显,他说谎了。 沈邺思虑了一会儿,又问道:“那王雁还有什么其他朋友是你知道的,或者医院里谁和她关系比较好?” 叶建临皱了皱眉,“说来这个小姑娘也很奇怪,没什么人和她走的特别近,连我和她也是除了工作的交流。别的年轻人都喜欢互相加个微信,QQ啥的,她也不玩。我们医院里的人都只有她的电话号码。” 这时,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喊叶建临去查房。沈邺也没再多留。 沈邺回到局里,龚队和林抒已经在整理资料,从林抒紧皱的眉头,便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收获,“林抒,华森子女这条线不用再查了。” 听到沈邺的话,林抒耸拉的脑袋瞬间抬了起来,“为什么?再给我几天时间,不,几个小时,我一定会查出来的。”林抒生怕自己的没用影响了调查进度。 见林抒一脸紧张,沈邺轻笑了声,随即便开口了,“我从医院调查了王雁和她男朋友的监控录像。而且从护士长丈夫口中可知,她男朋友名字中也有个‘安’字,应该会有所发现。” 听到这话,林抒才豁然开朗起来。 “王雁死亡当晚,据骨科医生,也就是护士长丈夫所说,她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后便请假离开了,”沈邺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我们问起他当晚在哪里时,他说谎了。” “这么说来,这护士长的丈夫确实可疑,”龚队听了沈邺的话,开口道:“而且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关键人物——王雁的男友,必须查到他的身份。” 沈邺站在白板前,用马克笔添了“王雁男友”这条线索,用红笔画了个圈,皱了皱眉,又说道:“还有,我去拜访了思安医院的院长,杜尚,我从他的口中了解到一些关于张峰的信息。” 第五章张晓 沈邺从手机中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男孩面容清秀,全身上下透露着干净的气息,“这是张峰的儿子,张晓,正在上高中,但他也在玉幽阁打工。” “嗯,可以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枣核那边有什么线索吗?”沈邺点了根烟,然后问道。 龚队盯着白板,没有回头,回答说:“华森眉心的枣核是我市最常见的一类枣,张峰和王雁眉心的是一类产地极广的枣,没什么价值。” 林抒瞬间蔫了下来,“又一条线索断了。” 龚队拿笔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你不是说凶手这种做法是一种迷信说法吗?我查过了,这种迷信说法,只有临德市周边有,所以基本可以锁定凶手是临德周边人。” 林抒揉了揉脑袋,看沈邺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除了王雁男友,我建议再提取一下各个医院患有缺血性心肌病的患者名单。” 龚队抬头,接过沈邺手中的档案袋。 “心脏冠状动脉硬化?” “可不是每个患者都能查到呀!”林抒提出自己的顾虑。 “这倒也对,但还是应该按这条线去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龚队放下手中的档案袋,说话的语气与平常有所不同。 忽然,悠长的“咕”一声响起,沈邺和林抒同时抬头望向了龚队,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半天没吃饭了。 龚队笑着从沙发上站起,“那吃饭去吧,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林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有点饿了。 三人换上便服,驱车来到玉幽阁,虽说是来吃饭的,但他们的目的就是找张晓了解情况。 “你怎么做事的?连端个盘子都做不好,干脆就不要来了。”经理的责骂声传入三人的耳中,林抒抬眸看向那边,“那不是张晓吗?” 龚队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小林,你去帮他解围,顺便把他带过来吧!” 不一会儿,张晓便来到了他们跟前,“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疲惫,脸上的气色也是很差,全然没有照片上那么干净纯粹。 龚队长长的叹了口气,张晓的遭遇他们尽看在眼里,如今又失去了父亲,这该是多大的打击啊,“那个,张晓,是吧?我们是刑警队的。有些事情,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 张晓默不作声,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龚队说的话让他变了脸色,他有些站在不稳,双手撑着桌面,良久,他拿起一旁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下。 林抒夺过他手上的杯子,“张晓,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许久不见张晓说话,龚队无力的扶了扶额,“我们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爸的情况,比如,他有没有什么仇人?” 听到这,张晓原本渐渐平复的情绪又开始激动,“是他杀了我爸吗?” “他?谁?”林抒敏锐的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张晓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肯定是他们!我爸赌博欠了很多钱,仇家不就是那些向他讨赌债的人吗?上次我和他吵架就是因为我撞见一个混混向他讨债。” 林抒努力用冷静的语气问张晓,“张晓你还记得那个讨债人的样子吗?你在哪里见过他吗?” “是在……”张晓努力回忆,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好像是在DC酒吧,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的,是头头,大概比我高半个头,挺瘦的。” 这时 ,沈邺忽然起身,“快关门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林抒一脸不明所以,沈邺却二话没说就带走了张晓。龚队则是结了账,和林抒回了警队。 回到队里,龚队调出了沈邺带回来的录像,“王雁的男朋友,大概20出头,身高有一米八左右,体型偏瘦…” 这时,正在记录的林抒忽然停住了笔,“这好像和张晓描述的差不多。” 龚队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把这段截下来,明天找小张去核对一下。” 龚队和林抒又看了几遍录像,却并未发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连日来的查案让林抒疲惫不堪,不一会儿,便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龚队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林抒,不禁叹气道:“抢了我睡觉的地,我睡哪儿呀?” 沈邺回到队里,已是后半夜,借着台灯发出的微弱的光,他可以看见林抒正缩在沙发上酣睡,而龚队则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电脑的屏幕上还一遍遍的放着医院的录像。 沈邺走到林抒身旁,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盖在林抒的身上,之后,又来到龚队面前,将一旁的衣服披在龚队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走了出去,点燃了一根烟,慢慢的抽着。 第二天早晨,林抒伸了伸懒腰,身上的衣服瞬间滑落下来。她拿起衣服,衣服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瞬间让她想到了沈邺。 林抒看了看周围,不见龚队和沈邺的身影。她匆匆走出办公室,来到另一个办公室,便看见沈邺和龚队正在吃早饭。 见林抒推门进来,龚队便招呼林抒过来吃早饭,林抒径直来到桌前,将衣服递给沈邺,“沈师兄,谢谢你的衣服。” “嗯。”沈邺只是简单的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林抒将衣服放在一旁。龚队正在揉脖子,嘴角却带着一抹坏笑,眼神在沈邺和林抒之间逡巡。 林抒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伸手拿过一杯豆浆,喝了一口,便跑到办公桌前,从档案袋里抽出昨晚录像中截取下来的照片,“龚队,要不我等会儿去找张晓验证一下这王雁的男友是不是向张峰讨债的那个人。” 龚队嚼着包子,口齿不清道:“这…当然要验证,你让沈邺陪你一块去吧。”说着,龚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邺。 沈邺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手中还拎了两个包子。 林抒见状,忙拿起照片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了又喝了口豆浆。 林抒走到警队门口,就看见沈邺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等她了,便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沈邺发动汽车,头也不回的伸手将那两个包子递给了林抒,林抒愣愣地接过包子,“沈师兄怎么知道我没吃饱?” 沈邺没有说话,依旧盯着前方的路面,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林抒对此却浑然不觉,坐在一边开心的啃着包子。 第二十一章叶氏夫妇 两人到达护士站时,方雎正坐在电脑前查询什么。看到沈邺和林抒,方雎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起身询问道:“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林抒正想开口说话,却被沈邺打断了,沈邺拿出警官证,淡淡道:“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方雎听见这话明显一愣,片刻后才说,“好吧。”说罢,她又朝叶建临的办公室瞟了瞟,这才和林抒和沈邺他们往外走去。背后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方雎听到后皱了皱眉。 车上,沈邺开车,林抒坐在副驾驶座上,方雎坐在后排,双方均是沉默。在等红绿灯时,沈邺通过后视镜观察了眼方雎的表情。她低着头,但脸上的慌乱之意依然显而易见。良久,方雎终于开口问道:“两位警官,不知道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有关吗?还要让我专门去一趟警局。” 沈邺冷笑开口:“这事,你自己应该清楚。” 后视镜中,方雎猛然抬头,脸上一阵震惊的表情,不过很快她便重新低下头去。方雎的神色自然被沈邺收入眼底,当下暗自皱眉,心中便有了计较。 到了警局,方雎立刻就被带进了审讯室,龚队和林抒在里面审问,而沈邺在监视器前点燃了一支烟。 “先从近期你身上的疑点开始问吧。”龚队一看方雎就是那种故作镇定的嫌疑人,心中便有了数。于是他也便不紧不慢,故作轻松开场,但是问题却十分犀利,毫不含糊,“林警官问你刀具的送货地址时,你给出的回答是平山路77号。然而,经查证,你似乎是和杜尚是一起去取货的。” “这,院长说他要请我吃饭,那时没注意,现在想想吃饭的地点好像确实是在平山路。”说着又干笑了两声,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神不停地在林抒和龚队之间打转。 “以你与杜尚的关系,应该不太适合和他在公开场合单独吃饭吧?”听到林抒这话,方雎的手抖了一下,有些慌了神,一度沉默没有开口。 “那我们换一个问题。你在医院或者学医的时候有没有使用过手术刀一类的手术用具?”听到对方的问题,方雎轻轻抒了一口气,虽然还是不敢抬头,但神情动作已是自然了不少。 “我年轻的时候是手术室协助手术的护士,大部分手术用具我都会使用。” 龚队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把人的肉和骨头分离这样的能力也是有的了?” 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更是近乎直白,方雎同样也听出了龚队话里的深意,她目光暗淡,死死盯着地面。 “我从来没试过。”最后这两个字近乎有些颤抖的从她口中道出。龚队示意林抒继续提问。 “不知道出生于临德西陲小村的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将枣核放入死者的眉心可使死者永世不得超生。” 方雎本就有些散乱的头发随着她摇晃的脑袋飞舞,她不敢抬头。 方雎的心理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龚队起身。 “你应该很恨元山吧,因为他,叶建临的仕途被毁,你们家的日子不好过吧。你应该也很恨杜尚,他一直在玩弄你,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至于王雁,华森,张峰,还有华平安是为了迷惑警方才杀了他们吗?” 方雎开始颤抖,再抬头时,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我,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叶建临,所有的人都是他杀的!是他!” 可在晶莹的泪水覆盖下,沈邺分明看到了一股狠劲,一种决绝。 “好的,那你和杜尚究竟为什么要去平山路77号?你们是不是过去取货的?”龚队乘胜追击。 方雎使劲摇了摇头,激动的说道:“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一切都是他让我干的!”方雎越来越崩溃,见状,龚队不再发问,只是静静的带林抒退出了审讯室。 沈邺走上前:“也是时候把叶建临抓来了。” “可是我们用什么理由把他抓来呢?”一旁的林抒发问。 “呵呵呵,”龚队敲了敲林抒的脑袋瓜子,“小林,我看你是审讯审傻了吧,方雎不是都已经给我们提供了理由了吗?” 林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正要理一理头发,往上抬起的胳膊忽然被沈邺一把拉住。 “走了。”不顾龚队的惊讶,沈邺就拽着林抒离开警局。两人开车直奔思安医院。 叶建临正在办公室内整理病历,见到来人,立马起身问道:“警官,有事吗?” 沈邺也不像前几次那般绕弯子,他直接掏出了警官证,表明来意:“麻烦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叶建临同样先是吃惊,但很快又恢复镇静。 临出门,沈邺环视了一眼叶建临办公室里的骨架模型,“叶先生很喜欢骨架吗?” “哪有骨科医生办公室里没有骨架的?都是用于研究,谈不上特别喜欢。”叶建临不自觉的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怎么,警官也对骨架感兴趣?” 沈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三人依次上了警车,依旧和刚才一样 ,叶建临在后排,沈邺和林抒在前排。沈邺也同样通过后视镜来观察叶建临的神情。一路以来,却没有什么一样。 叶建临淡定自若的看着窗外,并未流露出半点慌乱。 沈邺不动声色,似是闲聊般问道:“你与方护士长关系如何?” 叶建临看窗外霓虹闪烁的目光一顿,但也只有一瞬间。 “还不错吧,十几年的夫妻了,平时磕磕绊绊总是难免,但都是老夫老妻了,谁也离不开谁啊。”叶建临的语气有些感慨,似乎别有深意。 沈邺听到这些话,轻笑一声,引的林抒侧目,却未做任何评价。 不多时,三人到达警局,龚队将叶建临单独安排在一间审讯室,这次却是换沈邺问话,林抒协助记录。 第二十二章小丑 叶建临坐在审讯椅上,林抒和沈邺坐在对面,双方隔了一张桌子,灯光直直的打在桌面上。叶建临被反照的灯光一衬,显得面色有些苍白,眸光却很是平静。 沈邺与之相对,良久没有开口,气氛很压抑。林抒知道,沈邺这是心理战术,有些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刑具。林抒努力想要从叶建临脸上捕捉到慌乱,烦躁的影子,却是一无所获。 过了半晌,叶建临似乎觉得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抒和沈邺开口道:“两位警官,你们让我来难道是为了晾着我?”语气中似乎还有着一种玩笑的意味。 沈邺听到他开口,勾了勾嘴角,淡淡瞟了他一眼,“方雎都交代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警官,你不会说我老婆和杀人案有关吧,这不可能的。我老婆每天除了在医院就是在家,怎么,会去杀人啊!” 叶建临语气里透露了不少焦急的心情,可他的表情却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一个拙劣的演员。最让林抒不解的是他的眼神,深邃的透不进一点光,像是一个深渊。 很清楚他在装傻,在转移话题,索性陪他绕圈子。 “方雎脖子上的金佛项链挺漂亮的,是什么时候买的?” “两个月前了吧,她过生日我送的。”这次叶建临倒是答的挺快,脸上堆着假笑,沈邺和林抒都能看出来,他的脸上毫无幸福感,而只是用来糊弄他们的假笑。 另一边,龚队从蓝牙耳机里听到林抒这边的审问,也对情绪稍稍平复的方雎提出同样的问题:“方女士颈间的项链,挺好看的是新买的吗?” 方雎抽抽噎噎地回答道:“这是,大概两个月前叶建临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是你信佛还是他信佛?”龚队接着问。 另一边,沈邺也问道:“方雎的老家那边好像挺迷信的吧。” 然而这次的回答却是大相径庭。 “我们俩都信,”方雎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将泪水浸湿的衣袖卷了起来“但他比我厉害多了,逢年过节必定去寺庙上香,那个……”方雎犹豫了一下,正了正身子,“枣核的讲法,我也同他说过的。” “是呀!她过年过节都要去进香,我是不信的,但毕竟是一家人,我一般也就陪着她去了。”叶建临显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接着,两边同时拿出了鞋子的照片,“你是否见过这双鞋子?” 两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这双鞋是叶建临前不久买的一双,限量版的耐克,现在还摆在家里呢!”方雎虽然不解龚队为何提出这个问题,但还是从容的回答了。 叶建临看到这双鞋,轻松的笑了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双鞋啊,耐克限量版,我花了很大精力才抢到的呢,可花了我不少钱呢,但我很喜欢它的款式,所以值了。” 沈邺听到耳机里方雎的回答,于是问道:“这双鞋还在家里吗?” “在家。这么贵,我都舍不得穿呢!”叶建临脸上依旧透着淡淡的喜悦。 “那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这双鞋子?”林抒难得开口,偷偷瞄向沈邺。沈邺感受到她的目光,偏头给了林抒一个肯定的眼神。 叶建临缓缓开口:“大概十几天前吧,城西那家旗舰店里。这鞋子一放出市面,我就去买了。” 另一边,方雎的回答也像排练好的一般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审讯渐渐陷入瓶颈,林抒忽然想到了鞋子的脚码,不紧不慢继续进行审问:“请问你的脚码是多少?” “42。”叶建临没有丝毫犹豫。 龚队听见林抒这样问,便也抛出相同的问题:“叶建临的脚码是多少?” “42。”又是相同的答复。 “那你知道你老婆的脚码是多少吗?”林抒继续。 “应该是38码。”两人又给出了相同的回答。就是林抒不禁有些奇怪,她明明记得现场的鞋码是41,而现在两人的脚码都与那双鞋不符。林抒沉默下来,只是低头记录。 龚队依然在寻找新的突破口:“刚才提到杜尚让你买刀具,你给了我们一个平山路77号的送货地址,据我们所知是你和杜尚去取货的。” 听到这个问题,方雎急忙点头:“那也是叶建临让我们去的,不然他就要把我和杜尚的事捅出去,杜尚就身败名裂了。” “那叶建临让你把东西交给他了吗?”龚队手指轻扣桌面,淡淡开口。 “没有,他只让我们去拿,放在礼盒里这个主意也是他的。”方雎的头渐渐低下去。 是呀,东西都没给,听上去像极了栽赃叶建临。 “那你打开看过吗?” “没有,东西在杜尚那里。” 与此同时,沈邺开口询问:“你让方雎替你定制过一套刀具?” 叶建临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叠,身子微微后仰,略微思索后,答复道:“确实有这件事,我们家做菜的刀具很钝了,所以就让她去**新的刀具。”叶建临说到这顿了顿,随即补充道:“我还奇怪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拿回来?”叶建临一脸的疑惑,只是表情似乎浮夸了些。 双方到此便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沈邺继续开口:“你妻子说,你杀人了。”沈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眼神锐利的盯着叶建临。 叶建临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瞳孔放大,拔高声音,“我杀人?!那女人说我杀人,我杀谁了?方雎说我杀谁了?”叶建临似乎极其愤怒,声音都在颤抖,反倒没有吃惊。 沈邺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唱着独角戏的小丑。 “你冷静一点!”林抒顾不上惊讶,厉声喝道。叶建临看到沈邺和林抒胸有成竹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原本涨红的脸也渐渐变得煞白。 第二十三章大难临头各自飞 沈邺从他的愤怒里感受到其中的蹊跷,故意低头,不再盯住叶建临,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你和方雎的夫妻关系不是很好吧。”叶建临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沈邺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抬头看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叶建临。审讯室惨白的光打在他的后脑勺上,黑发中已掺有几根银丝了。 林抒不禁想到“如果叶建临是凶手,那么是什么样的欲望让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突然丧心病狂地开始连环杀人。”内心被一股淡淡的忧伤笼罩。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沈邺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审讯室里。 “是。”叶建临终于抬头,他只回答了一个字,从他眼中,沈邺读不到任何情绪。 而另一边,方雎却是毫不留情的揭了叶建临的老底。 “我和他,早就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了。自从去年王雁那个小妖精来了骨科,他经常不着家,我们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方雎对此很是气愤和不屑,伤心之意倒是不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婚?”龚队继续追问。 “他不肯离呗,他也知道王雁有个年轻有钱的男朋友,跟他上床,不过是为了那个留院名额罢了。跟我离了他就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了。”此时的方雎不再是温和沉稳的护士长,活像一个市井泼妇。 听了这话,龚队轻轻一笑“那,”然后说“既然没有感情,你为什么帮他掩盖杀人真相做伪证要坐牢,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雎一时间慌了神,“我……我……”思考片刻后,她才回答:“他说我帮他就会和我离婚。” 龚队没有开口,只死死盯住她,方雎眼珠子打了几转,连忙补充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杀了人,他没告诉我。不过他让我骗你们,说他和我在一起,我帮他做不在场证明,又让我买刀具,再把拿来的东西放到杜……院长的后备箱。我大概猜到了。”方雎完全不敢直视龚队投来的目光。 “他让你把拿来的那个礼盒放到杜尚的后备箱,你和杜尚很熟吗?”龚队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发问。 听到这个问题,方雎沉默了许久,眼神里充满犹豫。龚队见方雎迟迟不肯回答,便敛了敛锋芒,毕竟方雎比叶建临好审的多了。 “我们希望你能同时说出真相,这样我们才能有所定论。”方雎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许久才放开,双手早已通红。像是释怀了许多,她不再低声细语 “我和杜尚是有私情,可这一切都是叶建临造成的,是他让我彻底失去了安全感,我只有和杜尚在一起才会有一丝丝的安慰。”说着,大朵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真是一副令人怜惜的模样。 方雎低头痛哭,又过了许久她的情绪才完全平复,她慢慢抬起头,眼睛肿了一圈,脸上的妆也被哭花了。方雎直视龚队的眼神,神情中多了几分决绝,她开口道:“警官,我愿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方雎这话来的突然,但龚队并没有显露太多的吃惊和惊喜。 “你说吧。” “其实所有人都是叶建临杀的,元山主任的过失被推到他身上,他心里很不爽,奈何他当时无权无势,不敢有所反抗,从那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心里变得十分阴暗。有一次我看到王雁和他正在吵架,争吵中他就直接将王雁给掐死了。” 方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神中多了一丝闪烁,在龚队眼中,此刻的方雎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拙劣的演员,身体动作极其不自然。 方雎继续交代:“他的手法很残忍,简直像是心理变态!我已经快要忍受不了他了,其实我已经很多次想说出事实,但我不敢,我怕……” “怕他会把你杀了?” 方雎听到这话,猛地抬头,一脸惊恐的放大自己的五官,大嚷:“对!对!他会杀我的,他会杀我,你们一定要把他抓住,抓住他……他就是个恶魔……”说到后面,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就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可龚队怎会发现不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沈邺听到方雎的闹剧,抬眸看向叶建临,声音清冷 “那么,你是否承认方雎指控你杀人一事?” “呵呵,”叶建临忽然笑出声,这笑声在空荡的审讯室中格外突兀 。叶建临垂眸,神色中划过一缕疯狂,“她是这样说的?”语气意味不明,让林抒皱了皱眉。 “不然?”沈邺依旧维持着冷淡。 叶建临抬手遮住半张脸,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浑身颤抖,当他放下手时,林抒甚至看到了他眼角都笑出了泪痕。 “呵呵,我杀人,我杀人了?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 林抒见他这样,心中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有些恼怒的开了口“那对此你有何解释?” 叶建临微微调整了呼吸,坐直了身子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向你们坦白了,我承认我这大概能算包庇罪。但希望你们警方能够看在我坦白实情的份上,从宽处置。” “你先别提要求,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林抒最见不得这种都到警局了,还要和警方“做买卖”的嫌疑人。 “大概一个多月前,华平安的母亲因为原生的拖延治疗而离世,恰巧我和元山共同研究的骨殖培养课题在美国受到重视,美方邀请我们进行说明,原本这是一出我就可以作为代表去美国,前途不可限量,然后元山把一切归咎于我,这就是她杀人的开始。” 第二十四章女朋友 林抒正在做笔录,听到叶建临指控方雎杀人,不由一惊,手上一顿。一旁的沈邺用手肘轻轻提醒,而后身子前倾。 “那不是你杀人的动机更大吗?” “毕竟我和元山还有些师徒情谊,就当他教我这么多年,我给他交学费了,可方雎与我的夫妻关系早就是个空壳,这个项目是我大赚一笔的好时机。没了这个项目,我于她,一文不值。”说着,叶建临苦笑一声,身体靠在椅背上。 “勉强成立。那王雁呢?”沈邺思索了一会儿,先肯定他的话,分明叶建临听到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以为我和王雁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以为?”林抒猛抬头,怒目微睁,“也就是说你和王雁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当然了,我不是和你们说过,我连她的QQ,微信一律都没有。”这个答案不由得出乎沈邺和林抒的意料,毕竟华平安也说王雁有另一个情人,他们对视一眼,决定先继续问下去。 “好,那么华森,张峰又与方雎有何关系?”林抒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其实……”原本一直回答的详详细细的叶建临却突然犹豫起来“方雎杀王雁,我看见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沈邺不愿给叶建临太多思考时间,他一停下,沈邺就开始施加压力。 “也是我让她找个替罪羊的。”叶建临说完低下了头“后来我才知道,她又杀了两个人,就是为了嫁祸华平安,她觉得华平安也是害我当不成他的摇钱树的罪魁祸首之一。” “你既然知道她的无情,为什么还替他隐瞒?”沈邺并不介意他低着的头。 叶建临抬头,面对林抒和沈邺的眼神中带着丝丝狠劲,像是恨透了。“她……她威胁我,如果我不替她隐瞒她就利用她和杜尚的关系把我辞掉。” 看着他晦暗的眼神,沈邺不等,便又道:“所以你杀了杜尚。” “我?”叶建临轻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医生,怎么接近院长这么有权势的人呢?”他的语气中像是多了几分可怜,但在沈邺看来却不是如此。随之,沈邺又抛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那方雎有什么动机要杀杜尚呢?” 说完,沈邺便看向叶建临交叠的双手。 叶建临没有正面回答沈邺的问题,反倒向一旁久久未开口的林抒提问:“林警官,有男朋友了吗?” 原本正在记录的林抒猛的一惊,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叶建临,而后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身旁的沈邺。正欲开口回绝这个问题,就听见耳畔振聋发聩的一句: “她是我女朋友。” 林抒这下彻底慌了,什么情况?! 但她从沈邺的脸上读不到答案,只得愣愣失神。直到叶建临重新开口,她才反应过来,将头深深埋到电脑屏幕里,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那么如果沈警官对林警官动辄打骂,林警官会怎么做呢?”叶建临的话似乎暗示了方雎杀杜尚的动机,但却故意没有说破。 在沈邺看来,这不过是叶建临的小把戏罢了。他不知道这一切他的自作聪明只会让沈邺越发觉得可疑。 另一审讯室内,龚队开始亮出底牌,“叶建临指控你杀人。”虽然龚队微低着头,但却时刻关注方雎的神情变化。 “他指控我杀人?”方雎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随后拔高了声音道:“他这是诬陷,是栽赃陷害!警官,你们可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龚队淡淡的瞥她一眼,“既然是诬陷,方女士不必如此激动。” 方雎依旧很激动“我根本没有伤害他们的动机,你们警方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龚队深深的盯着方雎,半晌才开口:“元山将华平安母亲医疗事故的责任推给叶建临,你知道此事吧。” 方雎似乎松了口气,语气平静的开口:“这件事我知道。说起来,我与叶建临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元山的确做的过分了。” “这样的话,”龚队说到此处顿了顿“你会不会由于气愤杀了元山?” “杀了元山?!”方雎显然没想到龚队会这样说:“这怎么可能,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那好,这么说,你有可能杀得了王雁?”龚队一环扣一环,完全没给方雎任何犹豫时间。 听到“王雁”二字,方雎愣了愣,随即便用加快了的语速解释道:“王雁这个小贱蹄子,我杀她都觉得脏了手,一个贱货!警官,你们办案可要讲证据啊。” 方雎这话讲到了点子上。 “证据。”龚队暗自想着“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杀人凶手就在两人之中,亦或是两人合谋。可是,缺少物证和其他人证。” 正当两边的审讯都陷入僵局时,龚队的电话响了,龚队匆匆离开审讯室,只留方雎一人独处。 “什么?没有找到?你确定没有那双鞋?”龚队在电话这头又疑又惊,挥手示意身边的警员将林抒和沈邺叫出来。 同一时间,小舒到达警局,手上拎着那个监控里的礼盒。 龚队接过礼盒,果然里面只是普通刀具,但是如此故弄玄虚显然是想要声东击西掩盖一些什么。 小舒顾不上自己的气喘吁吁,“龚队,做假证的人还在查,只是人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查不完。” 可是明天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就只能放人了…… 同样只留叶建临一个人。沈邺出来后就走到监视器前关注两人的变化。 方雎情绪似乎不太好,龚队走后,她便在审讯室内掩面哭泣,叶建临则显得淡定许多,甚至从容的盯着监视器看,似乎通过监视器,他能看见沈邺。 龚队到沈邺身边走过来说:“派去叶建临家的人没有找到那双耐克球鞋。我已经让他们在周边绿化带,垃圾桶继续找了。” “怎么多天前的垃圾早就运走了吧?” “垃圾处理厂也派了人,现阶段一丝线索也不能放过。”龚队愁眉不展,往嘴里灌了一口浓茶。 第二十五章后备箱 林抒愣在一旁,似乎还没有从那句“她是我女朋友。”中回过神来。龚队责备的看了一眼监视器前沈邺的背影,拍了拍林抒, “小林,你怎么了?” “啊!哦,那要不要问问他们关于鞋子的下落。”林抒思绪被强行拉回,不再想这些儿女情长,迅速恢复工作状态。 沈邺听到身后的动静,忍不住想偷笑,可面前两个嫌疑人实在让他笑不出来。案子进入最后阶段,没有人可以分心。 沈邺明白,选择做刑警而不是单纯的法医就意味着他不仅仅要解决死人身上的问题,还要窥探活人内心的秘密。两份重担,他马虎不得。 “我觉得还可以到医院周边走访一下,杜尚死亡当天方雎和叶建临都在医院,没有回过住所。”龚队点了点头,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木楦的微信: 我已经到医院了,你们可以把徐菲菲带到我的办公室。 “那就这样,小林带徐菲菲去找木楦,你和我在医院周边带人找鞋。”龚队开始排兵布阵。 “恐怕这趟得多带点人。”沈邺幽幽的来了这么一句,林抒和龚队齐齐看向他。 龚队与沈邺对视一眼便晓得他的心思,走上前,拍拍沈邺肩膀,笑道:“你小子,怎么还是用老一套。”沈邺什么也没说,林抒听得一头雾水。 一个小时后,方雎和叶建临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彼此,两人的眼神都透露出满满的厌恶。 方雎狠狠瞪了一眼叶建临,开口道:“明明是你杀了人,凭什么推到我身上!” 叶建临本想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就见到拐角处的龚队和沈邺 他也只好将快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白了方雎一眼,转而对龚队说到: “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你们可以走了,但近期内不要离开本市,随时等候我们的询问。”龚队一直摆弄手机发信息没有抬头看两人。沈邺也敛去先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着平和了不少。 叶建临和方雎见龚队不再多说什么,抬腿便走,身后传来龚队的抱怨: “华平安这小子去哪了,现在也没消息,徐菲菲疯疯癫癫的什么也问不出。唉~” 沈邺轻声回答:“徐菲菲已经送到木楦那里治疗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说完,两人并肩离开了审讯室的门口。 思安医院内,刑警队一行人将徐菲菲送到木楦办公室,为了防止引起慌乱,他们都穿上便服,徐菲菲也平静不少。医院里病人如往常一般安静,屋外云卷云舒,片刻不息。 叶建临和方雎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虽然没有引起太大骚乱,但还是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方雎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气愤地朝周围喊了一句: “看什么看,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 一旁的叶建临扫视散去的人群,幽幽道:“这里是医院,不要这么没素质。”留下这么一句,叶建临转身离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方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恐慌和悲戚。 叶建临的办公室里,他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那排靠墙摆放的骨架,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平静的神色中一抹疯狂闪过,站起身来,在左手侧的档案柜的一堆档案中取出一物,便匆匆向医院卫生间走去。 就在叶建临离开办公室的一刹那,墙角处走出一个人,看着叶建临离开的方向,从口袋出中掏出一只对讲机,低声道:“龚队,龚队,有情况,叶建临离开了办公室,正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几乎没有停顿,对讲机中另一个声音便响起来,正是龚队,“跟上,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那人只是低低回复了一句,便一脸从容的向叶建临离开的方向走去。 医院外停着龚队的车,龚队和沈夜此刻正在上面。 “看来叶建临这是要冲徐菲菲下手了。”龚队看着窗外淡淡道。思安医院卫生间统一在大楼的最右侧,骨科在一楼的最左侧,心理科室恰巧在一楼的右侧。 “今天那边有人盯着,他下不了手,看来我们还需要给他创造一个‘机会’。”沈邺抽了口烟,眯了眯眼睛道。 龚队点了点头,“确实需要给他一个机会。”又转头看到沈邺在抽烟。 “你小子少抽点烟,哪有女孩子喜欢烟味的。”说完冲沈邺眨了眨眼睛,笑得像一只狐狸。 沈邺摁灭了手中的香烟,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明天,便让木楦给他这个机会。” 龚队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小舒,什么事?” “龚队,在一位收垃圾的老人那里找到了那双鞋。据老人所说,他是在8月3号医院墙根的垃圾桶里捡到的。他见鞋子完好,就拿来准备给孙子穿。” “8月3号不就是杜尚死的那天吗?有什么其他发现吗?”工对双目微微放光。 “鞋子有明显被撑大的痕迹,而且老人说他捡来后并没有穿过。”小舒在电话那头有条不紊地交代发现的情况。 “行,我知道了,你带队回局里吧。”龚队挂断电话,转头对沈邺说:“鞋子找到了,初步判定是叶建临穿了鞋子,这样吧,你和林抒在这里盯着我回去确认线索。” 沈邺点点头,走下车,正准备往医院里走被龚队一把拉住。 “后备箱有毛毯,你带上吧。”说着打开了后备箱,赫然在后备箱里的不只有毛毯,还有一具完整的白骨架。骨质白皙无暇,甚至连条划痕都没有,从头骨到脚骨每一个关节的光滑如新。 “你小子咱们办案这么忙,还有时间去弄骨架,不过这骨架还真挺不错的。”龚队笑道。抬头却看见沈邺神情严肃地盯住那副骨架,有些愣神。 “这不是我放的,而且这不是塑料骨架,而是真的人体骨架。”说着沈邺一把抓住龚队正要拿出骨架的手。抬眼看着龚队说: “不要破坏证据。基本可以确定凶手了。” 龚队看向骨架明白了沈邺的意思,转身上车,一边走一边说: “这我带回局里给人检验,我们电话联系,还有,”龚队临上车前特意强调:“盯着徐菲菲。” 第二十六章心爱的玩具 “我知道。”沈邺没多说,但他的眉宇间透出了丝丝的紧张。说完,龚队正欲上车,沈邺又突然冒出一句:“林抒在木楦那儿吗?” 说完,龚队驱车离开了。沈邺望了望东西两侧的诊室,他揉了眉。良久,他才慢慢进入大楼,他径直来到骨科室,方雎并没有在岗,听其他护士说她好像请假回家了。 而叶建临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愣愣地看着办公室里的骨架模型,没有什么动作,眼神空洞,像见不到底的深渊。 沈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叶建临的注意,沈邺也并不打算打扰他,默默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来到心理诊室。 沈邺轻扣诊室的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林抒。见到沈邺的一瞬间,林抒有些发愣,但沈邺的话打断了她的愣神。 “我能进去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抒将门又拉了一下。 诊室内被一块白布给遮挡了,不间断,可以听到木楦的声音,这白布是她要求的。也是她在警方监视下工作的最大让步。 沈邺缓缓开口:“进展如何,有什么可用的信息吗?” “还没,徐菲菲现在这个状态恐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林抒回答道不敢直视沈邺的目光。沈邺正欲说些什么,木楦从白布后走了出来,见状,沈邺便开口问道: “她说什么了吗?” 木楦摇摇头,无奈道:“她现在情绪还不稳定,只有等明天再试试了。” 沈邺望了望窗外黑透了的天,“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先去休息。” 木楦听言,向林抒和沈邺点头示意“徐菲菲交给你们了。” 沈邺送木楦离开。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毛毯,递给林抒,轻声道:“今天就在这里将就会儿吧,这个给你,别着凉了。” 林抒接过毛毯,心里阵阵暖意,说道:“谢谢。” 沈邺在诊室找了张椅子坐下,林抒走到白布前,轻轻掀开一角,回头对沈邺道:“徐菲菲睡着了。”接着抱着毛毯在沈邺对面的椅上坐下。 两人陷入了沉默,林抒又想到之前沈邺那句“她是我女朋友”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林抒知道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此刻气氛静谧,林抒甚至还能嗅到沈邺身上夹杂着烟草味的冷香,便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 沈邺察觉到了林抒的小动作,内心窃喜。转而想到明天的行动,带着犹豫地开口:“你……明天要小心。” 林抒听到沈邺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明天的计划,她是知道的,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面对一个杀人狂魔,之前的案发现场的血腥画面,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闪过,让林抒不禁皱了皱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改近来持续的好天气,却是大雨如注,豆大的雨点敲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窗外乌云压的很低,平添了一种沉闷压抑之感,让人昏昏欲睡。 医院依旧照常上班,叶建临和木楦早已来到了医院。 木楦要求一个只有她和徐菲菲的环境,这有利于徐菲菲稳定情绪,林抒只得走出了诊室。 门外长椅上的两位同事守了一夜,加上今天的低气压,早已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林抒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轻声道:“你们先回去,找两个人来换班,这里我先守着。” 两人均是一阵犹豫,但感受到那阵阵困意袭来,还是站起身来,发了信息给龚队。获得准许,才和林抒说了句“我们尽快”便匆匆离开了。 林抒在长椅上坐下,眼神飘忽,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熟悉背影,内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心理诊室不大,被木楦用淡黄色的窗帘包围,头顶亦亮一盏淡黄色的灯,照的整个房间都很暖,与屋外的大雨倾盆截然不同的氛围。 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落在窗台上,急促如鼓点,木楦并没有被它所打扰,坐在徐菲菲面前,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 “慢慢的闭上眼睛,想象你在一个明亮又温暖的房间,你最爱的人都在身边……” 徐菲菲听言闭上了眼睛,原本因为紧张和恐惧紧紧攥住的双手也慢慢放松下来,可是就当此时,耳边的雨声忽然变大,徐菲菲有些紧张。 而下一秒,木楦的声音戛然而止。 淡黄色的窗帘,夹杂着雨点从屋外吹入室内。 徐菲菲惊恐的睁开了双眼,眼前的白衣人让他不禁惊叫出声。 门外的林抒原本正出神的看雨,听到徐菲菲一声未尽的惊呼从屋内传来,急忙起身打开了诊室的门。 眼前的一幕让她怔了一秒,木楦和徐菲菲都昏倒在地上,已是不省人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的味道,站在徐菲菲身边的白衣人扔掉针管,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锃亮的大小类似15号的手术刀。 脸上,叶建临的脸上是一副诡异的笑容,他是真心的在笑,眼神之中没有摻杂任何别的情感,此刻的他像是一个拿着玩具的快乐的孩子。 林抒试图缓缓向他靠近,叶建临忽然抬手一个箭步冲到林抒面前企图挥刀插入林抒脖颈。 林抒伸出左手用力一挡,然后一个反手将叶建临原本拿刀的右手擒住。叶建临眼神开始变得凶狠,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改变,他企图挣脱。一边用右手掐住林抒的脖子,林抒颈间有丝丝鲜血渗出,染红了叶建临的手指,又一边挣脱右手,林抒虽然经过专业的格斗训练,但力量终究不敌叶建临。 幸好原本埋伏在窗外的两名警员越窗而入,三人一同制服了叶建临。 叶建临还欲挣扎,奈何戴了手铐动弹不得,他疯狂大笑失去了残存的理智,两名警员将他压制住,转向林抒说:“人,我们先带回去了,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林抒靠在墙壁上,衣领已鲜血给染红了,她拍了拍胸脯,大口的喘气。 第二十八章王雁的死 良久,木楦揉了揉她疼痛的头,从床上坐起来,边便见了对面的沈邺和林抒。 沈邺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林抒,他简单的给林抒包扎了伤口,轻声道:“回去之后不要碰水。” 沈邺眼中多了不少心疼。 林抒呆呆的看着沈邺的手,脸上泛起红晕。她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用蚊子声问道:“上次你说的我是……”林抒停了一下,“是真的吗?” 沈邺看林抒这副傻样子,无奈的勾了勾唇,“你觉得呢?” 说完,沈邺往诊室门口走出,见林抒还愣着,又是笑笑,“不走吗?” 没有回答,林抒匆匆起身,向门口走。经过沈邺身旁,她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沈邺的目光,一双温柔的眼睛,她从未见过的。 白布后的木楦分明从沈邺眼中读到了宠溺和甜蜜,她亦扬起了嘴角,真心祝福眼前的璧人。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他的那双目,比起沈邺,明亮百倍。 沈邺抬手摸了摸林抒的头发,轻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林抒早已沦陷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了。沈邺本想送林抒回家,只是叶建临那边还需要他来审问,于是匆匆离开。 审讯室内,叶建临沉默许久,他没有任何闪躲,只是直直的盯着龚队,嘴角洋溢着笑容。被他这么一盯,龚队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毕竟是多年的老刑警,龚队清了清嗓子,开始审问:“现在你可以交代了吧?” “交代什么?你们不都知道了吗?”叶建临笑意不减,依旧盯住龚队看。龚队示意沈邺开口 “你在看什么?” “你的骨架,很完美。” “骨架?”龚队立刻联想到了后备箱里那具洁白光滑的骨架,“那具骨架是你放的?” “是呀,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很喜欢吧。”叶建临低头笑出了声,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龚队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愤怒的盯住叶建临,冷声道:“所以,你是为了你这变态的爱好,杀了这么多人?” 叶建临眼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一派轻松的看着龚队,悠哉道:是,也不是。警官,可有兴趣听听。” 龚队强压怒气,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变态,“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别搞什么花样。” “呵呵……”叶建临又是一阵轻笑,抬眸扫过龚队的上身,眯了眯眼睛,眼底尽是觊觎之色。 “我哪能呢。警官,面对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一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龚队感到一阵恶心“你……” 话未毕,便被叶建临打断“从哪儿说起好呢?人太多,我都快记不清了……”叶建临微微合上双眼,沈邺几乎可以想象叶建临脑海中那些血腥画面带给他的快感在叶建临心中恣意。 “第一个,应该是元山吧……”叶建临又停住了眯着眼睛,随即脸上的笑意敛去,转而换上一副怨恨的表情,有些激动的开口:“这死老头,死老头!出了事,还将责任推卸给我,这种人也配以我师傅之名自居?简直恶心,哈哈,”叶建临又轻笑一声“不过……最后还不是被我杀了。” “其实他的骨架也还不错,就是我不小心划伤了,可惜……”此时叶建临的眼中尽是惋惜之情,神色也黯淡了不少。 “那器官呢?”龚队冷冷问道:“你想要骨架,没必要取走他所有器官吧。” “还不是华平安那小子。那小子可真有意思……”叶建临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即便继续道:“这小子的妈前阵子被元山医死了,扯着元山,破口大骂他心肝脾肺都是黑的,样子可真好看。至于我,倒是也想看看这死老头的心肝脾肺到底是不是黑的。”叶建临满脸嘲讽之色。 “张峰呢?” “自然是为了找个替罪羊。” “华森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杀他?”审问终于步入正轨。 “不是。还不是王雁那婆娘一边跟我好,一边勾搭别的男人。”叶建临眼中似乎升起一丝怒气,冷冷一笑。 “可是华平安才是她男朋友,你为什么要杀他的父亲?” “那天我跟踪王雁,她去见了那老头,谁知道他们俩什么关系,说不定也有一腿。”叶建临眼神开始变得凶狠,“不过那老头骨架不行。”语气里尽是鄙夷。 “所以你接着杀了王雁?” “王雁可不是我杀的,我可以把一切都给她,怎么会杀她?是方雎杀的,她看见我和王雁在一起,一怒之下就掐死她了。”说到这里,叶建临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邺挑眉,突然开口:“你确定方雎没有使用刀具,只是掐王雁?” “是!是她亲手掐死了王雁!”叶建临似乎感受到质疑,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沈邺并不在乎他情绪的变化,“然后你帮方雎‘处理’的尸体,因为你想要王雁的骨架是吗?” “是!”叶建临抬高音量,在空荡的审讯室里,一遍遍回响着这个“是”字。 沈邺轻笑,“王雁,是你杀的。”面对叶建临的疑惑皱眉,沈邺倒也没有打算卖关子。 叶建临正欲反驳,沈邺就接着说到:“王雁颈部没有淤青,只有轻微的难以发现的勒痕,如果死者因窒息而死,她的颈部因应明显的淤青,所以根据你和方雎的描述,方雎的确掐了王雁,但王雁并没有完全死亡,只是你们慌了,以为她死了,只是你迫切想要一副完美的骨架而忽略了确认死亡这一步。”沈邺故意停了一会“真正杀死王雁的,是你开膛破肚的那一刀。” “我?你胡说,怎么可能是我!”叶建临情绪更加激动,紧接着他低下头,双手掩面。眼泪从他的指缝中流露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不一会,他又甩掉了桌上的一杯水。他双手紧握,可以明显看出他手上冒出的青筋。 “你冷静一下。” 龚队走上前按住叶建临,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虽然谜团基本已经解开,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第二十九章钢笔 良久,叶建临才平静下来。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完全黯淡下去,脸上还留着丝丝泪痕,已全然不见之前的那副嚣张模样。 “那好,下面我们可以继续了吗?”龚队见叶建临情绪平复,重新开口。 “嗯。” “张峰,杜尚也都是你杀的喽?” “嗯。” “最后你杀了华平安和陈锐,取了他们的骨架,将陈锐的骨架放在我车的后备箱?” “嗯。”叶建林从始至终就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那么华平安的骨架呢?” 走出审讯室,龚队交代沈邺 “去叶建临诊室把华平安的骨架给取回来。对了,问问小舒做假证的人查的怎么样了。”龚队伸了伸懒腰,望着窗外,雨已经停了,倒是太阳上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翳,不能朗照。 叶建临被绳之以法,专案组的成员也都获得了两天的假期。 “这两天大家都别叫我,我准备睡个两天两夜。” “这可不行啊,明天晚上我女儿过生日你们都来我家热闹热闹。”龚队一把拦住嬉皮笑脸的拖着外套往外走的顺子。 “念儿今年十岁了吧?” “是啊,所以才说给她热闹热闹。” “念儿?”林抒向来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小姑娘。 “那我可得好好挑选一份礼物。” “那走吧,我们去挑礼物。”沈邺穿上外套,一把拉过林抒的手,轻轻扬唇。不顾林抒的惊愕就拉着人走了。 身后传来龚队和顺子,小舒起哄的声音。 “喔~” “千年冰山也会有融化的一天啊!” “这小子,谈起恋爱倒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林抒的手被紧紧握在沈邺的大手里不断的出汗。林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完全不敢看身旁的人。 “你很紧张?” “不,不……”沈邺突然发问,林抒有些措手不及,此时此刻林抒只能一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 她抬头看向沈邺,是那个熟悉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今天的沈邺眼角似是多了不少笑意。 林抒浅浅一笑,觉得抓着自己的手一紧。 “去这家看看?” 一家文具店,林抒点点头随沈邺进去了。 “念儿从小就是个小书呆子,喜欢读书,没事还总会练练字,你要挑礼物文具店和书店再好不过了。”沈邺随手拿起一支钢笔,眼中划过一道光,喃喃自语: “钢笔,钢笔……” “这支钢笔是很漂亮啊!”林抒接过沈邺手中的钢笔,却见沈邺仍愣在原地。 “怎么了?” 沈邺脑海中浮现出那支钢笔,那支在地下室桌上的钢笔,那支格格不入的笔似乎被他们忽略。 沈邺看着林抒,犹豫片刻扬唇道: “的确不错。念儿一定会喜欢。” 深夜,刑警队。 微弱的灯光懒懒的撒在一张清冷的脸上,沈邺手上还握着那只钢笔,那只从张峰家带回来的钢笔。这只钢笔,他们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上面只有张峰的指纹,但是他没有太注意,现在想来,却有几分奇怪。 沈邺的眼眸逐渐黯淡,漆黑的眸子透着几分冷意,他心中有疑惑,而且愈发强烈。 倏然,他的脑子中倒映出一个人影——张晓。在DC酒吧,张晓碰到过华平安,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恨意,而在玉幽阁那次,他分明就是愤怒的,这是为什么? 张晓对张峰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是爱,还是恨? 沈邺问过玉幽阁的老板,张晓只在玉幽阁干了几天,他们去玉幽阁的那天,张晓也同样被玉幽阁辞退了。他也问过Kevin,张晓确实有在酒吧打工,干了有一个多月了。 酒吧的工资不低,张晓何必还要去玉幽阁打工?缺钱吗?不,怕是另有原因。据他了解,张峰死前多多少少会给张晓母子寄钱,他应该不会差钱。 而且巧的是,华平安和陈锐失踪的当天,张晓正值当班,而他却请了假。 监控显示,华平安那天从警局走后,径直去了DC酒吧,出来时是被陈锐扶出来的,显然醉了,之后却不见了。 虽然叶建临承认是他杀了所有人,但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沈邺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这一切还只是他的推论,看来这个案子还要继续。 第二天。 “沈邺,你的意思是要重新立案侦查?”办公桌前,龚队十指交叠,看着面前的沈邺。 叶建临一案已然告破,局里给专案组的每一个人都记了功,而此时此刻,沈邺却提出了疑点。这无疑给龚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是,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沈邺盯着龚队的眼睛,坚定地点头。这是原则问题,案子还有疑点,就必须要查下去,这是对他人,对死者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唉……”龚队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并不是说他放不下那些荣誉,而是翻案必然会造成民众的恐慌。 龚队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后方才开口道:“沈邺啊,你的脾气我是了解的,就算不重新立案,估计调个头你就自己单枪匹马的去调查了,这事我会向局里反映。现在说说吧 ,你想从哪里查起?” 沈邺闻言神色一喜:“我想见见叶建临……”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了顺子的焦急的声音:“龚队,不好啦,叶建临在监狱里自杀了!” 沈邺身体猛的顿住,这无疑使他们失去了最大的线索。虽然叶建临之前对杀人供认不讳,但不排除是因为得知王雁死因后精神崩溃的原因。但此刻他自杀了!这无疑使他们失去了最大的线索。 “叶建临死了,这案子想要重新立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沈邺淡淡的答应了声,眉宇间尽是愁色,良久,他冷静下来,开口道:“既然叶建临死了,他这条线也只好作罢。之前的死者,几乎没有其他可疑之处,我们只能另找线索。” 第三十章不愿相信的猜想 “那你有什么思绪吗?”龚队眉头跟打了结死似的,神情也愈发严肃。 “华平安和陈锐的骨架已经被叶建临取了出来,而尸体剩下的部分应该被叶建临丢弃了,而从徐菲菲的表现看,她是看着华平安被杀的,或者说她与叶建临有过正面冲突,要不然叶建临之前不会这么决然的要杀她。” “但徐菲菲现在的就是精神状况并不是很好,应该也问不出什么。” 沈邺点了点头,“我想回案发现场看看。” “哪一个?”林抒对沈邺提出的疑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第一次办案的她不太明白叶建临已经承认一切,为什么沈邺还会有这样的猜想。 “每一个。” “那我和你一起去。” 地下室的潮湿和霉气依然没变,不过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血腥味淡了不少。 林抒不禁想到,人心的罪恶是否也会被时间掩埋。 沈邺伸手摸摸口袋,却没有掏出烟。只是站在不过二三十个平方的地下室中间转了一圈,案发现场的一事一物再次浮现在眼前。 茶几上的发霉食物,破损的灯泡……还有张峰被连捅十几刀的尸体。 对! 张峰的尸体虽然被捅了很多刀但是没有丢失器官,身边也并没有元山的器官,因为张峰是在元山死前两天被杀的。 沈邺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示意林抒退出地下室。 沈邺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之中,愣愣往前走。跟在他身后的林抒顺手关上地下室的门,正打算离开,一个转身之间脑海中闪出一个疑点: “当时门窗完好,应该是熟人作案才对。” 没错,器官,枣核,这些千奇百怪的线索迷惑了他们,使他们忽略了一些基本的线索。 “林抒,你去帮我暗中调查,张峰和叶建临有交情吗?” “还有好几个地方,你自己可以吗?” “嗯,你去吧。” 沈邺再次回想起那支钢笔,这些线索更加坚定了他心中那个不愿相信的猜想。 一直到晚上,林抒才和沈邺碰头。 “查清楚了,叶建临和张峰几乎没有交集。” “走吧,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华平安和陈锐出了酒吧,就脱离了监控的范围,想要找到事发现场,并不容易。” “还是去看看吧,应该不会离DC酒吧太远。” “好。” 10:00am,DC酒吧。 白天的酒吧不似夜晚那般热闹,一切都似回归了沉寂,酒吧内只是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似乎,夜晚才是狂欢的开始。 沈邺和林抒逐渐走到了华平安在监控画面消失的那一处。 华平安死的那晚下了雨,就算是尸体残留下血迹,也应该被冲刷掉了,至于尸体也被带走了,但是,当时这么混乱的局面,总会有所遗漏,他们也只好碰碰运气了。 前面只有一条路,想找些东西,应该不会很难,沈邺和林抒相视一眼,便开始搜寻线索。 沈邺环顾四周,这里的地形并不复杂,但就是一个监控死角,他托着下巴,回想着徐菲菲出现的位置。 林抒歪着脑袋,斜看了眼沈邺,喃喃自语,“不是要找线索吗?” 倏然,一束亮光从林抒眼前闪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阳光给反射了。林抒揉了揉眼睛,缓缓朝草丛方向走去。 她蹲下身体,戴上手套,从草丛里拾起一只耳钉,那是鱼骨模样的耳钉,上面似乎还被勾住了几根头发,而这耳钉……似乎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呢?林抒咬着下唇,眉头紧锁。 恰在这是,沈邺走了过来,俯身看到了林抒手上的鱼骨耳钉,表情微微一怔: “这个耳钉……是徐菲菲的。” 林抒闻言,神色一喜,立即联想到了他们在警局内见到徐菲菲时,她的耳朵上戴着的,似乎恰是这种样式的耳钉。顿时再次对沈邺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大感佩服。 沈邺亦是掏出一副手套戴上,小心的取出一个证物袋,从林抒手中接过耳钉连同其上的头发一起放入证物袋中。 忽然,沈邺的眼睛眯了眯,在他的映象中,徐菲菲有一头黑色的长卷发,而此时的证物袋中,除了两根长发,还有一根纤细的黑色短发和它们交缠在一起,发丝太细,不仔细辨别,难以发现。 而且,从发质来看,两者明显的区别。 林抒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发丝的区别,当下神色中透出一抹喜意,案件的突破点来了!这根头发,如果不是徐菲菲的,那会是谁的呢?是叶建临,还是他们此时此刻正在苦苦追寻的另一个凶手。 两人立即赶回了警局。 将发丝交给痕检部门进行化验,林抒将在案发现场的发现汇报给了龚队。 两人皆是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化验结果,如果头发不是叶建临的,那么就证明,本案的另一个凶手,要浮出水面了! 片刻后,痕迹检验科的同事送来了报告,龚队急忙拿过:“那两根长发,是徐菲菲的,而短发,不是叶建临的。” “不是叶建临的,那是谁的啊?”林抒焦急的等着沈邺的回答。 “是张晓的。” “张晓?”虽然之前沈邺已经和她说过自己的猜测,但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她不相信那么一个干净的大男孩会做出这样的事,就像一张白纸,被墨水给染黑了。 “假如张晓是叶建临的帮凶,张峰的死就可以解释了,张峰是张晓杀的,至于叶建临恐怕就是撞见了这一幕……”龚队的手指轻扣桌面,有节奏的拍打出声音。 “而且,张晓对张峰的感情也早已变质。” 从案件一开始,他们便没有将嫌疑指向过张晓,谁也不曾想过是这样的结果。空气中弥漫着惋惜之感,三人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龚队缓缓开口,“沈邺,你和林抒去把张晓带来吧!”即使不敢相信,但在公正面前,没有借口。 第三十一章结局 沈邺和林抒驱车前往张晓的学校,他们没有直接进学校将张晓带走,而是等待张晓放学,这也算是给他留一份颜面。 “张晓,和我们走一趟吧。” 张晓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沈邺和林抒,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苦笑,他没有反抗,径直坐上了车。 审讯室。 “张晓,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叶建临的帮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龚队坐在主位,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张晓垂下眼眸,他闭口不语,眼中漾着复杂的感情,让人看不懂。 “张峰是你杀的吗?” 而对面依旧是沉默。他若不想说出真相,谁也不能逼他开口。 “呵。”沈邺轻笑一声,“不想说吗?那,我替你说。” 沈邺的话并未让张晓动容,他依旧垂着眸子,不语。只是桌下,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袖,指尖有丝丝的泛白。 “七月十三日,你去见了你的父亲,也就是张峰,那天是你生日,而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礼物吧?”沈邺说着将一只钢笔扣在桌面上。 张晓抬眸瞥了一眼桌上的钢笔,冷笑了一声。 “然后,你们发生了争执,你……杀了他。张峰死了,全身上下被捅了四十七刀,张晓,你就这么恨你父亲吗?” 沈邺说道“父亲”两字,声音微颤,这话想是在问张晓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沈警官,办案可要讲证据,你说我杀了张峰,有证据吗?” 张晓直视沈邺,镇定自若,只是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睛里,此时此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呵,证据?”沈邺亦是冷笑,“据我所知,叶建临死前,你去监狱里“探望”过他吧?之后他就自杀了,这个最大的“证据”被毁了,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我确实见过叶建临,可那又怎么样呢?叶医生给我妈看过病,他……是个‘好医生’呢。”张晓眯了眯眼睛,似是回忆到了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 “所以,叶建临死了,你就觉得自己万无一失了吗?”龚队接过话头继续说。 “而接下死的元山,确实是叶建临杀的,他本就对元山怀恨在心,而目睹你杀了张峰,更坚定了他的杀心。” 龚队喝了口茶继续道:“叶建临以为你没有发现他,其实你不光发现了,还尾随叶建临准备灭口,七月十四号十五号你多次出现在思安医院就是证明。而发现他杀了元山以后,把柄在手,你们就合作了。因为……接下来华森的尸体,是在郊区被发现的,没有交通工具,你根本办不到。” “很精彩的推理,可我为什么要杀华森呢?毫无理由。” “你觉不觉得,华平安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你很像?” 终于,张晓的神色有了些许改变。或许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缓缓低头。 龚队示意沈邺继续。 “华平安是害张峰变成一个不合格的丈夫父亲的人。而华森是害华平安变成这样的人,不是吗?” 张晓的手指已经被掐的惨白。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你要复仇,叶建临痴迷骨架,于是你们合作杀死了这些人。”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在我听来不过是笑话。我妈有什么错,可张峰还是输完了整个家底,弃我们母子于不顾。我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养我。可老天爷又给了我们什么?我们现在还卧病在床!” 张晓情绪彻底崩溃,沈邺和龚队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如果不这样,恐怕这会成为张晓心里永远的结,这对他以后的改造是很不利的。 一个十七岁男孩子的泪水,竟然可以饱含如此多的心酸和无奈。生活待他的确不公,但这并不可以成为他犯罪的理由。 林抒在监视器前也是泪水盈眶,她惋惜,也痛恨。 “可是杀了他们,对你,对你母亲也是于事无补。”龚队也不似平常的威严,而是多了几分哀痛。 “他们只是得到了应得的报应。”张晓依然不愿伏法。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他们,你的未来要在监狱度过,你的母亲谁来照顾?”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发现,叶建临这只替罪羊已经做的很好了。”张晓转向沈邺,眼中没有恨,但充满着绝望。 沈邺掏出一封信,递给张晓。 张晓接过沈邺手中的信, 封面上赫然写着“张晓”两个字,他的心陡然一颤。他缓缓打开信封,熟悉的笔迹落入眼中。 “晓晓,曾经,不管你做什么,妈妈都会支持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更因为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知道,你爸爸的事让你很难过,很失望,但是,他是你的父亲,也是你唯一的依靠。是妈妈的这副身体拖累了你,妈妈也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我很心疼。我已经失去了你的父亲,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做错了事就要改正。我们做一个约定,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妈妈” 短短的几百个字,却是攻破了张晓的最后一道防线,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那封信,将头深深的埋入臂弯中,泣不成声。 人的感情很复杂,恨,能将人带入地狱,爱,可以包容一切。 天使和恶魔只在一念之间。犯罪的人并不一定是丑陋的,丑陋的那是心中无限滋长的黑暗...... 序章美食家 美食家最终成为美食,这也许是终极的吃人方式。 ——殳俏《人和食物是平等的》 周遭的环境很昏暗,隐约却能够听到有人低声的交谈,听声音,人显然并不少。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黑暗中的人声明显嘈杂了起来,人们显然开始不耐烦了。 恰在此时,一束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照亮了中央的舞台,周围的一切渐渐显出了轮廓,围绕舞台的是一圈看台,只有两层,大概有六七十个座位,此刻,正是座无虚席。 精致华丽的座椅上,坐着一个个穿着考究,带着半脸面具的人,或男或女,都显示出不凡的背景和显赫的家世。 此时此地,这些人却将他们良好的教养抛在了脑后,一个个显得急不可耐。更有甚者焦急地站了起来。而在这焦躁之中,却仿佛强行压制着丝丝兴奋,使这些衣着华贵的人看起来像是在暗夜中搜寻食物的狼。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到了舞台中央,他轻轻抬手向下压了压,周围的人群渐渐平静了下来,都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的男子。 男子一头亚麻色短发在聚光灯下熠熠闪光,他脸上带着一张黑色半脸面具,下巴的线条很柔和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 男子见人群安静下,勾了勾嘴角调整了下唇边的麦克风,开口道:“欢迎来到第十一届美食狂欢节,我是今天的主持人,预祝大家玩的开心。”男子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干净的味道,与周围环境相比,却又一丝违和,说完,便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圆台缓缓从地下升起,圆台上是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低垂着头的男人,**着上身,腰线精瘦,身上的腹肌显示出一种刚毅的力量感。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有人更是兴奋的吹了吹口哨。 与此同时,黑暗中九位白衣厨师,皆是男子,推出了九个操作台,台上分别放置了炸,煎,煮,蒸,炒,烤,凉拌,煲汤,调汁的工具。 台下的众人似乎已经跃跃欲试了,手中的竞拍牌不停地旋转。 那个一身正装的主持人露齿一笑,瞥了一眼十字架上的男子。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开始今天的第一轮竞拍!”主持人的语气里也有着难以压抑的欣喜和激动,“首先是一号位置,起拍价10万元人民币。” 一瞬间,红色的牌子被刷刷举起,人们面具下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渴望,鲜红的血肉出现在他们漆黑的双瞳之中。 主持人的语速立马飞快地报出了竞价,“7号20万,57号25万,24号30万,35号60万!” 这个翻倍的跨度显然令众人犹豫了一下,但很快,手上的牌子又不断起落,一号位置无疑惹人垂涎,“18号65万,19号70万,43号75万……” 场内沸腾的声音,油锅开启的声音,竞拍牌落在实木桌面上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男子一声响亮的落槌,一号位置的肚腩,被51号以100万的价格拍下。那名51号男子大笔一挥,在菜单上打了个勾,扔到了十字架旁,精准无误。 主持人立即捡起,大声报出了51号勾选的菜品名称“花飞花谢花满天”。 有懂行的立即在底下窃窃私语“这个51号是老手了,这‘花飞花谢花满天’是‘桃花祭’最繁琐的一道菜了。” 一语未罢,一号油炸锅前的白衣厨师拿了一个空盘,一把小叶柳刀。他走到十字架面前,神色从容,刀尖碰到了十字架上男子的腹部,轻轻划过,鲜血缓缓淌出。 男子的头有了摇晃的迹象,场内有人开始尖叫。 很快,厨师对着男子的腹部下手,此时,那男子彻底醒来,眼前一片血肉模糊,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腹部。 疼痛之感开始啃噬他的神智,他开始紧张的怒骂,台下众人却是喜形于色,欣喜异常。这对他们来说,不止是一顿珍馐,更是一场表演。 男子迅速完成这一动作,然后回到料理台上处理,片刻后,就听见油锅里发出的美妙的声音。 紧接着,厨师开始熬制酱汁,片刻之后,浓郁的香味便散发出来,引来了台下的阵阵赞赏。 厨师露出满意的微笑,同时,台下的每个人都露出了饥饿,贪婪的目光。 圆台上的男子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开绳索,但腹部的疼痛却让他不能动弹。渐渐的,他的脸上露出了求饶的神色,但这一切只是徒劳,他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人们的关注点不过是那道精美的菜品。 厨师眼神示意主持人,随即,主持人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从他的身后走出一个女子。 女子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轻叩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袭黑色的小礼裙凸显出她的身材,完美的曲线勾勒出她抚媚的身姿,她披着一头黑色的卷发,同样带着半脸的面具。 “现在请我们的侍者为51号竞拍者呈上‘花飞花谢花满天’,也希望我们51号竞拍者用餐愉快。”说完,侍者便端着那道精美的艺术品缓缓向台下走去。 随着侍者的走近,一路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近距离观看这道精美的菜品,完全失了平日的矜贵风度。 台上的血腥和食物的香味激起了他们平日隐藏在那张光鲜人皮之下的最原始的欲望。51号竞拍者更是激动,径自离开了席位,向着那侍者走去,引来了周围人一片艳羡的目光。 食物终于被端上了51号竞拍者身前的餐桌,在全场的瞩目中,51号竞拍者接过侍者递来的一双玉箸,轻轻夹起一瓣肉片放入嘴中,微仰着头,眯着眼睛,似乎颇有些陶醉的细细品味着。良久,方才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意犹未尽之色。仿佛词穷一般的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便提起玉箸继续品尝了起来,众人的目光皆被他摒弃在外。 台上的主持人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看来我们的51号先生对‘花飞花谢花满天’这道菜品相当满意,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的竞拍继续。” 经过刚才第一道菜的铺垫,场内的观众明显更加兴奋了起来,这次的“桃花祭”一开始便开了一道大菜,竞拍者的热情较以往明显更为高涨。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竞拍二号位置,今天的“食物”,二号位置,肌理分明,较一号位置,甚至口感还会犹有过之,想品尝的朋友可不能错过了。起拍价100万元人民币。” 二号位置在胸膛,今天的“食物”明显经常锻炼,胸膛上的肌肉质感十分紧实,确实为难得一见的好食材。 台下衣冠楚楚的众人,早已形象全无,除了51号仍沉浸在他的珍馐美味之中,其他人早已拍案大叫,蠢蠢欲动。 十字架上的男子闭着眼,他不敢低头,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腹腔,也不敢抬头,看四周那向自己投来的贪婪的目光。 竞拍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第一章解脱 百里之外的刑警队,犹是一如既往的忙碌,每个人都在处理自己手边的案子。沈邺接过小舒递来的尸检报告。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纸张,纸上的内容已了然于心,他将报告递还给小舒吩咐了几句,便起身走向外室。 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边。沈邺习惯性伸手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 烟戒了有大半年了,习惯却还没改,他哑然失笑,抬头看了看表,转而走向茶水间,洗手,烧水。 小水壶开始“嘟”“嘟”冒泡,沈邺拿出两个杯子,分别拣了少许乌龙茶和花茶,滚烫的开水舒展了一片片茶叶,绽开了一朵朵花蕾。花茶的清香和乌龙茶的微涩和扑鼻而来。 水汽氤氲之中,沈邺拿起另一个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怎么样?122的案子解决了?”龚队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向茶水间走来。 沈邺将乌龙茶递给他,“与嫌疑犯证词吻合,可以结案了。”目光随即投向了跟在龚队身后的林抒。 “来。”说着,沈邺在旁边腾出一个座位,林抒径直朝着沈邺的方向走去,坐下。 林抒看了眼氤氲着水汽的花茶,执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嗯,很香。” 望着林抒那满足的眼神,沈邺眸中尽是宠溺之意,他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去看过张晓的妈妈了?” “嗯,他妈妈的病情还是那样,对于张晓,有失望,也有惋惜,更多的是后悔吧!”说着,林抒低头看向了茶杯中悬浮着的花。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失望也是正常的。哦,对了,张晓怎么样了?” “狱长说他认错态度良好,他内心也有悔改之意,对于张峰的事,也会慢慢放下的。” “啧啧,”被掠在一旁的龚队有些不满,沈邺戏谑一笑,“怎么,不行啊?” “你小子……”龚队欲言又止,但终是转过身去,摆了摆手,“走了。” 此时,一脸羞涩的林抒猛的抬头,“龚队,你去哪?” “回家抱老婆去了。” “……”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相信在场的各位都已经品尝到了美味的美食,没有尝到的人也不要灰心,现在即将取出我们的最后一号位置,心头肉。” 话刚说完,台下便想起了阵阵的掌声,人们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主持人抬手向下压了压,场内安静下来,彼时又重新响起了男子的声音,“最后位置的心头肉,起拍价为300万人民币。” 台下猛然炸开了锅,竞拍者跃跃欲试,恰在此时,主持人抬手按上耳麦,脸上笑意更深,显然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各位,老板刚才传来消息,他为今天最后一道菜品的得主准备了一份惊喜,并指定菜品‘人面桃花相映红’。” 台下众多竞拍者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如果说“花飞花谢花满天”是“桃花祭”中最繁琐的一道菜,那么这道“人面桃花相映红”便是“桃花祭”中最惊艳的一道菜。 “人面桃花相映红”出自崔护《题都城南庄》,诗人年少之时出游,于烂漫桃花林间与娇俏少女邂逅,人比花娇,自此便是永生难忘,可见当时少女带给世人的惊艳之感。 而这道菜品,便是要追求这种惊艳之感,不光要惊艳味蕾,更是要带给人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关键便在“人面”二字。 老板作为美食狂欢节的举办者,准备的惊喜向来使人期待,据说上一届的美食狂欢节,老板为压轴菜品准备的惊喜竟是一个未足满月的婴儿。 据压轴菜品得主反映,这小婴儿的肉质娇嫩无比,入口即化,简直可以让人三天不知肉味。 如今,台下竞拍者一听到老板再次为压轴菜品准备了惊喜,顿时急不可耐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竞价。 随着竞拍牌不断起落,价格一路飙升,短短几秒便突破了200万,群情却依旧无比激动,此刻,金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串数字,什么都压不住他们内心那种疯狂的渴望。 又是一声落槌,十字架上的男子心脏最后一颤,上半身的肉质紧实的部位的肉几乎被割尽的他已经疼痛麻木了,他甚至为最后这声落槌感到欣喜不已,因为,他终于可以死了。 不出他所料,那6号案台前的白衣厨师拿刀站在他的身前,麻利的抬手,刀起刀落,心脏旁边那块被人们称之为心头肉的肌肉筋断血溅,肌理被一丝丝的划开,直到最后一刀,那男子方才气绝,脸上反倒漾着笑意。 台上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嫌弃那厨子动作过于利索。 厨师拿着白瓷盘上的心头肉,走到案台前用清水洗净,加了一些姜段,蒜蓉,同时又放入了一杯红酒,放置在一个密封的蒸锅之中,而后看着那锅,满意的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十字架再缓缓降下,一声尖利的女子的尖叫划入众人耳中。 “你们究竟是谁?放我出去!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这最后一句不禁引的在座众人哄堂大笑,女子从黑暗中被推出,灯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女子穿了一身纯白的婚纱,华丽非常,脸上未施粉黛却肤白如雪,面容皎好。她的手脚被束在铁板上,动弹不得,就连头也被固定住了。 但女子缓过神来,刚才看清周围是清一色的面具人,空气中溢着一股清香,可当她吮吸几口几口,却有了作呕之感。她的眼神那样的茫然,没有任何聚焦。 第二章人面桃花相映红 依旧是那个厨师,他走上前来,刚刚洗净的手抚上女子的脸庞。女子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很快,她感受到了耳边冰冷的器具划破她的皮肤,她没有多想,尖叫了一声,伤口的边缘撕裂开来。 厨师毫不顾忌那声尖叫,抬手之间,女子的额间,耳旁,下颚都有了几条血痕。 女子“很配合”的奋力嘶吼,给这个过程提供了不少便利。但是女子脸部的肉很紧实,这给厨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其间,他曾微微蹙眉,但很快一张完美的人脸铺在白盘上。 众人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张人脸,血腥的味道肆意在他们胸腔中横冲直撞。 主持人接下来的动作再次点燃了全场的气氛,他从侍者手中接过一面明晃晃的圆镜,在全场灯光的照射下恍若明星。他的想法不言而喻,面具下的一个个人开始屏息以待,等待那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那面镜子忽然放到了女子眼前,女子只觉一片红光照面,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她哪里还有什么面,眼前的一滩模糊血水就是她自己。 “不,不……”女子的响彻整个会场,她下意识的想抬手捂住自己那张“脸”,但只因双手被束缚,双手不断颤抖,脸上的血水不断往下滴,掉落在了她那洁白的婚纱上,盛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倏然,女子的尖叫声停止,身体不再颤抖,那一瞬间,女子瞪大了眼睛,眸中尽是惊恐之意。 她穿着婚纱,前一天,她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现在,她不过是面目全非的人,或者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主持人将圆镜递给侍者,随即摆了摆手,女人的尸体被人抬了下去,彼时,主持人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现在大家将欣赏到我们最后一道菜品。” 说完,主持人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台下的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6号案台的厨师身上。 厨师看了眼表,掐准时间,从蒸锅中取出了那块心头肉。在红酒的调配下,心头肉呈现出极好看的红色。 厨师将心头肉静置一旁,着手于那张人脸,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涂抹了一层透明的液体,将它放入蒸锅,仅有几分钟,便将其取出。 厨师手上的人脸更加的精致,并没有因为蒸而损坏它原本的形态,反而更显丰盈润泽。厨师满意一笑,将它放入一旁的圆盘中。 厨师重新拾起心头肉,用小刀在肉上进行雕刻,不过片刻,他就用小小的一把刀将这心头肉雕刻成一朵绽放的桃花。 这朵“桃花”被安放在人脸的旁边,两者交相呼应,正应了那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最后,厨师用汁液在一旁勾勒出一幅桃花图,显现了诗意,营造了一种唯美的氛围。 穿着短裙,踩着细高跟的侍者小姐再次登场,从厨师手中接过了洁白的瓷盘,她似乎是微微低头瞥了眼盘中那张精致的人面,脸上笑容依旧,眸中却几不可查的划过一瞬的愤怒。 不过沉浸在欲念中的众人又如何能够发现?他们眼中唯有那道精致的菜品而已。 侍者小姐迈着优雅的步调走入竞拍席,近距离观看到这道菜品的人纷纷唉声叹气,后悔当时没有咬咬牙拍下这道菜品,眸中是一片觊觎之色,这倒是显出了那花了300万拍下这道菜品的17号竞拍者淡定。 此刻,他依旧端坐在椅上,不过,那微颤的双手,眸中的饥渴以及像捕食的猎豹那样前倾的身体都显示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和疯狂的渴望。 在这群衣冠楚楚的竞拍者眼中,侍者手中精致瓷盘里盛着的,是一道菜品,又不仅仅是一道菜品。他们的皮囊之下蛰伏着一头凶戾的野兽,平日里在聚光灯下,在衣香鬓影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戴上一张假面。而如今,在这地下的黑暗世界,他们可以尽情的揭开自己的伪装,他们在享受,享受这种践踏法律道德的刺激,享受“食材”脸上惊恐的表情,他们为自己能够站在这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顶端而沾沾自喜。 侍者小姐将瓷盘轻轻置于17号竞拍者的桌前,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在侍者小姐声音甜美的解说之下,17号竞拍者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餐巾上那把银光灿灿的西餐刀,用叉子抵住,轻轻用餐刀一划,那人面就被切割下了一小块,17号竞拍者用叉子叉起那一小块人面,在盘子中的汤汁中蘸了蘸,缓缓送入口中。众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都提了起来,不自觉的张开了嘴。 人面一入口,那位17号竞拍者期许的目光瞬间光芒四射,欣愉从眼中迸发。他细细的品嚼,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特别触感。 与婴儿的肉质不同,人面的肉感更加紧实而富有嚼劲,齿贝之间除了有肉质的鲜美,汤汁的爽滑,还有一股女子特有的清香。 17号竞拍者抿了抿嘴唇,只觉清甜之气从食道弥散到全身,连头皮都觉得爽凛之极。 在众人羡艳的目光和吞口水的声音里,银叉又伸向了旁边的那朵桃花,一小片花瓣被轻轻切下。体验了人面的绝佳口感,17号竞拍者没有再犹豫,径直将花瓣送入口中,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又是另一番体验。 被红酒浸泡过的心头肉一入口便将吸收了的所有汁液溢出,红酒的醇香中夹杂了一丝血腥,但这一丝味道……却让味蕾一瞬间如炸开一般,肆意享受它带来的五味之感。 17号竞拍者便再也停不住嘴,转眼之间一盘珍馐被席卷而空,而一旁的众人,只能用力的吸取空气里的香味。最令他们欣喜的,不是葱蒜的酱汁浸泡下散发的异香,而是那一点点的血独有的苦腥。 第三章失踪 华灯初上,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夜晚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沈邺和林抒执手相伴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霓虹光彩不及对方眼睛里的温柔目光。 “我们现在去哪儿?”林抒歪头看了眼身侧温柔的人,有些不真实,但手被他这么牵着,却又十分安心。 “去民警队,见个朋友。” 两人就这么牵着,慢慢走着。 林抒掏出手机,点进了微博,正想编辑文字,却被微博热搜的文字给吸引住了,“午宴凶铃”,下面配有一段视频,只有仅仅几秒,她不由自主的点开视频,画面一片黑暗,时不时传来低语的声音,随即便发出了女子的惨叫声,“不,不…我的脸……” 听到这声音,林抒连忙退出了视频,她缓缓抬头,撞上了沈邺深邃的眼神,“看什么?” 林抒摇了摇头,重新将头低了下去,说道:“微博热搜,看着让人瘆得慌。”她滑动屏幕,不断的翻看着视频下面的评论。 ——这标题什么意思啊?午宴凶铃?可怕 ——最近是出了什么恐怖电影吗?我喜欢 ——什么鬼?蹭热度? ——博主是什么意思?有些好奇 …… 底下的评论千奇百怪,林抒不觉无奈一笑。 忽然,一只大手将林抒的手机夺了过去,随即,林抒就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进入了另一只口袋。 “快到了。”沈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是顿了顿,“走路看手机不好。” 听到这话,林抒讪讪的收回了刚刚伸出去抢手机的手,简单的答应了一句。 片刻,两人来到民警队,沈邺拉着林抒来到一个座位旁,轻叩桌面。对面的人意识到来人,抬眸瞬间尽是吃惊,过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好久不见。” “嗯。确实好久没见了。”沈邺不动声色的扫过那人,薄唇轻启,“这是赵毅成。” 林抒对着他,点了点头,而赵毅成更是狐疑的看着两人握紧的手,“这是?” “林抒,我女朋友。”沈邺微微抿唇,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林抒的眼中,她不觉哑然失笑。 赵毅成也是面露微笑,他刚想寒暄几句,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声音,“老大,有人报案,人口失踪。” 林抒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小警察领了一男一女走进来。小警察身上制服穿的板正,连最上面的扣子也一丝不苟的扣着。这正儿八经样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青涩,明显是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 此刻,小警察正连声劝慰着身后哭哭啼啼的女人,面对着一个哭的伤心欲绝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满目阴沉的中年男人,小警察显然招架不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毅成忙迎上去,安顿两人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转头对小警察吩咐道:“四眼儿,去倒两杯水来。”说着,略带抱歉的看了沈邺和林抒一眼,示意两人自便。沈邺、林抒相视一眼,在一旁那椅子上坐下。 这会儿功夫,“四眼儿”已经端着两杯水回来了。女人拿着水杯抿了口水,似乎微微平静了一些,男人却将那杯水放在桌上没有动。 赵毅成见此,开口问道:“两位要报人口失踪?” 还未及两人回答,“四眼儿”就抢答道:“是的呀,他们刚才说他们女儿失踪了。” 赵毅成瞪了他一眼,“别插话,做好记录,学着点儿。” “四眼儿”尴尬的搔了搔脑袋,低头做起了记录。 听到“女儿”两字,对面的中年妇女明显又激动了起来,眼泪颗颗往下掉,隔着桌子就扯住了赵毅成的衣袖,“警官…警官……你们一定要找到我们的女儿啊!” 赵毅成皱了皱眉,从女人手中解放出自己的衣袖,轻声安慰了几句,她身旁的男人也忙劝慰起来。 见她平复心情,又再次在椅子上坐下,赵毅成才继续道:“按规定,失踪超过24小时才予以立案,你们女儿什么时候不见的?” 对面的男人轻抚着女人的背,开口道:“我叫张浩昌,这是我妻子许曼,昨天是我们女儿唐欣的婚礼,可宾客齐至,我们也未见到她的身影,去找亲家一问,才知道在婚宴前,欣欣与她丈夫发生了争吵,就赌气跑了出去,至今我们都未有她的消息,而且她的手机也关机了。”张浩昌的声音很冷静,只是略带了几分担忧,说话也是条理清晰。 那个叫许曼的女人听到,却又激动了起来,“什么叫争吵啊!欣欣的伴娘都说她听见摔东西的声音了。我当时就不同意他俩的婚事,这陆家小子说不准有家暴倾向…呜呜,我可怜的欣欣……”女人说着说便又哭了起来。 赵毅成将桌上的餐巾纸递了过去,许曼泣不成声,没有伸手接,张浩昌从他手中接过纸,一边将许曼脸上的泪抹去,一边轻声安慰,眼神中充满关切。 待许曼的情绪渐渐平复,赵毅成开始了解详细情况,“请问发现唐欣失踪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许曼抽噎了几声,“大概…下午四点半,婚宴快开始的时候。” “她的丈夫是?” “陆南。”张浩昌抢先答了话,还补充道,“他们是大学同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陆南和唐欣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房间,并且你们进入时他们已经不在了,是吗?”赵毅成很快捋清了思路。只见对面两人齐齐点头。 “现在这个陆南是不是也联系不到了?” “是啊!不仅他,还有……”许曼又啜泣了两声,“他的什么亲戚朋友全都没影了!警官啊!定是这个陆南把我的女儿带走了!你们一定…一定要抓住他!”说罢,又倒在张浩昌怀里嚎啕大哭。 赵毅成见许曼精神状态实在不佳,继续询问也没有什么结果,便劝张浩昌把她先带回家,一面又吩咐“四眼儿”童浩去查陆南。 第四章暗恋 “四眼儿”是个新警察,干劲十足,噔噔跑去了电脑前,却到底是心性未定,新闻窗口里“午宴凶铃”的视频一弹出来,便顺手点了进去。 那声女子的惨叫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日光灯照的许曼脸色铁青,涣散的目光因这一声惨叫聚成一束光,她挣脱开张浩昌的双臂,疯了似的想冲到电脑前。 许曼被赵毅成一把拦下,而嘴里大嚷着“欣欣!我的欣欣……” 而此时,张浩昌方才划过一丝惊讶的眼中又恢复了平静。 一声声叫喊皆是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将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四眼儿”有些慌乱,忙上前劝道:“阿…阿姨,这是电影片段,不是唐欣。” 张浩昌倒是出奇的冷静,皱了皱眉,走上前来安抚了许曼好一阵才将她劝回了家。离开警局时,许曼嘴里还不时呢喃着,“那是我们的欣欣啊!老张你听见了吗?” 警局内,赵毅成径直给“四眼儿”一个爆栗,“刚才干嘛呢?让你查陆南,不是让你去看电影的。” 被白白挨了批,“四眼儿”有些委屈,却欲言又止,他重新回到电脑桌前,点开了一个新的页面。 沈邺和林抒在一旁看了这一整个过程,特别是在听到那一声惨叫之后,林抒的瞳孔瞬间扩大,不自觉的说出了“午宴凶铃”四个字。 一旁的沈邺皱了皱眉,回想到刚才许曼的反应,倏然,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彼时,赵毅成敛下情绪,缓缓向他们走过来,“哦,对了,你们俩来干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此话一出,赵毅成不觉翻了个白眼,心下想着,这家伙是故意来虐狗的。看了眼闲淡的沈邺,心中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奈何又不能发作,只能恨恨的咬咬牙,“你也看到了,我还有事。” “嗯,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说罢,沈邺执起林抒的双手,离开了警局,而林抒的表情过于严肃,刚走到门口,她便停下了脚步,“你等我一下。”说完,就挣开了沈邺的手。 沈邺望着林抒那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怎么会不知道林抒去干嘛了,只是,以赵毅成的脑子也是看出了端倪,林抒的话不过是多此一举。但…只要她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好了。 看到去而复返的林抒,赵毅成也是有些惊讶,“还有什么事吗?” 林抒也不拐弯抹角,开口道:“我觉得刚才张浩昌有些过于镇定了。” 此话一出,赵毅成不觉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林抒会特意跑回来和他说这些。 察觉到赵毅成脸上诧异的表情,林抒自觉有些尴尬,“那个…其实我也不太懂,就是想提点建议。”说完,林抒顿了顿,“你可以找木楦,或许她能帮到你。” 听林抒说到木楦,赵毅成的目光闪了闪。两人说起来还算得上半个校友。当年木楦主修犯罪心理学,赵毅成所在的警校有一位在犯罪心理学方面颇负盛名的教授,木楦曾来警校做过一年的交流学习。 当时,木楦可是被警校的男性同胞誉为冰山美人,明里暗里将她当做梦中情人的更是不在少数,而赵毅成,自是不可幸免。 都说暗恋最是难熬,赵毅成当年暗地里疯狂地给木楦写过情书,只是一份也未送出去过,都放在一个抽屉里,据说攒了满满一抽屉。 微微愣神间,想到那些陈年旧事,赵毅成的脸可疑的红了红,片刻后尴尬的笑笑,“哪能找木医生呢?我不过是个小片警,也就处理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小偷小摸,真是要用到木医生,恐怕还得将案子移交给你们刑警队。” 赵毅成说到这儿顿了顿,“不过最好别了,这样子事情就复杂了,刚那女的估计还真能哭晕过去。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根据市公安系统的统计,本市的人口失踪可是高了不少,出门在外,还是得小心些……” 说完,赵毅成便听见“四眼儿”喊了他一声,赶忙走了过去。 林抒见此不再多言,转身向沈邺的方向走去,两人并肩走出了警局。 “想问就问吧。”两人沉默着走了五分钟,沈邺才打破这平静,他也着实是受不了林抒眨着闪闪的双目,不住的偷偷看他,被握在自己手里的那只小手也没个安分。 “赵毅成…是你什么人啊?”得了沈邺的准许,林抒便毫不客气的开口了。 “算半个校友。”沈邺停了一停,侧头将目光投向林抒,“听你这问话,倒像是要吃醋。” 林抒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虽然已经和沈邺在一起大半年了,可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这不是重点。”林抒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那他和木楦?” “单相思。”沈邺简单的将两人的关系归为这三个字,同时却感到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以为他早把这心思埋了。” “连你都被骗了,那这位民警可是不简单啊。” 沈邺听着这话,有些别扭,却没有立即表露出来,而是回答道:“是不简单。如果他没有离开,恐怕你还要叫他一声‘师傅’。” 这话讲的风淡云清,而在林抒的脑中却是惊雷滚滚,“什么意思?他原来是刑警?” 沈邺似乎忆起了一些往事,眼神中映射出霓虹闪烁,晦暗不明的光划过。林抒这样,此心中猜出了大半,之前她有问过木楦离开刑警队的原因,沈邺的眼神也是这般,想来赵毅成的离开多半与木楦有关。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但林抒不曾觉得这时常发生在两人之间的静寂有什么尴尬,反倒觉得安心,看见他就很安心了。 林抒正沉浸在沈邺俊秀的侧颜之中,谁知沈邺忽然幽幽的开口:“赵毅成是不简单,可他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是……吃醋了?林抒内心有些小窃喜,但转念一想,手下败将? “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手下败将的?你们比什么呀?” “格斗。”这两个字一出口,听的林抒咳嗽了两声。 “不信?” “没,怎么会。”林抒尴尬的摆了摆手,对上了沈邺那双严肃的眼眸,四目相对,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微妙。 “你可以亲自试验下。” “不用了吧!”说完,林抒同样一脸严肃,拉着沈邺快步向前走去。 这样的小动作惹得沈邺勾起了唇角,刚才的不愉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第五章婴儿失踪案 漆黑的夜笼罩着大地,而民警局却是亮着一盏灯。 “四眼儿,陆南这边查的怎么样了?” “据资料显示,并没有陆南这个人,所以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监控呢?有什么发现?” “陆南在山风路的最后一个路口消失,而后拐进一个小巷子,便不见了踪影。”说罢,“四眼儿”童浩疲惫的托着下巴。 “哈……”童浩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最后还不忘拖了个尾音。 赵毅成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童浩,轻声说道:“你先去睡吧!唐欣也不是一下子能找出来的。” 童浩也没有拒绝,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赵毅成的身边说道:“那我先去休息了,就在一旁的沙发,有事叫我。” 赵毅成简单的答应了一句,他滑动着鼠标,观看近日全市失踪人口的名单,一时间有些感慨,随即,他将视线从电脑桌面移开,重重的揉了揉眉心,起身倒了杯水。 倏然,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两杯水,这是给许曼和张浩昌的。一杯基本没有碰过,应该是许曼的,而张浩昌的那杯却已喝了大半。 “张浩昌的行为过于镇定,而许曼的反应也确实人有些费解。”赵毅成回忆着刚才的场景,自言自语道。 赵毅成紧锁了眉头,端着的水却一直未喝,他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略微思索片刻,赵毅成又回到了电脑前坐下,翻出了浏览记录,再次点开了“四眼儿”之前好奇点进去的视频。 在视频缓冲的档口,赵毅成扫了一眼视频上方的标题,“嚯,‘午宴凶铃’?这名儿取的逼格真高……” 话音未落,画面便出现了,灯光很昏暗,只是似乎有些人影模糊的轮廓在镜头的移动中一闪而过,电脑声音开的很大,但也仅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具体内容却不能分辨,恐怕还得凭借刑警队的声音过滤设备才能把这些声音分离出来。 想到这儿,赵毅成不由苦涩的勾了勾唇角,可下一瞬,音响中传出女子尖锐的叫声就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差点儿将正略微走神的赵毅成吓了一跳。 “四眼儿”也被这尖叫声吵醒了,却是并未起身,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便又没了声响。赵毅成赶忙将声音调低了些。 “我的脸?什么意思?”赵毅成有些疑惑地喃喃道,“而且这标题取得倒是高逼格,可内容丝毫不符,看了半天也没见哪有‘宴’,真是什么玩意儿套上个花哨标题都能上热搜了……” 赵毅成伸手关闭了窗口,转而又点开了监控的页面。 窗外已有天光透进来,赵毅成瞥了一眼,用力挤了挤眼睛,复而将视线转回屏幕。 酒店大门口的监控,童浩之前翻了,并未有什么发现。故而赵毅成快速的调出了唐欣举行婚礼时酒店后门监控,按照许曼和张浩昌提供的时间,按下了快进。 这看监控,也是个技术活,画面清晰度还可以,但当天正举行婚礼,双方宾客往来很多,赵毅成看过唐欣的照片,他对人物识别有特殊的天赋,而且当年在警校的时候,这也是个必修课。 赵毅成有把握,只要唐欣有出现在监控中,他就有把握找出她,画面一帧帧闪过,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频。忽然,他伸手按下了暂停键,画面上定格着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 那是唐欣不假,即使画面并不是很清晰,赵毅成还是一眼就确定那个女子身份。 食指又敲了一下键盘,画面继续。 唐欣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拖着长长的婚纱裙摆坐了上去,赵毅成立即起身,双眼发光,他调出了沿路的监控,追踪那辆出租车,最后到了嘉园小区,唐欣下了车,飞快冲进小区。 赵毅成又仔细看了接下来一整天的小区门口路段的监控,唐欣没有出来。他又立即调出嘉园小区的平面图,眼神中开始有了一些疑虑和焦急。 平面图显示,小区并没有第二个出口! 难道唐欣一直待在这个小区里?那为什么许曼和张浩昌都没有提及这个小区呢?还有“陆南”,这个戴着假身份的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赵毅成隐隐觉得,这绝不是人口失踪这么简单。 赵毅成坐在办公椅上,将头靠在椅背,白泠泠的灯光直刺他的双目,他也不躲,而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记得半年前吧,一个泣不成声的年轻妈妈冲到警局,和许曼一样号啕。 那位母亲叫温晴,丈夫在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离世,产子半个月后,她才从妇保院带孩子回家,却不成想,孩子再也没回了家。她抱着孩子上了车,却鬼使神差独自一人下了车,等警方再调查时,那辆出租车已被废弃在郊区。 人口拐卖?赵毅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段“午宴凶铃”的视频似乎更加验证了他的直觉。许曼真的是因为情绪激动听错了吗?千百个疑问在他的心中缠绕交织。 一夜未眠,赵毅成红肿的眼睛,神色黯淡,他从椅子上站起,泡了杯咖啡。 他缓缓来到沙发前,叫醒了童浩,“太阳晒屁股了。”话里分明带着一丝丝的疲惫。 “四眼儿”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但只听赵毅成咳嗽一声,他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需要做什么?” 望着“四眼儿”那一脸严肃的表情,赵毅成不禁被他逗笑了,但不一会儿,赵毅成便回到了正题上,“把半年前婴儿失踪案件的资料给我拿一下。” “就是移交到刑警队的那个?”童浩对赵毅成的话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起身去档案室给他拿了资料。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不知道,但总觉得有些联系。”赵毅成从“四眼儿”手中接过资料。里面有几张照片——失踪婴儿的照片,还有…温晴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第六章可怕的猜测 赵毅成定睛在这辆出租车的照片上,它的喷漆和唐欣乘坐的出租车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家出租车公司。 半年前,赵毅成因婴儿失踪案调查过这家公司,公司规模很小,出租车数量也很少,两起失踪案的被害人,失踪前却都搭乘了该公司的车。难道仅仅是巧合? 赵毅成揉了揉眉心,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他有些不敢往下想,颇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脑袋,盯着那叠照片愣愣出神。 “四眼儿”拍了拍发呆的赵毅成,问道:“老大,有什么发现吗?” “只是猜测而已。你先去忙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待“四眼儿”离开,赵毅成又是愣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般的咬咬牙,掏出了手机。 良久,电话那头才接通,沈邺略微沙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沈邺,我是赵毅成。” “我知道…有事?” “是…但不知道从何开口。”赵毅成吞吞吐吐的话让沈邺有些无法适应。不知沉默了多久,赵毅成那头才重新响起了声音,“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吧?” “人口失踪?” “嗯,我觉得…恐怕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哦?是吗?怎么说?”电话那头的沈邺正在和林抒吃早餐,听到赵毅成的话,轻轻搁下筷子,起身揉了揉林抒的头发,便走到了阳台上。 “…大概半年之前,我们区分局接到了一个婴儿失踪的案子,具体情况是这样的……”赵毅成将之前的发现告诉了沈邺。 沈邺听完赵毅成的话,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这么说,你是觉得这两起案子有关联?” “是。”赵毅成顿了顿,“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两起案子都与那个公司的出租车有关,这未免太巧合了,而且……我相信我的直觉。” 说完,赵毅成苦涩的勾了勾唇角。直觉?自己的直觉真的可信吗?若是真的可信,那当年的事……赵毅成闭了闭眼睛,旋即又睁开了,眸子里闪烁着光芒,这一次,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关于赵毅成当年的事,沈邺自然是知道的。赵毅成当年可是刑警队的招牌,一连破了好多起大案,沈邺当年还和他搭档过,心里自然明白赵毅成在办案上的天赋。 只是…当年的事,显然对他打击不小,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犹犹豫豫,要知道,赵毅成当年可是出了名儿的敢想敢做。 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沈邺不由得为赵毅成感到可惜。 “你说的那件婴儿失踪的案子,你们分局移交到刑警队,是我一个同事接手的。” “是的。那会儿,那孩子的妈闹得很凶,而且,这案子已经超出了我们公安的能力范围,便移交到了你们刑警队,不过后来我听说,你们刑警队到头来连嫌疑人的蛛丝马迹都未找到,那个案子到现在都还未结。” 沈邺一时语塞,冷言道:“你是来找我帮忙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注意你的言辞。 “你同意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昨天有耐性在这儿坐那么久,肯定也发现了不对劲。” “我去过滤‘午宴凶铃’的音频,其他的,你自己搞定。”沈邺可没有耐性听赵毅成对于自己的分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好,我现在就出发去嘉园小区。” 赵毅成长抒了一口气,似乎案件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立即拎了衣服,拍了一下“四眼儿”的肩膀,“走,去嘉园小区。” 他一边走一边补充道:“再给唐欣父母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唐欣在嘉园小区有什么朋友。” 昨天,张浩昌和许曼都没有提起这个小区,赵毅成判断两人并不知道唐欣去了这里。 与此同时,沈邺也拎了风衣,林抒见状,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匆匆跟上他的脚步,一同出门。 赵毅成很快从嘉园小区的保安那里了解到唐欣的住处。 B栋,1103室。 敲门良久,一个睡眼惺忪,头发有些蓬乱的女子出来开了门。不是唐欣。 女子见到一身警官服的两人,显然有些惊讶,一下清醒过来,忙迎了两人进去。 “你好,我是童浩,平安区的民警,来调查唐欣失踪的案子。”“四眼儿”率先亮明身份。 赵毅成随后心不在焉的跟了一句,“我是赵毅成。”他的注意力被屋中凌乱的摆设吸引,在他的印象里,女生的房间,特别是像唐欣那样把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的女生的房间不会这样…乱。 赵毅成脑海中翻出许曼之前提供的照片,唐欣皆是妆容精致,衣着妥帖。在监控视频里,也分明可以看出,唐欣虽然情绪很失控,却还不忘理理长发。 “唐欣失踪了?”女人显然对他们的话有些吃惊。 “是的,监控最后一个画面,见到她进了这个小区。冒昧问一下,您是唐欣的什么人?” “我是宋倩,是唐欣的闺蜜。”听到童浩的问话,女人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想了解一下昨天的情况,请您如实回答。” “好的。”宋倩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大概,前天下午五点左右,我接到了唐欣的电话,她的语气好像挺生气的,她说不结婚了,要回来,我本想劝她一下,但她没听我的,直接就挂了电话。那时我只当她在说气话,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然失踪了。” “那既然是闺蜜,为什么你没有去参加她的婚礼呢?”一旁的赵毅成开口道。 “我昨天有些发烧感冒,所以就没有去参加。”宋倩的声音很轻,语气中还带了丝丝鼻音。 赵毅成扫视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药品,这验证了宋倩的回答。 “那昨天唐欣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啊,我昨天睡前都没见到她。我觉得她那通电话只是赌气,便没放在心上。” 赵毅成陷入了沉思,五点打的电话,六点消失在嘉园小区。而宋倩自始至终没有见到过她。 赵毅成和“四眼儿”之前去保安室查过监控,不巧的是,这小区表面看着高档,却是年久失修,大部分监控都是坏的。赵毅成他们也仅从小区对面路段看见唐欣进了这小区。 “那这房子呢?不是唐欣的?” “这房子是我们两一起合租的。” 第七章萧彻 赵毅成和童浩离开小区,一路上,他显得有些沉默,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老大,宋倩是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有,只是我还有些疑惑。” “老大,你说这唐欣到底跑去哪了?监控上可是显示她并未出小区啊。” 赵毅成皱着眉,抬手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他和“四眼儿”刚才在嘉园小区仔细搜索了一圈都未找到唐欣的踪迹。如果她不是插翅儿飞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四眼儿,刚才我们去保安室查监控,唐欣他们那单元一楼楼梯口的监控没坏吧?”赵毅成忽然开口问道。 “嗯…确实没坏,我们不是还亲眼见她上楼的吗?” “那就对了。”赵毅成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之前监控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帧一帧的闪过。 童浩被他唬的一愣,咽了口唾沫,却也知道此刻不能打断赵毅成的思索,明智的并未开口。 好半晌,赵毅成忽然一拍大腿,转头焦急的吩咐童浩:“快!快!掉头回去。” “四眼儿”又是一愣,反应倒还是灵敏,立刻调转了车头往回赶,很显然,赵毅成这是有所发现了。 两人在一次来到了保安室,这次倒是并未用他们出示什么警官证,小区保安很识趣的便给他们让了座,心里却是疑惑不解,这两个警察至于吗?这小区总共就这么几个监控有用,犯得着一遍遍看吗! 赵毅成却是未多说废话,拉开椅子在电脑桌前坐下,飞快的把时间调回了某个点。 “四眼儿”定睛一看,画面中一个戴着口罩,鸭舌帽的男人,正拖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慢慢下楼,看其动作,行李箱中的东西显然不轻。 之前他们看过这段监控,这个男人出现在镜头里也就不过短短几秒,毕竟这摄像头拍摄范围有限,因而,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 这会儿,这段被赵毅成单独拎了出来,“四眼儿”就算再傻也明白了,顿时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屏幕中男人的行李箱,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毅成。 赵毅成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表情沉重的冲他点了点头,嘴里无声的吐出一句,“唐欣。” 林抒跟着沈邺到了刑警队,一路沉默。 林抒是想开口询问,可见沈邺一副愁容,眉头微蹙,便不再多言。 直到快下车,沈邺才拉住她,缓缓开口道:“你也觉得,唐欣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陈述句,但沈邺明显在等待林抒的回复。 林抒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现在从微博里找到‘午宴凶铃’的视频,想办法让技术科的人过滤掉杂音。” 林抒显然是听出了沈邺话中所指,立即下车往技术部走。只是走到一半,林抒才反应过来,这还是民警局的案子,没办法走刑警队的程序。 “沈邺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的,那么他是想让我怎么办呢?”林抒自顾自的低头嘟囔着,双手不断的滑动手机屏幕找到了视频。 忽然,她冷不丁的撞上前面的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林抒连声道歉,没敢抬头,却不曾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林师姐,你也在刑警队?” 林抒猛的抬头,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伙子正冲她傻笑,“萧彻,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你今年应该……” “大三…刑警队有一个检验仪器是我改造的,出了点问题,所以喊我过来看看。” 虽然这个萧彻看着毫无大神气质,可他却是手握八项机器专利的警校在读生,虽然比林抒小三届,可林抒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有些自惭形愧。 然而这一刻,浮现在林抒脑子里的只有一个念头:有熟人,好办事。 在萧彻的带领下,林抒很顺利地就来到了技术科,她将“午宴凶铃”的视频交给萧彻,以及另外一段唐欣做主播时的视频,也一并递给了他。 “把这两段音频对比一下,看一下是否是同一个人。还有,把‘午宴凶铃’视频中的那些窃窃私语声过滤出来,放大,我要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OK”萧彻从林抒手中接过手机,点开了唐欣做主播的视频,不觉有些吃惊,“林师姐,这不是那个…唐欣主播吗!” “你认识她?” “她不就是那个网红吗!还挺漂亮的。”说完,萧彻转头来到电脑旁,“林师姐,你先在旁边等一下,等弄好了我会向你报告的。” 林抒冲他一笑,便直接坐在椅子上,思索着早上的事。 “林抒,这是唐欣做主播时的视频,你拿去对比一下。” “你怎么会有这……” “赵毅成给我的。这是四眼儿偶然发现的,唐欣是最近比较红的主播。” 听到这里,林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便对上了沈邺戏谑的目光,想至刚才的小动作,耳根渐渐爬上了红晕。 “师姐,林师姐…”萧彻的声音将林抒拉回现实,她回过神来,对上了萧彻明亮的眼眸,“有什么发现吗?” “嗯,根据数据对比,可以证明这两段音频属于同一个人。”萧彻顿了顿,然后点开另一段音频,“这是从那些窃窃私语中过滤出来的,但我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林抒盯着萧彻那一张严肃的脸,顿时有些紧张。 “你自己听听吧!” 林抒从萧彻手中接过耳机带上,由于用特殊技术放大了背景音,这些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她皱了皱眉,闭上眼睛。 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一些类似金属碰撞的声响,以及各种辨认不出的声音,全部混杂而来。紧接着,林抒便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虽然经音频处理有些失真,但林抒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内容:“啧啧,这17号有口福了。” 随之,另一个略微尖锐的声音响起:“嘿嘿,这姑娘长得倒是细皮嫩肉,这老……” 声音戛然而止,林抒却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八章吃醋 什么意思?“姑娘”指的是否是唐欣?“口福”是字面意思还是有深层含义?那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一大串疑问纷繁而至,林抒忽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正当林抒愣神间,下一段音频开始了播放,“不,不,我的脸……”声音尖锐冲击着林抒的耳膜,她猛的回过神,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抒眉头紧锁,冲萧彻扯出一个笑容,经萧彻同意,拷贝了这段音频,便打算离开。 萧彻拉住她,“对了,林师姐,刚还有件事忘说了,之前背景音里那两个男人的声音,我用设备分析过了,根据声音波动来看,其中一个人应该配带了变声设备,还有……” 说到这儿,萧彻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略微有些犹豫的开口:“师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尽力帮忙的。” 说完,萧彻冲林抒明媚一笑,那笑容,明媚的让林抒不由得恍了恍神。 恰在此时,林抒感到手臂一紧,接着便靠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林抒蓦然一惊,慌忙抬头,便对上了沈邺有些许幽深的眸子,当下脸一红,嗔怪的看了沈邺一眼,便站直身子。 她冲萧彻抱歉一笑,“今天的事谢谢你,这是我男朋友沈邺。” 说着又转向沈邺,“这是萧彻。” 沈邺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清冷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冲萧彻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萧彻却是笑道:“沈师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嘛,沈师兄也算半个警校人,在这警校风云榜上也是有名人物喔。”说着,他冲林抒狡黠一笑。 林抒也是乐了,她也是临德市警校毕业的,当年这临德市警大可没有什么风云榜,看来是这些师弟师妹们收集历届信息整理出来的。当下便好奇的问道:“他是为什么上榜的呀?” 萧彻嗤嗤一笑,瞥了沈邺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地冲林抒笑道:“师姐,看不出来吗?那自然是颜值呀,听说当年……” 还未等萧彻说完,沈邺便扯着林抒往外走。 萧彻也只能将后半句“…好多小姑娘追他的”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走回办公室,看到依旧显示在操作界面的电脑,耳畔好似又想起了唐欣的尖叫。瞬时,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眉心轻蹙。 林抒被沈邺拖到了车里,扔在副驾驶上,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怎么?打扰到你和小师弟叙旧了?”沈邺见她这一脸不快的样子,心中自然又添了几分堵。 “是你让我去找萧彻叙旧的。你从我手机里看到了他发的朋友圈,才让我去技术部,一切都是你沈队的神机妙算,不是吗?” 朋友圈这事也是萧彻提起,她才想起昨天刷朋友圈时,知道他今天会来刑警队的。而且,沈邺当时就在她旁边,那么,今天的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林抒自以为自己在怒视着沈邺,却不想,这目光在沈邺眼里看来多么像一个小女孩撒娇微嗔的模样。 林抒双瞳里的自己,光芒尽射,亦没有外人眼中的阴郁,只是一个普通的真实的沈邺。 沈邺邪邪的的勾了勾唇角,整个人向林抒一边倾斜,将人抵在车门上,“让你去,不是让你去叙旧,更不是讨论我。” 林抒暗暗恨自己,身为一名刑警,怎么一到沈邺面前就没法儿理性思考了呢? “那,你也不能不跟我商量啊,我是你的棋子吗?”林抒微微抬高了音量,装出一副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样子。 “好。没有下次了。”沈邺狠狠的揉了揉林抒的头发,方才收回手,坐回驾驶座上。 这次不过是因为沈邺本就是一个人做决定习惯了的,才忘了告知林抒,谁想到身旁的小东西竟是炸了毛,反应这么大。不过,她炸毛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想到这儿,沈邺情不自禁勾了勾唇。 “你笑什么?”林抒见状,自然以为沈邺是在笑自己。 “林抒,怪不得龚队一直不让你主审犯人。因为…你瞪人的样子实在一点不能镇的住别人。” “什么镇不住,不过是镇不住你罢了。” 听着这话,沈邺笑得愈发开心。 林抒见沈邺难得露出的笑颜,便默默把嘴边的“谁能收的了你这个妖孽”给吞了下去。 一进门,赵毅成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沈邺和林抒,“有什么发现吗?” 沈邺没有说话,只是点开了一段音频。 随即,便听到了人们清晰的低语声。 “啧啧,这17号有口福了……” “嘿嘿,这是姑娘长得倒是细皮嫩肉,这老……”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听见一旁的林抒说道:“可以证明‘午宴凶铃’中女人的尖叫声就是唐欣,这些私语声经过滤并放大后,内容很是奇怪。” “所以…这次的案件并不是简单的失踪案。”赵毅成陷入了沉思。 “我去查了半年前的婴儿失踪案件,当时因证据不足而迟迟没有解决。”沈邺顿了顿,后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次的案件我会报告上级移交刑警队,这次的事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赵毅成微微抿了一口茶。 他的话虽然说的轻松,但眸中的忧愁却是不减半分。 “这下子又该是你们的事了,我可以放松一下了。”说着,赵毅成从座位上站起,伸了伸懒腰,淡淡一笑,“这次谢谢你们了,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又要写报告。哎……” 赵毅成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沈邺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而这抹笑却正好落在了林抒眼中,她将视线徘徊在两人之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轻声嘀咕着:“笑啥啊,又要干活了,还笑。” 第十章完璧归赵 12:20,玉幽阁。 林抒面对着一桌精致的菜肴,埋头扒了几口饭,填了填肚子,随后却又开始心不在焉了起来。 林抒皱了皱眉头,她忽然又想到了那段音频中的声音,不由喃喃道:“…有口服了?口服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在吃饭?那么唐欣又是……” 这话落在了正淡定吃菜的沈邺的耳中。 沈邺顿时抬眸,无奈的看了眼林抒,这丫头,对工作总是“过分”的上心,随即便又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林抒的碗,“吃饭。” 林抒这才抬起头来,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入碗里,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沈邺,你说那段音频里的‘有口福’是什么意思啊?” “也许,他们也在吃饭吧……”沈邺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林抒碗里,“别多想了,吃菜。” 一夜未眠的赵毅成在沙发上坐着,暖暖的日光透进来,好似给整个人都镀了一层金边,沉稳而有规律的呼吸声表明他已进入梦乡之中。 “四眼儿”端了一盒盒饭进来,见赵毅成这幅样子,心中一惊。 从他到平安区民警局,他就是跟着赵毅成的,从来没有见赵毅成白天睡着过,赵毅成做什么都是“拼命三郎”型,帮着别的区找失踪老人,都是能不吃不睡连撑三天,今天却毫无征兆地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 他心中暗想着,老大平日里笑呵呵的,怎么睡觉反倒皱着个眉? 今天本就不是赵毅成当值,“四眼儿”上前拍醒他,想劝他回家睡。 谁知赵毅成一醒,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之感,才笑着接过“四眼儿”手里的饭盒。 “你小子,还算有点儿良心,知道给我带饭。” 不知怎么的,“四眼儿”如今再看赵毅成笑,心中总会涌上一股子酸涩,回想起沈邺说的“怀才不遇”四个字来。 “老大,你都这么累了,就先回去睡吧。” “不用。等刑警队来人了,我把案子交完就走。”赵毅成连连摆手,忙吞了嘴里的饭。 “恐怕你今儿不回去睡,得有一段时间没得睡了。”平安区警局的分局长从楼上走下来,春风满面地对赵毅成说。 “什么意思?”童浩倒是比赵毅成还激动。 “报告交上去了,刑警队说要你,带着案子的资料一块儿回去。”局长笑眯眯的拍了拍赵毅成的肩膀。 “小赵啊,你这块宝玉也该完璧归刑了。我这小名警局终究容不了你这大佛。”这局长说的话倒是真心。当年赵毅成调来时便没想过一直让他留在这儿当片警。 反倒是赵毅成,放下了手中的饭盒,沉默良久,毫无喜色。 思索良久,赵毅成在脑子里措了半天词,才缓缓开口:“局长,当年我调离,就是因为不合适,不能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大案就调回去,这……” “小赵,当年的事,你们刑警队大队长彭阳可是和我说过的,他让你来我这儿,不过是磨两年性子,从来没说肯把你这块宝拱手给我。” 黑夜里泛着冷峭的气息,赵毅成安静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看了眼床头的申请调回表,慢慢起身,走到窗前。 外面世界依旧热闹繁华,相视之下,而屋内却有些冷清。 “叮——”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赵毅成缓缓点开那条信息,只见熟悉的名字落入眼中。 “欢迎回来。” 赵毅成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视线转眼离开屏幕。幕上的亮光缓缓暗了下去,就如赵毅成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要回去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赵毅成拿起床头那张申请调回表,手里的份量不觉加重了几分。 次日,赵毅成早早就来到了民警局收拾东西,本想借着人少的时候离开,却不想,自己的离开会带来如此大的动静。 办公室内,副局长,局内的同事…还有“四眼儿”童浩都安静地等待着他,为他送行。特别是童浩,整个人丧气的垂着,像是没有了生气。 “干嘛哭丧个脸,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赵毅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大,你一定不要忘记我,以后若有需要,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的。” 望着“四眼儿”那坚定的眼眸,一时间,赵毅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情绪万千。 “好。” 两年了,是时候回到原来的位置了吧!赵毅成回头看去,有些惆怅,但多了一丝坚定。 半小时后,赵毅成驱车来到刑警队。 彼时,沈邺,林抒和龚队都在忙,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毅成的到来。 “怎么连个欢迎会都没有?”他的语气中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欣喜之情。 “老位置。” “哦!”对于沈邺平淡的语气,赵毅成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这个地方,他已来来回回走过无数遍,他凭着记忆中的映象,来到自己的桌前,轻轻抚摸着桌面,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情。 “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龚队将手搭在赵毅成的肩膀上,“怀念吗?” “有点儿。” “好了,回来之后可有的忙了。”龚队也并未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赵毅成的东西不多,刷刷几下便利索的将之摆放整齐。 而后,忽然手下一顿,他勾了勾唇角,却是有些意味不明——桌上的物件,一丝不差的,全都摆在了当年的位置上。 呵,原来不论自己嘴上如何说着不在乎,终归是骗不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这么想着,赵毅成倒释然了几分,既然骗不过,索性就不再骗了。 他不知道前路会如何,这次的调令只是调他回刑警队协助调查,却并未正式恢复他刑警的身份。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机会。 赵毅成闭了闭眼睛,他有多热爱这个职业啊?!这种热爱深入到了骨髓里,日渐成为他生命之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以至于在那件事之后,他甚至不敢对任何人泄露,哪怕是一点的心迹,却整夜整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打小时候起,赵毅成就为有一个当刑警的父亲为豪,立志要当一个最牛逼的刑警。 赵毅成有当刑警的天赋,他做刑警的父亲发自内心的高兴,可天有不测风云,他的父亲在他初二那年,在追捕一名犯罪时不幸殉职。 葬礼之上,赵毅成的母亲抱着遗像哭的痛不欲生,小小的赵毅成却是站在一旁,一声未吭。父亲告诉过他,要做刑警,可以流血,可以流汗,就是不能流泪。 从那时起,赵毅成便更加坚定了志向——他要做刑警,做最厉害的刑警,连带着父亲的那一份。 第十一章证物被毁 正在赵毅成愣神间,沈邺端了一杯茶走了过来,将杯子放在桌上,轻轻扣了扣桌面,赵毅成这才回过神来。 “说说吧,昨天下午都查到了些什么?”赵毅成和沈邺搭档过,自然了解沈邺的性子和办事效率,当下便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沈邺轻笑一声,当下也不再废话,开口道:“昨天,我们去查了顺风公司。” “出租车?查到了什么?” 两起案子都出现了顺风公司的出租车,确实是不得不查。 未及沈邺开口,一直关注着两人对话的林抒就插话道:“简直可以说什么都没查到,这顺风公司管理松懈的可怕,老员工做过登记,临时工却有很大一部分未经过登记,公司里的出租车也没有固定哪个人开哪辆车,这样搞都没有倒闭,真是奇了。” 赵毅成沉吟了片刻,和他预想差不多,当年婴儿失踪案的时候,这公司也是这种情况,想不到如今依旧没有改善。 “那众高公司呢?有去查过吗?” “那男子的确进入了众高公司,又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了,手里有那个行李箱。” 林抒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远处办公桌上的龚队忽然起身,挂掉了手中的电话。 沈邺和赵毅成也立即从椅子上起身,他们太熟悉了,这动作意味着他们有活要干了。 走到三人跟前,紧锁的眉头下,乌黑的眸子转了两圈,而后道:“小林,你跟我去局里汇报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况。” 随即,龚队将目光转向沈邺和赵毅成,扫过赵毅成时,眼中紧张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不少。 “余泽川的秘书打电话来,说余泽川已回到临德,可以调用车载摄像,你们俩跑一趟。” “好。” 沈邺将目光转向林抒,林抒则笑眯眯的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沈邺从容不迫,淡定自若的拿了龚队的车钥匙出门。 “嘿,你小子,都买车了还用我的车。”龚队冲着沈邺和赵毅成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喊着。 赵毅成在沈邺身旁早已笑弯了腰。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 临德的午后,阳光总是这样和煦而又温暖,金灿灿的光芒似乎可以吞噬掉人心中的一切罪恶。 一坐上车,赵毅成才正色问道:“查什么车载监控?你们昨天追踪的那个可疑的男子去了哪里?” “他进入众高,从地下停车场绕了一圈又走了出来,最后拐到一处老居民区,难以追踪。不过已经让人去摸排,但……” 沈邺猛打了一个方向,“他在地下停车场的一个监控盲区停留了近五分钟。” “所以,那个余泽川的车载摄像拍到了那个监控盲区,是吗?” “是,余泽川是众高的董事长,昨天去邻市出差,现在才回来。” “可以证明那个是陆南吗?” “很难。” “到了。”沈邺拔下了车钥匙。 沈邺和赵毅成在秘书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余泽川的办公室。 此时,余泽川正在处理文件,见到他们,他便起身迎了上来,“你好,警官,我是众高集团的董事长,余泽川。” 沈邺和赵毅成分别和他握了握手,互相打了个照面。 简单问候几句,沈邺便切入主题,“我想,您也知道我们此行来的目的。” “是的,具体情况我也听秘书说了,我们会尽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余泽川谈吐得体,言行举止都透着良好的修养。 “那我们可以看一下你车里的车载摄像吗?”一旁的赵毅成问道,其间还不忘瞥一眼余泽川的神色变化。 “可以,只是现在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能奉陪了。”说着,余泽川歉意的看向两人。 沈邺和赵毅成此行的目的就是拿到车载摄像,因此,两人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没事,您忙吧!” “那就让我的秘书带你们去取,我还有事,就先一步离开了。”说完,余泽川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示意秘书带两人去取车载摄像。 余泽川离开后,沈邺和赵毅成便跟着他的秘书一路来到地下停车场。 一路上都是监控,而唯独停车场的那片盲区,陆南在那呆了几分钟。赵毅成扶了扶额,他有些想不通。 倏然,他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赵毅成干笑几声,便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两人来到车前,见秘书按了按钥匙上的按钮,却发现驾驶座的车门并没有打开,便问道:“这就是你们董事长专用的车吗?” “是的。”秘书顿了顿,又重新开口,“虽然平常也不怎么用,但怎么会打不开了呢?” “看来是有人损坏了!”赵毅成脱口而出。 “没那么简单。”说着,沈邺凝眸看向了车内的车载摄像。 经过一番动作,两人取出车载摄像,带回了警局。 警局内,沈邺和赵毅成正欲查看里面的录像,却不想,这车载摄像被人毁坏了。 沈邺紧蹙着眉头,眸中多了几分焦虑。 一旁的赵毅成也是十分焦虑,“可以修好吗?” “送技术部看看。”沈邺无奈的扶了扶额。 两人来到了技术部,沈邺扫视一圈,没有看到萧彻。 对于这个差点儿揭了自己老底的牛逼师弟,沈邺倒是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此人年纪轻轻便获得了八项技术专利,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毅成将车载摄像交给了技术人员,轻声问道:“可以修复吗?” 戴着黑边方框眼镜,镜片堪比平底厚的技术人员,迎着灯光将车载摄像举到眼前的观察了片刻后,道:“这应该是人为破坏的,不过,可以取出里面的内存看看损坏之前拍到什么,给我一点时间……” 说着,他便跑到操作台前,用工具打开了摄像头,小心的取出了其内的零件。 沈邺和赵毅成明白,这活儿自己恐怕是插不上手,当下便在周围随意的寻了两把椅子坐下。 “沈邺,你觉得之前戴口罩的是陆南吗?”赵毅成并未看着沈邺,而是盯着前方一台不知用途的仪器问道。 “不能确定……”沈邺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继续道,“你指的是嘉园小区的那个?” 赵毅成皱了皱眉,却是瞬间明白了沈邺的意思,若如沈邺所言,那这其中恐怕真的另有玄机。 第十二章成功的伪装? “而且,刚才我们在地下停车场,一路走来都是监控,陆南又不是众高公司的员工,如何能得知哪里是监控盲区,这很不合理……” 沈邺冷冷一笑,道:“如此说来,这之中,恐怕有众高公司内部人员……”沈邺说着抬眸看向赵毅成。 赵毅成愣了一瞬,忽然一拍大腿,“张浩昌。” 在前期的调查中,赵毅成就调查到张浩昌曾是众高公司的保安,不过十多年前就辞职了,后来和许曼一起开了小吃店,以其为生。 沈邺没有做声,显然,他从资料里已经了解到了。 “看来我们还是得去找一次张浩昌。”赵毅成起身拍了拍那名技术人员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进行修复。自己则和沈邺驱车赶去了张浩昌和许曼的小吃店。 因为是饭点,小吃店里人格外多,两人不动声色地走进去,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张浩昌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没有看到许曼的身影。 不一会儿,张浩昌就拿了菜单上前,见到两人,眼中显出十分惊讶的神采。 “两位警官怎么来了?” “没什么,经过这里来吃个饭,没想到这是你的店。”赵毅成一本正经的装傻。 “那两位看看吃什么,我请两位。”张浩昌淡定自如的回答,看不出欣喜,也没有恐惧。 是相信了他的说辞?赵毅成不知道。 “两碗兰州拉面。”沈邺似乎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对话,果断的点了单。 “好,马上。”张浩昌记下,匆匆走向后厨。 看着他的背影,赵毅成小声嘀咕:“干嘛点这么快,还没问完呢!” “不能耽误人家做生意啊。”沈邺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的赵毅成打了个寒噤。 他弱弱地放低了声音,“可这一碗面我也吃不饱啊。” “一碗吃完再点一碗,等到店里没人了,就可以开始问了。” 半小时后,沈邺看着赵毅成生无可恋了,挑完了第三碗面里的最后一根面。没有理会他乞求的眼神,打了个响指。 “张老板,麻烦再来一碗。” 此话一出,赵毅成脸都绿了。 张浩昌也是惊讶万分,忙上前道:“两位真的是来吃面的嘛?” “刚才的面都被他吃了,现在我也有些饿了。”沈邺不动声色地看向赵毅成。 赵毅成接收到沈邺的眼神,欣喜若狂地开口道:“对呀,张老板的面太好吃了,也给他来一碗吧。” 张浩昌看了眼桌上的面碗,无奈的走进了厨房。 看着张浩昌的背影,赵毅成转头看向了沈邺,问道:“你会不会有点狠!四碗面了。” 沈邺的目光落在厨房内的张浩昌身上,良久,才幽幽飘出一句,“是他要请我们的。” 太腹黑了。赵毅成乖乖闭上了嘴,没再多说什么,反之,他起身瞥了眼低头玩手机的沈邺,“我出去一下。” “嗯。” 片刻,张浩昌端着一碗面来到沈邺面前,他看了眼沈邺对面的空位子,“赵警官呢?” “他出去了。”沈邺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了张浩昌,“张老板,生意很好。” “也就做点小本经营……” “张老板,来碗面。”邻桌的客人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张浩昌歉意的点了点头,沈邺也只好作罢,低头拿了筷子,吃起面来。 15分钟后,赵毅成从外面回来,店内的人大都已经走了。只剩下沈邺一人,而他的面只吃了一半多。 “你吃的也太慢了吧!” “是让你来拖时间的,又没让你吃的那么快。” 听到这话,赵毅成默默翻了个小白眼,回到座位上,“可以问了吗?” “嗯。”沈邺看了眼正在刷碗的张浩昌,眸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 赵毅成瞥了一眼转而又拿起手机的沈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家伙显然又把活儿扔给自己了。 当下,赵毅成也就不再犹豫,开口道:“张老板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了,怎么不见老板娘来帮忙?” “唉,许曼她病了,为了欣欣那孩子的事,她都着急坏了。”张浩昌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继续道:“我说,警官,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我们家欣欣啊?” 语气中却不见几分焦急,依旧平静。 赵毅成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问道:“张老板放心,我们警方已经在全力追查了,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倒是张老板,和唐欣平日里关系不错吧?” 张浩昌将一碟盘子从水池里捞出来,盘子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说呢,欣欣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我一直视若己出,对她自然是疼爱的紧,欣欣这丫头也挺乖巧懂事的,我们关系还算可以吧。” 张浩昌这话说的很有分寸,俨然是一个慈祥继父形象,可这与他语气中的冷静,显然很是违和。 “这么说来,唐欣的男友陆南,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听到“陆南”两个字,张浩昌的背影轻微的僵了僵。赵毅成眯了眯眼睛,敏锐的发现了张浩昌的异常。 沉默了片刻,张浩昌才继续开口道:“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之前欣欣带回家给我和她妈看过,当时我就不怎么同意他俩的事,结果如今那小子都不见人影了。警官,欣欣失踪是否与陆南有关?” “目前陆南失踪,同样下落不明,一切都很难下定论。不过,我们查到他最后一次现身,可能是在众高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他是众高的员工吗?” 赵毅成故意将调查进度透露给张浩昌,沈邺适时地抬头看了一眼。 张浩昌将一切收入眼底,镇定的开口:“那小子哪有什么正经工作,说是自己创业,我看他就是游手好闲。” 又是一阵盘子叮咚作响的声音。 “不过这个众高公司,我以前倒是在那儿干过保安。” 张浩昌背对着沈邺和赵毅成,瞧不清他的目光。 “哦?那为什么不干了呢?”赵毅成面对着张浩昌的背影,心里总觉隐隐有些不安。 “唉,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众高公司刚刚易主,原来是叫…邵氏来着,搞裁员。” 张浩昌谈起众高公司,竟格外的淡定自如,却又不像排练好的那么熟练。 “笃笃。”沈邺敲了两下木桌,而后起身径直往外走,“时间到了,该回队里了。” 赵毅成连忙也起了身,临走时没忘给张浩昌塞了一百块钱。 “说好的我请,两位……” 听着身后的余音,赵毅成侧头瞥了一眼,张浩昌的目光里,分明是有欣喜之色的,是为了这一百块钱,还是为了他成功的伪装? 第十三章陆南 “笃笃。”沈邺敲了两下木桌,而后起身径直往外走,“时间到了,该回队里了。” 赵毅成连忙也起了身,临走时没忘给张浩昌塞了一百块钱。 “说好的我请,两位……” 听着身后的余音,赵毅成侧头瞥了一眼,张浩昌的目光里,分明是有欣喜之色的,是为了这一百块钱,还是为了他成功的伪装? 空调的冷气扑到赵毅成脸上,他皱了皱眉,看向驾驶座上的沈邺。 沈邺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毫不理会冷气的吹拂。 赵毅成把原本想抱怨的话咽了下去。他知道的,沈邺都知道,所以他犯难的,沈邺也未必想得通。 这时候,沈邺本该吞云吐雾一番的,因为戒烟,躁郁的情绪似乎又多了几分。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脑海中浮现着一幕幕场景,却似乎无法继续抽丝剥茧下去。他们离真相似乎背道而驰。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午后这一番静寂。 赵毅成看完短信,挤了一个笑脸,“走吧,技术部出报告了。”但他总觉得车载摄像未必会有线索。 一进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听到开门声,便转头看了过来,“沈师兄。” “你怎么在这儿?” “谁啊?”见沈邺冰冷的语气,身后的赵毅成冒出头来。 见到赵毅成,萧彻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向两人走去,眸中尽是欣喜之色,“哇,今天竟能见到两位大神。” “是…萧彻?” “嗯嗯。”萧彻点了点头,随即将正题引了出来,“你们是来取车载摄像的吗?” “是,你修好的?” “不愧是手握八项机器专利的人啊!”赵毅成拍了拍萧彻的肩膀,“快给我们看看。” “好。” 随即三人来到电脑桌前,车载摄像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人的背影,前期他没有带口罩,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面容。 “陆南。”赵毅成之前有看过陆南的照片,此时他可以清楚地辨别出来。 视频的最后一帧,陆南将目光看向车载摄像,便不见了身影。 视频只有两三秒,但却可以清楚的看见视频中人的面容。 “只有这么几秒吗?”沈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不耐烦。 萧彻点了点头,开口道:“车载摄像内部芯片毁坏很严重,只能修复几秒的时间。”说着,萧彻低下头来,显得有些惭愧。 “看来是有人恶意破坏了。”赵毅成看了眼两人,“连萧彻都不能完全修复,可见 这个人不简单。” “确实。” 倏然,像是想到些什么,沈邺冷不丁的问道:“陆南学的是什么专业?” “计算机。” 盛州市在临德以北,毗邻临德,经济发展水平虽不及临德,却也还算繁华。 此刻,盛州近郊一家略显破败的旅馆房间之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正仰面躺在旅馆窄小的床上。 他身下的床单凌乱不堪,身上原本熨帖的风衣也被压出了纵横交错的褶皱,脚上的皮鞋沾满了灰尘,一只仍松散地挂在脚上,另一只却已然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踢到哪个角落去了。 男子抬起的手臂遮住了他的眉眼,双唇紧抿,下压的唇角带着一抹冷瑟的弧度,下巴上带着淡青色的胡渣,头发凌乱,显得分外狼狈。 忽然,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臂,从床上猛然起身,一步跨至窗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 窗外正对旅馆正门,此刻,那里停着两辆黑色的商务车,从车上走下来四五个清一色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男子身形一颤,猛地放下窗帘,转回身来,房中的镜子映照出他的脸庞,很年轻,很憔悴,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神采奕奕。 但如果此刻赵毅成在此处,怕是会大叫出声。没错,这男子,正是陆南。 陆南显得颇有些六神无主,眼中的惊恐之色宛如实质,但也就不过犹豫了几秒,陆南便飞快地弯下腰来,从床底扒拉出鞋子套上,转而飞快的拉开柜子,从中拖出了一个行李箱,便冲出了房门。 刚要下楼,陆南忽然愣了一下,转而退了回去,拉开楼梯口转角处的一扇小门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逼仄的杂物间,没有灯,平日用来摆放清洁工具。 陆南蜷缩在里面,手里抱着那只行李箱,有光从门上的缝隙中投射进来,映照出他苍白的脸。此时,他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陆南俯身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看见四五双穿着黑色西裤的腿从门外走过,顿时屏住了呼吸,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脚步声愈行愈远,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与此同时,陆南猛地推开杂物间的门,提起行李箱,便头也不回的冲下楼去。 盛州不似临德那般繁华,也不是下班时间,街道上没什么人。 陆南知道一旦他们出来,一眼就可以看见他,他慌张不已,四下望去,却又无处躲藏。 远处闪烁着警车的红蓝灯光。不停的闪烁,简直花了陆南的双眼。 一片圆圆点点组成的光影之间,陆南一下子被惊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掂了掂手上的行李箱,心中又是陡然一惊。 第十四章黑衣人 回想起从临德追到盛州的那五六个黑衣人,陆南定在原地不再动弹。 “噔噔——” 那几个黑衣人下楼时皮鞋踏的木板震响,陆南一下子疯了一样冲出去。 夜幕已垂,林抒和龚队才回到刑警队,看到茶几上已经热好的打包饭菜,龚队苦笑一声,拍了拍林抒的肩。 “小林啊!还是托你的福,我才有口热乎饭。” 沈邺没多在意龚队投来的调侃目光,直接引入正题,“局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林抒咽了一口饭,“不就是成立专案组,尽快解决,不要造成严重影响。” “你们呢?摄像查到什么了吗?”龚队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唉。”一直瘫在工作椅上一动不动的赵毅成忽然发声,“就截到几帧陆南的画面,其他的全被破坏了。被破坏的车锁也没有什么线索。” “如今陆南仍在追捕之中,尚未有定论。”沈邺补充说道。 “怎么会被破坏?是人为的?谁干的?” 林抒一听毫无进展,顿时放下饭碗,走上前想问个究竟。沈邺便牵起她的手,带她坐回沙发边,示意她吃饭。 林抒看着沈邺这副认真催她吃饭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好又捧起饭碗。 次日,临德市刑警队内,龚队正送走了盛州市的民警。 “谢谢你们的帮助。” “没事,徒手之劳而已,而且他也是自首的,但像是在被人追杀的样子。” 屋内,沈邺示意一旁的的小舒先带陆南去审讯室,然后转身拨打了一通电话。 彼时,赵毅成走进办公室内,手里还拿着一小沓资料,问道:“可以进行审讯了吗?” “等一下。”沈邺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本笔记本,然后径直向赵毅成方向走去,“你去监控室,陆南由林抒和龚队去审。” “那你呢?” “泡茶。” 还未等赵毅成反应过来,沈邺便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赵毅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监控室内,赵毅成通过屏幕看向了陆南,他显得有些紧张,双手不断摩擦着。 面对一个人的审讯室,陆南显然有些局促,他不断的看向门口,像是在等待人的到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良久,审讯室的门被林抒和龚队推开。与此同时,赵毅成也听见了监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赵毅成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便看见了沈邺以及身后的……木楦。 赵毅成“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木楦。” “嗯。”木楦显然也看见了他,她顿了顿,又重新开口道:“你回来了?” “嗯。只是暂时性的。” “看监控吧。”沈邺适时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审讯室内,龚队也开始进行询问。 “陆南,是吗?” 陆南的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也回过神来,“不是,我的真实名字是许智。” 对于他的回答,龚队没有表现太多的惊讶。 “听说,你是自首的。” “是的。”犹豫片刻,许智点了点头。 “好,”龚队顿了顿,换了个姿势,十指交叠置于桌面,犀利的眸光直视许智,“那么,唐欣在哪里?” 听到“唐欣”两字,许智明显愣住了,随即眼眸中浮现出一片疑惑的神色,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什…什么唐欣在哪?她不是在家吗?” “呵,”龚队冷笑一声,猛的一拍桌子,“许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既然要来自首,就要拿出诚意。” 许智身子狠狠颤了颤,显然,被龚队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眼中的茫然之色却依旧未减,他上身微微前倾,颇有几分焦急的开口。 “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唐欣在哪里啊,婚礼那天之后,我们可是一面也未见过了。”许智的声音不觉高了几分,颇有几分委屈的辩解道。 一旁的林抒皱了皱眉,从档案夹中抽出几张照片,指着照片开口道:“许智,这上边的是你吧?” 这照片正是之前赵毅成从嘉园小区保安处拿到的监控视频的截图。 许智望着林抒手中的照片,眯起了眼睛,努力辨认了片刻后,开口道:“警官,可不可以拿过来点,这灯太刺眼了,反光。”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大灯。 林抒撇了撇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照片递到许智手上。 许智低头,仔细看了看照片,颇有些疑惑的开口道:“这应该不是我吧,我并没有去过这个地方。”说着,指了指照片的背景。 可许智现在也有些蒙了,照片上的人,不论穿衣打扮,还是身形,都和自己太像了,而且照片中的那只行李箱不正是自己手上的这只吗? 以致他都有那么一瞬以为照片上的就是自己了。可是,他又可以确定自己并未去过照片上的地方。 “不是你?还应该不是你?”龚队又是冷笑一声,“那你又如何解释,现在那只在警局躺着的行李箱,为什么会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许智一阵讶然,低下了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这行李箱,包括里面的钱,都是张浩昌给我的…” 听到这里,龚队和林抒对视了一眼。 张浩昌?这个人虽然有疑点,但全程都没有出现在监控中,说是他给的钱,未免过于牵强。 “你是说,唐欣的继父张浩昌给了你钱?” 许智始终没有抬头,身体有些瑟瑟发抖。 “是。他知道我是个骗婚的,说只要我以最小的影响离开唐欣,他会给我钱。” “那他是如何把钱给你的?” “众高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给我的。” 讲到这里,许智才像回魂了一样,猛地抬头,头上已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呼吸也并不均匀。 “当时我还奇怪那个人为什么和我穿的一样,是他!”说着,许智又指了指被林抒扔在桌子上的照片。 “既然你见过这个人,那刚才为什么不说?”龚队咄咄紧逼。 许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两天发生太多事了,我…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是,警官,你听我说……” 审讯室里,许智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审讯显然无法继续。 第十五章心理学的判断 “我来吧。”木楦转身往茶水间走,端了两杯沈邺刚刚泡好的花茶,从容的往审讯室方向走。 赵毅成的目光一直瞥向她,见她两手都拿了杯子,忙跟上去,伸手帮她开了审讯室的门。 木楦朝赵毅成一颔首,耳后的碎发散落几缕,却没有什么表情,也故意避开了与他目光的交汇。 沈邺远远的看着,苦笑了一下,看来,林抒说的不假,赵毅成这辈子怕是都难以放下木楦。 “龚队,你歇一下吧。” 其实一见木楦在门外,龚队早已起身往外走,那里需要这句话。 木楦没有理会许智的胡言乱语,将手中的花茶放在桌上,示意林抒喝水。 热水的水汽蒸腾而上,在灯光惨白的审讯室里分外鲜明。 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尤其是木楦,许智只觉得整个人似乎像空气里弥漫的那一点点花香一般放松下来。 不只是因为木楦漂亮,而是因为木楦没有那种审讯时沉重的压迫感,这样的女子,与这个房间是格格不入的。 许智当然不会知道,木楦从他的表情转变里,已十有八九猜到他心中所想。朱唇轻启,时候差不多了。 “看你的样子,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说着,木楦将另一杯花茶递到他面前。 看着眼前的女人,许智只觉不再恐慌,他接过花茶,轻抿了一口,说道:“是啊,这几日四处奔波,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的,确实没睡好。” 说到这,许智眸中闪过一丝怨恨的光。 “怎么会?”木楦看向许智,眸中故作疑惑之意。 “你不知道,张浩昌他骗我,他给了我钱之后,派人追杀我。”许智双目通红,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 “你先别激动。”木楦一步上前,拍了拍许智的肩膀,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 良久,许智才慢慢平复心情。 木楦和林抒缓缓走出审讯室。 龚队正在检查许智的行李箱,箱内全部都是百元大钞,少说也有几十万。 “这小子,一个骗婚的,能得到那么多钱,这儿少说也有几十万。” “可是张浩昌哪里那么多钱,他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还有那个蒙面人,身形显然不是张浩昌,却也很了解停车场的地形。”林抒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确实。”龚队也意识到了这钱的来源有些奇怪。 “那这就要问问张浩昌了…”龚队顿了顿,开口道:“众高那边还要再查。让赵毅成去把张浩昌给请过来。” 龚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行李箱,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点头。 15分钟后,赵毅成驱车来到张浩昌的店里,却发现店门上挂着“今日休息”的牌子。 按照先前的印象,赵毅成一路来到张浩昌的家,他按了按门铃。 良久,才听到了里面轻微动静。 “咯吱,”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张浩昌,他满脸疲惫之色,像是一夜未睡。 见到赵毅成,他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赵警官,是有什么事吗?” “哦,陆南被抓到了,现在请你和我们去趟警队。” “是吗?”听到赵毅成的话,张浩昌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其他隐了下来,随即说道:“那等我下,我收拾下自己,再和你回去。” 赵毅成望向了屋内,却不见许曼的身影,他不禁发问到:“你妻子呢?” 张浩昌背对着他,说道:“还在床上休息呢!” “哦,看你一脸疲惫,是没睡好吗?”赵毅成看向了张浩昌。 说话间,张浩昌已收拾好了,他回过头来,说道:“警官,我们走吧!”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许沉闷,赵毅成未开口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用余光扫视后视镜。 后座,张浩昌紧皱着眉,微微低着头,赵毅成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却看到了张浩昌颇有些烦躁的时不时伸手松松领口。 赵毅成勾了勾嘴角和木楦相处了这么久。这点微动作赵毅成还是看得懂的——张浩昌此刻很紧张,那么他紧张什么呢?显而易见。 赵毅成笑着开口道:“张老板很热吗?今天温度确实有点儿高……”说着,伸手按下了张浩昌一边的车窗。 张浩昌见此顿时尴尬地放下了手,咳嗽了几声。 赵毅成又是继续开口道:“张老板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唐欣啊。” 先前张浩昌一度怀疑陆南绑架了唐欣,如今得知陆南被抓,第一反应竟不是询问唐欣情况,如果不是张浩昌太沉得住气,那么就说明张浩昌与唐欣失踪必有关联。 赵毅成隐约的感觉到,张浩昌会是这失踪案的第一个突破口。 听到这话,张浩昌明显愣了愣,倏地抬起了头,眸色一阵震颤,片刻后方才道:“呃…我这自然是相信你们警方的办事能力,怎么样?欣欣找到了吗?” 语气里有几分焦急,听在赵毅成耳朵里,却有一分故作的意味。 “抱歉,我们并没有找到唐欣,不过陆南……”赵毅成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这倒是为我们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赵毅成这话说的别有深意。 后视镜中,张浩昌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便低下了头,显然,赵毅成的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而这,也正是出警局前龚队交给他的任务。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怀着恐惧心理,特别是当这未知有关自己,而有些时候,人越慌,越容易露出马脚。 初夏的微风吹拂着张浩昌的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似乎格外明显。涔涔的汗不停地从脸颊滑到颈间,张浩昌的双手时而交错时而擦拭颈间的汗,没有一刻停歇。 不知为何,赵毅成总觉得今天的张浩昌格外慌张,眼神之中更多了几分痛苦的神色,是知道自己暴露了?还是因为别的?赵毅成无从得知。 习惯性的,应该只是习惯吧!赵毅成在红灯前停下车,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三年前,这里并不是空的,每次抓人,木楦都习惯跟着。 “我见的犯罪嫌疑人还不够多,所以要从每个细节开始观察。” 当年的他,怀着自己那份至今没有启齿的心思假装漫不经心地转头。而现在,他不必假装,不必怕被发现,因为这里已经空了。 从那个错误的判断开始,他们就应该成为彼此心里被尘封的那部分。 这是她说的,她离开刑警队时对他说的,基于心理学的判断。 第十六章过分的坦白 眼前红灯跳跃闪烁,转换成了绿色,赵毅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踩下油门。 刑警队的灯似乎就没几天是黑的。安顿好许智已经是傍晚,送来的盒饭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茶几上,没有人动。 林抒和木楦在办公桌前回看审讯许智的视频分析许智的证词,沈邺在一旁端了一杯咖啡,时而倾听两人谈话,时而远眺沉思。 龚队则坐在电脑前,详细了解婴儿失踪案的资料。听到赵毅成停车的声音,才抬起头示意林抒和沈邺去把人带进来。 木楦跟在两人身后,双臂环抱于胸,静静打量走下车的张浩昌。 为什么把我带到审讯室,我是被害者家属,要了解情况,也不该带我来审讯室,张浩昌看到正亮泛着白光的审讯室,意料之中地开始反抗。 “证人询问都在这里,进去吧。”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林抒没有直说,语气淡淡。 审讯室内,张浩昌四处张望,眸中尽是慌张之色,龚队轻笑一声,便开始了询问,“路南…哦,不,许智已经全部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我…我……”张浩昌有些手足无措,而监控室内,木楦勾起了嘴角,说道:“离真相不远了。” 半个小时后,龚队和林抒从审讯室内走了出来,脸上没有笑意,反倒有一丝忧愁。 龚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沈邺,说道:“虽然张浩昌已经交代了所有事情,但现在我们还是不能找到唐欣。” “不过,顺风公司也是另一条线索。”龚队又从新开口道:“这是两个案中唯一有关联的东西,现在张浩昌又提到它,疑点很大。” 夜已黑了许久 ,木楦抬眼看了眼表,说道:“龚队,今天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 “哦。”比起赵毅成刚从监控室内出来,沈邺看到了他,抬眸一笑,轻声说道:“让赵毅成送你回去吧!” 听到沈邺叫自己的名字,赵毅成瞬间抬头,一瞬间撞上了木楦的目光。四目在空中相对,燃起了微妙的气氛。 “不用了!”说完木楦就径直向门口走去。 见状,赵毅成跟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门,说道:“你今天没开车,我送你回去吧!”赵毅成满脸真诚。 木楦不禁苦笑了一下,说道:“好吧!”听到回答,赵毅成忙将手中的资料扔给了一旁的沈邺。 两人走后,林抒凑到沈邺身旁,轻声问道:“你刚刚什么意思啊?” 沈邺轻轻将手搭在林抒肩上,露出了因为不明的笑容,“你猜?” “龚队,我们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沈邺朝着不远处的龚队喊了一声,他拉起林抒的手离开了警队,两人依偎在一起,不禁闪瞎了龚队的眼。 车厢内,透着微妙的气氛,良久,赵毅成才开口道:“最近过的好吗?” “嗯。”木楦只回了一个字,不咸不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月色很好,木楦一直盯着窗外,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尴尬。 十几分钟后,赵毅成将木楦送到了小区,临下车前,赵毅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木楦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抬腿下了车,正欲关上车门,她犹豫了一下,却是终究没有开口。 警局内,龚队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许智和张浩昌的口供,许智这家伙应该纯粹是个骗婚的,只不过这次也许运气太背,虽然骗到了钱,却是惹得一身骚,而那一箱子钱自然被当做非法得利处理了。不过看这情况也就判个一年两年,总归希望这次的事情能给他长个记性吧。 话说这家伙倒有个毫不知情的女友,倒是瞒得严实,龚队不禁摇头轻笑,不过总算牵出来张浩昌这条线,倒也还算有点儿用。 龚队转头又拿起了张浩昌的口供,林抒记录的很详细,龚队一张一张的翻阅,眉头忽然越皱越深,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龚队心头。 龚队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刚仰头喝了一口,忽然猛地将水杯掼在桌上,水花飞溅而出,龚队却视若无睹,低声喃喃道:“不对…不对,太轻易了,张浩昌坦白的太轻易了……” 确实,张浩昌太坦白了,甚至未等到他们用上任何激将,张浩昌就一股脑儿得坦白了如何利用陆南激唐欣出走,如何将唐欣交给他的上线。甚至就这么交代了他所参与的非法勾当。 “张浩昌一定隐瞒了什么,而且他所隐瞒的事绝对要比贩卖人口更使他害怕……”龚队的脑海中闪过张浩昌慌慌张张的神色。 “据张浩昌所言,他和他的的上线只是通过电话联络,并不知其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应该是顺风公司的……难道,他其实知道他上线的身份?或许该去找许曼了解下张浩昌平日的情况……” 说到许曼,龚队的眉又皱了起来,审讯室中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在龚队脑海中划过,他记得当时问张浩昌,“你将唐欣交出去,就不怕许曼伤心?”当时张浩昌的情绪明显相当激动。 龚队端起水杯,喝光了杯内残留的水。赵毅成这小子和他念叨过一句:“这两次都没见过许曼,听说是病了。”难道是许曼出了什么事? 木楦高跟鞋的声音在楼梯上作响,时间已晚,楼道里只有她一个人,漆黑一片。木楦心里隐隐不安着,她总觉得张浩昌在招供时的那副表情很奇怪。 审讯室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一帧帧如慢动作一般回放——张浩昌沧桑阅尽的脸庞,有些发干的唇瓣不停的上下拨动。 “噔”随着这一声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响起,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亮了起来,昏暗的微光照在地面上,木楦忽然间明白了一切,立即拿起手机。 手指轻轻划过那个名字时,木楦有所犹豫,目光微闪,还是点了下去,继而转身下楼。 第十七章化不开的黑暗 “木楦?”赵毅成接到木楦的电话自然十分疑惑,心中也是隐隐有所觉察。 “是我,张浩昌没交代完,我怀疑许曼出事了。”赵毅成从手机里听到木楦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以及她的怀疑,心下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死打方向盘转了个大弯。 “我现在过来……你慢一点。” 赵毅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无条件的相信了木楦,或许木楦说的对,他们应该在彼此心中被尘封的。 不过两三分钟,赵毅成就回到了木楦家楼下,木楦已等在路旁,见到赵毅成停车就立即打开车门上去。 “去哪儿?张浩昌家?”赵毅成待木楦坐定立即开口。 “你有许曼电话吗?”木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有。”赵毅成掏出手机递给木楦,自己则启动汽车往张浩昌家开。 虽然木楦未答,但赵毅成只瞟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警队学的那些心理学多半都用在了木楦身上。赵毅成苦笑一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机械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木楦冷静的眉眼之中显出一丝焦虑,她又拨通了龚队的电话。 “喂。”龚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同时又带着一丝焦急的意味。 “龚队,我觉得张浩昌……” “你也发现了。”龚队打断了木楦直接说道:“我已经在去许曼家路上了,你们也快过来。”说完龚队就挂断了电话。 片刻后,龚队,赵毅成和木楦先后到了张浩昌家,龚队扣了扣门,良久,都没有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和赵毅成对视一眼,龚队果断地退后了一步,正当赵毅成以为龚队要踹门时,龚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别针,插进锁孔里捣鼓了几下,门就开了。 “龚队,您老啥时候会做这些事了呀?” 龚队回头便对上了赵毅成故作惊奇的目光,干咳了几下,尴尬道:“这不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必备的技能嘛。” 屋内一片漆黑,龚队摸索着打开了灯,屋内亮了起来。 三人环顾四周,屋里很乱,脏衣服被随意的丢在沙发上,茶几上挤着方便面桶和快餐盒,垃圾桶里的垃圾满溢而出。 “这么乱,看来很久没收拾了。”龚队哼了一声,又来到主卧室前。 龚队敲了敲门,依旧毫无动静。龚队示意木楦开门。 “咔嗒。”一声,门开了,卧室内一览无余,并未发现许曼的身影。 “不在?”龚队皱眉,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张浩昌说许曼卧床休息,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三人匆匆离开了张浩昌家,回到了警局。 “小赵,准备再审张浩昌。”龚队边走进警局边转头吩咐赵毅成,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沈邺的电话。 此时,沈邺和林抒正窝在沈邺家宽大的沙发上看电视,沈邺一身浅色的居家服,褪去了白日冷酷的锐气。一旁的林抒也穿着同款的居家服,一脸安适的靠在沈邺怀里,不时被电视中的情节逗得咯咯直笑。暖色的灯光映照出沈邺眸中的温柔,气氛如隔世般安好。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温馨,沈邺皱了皱眉,接起一旁的电话。 听到龚队的话,沈邺眸中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即对上林抒望向他的,那双带着疑问的眸子,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林抒的长发,轻声道:“走吧,换衣服回警局,今晚恐怕又有的忙活了。” 林抒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看着沈邺,“怎么了,是又有什么情况了吗?” “嗯,许曼恐怕出事了。”沈邺说着便走进了卧室。 审讯室内,惨白的灯光映照下,短短几个小时,张浩昌就仿佛又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仿若刀刻,嘴唇缺水干裂。此时他正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灯光在他身侧打下一道阴影,那是浓重的,仿佛化不开的黑暗。 林抒看着眼前的男人,皱了皱眉,这男人,完全失去了初见他时的冷静风度,此刻的他,惶惶如同惊弓之鸟。 龚队抬眸瞥了张浩昌一眼,开门见山道:“张浩昌,许曼在哪?” “许曼…许曼……”张浩昌仿若无意识的低声喃喃,忽然,他猛得抬起了头,一对充斥着血丝的眼珠仿佛要瞪出眼眶,随即,张浩昌像经受不住似的,奔溃的用双手遮住了脸:“许曼…许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张浩昌的情感防线彻底决堤,接下来也不必审,只需要静静的等他平静下来,一切自然大白。是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可是就在十分钟后,张浩昌仍旧抽噎不止,木楦眉心一拧,转身对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说:“我要进去。” 赵毅成自然疑惑,沈邺则是不动声色,淡淡说了三个字“再等等”。 审讯室的空气冰冷到凝固,已是夜半,气温降到最低,宁静的氛围却没有惬意之感。林抒到了个寒噤,见张浩昌停止了啜泣开始审问。 “许曼究竟在哪里?”而张浩昌却是出乎意料地低头垂眸,丝毫不动。 “张浩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既然都已经交代了贩卖人口,就不如坦白到底。”林抒依样画葫芦,学的倒很快。可张浩昌依旧一言不发。 “你进去吧。”监控室里的沈邺这才确定,木楦的判断并没有错。顺手拿起沙发上林抒的一件外套递给她。 木楦心领神会,难得在如此紧绷的气氛下舒展了眉头,微微一笑。 待木楦走出去,沈邺才喃喃道:“还好。” “还好什么?”赵毅成搭上沈邺的肩膀,“还好林抒不会继续挨冻了?” “还好木楦还能保持充分的冷静,你也是。”沈邺继续转头看向监控屏幕,赵毅成更加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今天见到你以后,木楦就处于一种心理防备状态,还好没有影响到她的专业判断。”沈邺目不转睛看着审讯室,话未说满,扔给赵毅成。 第十八章包养赵毅成 防备状态?赵毅成一开始是疑惑的,思索片刻,本也不是什么笨人,沈邺把话说到这份上,又回想起今日木楦种种细微的表现,心下便也明白了沈邺所指。 屏幕上,木楦进入了审讯室,将衣服递给林抒,然后在张浩昌面前来回走了两遭,让自己的高跟鞋恰好可以出现在垂头的张浩昌眼前。 “你还是不打算开口,让许曼永远待在那荒郊野岭?”木楦语气淡淡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也习惯性的没有将话说满,虽然通过张浩昌的表现可以基本确定许曼已经遇害,但也不排除被贩卖的可能。 张浩昌猛然抬头,噙着泪水的双眼此刻充满惊恐,死死盯住木楦那张在灯光下冷艳又毫无生气的脸。 “你……怎么知道?” 木楦本是随口之言,没想到歪打正着。当下又冷笑一声,果然。 半小时后,张浩昌的审讯结束,木楦回头看了眼独自留在审讯室的张浩昌,此刻的他仿佛失了灵魂,呆坐在椅子上。他对许曼,是有爱的吧? 会议室内,龚队的声音慢慢响起,“据张浩昌的证词,现已证明许曼是因撞见他和上线接头而被杀害,先去张浩昌所言他和上线通过电话联系看来也是假的,所以他们真正的接头地点是在顺风公司。他的上线就是顺风公司负责人。” “而且,顺风公司经营不善,本早就该破产的,却能存在下来,想必是因为顺风公司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赵毅成整理一下手中的资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龚队“啪”的一声合上笔记,“等会儿去调查一下顺风公司。”说完便起身离开。 赵毅成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赵毅成一抬眸便看见不远处的木楦,他径直向木楦走去。木楦正在玩手机,见到他,便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天快亮了,你都没睡,上班该怎么办?” “没事,有人会替我的。”说着木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赵毅成看着木楦眼中的倦色,有些心疼。 木楦看了眼赵毅成一眼,并未拒绝,跟着赵毅成上了车。 “遇安,明天我可能要迟点到,你先替我一下。”车上,木楦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 听到“遇安”两字,赵毅成皱了皱眉,瞥了眼木楦,却并未多说什么。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已是凌晨时分,车窗外却不见一点天光,这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浓重的让赵毅成喘不过气来,他不敢转头,不敢去看木楦的脸,此刻他的心犹如一团乱麻,连带着呼吸的频率也有轻微的紊乱。 木楦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阖,也许连她自己都未意料到的,不多时,她竟然睡着了。她是个习惯早睡的人,此刻已经困倦到了极点。 赵毅成听到身旁平缓的呼吸声,眼眸微闪,转头扫了眼木楦,接着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她还是这样冷艳,一如当年。即使是此刻睡着了,脸上的线条也并未柔和几分。 赵毅成渐渐减慢车速,车开的很平稳,他小心避开路上的坎坷。赵毅成平视着眼前的道路,他甚至开始希望这条路一直延伸,一直延伸,没有尽头…… 木楦家离警局本就不远,车开的再慢,20分钟也到了。赵毅成停稳车,转头凝视着木楦的侧颜,眸光复杂。她瘦了,脸上的线条更加分明,赵毅成的心抽痛了一下,看来她过的并不好。 木楦眼皮轻微动了动,赵毅成慌忙在她转醒前转回头去,故作镇静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到了?”木楦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嗯。”赵毅成闷闷的回答道。 木楦扫了他一眼,拉开车门下车。“哎……”赵毅成身子微倾,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便梗在了喉咙里。 木楦不再犹豫,“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转身走进公寓大门。 良久,赵毅成方才坐直身子,轻叹一声,发动了车…… 待赵毅成回到警局,天已大亮,林抒和沈邺还有小舒都不在,龚队则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 “他们呢?”赵毅成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 “沈邺去找许曼尸体了,林抒带小舒去抓顺风公司的负责人了。”龚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向正在泡咖啡的赵毅成。 “我把审讯记录又整理了一遍,现在基本清楚,张浩昌在和顺风公司负责人进行人口贩卖的买卖,而陆南,”龚队笑笑,“许智则是被张浩昌骗了,可是……” “可是还有几个疑点,那个蒙面人是谁?”赵毅成灌下一杯咖啡,“还有追杀许智的人,而且那个‘午宴凶铃’似乎指向的绝不是人口贩卖这么简单。” “是,这个案子的疑点实在太多。哎,木楦送回去了?” “嗯。”赵毅成本想开口问问关于这个“遇安”的事,沈邺却恰好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龚队。 “脚印、指纹都只有张浩昌的,那片也没有监控,很难追查。不过许曼的指缝间有一些皮肤组织,还在等鉴定报告。”沈邺坐在沙发上,不似一般人的慵懒,双目紧闭,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沉清冽之气。线索又断了,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赵毅成端了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拍了拍沈邺的肩膀:“天要是这么快就亮了,何须你我燃烧自己啊?”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失业。”沈邺语气淡淡,却是格外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小子不必愁,没了警队,医院停尸房也会收你看个尸体啥的,像我这样的只能当个无业游民了。沈邺你可得养我啊。”赵毅成顺势坐在沈邺身边。 龚队端着水杯,猛咳了两声,沈邺睁开了眼,果然,一道倩影出现在了眼前,并没有太多惊讶,沈邺冲林抒淡淡一笑。 赵毅成却是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看了眼林抒,一言不发的打算从沙发角溜走。 “赵师兄别走啊,我不介意沈邺包养你的。”林抒冲他微微一笑。 “嘿嘿,我不是……” 赵毅成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位坐在沙发上的气定神闲地来了一句:“我介意。” 林抒很配合的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冲赵毅成摊了摊手。 第十九章引蛇出洞 “行了,开玩笑也开完了,那个老車还没有抓到是吗?”龚队适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赵毅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确没找到,不过小舒带人已经去火车站、飞机场追查了。” “林抒,你继续追查顺风公司的负责人。沈邺,去调查一下众高公司。赵毅成和我去顺风。”龚队分配完各自的任务,拿起车钥匙出门。 刚出门,赵毅成抬头看了眼还未大亮的天,奇怪道:“龚队,才六点,顺风公司还没营业吧?” “请你吃早饭啊,你小子不乐意啊?” 早餐店内,赵毅成看了眼正在低头玩手机的龚队,一时间又想起了“遇安”的事,“龚队,你认识‘遇安’吗?” “遇安?木楦诊所的那个心理医生?” 龚队抬眼觑了眼赵毅成,又怎么会搞不懂他的那点小心思:“这遇安呐,是木楦的搭档,小伙子长得还挺清秀的,你小子……嘿嘿。” 赵毅成听出了龚队话语中的调侃,埋头闷声吃早餐。 吃完早餐,龚队和赵毅成来到顺风公司,一辆辆相同型号的车从车库里开出,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赵毅成和龚队来到服务台,轻扣了扣桌面,“你好,警察,找你了解点情况。” 里面原本懒散玩手机的小年轻看到面前的警官证,立刻端正了态度。 “你们公司的负责人在哪里?” “不知道,吴总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他回答的很快,没有半点犹豫,这问题先前已经有警察问过了,此刻回答的自然有些不假思索,而他口中的吴总正是顺风公司负责人吴跃,也就是张浩昌口中的上线“老車”。 正当赵毅成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时,那前台忽然看着他们身后说道:“喏,李秘书来了,吴总的情况她比我更清楚,你们不如问她好了。” 赵毅成和龚队连忙回头看去,一高挑的女子映入眼帘,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裙,一头及腰的大波浪长发,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风韵,五官精致,脚踩一双至少十厘米的细高跟儿向他们款款走来。 见到赵毅成和龚队,李秘书的眉头明显的蹙了蹙,而这自然是逃不过两位刑警的眼睛。 这位李秘书名叫李冉,林抒之前就有和他们说过,不过林抒当时并未见到这位李秘书,只是从顺风公司员工八卦中偶然听到的,貌似和吴跃之间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赵毅成待那李冉走进,冲她亮了亮警官证,“警察。” 李冉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警官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什么事?”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赵毅成扫了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开口询问道。 李冉的神色迟疑了一瞬,接着就将两人带到了一个房间,看摆设,应该是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三人坐定,不多时便有员工为赵毅成和龚队泡了茶,放下茶杯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并带上了门。而这一切自然都是李冉的吩咐,不难看出,这是个细心的女人。 赵毅成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随即道:“听说李秘书向来跟随在吴总身边,可知道他去哪了?” 对面的李冉眯了眯眼睛,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这我可还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个秘书。”李冉说了这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许你们可以去找找他的妻子。 吴跃家,林抒先前就已经去过了,家里只有吴跃的妻子和几个好朋友打牌打到的半夜,对吴跃的行踪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妻子那边我们自然也会调查,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他平日连出差都会带你一起,这次却没有?”赵毅成笑了笑,目光依旧深邃,这让李冉有一些紧张。 而其实赵毅成更奇怪的是,吴跃这家出租公司并没有什么大买卖,有什么可公出的?无非就是转移贩卖人口和带情妇去逍遥两种可能。 “这您问我也问不着,我也觉得奇怪。”李冉依旧很从容的回复,看似正面的回答,实际上却一直在兜圈子,风马牛不相及。 看来从李冉这套话是很难了,龚队在一旁听两人对话,眉头紧锁,这个女人不简单,很有可能会知道内情。 “咳咳。”接收到龚队的示意,赵毅成转变了原本前倾的姿势,李冉转向龚队,露出礼貌的笑容。 “那么请问现在这段时间顺风公司是谁在掌管?” “小事都是我处理了……”李冉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大事的话还得等吴总回来。” “大事?什么样的大事得等吴跃回来?” 李冉轻笑一声,这一切是她在那停顿的一秒就已经想好的,演的自然逼真,“大事,自然是和钱有关的事叫大事。” 龚队附和她笑了两声,垂首,而后抬眸,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逼李冉。 龚队虽不似沈邺、赵毅成他们那样年轻,但目光却十分明亮,眼波清澈,一身正气,李冉有些如坐针毡,但目光却依然定定的直面龚队。 “那话既提到这儿了,请把贵公司的账目交给我们查看一下。” 听到这话,李冉反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意味。赵毅成有些不解,不过他不解的不是李冉的反应,而是龚队那样的要求。 顺风公司运营资金来源不明是真,可账面上必然是查不到线索的。 “似乎我没有拒绝的权利,麻烦两位跟我来。”李冉闻言其实。 龚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休息室静谧的气氛。 接起电话,林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龚队,我们在汽车站发现了吴跃,现在在审讯室。” 听到林抒的消息,龚队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我马上回去。” 临走前,龚队拍了拍赵毅成的肩膀,“我们找到吴跃了,我先回去,你继续在这里了解情况。” 龚队故意提高了音量,将吴跃被抓的消息传到李冉耳中。 第二十章吴跃 “吴总怎么了?”李冉的声音中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神色却依旧平静,不见慌张。 龚队瞧了她一眼,并未多言,推门离开休息室,门还未完全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李冉的询问声:“赵警官,我们吴总……” 李冉此时若是无动于衷,龚队就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她有问题,而此刻她的表现却与常人无异,似乎全不知情。 警局内,林抒无奈的扶了扶额,她瞪了眼面前的吴跃,吴跃却是一脸悠闲。 十几分钟下来,吴跃一直在答非所问,并没有正面回答林抒的问题,反倒一脸自在,似乎感觉不到一点压力。 “吱……”门被推了开来,龚队看了眼正翘着二郎腿的吴跃以及对面无奈叹息林抒,便知道林抒并没有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线索。 龚队径直向前走了几步,他拍了拍林抒的肩膀,示意林抒往旁边挪出一个位置,而林抒却在看见龚队的那一瞬间,就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龚队。 吴跃也同样注意到了龚队,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龚队也并未直接发问,他看了眼林抒的记录,只有寥寥几字。显然,像吴跃这么一个吃软怕硬的人,面对毫无威严的林抒是不会交代的,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片刻后,龚队抬头,目光沉沉地直逼吴跃,像是感受到了龚队锋锐的目光,吴越感到身后阵阵发凉,他放下自己翘着二郎腿,摆正了自己的姿势。 “吴跃,知道为什么要抓你吗?”龚队话问的随意,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龚队在面对嫌疑人时似乎自带一种凌厉的气场,与平日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让一旁林抒暗暗心惊。 对面的吴跃依旧在强装镇定,却将视线转向了别处,看着侧面墙壁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八个鲜红大字,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倒是也想知道呢,干嘛忽然把我抓来?我犯哪条法律了?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呐。” 吴跃的语气有些激动,说话间不时晃来晃去,搞得金属的椅子发出一阵轻响。 龚队淡淡的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是在掩饰些什么?” 吴跃瞳孔倏地一缩,脚不由得微微向后挪了挪,这是一种想要逃离的动作,吴跃显然是感受到了危险。嘴上却依然强硬,嗤笑一声道:“我能掩饰什么?我有什么可掩饰的?警官真是说笑了。” 龚队也不再跟他废话,径直拿出一张照片,“这上面的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正是张浩昌。 吴跃看了眼照片,脸上表情没有多少意外,自己会暴露,显然就是因为这个没用的混蛋。吴跃恨恨的想,不觉得磨了磨后槽牙,却依旧否认道:“不认识,没见过。” “哦?是吗?那这个呢?这个总该见过了吧?”龚队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许曼。 据张浩昌所言,他之所以会对许曼痛下杀手,正是因为许曼撞破了他和吴跃的接头,得知他们所干的所有勾当后吵嚷着要报警。受了吴跃的撺掇,和吴跃联手杀害了许曼。 果不其然,愣是吴跃心理素质再怎么好,见到一个死人的照片,也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结结巴巴道:“不……不认识啊,这谁啊!?” “照片上女人名叫许曼,而现在,她正躺在我们刑警队停尸间里……”龚队说到这顿了顿,目光冷冷盯着吴跃,压低声音,“猜猜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找到了什么?”吴跃显得有些恼火,或许是猜到许曼身上可能是发现了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心慌了吧。 “我刚刚拿了你身上的一根头发,已经送去技术部检验了。”林抒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吴跃眼神中却反而划过一丝喜悦。 不是他?或者他没有动手?龚队心里已猜了七七八八,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思绪,重新开始发问。 “那好,我们再来谈谈顺风公司。”龚队重新盯住吴跃,吴跃心里不禁有些发怵,“据我们了解,顺风公司管理混乱,经营无序。”一阵沉默,“资金,如何周转?” 吴跃并没有之前那样慌张,正欲开口反驳,龚队又接了一句,“我们已经拿到了你公司的账册,所以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我人都在这里了,还能说谎不成?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周转?不就是从司机那里收钱维持运营吗?那些临时司机的抽成挺多的,够我花了。”吴越脸上尽是轻蔑的笑容,似乎对自己这套说辞十分满意。 “你以为李冉绝对不会背弃你?她的确很精明。” 龚队这将尽未尽的话让吴跃越发不安,手足无措,背也是一会弯一会直,凳上抹油一般转来转去,久久没有出声。 殊不知,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了。 龚队心下了然,李冉与吴跃的关系已是不言而喻,只是李冉究竟对吴跃所作所为是否知情?知情多少?还是得看赵毅成的了。 “贵公司经营秩序一般,账本倒是很清楚。”赵毅成的话颇有几分玩味,李冉又怎会听不出其中深意? “警官这话讲给我倒是白讲了,经营是老板的事,账本是会计的事,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李秘书,太小看自己了,以你的办事能力,怎么会只是个跑腿的呢?” “赵警官还真是会说笑。”李冉露出了官方的笑容。 一段铃声打断了对话,李冉抱歉地看了赵毅成一眼,在他的同意下,出门接起了电话。 见李冉出门,赵毅成也拿起了手机,龚队发来了信息,只有寥寥几字,却让赵毅成勾了勾唇,“吴跃招了,和之前猜测相同。” “咔嚓。”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赵毅成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光,在他的注视下,李冉重新回到座位上。 “吴跃已经招了,你猜他说了什么?”赵毅成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赵警官,那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李冉的话也不带一丝温度。 第二十一章情妇 “呵。”赵毅成冷笑一声,“李秘书,你是吴跃的情妇吧?” 听到如此直白的问话,李冉微愣,沉默不语。 “李秘书今天的裙子很漂亮,脖子上的项链也很别致,想必价值不菲吧?”赵毅成顿了顿,又说道:“像你这么一个小小的秘书,恐怕负担不起这些奢侈品吧。” “看来赵警官对这些女人的东西倒很有研究啊。”李冉缓缓抬头,似笑非笑。 赵毅成淡然一笑,这条项链他曾经在木楦的脖子上见过,木楦家境很好,项链又很精致,只一眼赵毅成便记住了。至于…对女人的东西很有研究…他也没有这么上心。 “是,我是和吴跃有那么一层关系,但这犯法吗?”李冉的脸上职业性的笑容依旧,并未动怒。 “这要说犯法嘛,自然是不犯法的,况且刑警队要连这些事情也管,恐怕都要过劳而死了,只是……”赵毅成话锋一转,“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账号最近每个月都会有将近50万的进账,可千万别和我说这是你们顺风公司的工资待遇好到了堪比大企业CEO的程度。” 就在刚才,龚队派小舒去查了吴跃以及他家人,包括李冉在内的银行账户。吴跃的账户倒是清白的很,收入支出差不多符合顺风公司收支情况,可是李冉的就不一样了,这么大笔的不明资金很难不引起人的怀疑。 对面的李冉听到赵毅成查了她的账户,顿时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生硬的开口,“这钱,是吴跃转到我账户里的,当时他和我说自己的账户出了一点问题,借我的账户先暂时储存一下资金,而且……” 李冉顿了顿,似乎在措辞,“虽然我知道吴总最近都会有将近50万元转入,但我可一分未动,至于资金来源,想必你们要问吴总了,也许他还有别的什么投资项目呢?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冉说了一大堆,赵毅成却是敏锐的发现,她对吴跃的称呼,从之前的“吴跃”转变到了“吴总”,这是意识到吴跃可能出了什么情况,急于撇清嫌疑吗?那她到底清不清楚吴跃私下的那些勾当? 赵毅成暗自皱眉,这女人不好对付,处事圆滑无比,一手太极打得如火纯青,“哦?那李秘书当真还是清白的很,这可和你的吴总说的有些不符合啊。”赵毅成如今只能继续诈李冉的话。 却不曾想李冉只是淡淡一笑,“这我还真不知道,吴总这是到底说了些什么?”李冉的语气很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他每次出差,你都和他在一起吧?”赵毅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龚队确实没有告诉他吴跃供词中有什么提及李冉的疑点。 只是没招不代表没有,李冉这么精明的女人,真的一无所知? “是。”李冉没有任何犹豫和避讳,“一般都是去邻市,说是出差,不过是怕他老婆发现罢了。” “也就是说在出差过程中你就没有和吴跃分开过?” “是……” 这个“是”字只说了一半,李冉就立即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有些惊慌,“这倒也不是。”赵毅成第一次在她的语气中听到了犹豫。 “每次去酒店停车,他都是自己去的,我直接回房间。”她表现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可赵毅成直觉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你确定,你一次也没有去过地下停车场?” “我确定。”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李冉目光坚定,她鼻子微微动了一下,有些发红,双颊失了血色。 赵毅成明白,她在扮演一个不属于她的角色,然而之前那声“吴总”早已暴露了她对吴跃,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但他无法证明更无权抓捕,只得起身告辞。 “感谢你的配合,不过吴跃一案,可能还需要你配合调查,所以近期请不要离开临德市。” 李冉无声的点了点头,送赵毅成到门口。 第二十二章技术人员 明亮的待客室,桌上有两杯没有温度的咖啡,沈邺坐在沙发上,抬手看了眼表,十点三十五分。他已经等了余泽川两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沈邺平静的放下手,眸中看不出一丝烦躁,而身边的顺子就不一样了,又是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开口:“沈队……” “再等等。”沈邺淡然开口,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言,顺子不在多说什么,无奈的呆坐在沙发上。 十分钟后,待客室的门被推开了,余泽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其后是他的秘书。 “实在抱歉,让两位警官久等了。”余泽川一脸歉然。 一旁的顺子忍不住小声嘀咕:“这等的是有够久的……” 余泽川尴尬一笑,“两位警官这次来是……” “是这样,我们在车载摄像中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其中有一部分被人为破坏了。”说着,沈邺的目光投向余泽川。 “我们希望深入了解一下其他情况。” “我们自当全力配合。”余泽川回答地毫不拖泥带水,一旁的顺子也拿出来准备好的录音笔。 “我们了解到,有人在您的地下停车场进行非法交易,其中一人已经落网,而另一人,车载摄像确实没有拍到,或者说,那个人隐藏在被破坏的一部分影像里。” “所以,我能为你们提供些什么呢?” “实不相瞒,车载摄像我们至今未能全部修复,可见必然出自专业人员之手,我们想调查一下贵公司的技术人员。” 听到沈邺的话,余泽川皱眉,“警官是怀疑我们内部的员工?” “一切皆有可能。”沈邺直视余泽川,却为从他脸上发现一丝惊慌,“余总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不,没什么不方便,我们公司会全力配合警方……”余泽川说到这儿顿了顿,略微压低了声音,脸上恰到好处的挂起一副好奇的表情,“方不方便告知,在敝公司的地下车库,到底发生了什么非法交易?” 沈邺盯着余泽川,默然不语,余泽川亦直视沈邺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沈邺在他的眸子里,只看到一滩平静的墨色,波澜不兴的犹如一滩死水。 片刻后,余泽川轻笑一声,移开了视线,“是我大意了,既然不方便……” 还未及余泽川说完,一旁的沈邺就淡淡地出声打断了他,“没什么不方便的,案件牵扯到了贵公司,我在这里也就告知一二,我们警方怀疑在贵公司地下车库进行非法交易涉及一起绑架案件。” 沈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移开目光,余泽川在听到“绑架”时,眸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在片刻后,眸中才渐渐泛起惊讶,惊呼出声:“绑架?不会吧?”声音渐轻,余泽川侧目扫了眼一旁的秘书,显然是在示意他不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一切都还在调查中,我们还需要余总的配合。”沈邺移开目光,伸手拿起匙子,搅了搅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余泽川很快意识到沈邺意有所指,连声吩咐一旁的秘书:“快,将技术部的人员资料都给沈警官送过来。” 沈邺放下了匙子,抬眸望向一旁的秘书。秘书冲余泽川答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办公室,沈邺望着秘书离开的背影,轻微的蹙了蹙眉,恰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了沈邺的思绪。 “喂。”沈邺向余泽川示意,走向办公室的一隅。独留顺子和余泽川两人。 余泽川或许是感到气氛有些僵,开口道:“你们做刑警的,都很忙吧?我听说经常没日没夜的查案。” 原本因为等了两个半小时而十分不满的顺子,听到余泽川平和沉稳的声音,嘘寒问暖的话语,即使知道这多半天只是生意人的客套话,不满也消散了不少,憨笑两声,“习惯就好了,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说话间,沈邺已经打完电话走了回来,却并没有坐下。 “我们又发现了新的线索,这些资料可以带走吗?”沈邺指了指余泽川秘书放在茶几上的资料,看向余泽川。 余泽川见沈邺要走,也立即起身,眼神中充满犹豫,“这……警方可以保证资料不外泄吗?”余泽川不像之前那样果断,语气中尽是担忧。 “当然。” “那好吧,也希望你们能早日破案。”余泽川立即又换上了笑容,沈邺总觉得他的笑容不像一般生意人那样客套,充满了真诚,对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躲闪。 “感谢你的配合。”沈邺没有拒绝余泽川让秘书徐新送他们的建议,三人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徐先生是否了解这些技术人员中有没有什么高手?”徐新走在斜前方,沈邺的余光瞥到他的背影,心中那抹莫名的感觉更深,却没有直言。 “这个,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其实你们这样查无异于大海捞针,直属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并不多,不过五六个人,但还有晴空公司外派来的,流动性极大。”徐新对沈邺的问话丝毫没有起疑,从容的回答问题,尽有知无不言的意味。 “既然有外派,那这资料?”沈邺拿起手中的资料,皱了皱眉。 徐新也是个明白人,立即会意,忙解释:“这里还有这个月晴空公司外派来的技术人员的资料,不过比较简略。” “劳烦徐先生想的周到。”沈邺话语一顿,“不过徐先生办事如此周到,怎么余总对你好像并不倚重,上次出差都没有带上你。” 徐新呵呵一笑,“余总是去参加一个……**会议,企业家们都是去走个过场。”或许是怕给余泽川招来麻烦,徐新又补充了后面一句话。 沈邺没再多问,只是请他留步,带着顺子驱车回到警局。 第二十三章深入敌营(上) 警局内,龚队的人还在忙,沈邺从顺子手中取过资料,独自一人在办公桌前研究起来,这技术人员的信息果然很杂,毕竟是房地产公司,用不了多少专门的技术人员。 沈邺看着这些资料,不禁蹙了蹙眉,资料根本不能看出些什么,且不说这资料的真假,如此找确如徐新所说,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时,一杯水放在了沈邺的桌上,随即便听见了赵毅成的声音,“有什么发现?” 沈邺摇头,拿起水杯轻抿了一口,赵毅成见此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的水。” 沈邺重重地将水杯放在桌上,正欲说什么,身后传来了小舒的声音:“沈队、赵队,龚队找你们过去。” 沈邺瞪了眼赵毅成,起身径直向前走去,赵毅成尴尬地愣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从吴跃的证词来看,可以确定吴跃就是和张浩昌接头的人,许曼是张浩昌杀的,而吴跃背后肯定还有人,他只是中间的运输工,而李冉,这女的肯定知道什么,不过她一直在装傻。” “想从她嘴里知道什么确实很难……” “但是,李冉无疑是一个突破口,赵毅成你继续更进这条线。” 龚队说完,转头看向沈邺:“众高公司那边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 沈邺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马克笔圈圈画画,在原有的人物、线索图上添上了新增的信息。这是他的习惯,便于理清思路。 片刻后,沈邺放下了手中的马克笔,后退了一步,龚队和赵毅成也走了过来。三人默然无语,盯着白板皆是陷入沉思。 “目前的关键就是这个人贩子集团,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它。”龚队走到白板前,拿起红色的马克笔在“人口贩卖集团”几个字上打了个圈,接着道:“只有找到它,一切才会水落石出。” “据吴跃所说,他和这个人口贩卖集团的交易地点是在临德市的邻市乐清。这么说来这人口贩卖的窝点极有可能也是在乐清市。”赵毅成一边翻吴跃的口供一边道。 “很有可能,但乐清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要调查恐怕还要和当地警方沟通,而且……”龚队欲言又止,片刻后才继续道:“按照吴跃的说法,这个人口贩卖集团有着极高的警惕性。每次交易地点、人员都不尽相同,特别熟悉乐清市的地形,专挑那些监控盲区交易,想要抓到他们的尾巴,恐怕难上加难。” 赵毅成和沈邺皆是皱了皱眉。 “那人口贩卖团伙还不知道吴跃暴露了吧?”沈邺道。 “应该还不知道,吴跃说他还没有机会通知他的上线。”龚队皱眉回复道,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或许,我们可以玩一出‘引蛇出洞’。”沈邺复又走到白板前,修长的手指在“吴跃”的照片上点了点:“利用他。” “什么‘引蛇出洞’?”林抒一脸好奇的凑上来,“快十二点了,你们都还不饿吗?”她手上提着一堆盒饭。 赵毅成走上前拍了两下沈邺的肩膀,故作悲痛的对林抒说:“林抒师妹啊,珍惜你这最后的午餐吧!” 沈邺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否则,我让你连最后一顿都吃不到。” 林抒也是个聪明人,看着白板上被沈邺圈起的“吴跃”两字,也就明白了这个“引蛇出洞”计划的大致内容。 “是要我假装被拐卖的女子?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 赵毅成边嚼着嘴里的饭,边含糊道:“反正不像什么聪明人。” 林抒微微一笑,走到赵毅成身边,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赵毅成差点将一口饭喷出来,呛了两声,耳边便传来了林抒幽幽的声音,“难怪我在警校的时候,老师说我是女版的赵毅成。” 沈邺沉着脸,端了一盒饭递到林抒手中,“快吃,吃完干活。” 深入敌营,这样的任务,自然是危险的。 龚队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已经开始联系乐清市武警配合了。 赵毅成和沈邺去找吴跃谈话,或许是真怕牢底坐穿,谈话异常顺利。而林抒则是找到一个可以装进自己的大箱子。 这样的经历,恐怕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体验。林抒心中其实是有一点点激动的,同时,她也清楚,任务的危险性,不容小觑。 龚队挂了电话召集众人开会。 “主要警力乐清市警方会提供一个武警支队配合你们,我们会一路跟踪吴跃的汽车,待交易完成后则跟踪对方的车辆。”龚队用笔敲了敲桌面,“注意,没有特殊情况,一定要跟到老巢,确保一网打尽。” 乐清市,郊外废弃工厂。 沉闷的落地声,装着林抒的箱子被吴跃放在了地上,吴跃面上没什么表情,实际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老规矩,先验货。”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林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随即便听到了开箱子的声音。林抒强迫自己放松肌肉,作出一副昏迷的样子。 “哇,老車,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看到林抒的姿色,一旁的一个年轻人啧啧出声。 “那么,老马,出个价。”吴跃的声音响起。 “一口价,二十万。”那男人也不客气。 “成交。” 吴跃心头尽是紧张,连带着讨价还价的情节都省了,生怕出什么差错。 林抒却不禁暗自腹诽:“原来我才值二十万。” 第二十四章深入敌营(下) 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刑警队的人带走了吴跃。 与此同时,龚队等人跟着那辆车,七拐八拐,进入了一个偏远的村庄,几个男子下了车,将林抒从后备箱背了出来,往一栋楼房走去。 眼见他们进了楼,龚队等人也下了车。 屋内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不止几个人。 龚队带着两三个刑警埋伏在门侧,剩余的一部分人手为防止人口贩卖团伙从另一些方向逃跑,散布在四周。上级下了死命令,这次必须一网打尽。 龚队戴着的蓝牙耳机闪烁着幽蓝的微光,林抒衣服内侧缝着一个监听器,这是之前为了确保林抒的安全特地安装的。 然而此刻,却是用不到了,这门的隔音效果不好,门外都能隐约听清里面的说话声,其中掺杂的一些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龚队抬眸瞟了眼一旁的沈邺,此刻的沈邺失去了平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剑眉紧锁,眸中的冷意宛若实质,嘴角下压出一抹冷酷的弧度。 龚队带着蓝牙,房内的声音犹为清晰,而里面的人显然是想要对林抒动手动脚了。龚队当下不再犹豫,冲后面打了个手势,随即猛的一脚踹开了房门,分散在四周的武警也同时向中间靠拢。 “都别动,双手抱头!”龚队双手握枪大喝,身后的众人也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内的犯罪分子。 这群人口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都是吓得呆住了。 沈邺扫视了一圈屋内,林抒此刻正斜靠在一个大纸板箱上,显然是昏迷了。在她的身前还有一个二十几岁,打扮的流里流气的男人。 此刻,男人的一只手,正按在林抒的大腿上,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忘记了动作。 沈邺眉头更皱紧了几分,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抬脚将那男人踹翻在地上。身后的武警一拥而上,将屋内的嫌犯皆拷上了手铐。 沈邺俯身抱起林抒,眸中闪过一抹庆幸,抱着林抒的手臂也紧了紧,冰寒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低头在林抒额头上印上一吻,将配枪丢给了龚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龚队望着沈邺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泛着光泽的*****,轻笑的摇了摇头,“这小子……” 在车上监听的萧彻见沈邺抱着林抒过来,忙下车打开了车门。 沈邺将林抒放在后座,伸手拨开她脸上的细发,露出白皙动人的脸庞。镇静剂威力不小,林抒至今仍是毫无反应。 安静沉睡的林抒少了平日的活泼劲儿,多了几分柔和恬静的韵味,均匀的呼吸温润的喷洒在沈邺的脸上,让他原本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多么美好的偶像剧般的画面,而偏偏,多了萧彻这个理工男大灯泡。 “哟,我还是第一次见林师姐这么文静的样子。” 或许是独处的氛围被打破,或许是萧彻的语气太欠揍,沈邺沉了眸子,抬头瞪了他一眼。 萧彻莫名的被他瞪的有些发慌,“这…沈师兄你别紧张,还好我这个监定一体器还不够完善,那些脏东西要是入了你的耳,你岂不是要把他们大卸八块。” “我听力甚佳,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沈邺语气冰冷,没什么情绪,眼中却酝酿着怒气。 “喂,师兄,你该不会真要拆了楼上那几个吧?” “我是人民警察。”没等萧彻说完,沈邺就打断了他。萧彻听到这话,心反而悬了起来。 果然,下一秒,沈邺淡淡开口道, “不过,你的建议,却可以考虑。” 萧彻露齿一笑,这才是他认识的沈邺。 午后,阳光炙热的烘烤着大地,审讯室内冷气开的很足,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徐宁。”赵毅成翻看着资料,“二十一岁偷盗,二十四岁故意伤人,二十七岁抢劫……”赵毅成顿了顿,冷笑道:“这案底不少啊。” 对面的徐宁闻言,轻蔑一笑。 “贩卖人口这行挺赚钱的吧?无本经营,利润丰厚……但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恐怕并不好吧。”说着赵毅成瞟向徐宁,他的神色有几分松动。 “……你们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徐宁终是开口了。 “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你贩卖人口的事证据确凿,你也跑不掉,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 “所以……”徐宁神色暗了暗。 “这个人认识吗?”赵毅成抽出一张照片。 徐宁扫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不认识。”他自知在劫难逃,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点击量过万的女主播,你不认识?” “我一定要认识吗?”徐宁显得有些烦躁。 “好,那我就直说了,她是你们人口贩卖的受害者,现在我们怀疑她和另一件案子有关,希望你能配合。” “你们想知道什么?”听到这事似乎复杂了起来,徐宁皱眉。 “这女人叫唐欣,我们想知道她的去向。” 徐宁神色一阵变幻,却半晌一句话也没说。 赵毅成见此,知道自己还需要再加一把火,缓缓道:“徐宁,你老婆快生了吧……” 坐在对面的徐宁听到这话,身子明显僵了僵,眸光一阵剧烈的颤动,苦笑着勾了勾唇角,坐直了身子,垂下了头。 赵毅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看他的动作便知道徐宁对他的老婆孩子还是很在乎的。便继续循循善诱道:“你应该知道,人口贩卖不是小罪,但如果你能为警方提供线索,帮助我们找回受害者,也是戴罪立功了。” 赵毅成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你也不希望你的孩子这辈子都只能在监狱里见到自己的父亲吧?”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徐宁倏然抬头,凝视了赵毅成片刻后,方才开口道:“我可以为你们提供线索,但警方必须给我减刑的机会……” 第二十五章僵局 赵毅成和小舒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赵毅成看了眼从一旁监控室走出来的沈邺和林抒,“你们都听到了吧?” 林抒获救没多久便清醒了,去医院检查了一番。沈邺本想直接送她回家休息,可这姑娘却非要回警局。 “走吧,去徐宁家。”沈邺淡淡道,拿起桌上的钥匙,抬腿向外走去。 赵毅成见此连忙跟上,林抒瞟了一眼,却被转身走回来的沈邺一把压在了沙发上,“你,留在警局,休息。” 林抒一脸气愤,刚欲反驳,眼前却哪里还有沈邺的身影,顿时悻悻地坐了回去。 不过林抒哪里是闲的住的人,不出片刻功夫,又起身去整理资料了。 车厢内,赵毅成坐在副驾驶座上,瞟了眼一旁的沈邺:“这徐宁倒也聪明,懂得给自己留退路……” 赵毅成指的是徐宁口中的照片,徐宁只要有机会都会留下买家的照片,当然,这是在买家不知情的情况下,不过据徐宁所说,有一下买家根本就不会露面。 所以,他们如今也只能抱着徐宁有拍到唐欣买家的照片了。不过,就算没有,能找到其他受害者也是好事。 到了徐宁家,他妻子挺着个大肚子,哭个不止,显然早已知晓了徐宁的事,因此,沈邺和赵毅成也没有拐弯抹角。 “李女士,请问你丈夫的保险箱在哪里?” 李娇听到徐宁的名字,一下子更激动了。赵毅成对付哭哭啼啼的女人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边。 沈邺的神色依旧冷静,只是柔和了原本有些凛冽的语气,“你这样不配合调查,对徐宁只有害,没有益。” 李娇依旧抽噎着,止不住的啜泣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但她也不是什么负隅顽抗之辈,伸出手指了指卧室里的床。 赵毅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很快从床下扯出了一个小型保险箱。打开一看,赵毅成顿时双眼发亮,嘴唇微扬,起身拍了拍沈邺。 “这回可好办了,徐宁上下线的资料都在这。” 沈邺微微点头,其实他心中隐隐觉得,他们不会找到唐欣的买家,而且唐欣,恐怕很难被找到了。 见两人找到了线索,李娇突然冲过来跪下,赵毅成和沈邺大惊,忙扶她起来。这样的礼本就是受不起的,何况李娇还怀着孩子。 “警官啊,求求你们了,给我们家老徐少判几年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李娇哭到一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此情此景,是个人都会动容。 如果徐宁见到他妻子这样,不知会不会真心悔改。赵毅成这样想着,嘴边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我们会和法院那边反映你的情况,你也要放松心情,毕竟还怀着孩子。” 赵毅成知道,自己的话于李娇并没有什么用,但安慰的话未必都是安抚对方,有些时候,恰恰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受害者还在等着,他们不能在这里多耗,两人匆匆离去,沈邺一路无言,只是默默走到了副驾驶座上。 赵毅成开车,行道树在沈邺眸中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划过一道道破碎的光影。 得到这些照片的第一时间,赵毅成便带人去寻找那些买家。一整天下来,结果还是让人欣慰的。但看着手中照片上的人一个个被排除,赵毅成皱了皱眉,找到唐欣的几率越来越小了。 夜色慢慢笼罩了临德市,赵毅成推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警局,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微仰着头,双眸紧闭。 恍然间,感受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毅成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嗯?林师妹。” “怎么样,唐欣找到了吗?”林抒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柳眉微蹙,显然亦是有所担忧。 赵毅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找到。” 听到赵毅成的话,林抒垂下了头,这次的案子牵扯太广,目前这样,明显是又陷入了僵局。 “沈邺呢?一回来就没看到他。”赵毅成打破了沉默。 “哦,他睡了。为了这个案子他已经很久没合眼了。” “林师妹这是心疼了吧?”赵毅成调笑道。 林抒不禁俏脸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赵毅成也没有继续打趣下去。 “话说也没看到龚队……” “他下午就去局里了。” 听到她的回答,赵毅成的视线落在了墙壁上的挂钟上,八点十五分,赵毅成蹙了蹙眉,“林师妹,龚队回来叫我一声。”说着赵毅成便走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唐欣的案子如今已经不能简单的定性为一件人口失踪案了,它牵扯甚广,甚至还引出了一个人口贩卖团伙。 媒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新闻,更何况是如此一件能够引起轰动的大案。 关于该案件的各种内容已然见诸报端,各种博人眼球的标题更是层出不穷。可想而知,在媒体的大肆渲染下,这案件在民众间引起了如何的轩然大波。 可如今,案件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唐欣依旧下落不明。 赵毅成坐在沙发上,颇有些烦躁地揉着眉心,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他太累了,刑警队的每个人这段时间心里都有一根弦是紧绷着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巨大的收获,即使唐欣依旧没有找到,大家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赵毅成是被人摇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林抒那带着几分忧色的脸便映入了眼帘。赵毅成抬起手腕瞥了眼手表,不多不少,刚好半小时。 “赵师兄,醒醒了,龚队叫我们过去……”林抒皱了皱眉,眉间的忧色深了几分,有些欲言又止。 赵毅成自然感受到林抒的不自然,当在开口道:“怎么了?是龚队……” 林抒点了点头,“嗯,龚队刚回来了,脸色很不好,急匆匆的叫上了我们几个。”这里的我们几个,指的自然是沈邺、林抒和赵毅成。 赵毅成闻言,不再多言,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二十六章跳楼 隔壁办公室内,沈邺已然在座,龚队见林抒和赵毅成来,没了往常的玩笑神态,只是点头示意两人坐下。 “刚局里来找过我了,”龚队神情有几分凝重,在座的几人见状呼吸皆是一滞,却也疑惑,原本说来,如今案件取得重大进展,龚队的神色不应如此才是。 “局里的意思,让我们可以写结案报告了。”龚队声音有几分沉。 结案?!这无疑是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枚重磅**。现如今草草结案,那唐欣怎么办?唐欣可还依旧下落不明! “为什么?”赵毅成此时却是很沉不住气了。 龚队对他反应并不吃惊,只是沉沉道:“上头的意思,大部分受害者已找到,可以给公众一个交代了。” “什么叫可以给一个交代了?那还有一小部分受害者呢?”林抒顺着眼,垂了眸光,语气没有赵毅成那般激动,却亦有些颤抖。 沈邺瞥了一眼林抒,原本紧着心的那副枷锁似乎又紧了紧。转而将视线移向窗外,双目放空。 “再查下去,时间太久了,社会、媒体、民众都会质疑警方的办案能力……”龚队的语气早已不似往日一般铿锵。 这样的说辞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如何去说服别人? “可是唐欣的案子明显不只是贩卖人口那么简单,如不彻查后患无穷。”赵毅成已褪去了方才激动的神色,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的陈述。 “证据。”一直没有开口的沈邺忽然开口,将身子对着林抒和赵毅成的方向,“警察需要证据,唐欣的案子我们一直在依靠直觉指引,却忘记了,警察要做的,是查明真相。” “你什么意思?”赵毅成突然有一种蔫了的感觉,漠然的回了五个字。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想办法找到证据证明唐欣的案子还没有结束。”沈邺没有作声,反倒是林抒看着沈邺帅气的脸庞,冰冷眸光,开了窍。 听到林抒的话,沈邺依旧没有吭声,只是神色不再那么冷漠,反而嘴角有了一点弧度。 “这个结案报告,我们需要一些时间。”说着沈邺走出了办公室。 突然而至的大雨冲刷着满是灰尘的街道,一切的声音湮没在雨中,人们都忙着避雨,而有一处,尖利的谩骂声,穿透雨声,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顺风公司周围围满了人,时不时传来几句议论声—— “这是有人要跳楼?” “为什么要跳楼啊?” …… 不出片刻,附近的民警就赶到了顺风公司,为首的正是“四眼儿”,赵毅成走后,他便担起了赵毅成的担子。 “四眼儿”如今倒是少了几分青涩,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他带着人迅速来到顺风公司顶楼。看到一旁的李冉时不由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将目光集中到白苡身上。 在来之前,他们便已经了解了白苡的资料,顺风公司老总吴跃的老婆。 而如今,顺风公司已经被停运,如今她这般要闹跳楼,事之源头,“四眼儿”也能猜到几分。之前人口失踪案件就多次涉及顺风公司,他也有在关注。 “那个你先冷静下来,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为什么要选择跳楼这样极端的方式呢?”说着“四眼儿”慢慢靠近白苡,尽量平稳她的情绪,同时也为楼下的人争取时间安放救援垫。 头一次处理这种事,“四眼儿”还是有些紧张的,额上冒出了丝丝冷汗。 “哼,我死了也要她给我陪葬。”白苡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李冉,冷笑一声。 顺着白苡手指的方向,“四眼儿”瞥了眼李冉,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对白苡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你不能这么想,你有什么苦可以和我们说。”“四眼儿”又向前走了几步。 但这一次,白苡忽然激动了起来,“你不要再往前了。” 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四眼儿”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她真的做出些什么,“好,好,你不要动,那里很危险。” “不要,你们都是骗我的,我不会相信你们的。”白苡的情绪更加激动,随时都会有失控的趋势。 这时,从旁边绕到她身后的一名警察迅速将白苡从边缘处拉了下来。 见到白苡安全落地,“四眼儿”才安下心来,示意那人将李冉先带回警局,随后便转头对李冉说了句:“请你和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警局中,“四眼儿”为白苡和李冉倒了两杯水。白苡的情绪此刻已经平静了不少,但两个女人之间的不对付,明眼人却都能看得出来,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缕硝烟的味道。 “四眼儿”在两个女人对面坐下,对于两个女人间的纠纷,“四眼儿”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虽然此刻两个女人都还平静,但对女人间的争吵,“四眼儿”可是见识过的,他家隔壁的两个老太太,每天清早就时不时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端出泼妇骂街的架势来,对此他也是深感汗颜。 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四眼儿”此刻却是有些想念赵毅成了,老大在这儿的话,震住两个女人还是易事。 “四眼儿”咳嗽了两声,开口道:“白女士,可以说说为什么要跳楼吗?” 第二十七章好戏开场 白苡闻言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手指着一旁的李冉,一脸气愤,“你问这个贱人,我老公没少在这贱人身上花钱吧?我听说他先前往这骚货卡里打了50万,我作为他的妻子,有权拿回这笔钱吧?” 白苡一口一个贱人、骚货,愣是李冉的修养再好,此刻也是怒了,“请你说话客气点,看在吴总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而且,那钱早就被警方冻结了,那是赃款,赃款你懂吗?” 白苡仍旧盯着她冷笑,语气刻薄的说道:“呵,赃款,那我问你,我家吴跃都栽进去了,为什么你还在这儿?” 李冉愕然,厉声道:“白苡,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吴跃那点破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你会不知道?他不是去哪儿都带着你吗?而且……”白苡盯着李冉,眸中划过一缕冷芒,话音却是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四眼儿”就算没有赵毅成的敏锐,也觉察出白苡话里有话,听出这个“而且”之后隐藏着并不简单的后话。 李冉也同样感到惊讶,不过她恰到好处的将吃惊的神色在“四眼儿”转向她之前收敛了起来。 “你这是污蔑,我可以告你的,当着警察的面你可别胡说八道。”说完,李冉看了“四眼儿”一眼,料想白苡可能只是随口胡诌,便反将她一军,伸手将脸侧的碎发拨至耳后,眼神却不自觉的移开了。 只是李冉好像猜错了,白苡冷哼了一声,抬头直视前方,极其自信和从容的讲出了“而且”之后的话—— “调查的警察跟我说了,他是从三年前开始做这个勾当的,我记得……你好像也是三年前进来当秘书的吧?” 白苡故意把尾音拖长,将这话说出一股故弄玄虚,耐人寻味的意味,“四眼儿”没有开口,只静静等待李冉会如何应对。 李冉长舒一口气,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这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巧合,或许就是因为吴跃忙着违法乱纪,才要我替他管着公司呢。” 的确凭一个时间上巧合,不能认定李冉与此案有关,但“四眼儿”看刚才李冉的反应,觉得这似乎可能不是巧合。即使和案件无关,李冉的出现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你别拿什么污蔑来吓唬我……” 两人的争执还在继续,童浩只觉得吵的他脑瓜子都疼,恰好手机“叮咚”一声。一条警局官网的推送消息映入眼帘。 “人口失踪案即将告破”,童浩顺势点进这条消息。可不一会儿,他的神色就变了,这条消息表明,之前的失踪人口已大部分找回,所以这次的案件也即将收尾。看到最后,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直接给赵毅成拨了一通电话。 良久,电话那头才接通,未及赵毅成开口,童浩便急匆匆地说道:“老大,你们的案子结了?” “嗯。”提到这事,赵毅成便有些沉闷。 “那唐欣找到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 赵毅成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良久,他才开口道:“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但我们找不到证据,所以只能结案了。” 赵毅成有些不甘,但他也明白,类似这样的案子,并不是只靠一腔孤勇逞英雄就行,那样只会造成社会恐慌,导致局面失控。 童浩快了眼不远处仍在争执的两人,忽然道:“老大,你能过来一趟吗?” 二十分钟后,童浩便在民警局周边的咖啡馆里见到了赵毅成。 “老大,今天早上顺风公司老总的老婆在闹跳楼,已经被我们救下了。 ”一落座,童浩便将早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个秘书当时也在天台,现在这两个女人就在局里。” “嗯,有什么发现吗?”因为结案的事,赵毅成一夜都没有睡好,听到李冉也在场顿时来了精神,毕竟,这女人也是怀疑对象。 “那个白苡,好像知道些什么。”童浩顿了顿,“她说李冉是知道吴跃做那些事的。” “那么李冉是什么反应?”赵毅成抿了一口咖啡,等待着童浩的下文。 “当然是否定。” 确实,像李冉这么一个精明的女人,一定不会有留下什么破绽。但赵毅成却隐隐觉得,这一次李冉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而且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线索,只能赌一把了。 赵毅成皱了皱眉,端起咖啡杯,又抿了一口,不加糖的美式,苦涩异常的味道,却是这些年来赵毅成的最爱。 美式的苦涩冲击着味蕾,赵毅成此刻思绪翻飞,以李冉的精明来看,说她对吴跃私底下的勾当毫不知情显然是不可能的。 更有甚者,她在这种人口买卖中充当了关键的角色。有部分受害者依旧下落不明,而目前显然只能够顺着李冉这条线,说不定会有所突破。 但通过之前接触来看,李冉这女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而且现在毫无线索证明她与该案件有任何关联,审讯那一套显然是用不上,况且以李冉的胆大心细,也不是几句激将就能从她嘴里诈出话来的。 赵毅成眉头紧锁,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片刻后却是抬眸对“四眼儿”道:“今天就这样吧,让白苡和李冉先回去。” “就这样让她们走了?可现在还什么都没问呢?”“四眼儿”一脸惊讶,显然没料到赵毅成竟这么轻易就让他放人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赵毅成斜了他一眼,“不放她们回去,你还想留她们在警局过夜吗?” “四眼儿”想想那情景就是一个头两个大,顿时就蔫了,却依旧有些犹豫的开口:“可就这么放了……” “对,放了。”赵毅成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顿了顿才继续道:“好戏还在后头。” 待“四眼儿”离开,赵毅成对落地窗出神许久才掏出了手机,打开通讯录寻找了沈邺的号码。 手指滑动之间点到了一个名字,是“木楦”。赵毅成心忽然颤了一下,眉宇微拧,写尽了焦虑,他拿起美式咖啡,深抿一口,才觉得心中平静了少许。 已是饭点,附近的许多白领都涌入了咖啡厅,赵毅成从人群中穿梭出来,颇有些疲惫不堪。 人都是这样,有时候心里的一块重石就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二十八章顾遇安 童浩回到民警局,站在门口就听到李冉和白苡两人仍在喋喋不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推开了门。 “两位先停一停。”“四眼儿”伸手推了推眼镜,露出傻呵呵的笑容,当起“和事佬”,“我刚才去刑警队了解了一下……” 童浩故意顿了顿,余光瞥向李冉。跟着赵毅成这么久,这一点小花招还是学的会的。只是李冉果真如赵毅成所言,毫无破绽。 “这五十万是暂时冻结,具体如何还要等法院的裁定。两位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白苡却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拦在门口不让李冉出去,童浩见此忙上前劝道:“白女士,你就耐心等消息,你们俩都留在这儿,我们警局可是不管饭的,快去吃饭吧。” 李冉先一步离开,白苡自觉无趣,也拎包离开了。 看到两人离开警局,“四眼儿”直接瘫坐在椅子上,一位老民警抱着水杯,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伙子,还是太年轻。” “咚咚咚……” 听到手指轻敲玻璃门的声音,伏案工作木楦倏然抬起了头,柳眉微蹙,上前开门。 赵毅成站在门外,眼神有些暗淡,看到木楦,他低垂着头慢慢抬起,脚下却是有些犹豫。 没有太多的惊讶,木楦招手让赵毅成进门。 赵毅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摩擦着膝盖,显得有些局促。 木楦早先便已看到警局官网推送的那条信息,赵毅成此来所为何事,再清楚不过。 “……那案子结了,你知道吗?”赵毅成犹豫半晌方才开口道。 木楦点了点头,静待他的下文。 “你知道的,这案子其实还没结。我现在有一些想法,但是不知道可不可行。毕竟,当年……” 听到“当年”两字,木楦蹙了蹙眉,当年的那次意外已成为两个人闭口不谈的事了。 见木楦蹙眉,赵毅成移开了话题,“早上吴跃的老婆闹得跳楼事件,牵扯到了李冉,可能是一条有用的线索,我想利用它……” “你想根据这条线继续调查,但你又不相信自己,对吧?”木楦双眸直视赵毅成,四目相对,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两个人心里都有一块伤疤,习惯了去隐藏,如今不过是把它摆出来罢了。 赵毅成默不作声,却不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有些人不喜欢养花,因为他们不想看花枯萎,所有避免了开始,也就避免了结局。你呢?也是如此?”木楦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没有沉默,赵毅成对上木楦的眸子,眼神中一片坚定,“我希望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赵毅成的回答显然意有所指,木楦又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恰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两人同时回过了头。 来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被一丝不苟的扣了起来,五官温润,透着一股子让人感到亲和的书卷气,一对墨色的眸子却异常深邃。 赵毅成转向木楦,眼神中带上了一分询问的意味,不过心下却已了然,这大概就是木楦口中的“遇安”了。 木楦瞥了他一眼,却是并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先向来人打了个招呼,方才转头向赵毅成介绍道:“这是我的搭档,顾遇安。” 赵毅成冲他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刑警队,赵毅成。” 顾遇安礼貌的握上赵毅成的手,双手交握的瞬间,赵毅成的眸子有几分深。顾遇安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墨色的眸子不起波澜,唇边的笑是恰到好处的浅淡疏离。 一番招呼过后,三人复又坐下,赵毅成看到顾遇安随意闲适的模样,不禁有几分苦涩。此刻的他,反倒有些像局外人了。 “遇安,有什么事吗?”木楦开口打破了沉默。 “哦,是这样的,”顾遇安抬眸看向木楦,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上次路过一家日料馆,现在刚好又是午餐时间了,想着你上次说想吃日料,怎么样?有兴趣去尝一尝吗?” 木楦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已是饭点了,被顾遇安这么一说,也是觉得有些饿了,随即点了点头。 顾遇安见此浅浅一笑,转向赵毅成,邀请道:“怎么样?赵警官也没吃饭吧,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尝尝?” 赵毅成不太喜欢日料,本想拒绝,不知为何,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出了心理诊所,还在那家日料店就在附近,也没必要开车。 或许是新开业有优惠,大厅里已被挤得满满当当,侍者将三人领到二楼的一个小包厢。不同于楼下的喧闹,楼上格外安静清雅。 “一份三文鱼手握,一份拔丝虾……”顾遇安十分娴熟的点了菜,而且不止点了自己的份。 木楦合上菜单,冲顾遇安抿唇一笑。 这样的举动落在赵毅眼中,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随便点了两个菜了事。 “就这些了吗?”服务生再次确认。 “再来一个土豆沙拉饼。”木楦突然又补了一个菜品。 顾遇安哑然失笑:“你能吃得下?” 木楦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勾了勾唇。 空气突然凝固了一般,包厢里一片沉寂。 顾遇安有意打破这样的尴尬气氛,“今天早上看到新闻,今日发现的人口贩卖案子破了,赵警官是不是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顾遇安是清楚木楦当年待过刑警队的,听到赵毅成也是刑警队的人,又看见赵毅成眼中满布血丝,猜出大概并不难。 具体情况自然没有办法和顾遇安说,所以赵毅成只能道:“哪里能休息,刑警队的事永远忙不完。” “怪不得赵警官一直愁眉不展,你也不开导一下?”后半句是对木楦说的。 “开导不是你的工作吗?我以为我们分工一向很明确。”木楦淡淡回应道。 赵毅成正想开口,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开导,尤其不需要顾遇安的开导。恰好服务员进来上菜,便也作罢。 日料的分量本就不多,三人吃的很快。木楦见赵毅成吃完了自己点的东西,伸筷向那盘“重量级”的土豆沙拉饼。 只吃了一小块,木楦便放下了筷子,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赵毅成。 “怎么?吃不下了?”这眼神赵毅成一看就懂,伸手拿过木楦面前的盘子。 “这么些年,我还是只能吃你剩下的。”赵毅成有意无意的开了句玩笑,有意无意的显示自己与木楦的亲密。 他原本不会这样的,今天却是又一次鬼使神差。 转头看向顾遇安,仍旧是保持着自始至终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好似丝毫没受他话的影响。 这场饭局,每个人各怀心思。吃到最后,赵毅成便借口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挖坑 “沈邺,早上的‘跳楼事件’你看到了吗?”赵毅成正在开车,刚才吃饭的小插曲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嗯,有什么发现?” “这事和李冉有关,吴跃老婆白苡好像知道些什么,但似乎不是特别清晰,我想给李冉下个套。” “好。”沈邺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赵毅成挂断电话,调转车头,直接向白苡住宅驶去。地址是“四眼儿”告诉他的,白苡在市中心有套公寓。 她和吴跃明面上是夫妻,背地里早就出现了情感裂痕。 半个小时后,赵毅成便出现在了白苡公寓门口。没过几分钟,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林抒。 赵毅成按下门铃,不多时门就开了。白苡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身体依旧挡在门口。 白苡之前见过林抒,所以很清楚两人的身份,“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进屋谈?”赵毅成抬眸示意。 白苡略一犹豫,便让开了身子。 屋内略显凌乱,几件衣服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桌上还有未来得及收掉的快餐盒。 吴跃和白苡结婚有些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而从第一次见面,林抒就知道,白苡既然会和几个朋友打麻将到半夜,想来也不是什么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赵毅成也是从和“四眼儿”的对话中了解到了白苡的为人,对此刻屋内的景象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开口。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赵毅成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参与的审讯也不计其数,更何况现在并不是审讯。 倒是白苡,许是感到了几分尴尬,飞快的拾起沙发上的几件衣服,跑进房间塞进衣柜里,又将桌上的快餐盒丢进垃圾筒,才转身邀请赵毅成和林抒坐下。 “两位警官,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没烧热水,喝点橙汁吧。”白苡说着递过来两瓶橙汁。 赵毅成和林抒礼貌接过,但却没有打开,而是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白女士,听说你今天因为你丈夫那笔钱的问题闹跳楼?”赵毅成看着白苡淡淡问道。 白苡听到赵毅成提及这件事,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警官啊,你想啊,我一个女人,又没有生活来源,现在吴跃又不在了,没有那笔钱我可怎么活啊?!” 赵毅成心底一阵鄙夷,面上却不动神色,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赵毅成故作认同点了点头,循循善诱道:“所以说白女士是想拿回来笔钱喽?” “那是肯定的呀。”谈到钱,白苡的眼睛都亮了,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失落的开口,“可是…唉…难呐,那贱人说那钱是赃款,已经被冻结了。” “这钱,我们确实冻结了。”赵毅成开门见山直接挑明。 “但是这笔钱无法确定是否是吴跃通过人口贩卖所得,所以马上会被解冻。” “那警官,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钱该归我?”听到有钱,白苡立即神采飞扬。 “这个嘛……”赵毅成将眉头拧成一团,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林抒看准时机,默契的接过话茬,“如果无法证明李冉同样有犯罪行为,那么这笔钱还会归入她的账户” 听到这儿,白苡看两人的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开始不愿对两人正眼相视,身体也微微向另一侧倾斜。 “不过听说你知道李冉有问题,所以我们这趟来是来帮你的。”赵毅成又给了白苡一条退路。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倒当真是一出好戏。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白苡开始有些扭捏,“我就是觉得李冉进公司的时间也太巧了吧,还有她一个名牌大学经济学的高材生屈尊在我们这个破公司当秘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最后一句白苡还特意提高了音量,生怕别人不信。 “那您的意思是?” “咳咳……依我看呐,她八成是那个人贩子集团派来监视吴跃的。” 白苡这话当然是信口胡诌的,不过到给警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如果唐欣失踪的背后真的另有隐情,那么李冉会不会是一个监视者或是眼线的身份呢?一切都未可知,如果真是这样,那白苡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赵毅成和林抒交换眼神,继续挖掘:“那么,我们就要白女士帮我们一个忙了。” 黄昏的余晖洒满大地,金黄的颜色衬的世界有几份温暖,人们多希望在这一份美好前能多停留一会儿,只是有些事总让他们匆匆走过。 “赵师兄,你觉得白苡会成功吗?”林抒将手搭在车窗上,感受着吹拂的微风,轻声问道。 “不确定白苡虽然不管事,但如果没有半点异样感觉,她也不必乱说。她现在是我们关键的一步,如果李冉真的有问题,她绝不会留白苡这个活口,所以找顺子好好保护她。” “我知道。今天这出戏我演的还不错吧?” 赵毅成捏住方向盘,侧过头与林抒相视而笑。 二十分钟前…… “我们需要您去威胁李冉,让她慌,再狡猾的人也会露出马脚。所以只要证明了李冉有问题,您就可以拿到那50万了。”林抒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能为你们警方服务,我当然愿意了。”白苡直起身,一脸严肃,正义之感十足,林抒见她的模样,不禁苦笑。 她当然知道白苡是为了那50万才帮他们的。 看到白苡跳入他们挖好的坑中,赵毅成勾了勾唇角,缓缓开口:“白女士能帮助我们当然最好。那你好好准备,千万别有什么差错,李冉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您要有心理准备。” “不就是骂贱人吗?明天我就去找她,把她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白苡信誓旦旦,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见目的达成,赵毅成和林抒便不再多逗留,双双起身离开。 “好!林师妹那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真让我为沈邺担心啊!” “赵师兄……”林抒只得一脸黑线,赵毅成果然还是正经不过三秒。 第三十章60万 次日,白苡装扮好自己,便直接拨通了李冉的电话。 “李秘书,我想我们有必要聊一聊。”白苡尽量压下了自己对李冉的不满,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一点。 李冉那头沉默了许久,白苡有些沉不住气,又开口道:“喂,你怎么不讲话,什么意思啊!” “好,你说吧。” 听到李冉的声音,白苡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但为了那50万,她便开始正经起来。 她看了眼身旁的赵毅成,接到指示后,她便轻声说道:“李秘书,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 电话那头的李冉似乎冷笑了一声,并未多言。 “李秘书,容我多嘴问一句,你除了吴跃之外,还有其他的男人吧。” 白苡最看不惯的就是李冉这仿佛高高在上,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清高态度,当下语气中带上了恶意的嘲讽。 一旁的赵毅成和林抒对视了一眼。对于这个,白苡并没有对他们说,而这也不是他们事先给白苡的说辞,不过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请你不要污蔑我的清白,我和吴总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而且我至今还是单身,更别提其他男人了。” 李冉这会儿倒是连吴跃的关系也开始否认起来,这让赵毅成不由得对白苡口中的另一个男人颇感怀疑。 白苡听到李冉的话却是冷冷一笑,神色十分不屑,语气更是鄙夷,“李秘书,你装什么白莲花,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从你和吴跃接触开始,我就雇佣过私家侦探跟踪过你了,你那档子破事儿,还以为我不知道?” 对面的李冉竟然沉默了,过了许久,方才开口道:“白苡,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没工夫跟你耗。” 赵毅成和林抒对视一眼,他们从李冉的声音中听出了焦急。她在引开话题,她显然不想对刚才白苡所提之事继续下去。而这,显然不是李冉一贯见招拆招的风格。 赵毅成立刻明白了这个由白苡问出的意外之“喜”中似乎暗藏猫腻,立刻示意白苡继续刚才的话题。 白苡收到赵毅成的示意,得意一笑,更加底气十足的继续道:“李秘书,白莲花演不下去了?看来你那个男人还不知道你和吴跃的关系吧。要不要我找他说道说道?” “白苡!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那头似乎已经恼羞成怒。 “除了那50万,你要多给我10万,吴跃没少在你身上花钱,这就当补偿我了。” “好!”李冉答应的很爽快,与之前截然不同。这更让赵毅成和林抒确定了这个李冉背后的男人并不简单。 “那你什么时候打钱?我可等不了太久。”白苡对钱,总是心急如焚。 “你把卡号给我,我现在就去银行。” 李冉全然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白苡也不恼,挂了电话就利落的把卡号发了过去。 “白女士口中那位男子之前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提起?” 林抒白净的小脸上此时正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白苡的隐瞒,虽然让他们惊喜,但也有些措手不及。 “钱都没有到手,我怎么好把底透给你们哟!你这个小姑娘真是的,要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这是在帮你哎!” 或许是钱有了着落,白苡经对林抒的一脸正气没有任何反感,语气还亲切不少。 赵毅成可没有心思听白苡东拉西扯,直接点出重点。 “私家侦探,那么应该有拍照片吧。” “照片是有的呀,不过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没什么用的啦。” “对你没用,但对警察来说,这是一条关键的线索,请你交给我们好吗?” 白苡走到卧室,拿出了照片递给两人。 的确,半个背影看不出什么线索,但拿到照片第一瞬间,赵毅成眼中便闪过一丝疑虑,眉头一皱,看向林抒。 显然林抒也看出了端倪,两人匆匆道别白苡离开。 “喂,龚队。有发现。”赵毅成立刻给龚队打了电话,“上次嘉园小区的监控视频还在吧,马上让人调出来。” “嗯,好。沈邺和小舒去跟踪林冉了,要叫他回来吗?”电话那头的龚队显得很兴奋。 “白苡提供的照片很模糊,我们的推测还不能够确定,所以先别叫沈邺了。” “行,我让技术部就位,你们快回来。” “吱……”公寓的门被打开,李冉一身杏色风衣从公寓里走出来,她拿着车钥匙径直上了车。墨镜挡住了她的双眼,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 “跟上。”看着李冉启动车子,沈邺便示意小舒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15分钟后,李冉出现在一家饭店的门口,因为这是饭点时分,店内的人有些多,每张桌子旁边几乎都坐满了,没有什么空座位。李冉脱下墨镜环顾四周,只见一个靠里屋的角落有一个空座位,对面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李冉径直向他走过去,她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男人微微抬头,见到李冉微笑的脸便点了点头。 李冉刚落座,服务生便拿着菜单走上前:“你好,请问需要点点什么?” 李冉随意的翻了翻菜单,点了几个家常小菜,然后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服务生走后,李冉抿了口水,掏出手机划了划。 “出了什么事?”对面的男人不经意的开口。 “吴跃的老婆拍到过你和我见面的照片。”李冉没有抬头,只利落的回答了问题。 “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听她的语气,应该不像是假的。”李冉放下手机,缓缓抬头,对面的男人眸中有些怒意。 “她想要什么?” “60万。” “60万能堵上她的嘴吗?” “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恐怕是不会满足的。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实施抓捕 半个小时后,穿着西装的男人从饭店里走了出来,他戴着黑色的墨镜,迅速离开了饭店。 沈邺对着身旁的小舒说道:“你继续盯着李冉,我去跟着那个男人。” 说着,沈邺下了车,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悄然尾随着穿西装的男人。 可能由于正是午饭时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而这恰好给沈邺提供了极好的遮蔽物。 视线中的西装男人进入一家银行。沈邺没有进去,装作漫不经心地在一旁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 不过片刻,西装男人推开了银行的玻璃门走了出来。由于方才在室内,男人摘下了墨镜,沈邺的目光恰好捕捉到了男人戴上墨镜前的一个瞬间。 一刹那,沈邺终于知道了从男人出现开始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他们方才为了不被李冉察觉,并没有进入饭店内,只是在车内,透过饭店的玻璃窗,看到了李冉在和这个男人同桌吃饭。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众高公司董事长余泽川的秘书——徐新。 之后的路,沈邺并没有继续跟下去。一来是因为路上的人渐渐少了,而徐新是认识他的,如果被发现,难免打草惊蛇。二来是既然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去众高公司无疑了。 余泽川的秘书和李冉见面?是巧合还是徐新就是赵毅成从白苡口中了解到的那个男人? 沈邺转身走进了银行。 “你好,警察。”此刻正是午饭时分,银行里的员工大都去吃饭了,只有一个柜台开放,沈邺看到一个坐在后面的柜台小姐,冲她亮了警官证。 虽然是休息时间,但柜台小姐看到警官证,自然不敢抱怨。又或者是惊讶于沈邺的颜值,柜台小姐的笑容格外甜美。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刚才进来的那位穿西装的男士办理了什么业务?”柜台小姐语气柔和,态度也是极好的,但沈邺依旧是语气冰冷。 “请稍等,我查一下。”柜台小姐敲键盘的声音很利落,片刻后,柜台小姐抬起头,继续回答刚刚沈邺的问题,“那位先生名叫徐新,他转了60万元到另一个账号。” “把转入账号给我。” 沈邺拿着柜台小姐递过来的写有白苡账号的白纸,又想起之前自己在众高公司对徐新的猜测,现在是落实了。只是…… “照片对比结果出来了!”林抒一路小跑,将报告送到龚队手中。 从嘉园小区监控中黑衣人的背影以及白苡提供照片的对比结果来看,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那么李冉和这个男子都很可能了解唐欣的去向,和最后的谜底。 此时沈邺已驱车赶回警队。 “小舒呢?”赵毅成见沈邺独自回来,不禁发问。 “李冉和那个男人见了面,我和小舒分头跟踪。” “结果怎么样?”沈邺走上前,轻轻捏了一下有些紧张的林抒的手。 “那个男子,是徐新,众高公司,余泽川的秘书,他和李冉分开后去了银行,打了60万到白苡的账号上。” 听见沈邺的回答,龚队立即掏出手机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既然证据确凿,要不要实行抓捕?” “不行。”赵毅成立即否决了林抒的提议,“徐新未必是最后的掌局人。唐欣的失踪也绝不是人口失踪这么简单。” “恐怕现在不得不抓了。”龚队收起手机拍了拍赵毅成的肩膀,对另外两个人说着,“顺子那边来消息了,徐新应该已经开始动手。” 赵毅成有些吃惊,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沈邺,你和赵毅成去白苡那儿,决不能让他们伤到白苡,她可是我们重要的人证。” “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龚队笑笑,林抒还是一刻也闲不住。 “你和我去众高公司把徐新给抓回来。”分配完任务,大家就立刻行动起来。 “顺子,他们人呢?”赵毅成拍拍顺子的肩膀,双眼望向白苡家的窗户,看上去一切如旧。 “他们还没开始动手吗?”赵毅成的话刚落下,便听见白苡的尖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你是谁?”随后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没有犹豫,赵毅成和沈邺两人立刻打开车门,冲上楼,顺便还不忘交代顺子,“你盯着楼梯口以防万一。” 冲上楼,只见白苡家的大门敞开着,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正抓着白苡的衣领要将白苡的头往地上一个碎花瓶上撞。 白苡努力挣扎,手臂上已有血痕。 那男人看见沈邺等人,迅速将白苡拉到身前,拾起碎片放在白苡的脖子上。 “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听到这话,沈邺和赵毅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白苡一下子更加紧张了,整个人都在战栗,身子小幅度挣扎着。 男人感受到白苡的动作,眉头狠狠一扭,十分不耐烦的划破了白苡的脖子,并出声警告,“别动!” 就在男人分神的片刻,赵毅成迅速上前擒住男子拿着碎片的手,沈邺也一同上前制服男子。 白苡则是瘫软了身体,伏在桌上,沈邺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请跟我们回趟警局吧。”被赵毅成叫上来的顺子负责善后。 林抒和龚队来到众高集团时,徐新正如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对于他们的到来显然有些意外。 “两位是来找余总的吗?” 领两人进来的女前台回答道:“徐秘书,他们是来找你的。” 第三十二章Paradise 而与此同时,天成酒店,温晴将手中的邀请函递给门口的侍者,乘电梯上到三楼。三楼的大厅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温晴一身素色连衣裙,款式老旧,好在却很干净整洁。她脸上虽画了淡妆,却依旧显出几分憔悴。生活待这个女子未免不公,丧夫失子,这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是不能承受之痛。 大厅里很多人,其中不乏有些印象的,但更多的已是陌生的面孔。 温晴没有找人攀谈的兴致,对于自己的境遇,并没什么好谈,想来收获的也不过是同情的目光,而这些却是她最不需要的。 温晴随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目光转向了大厅前方的圆台。 “欢迎大家前来参加第十五届佳育孤儿院聚会,这三年一次的聚会是我们佳育孤儿院的传统。我们佳育孤儿院是一个大家庭,旨在让每个孩子收获家一般的温暖……”台上的麦克风后站着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温晴看着老人硬朗的身体,由衷勾了勾唇,思绪不禁飘远…… 她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时,孤儿院那个时候真的是困难。因为佳育孤儿院是个人创立的,国家补贴很少。 那时候常常揭不开锅,一大帮孩子就只能眼巴巴围在桌边等吃的,到头来等来的还只是些汤汤水水。 可那时候没有人会抱怨,他们都知道,就是这点粮食还是院长从自家口粮里省出来的。 就在温晴愣神时候,一个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请问你是温晴吗?” 温晴慌忙抬眸,眼前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温晴在脑海中搜索了片刻,却是对这个男子毫无印象,但出于礼貌温晴还是点了点头。 对方见温晴一脸思索的神色,递了一杯果汁过去,笑着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刘凯呀!你们当年都叫我凯子。” 刘凯?凯子?温晴依旧没什么印象,思索间,下意识的拿起对方递来的果汁抿了一小口。 刘凯依然很热情,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当年院长问我还要不要考高中,其他人都因为谋生选择放弃,就我们俩选择继续读书。” 说着,刘凯挠挠头,憨厚的笑了笑。这一个淳朴的笑容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回了温晴多年前的记忆。 “噢!”温晴恍然大悟,“记得那一个多月,我们俩就在那个破教室里复习,也没有人教我们。”温晴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随即,她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 “是啊,所以说我笨,没考上。”温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将目光重新移到台上。不知何时,台上之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英俊轩昂的男子。 温晴之前也来过一两次聚会,知道这就是孤儿院的资助人,也是当年孤儿院中的一员。倒是身旁这个刘凯,以前的聚会好像也没见过他。但是两个攀谈一会儿,却是勾起了许多回忆。 想到这里,温晴放下杯子示意自己将要离开。 又是三年未见,聚会十分喧闹,几十米之下的第12届美食狂欢节,也是热闹非凡。这次拍品似乎是一个男孩,孩子哭哑了嗓子,声音划破云际。 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的温晴,看着自己的镜像有些模糊,她开始觉得双目难以睁开,眼皮沉重的如有千金之重。 再次醒来时,温晴手脚已经发麻,她想要动弹,却发觉手脚都背缚着。不大的房间,被黑暗淹没,她很不安,却没有哭闹。 她的眼泪早就在丈夫离世,孩子失踪的时候流尽,同时心如死灰。 绑架吗?想要杀她?她不怕,只是不明所以。 “你醒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沉稳男性声音从正前方传来,温晴伸手极力想要触碰到对方,却无济于事。 “味道,怎么样?”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温晴从中听出了狰狞,还有……欣喜的意味,她开始有些战栗。 “什么,味道?”声音有些颤抖,对面的人也同样听出来。 “半年前……”男人故意拖了长音,给温晴留了一个悬念。 “半年前……”温晴重复着这三个字,一段段回忆从她脑海中闪过。半年前是她的孩子消失的时候,一股苦楚和心绞之痛又重新弥漫在温晴的心头,一时间让她呼吸不过来。 同时,半年前她也收到过一个奇怪的快递,里面是一盒肉,难道对面的人是在问这个吗? “没有,我没吃。”温晴忍着心中的痛,一字一句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一个箭步冲到温晴的面前,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怒吼道:“什么?你怎么能没吃呢?” “我……”温晴几乎难以呼吸,她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臂,力图挣开他。 冰冷的温度传到男人的手臂,刚才愤怒的心情让他失去了理性。此刻,他放开了温晴的脖子,向后退了几步,而温晴则是摔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男子拿出一块方手帕用力的擦擦手,随即将它丢在了地上。 他一个响指,门被打开了。 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偶尔还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之前没有听见,是因为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密不透风。 温晴的身子被架了起来,双眼背条黑布包住双手也被包了起来,她的心里开始变得惴惴不安。 她依稀能感受到男人清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但她还是开了口:“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们到底是谁?” “Paradise.(乐园)” 第三十三章第十二届美食节 温晴感受到自己被架出了房间,她想反抗,却已失去力气。又想起半年前,那种悲痛重新席卷而来,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那阵阵的欢呼声越来越清晰,下一秒,黑布揭开。 从头顶打下来的灯光刺眼,让已然适应了黑暗的温晴不由抬起手臂挡了挡。她瞳孔收缩,渐渐适应了灯光,而周围的欢呼声,刺人耳膜。 温晴四下看去,自己似乎正处于一处舞台上,周围一圈是看台,分两层。看台上是两圈排列整齐精致华丽的座椅。 此刻,看台之上正是座无虚席,舞台之上的灯光是此处唯一的光源。 周围看台光线昏暗,但温晴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坐椅子上是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或男或女,都显得贵气不凡,但此刻这些人仿佛都失去了理智一般,一个个放下了身段,疯狂的欢呼,紧紧的盯着台上。 黑暗映出了他们贪婪的眼,温晴颤抖了一下,生出一种脱光了衣服被人围观的错觉,不由得向后挪了挪,却似乎靠到了什么东西上,裙子也被什么东西浸湿了。 温晴转过头,眼前似乎是一个木制的架子,视线慢慢上移,下一刻看到的景象却不由得让温晴尖叫出声。 木架上被捆绑着的是一个男孩,而此刻他胸膛,腹部,手臂上的皮肉都已经尽数被剐去了,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内里的器官清晰可见。 男孩垂着头,已然停止了呼吸,两只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却依旧圆睁着,似乎要瞪出眼框,正和温晴向上看的视线对视,死不瞑目。 温晴猛地移开视线,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裙子是被什么东西浸湿了,那是血。也是这时,温晴才注意到了一旁的九个操作台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夹杂着血腥味的食物的香气。 一个惊悚的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成型。温晴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一尾窒息的鱼。 依旧是那个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的男子,他的阳光总是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这就是boss为这届美食节准备的惊喜了。关于她……” 男子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不知道大家还记得那个可爱的小婴儿吗?” 一个普通的女子,让众人不由得为这次的惊喜大失所望,而主持人的这个提问一瞬间又提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底下众说纷纭,而温晴的眼中早已蓄满泪水,她已经猜到自己的孩子为何会不知所踪。 “她就是那位婴儿的母亲,或许在座的诸位也许觉得这是上天恩赐的缘分。那么今天“童心祭”的惊喜菜品就是“爱巢”。起拍价五百万元。” 所谓“爱巢”,又提及方才的那位婴儿中为买家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新鲜**。 恐怕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于是乎,拍起拍落间,价格飞升。 温晴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此时的挣扎求饶都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她心中只有唯一的一个疑问,那个男人,断送她和她的孩子性命的男人,究竟是谁? “咣”龚队重重的将茶杯摔到桌上。 “李冉,你不要再嘴硬了,你这样不肯配合,对你只有坏处。”林抒也已经审的没有了耐心。 “算了,让她好好想想吧!”龚队揉了揉眉心,推门离开了审讯室。 茶水间里,赵毅成和沈邺已经坐在那里热气腾腾的咖啡晕红了两人的脸。 “怎么样,有进展吗?” “没有。李冉还是在兜圈子,徐新呢?还是不说话吗?”林抒抿了一口茶,重重的叹了口气。沈邺伸手往她眉心轻轻一按,示意她不要皱眉。 “嗯。”赵毅成一个嗯字,怨气倒是很重。 “要不找木楦姐试试吧?”赵毅成如此怨声载道,反倒让林抒一下子联想起了木楦。 龚队咂一口茶,微微扬了扬唇,勾上赵毅成的肩膀。 “你去?” 见赵毅成面露难色,龚队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立即接着说,“找木楦是工作需要,24小时一到再问不出可就要放人了。” 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起,龚队示意沈邺去接电话。 几分钟后,沈邺挂断了电话,神色有了许微的变化,不知是欣喜还是惆怅。 他重新回到龚队的身边,说道:“有人提供线索,关于人口失踪的。” “人在哪?” “民警局。” “沈邺和林抒去带人过来。” 这个消息无疑意味着新的线索,但也意味着新的受害人很可能已经产生。 看着警局里众人来往,忙碌的身影龚队心里很不是滋味。 电话再次响起,这是厅里的电话,又是催他们结案,龚队揉了揉眉心,眉宇之间尽是愁思,久久不能消散。 “你说你知道有关人口失踪的事情。” 一个细微的线索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无比宝贵的。 “每次的失踪人口其实都是被吃掉的。”眼前的女人平静的陈述了这个事实。此时“午宴凶铃”中的片段缓缓浮现在林抒的脑中。 “这17号有口福了……” “这姑娘倒是长得细皮嫩肉的……” 林叔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苏默。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午夜凶铃’的视频是你发出来的吗?” “那个视频不是我发的,应该是俱乐部里某个成员做的。至于原因,我并不知道。” “俱乐部?”这个问题,苏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沈邺拍了拍林抒的手,示意她在旁边先听。 “你知道这么多,应该也是俱乐部的一员吧。” “不,我不是。”苏默你忙的否定了沈邺的推测, 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么,知道这么多的你,恐怕也是参与其中的人吧,现在来报案,不怕被追杀吗?”沈邺的声音传入苏默的耳中,让她心头不经意颤了颤,她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当然,既然你来报案,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所以,请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要有顾虑。” 苏默依然面无表情,眼眸中的神色很是复杂,有厌恶,有气愤,更多的却是麻木。 “你们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那就是个地域,是个魔窟!每个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他们用金钱碾压法律和道德,为自己能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而沾沾自喜。” 苏默声音微颤,她的内心显然不似她外表平静。 “食物链顶端的顶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了,他们以吃人为乐。”苏默知道他们正常人对自己所言无法想象,但她却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苏默低着头盯着自己白皙的指尖,仿佛那里沾满了鲜血。她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大概自己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林抒捕捉到她的神情,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什么促使你今天来报警?”沈邺总是一针见血,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和她口中的吃人俱乐部肯定有所关联,她会选择今天报警肯定有一个诱因,沈邺心中隐隐不安。 “俱乐部昨天……举行了第12届美食节。” 第三十四章面具下的人心 半小时后,几辆警车停在了天成酒店的门口。 沈邺,赵毅成和龚队一行人下了车,酒店大堂经理忙迎上前。 龚队冲他亮了亮警官证:“警察办案,希望你们配合。” 大堂经理有些不明所以:“几位警官是要调查什么?”又侧头看了看后面的阵仗,不由的紧张。 “我们希望能够查看一下你们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大堂经理显然有些惊讶,但是没有太多怨言,立即表示配合。 另一边林抒走到大堂内一个圆柱旁边轻轻敲了一下侧耳细听,柱子发出了深沉的回音。转头收到沈邺和赵毅成投来的询问目光,不动声色地往右偏了偏头。 这是他们的暗号,右偏头就是有问题。 经理开始为他们带路,电梯里挤进了五个人,四个警察,大堂经理显然有些局促。 “温晴,是不是在你们酒店工作?”这是之前调查了解过的。许是看出了他的不安,赵毅成开口打探消息,同时缓解尴尬。 “哦,是,不过她早就辞职了,昨天倒是还来参加了他们孤儿院的一个派对。余泽川先生每三年就会在聚友厅帮他们的孤儿院办个聚会。” 余泽川?徐新的老板,现在看来这个案子和他的关系十分密切。 “叮”电梯到了几人走下电梯并没有什么特别,和一般的停车场一样,阴黑空旷。 四人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那位大堂经理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等着他们说话。 龚队递了个眼色给林抒和赵毅成,两人立刻会意。 “经理,是否方便带我们去看一下聚友厅的监控?” “这个……”经理有些面露难色,“我要打个电话给总经理。” 赵毅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经理便匆匆走到角落里去打电话了。 “温晴应该是从直接从聚会被带到狂欢节的。”赵毅成说明了自己的猜测。 “没错,而且苏默的话应该不会错。大厅里的柱子有近十根。而且都是承重柱,这栋建筑本来不需要这么多柱子的。”林抒也表示肯定。 “你还懂建筑?”龚队表示十分诧异。 一旁的沈邺听到龚队的问话,却勾了勾唇角。 “我妈前段时间在帮一个外国酒店设计大堂。” “对呀,阿姨说大型酒店一般都需要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林抒没有意识到话里有坑,一本正经,自然的附和沈邺。 “对,都见家长了,这样的速度才是沈邺的风格。”赵毅成斜睨着看向沈邺。 林抒还没来得及脸红,大堂经理就小跑过来:“请跟我来吧。” 林抒和赵毅成跟着大堂经理上了楼,沈邺和龚队则留在地下停车场。根据苏默的描述,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入口,里面只有些许微弱的灯光透出来,楼道里空荡荡的。 相视一眼,龚队和沈邺走进了这个楼道,里面很空旷。两人的鞋子轻敲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形成了诡秘的氛围。 很快,两人便下了楼梯,他们推开眼前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场地。四周满是精致华丽的座椅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圆台。 如果仔细的感受便可以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似乎昨天的欢愉从来没有消散。 沈邺的神色沉了下去,这个吃人的地方,真如苏默所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狱。虽然此时一片安静,但却依旧能感受到昨夜的那种情形,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露出那无比贪婪的目光。 龚队蹙了蹙眉,四处看了看,“这人魔鬼样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会办这样一个吃人俱乐部?” 监控室内,赵毅成和林抒调出了昨天聚会的视频。温晴坐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监控很难拍到她的神色,动作。 但是,不一会儿还是能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来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果汁。 两人交流了几句,便纷纷抬头看向了台上的余泽川。他正开始了他的演说,他依旧是那个不紧不慢的谦谦公子。 温晴只听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聚友厅,这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那男人和余泽川却是待到聚会结束之后才离开的。 这一切都是这么简单顺利,根本没有什么实用性的线索。 “酒店其他地方监控能掉出来给我们看看吗?” 经理无奈的摇摇头,“酒店好些地方的监控都损坏了,我们没有及时将它修复。” “先给我们看看未损坏监控吧。”赵毅成觉得这些监控的损坏并不简单。 监控室的人员马上上前,手脚麻利地调出了监控。赵毅成翻了翻监控,心中不禁冷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监控还坏的真是彻底。除了几处无关紧要的地方,从聚友厅到地下停车场所经过的几乎所有监控都被损坏了。很显然,这其中有猫腻。 赵毅成很放下鼠标,转头向酒店经理询问:“你们酒店老板在吗?” “老板在办公室。” 林抒和赵毅成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向办公室走去。行至半路,林抒却忽然侧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赵毅成发现林抒的动作,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天成酒店的老板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那西装紧绷下的衬衫总是让人担心纽扣会在下一刻被撑坏,看见赵毅成等人,酒店老板舔着笑脸迎上来,显然早已知晓两人的身份。 “几位警官,不知道是来调查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鄙人一定尽力配合。”酒店老板扯着官话,显然也是一个深谙人情世故的主,向一旁的大堂经理试了个眼色, “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泡茶。” 赵毅成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立牌,上面写着“董事长 罗天成”。 “这茶就不必了,我们还是来讨论讨论贵酒店的安保问题吧。” “安保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我马上让安保部门经理过来。”说着要去抓座机听筒。 赵毅成一把按住他的手,开门见山道:“关于贵酒店的监控问题,罗老板应该清楚吧?你们酒店连安保部门都有居然没有钱去修理监控摄像吗?” 第三十五章徐新 赵毅成的话一针见血,不过是看出罗大成是个胆小怕事的主。 罗大成尴尬笑笑“嘿嘿,不瞒两位警官,最近酒店经营不是很好,资金难以周转。” “酒店资金够不够我倒是不知道。”林抒坐在沙发上,故作威严抬头看向罗大成,“罗老板的口袋,应该很鼓吧。” 赵毅成低头挑眉,这话的语气还真是颇受某人的熏陶啊。 罗大成一听这话,立马慌了神,额上的汗珠涔涔的往外冒,甚至一时有些语噎。 “怎,怎么会呢?我的钱都扔在就店里了呀。”说着双手一摊,故作无辜的样子看着两人。可他浑浊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 赵毅成听到林抒这样言之凿凿,罗大成这样慌张失色,大概晓得林抒一定发现了什么,便底气十足。 “罗老板,我们追查的可是刑事案件,说话是犯包庇罪的。” “啊?!”听到违法犯罪,罗大成十分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口袋里那些钱得来代价如此之大,于是陷入良久的沉默。 此时沈邺和龚队已经封锁了地下的“特殊场所”,赶到办公室。 林抒拉着两人耳语一番。 龚队径直走到罗大成面前,直逼他的目光。他在恐惧,龚队清楚的读出了罗大成的情绪。 “罗老板酒店经营不好,却还有地下两层这样的特殊结构吗?” 眼见这怎么也是瞒不住了,罗大成开始松口,带着哀求的语气大嚷:“别逼我了,我也是拿钱办事。不过我可没干违法的事!” 赵毅成轻笑一声:“罗老板,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还是请你和我们到警队喝杯茶吧。” “为什么抓我?我可没犯法!”罗大成仍然负隅顽抗。 “警队的茶可不比你的差。”案子有了眉目,赵毅成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沈邺直接上前拷走了罗大成。 “林抒,你刚刚发现了什么?”赵毅成偏头看向了一旁沉思的林抒。 “刚刚我们上楼时,我好像看见余泽川了。” 余泽川,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的一个人物,但昨天的聚会由他主办,又是徐新的老板,今天出现在天成酒店。这样看来,好像所以线索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审讯室内,气氛紧张。罗大成交代的线索,与苏默所说相悖。 “我都说了,那是有钱人的恶趣味,他们只是吃一些动物,怎么会是人呢?警官啊!吃人是犯法的,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罗大成十分无奈,他已经解释多次,可眼前的人就是不信。 “既然是吃动物,为什么要放在地下几层,是为了隐瞒什么吗?” 罗大成不紧不慢解释:“如果放在明面上举办,定然会影响俱乐部的正常开展,毕竟很血腥。”说到这里,罗大成眸中反倒没有了紧张,有理有据,完全颠覆了之前的怂样。 “那钱呢?你不是说拿钱办事吗?” “钱,当然是投资方给我的。”罗大成犹豫片刻。 “我问的,就是资方是谁!”龚队厉声道。 罗大成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真的?”龚队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迫切想要挖出真相。 “警官,我的话比真金还真啊!”龚队看着那肥大的脸,以及双眸中透出的期待,无奈的扶额。 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罗大成的话是真是假,难以马上判断。 龚队停止了审讯,此时赵毅成和林抒刚回来,他们去查了早上酒店的监控。 上楼的究竟是不是余泽川?他是否与罗大成发生交流?一切疑问,无从得知。林抒等人面露沮丧,龚队一看便知晓结果。 但正是这样更加确定了这个案子的主谋心思缜密,并不简单。 “余泽川的行踪呢?” “前台说,余泽川每次聚会结束都会住在酒店,今早九点左右余泽川前来退房。” “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可能真的是余泽川,但根据天成酒店平面图来看,那块应该是专门的办公区。”龚队将天成酒店平面图的办公区圈了起来。 “龚队,你也觉得那个投资方就是余泽川?” “但还只是怀疑,余泽川和最近发现的线索都有关联,这本来就值得怀疑。但我们需要抓到切实的证据。小赵,你……” 龚队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沈邺拿着一份报告快步走过来。 “现场残留血迹经DNA比对显示不是人血,或者说血液成分复杂,完全无法判断。所以说也不排除人血可能。鉴定科还在尽力分析。” 龚队看了一眼报告,狠狠的拍到桌上。 罗大成的话真假难辨,他们自然不会全信。 况且先前报案的苏默是和俱乐部有关,俱乐部如果被警方查到,她也有连带责任,虽然自首情节能让她被从轻发落,但判刑是难免的。而且她还冒着被俱乐部报复的风险。还有…… 从哪一方面来看她都没有说谎的可能。 故而,虽然“吃人俱乐部”这种说法有些耸人听闻,但这依然是他们侦破的主要方向。 只是目前有价值的线索太少。 “小林和我再找一次苏默,至少先确定一下受害者的身份。”他们先前匆匆赶去现场,还未来得及确认受害者身份,这可是案件的一个关键点。 “余泽川那边我去吗?”余泽川显然是一条线索,虽然至今他都没有任何异常。他与案件的联系全部都是偶然。 “我已经让顺子去跟了。”虽然如此,但龚队还是要以防万一。 “徐新背后必然有主谋,如果那个人是余泽川,徐新作为他的秘书,知道的固然不会少。如果余泽川是被故意陷害,那徐新则是陷害的关键。”沈邺缓缓道。 第三十六章苏默的动机 “可他闭口不谈,我们如果没有新的突破口,再审也是无用。”林抒的话也不无道理。 沈邺淡淡一笑,指明了方向,“他这么维护那个人,一定有理由。” “那我和你去调查一下徐新和李冉,怎么样?”赵毅成显然干劲十足,虽然前面困难重重,但徐新,李冉的缄默昭示着:他们正在走近真相。 龚队和林抒直接驱车到思安医院,苏默怀孕了。 他们应该感谢这个孩子的出现,因为苏默交代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昨天俱乐部剖走了温晴的**,她还在为虎作伥。 同门外看守的两个刑警打了个招呼,两人就走进了洁净的病房,雪白的墙壁衬的苏默脸色有些发白,沉沉垂着的眼袋和乌黑的眼圈清楚告诉来人:她休息的不好。 “怎么,这里太封闭了?没有睡好?”林抒走上前关心。 “我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追杀我的孩子。”苏默想蚊子一样的声音吐露出苦楚,眼中忽然升起了期待,抵着林抒的手臂问: “怎么样?抓住他们了吗?” 林抒犹豫不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苏默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眼中尽是恐惧。 “别担心,门外有刑警24小时保护你,不会出事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龚队一改往日威容,放缓语调询问: “我知道很多回忆对你来说很痛苦,但还是请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你想不明白或者没有告诉我们的东西?” 原本就十分安静的病房里这下子更是陷入良久的沉寂。 “有一点,”苏默认真的思考,试探的开口“他们吃人都没有吃完,比如唐欣只是剥去了脸。按理你们应该可以找到尸体。” 这一点龚队之前就调查过了,墓地郊区都排查了的确没有找到。也正是这样,让他们相信吃人事件的存在。 龚队看了林抒一眼,两人都没有否认,而是换了一种假设性的说法: “如果我们找不到尸体,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处理尸体?” 龚队看着刚回到队里的赵毅成和沈邺,询问情况。 “李冉的背景很干净,没什么疑点。”赵毅成的声音里透出了深深的无奈。 “徐新的背景也'干净',”沈邺接过话,“但是……几年前的一场跳楼案与他有关。” 沈邺接过林抒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 “多年前徐新的女朋友被强奸,当时起诉失败,他女友跳楼自杀。这件事对徐新打击很大。” 那次的跳楼事件引起了比较大的轰动,龚队也有所耳闻,印象里那个强奸犯好像也…… “但是,”沈邺继续补充,“那个强奸犯不久后也被杀害,凶手至今没有找到。警方调查过,不是徐新。那男人死后徐新才慢慢走出来。” “凶手至今没被抓捕,徐新要保护的就是那个人吧。保护吃人俱乐部的boss,是出于感激,这很合理。”林抒将目光移向沈邺,后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龚队垂眸思索,一旁的林抒将苏默所说转告给赵毅成和沈邺。 “没有找到尸体吗?”沈邺若有所思的低头喃喃自语。 “苏默提出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听到林抒这句话,赵毅成和沈邺齐齐抬头看向对方。林抒夹在两人中间,分明感受到了两人的默契。 “以这个俱乐部的习惯,应该会把尸体加工成食物。”沈邺抢先一步把话说出来。林抒看向赵毅成也是点点头。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这个吃人俱乐部的运作大概是这样的——他们利用人口贩卖集团或者其他方式获取“原材料”,然后据苏默所说以竞拍的方式拍卖最顶级的部分,而剩下的就加工成其他食品。 既然是加工,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以什么方式加工?加工出来的食物又流向哪里?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而苏默对后续加工也不知情,这恰恰表现出幕后boss的谨慎。 他将这一系列环节分成互相独立的几个部分,每个部分有不同的人负责,彼此之间互不干涉。这样一来,无疑加大了警方的调查难度。 沈邺勾唇一笑,这很符合余泽川给他的印象,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想。 “据苏默所说,这些俱乐部成员一出手就是数十万乃至上百万。”龚队在沙发上喝茶。 “嚯!出手如此阔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卖什么仙药呢!看来这些人非富即贵。”赵毅成先前听苏默说起,便觉得十分惊讶,此刻的语气中除了惊讶,还带着几分嘲讽。 龚队点了点头,“这件事恐怕难办,这些人应该身份地位都不低,而且根据苏默所说,数量不少。虽说也许很多都不是本市的,但也不排除在本市的可能。先查查本地的那些富豪的资金状况。这么大额的资金支出应该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徐新那边再审审,就用当年的事情来套出他的话。”龚队一锤定音,众人马上就开始分头行动。 龚队立即安排小舒带了一队人对本地的食品加工厂进行排查。自己则和沈邺动身前往各大银行调取近期大富豪的汇款记录。 “林师妹,你在调查一下余泽川既然已经有嫌疑了,那就把他查个透。”说着,赵毅成就领着顺子再次提审徐新。 第三十七章怀京人 “吃人俱乐部。听过吗?”赵毅成一上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给了徐新一个下马威。 徐鑫很显然在听到“吃人”两个字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就从波涛起伏恢复了平静,他依然没有说话。 “看来你并不知道啊。”赵毅成心里其实并没有抵,只不过想把话题引到当年的事情上,撬开他的嘴,“那么田佳,你总该认识吧?” 徐新倏然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赵毅成,眼中尽是杀气。 赵毅成哑然失笑,比想象中要顺利。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了解到你的一些往事,想要询问一下当年的案子,杀死那个男人的人是谁?” 赵毅成故作轻松,语气里颇有几分已经了解真相的不屑之意。 徐新听出赵毅成话里的暗示,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很明显,听到“田佳”的名字的时候,徐新的心理防线就已经完全崩溃。 “不是我!你有什么证据吗?当年我有不在场证明。” 这么急于脱罪?看来他对吃人的事或许真不知情,这罪名可比杀人大多了。 赵毅成内心暗自思忖着,嘴也没歇,立刻乘胜追击。 “不是你。但你知道是谁,对吗?” 赵毅成的目光直逼徐新新的双目,他无从逃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赵毅成都已经占了上风,但他低估了徐新。 “不知道。” 审讯重新回到原点。 龚队和沈邺正在一家面馆饭点已经过了许久,饿了一早上的沈邺却只是挑了根面。身旁放的是一份资料。 近日有几家大公司的开销用度很奇怪,没有明确的流向,恐怕也不乏又用于吃人的开销用度。 “啪!”龚队将筷子狠狠的拍在桌上,这一响声倒是引的柜台的老板不禁瞧了眼他,老板无奈地揉揉揉脖子。 “现在看到肉都要犯恶心了,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吃人俱乐部,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沈邺垂眸看了眼碗里的肉,眸中神色淡了下去。 让小舒他们去查食品加工厂,实则大海捞针,他们可以把剩余的人卖给食品加工厂,饭店等所有有关食品的地方,甚至将沉湖和喂狗。一切皆有可能。 沉默了许久,沈邺缓缓开口:“龚队,我们该走了。” “是,该去会会那些富豪了。” 言罢,两人双双起身,驱车驶向了资料上的第一家公司——盛风公司。 盛风公司近期的资金流动是最不正常的,特别是昨天,莫名其妙地抽走了近5000万元钱。如此巨大的费用,即便是贪污也不可能一次调用这么多。 “你好,我是盛风公司的老板,向前”向前是一个近50岁的男人。龚队掏出警官证向他示意。 “我们是临德市刑警队的,现在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 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看着龚队一脸严肃的神色,以及那张警官证,他紧张的搓了搓手,“好,两位警官,请问。” “请问,向先生,昨天你们公司近5000万的资金是流向什么地方的?” “5000万?!”向钱皱了皱眉,略微迟疑了一下,“那5000万,是因为妻子的名义捐赠给一家基金。” “哦?什么基金?” “大概就是做慈善的,我妻子是他们的会员。在这个社会,富人很多,穷人也不少,既然有能力,自然想要帮助那些困难的人一把。而且作为一个丈夫,我自然是支持自己的妻子的。昨天是我们结婚周年,也是我送给妻子一份礼物。” 向前的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而且有条不紊,找不出错误,乍一听还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颇具爱心的成功人士。 可是龚队和沈邺显然心存疑虑,略作恭敬便继续询问,“向先生是否方便透露那家基金的名称?” “当然,向阳基金。两位警官也可以去支持一下社会公益事业。”向前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只是龚队的眼睛,嘴角笑意依旧。 龚队也是回以微笑,看着向前的眼神却是意味不明,“支持公益事业是好事,可我们这种吃公家饭的,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比不上向先生你啊。” 向前听出了龚队语气中的怀疑,嘴角笑容微僵,“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爱心都是一样的。” 龚队笑而不语。沈邺见状,便立刻心领神会,开口道别:“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感谢向先生的配合。” 沈邺和龚队走出盛风公司,龚队回头瞟了一眼盛风公司向前办公室的方向,转头问沈邺:“你觉得这个盛风公司的老板如何?” “他在说谎。”沈邺立即给出结论。 “如果真如他所言,一般人都会对警方的调查感到好奇,而他除了刚开始有些局促,后面都很淡定。” “不仅如此,我总觉得他说话时的语气特别奇怪。”龚队眉头紧蹙,脸上的肌肉都紧绷着,努力在回忆。 “他的确不是临德人。”沈邺将资料递到龚队手中,“他是怀京人。” 龚队接过资料一眼没看。 “我知道!”资料他早就翻过,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奇怪,另有所指。 回警队的路上,两个人都十分沉默,沈邺开车,龚队则一直盯着窗外沉思。 总归平静会被打破,“叮!” 龚队眼中划过一道冲破黑暗的鸣响,他立刻掏出手机,并不是查看新收到的信息,而是点开微博,输入了“午宴凶铃”四个字。 第三十八章修复的监控 音频里的声音虽然依旧嘈杂,但因为之前萧彻已经分析出里面的几个声音,所以只要有目的的听还是能听出尖叫那一声尖利的尖叫淹没的:“嘿嘿,这小姑娘儿还挺细皮嫩肉的。” 之前所有人都忽略了背景里的两句话,因为经过变声处理,很难再分析。如今再听,很明显,说这句话的人有怀京口音。 再掏出之前沈邺递过来的一沓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北方人。只有向前,是怀京人。 沈邺一边开车,一边瞥见身旁人略焦急的神情,不明所以。 但他知道龚队一定是发现了关键线索。不然龚队立即转头对他说:“回去,我们还得再找一趟向前。” 说着又拨打电话给萧彻,“把午宴凶铃解析出的所有音频发给我,马上!” 几分钟后,龚队和沈邺重新回到盛风公司,秘书看到他们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引他们进入了办公室。向前正在处理文件,看着才离开几分钟的人又返回了,他也十分奇怪。 “向老板,能不能再占用你一点时间?” “当然,请坐。” 向前起身和两人一起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向老板是怀京人,不是本地人?”对于工队的问题向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龚队低头点开了手机页面, “我们想让你听一段音频。”接着在手机上点了一下。 “啧啧,这17号有口福了。” “嘿嘿,这小姑娘儿长得倒是细皮嫩肉,这老……” 声音霞然而止,但向前的身上已冒出一层冷汗。沈邺看了他一眼,神色早已不如之前的镇定,反倒是有一丝慌张。 “向老板,向老板。”龚队轻轻喊了几句,向前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 “两位警官怎么给我听这个?” “哦,这是从之前'午宴凶铃'的视频中过滤出来的音频向老板觉得熟悉吗?” 龚队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双眸却直盯着向前。 “我怎么可能听到过呢?我从没……” 向前的话还没说完,龚队就打断了他,“这口音一听就是怀京口音,向老板怎么会不熟呢?” “我不熟。”向前突然恢复了镇定的神色,斩钉截铁说出这三个字,但落在龚队耳中,却像是嘲讽。此时,一旁的沈邺缓缓开口, “其实,通过技术比对,我们就可以判断声音是谁的。” “向老板到现在还没有话跟我们说吗?”沈邺自带的压迫感和龚队老辣的眼睛让向前莫名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我……” “好了,向老板,请和我们走一趟。” 龚队话一出,沈邺直接掏出一副手铐,将向前铐上,而此刻向前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两个小时后,龚队推开审讯室的门,表情却并没有十分惊喜,显然未有很大的收获。 沈邺放下手中的杯子,迎上去,“不顺利?” “我们只能确定那个旭乐部确实是在从事吃人的够到,而且……”龚队喝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道: “经过向前的只认也可以再次确认‘午宴凶铃’中提到的确实就是唐欣。”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吗?背后的主谋向前也不认识?” “嗯。”龚队一声沉闷的鼻音。 摩挲着下巴,龚队继续说道:“这家俱乐部的背后主谋很谨慎,向前只知道俱乐部的成员称呼他为boss。没有任何人见过boss的真面目,不过每届美食节boss几乎都会为食客准备‘惊喜’。” 龚队想到向前描述这些“惊喜”时,眼眸中划过的贪婪神色,眼中的愤怒和厌恶更甚。 沈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么吃人俱乐部其他成员的身份也无法确定吗?” 龚队摇摇头“那些富豪以及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带着面具,更有胜者和使用变声器。”龚队顿了一顿,手指向审讯室,“喏,我们能抓到那家伙恐怕都是老天的眷顾。” 沈邺扯了扯嘴角,这确乎是有运气的成分在,不过总的来说还要归功于龚队敏锐的洞察力。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萧彻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有发现!”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电脑上的静态画面开始动态播放,这是天成酒店厕所门口的监控,原本坏了,现在看来萧彻已经修复了。 画面上先是温晴晃悠悠进去的身影,紧接着便是两个酒店的服务生走了进去又走了出来,奇怪的是温晴迟迟没有出来。 正当众人疑惑时,一个身影划过屏幕冲进了女厕。 那是一个男人无疑。 三分钟后温晴被那个男子抱了出来,恰好正面对准了摄像头,警方清楚的看见,那就是之前party上递果汁给温晴的男子—刘凯。 “嗒。”萧彻定格住画面,众人方从画面中回神。 林抒率先打破平静:“那么刘凯,即使不是主谋也很可能是从犯。” “不管怎样,先把人抓来。小赵,你带人去。”龚队的表情却没有因新线索的出现而缓和多少,只是从容的开始重新布局。 “小林,你和沈邺去会会那个向阳基金的负责人,我怀疑那个基金是boss洗钱的方式。至于萧彻,你继续修复并排查一切视频里的可疑人员。” 听到龚队的安排,萧彻显然很高兴。这可是刑警的活!他一个未出大学的技术人员竟也能担此重任,自然喜不自胜。 所以人都立即开始行动。龚队走到白板前,板上的人,线已是密密麻麻,原本在中央的唐欣甚至都被移至角落,可他们还是没能找到那个能将所有线索穿起来的关键。 龚队目光最后落在徐新的照片上。 第三十九章温晴的求救 刘凯还在正常上班,赵毅成顺利去他的公司带回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刘凯对带走温晴一事供认不讳,但他的解释更让人出乎意料。 “是温晴向我求救我才带走她的!” “求救?”监控里的温晴的确不省人事,但…… 面对赵毅成的质疑,刘凯立刻掏出手机给正在开车的赵毅成看。赵毅成只瞟了一眼。 “救我卫生间” 这是温晴发的短信。 赵毅成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刘凯的淡定。 “那后来你把她带到哪里了?” 刘凯几乎从座椅上跳起来,“这我也是很奇怪,她昏迷不醒我想送她去医院,可是偏偏遇上了堵车。我下车看看路况,真的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她人就不翼而飞了。” 虽然匪夷所思,但刘凯讲的很认真,很自然。刘凯的话是真是假,赵毅成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她失踪你不担心?” “她后来又给我发个短信说只是头有点晕,先回家了。在之后我就没和她联系了。” 堵车时发生的一切还有待查证。还有,按刘凯的话说,为什么温晴不向走进厕所的服务员求助而非要求助于刘凯,也令人费解。 “可是温晴现在失踪了。” 刘凯愣了一下,表情十分吃惊:“你们确定她失踪了?会不会……” “温晴是不是失踪你难道不清楚?”赵毅成瞟一眼刘凯震惊的神色。 “我怎么可能清楚?”刘凯的声音在颤抖,“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带走温晴?” “当时在聚会上,温晴只喝过你给她的饮料,恐怕这就是温晴昏迷的原因吧。” 赵毅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关于吃人俱乐部,必须绝对保密。 “那杯果汁?”刘凯思索片刻,“那可是我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里拿的,怎么就说是我下了药呢?” 赵毅成眯眯眼,脑海中闪过一帧帧聚友厅的画面。刘凯说的没有错,但只要动作够快不被发现不是难事。 正在思索间,就到了警局。 “下车吧,不管你是不是罪魁祸首,你都应该配合调查。” 刘凯张了张嘴,想要再辩解些什么,但不过片刻,他看到赵毅成和等在门口的龚队的神情便晓得自己的解释不会有任何作用。 林抒和沈邺这边进行的却并不很顺利,他们到达向阳基金办事处时已经日暮,只有一个留值人员在那里。 空荡荡的办公室显然不能提供任何线索,而留值人员也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恐怕不会知情基金内部事宜。 林抒上前简单询问,而沈邺拿出手机“喂,你好。我是临德市刑警大队,一中队沈邺。” 听筒那边的人听到沈邺自我介绍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回过神来:“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 “向阳基金的存款是不是在你们银行?”随后就听见一阵敲键盘的声音。 “是。向阳基金是在我们银行有一个账户。” “那麻烦你把这个账户开设至今的所以进出明细打印一份。”对面的工作人员一下子沉默下来,沈邺听出了他的为难,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这涉及客户隐私,我去和你的上级沟通,你先打印。” “那好吧。”对面的男子这才答应 林抒那边果然没有什么线索,两人转身上车。 林抒一边开车一边从脑袋里找出向阳基金的资料。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中国农业银行。这家银行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沈邺也成功完成与银行负责人的洽谈。 拿到资料,两人立即开始排查。 一串串数字在两人面前漂浮旋转,汇款人中不少都是临德市的富豪,而“捐赠”金额都和苏默交代的拍卖价十分契合。当然也有不少小数额的市民捐赠。 除此之外,基金资金的流向也十分奇怪,除了孤儿院,希望小学,还有阜康食品加工厂。 林抒与沈邺对视,显然两人有同样的猜测,这个阜康食品加工厂,应该就是处理尸体的地方。但这还只是猜测。 不知过了多久,沈邺缓缓抬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将视线定格在外面的天空。天已完全黑了。 他收起视线,摸摸仍在看数据的林抒的脑袋,“走吧,回队里,明天再去阜康。” 而此刻的审讯室里,刘凯正吊儿郎当晃着腿坐在审讯椅上,脸上神色也满满的不耐烦。 “警官,我在车上都和你说过了,我不知道温晴去哪了。” 坐在对面的赵毅成神色淡漠,瞟了眼刘凯却没有多做理会,手指轻扣桌面,像是在等待某个人。 刘凯见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他也看出来了,现在审讯还没开始赵毅成在等待一个重要人物。 不过几分钟,审讯室的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雪纺衫,黑色套裙的高挑女子,五官精致,却透着几分清冷的气质。 正是木楦,赵毅成实在觉得刘凯的话难辨真假。 木楦冲赵毅成点点头便在他身边落座,开始审讯。 “姓名,年龄,籍贯……”刘凯很顺利的完成了一切常规询问,然后,就到了木楦。 “你们孤儿院关系很好吗?听说每三年就会聚一次。”木楦问的轻描淡写,目光甚至不曾在刘凯身上停留。 “都是老余搞的,老院长也很支持,我们大部分都是为了看望老院长才来的。” 木楦的状态让刘凯松弛不少,他停了一停继续说:“不过这也是我第三次参加。” “哦?那之前为什么不参加?”木楦走上前,端了一杯水给刘凯,而刘凯依然神情自若,甚至在接过水时冲木楦笑笑。 “我前几年还在怀京飘着,七年前才回到临德。” “那么在这个聚会之前,你和温晴有过任何来往吗?” “没有,要不是老余和我提起我根本认不出她。”刘凯直视赵毅成投来的审视的目光,余光却不住的往赵毅成旁边漫不经心的木楦身上瞟。 “余泽川是吗?” 刘凯点点头。 “听上去你们关系不错。” “他也算得上我学弟,虽然年龄比我大,但进盛舟大学比我晚两年。” 第四十章食品加工厂 盛舟大学?赵毅成脑海中翻开一张张资料,没错,余泽川毕业于盛舟大学金融系。而且……李冉是当年盛舟大学财经学院同届毕业生。 怎么之前没有发现? 赵毅成心中暗暗自责,恐怕这是另一个突破口。 新的收获并没有打断审问,木楦继续逼近。 “那他是怎么和你提起温晴的?” “就说她丈夫前段时间死了,挺可怜的。”刘凯耸耸肩,表示不明白木楦这样问的用意:“你们不会怀疑老余吧,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那天他有点喝多了,连话都说不全,怎么可能带走温晴。” “那么从始至终只有你接触过温晴了。”木楦同样耸耸肩,话外之意: 你是唯一的嫌疑人,不可置否。 “那你们就怀疑我?也没有证据啊!”刘凯连连喊冤,如果说是演的,那未免太逼真。 “你也没有证明你没有绑架或者杀害温晴的证据。”木楦锐利的目光只锥刘凯褐眸。 “那天我回到家,正好省台的新闻联播开始,我哪有时间杀人,绑架?”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对了,我回来时和隔壁遛狗回来的领居聊了两句你们可以问她。” “好的,你的话我们会去求证。” 木楦觉得很奇怪,他没有说谎,但面对警察的一切看似自然的反应都像是排练过的。 看来,又是无疾而终。 次日,沈邺和林抒早早来到向阳基金,亮明身份,从办公室立即走出一名女子接待他们。 “你们好,我是办事处的负责人安纯。” “我们想了解一下,为什么向阳基金会把资金投向阜康食品加工厂?” “食品加工厂的大部分产品都是会免费送往孤儿院,希望是另一种方式的帮助。” “安小姐想的真是周到啊。”沈邺假意夸赞,安纯果然上钩。 “我们的基金规划都是有会员讨论决定的,说到底我也不过负责执行罢了。” “那可否给我们看看会员名单?” ……一个小时后,林抒和沈邺走出基金会匆匆上车赶往阜康食品加工厂。两人的神情都十分严肃,因为他们在会员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余泽川。 阜康食品加工厂位于市郊,林抒和沈邺到达已经中午,整个厂房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并没有机器轰鸣的声音。 林抒和沈邺找到一个头发花白的门卫老伯,此刻正在吃午饭,见到沈邺和林抒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继续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才道: “找谁?” 沈邺没有直接亮明身份,而是扫了一眼他的餐盘,笑着蹲下身子:“您老人家可要多吃点肉,这光吃蔬菜可不行啊!” 老伯餐盘里的都是蔬菜,不见一点荤腥。 老伯用筷子挑了挑蔬菜,皱了皱眉头,怪异的表情一闪而逝。 “高血压,吃不了肉。” 说着又塞了一根青菜到嘴里,咀嚼一会儿,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显然对菜的味道不甚满意。 “偶尔吃也不要紧吧?何况这还是个肉食品加工厂,老伯定力不错啊!”林抒也觉出来老伯的怪异。 老伯听了这话就露出了像是吃了只苍蝇的怪异表情,而后不耐烦的开始赶他们走:“你们到底找谁啊?不找人就走,别来埋汰老头我。” 沈邺掏出警官证,不用说话老头立刻泄了气,唯唯诺诺道: “两位警官这是来干什么?” “查案。我们怀疑你们厂加工销售不法食品,你们负责人在吗?” 沈邺一边说一边观察老伯的表情。果不其然,听到“不法食品”,老伯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沈邺暗自计较,看来这老头肯定知道些什么,到时候如果查不到什么,可以从他入手。 “这里这么早就休息了吗?才早上十点。”林抒一步步往里走。 “嗯。”老伯闷声用鼻音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回答沈邺的问题:“负责人也休息去了,最近没什么活。” “没什么活?怎么会呢?肉制食品还分淡旺季?”听到这个回答,林抒不禁哑然失笑,继续追问。 那老伯已经接不下话,只能装作心情烦躁,怒色侵上面容,满不耐烦的招招手 “我一个看门的,哪管这么多。你们要查就查,别再烦我了。” 林抒和沈邺走进厂房。老伯看着两人的背影,慌里慌张的跑回了他的那间小小门卫室里提起了一台老旧座机的听筒。 虽然工厂外面看着有些许破败之意,里头却是敞亮如新。其实倒不如说,这里被伪装的很好,简直像没有使用过一样。 同样不出所料,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其实他们早就料想到基金内部有boss的人,也就是说boss也清楚阜康食品加工厂已经不是秘密。 不过幸好还是有一些意外收获的。残余的资料中有一份阜康的产品流出明细。的确如安纯所说,产品大多无偿提供给希望小学和孤儿院。 只是其中有一家孤儿院的名字是在奇怪——家妮孤儿院。听上去是一个人的名字。 “家妮?本市的富豪,包括家属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林抒盯着A4纸上的铅字表示很不解。 “所以先去查查情况。”沈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孤儿院一定会有线索。 “那那个老伯呢?要带走吗?” “先留着麻痹一下boss,只是一个小从犯。”沈邺忽然停下脚步对林抒说:“待会儿出去,记得要落寞一点。” 沈邺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微光。 林抒自然听命,一出门就叹了口气。恰巧被老伯捕捉。老伯轻笑: “我就说吧!没什么好查的。” 第四十一章有悔 林抒和沈邺赶去孤儿院的路上接到龚队的电话,上头下了死命令,三天内结案。 “院长,这孤儿院有十几年了吧。”院长是一个朴素亲切都中年妇女,虽然听到警察来访十分吃惊但还算镇定。 “是啊,有些年头了。”院长慈爱地看看远处玩耍的小朋友。 “为什么起名叫家妮孤儿院呢?”林抒尽量用聊天的语气缓解院长的紧张。 院长收回目光,朝林抒摇摇头“这是余先生起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说起来余先生真是个好人,每次有空都会来看望孩子。” “余先生?众高集团董事长余泽川先生吗?” “是啊!”不出所料的回答。 “院长,我们能随意走走吗?” 院长笑笑示意两人自便。 这个孤儿院虽然不大,但是设施齐全,看来余泽川没少在上面花钱。只是想到吃人事件,林抒还是心里憋得慌。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食堂。一个阿姨手里拎着一个桶从食堂走出来。桶里是剩饭剩菜。 沈邺示意林抒上前。 “阿姨,我们帮你吧,你也挺辛苦的。”林抒一再坚持下,阿姨终于松了手。 依据食堂阿姨指的路,两人往后院走去。 “要我帮你拿物证袋吗?”林抒晃了晃手中的桶。 “不必……”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处拐角,沈邺四下扫视一圈,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套和物证袋,利索的套上手套,从桶中小心得捡出几根骨头放到物证袋里。 林抒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我又不是天天带着,我只是恰巧未卜先知。知道这里会有证据。”沈邺一边自恋一边把物证袋递给林抒。 做完这一切,两人把饭菜倒掉就立刻赶回警队。 “怎么样了?” 沈邺一拿到化验报告就被林抒拖着问个不停。 沈邺将报告递给林抒,冷冷道:“是人肉但这既不是温晴也不是唐欣的。” “人吃人。”这简单的三个字,有惊讶,有惶恐,有痛恨。林抒还是打心底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走回办公室,木楦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龚队不知去了哪里,办公室只有木楦和赵毅成两人。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赵毅成招呼两人坐下。 “我还以为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沈邺的笑话总是和他的人一样冷。 两边都简单交代了情况,龚队才带着顺子匆匆赶回。 几人一致决定由木楦再次提审徐新。现在,所以证据都指向了余泽川。 “吱……”门被推开,徐新懒得抬眼皮,他的神色看着憔悴了不少。 “徐新,你还不打算交代吗?你是知道的我们要查也不是差不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知道。”又是这四个字,徐新像是封死了嘴,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还愿意开口?这倒是个好消息。 木楦在安静的审讯室中这样思量着,观察着徐新。 “你女朋友真漂亮。”木楦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细细端详。 徐新听到这句话蓦地抬头,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木楦手中的照片充满好奇。 木楦淡淡勾唇,起身走到徐新身边,将手里的照片递给他。 徐新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上的女孩。眸色有几分幽远,嘴角不禁意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木楦见此也不说话,任由徐新沉浸在他美好的回忆中,片刻后才继续:“徐先生很爱她吧。” “当然!”徐新回答的斩钉截铁,片刻后一阵愤怒之色笼上了他的眸子,让他的五官也是一阵扭曲:“要不是那个变态,我们都打算结婚了,欣欣她怎么会……”徐新用力扯着头发,双目充满血丝。 “所以……”木楦顿了顿,“你很感激杀死他的人吧。” 徐新语噎,这时候沉默是另一种回答。 木楦笑笑,这声轻笑如春风拂面,一下子让徐新重新放松下来。 木楦又拿起一张照片走到徐新面前,放到他另一只手里。 “这女孩也很漂亮吧?” 徐新的目光落到女孩脸上,瞬间转开,手中的照片也险些落地。 木楦拍拍他的肩头,笑道:“知道吗?这女孩也叫欣欣呢!” 照片上的女孩是唐欣,而徐新的女朋友叫方艺欣。 “欣欣?”徐新盯着眼前的两张照片,眸光一阵颤动,两个女孩明媚的笑容在他眼前逐渐重合,徐新痛苦的低吼一声,唐欣的照片飘然落地。 “她们不一样!”徐新的声音有些嘶哑。龚队听见这话内心窃喜。 “欣欣那么善良就像一张白纸,而唐欣,只不过是一个只知道拖累父母的啃老族,拜金女!”徐新手指唐欣的照片,眼神中尽是愤恨之意。 监视器前的赵毅成不禁发出一声嘲讽至极的冷笑,“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了?” 同样,木楦也捕捉到徐新话里的意思,“所以你认为,被吃掉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徐新很快被“吃掉”这两个字把思绪从悲伤中拔了出来,蓄满泪水的双眼中充满惊异。 “吃……掉?”徐新咽了咽口水,努力镇定自己的思绪,“她,被吃掉?” “是的。这样美丽的脸庞被活生生割下来,她在心悸之中,死不瞑目,而且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木楦简单把苏默交代的情况转述给徐新,只是寥寥数语,木楦的声音轻柔,和缓,只是这话的内容实在令人难以分心去体会她的细声柔语。 “被谁吃掉?”徐新不会听不出木楦话里的意指,只是不愿相信,只是心存侥幸,只是自欺欺人的下意识反问。 “人,一群坐拥千万财富却失去了最宝贵的人性的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以为她被卖掉了,他们只是被卖掉了而已!”徐新开始嚎啕,他从未想过他所守护的一直都是黑暗而非光明。 “是谁告诉你他们被卖掉了?”木楦换了一个更为含蓄的方式,已经完全崩溃的徐新没有听出话里的陷阱,直截了当回答道: “余总,余泽川。” 终于,解开了谜底。对于刑警队来说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而对于徐新来说,他将永坠黑暗。他自己都不会允许任何人拉他上来了。 第四十二章终结 办公室里,众人围坐,龚队敲敲桌面,“接下来还要找到物证,才能更好的确定余泽川的罪名。余泽川那边顺子和小舒也要盯紧。” “保证完成任务!”顺子和小舒立刻出发了。 “阜康食品加工厂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之前小舒带警犬去排查,在厂房不远处发现几具不完整的尸骨,技术科正在里面鉴定,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要让技术科尽快。” “放心吧,龚队。沈邺盯着呢。” 林抒话音刚落,便听见了开门声。沈邺拿着鉴定报告,看龚队在这儿,立即简明扼要: “加工厂周围的尸骨经鉴定是人骨。” “好!”龚队激动的拍桌,“可以安排对余泽川进行抓捕,不过要小心他还留有后手。” “龚队的意思是?”林抒不太明白,余泽川还能做垂死挣扎吗? “我带林抒去排查失踪人口。”沈邺主动请缨。 “那小赵去联系顺子和小舒做好抓捕准备。”龚队显然没有时间和林抒解释,匆匆忙忙安排抓捕的准备工作。 林抒被沈邺一把抓走,“要防止余泽川手里还有幸存的人质。我们要联系一下各区公安局,让他们把失踪名单立刻发过来。” “他还有必要负隅顽抗吗?” “你要是能猜到一个爱好吃人的变态的想法,你离变态不远了。” …… 赵毅成联络完一切,才发现在茶水间独自坐着的木楦。此时天已暗了。 “木楦,麻烦你一天了,我……” “小赵,走了!” “你不用管我,我把资料整理完自己走。” “行,那你小心。” 赵毅成心下虽有担心但没有犹豫,荒废多年,他早该肩负他的使命了。 而木楦,看着赵毅成飞奔而去的背影,浅浅一笑。他一不是当年那个单纯青涩,只有冲劲的少年了。 下午六点,众高集团。 据顺子报告,余泽川还在办公室,赵毅成推门进去便看见余泽川负手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脸没有任何波澜,对他们的到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临德市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小半个月,这个漫长的雨季冲刷了一切污秽,却也无法冲走人心的灰暗。那些死去的,永远会沉睡在某一些人的胃里,伴随着人性的冷漠和践踏道德的快感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发芽。 半个月后临德市迎来了第一个晴天,太阳却总是时不时被云层遮挡,让此刻欣喜不已的人们担心再次漫长的雨季所笼罩,而雨季带来的,不外乎腐烂和阴暗…… “吃人俱乐部”一案在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余泽川对案情供认不讳,甚至没有理会辩护律师焦急的目光,站在被告席上侃侃而谈。 “在世人的眼光里,我大概是有罪的,而且十恶不赦……”余泽川勾了勾唇,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平静。 “但是就我而言,我只承认杀温晴的孩子我确实有罪。可对于其他,我只能说,就像在座所有人食用那些头脑未开化的动物一样,我们所食用的心灵未蒙的‘动物’。” 对于余泽川“高深”的言论,听审席的沈邺皱皱眉,一旁的林抒早已咬牙切齿:“他就是个变态!” 沈邺拍拍林抒的手,轻声道:“现在余泽川落网,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刘凯也在听审席,余泽川已经详细交代了自己是如何买通服务员在果汁里下药又利用交通堵塞中途劫走温晴嫁祸刘凯。 而此刻在席间的刘凯看余泽川的眼神并没有多少仇视,他们本就是淡淡之交,如今更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 “啃老拜金的唐欣,沉溺网络甚至逼死母亲的吕岩,花心滥情玩弄女性的蒋飞……还有……自视清高不在乎他人牺牲的温晴。” 被告席的余泽川一一列举如今已化为肉糜的死者,脸上的表情不是悔恨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他们本就该死,而我只不过为他们选择了一种方式。一种更有价值的方式。”余泽川如是补充。 他言中所指大约是将拍卖所得都捐助了出去。这几年他以各种名义捐赠了很多希望小学,孤儿院。只是“劫富济贫”,听起来侠义十足,实则终究落在一个“劫”字上。 公诉律师只用了一句话结束他的陈述:“没有人可以为其他任何人选择生死的方式。” 余泽川微微转头,朝听审席的角落笑笑,独自喃喃:“那么我可以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 法官很快判决。余泽川离开时的笑容是那样灿烂,仿佛他才是那个胜利者。 审判厅的门“嗒”一声吸合,余泽川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切尘埃落定。 几十公里外的临德国际机场,顾遇安身穿黑色风衣坐在候机大厅里,手机屏幕上的墨色由点成线,一点点淹没顾遇安的内心。 随着手指轻触,信息“叮”地一声飞到木楦的手机中。 “木楦,我本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自从遇见你,我便因你而安。我改签了机票,你不用来送我。我要去另外一个国度学习忘记,不然我担心自己余生难安。” 木楦关掉手机,将目光移向身旁的落地窗,在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仿佛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背影气息,依旧温润如玉,周遭皆因他变得安静。只是湿热的夏风里这个背影比初见时多出来一分决绝。 木楦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自己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到。 “想什么呢?” 木楦转过头对赵毅成抿唇一笑,伸手去拿咖啡。 “你算是正式回去了吧?” “是。”赵毅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相抵摩擦一番:“你呢?有回来的打算吗?” 虽说目标是面前的蓝山,赵毅成的目光却偷偷瞥向了木楦。 木楦故作漫不经心的撇开头。 “不必了。在诊所比在警队轻松不少,我可以做做研究。何况有事你们会叫我。” 赵毅成不知情顾遇安的离开,显然对木楦这样的话感到有些落寞。 “何况顾遇安去了英国进修,诊所不能没人管。” “顾遇安走了?!”赵毅成许是从大悲到大喜,太激动,没有控制好表情。 对面的木楦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赵毅成一抬头,便将木楦那温润明朗的笑脸收入眼底。是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笑了?赵毅成也弯了弯嘴角。 或许是察觉到赵毅成的目光,木楦尴尬的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 “你觉不觉得余泽川轻声说的那句话有些古怪?” “我觉得他不过是故作深沉罢了。”说到这个里赵毅成移开了视线。其实比起这句话,他更想知道余泽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赵毅成的回答,木楦选择沉默,在审问余泽川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在某些方面,余泽川和刘凯是有些独特的相同心理的。 “木楦,我很开心。”赵毅成摇摇头,不在去想这些“未解之谜”,转过头来突然对木楦说了这么一句。 只有木楦懂吧,这句无厘头的话是赵毅成鼓足勇气说出来的。 他很开心案件终于结束,他很开心他能慢慢放下心结,他很开心木楦依然美好的在他面前。未来如何,他不知。 “林抒他们怎么还不过来?说好一起庆功的。”木楦知道有些话赵毅成现在不会说,她也没有做好准备。 “可能有事耽误了,我去打个电话问问。”说着,赵毅成往包间外面走。 木楦看着赵毅成的身影,有些落寞。他足够勇敢,已经慢慢从过去中走出来,从他来找她,她就知道。 可是木楦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够勇敢的,只是现在她觉得心中的伤疤在慢慢消弭。是因为他的勇敢吗? 木楦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外面的天空,勾了勾唇。 也许吧…… 余泽川番外——过往 余泽川仰面躺在监狱里的一张狭小的木板床上,死刑缓期执行,恶劣的案件性质倒是为他争取到了一间独立的牢房,毕竟,没有人愿意让他宣扬那反人类反社会的“吃人主义”。 有月光从墙壁上竖着铁栏杆的窗户里漏进来,打在余泽川的脸上,这张脸已经显得有些老态了,颧骨很高,眼窝深陷,额角的法令纹更是显出一种垂垂的暮气来。 此刻的余泽川看着那漏进来的白月光,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思绪渐渐渺远了起来。 “老宋家的娃娃,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去呢?”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扛着一把锄头从田垄上走过,冲着蹲在地上的挖野菜的小孩喊。 小孩很瘦,光着上半身,底下只穿了一条打满补丁的短裤,脚上也没有穿鞋。他蹲在地上,肋骨根根分明,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脸上满是脏污,却显得眼睛格外的大。 面对村妇的呼喊,他头也不抬,更是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只直直的盯着这脚下的土地,四促处游弋,一旁的竹篓里却不过十来根野菜。 今年是个荒年,收成不好,对他家更是如此,忙活了一年,几乎颗粒无收。路边的野菜都被挖光了,但他依然不死心。没有东西吃,那种挠心挠肺的痛苦快让他窒息了。 太阳隐去了最后一丝光辉,小孩颓然地站了起来,身子却晃了两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他太饿了,妹妹那张瘦弱的脸却忽然映入了他的脑海,他忽然鼻子一酸。妹妹三岁了,却因为营养不良到现在都不会走路,只知道在地上爬。 他拿起一旁的竹篓,暗暗地叹了口气:“家妮,对不起……” 回家的这一小段路走的一波三折,他太饿了,走路有些打摆,眼前的一切也显得昏暗不清。 香味像是上天的赏赐,突然窜进了鼻头,他觉得一定是自己饿晕了。 但当他走进那个小木门,却看见赫然一大盘肉摆在了那个破了腿的小木桌上,没有饭,没有其他的菜,只有这一大碗肉。 母亲笑的有气无力,招呼他去吃饭,他自然是欣喜的,只是总觉得父亲母亲不敢将脸转向他,他也没有多在意。 “我去叫家妮来。” 父亲一把将他拉住,转头坐下,见母亲已是涨红了脸,父亲哽咽道: “先吃吧,家妮,在睡了。” 他自然觉出了习惯,不顾父亲的拉扯,母亲的哭喊,硬是闯进了里屋,哪里有家妮的影子。 “咯登”一下,他心中便决出了问题所在。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回前堂,看见母亲掩面而泣,父亲已经瘦成了干柴一般,驼着背,紧攥着皮包骨头的双手。 那一夜,他们一家人谁也没吃东西,包括家妮。 那一夜,他在被子里嚎啕了一场,那是他最后一次哭。 那一夜,他偷偷跑到黄土飞沙的后山上堆了一个小坟。 第二天清晨,他独自站在灶台前,将昨天的那一碗肉倒进滚烫的热水里。他脸上表情木然,目光死死的盯着锅里随着热水翻滚的肉。 “家杰……”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几乎可以想象身后父亲苍老佝偻的样子。 他没有回话,只是将锅里的肉捞起来。 “吃饭了。” 这一餐是他们三年来第一次吃肉,没有人笑,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牙齿和人皮摩擦的声音。 从天光初上到日上三竿,这顿饭吃了许久,大碗终于见底。宋佳杰挤出了一个生硬的微笑。 他觉得脸上的皮肤紧紧的,僵僵的。他觉得胃里火辣辣的。 唯一没有感觉的就是左边的胸膛。 半个月后,宋家杰被邻居送到了孤儿院。 他的父母全都已经饿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因此,他只能来到了孤儿院。 “婆婆,这是我最后一丁点食物了,我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吧?” 宋家杰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这让孤儿院的婆婆感到一丝心酸。 婆婆看了眼宋家杰手里端着的肉,肉很多。她揉了揉宋家杰的头,“好孩子,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等会儿婆婆就将你的心意分享给其他人。” 宋家杰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孩子。 “孩子们,来欢迎一下我们的新伙伴…”婆婆顿了顿,弯腰看向了他,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呢?” 宋家杰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婆婆直起身子,凝眸看向远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余—泽—川,就叫余泽川吧!” 宋家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见,他想,从此,他便是另一个人,他叫余泽川。 “孩子们,泽川给我们带来了一点礼物,大家快点来尝尝。” 一群孩子蜂拥而至。 “婆婆,我要一块。” “我也要。” …… 余泽川自觉退到了一旁,嘴角微微上扬。时不时还有人跑过来向他道谢,“泽川,这肉真好吃,谢谢你。” “嗯,你们喜欢就好。” 余泽川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神情中有喜悦,有落寞,却是说不清的复杂。 下一秒,他转头看向了大树旁的一个女孩,她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去吃那肉。 余泽川愣了一会儿,径直走向了她。“你怎么不去吃啊?” 女孩只觉头顶传来了微怒的声音,但一抬头,便见一张平静的脸落入眼中。她摇了摇头,始终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 “温晴。” “那肉可香了,快去吃吧。” 温晴依旧摇了摇头,余泽川的脸上顿时有了些许怒意。而温晴对他的变化不以为然,只是起身拍了拍裙子离开。 余泽川紧紧的握住拳头,双眼微红,直直目视温晴的离开。 牢房内,环境依旧是那么糟糕。此时已是深夜,月光懒懒的从小窗户里泻了进来,映在余泽川身上,竟有些冷意。 这牢房密不透风,唯一与外面可以接触的,便是那一方小小的窗户。余泽川远远的望向窗外,勾了勾唇角,露出开心的笑颜。 是时候该献身他的事业了。呵,真是让人兴奋啊!他的嘴角再一次上扬,静静闭上了眼。 李冉番外——卑恋 我遇见你,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李冉无疑是美的,即使身在监狱,穿着灰扑扑的囚服,也遮掩不住她成熟的风韵。张浩昌、李冉、徐新……俱乐部的参与者,即使不知全部内情,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 而此刻在李冉清冷的眸子里,却找不出半分后悔之色。她爱他,爱他的全部,拼上了她全部的青春,哪怕是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也从未悔过。 李冉已经忘记了那一年自己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一岁。只知道当时自己简直是个蠢货,初恋的男友的柔情蜜意不过是在引她往火坑里跳,到最后,她才知道,他竟然是个拉皮条的。 “呵……”李冉冷笑了一声,卫生间的镜子映出她的脸,五官精致,未施粉黛也是极美。李冉却不顾一切的抓起手边的肥皂盒向镜子砸去,镜子应声而碎,裂纹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李冉站在水边,目光直直的盯着湖面,风扬起她的裙角,映在过往的人的眼里生出了一抹惊艳之感。 可此刻,她的目光,却是毫无神采的,如死灰一般。她知道,从昨天晚上起,她就已经死了,她觉得自己好脏,已然不配活在这世上。 “呵,要跳快跳,你挡着我看风景了……”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李冉一惊,倏然回头。 逆着光,她看清了,眼前是个比她大点的男生,五官挺拔,阳光为他镶上了一层金边,眸中是一片平静之色,目光有几分深,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哪里都没落。 男生兀自将手中的水递给她:“来,说说吧。” 李冉以为自己是厌恶男人的,可面对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她却怎么也厌恶不起来,竟抽噎着向他说了所有事。 “你现在死了,可就便宜了那个男人,你甘心?!”眼前男子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性,大概正是这一句话,让李冉找到活下去的动力,大概也正是这句话,余泽川这个名字就从此印刻进了心里。 李冉看着眼前破碎镜子,忽然扬起一抹纯粹的笑,缓缓拾起了破碎的镜片… 邵氏番外——盛宴 邵氏集团是众高集团的前身,人们只知它在一夜之间倒闭,却不知这身后的故事。 “臭**,老子的钱都被你花完了。” “哥,别打我了。” “你把老子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说。” “我…我…” 办公室内时不时传来咒骂的声音,余泽川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外的座位上。 邵逸之垂头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身上有明显的伤痕。而屋内的邵琛则是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邵逸之的眼底蒙了一层落寞,却没有泪光,她转头看向了余泽川,“余秘书,能将你的外套借我用一下吗?” 邵逸之的眉目清秀,眉眼间像极了他的妹妹,每每看到便是心痛。他随手将自己的外套拿起,轻柔的将它搭在邵逸之的身上,正好可以遮盖掉那伤痕。 邵逸之感激的朝他看了一眼,“谢谢!” 余泽川亦勾了勾唇角。可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便是死亡的讯息。 “终于让我查出来了,这臭娘们儿,竟然拿我的钱,花在那些没人要的孤儿身上。但也好,她死了,我就可以把钱拿回来了。” 余泽川静静的站在邵琛面前,听完他说的一切,平静的眸中起了一丝波澜。 几天后,他便辞职了,没有再回到这公司。 “你…你是谁?”邵琛恐惧的跌落在椅子上,眼前之人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 “呵,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一个吃人的游戏。” 面具男人拿着一把刀,没有犹豫,直接将他腿上的肉给割了下来,只像对待一个食物,慢慢的将它做成菜。 邵琛的头顶冒出了大把的冷汗,“你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 “哦?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了,你给得起吗?比如…邵氏集团。” “好,我给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邵琛急忙回答了他,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面具男人冷笑一声,夹起一块肉,径直将它喂到邵琛的嘴里,“很香的,吃了它。” 邵琛恶心的将它吐了出来。 面具男人也不恼,他将剩下的肉全部递给了一旁的男人。那男人同样带着面具,但却很享受这吃肉的过程。吃完还不忘擦擦嘴。 看着这画面,邵琛再一次恶心的吐了。 面具男人轻笑一声,“欢迎来到吃人俱乐部。” 序章偷窥者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尼采《善恶的彼岸》 魏错盯着窗外。 很久很久了。 以至于他转了转头,脖子就发出一阵咔咔的轻响。 但是那个女人还没有出现。 魏错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没有同桌。这个位置仿佛是一块流放之地,白色的耳机线穿过袖子,魏错支着手臂借着袖子的遮掩塞着耳机。音乐声很响,摒弃了周遭的一切,自成一方世界。 魏错转回头,讲台上秃顶的历史课老师嘴巴正一张一合,其自认为激情的讲课,正让全班同学昏昏欲睡。魏错抿了抿唇,转头继续盯着窗外。 窗外,斜对面距离魏错大概两三百米的地方,是一家人的天台。 魏错视力很好,相距如此远,也能大体看清天台上的景象。 终于,对面天台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魏错低头看了看表,比平时迟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女人端着一盆衣服慢慢走到晾衣杆下,一件一件抖开。魏错似乎听到了抖开衣服时的气爆声。 魏错眼底闪过一抹眷恋,那个女人,真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温柔的眉眼,略微凌乱的低马尾以及洗的有些发白的条纹衬衫。 夕阳微微歪了头,阳光斜射进魏错的眼中。魏错将视线转回,不是因为夕阳刺眼,而是放学铃响了。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一瞬间开始了躁动。 魏错转过头看着他们脸上或嬉笑或抱怨的生动的表情,又将目光重新转回窗外。 那个女人还在,动作明显比平时快了一些,神色里也有一丝焦急。但还是将衣物从大到小排列,整整齐齐。 魏错望着出了神,教室里早就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盏老旧的电扇在空中呼哧呼哧的缓缓转着。 直到天台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男孩,走上去帮忙。女人立刻转过身去,笑着和他打招呼。魏错听不到两人的交谈。但他很明显看得出女人的神色不再慌张,心情也是舒缓了不少。 魏错拎起书包,离开教室。关门的咯吱声和电扇呼哧呼哧的声音仍然留在空荡荡的教室。 魏错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拎着书包在街上游荡,看着来往的行人,多半都是上班族和学生。西装革履的人总是行色匆匆,穿着各色校服的人则多半是优哉游哉。 魏错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 枯黄的梧桐叶被秋风一吹,全部扫落在街上。来往的人都不禁紧了紧外套,只有魏错,丝毫没有任何感觉。 临德的秋日就是如此,阳光都是冷漠的。 哪怕是清晨,木楦还是被寒风逼迫多加了一条丝巾在颈上。今天上午是她接手的第一个案子的庭审,一个持刀伤人案,人很好抓,只是凶手心理有些问题,木楦协助审讯。 赶到警局,龚队和赵毅成,沈邺已经准备出发了。沈邺只微微一笑,走去开车。赵毅成跑回自己的办公桌上拿来三明治和咖啡递给木楦。 “一向早到的木楦,今天怎么掐点来了?”龚队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咬着包子调侃木楦。 “临德的秋天说来就来,我的对气温预判向来不准。”木楦抿了一口咖啡。 “没事,你对犯人的预判够准就行。”赵毅成接过话茬,一跃上车。 “嗯。”说着,木楦抬脚跨入车内,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浅笑,没有任何人察觉。 审讯过程很顺利,一位心理扭曲的丈夫持刀杀了自己的妻子,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但经过疏导,庭审总算也能顺利进行。 沈邺等人也一同参加了庭审,大概是因为见过了太多的案子,一行人的面上都十分平静。 听众席上的其他人神色各异,一双双眼睛盯着台上的男人,或愤怒,或叹息,或怜悯…… 每个人内心都关着一只恶魔,而钥匙,同样在自己的手上。所以,于他人而言,愤怒无用,叹息无用,怜悯更无用。 第一章看见 一星期后,刑警队。 “你说你看见了一桩杀人案?”沈邺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眼前沉默的男孩。沈邺眯了眯眼睛,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目光辗转,视线重新落回魏错身上。 “嗯。”魏错本就低着的头更加低了,发出一个略显冷淡的鼻音。 “具体情况。” “教学楼的对面…天台…我看到了。” 沈邺紧了紧剑眉,缓缓将杯子放置桌上,转眸看向了一旁的赵毅成和木楦,眸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你们教学楼离对面天台很近吗?”赵毅成凑了过来。 “…不近。” “那你真看到了?” 这次,魏错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赵毅成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 “好了,我们已经了解了情况,也会进行调查的,有需要的话会再次找你。”木楦拦下还欲发问的赵毅成淡淡道。 “你相信我?”魏错缓缓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木楦。 “嗯,你不用担心。”木楦的声音很轻,很平稳,似乎在安抚魏错。 “好。”魏错依旧是回答了简单的一个字,但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邺,你先送魏错回去。” 沈邺点了点头,和魏错一同走出了警局。 “哎,木楦,你真相信那小子?”沈邺和魏错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赵毅成便迫不及待道。 “为什么不信?”木楦翻着手中的记录,头也不抬。 赵毅成顿时哑然,对于判断有没有说谎,对于把握人心,木楦才是行家。 “咔。”木楦将记录夹进文件夹,抬眸看向赵毅成,微叹了一口气:“魏错,据我观察,存在心理上的疾病,类似于孤独性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自闭症。” “…啊!?”赵毅成吃了一惊,他刚才就觉得魏错不爱说话,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也不能说百分之百确定。他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有瞬间的僵硬,而且眼神游移。他总是反复摩擦自己的耳机线,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通过这种动作来克服自己的紧张和不自在。” “那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相信他?”未等赵毅成说完,木楦便打断了他,“人总会生病,不论是身体上的,或者精神上的,都不能成为我们不相信他的理由。” “而且,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挣扎,在我说相信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赵毅成沉默了。确实,没有人有资格先入为主的去否认任何人。 似乎是觉察到了气氛的僵硬,木楦勾了勾嘴角,拍了拍赵毅成的肩膀:“好了,我们去和龚队报告吧。” 两人匆匆赶到龚队办公室报告了情况。 龚队立即起身,对于老刑警来说接到这样的报案,无论如何都应该打起精神。 “这个魏错是三中的学生,据我所知,那片居民楼只有朝阳小区,木楦,小赵你们去根据魏错提供的位置去排查一下。” 听到龚队的话,赵毅成马上又活跃了起来,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与此同时,龚队也从办公桌前走出来,打开手机。 “老郑呀,你今天这个休息又要泡汤了……” 沈邺当然知道木楦看出了这个孩子的不同之处,大概是觉得自己有过同病相怜的经历所以让他来问魏错。 但是木楦似乎低估了魏错的病情,从上车到现在,沈邺小心翼翼抛了几个问题,但最后只问出被害人是男孩这个关键词。 而于沈邺,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和怀疑。魏错,真的看见了凶杀案吗? “你家在哪边?”沈邺尽量摒弃心中的杂念,像对待一个正常高中生那样对待魏错。 魏错没有说话,只是将原本低垂的脑袋抬起一秒,然后将右手从双手的缠绕中解开,指了指右边。 右边,是临德的老城区了,三中也在这边。只是沈邺没想到,在魏错的指引下,车子竟停在了三中门口。 “你不回家吗?今天是周六。”沈邺说着抬腕看了看表,确认日期。 魏错只是摇摇头,自顾自的走进去了。 沈邺看着魏错低头走进大门的背影,眼底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划过。来不及多想,立即打电话将唯一的线索告知龚队。 待魏错完全进入教学楼,沈邺上前询问学校的门卫大伯:“您好,我是刚刚那位同学的叔叔,我想问一下……” 沈邺走入小小岗亭,不禁对学校强大的安保力量感到惊叹。小小的门卫室里竟然放了大小七八根电棒,角落的墙上还挂了十几根绳子。 “那个同学,周末经常待在学校吗?” “不止他,学校很多学生都喜欢往学校跑,说是读书氛围好。”门卫大伯狐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轱辘。 沈邺听言,唇角微勾。门卫所说,大概是其他孩子的说辞,八成与魏错无关。 俯身道谢,沈邺转身离开。抽屉里一打白色手套在视线的最角落划过。沈邺没有做声。 直至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被黑暗吞噬,夜晚才正式的降临,而刑警队才刚刚开始忙碌起来。 “排查得怎么样了?” 赵毅成无奈的抓了抓头发,随即摇了摇头,“仅凭魏错简单的描述,我们很难确认被害者的身份,失踪人口也还在继续排查。” “朝阳小区的天台并没有设置监控,从其他的监控中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木楦接下了赵毅成的话,不自觉的掐了掐眉心,眉宇间尽是忧愁之色。 顿时,办公室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倏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沈邺低头瞥了眼桌上的手机,号码没有备注,他微微蹙了蹙眉,随即接起电话,“喂。” 沉默的听完对方的讲述,并未多言,最后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第二章巧合? 次日。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帮我们找到我们的儿子。”一个女人紧张的坐于沙发上,紧攥的双手也应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单薄的衣服显得她格外的憔悴。 “你先冷静点,你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不清楚,我…昨天他们学校组织了郊游,然后…他并没有和他的同学一起回来,连他们带队的老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失踪了,所以,我……” 女人的声音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然后,她双手掩面,将头狠狠的低了下去,连肩膀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你儿子郊游的地点在哪里?” 女人并没有回答民警的问题,而她身旁的男人则是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似是在安抚,随即又转头看向了对面的民警,“应该是在中央公园。” “中央公园?”对面的民警微微思索着,“那里靠近森林,怕是迷路了,你不要担心,我们会进行搜寻的。” “嗯……好的。” 送走了焦虑的女人,民警抓起桌上女人提供的照片,略略扫了一眼,当即摇了摇头。 照片上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这年头,报孩子失踪的多了去了,一般最后的结果,都是这些混小子偷跑去网吧了,害得父母白担心一场。 不过想到之前女人焦急的神色,民警叹了一口气,还是拿起电话准备安排警力去寻找。 拿起电话的瞬间,电话边上的一张纸吸引了民警的视线。纸上是刑警队下发的一段被害人信息,下发到各民警局,让民警局配合调查失踪人口。 纸上只有一些零星的信息,而且没有任何照片,辨识度非常低。所以,刚一开始,任谁接到失踪人口的报警,也不会往其上联想。 但不知为何,民警看着这张纸,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略微犹豫片刻,民警拨通了刑警队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赵毅成正在办公桌前昏昏欲睡。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赵毅成马上就来了精神,电话是民警局打来的,显然是调查的失踪人口有了进展。 “赵警官,我们朝安分局刚才接到了一起失踪人口报案,似乎和你们刑警队之前下发的信息中的人有点相似。” 赵毅成暗道一声果然,当下激动道:“好,麻烦把对方的信息都发给我。” “…你们那边还是继续派人手寻找。”想到自己所发的信息辨识度并不高,为了不耽误民警局的工作,赵毅成又补充了一句。 尽管这样说着,赵毅成还是十分激动的将此视为案件的关键突破,迅速冲到电脑前。 鼠标”嚓嚓”声吸引了木楦的注意,从对面探出半个脑袋。 “怎么?有什么进展?” “朝安区有人报案人口失踪,初步看来信息吻合。”赵毅成迅速浏览朝安分局发来的失踪人信息,从基本信息来看的确很像。 木楦起身走到赵毅成的电脑前,黑眸扫过密密的小字,眼中的光稍稍淡漠,轻轻摇头道:“这些信息太基本了,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那我现在就向龚队打报告。”赵毅成一阵风般跑进办公室,木楦转头看看电脑屏幕上发件人一栏的“临德市公安局朝安分局”眉心微蹙。 如此巧合吗?就在朝阳小区和临德三中所在的片区。木楦心知巧合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个报案,也意味着局势开始不明朗。 据魏错所说杀人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么,有没有可能……木楦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 龚队显然对这个案子也十分重视,昨晚接到消息立马派老郑和沈邺出去排查失踪人口,只是魏错提供的被害者信息始终很少,摸排难度如大海捞针。 这次有送上门的,龚队立即准许木楦和赵毅成去确认。 “有人在吗?邓先生,请问在家吗?”赵毅成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午后的楼道里回响。 正是饭点,家家户户窗口里飘出的香气弥漫在楼道里,只有邓家从里到外透着冷冰冰的感觉。 “看来不在家,估计是去找孩子了。”木楦拉着赵毅成准备从五楼下去。 “等等。”赵毅成转身往向上的楼梯走,“再去天台看看吧,或许白天会有收获。” 虽然昨晚龚队安排人手已经检查过了全小区的天台,却是毫无发现。可赵毅成显然不死心,的确,案发现场可以让他们更为直接的看到案件。 不多时,木楦和赵毅成便上了天台。天台的视野很好,天台也随处可见高低不齐的晾衣杆,几处也可见零散的衣物,四周随意的摆放着各式的花盆,为这空阔的天地平添了几分颜色。 空间很大,但东西却不多,赵毅成瞥了一眼四周,便径直来到那几盆花草散落的地方。 倏然,赵毅成的目光定定的落至角落处的一小片空地上,地面很干净,应该被人扫过,但上面却清晰的残留着几摊泥土渍印,从它外一圈的轮廓可以清楚的了解,在此之前,这儿曾摆放过一个花盆,其体积应该也不小。 赵毅成缓缓蹲下身体,从地上轻拾起一小块残落的泥土粒,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泥土,随即放置鼻翼前轻嗅。 “怎么了?”木楦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处的土渍,黛眸轻挑,询问出声。 “这儿本来应该有一处花盆,而且,在几天前被搬走了。”说着,赵毅成拍了拍手,起身看向了前方。 前方高楼林立,但还是能隐约看见魏错所在学校的教学楼,这儿距离那楼,不远,也不近,中间没有建筑物遮挡。 “我们先回警队吧!”赵毅成顿了顿,转眸看向了木楦,“花盆的事让人查查,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嗯。” 第三章窒息致死 次日清晨。 “我们的人一直在邓家等着,可到现在,邓氏夫妇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几人也都明白,联系这一次的案子,难免让人产生怀疑。一天前魏错报案说看见一中年人杀了一个男孩,而后一天,民警队便传来有夫妇报案说孩子失踪,虽然还未证实两者是否有联系,却让人多了分心思。 目前的这一起案子都还不甚明朗,魏错说他看见一个男孩被杀,虽然木楦判断其并未撒谎,但到目前为止,都未找到切实的证据,所以,其真实性仍旧有待考证。 而且,魏错说自己目睹了一个男孩被害,鉴于他当时的情绪并不稳定,警方也并未得出许多有效的信息。 沈邺坐在沙发上,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和魏错的谈话。 “对于男孩被害,你有看见全过程吗?” “……没有。” “看清杀人手法了吗?” “……绳子。” “窒息?” 魏错点了点头。 “你一进来就说他被杀害了,你是如何判断他当时不只是昏迷呢?” 魏错低下了头,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那么,后来呢?”沈邺知道魏错也无法判断,而且,看到这种情况,一般人主观上第一感觉都会如此。 “我不知道……后来的情况被花草挡住了。” “窒息”,恰恰是最难检验的情况。如果是用刀或是其他工具,现场必然会留下血迹之类的。但沈邺在首次排查的时候,就已经趁着天黑,对现场做了鲁米诺反应,并未发现任何血迹。 (鲁米诺反应:在检验血痕时,鲁米诺与血红素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荧光,灵敏度达到一百万分之一,用于鉴别经过擦洗或时间久远的血迹) 就此而言,男孩窒息死亡可能性很大。 “总之,目前我们要先找到邓氏夫妇,核查一下具体情况。”龚队一锤定音。 “而小赵所说的花盆,早不搬晚不搬,偏偏在这个时候,是否与案情有所关联,也仍需更进调查。 “在找到邓氏夫妇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调查一下他们家的社会关系。如果魏错口中的死者真的是他们的小孩——邓聪。那也不排除仇家杀害的可能。啧啧。”老郑咂了一口木楦给他泡来的茶,“小木啊,你这茶泡的是真不错。” 木楦并没有什么喜色。赵毅成向来知道木楦的茶泡的好,但是从未留意过她每次泡茶时眼神中流过的神伤。 也并不知道她为何只喝咖啡,不喝茶。这是沈邺告诉他的。 “那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龚队拍拍老郑的肩膀,“小赵还是去找邓氏夫妇,沈邺去学校了解一下邓聪。木楦和我去联系一下民警局看看邓聪的下落有没有消息。” “是!”赵毅成大喊一声,拖着沈邺冲出了出去。出了警局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说吧,要问什么?”沈邺淡淡挣脱赵毅成的手臂。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问你?” “当年在学校我这样被你拖出来多少次了?每次不都一样。” “是啊,你每次都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问,问!”赵毅成原先抱怨不满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木楦为什么不喝茶但是又那么会泡茶呀?” “她爸爸爱喝茶。” 还没来得及接着问,老郑的脑袋凑到了两人中间,“谁爱喝茶,介绍我认识认识。” 赵毅成和沈邺只得对视一眼落荒而逃。 沈邺匆匆赶到邓聪的学校,也就是魏错的学校。附近片区的小孩都在这所三中上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 好巧不巧,正好有一个和门卫大伯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子在和他争吵,眼见门卫大伯顺手抄起了门房里的锄头。 沈邺连忙上前制止,一把夺下沾满污泥的锄头。原本远远围观的人一下子涌了上来,那妇人作势便开始大哭大闹,使足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一旁的门卫还在吵闹,学校老师闻声出来疏散围观人群将门卫和妇人拉到了学校里。沈邺借着混乱跟了进去。 沈邺将双手插于口袋内,脑海中回忆着刚才邓聪班主任对他说的话,邓聪的社会关系并不糟糕,且在班里的人缘也是不错,而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连失踪的第一时间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间,沈邺已走到了高中部,紧皱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犹豫几秒,便转身大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此刻正是临近下课的时间,教室内的多数人正躁动的收拾着东西,当然,也不乏有认真听课的少数人。 魏错坐在教室的最角落,靠着窗的最后一排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像多数人一样收拾回家的东西,也没有听课,他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就这么安静的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叮铃铃——” 教室内,收拾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直至从讲课的老师口中说出“下课”两个字,学生们这才光明正大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不过几分钟,教室里便已经空了不少,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学生,魏错这才转过头来,低头安静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抬手塞上耳机,不紧不慢的起身离开教室。 黑暗逐渐包裹大地,直到天际最后一抹亮光消失不见,夜幕才正式降临。 几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队里,而唯一让人有所欣慰的信息便是找到了邓氏夫妇。 “龚队和木楦在审讯室里?” “嗯。” “你在哪里找到的邓氏夫妇?”说着,沈邺在赵毅成身旁的座位上坐下。 “他们傍晚回到家就被我们带过来了。”赵毅成拿起桌上的杯子,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许久才将杯子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你在邓聪学校那边了解到了什么吗?” 沈邺轻轻的摇了摇头,面露无奈之意,“很少。”随即,他抬手扶了扶额头,“先等龚队他们审完吧!” 第四章花盆藏尸 此刻,审讯室中。 邓氏夫妇显然有些忐忑。毕竟儿子失踪了,之前又刚去过民警局保安,这一转眼又被请来了刑警队,怎么看都让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龚队走进审讯室,在邓氏夫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邓夫人显然很激动,一看到龚队进来就焦急地想要开口,但被身边神色还算平静的丈夫安抚了下来。 “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你家孩子失踪了,能够说明一下具体情况吗?”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聪聪怎么样了?”邓夫人焦急地询问道,眼底闪烁着泪花。 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魏错所说的真实性,但沉吟了片刻之后,龚队还是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们之前接到报警,报案人称目睹了在你们所居住的那幢楼的天台上发生的一起凶杀案。” “什么?!凶杀案?!”邓夫人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邓先生也是愣了片刻,才起身安慰惊慌失措的妻子。 “两位先冷静,我们并未确定被害人身份,甚至没有证据证实凶杀案的真实性,在找到被害人之前,一切都是猜测。” 龚队的话让邓夫人慢慢冷静了下来。 见此,龚队继续了谈话:“你们先别急,民警局已经派了人手在市内以中央公园为中心展开排查了,我们只是想再了解一些情况。” 见邓夫人的状态逐渐平稳,龚队拿起茶杯,示意木楦开口。 “今天请两位来,是针对我们之前去家中和学校调查发现的问题询问一下两位。请两位如实回答,这可能对找到邓聪有所帮助。” 邓夫人紧紧攥着水杯,哽咽着点了点头。 “家中天台是不是之前有一个花盆?” “是的,这是之前聪儿执意要种的一大株栀子,他妈妈嫌弃栀子树越长越大难打理刚刚把它卖了。就是他去郊游那天。”邓夫人听闻木楦提及儿子最爱的栀子更加难以自抑,邓先生一边安抚一边解释。 送走了邓氏夫妇,几个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邓氏夫妇背景很干净呀,不管是据他们自己所说还是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们都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邓夫人是全职太太,邓先生在公司口碑也不错。” “唉,现在我们都不能确定这案子到底有没有发生呢……” 赵毅成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好的,我马上汇报。” 赵毅成在本就不大的办公室竟跑了两步,还差点衣服带下桌上放着的文件夹。 “龚队,宁安分局来电话说那边的花鸟鱼虫市场再花盆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与邓聪的基本信息吻合。” “花盆?”龚队不由得惊叹一声,先前才刚刚问过邓氏夫妇花盆一事,这一切竟如此巧合。 “走,去看看!” 两人连同沈邺匆匆赶到宁安区的花鸟鱼虫市场,围观人群显然已经被宁安区的民警给疏散了,远远的就看到警戒线里的一株巨大的被连根拔起的栀子,和一个巨大的花盆。 不断走近,赵毅成和龚队探头往花盆里一看,除了花泥,还有一个白衣蓝裤的男孩蜷缩在花盆里,犹如一个婴儿。 此人正是邓聪。 作为一个初三的学生,邓聪未免有些小个子,只有一米六的身高,全然不似他父亲一般高大。这似乎也为花盆藏尸提供了天然的条件。 沈邺带上白手套走上前初步查看了尸体。邓聪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如婴孩一般安详,仿佛他只是睡着,并不是被杀害。脖子上有红色的勒痕,鼻口中有不少泥沙。毫无疑义是窒息而亡。 转身之间,沈邺目光一闪,复转回身轻轻拨开盖住邓聪手的泥土。手上是一朵被压扁了的洁白的栀子花。 三人与宁安分局交接后,带着花盆回到了刑警队,沈邺这才从花盆中取出尸体,进一步调查邓聪的死因。 龚队目不斜视,匆匆拿着与宁安分局的交接文件走回办公室。赵毅成一路进来,一路拍了拍木楦,老郑等人,示意开会。 “现在找到了邓聪的尸体,那么这样看来,魏错所看到的便是邓聪了…”龚队轻轻敲了敲桌面,“沈邺,你先说一下邓聪的情况。” 沈邺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一旁的龚队,“从被害人死状来看,凶手首先用绳子造成其窒息休克,然后再将被害人埋进花盆里。” 沈邺说着抽出一张颈部勒痕的特写,继续道:“但其实邓聪当时并没有立即死亡。死者面部呈铅灰色,并伴有眼结膜、面部皮肤点状出血。鼻腔和呼吸道中带有少量泥沙,所以,最直接导致邓聪死亡的原因,应该是在花盆中的泥土。 ” 龚队皱了皱眉,微叹了一口气,“但邓聪的死状未免过于安祥了,这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窒息而亡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吧。” 龚队是刑警队的老人了,案子经手无数,自然知道窒息而亡的话,尸体的表情会是多么狰狞。 “凶手在其休克后给他做了些调整,就像殡仪馆的入殓师,给尸体‘化妆’。” 赵毅成听到沈邺这似乎漫不经心的话,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如果是这样,那个凶手的心理也太强大了吧。” 沈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一直安静坐着的木楦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刚刚审讯的时候,问及邓伟父子间的关系如何,邓伟回答还可以,但在说完了之后,他瘪了瘪嘴角,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可以看出,他们俩的关系并没有说的那么好。” “这个年纪的小孩叛逆得很,和家长关系都不好。”赵毅成热衷和木楦抬杠。 木楦瞟了他一眼,别人这个年纪叛不叛逆她不知道,赵毅成这个年纪肯定不是什么乖小孩。 “痕检在邓聪颈部的皮肤组织中提取了一些尼龙纤维,经检验材料为迪尼玛、杜邦丝和高强丝,这是高强度安全绳的材料,而普通的安全绳,材料是锦纶。” 听了沈邺的补充,一行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高强度的安全绳由于原材料中一种主要成份在国内还是空白,所以成本较高。而一般的商店里,销售的也只是普通的尼龙绳。 那么问题就来了,选择这种高强度的安全绳是否是凶手有意为之?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杀人犯会在这种细节上多此一举,费尽周折的去购买一根明明用普通绳子就能够代替的杀人工具。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就是凶手的手边正好有这种高强度的安全绳。 “这类绳子,一般都是建筑工地,或者那些攀岩爱好者才会使用的吧。”赵毅成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沈邺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流连,眼睛盯着水中沉浮的茶叶,“还有一种用途——警用绳。” 第五章课桌内的栀子花 “沈邺,你是怎么联想到学校的门卫的?” “之前调查的时候,我在门卫室里见过这种绳子,而且……还有一些细节,你看到就明白了。” 学校的门卫室共有两名门卫,沈邺和赵毅成来到保安室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名中年门卫在听收音机。 中年门卫见有人来了,慢悠悠的关了收音机,一脸防备之色。 “你们俩,是干什么的?里面在上课呢!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赵毅成走上前亮明身份,环顾不大的保安室。看着里头大大小小各类木制工具,长长短短的安全绳,顿时明白了沈邺刚刚所说的话。 “大伯,保安室应该不止您一位吧?”沈邺在赵毅成身后发问。这并不是沈邺上回见到的那位保安。 “老杨啊?他回老家去了,这几天老请假,上回还和我说要辞职回乡下了呢。” 沈邺不动声色,“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还不是为了他那闺女。老杨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也是不容易呀。竟遇见这样稀奇的事。” “他女儿出什么事了?” 保安老伯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小声对赵毅成和沈邺说:“这学校里啊,有变态跟着他闺女。诶,你们来不是为了这事儿吗?我还以为老杨听了我的劝,报警了。” 沈邺关上保安室的门,半倚在桌上掏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赵毅成则拉着老伯坐下,“老伯,麻烦您详细说说。” “老杨的闺女叫杨子瑜,今年是……是念初三。长相那是标致的没话说。大概也是这个缘故,招来了祸端。好像说是今年五月初开始,子瑜每天早上去上学抽屉里都有一朵栀子花。这姑娘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了。” 老伯说到这里,赵毅成与沈邺抬头交换了眼神。 这样的巧合,可能性不大。何况之前他们就对邓聪执意养栀子花感到奇怪。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她一开始都没和老杨说这事。后来子瑜察觉到上课时好像总有人在盯着她,到后来放了暑假,还常常有个男的在跟踪。她这才和老杨交代清楚。” “那他们始终没有报警吗?”赵毅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忿忿不平。 “没有,也不知道是谁,老杨不肯把事情闹大,也怕影响子瑜中考。说是已经初三了,转回老家的学校去也是一样的。这回大概就是领着子瑜去办手续了。”老伯说完点了支烟,烟味极呛。 沈邺停笔,略略思索一番,说道:“那上回我来看到杨老伯拿了个锄头和一个女人吵架是怎么回事?” “那事儿啊,说了我就来气。那是子瑜同班同学的妈妈,说什么子瑜勾引她儿子早恋,影响了他儿子学习。这怎么可能嘛,子瑜成绩优秀不说,放了学也是直接回家,哪有时间谈恋爱!” 沈邺合上笔记本,依旧半倚着桌子,而目光却还是打量着保安室里的物品——木棍,电棒,安全绳。关于这些东西,保安的口中的答案和他们预想的差不多。 赵毅成这边也问的差不多了,“老伯,那你知道杨大伯的老家在哪里吗?” “就在邻市,其实也不是很远。” “好的。谢谢老伯。”说着,赵毅成起身和保安道了别。 两人在保安大伯这儿了解完情况,便在学校这边了解了杨子瑜以及邓聪的相关事宜。 完事之后,两人便直接回了刑警队,同时也交待了人将杨深和他女儿杨子瑜找过来。 因为距离并不是很远,下午时分便将两人带来回来。 审讯室内,杨深放置在桌下的双手用力的搓了搓,面上露出了疑惑和不安的情绪。 他这几日不过是在老家给女儿办个转学的手续,却意外的被人请到了刑警队,似乎与一场杀人案有关,这又让他不觉感到紧张几分。 沈邺淡然的站在监控前,视线从杨深的身上转向了隔壁审讯室里的杨子瑜身上。杨子瑜的面上同样是害怕的神色,但她还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不多时,沈邺和龚队推门进入杨深所在的审讯室。 第六章青涩的喜欢 两人坐定,沈邺便感觉到了对面灼热的目光,沈邺抬眸对上了杨深那打量般的目光,却没有多说什么,“杨先生?” 听到沈邺的称呼,杨深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想至那日见过沈邺,思索片刻却没有说些什么,“嗯,请问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什么事吗?” “我们想找杨先生了解点情况,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好,好的。” 龚队翻开文件夹,从中取出一张照片,随即慢慢将照片推至杨深的面前,“你见过这个人吗?认识他吗?” “认识,这个小子还在追我家子瑜,每天都会给她送栀子花,这小子倒是好手段,把子瑜迷的团团转。” 杨深嗤鼻一笑,眸底厌恶的神情却是藏不住的。 “那这个人你也是认识的吧!”龚队从文件夹中取出另外一张照片,正是沈邺从校门口的监控中截出来的和杨深争吵的女人。 杨深低下头,视线触及照片上的人刹那,愤怒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当然认识!” 沈邺自然注意到了他下意识的动作,“可以说说吗?” “这个女人来学校闹,硬说我家闺女勾引她家儿子,我家子瑜因为这件事,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 “那她的儿子也是杨子瑜的同班同学?” “是啊,就叫宋林,他以为他是谁,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我家子瑜怎么可能喜欢他这种人。” 显然,杨深在之前杨子瑜受到骚扰的时候就考虑过转学的事,而宋林的母亲来学校闹事,点燃了这根***。 沈邺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杨先生,五月十八号,据我们了解那天你请了后半天的假。” 杨深点了点头,一五一十的回答道:“那天是我女儿生日。” 沈邺翻了翻资料,情况属实,“那天下午两点至四点,你在哪里?见过什么人?” “我在西辅路,那里有一家子瑜特别喜欢的蛋糕店。我订了蛋糕,两点钟过去拿。” “之后呢?”拿蛋糕拿不了这么长时间,而西辅路,正在中央公园旁边! “这蛋糕店也真是的,订好的时间,竟然没有做好,我白白在那等了半个小时。” “据我们所了解,那天您女儿在中央公园郊游吧?” 杨深点头,又开口说着:“是的,我拿完蛋糕那边也结束了,我还顺道去接了女儿。” “那你看见他了吗?”沈邺点了点照片,邓聪和杨子瑜是同学。 “没印象,我要是当时就知道是这混小子,早就揍死他了,还玩跟踪。” “跟踪?” “是的,警官,我可以报警吗?这人跟踪我的女儿。” “您有证据吗?” “没有,我本来想跟着我女儿把他抓个正着的,这小子可狡猾了,脸都没露。” …… “看来杨深没有作案时间啊。杨子瑜的供述和他的基本吻合。” “蛋糕店那边和他们这次郊游带队老师所反映的情况也和杨深所言符合,杨深后来确实来接走了杨子瑜。” 虽然不在场证明可能是伪造的,但是像这样的证人证言伪造的概率着实很小。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众人都不由有些气馁。 新的线索讨论会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大家或低着头或盯着线索板,蒙头苦想。 最后还是龚队拍板。 “赵毅成和木楦去确认一下邓氏夫妇是否知晓杨家父女所说的邓聪的追求以及那盆栀子花。” 现在看来,栀子花是很关键的线索,“沈邺你去学校具体了解一下杨深和宋林母亲争吵的事情,顺子和老郑再去调查杨子瑜和其相关人员的关系。小舒和我去了解一下宋林。” 有些事即使希望渺茫,也还是要去做的。 赵毅成开车,与木楦前往邓家。木楦一路上愣愣的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一言不发。虽然平时木楦话也不多,但是像今日这样,也是不多。 “在想什么?” “我上回说过邓聪父亲和邓聪的关系多半不好。” “可我也说啦,邓聪在叛逆期,又是男孩子,这很正常。” 木楦皱了皱眉头,轻轻摆手。 “不,不,叛逆期多半是孩子对父母有很大敌意,虽然会发生冲突,但一般来说父母对孩子并没有怨气。” “你也说了,是一般情况。”赵毅成真的不太懂为什么木楦会一直抓住这个点不放,难不成怀疑人家爸爸是凶手? 木楦之前反反复复看过很多次和邓氏夫妇谈话的视频,她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又找不出确切的点。还有所有信息整合,她都无法画出嫌疑人的心理画像,那就一定是缺少了什么。 但木楦也是了解赵毅成的,并没有打算在没有把握的基础上向赵毅成解释。只是叮嘱了一句:“待会到了,我来问,你做笔录。” 赵毅成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第七章跟踪的人? 木楦手指轻敲门扉,“请问有人在家吗?” 只听“咔哒”一声,门就便被打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泄露出来,随即便见一脸疲惫之色的邓伟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见到木楦和赵毅成,他也是十分惊讶的。 “这么晚了,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说着,邓伟搭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将门又打开了几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们想再找你们了解一点情况。”木楦歉意的看向邓伟说道。 “那…你们先进来吧!”赵毅成和木楦齐肩走进来,两人皆是小心的打量着房间里的各种摆设的物品。 “邓先生,就你一个人吗?怎么不见邓夫人?” “哦,她最近状态很不好,你们也知道,聪儿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挺大的,这会儿也才刚休息下。” 说着,邓伟进到厨房为两人泡了茶,而木楦和赵毅成也在沙发上坐定。 “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先问我。” 木楦颔首点了点头,她从包中取出两张照片,分别是杨子瑜和杨深的照片,“邓先生,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邓伟视线划过两张照片,然后伸手将杨子瑜的照片捏在手中,说道:“这个女孩子,我倒是见到过,她是和聪儿一个班的,聪儿好像很喜欢她。” “这个女孩好像特别喜欢栀子花,所以聪儿便在家里种了一颗栀子花。”说罢,邓伟将手中的照片放回玻璃桌上。 “你们知道邓聪喜欢这个女孩。” “嗯。” “那为什么后面又给卖掉了呢?”想起花鸟鱼虫市场里栀子花盆里的邓聪,木楦的眸色不觉的沉了沉。 “之前这个花盆都是聪儿妈打理的,但是这段时间我们工作也都挺忙的,而且打理起来也挺费时间的,所以,我们就想着把它给卖了。为此,聪儿还和我们生气来着呢!” 木楦拿起另外一张照片,开口问道:“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邓伟的视线停留在杨深的照片上,过了几秒,他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他是杨子瑜的父亲,就是你刚刚看过的那个女孩的父亲,也是学校的保安。” 邓伟皱眉,沉默了片刻,“…你们警方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得知邓聪的死,邓家夫妇一度崩溃,此刻,警察上门询问,邓伟有所察觉实属正常。 “目前还在调查中。邓聪喜欢杨子瑜,每天早上在她桌子里放一朵栀子花的事儿,您知道吧?”赵毅成没有明说。 “我知道,那花都是小洁打理的,她和我说过这花每天都会少个一朵两朵的,想来是聪儿拿去讨人家小姑娘欢心了。” “…其实,警官,聪儿都这么大了,这些事也挺正常吧?” 邓先生始终是一副开明的模样,语气里有几分不耐,死者为大,他显然是不喜警察不好好调查反而一直翻儿子的旧账。 木楦点点头,继续说道:“邓先生稍安勿躁,我们现在询问的都会对破案有帮助。您也想早日找出凶手吧?” “当然。你们继续。” “那么您是否知道,邓聪曾数次跟踪杨子瑜的事呢?” “什么?这不可能!聪儿一向品行端正。”邓伟有几分激动,玻璃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溅出了些许水花。 “邓先生别激动,之前确实有人跟踪杨子瑜,如果不是令郎,在我们看来,这人也有嫌疑。” 邓伟平复心情,点头表示理解。恰在此时,一旁传来了邓夫人的声音。 胡洁憔悴了很多,两只眼睛都哭肿了,邓伟见她出来,忙起身去扶他,却被她推开了。 胡洁紧紧盯着赵毅成和木楦,半晌之后,竟重重地跪了下来! 膝盖和木地板接触的沉闷响声让所有人心里一惊,赵毅成忙去扶胡洁。 “警官,你们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啊!我可怜的聪儿……”胡洁的声音带着泣音。 此情此景,赵毅成忙做出保障,扶着胡洁坐到沙发上。 辞别了邓氏夫妇,赵毅成和木楦回到车里。 “唉……”扶着方向盘,赵毅成重重叹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到肩上责任重大了?没信心了?”木楦心情也很沉重,但为了活跃气氛,依旧打趣赵毅成。 “怎么可能!”赵毅成立刻调整心态,给了木楦一个自信的笑。 次日清晨,沈邺早早来到了三中。虽说目的是要了解情况,但沈邺见时间还早,学生们大多都没有来,所以沈邺绕着学校慢慢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初中部。 清晨的学校十分安静,难得会有一个班级里还有一扇忘关的电扇还在呼哧呼哧的转悠着。 眼前闪过一个个班级的号码,沈邺忽然停下。 初三(2)班。 邓聪和杨子瑜所在的班级。 沈邺走入其中,讲台上刚好有座位表。令人意外的是杨子瑜坐在教室第二排的最左边,而邓聪坐在最右边。 沈邺走到两人的位置上,用目光探究了一番两人桌上摆着的物件,倒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邓聪桌上除了厚厚的书籍就是简单的学习用品。杨子瑜桌上除了这些,到是还有几样女孩子才会有的东西。 花花绿绿之间沈邺注意到了敞开的抽屉里有一朵半枯萎的栀子花。沈邺眉头一簇,小心地拿出证物袋将栀子花装了进去。 只是沈邺没有发觉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沈邺的脚步愈发沉重,过了许久才绕到初中部正左方的高中部,找到了魏错的座位。座位上同样没有人,沈邺依旧走上前去。但是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量的。魏错的桌上空空如也,甚至连高三应有的堆积如山的书本也不见踪影。 但沈邺并不奇怪,据调查,魏错父母前两年离异了,父亲不在身边,母亲疲于生计,根本没时间管他。他一向无心学习。 沈邺一个转身,竟撞上了不知何时在他身后的魏错。 “沈警官。”魏错往后微微退了几步,然后直接错开沈邺的身体,径直走到座位上,拉开座椅坐下。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没有感到任何的尴尬,同样,对沈邺的突然出现,除了惊讶,他并没有做过多的发问。 “沈警官,你是来找我的吗?”虽然这话是问向沈邺的,但他的目光却没有半分落在沈邺的身上,他低垂着头,语气很平淡,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的意味。 沈邺的视线从他身上划过,他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耳机线,一如之前一般。 “没什么事,就过来学校这边了解一下情况。”沈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魏错的教室。 第八章隐瞒 回到警局后,沈邺怔怔的盯着手上的证物袋,手上并没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赵毅成单手搭在沈邺的肩膀上,将沈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然后将目光落在沈邺手上,“栀子花?” “这是我从杨子瑜的桌洞里面看见的,按理说,栀子花应该是邓聪送的,但邓聪已经死了有几天了,但……” “但这栀子花并没有全部枯萎,显然不像是邓聪放的,死人是不可能放花的。”赵毅成显然也明白了沈邺所想,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沈邺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他放下照片,手指轻轻揉捏着眉心,脑海中浮现出杨子瑜的模样。 “宋林?会是他吗?” “不清楚。”沈邺缓缓放下手,“等龚队他们回来看看他们的想法。” 如今,栀子花成了这个案子的关键性线索,而这多出来的栀子花倒是让人有些费解。 这朵凭空出现的栀子花似乎将案情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恰在这时,前往不同地方调查的众人陆续回到了警局。 “既然大家都回来了,我们来汇总一下线索。老郑,你那边怎么样?” “我们去学校以及之前杨深家住的小区进一步调查了杨子瑜的情况。这孩子妈妈死的早,是杨深一手拉扯大的,平常非常懂事,街坊邻里对她也很照顾……只是这种环境里成长的孩子难免有些孤僻。” “但是,我们却还听说了另一件事,杨深的对门告诉我们,就在出事前几天,她买菜回家的路上,竟然看见了杨子瑜和一个男生抱在一起。而且,据那位大婶说,杨子瑜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抗拒。”顺子在一旁补充道。 “有看清那个男生是谁吗?” “嘿嘿,也亏了那些个大婶的八卦精神,我们拿了照片去给她辨认,结果龚队你猜是谁?” “宋林?” “哎,龚队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宋林。看来宋林他妈去闹也不是空穴来风嘛。” “我们去询问了宋林,他自己都承认在和杨子瑜交往了。”小舒瞥了顺子一眼,“而且,宋林也有每天送杨子瑜一朵栀子花的习惯。” “这样看来,我在杨子瑜抽屉里看到了半枯萎的栀子花,也是他送的了。” “和宋林交往的事之前杨子瑜却并未承认。” 龚队点了点头:“而且,据宋林所说,之前杨子瑜和他提过被人跟踪的事。” “那该不会是宋林为了争风吃醋对邓聪下手吧。” 赵毅成只是玩笑了一句,不曾想在座的都没有这个打趣的心思,而是互相交换眼神,似乎对此的确饱含疑问。 “别逗了吧,我就是随口一说。” “虽然根据宋林和邓聪的身形来说,宋林独自杀死邓聪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是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沈邺拿起邓聪的尸检报告和凶案现场的勘探报告,缓缓道。 赵毅成起身伸出手在沈邺面前晃了两下,“我说,沈邺,你这不是太久没睡过觉昏头了吧。魏错的证词可明明白白交代了凶手是个中年男人。” 沈邺淡淡推开赵毅成的手,转而抬头对众人说:“我今天去三中的时候去魏错那里看了看,从他的位置那个角度加上凶案当天的天气是大暴雨,天气阴沉,还有花盆的位置来看,很大程度上魏错看到的只是凶手侧影或者背影。” 老郑咂咂嘴,放下杯子,“看来有必要把宋林和杨子瑜叫到警队来调查一下啊。” 龚队点点头,点了点赵毅成,沈邺,顺子,小舒,“你们几个去把人带回来吧。” “尽量减小影响。” 一直没有开口的木楦只在最后几人出去的时候嘱咐了一句。 “木楦,你觉得他们和凶手无关?”龚队显然听出来木楦话中之意。 木楦一边收拾桌子上的资料,一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其实很早开始她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杨子瑜显然隐瞒了一些东西。”木楦耸耸肩,拿走了龚队面前已空的茶杯。 差不多傍晚时分,几人直接把放学路上的宋林和杨子瑜带回了警局,并给他们家人打电话告知只是配合调查。 木楦两手空空和赵毅成先进了宋林的审讯室,看到挺身坐在椅上的宋林还是清澈见底的眼神,脸上虽写满了不满但却没有丝毫紧张,木楦不禁笑笑。 “你笑什么?”看到木楦的笑容,宋林更是怒上心头。 “被我们带到这里,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没做亏心事,再说了,你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说着,宋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目光平静的扫过了对面的木楦和赵毅成。 闻言,赵毅成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调笑一般的道:“你还挺有意思的啊!要知道,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木楦斜睨了一眼不正经的赵毅成,同时,桌底下伸腿狠狠撞了他一下。 接收到木楦警告的目光,随即,赵毅成便闭紧了嘴巴,神色恢复如常。 “你和杨子瑜正在交往,那么你知道邓聪一直有在追杨子瑜吗?” 宋林点头,随即说道:“知道啊!当初我和他一起追的子瑜,最后子瑜选择了我,但这小子还是没有放弃,跟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子瑜,烦。” “那杨子瑜为什么会选择你呢?” “因为我帅啊!而且我还能给她安全感。”几乎是没有经过一秒钟的思考,宋林就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一旁的赵毅成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番宋林。似是想到些什么,赵毅成转头瞥了一眼木楦,心里默默嘀咕着,“我长的也还可以,而且也很有安全感,为什么木楦就不多看我一眼呢?” 听到宋林的话,木楦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紧接着问道:“那杨子瑜有没有和你说过她为什么会选择你而不是邓聪?” 这会儿,宋林并没有着急回答,思考了片刻,他开口道:“子瑜说邓聪太粘人了,而且做事太偏执了,并不适合她。” “而且子瑜有和我说过邓聪的家庭并没有那么和谐,她觉得像邓聪这样的人是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所以,她选择了和我在一起啊!” 说至最后一句话,宋林的语调微微上扬,语气中透出几分得意。 第九章父子 “你知道杨子瑜被人跟踪的事,你觉得会是谁呢?” “我觉得肯定是邓聪,除了他没有人会对子瑜做出这种事情了。他太固执了,就是咬着子瑜不放。我都已经和他说过了,子瑜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他就是不信,为此,我还和他打了一架呢!” 宋林的前额紧皱,眉毛微微下垂,整个人有着轻微的颤动,看的出,宋林此时的心情是愤怒的。 “你什么时候和他打的架?” “也没过多久,就在我们出去郊游前两天。” “你和邓聪同班,郊游那天,他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 “反常?没有啊,这小子还老盯着子瑜看,要不是子瑜拦着,我差点就想上去再揍他一顿了。” “后来返回学校的时候你有看见邓聪吗?”邓聪的死亡时间应该就是郊游当日的下午时分。 “有吗?记不清了……哎,警官,我又没毛病,哪能老盯着人家看啊?” “哦!对了,”宋林一拍脑袋,“这小子还挺搞笑的,约我解散见,还放话让我叫上人。哈哈,太搞笑了,他当演黑社会呢。” 叫上人?如此看来邓聪应该是找了什么帮手要和宋林打架了?那么,这个帮手又是指谁呢? 赵毅成和木楦对视一眼,转开了话题:“那你后来去见他了吗?” “去了啊?当我怕他呢?结果这小子竟然放我鸽子。” “话说邓聪这小子去哪了?好多天没见了。” 木楦出来了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才前往另一边关着杨子瑜的审讯室。 杨子瑜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裙角,这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她的焦虑。 木楦轻笑了一声:“别紧张。” 赵毅成见状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警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杨子瑜喝了口热水,心情平稳了不少。 “上次我们找到你和你父亲的时候,你否认了和宋林的关系。” “我……”杨子瑜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我上次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只是爸爸知道我恋爱了会很生气,而且……我当时也决定要和他分手了。” “哦~”木楦淡淡感叹,眼神中却没有什么波澜,一旁的赵毅成一看就知道木楦只是在故作惊异。 但他并不懂得个中原由,只能在一旁做记录。如往常一般无二。 “为什么要分手呢?” 杨子瑜抿抿嘴唇,目光不自觉的向上飘,“我爸不是要带我回老家了吗?虽然不远但是也不会和在学校一样天天见面了,初三学业又重,所以我打算放弃了。” 杨子瑜的这段话如此无力,连赵毅成都看出她说谎了,木楦却迟迟没有开口,而是直直盯着杨子瑜。 两人目光交汇,杨子瑜立即低下了头。可杨子瑜仍旧感觉到了木楦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本就心虚的杨子瑜挨了不多久,心理防线便完全崩溃了。 “还有……还有就是我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和宋林太长久。本来考上高中再说的……” 杨子瑜的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他们是早恋,本就不太对,加上她虽然说的含蓄但很显然她就是“玩玩”而已。 赵毅成在一旁也是听的有些瞠目,心中默默感慨:这个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在这样青葱的岁月里,拥有着栀子花一般明媚清新的外表却失去了最最重要的品格。 赵毅成眼前竟浮现出邓聪死时手中握着的栀子花,那朵在血腥衬托下显得无比圣洁的栀子花。 监视器前的众人也是眉头紧皱,并没有任何松懈。 “刚刚我们问过宋林了,他也提到了,邓聪追你还跟踪你的事情。你知道他们之间的争执吗?” “我知道他们打过架,还在郊游那天约了一帮人准备打群架。我劝过宋林了,可是他不听我的,说只有这样才能给我安全感。” 安全感。 “你好像很注重安全感。” “是。我妈在我很小时候就抛下我和我爸走了。我爸做保安又常常不在家,我几乎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守着那个清冷的家。宋林的确更能保护我。他很开朗,父母都对他很好,虽然有些自大但是他对我很好。而邓聪嘛……” “邓聪怎么了?接着说。” 桌子底下,一双纤手紧紧的绞着衣角,杨子瑜偷偷的抬眸看了眼木楦和赵毅成,复而又低下了头,眸中透着一丝纠结。 见她这幅模样,木楦并没有多少的惊讶,亦没有逼迫她开口。她轻轻敲打着膝盖骨,一下又一下的,似是在打节拍。 静待片刻,木楦率先打破的寂静的气氛,状似无意,却一步步的引导杨子瑜开口,“你觉得邓聪没能安全感,是因为他和你说过些什么或做过些什么吗?” “我刚刚从宋林那里得知,邓聪有和你说过他家里的事,所以与宋林一对比,你就选择了后者,是吗?” 杨子瑜诧然的看向木楦,随即深呼一口气,开口道:“是…是的。邓聪的确和我说过他家里的事,我觉得邓聪自己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我……” 她的话没继续下去,但听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出声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能简单说一下邓聪都说过什么关于家里的事吗?” “邓聪说,其实他过的并不开心,虽然他的妈妈对他非常的好,但是他的爸爸却对他时冷时热,有时候冷淡的像是对待别人家的孩子。即便是这样,他对他的爸爸也没有很大的怨气。” “但是,有一次他放学回家,偷偷看见了他爸爸在他房间的床上找头发丝,然后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袋子里。” “从那件事情以后,他爸爸对他的态度也是变得不好了,很多时候也就在他妈妈面前对他好一点。” 面对邓聪的遭遇,杨子瑜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简单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她低着头,眸中不起一丝波澜。 纵使她低着头,但木楦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平淡。 办公室内。 “根据杨子瑜从邓聪那里了解的邓家的情况,邓伟怀疑与邓聪的父子关系,所以我们不应该排除邓伟的嫌疑。” 木楦将杨子瑜刚才的话又回忆了一遍,然后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众人。而这一次,赵毅成并没有开口反驳。 “有必要让邓伟配合做一次DNA对比。沈邺,你去把邓氏夫妇请来。” 第十章污点 邓氏夫妇很快就来到了警局,胡洁依旧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儿子的离世给这个女人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几岁。 邓伟扶着妻子落座,胡洁一看到对面的赵毅成,灰败的眼眸划过一丝光亮:“警官,是不是找到凶手了?” 相比之下,邓伟显得平静许多。联系之前杨子瑜所言,桌子对面的龚队和赵毅成神色中都不由闪过一抹怪异。 难道事实真的如此吗?邓聪并不是邓伟的亲生儿子,所以邓伟此刻才能表现的如此淡定自若。 未及赵毅成回答,沈邺走进了审讯室。 龚队见此开口道:“请你们配合,由于案件需要,我们需要检验你们二位的DNA。” 胡洁皱了皱眉,但依旧点了点头,神色中闪过一丝迷惑,而一旁邓伟的神色就显得略为怪异了。 沈邺走上前,分别剪了邓氏夫妇的一小段头发,装进证物袋里走了出去。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龚队话未说完,就被邓伟打断了,“可以问一下,你们警方提取我们夫妻二人的DNA是为什么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怀疑你和邓聪并非亲生父子,这点你怎么看?”龚队说着,锋锐的目光看向邓伟。 邓伟陷入了沉默,倒是一旁的胡洁不淡定了:“怎么可能?!明明……” 胡洁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噤了声,脸色较之方才更加苍白。 邓伟嘴唇紧闭瞥了一眼胡洁,眼神中没有什么情绪。从始至终邓伟都表现得如同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怎么?胡女士想到了什么?”龚队见胡洁神色慌张,立即追问。 而木楦,隐藏在沈邺,赵毅成等人的身后,紧紧盯住邓伟。 胡洁的连上写满难以置信,眼神微微左飘。听到龚队的询问,愈发手忙脚乱,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没什么。” “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我们待会儿再谈。大家都先去忙吧。”龚队见胡洁没有要坦白的意思,也不强迫,让小舒和顺子带两人去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到了独处的空间,两人依旧没有说话。胡洁整个人都在颤抖,目光甚至不敢往身旁人这边游走,直愣愣地盯住地面。 密闭的空间,幽白的灯光让两人之间的紧张情绪更甚,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宣誓着将来的残酷。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邓伟似是感受到了悠长的时光百无聊赖方才开口。双眼微微眯着,眼神中好像有笑意一般。 胡洁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直视邓伟的目光之时,眼神中的愧疚瞬间转变成了惊异,扶额的手也缓缓放下。 “你……你知道了?” “警官刚刚不是说了吗?小聪不是我的儿子。”邓伟的脸上,竟出现了浅浅的笑容。 “不……不是的!小聪就是你的儿子,是你的!”胡洁声泪俱下,加上近几日来的憔悴面容不禁令人内心难受,可身为丈夫的邓伟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动容。 “其实警官的检查根本没有必要了,因为我已经做过了。”说到这儿,邓伟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胡洁!” 邓伟忽然起身揪起胡洁的衣领,胡洁满是惊恐的双眼瞪大了看着邓伟。双手扒住邓伟的衣服不断挣扎。 “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你和谁的贱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胡洁哭嚷着,眼中尽是血丝。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十几年你骗的我好惨啊!给我扣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让我替别人养儿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除了这几个字,似是没有任何的话可以与之辩解。 提着衣领的双手慢慢松开,最后,胡洁直接跌落在椅子上,她伸手抚上面庞,身体弯曲成一个弧度,她的身体不停的颤动,情绪似是有些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内的啜泣声渐渐消失,两人之间也再无言语,直至龚队和木楦推门进入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结果已经出来了,邓聪是胡洁的孩子,但却与邓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说着,木楦将鉴定报告放置在两人的面前。 纵使刚刚已经从邓伟那里知道了邓聪并不是他的孩子,但鉴定报告出现在自己面前,胡洁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动了一下。 “既然你们俩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有些问题想问一下邓先生。” 锋锐的目光从邓伟身上扫过,龚队轻轻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音迫使邓伟抬了头。 “嗯。” “邓先生看到这份鉴定报告似乎并不意外,而且刚才我们怀疑你并非邓聪的亲生父亲,你也没有任何的反驳,你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早在先前我就验过了,没什么好奇怪的。”邓伟没有反驳,直接开口承认,他轻笑一声,自嘲般的扫视了一眼胡洁。 “听邓聪的同学说,你对他的态度并不好,是否是因为他不是你的儿子,你觉得他是你的一个污点?” “是,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对他好,我恨不得让他消失。”说话间,邓伟的眼眸中划过的一丝愤怒,还有一丝狠戾。 听到这话的胡洁双手紧紧的攥着邓伟的胳膊,语气激动的开口道:“不,不,你不能这样对聪儿,你不能……” “我怎么样对他了?嗯?!我对他还不够好吗?!十几年如一日,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可是,你们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到头来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邓伟一把推开胡洁,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使劲揪着头发。 “你们都冷静一些!”龚队把两人按在椅子上坐好。 第十一章往事浮现 而后,龚队朝着摄像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既然如此,那么就先请胡小姐出去,我们需要和邓先生单独谈一谈。” 话音刚落,赵毅成和沈邺就进来准备带走胡洁。 “什么意思?”胡洁愣在椅子上,双眼瞪大,一开始盯着木楦和龚队,四、五秒钟后慢慢转向身旁的邓伟。 胡洁愣愣的看着眼前痛苦的男人,眼神渐渐变得陌生了起来,再开口时,平静的声音中带上几分诡异:“所以,是你。”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场的人却都听的明明白白,邓伟怒目微瞠,看着原本泣不成声的妻子在面前忽然疯了一般的大嚷大叫“是你对不对?小聪他是你的儿子啊!” “你别再骗我了!”邓伟的怒火似乎被这最后一句嘶吼给浇灭。 气氛瞬间僵住,冰冷无声无息的在空气中蔓延,一点一滴的渗入在场每个人都血肉、骨髓,凝结成心上的一层坚冰。 邓伟依旧低着头,所有人都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一秒、两秒、三秒…… 突兀的笑声忽然打破了沉闷的空气,那笑声越来越大,其中所蕴含的惨烈绝望却让所有人都不由皱起了眉。 邓伟缓缓地抬起了头,直直看向胡洁,那一双眼睛里,血丝遍布,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没错啊,我杀了他,他难道不该死吗?你真应该听听,他快死的时候,一遍一遍地求我‘爸爸,放了我,爸爸,放了我……’,看着他一点点咽气,我都要开心死了,终于结束了一个错误,不是吗?” “你这个疯子……”胡洁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绝望。 木楦冲赵毅成摇了摇头,双方的心理状况堪忧,这谁都看的出来。 “我就是做梦都想宰了那个贱种!胡洁,我这么爱你,为了你和家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骗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骗我这么多年啊!”胡洁哭嚎着被赵毅成和沈邺带走,安分坐在位置上邓伟似是喃喃自语。 审讯室里顿时间陷入了沉寂。 而审讯室外的椅子上,胡洁还是忍不住的抽噎,泪水涟涟。刑警队的一帮大男人对此也是没有办法,只能递纸倒水,远远叹息。 的确老天对这个女人不公。 殊不知胡洁的思绪前早已不在此。 大概是十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邓伟,那时候邓伟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那时候有一门好技术就是铁饭碗。邓伟自然可以昂首挺胸,整个人周身的气度也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所以,即使胡洁不爱他,即使他们只见了三次,胡洁就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他。 何况,胡洁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不。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告诉高赫年她要和他分手嫁给别人的时候,一向温文尔雅的高赫年竟然对她用强,生生的把她按在床上。胡洁当时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作祟,竟然也没有多加反抗。 等她意识到自己铸成大错已经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失贞是真,婚宴请帖发出去也是真。高赫年得知她还是要和别人结婚大骂她一顿便黯然消失,再不见踪影。 半个月后她也如期和邓伟结婚,而后有了邓聪。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邓聪,是高赫年的儿子。 审讯室的铁门最终被打开,然后再一次被合上,像是最后的审判。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颓败的坐在椅子上,黯淡无光的眼眸失去了聚焦,偌大的房间,冰冷的气息侵蚀着他,一切像是拷上了枷锁。 “龚队。”见两人从审讯室里出来,沈邺迅速掐灭了手中的烟,随之,斜靠在墙壁上的身体逐渐挺直,他单手插着口袋,往前走了几步。 “胡洁呢?” “被安排在休息室。” 会议室内。 “邓伟向我们说明了是他杀死了邓聪,经过技术科的同事比对,邓伟所说的和我们收集到的证据大致吻合。” 龚队翻看着手边的资料,将邓伟的口供告知了在场的人,他抬眸瞥了眼旁边,只见木楦还在纸上记录着什么,龚队瞥了一眼,“你在做心理画像?” “嗯……” 纵使邓伟已经亲口承认了邓聪是自己杀的,但木楦的心头依旧萦绕着一丝不安。一切似乎来的都太容易了,上一秒还阴云遮蔽,下一秒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察觉到木楦异样的神情,赵毅成拿起手边的笔轻轻戳了戳木楦的手肘,随之靠近木楦轻声问道:“怎么了?这不是和你之前猜想的一样吗?” “魏错看见的凶手是一个中年男子?” 听见木楦口中传出的莫名其妙的问题,赵毅成不觉愣了愣,“是,是啊!” “到底是少了点什么?”木楦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喃喃自语的声音并未真切的传到赵毅成的耳中,似乎这并不是在回答赵毅成,而只是对自己问的。 身旁的沈邺扭头看向了沉思的木楦,显然他已经听见了木楦的话,但他只是转过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笔。 审判当天,天气阴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幕上挂着浓重的墨色,气压低沉,风雨欲来。 刑警队的一行人走出法庭,审判的结果意料之中,但经历了这一切都众人心情还是有点压抑,连带这案件告破的喜悦也淡了不少。 “你们说这也真是巧了,邓聪从保安室带回来固定花枝的绳子,竟然成了杀人工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把我们的视线转向了学校保安,我们估计还能早些破案。”赵毅成开口搅乱了沉闷的空气。 “赵哥,如果不查到保安头上,我们恐怕还破不了案呢。”顺子打趣般的拆穿赵毅成。 赵毅成顿时更为尴尬,本就是没话找话缓解尴尬气氛,此时只能狠狠瞪了顺子一眼。 顺子接收到赵毅成“凶恶”的眼神,连忙躲到了木楦身后。 “哎,那不是……那个谁来着?”小舒的话把众人的视线引向了刚从审判庭走出来的一人身上。 第十二章栀子花 “魏错。”沈邺开口,淡淡吐出两个字。 魏错此时显然也看到了沈邺一行人,向他们走来。 “你小子怎么也在这里?”赵毅成一向心直口快。 一旁的木楦拽了拽他的袖子,视线落在魏错身上。 魏错低了低头,手指依旧揉搓着他那根白色的耳机线:“我以后想选择法学方向,想来看看……” “法学不错啊,小伙子你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龚队拍了拍魏错的肩。 魏错含糊的应了几声,转身离开了,木楦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子里神色有些复杂。 “走,木楦,我请你吃火锅去。”赵毅成一脸痞气的搭上了木楦的肩。 木楦抬手挥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停车场:“这天,要下雨了。” 木楦在电脑桌前敲打着键盘,屏幕上的聊天界面不断跳动,好似节拍一般敲打着木楦心中的那团疑云。 最终天边发白,木楦才起身,眼中仍然尽是疑虑。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边鱼肚白,似乎遥远,却又似乎触手可及,随时都有赶走黑夜的势头,却又缓缓不动。 木楦仍旧躺下了,即使她知道自己很可能睡不着。 次日,木楦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警队。 “木楦,你怎么了?怎么没睡好?”赵毅成一如既往地有事没事凑上来找木楦。 “没事。”木楦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多话,只是今天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沙哑。 龚队意气风发的走进来,看样子是睡了一个好觉。正准备叫大家去开会,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沈邺呢?” 大家面面相觑,并不知道沈邺的去向。最后都看向了赵毅成。 “你们都看我干嘛,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小子又不打报告,胡乱跑。”龚队一脸无奈,“算了,先不管他,我们先开会。” 这场会是关于邓聪案子的总结会议,会议进程很长。一直……开到了沈邺回来。 “龚队,案子还没有结束!” 沈邺此话一出,语惊四座。除去木楦,众人皆是瞪大双眼看着匆匆赶回来的沈邺。 “沈哥,你说什么呢?”距离沈邺最近的顺子拽了拽沈邺,难以置信地问到。 “虽然所有物证以及作案手法和时间都可以对的上,但是还有一个疑点邓伟没有解释清楚。准确的说是邓伟没有提及。”沈邺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栀子花。”木楦脱口而出。 很显然,自从沈邺进门之后,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的确,邓聪死时手中洁白的栀子花很显然是凶手刻意放进去的,但是邓伟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说下去。”龚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也觉察了案子的不一般。 “栀子花的花期是三月到七月,现在已经是九月了。邓聪手中的子栀子花还是含苞待放,实际上。他家的那棵栀子花树上早已没有了栀子花,如果凶手是邓伟的话,难道他还要特意到花棚去买一朵栀子花吗?” 沈邺的话音刚落,邓伟的供词走马观花的从脑海中掠过,以及邓聪死时的状态。 诚如沈邺所言,邓伟交代的作案过程很具体,就连最关键的作案工具都与他们所推理的一模一样,但邓伟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更何况,邓聪于他来说是一个污点。 显然,凶手比之更加得细心,或者,更加得“贴心”。 空气一度陷入了沉默,众人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的神情。 片刻后,龚队的声音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如果邓伟不是本案的凶手,那么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 说罢,龚队严肃的神情转眸看向沈邺和赵毅成,说道:“你们俩马上动身去找邓伟,重新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赵毅成迅速推开椅子,起身和沈邺快步离开会议室。 座位上,木楦紧盯着面前所绘制出的心理画像,眉间微微蹙起,眼神中带着凝重的神情,鼻翼间似乎还残留着栀子花的清香。 另一边,赵毅成和沈邺一路来到关押邓伟的地方。 “邓伟,我们来是为了找你再次了解一下情况。”见到邓伟,两人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邓伟平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听见两人的声音,他的面色十分的憔悴,头发杂乱的垂落下来,似是许久没有休整过般,他低垂着眸,眼神黯淡无光,早已失去了焦距。 “为什么你要在杀死邓聪后又在他身旁放上一朵栀子花?”赵毅成目光紧锁着面前的邓伟,似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沉默弥漫了许久,邓伟却迟迟没有开口。 “邓伟,既然你承认杀了邓聪,那你放栀子花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依旧是沉默,对面的男人无动于衷,就连一丝表情,一个动作都没有。 “邓伟,你……” 沈邺轻轻拍了拍赵毅成,打断了他的问话,他转眸看向那个男人。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坐着,将半边的身体都隐在了黑暗中,任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胡洁说,她想见见你……”沈邺看着眼前颓废的男人,淡淡开口。 邓伟却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视线像是落在腕上的金属镣铐上,又似乎哪也没落。 故意杀人,又考虑到情节特别严重,邓伟被判了无期徒刑,这也意味着,这个男人的下半辈子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中度过了。 “邓先生,你想过吗?没有胡洁在庭审上为你辩护的那几句,你现在,可能已经被判死刑了……” 胡洁和邓伟之间,有爱情吗?大概是有的吧,要不然,这个禁受丧子之痛,爱人背叛的女人,也不会在庭审上说邓伟其实是个好父亲。 “呵……”邓伟听到沈邺的话,哼笑一声,“那有如何?难道你觉得我现在比死好多少吗?” 他的声音粗哑难听,好像被装进破风箱里磨过一样。 “你们很相爱吧?”沈邺轻笑一声,目光渺远,好似想起了什么。 邓伟抬了抬头,神色复杂,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你想过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邓伟眸色中分明闪过一丝痛苦。 “一家三口,温暖的灯光,熟悉的饭菜香,一切的一切你真的舍得打破吗?”沈邺的语调依旧平淡如水。 似乎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却恰到好处的还原了一副温馨的图景。 听了这话,邓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痛苦的抱住了头,“别说了!别说了……” 沈邺见此,不再继续,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或者说,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不是我……”邓伟泪流满面,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如同要滴出血来。 第十三章窥见内心的恶魔 赵毅成一听这话冲到邓伟面前,“你没有杀邓聪?” 沈邺一把把赵毅成拉回来,“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凶手杀死邓聪的手法,你和凶手有什么关系吗?” 审讯室里只剩长长的啜泣声,邓伟一直没有说话,而是蒙面哭泣。 正在沈邺和赵毅成准备离去的时候,忽而听得邓伟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我想过很多次……可是……可是我看到他就是下不了手。” 沈邺和赵毅成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邓伟是在为自己如今的处境而泣,还是为自己没有决心动手而泣,又或是为了邓聪的突然离去而泣。只是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如此无力。 另一边的木楦听到电脑的消息音,急忙点开,看了消息之后,眼神中原本的期待渐渐散去。此刻的她也是前所未有的无力。 这么久都没有画出确定的画像,甚至因此错抓了邓伟,如今她身上似有千斤重担,但却还是毫无头绪。 远在国外的老师也只能提供一些理论上的帮助,没有办法真正加入案子的侦破更是让她倍感无奈。 夜已深了,沈邺和赵毅成赶回警队拉住木楦和龚队看提审邓伟的录像。 整个办公大厅只剩下这一台电脑的光芒。 视频的进度条一点点推移,龚队和木楦的眉头也就锁得越紧。邓伟的供词前后不一,这本身就给带来了太多的疑点和困难,更何况如今线索指向的不再是邓伟,而是一个还藏在暗处的神秘人。 视频很短,大部分都是沉默的片段。龚队看完之后揉揉眉头,拿着早已凉透的茶杯吹了吹往办公室走。 临进门还不忘提醒一句。“对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打报告,开会。” 沈邺闻言点点头,和赵毅成,木楦打个招呼就走了。只不过,赵毅成看他低头点烟的背影就知道沈邺今晚是不可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沈邺和木楦向来都是看着不急不躁,其实常常独自在家思考一宿的人。 于是乎,赵毅成正准备转身拿起车钥匙送木楦回去,却见木楦早已俯身在桌上继续盯着画像。 鲜少见木楦这般,这一刻的她,是挫败的,也是愧疚的,纵使清冷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但就是这般神态下的她,蓦然让赵毅成的心柔软了几分。 赵毅成轻抿了抿唇,随手将车钥匙丢回了口袋里,然后缓缓走至木楦的方向。 “你说的是对的,就算不是亲生儿子,十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没有人会下得了手。”早已听到了赵毅成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直至一抹阴影落下,木楦这才搁下了手中的笔,怔怔的盯着眼前。 “木楦……”赵毅成抬了抬手,想安慰一下眼前的人儿,可话却堵在喉中发不出声。还未触及木楦的肩膀,手便直直的停下了,随之慢慢垂下,无处安放。 他,并没有这个资格去安慰她,因为,他亦有责任,他也错了。 晃神间,木楦也将东西收拾好,她起身走过赵毅成的身边,朱唇微启:“走吧!” 一连几日,刑警队一众人都在寻找新的线索,但旧案新翻,中间出现的断层无疑让案件进展举步维艰。 根据邓伟所提供的第二次供词,安全绳是邓聪拿回来用于固定栀子花的枝条的,而他最初的方案和杀死邓聪的手法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那些深藏于内心的隐秘想法有人能够窥见吗?如果这不仅仅是一个巧合,难道世间真有这样一只能够窥视内心的恶魔? 它徘徊于人间,感知人们内心深处的恶,狞笑着将那点阴暗无限放大,躲在肮脏的角落推动一切的发生,看着世人的疯狂绝望而哈哈大笑。 而此刻,这只恶魔正悬于众人头顶,压的众人喘息无力。 窗外,天空灰暗,阴雨连绵。自从审判的那一天起,临德市似乎都没有过好天气。 刑警队的一行人依旧在研究着卷宗,现场早已做了第二次的勘察,一无所获,看来,隐藏于背后的神秘人十分谨慎,案件毫无头绪。 结合木楦之前对嫌疑人的画像,凶手:男,35岁至45岁之间,体格强壮,身高在170至180之间。习惯用左手,神情阴郁,疑似有心理障碍或心理问题。 从邓聪尸检报告显示,颈部右边侧勒痕略重于左侧,可见凶手平时惯用左手,而邓伟,正是个左撇子,这在之前的定案上,也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画像能提供的支持虽然有限,但结合来看邓伟无疑是符合的。如今邓伟依旧身陷囫囵,光凭借栀子花一个点,还不足以翻案,而众人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出真正的凶手。 “我已经申请复案了,但之这个案件影响颇大,之前邓伟审判之后就召开过记者发布会,所以……”龚队沉默,后面的话大家心知肚明,断错案,让无辜的人锒铛入狱,已经可以预见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毕竟,记者对这类新闻可就像嗅到鱼腥的猫。 调查要秘密进行,可很快的另一件事的发生就打破了这个局面。 “欢迎大家来到早间新闻。今日我台记者接到消息,今日清晨,城西春暖花圃的老板发现花房里有一具尸体。经查死者竟是花圃老板18岁的大儿子……”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关于凶案的新闻,龚队和沈邺老郑匆匆忙忙从门外走了进来。龚队瞟了一眼电视机上的尸体画面。 果然记者的消息往往不比警方来的慢。 不过这次也的确是情况特殊,这个案子本不该龚队这个小组受理,但是城西重案分队的队长是个极其负责的人,几乎所有刑事重案的案卷,他都会看过一遍。 第二十二章双重人格 “魏错,魏……” 只听见“咯吱”一声,门开了。 木楦推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她轻声唤了几句,却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很快,她摸到了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她迅速来到魏错房间,伸手推开那虚掩着的门,打开灯,依旧没有人。 屋子很小,却没有魏错的半点身影。 “怎么样?” 木楦摇了摇头,眼中透着几分担忧,犹豫了几分,木楦忽然想到些什么,“去天台。” 杂物依旧堵那里,木楦紧紧的蹙着眉,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 此时,大颗的雨滴落在地面上,这场酝酿许久的大雨最终倾盆而下,两人迅速的清理掉这堆杂物,然后匆匆上楼。 木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仅仅只能照及小片地方,两人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魏错的身影。 空落落的几个花盆在这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冷清,那个大花盆仍然突兀的立在角落,木楦将手电筒的光聚集在花盆周边,她迅速的走向前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住了。 魏错,他整个人蜷缩在花盆中,手上还拿着一朵栀子花,他安详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似是睡着了,似是…… 内心的不安瞬间扩散成海,汹涌的波涛似是要把木楦淹没。 木楦向来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在愣了几秒钟之后,立即上前查看。 “木楦,怎么样?”赵毅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 “快!扶他下楼,他服用了大量安眠药。”木楦握紧了从魏错手中翻出的安眠药瓶,给赵毅成让出一条道路。 赵毅成二话不说,一把将魏错从花盆中抱了出来。 “开快点……”后座,木楦给魏错灌水,“没用,他根本喝不进去。” “别急。”一路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赵毅成努力平静自己的嗓音,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为了魏错,为了木楦,也为了自己…… “你们两个就是这样看人的?”急救室门口,龚队带着沈邺匆匆赶来。 “魏错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挨处分吧!”龚队显然也是气急了。 “都是我的责任,”木楦接过沈邺的水愣了几秒后开口,“我早就该反应过来的,魏错……他有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仍然不知所措的赵毅成。 “是我的催眠,导致了魏错应该是为了自己的另一个人格不再杀人选择了自杀。”木楦眼眶泛红,看着抢救室亮着的红灯,双手攥出汗却浑然不知。 所有人,都在抢救室外祈祷,虽然魏错很可能双手沾满鲜血。 鸦雀无声的静谧中,龚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龚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匆匆转身走远才接起电话,眉心紧锁。 抢救室的灯“嗒”的熄灭,赵毅成冲上前拦住医生。 “医生,他怎么样了?” “已经洗胃了,应该过段时间就能醒过来,注意不要给他吃太多东西,尽量吃流食。” 赵毅成长舒一口气,就连一句谢谢也忘了说。 “好的,谢谢医生。”沈邺走上前,拍拍赵毅成的肩膀。 龚队和老郑匆匆赶回去向局长解释详情。赵毅成和木楦已经被临时停职,但两人坚持要等到魏错醒过来。 大概是魏错还不愿面对这一切,醒来的时间比医生预计的要迟。 沈邺和小舒进入病房,看到魏错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一丝血气。 “人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杀死他们。” 魏错的声音如同干涸的枯井被凛冽的风吹出的干涩之音。 沈邺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把他从这条不能回头的路上拉回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之间,一个犹如来自头顶的空灵之音,说了四个字: “你幸福吗?” 沈邺转身看着魏错,魏错也看着沈邺,眼神中闪烁着诡秘的光,无法逃避。 沈邺离开病房,没有回答。 病房外,木楦的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木楦打开邮件,是老师发给她的。 之前在车上,她一直在通过邮件和老师沟通魏错的情况。 屏幕渐渐变暗,木楦却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一旁的赵毅成以为她还深处于自责之中,不禁宽慰起来。 “这件事是我们共同决定的,都有责任,你没必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木楦摇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个。”而后把手机递给赵毅成看。 两人面面相觑,毕竟此刻谁都不敢轻易做判断,也没有资格做这个判断。 “魏错已经醒了,你们俩先回去吧!” “沈邺,我……”木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本欲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卡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俩都淋了雨,赶快回去吧!” 一阵秋风吹过,木楦下意识的抖了抖,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已冰冷,愧疚的情绪将她淹没,感知不到其他的冷意。 沈邺的视线扫过两人,脑海中划过魏错的那个问题,他抿了抿嘴唇,舌尖微微抵着下颚,一股异样的情绪弥漫全身。 “我刚刚已经将号码发到你手机上了,他是我在国外的老师,我之前和他聊过,我想,魏错自杀并没有那么简单,你可以向他询问。”说罢,木楦的视线扫过魏错的病房。 “我…我们走吧!”木楦转眸看向赵毅成,随即,两人便比肩离开了。 结局善恶的彼岸 “我已经和木楦的老师连线过了,他怀疑魏错之前的所作所为应该是有人引导而为之的。”沈邺将电脑的屏幕转向龚队的方向。 “魏错已经承认了是他杀害了邓聪和周铭,但是如果是受人引导,那这背后之人,我们也一定不能放过。” 言罢,龚队轻轻扣了扣桌面,转眸看向沈邺,“魏错性格孤僻,生活也很简单,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想要查出他的交际圈应该不能。” “确实。”沈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昨天,赵毅成在魏错楼下有看见一个人,似乎是学校的老师。” “去查查,确定魏错楼下的人究竟是谁?” ……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沈邺合上手中的书,是尼采的《善恶的彼岸》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善恶的界限又是什么?正义的天平即使置于神明之手,神明也无法保证天平两端的绝对平衡。 而每个人的心中,住着天使的同时也囚禁着一只恶魔,你也许意识不到它,可它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伴随血液,蔓延生长…… 世人皆道:向善吧,不要为恶。可当恶成为原罪,谁又有资格指责为恶者呢? “那后来呢?找到引导魏错的人了吗?”林抒抱着泰迪熊,盘膝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身边的沈邺。 “找到了……”沈邺说着,伸手揉了揉林抒的头发。 九月的风拂过,伴草木轻响,繁花落尽,云卷云舒。 魏错第一次见到徐宛,不是在教室。可也许他们之间,更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见面。 而不是混杂着痛苦、鲜血、暴力、仇恨…… 所以,魏错更愿意把徐宛当做一个姐姐,而不是自己的任课老师。 “你是三中的学生吧?”徐宛看了看眼前男孩的校服,上面沾染了小巷中泥土的湿泞。 魏错把头埋在膝盖上,没有回答。 “我是三中的实习老师,不过下周才报道,你这样……是和谁打架了吗?” 依旧无声。 “把你丢这可违背我的职业道德呀。”在这种环境下,徐宛竟然还能轻笑出声。 那笑声仿佛撕开沉闷的空气,掠过重重铅云,像阳光一样撒在了魏错心上。 以至于后来回忆起来,魏错都不愿承认自己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温暖了。 到后来,在三中遇见,在超市偶遇,所有的所有,都让魏错觉得徐宛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在自己最灰暗,最无助的时候,她总会出现。 却从未想过,自己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堆可以计算的数据,一个可以把弄的玩物。 看着眼前的白纸上铅字打印的冷冰冰的一切的一切关于自己的记录,魏错忽然一下暴躁起来,努力的想要从审讯椅上挣脱,被束缚的双臂很快晕起了红印。 恍惚之间,他有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小错是男子汉,长大了要努力保护身边的人,善良的人。这样不只是妈妈,其他人也会喜欢你哦!” “我是男子汉,我是好人,我要保护你,妈!”眼泪夺眶而出,与满脸的汗水交织在一起。 “妈,徐老师说了,邓聪和周铭他们爸爸都像我爸一样,我就帮他们解脱了,我没有做错,我还是你喜欢你的小错!” 小舒在审讯室外看着监视屏,一头雾水,“他刚刚还一脸委屈的说自己没有杀人,现在怎么……” 沈邺一边把玩手中的打火机,一边耐心道:“刚刚说话的是懦弱胆小的魏错,现在说话的是凶狠的魏错。只不过这个凶狠的魏错也有软肋,就是白梅。” “可是龚队不过是给他看了一些徐宛记录他行踪和心里状态的数据,和白梅有什么关系?” “徐宛利用魏错对白梅的情感引导魏错杀人完成自己的心理研究,这些数据都是徐宛的研究成果,看到这些魏错也就明白了之前徐宛口中母亲希望他做的事情,不过是一场骗局。”沈邺言语冰冷,神色落寞。 命运真的很捉弄人,原来遇到了不同的人,一切真的会不同。 “我很幸运,也很幸福。”这是后来沈邺去看魏错的时候,给他的答案。 第九章移交刑警队 此时,“四眼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档案袋,刚好撞上了正要离开的赵毅成。 “啪”的一声,档案袋落在了地上,一些照片从中散落出来,“四眼儿”忙弯腰捡起照片,递给了赵毅成。 赵毅成低头略略翻了翻照片,回身向林抒和沈邺的方向走去,“这些是我们刚才去嘉园小区查到的,本想着写进报告里的,既然这小子效率这么高的将照片洗了出来,那就先给你俩看一下。” 沈邺一张一张的翻看着照片,林抒好奇的俯过身去看,长发落在沈邺的手腕上,痒痒的感觉让沈邺不觉眯了眯眼睛,却是很快恢复了清明的神态,专注于手中的照片。 照片是赵毅成从小区保安处拿回的监控视频中截取出来的,画质一般,却能够看清其上是一个拖着一个笨重行李箱,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看完照片,沈邺皱了皱眉,冲赵毅成指了指照片上的行李箱。 林抒见此,却是颇有些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沈邺和赵毅成。 赵毅成勾唇一笑,“沈队果然厉害,确实,我们怀疑唐欣是被这个男人带走的。唐欣居住的单元只有这么一个出口,我们找遍整栋楼均未找到其踪影,而这是那个时间段从那出口监控中发现的唯一有嫌疑的人。” “…而且,唐欣身材娇小,这行李箱应该绰绰有余了。” 沈邺听着赵毅成的分析,微微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照片上的男子,淡淡道:“这人…有什么线索吗?” “身份无法确认,只是…根据许曼和张浩昌的描述,以及陆南的照片来看,这人身形倒是与陆南有几分相似。” 沈邺闻言,皱了皱眉,却未置一言。 赵毅成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随后又调出了嘉园小区大门口对面的监控,那里是嘉园小区唯一出口,监控显示,那男人上了一辆出租车。” 说着,他从那叠照片中抽出一张,“喏,又出现了。” “到哪了?”沈邺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冷冷问道。 听到这里,林抒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默不作声的接过了沈邺手中的照片。 “众高集团大楼,不过,还没来得及追查。”赵毅成又是一笑,抱臂于胸前,随后倚靠着一张桌子,一副轻松的样子,“这不,留给你了。” 听言,沈邺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尽是嫌弃,这是对他办事效率的不满。 “你别这么看我,我现在不过是个小民警罢了,哪有你们刑警队那么多专业人员,动作慢,也正常。”说至最后几个字,赵毅成拖了长长的尾音,像戏谑,又像无奈。 “四眼儿”一听这话,愣是不服了,一把勾上了赵毅成的脖子,扶了扶眼镜,认真的说道:“老大,你别妄自菲薄呀,咱们这儿也不差。” 赵毅成听着这话,勾起一抹苦笑。 倒是一旁低头看照片的沈邺,一把将照片递给林抒,抬头正视着赵毅成,“他不是妄自菲薄,是怀才不遇。” 不过是这时几个冰冷的字,赵毅成看着沈邺的目光,却反反复复波动许久,心中有一股暖流涌上,又有一丝长久想要忘却的痛,再次绞着他的心。 一旁的林抒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一刻沈邺和赵毅成的目光交汇,电光火石之间弥散着尴尬,冷不丁的开口:“这个出租公司呢?有查过吗?” “咳咳。”赵毅成清了清嗓子,将视线转到别处,“这种车型的出租车,现在只有顺风公司在用,但……” 话还没说完,林抒便已经猜到了下文,伸手止住了赵毅成的话,“知道了……也没来得及。” 气氛再次陷入一丝尴尬之中,正当沈邺想要开口缓解气氛,许曼的哭嚷声率先打破了宁静。 四人转头去看,许曼双眼已是十分红肿,脸上仍是泪水涟涟,一旁的张浩昌轻声安抚,却似乎没有任何成效。 “四眼儿”上前将两人迎进来,落了座。 许曼抓着赵毅成的衣袖,问着:“赵警官,我们欣欣究竟去哪里了啊?怎么还没有找到啊?” “呃……”如今事情已不是逃婚,失踪那么简单,赵毅成显然有些难以开口。 “唐欣失踪的案件马上会移交刑警队,我们也会继续追查。”沈邺直接了当地对许曼将出了这一番话,眼光却往张浩昌方向瞟着。 “刑警队?怎么会,我们家欣欣到底怎么了?”许曼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是很严重了吗?”一旁的张浩昌也是震惊万分。 沈邺分明看到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慌张,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淡淡的说道:“确实。” 简单的两个字又重新点燃了许曼的情绪,她冲到沈邺面前,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双手不停的颤抖。 看着许曼的动作,沈邺微微蹙了蹙眉。 “阿姨,你别担心,现在我们还不能有所定论,只是猜测。”说着,林抒不动声色的将许曼的手从沈邺衣角上移开。 见许曼与自己隔开了一段距离,沈邺才重新开口:“这次的案件并不是简单的人口失踪,等这案子在刑警队立案,我们就可以着手调查了。” 此时,张浩昌回过神来,换上了一副悲伤的神色,垂着头,将他的神情掩于眸下。 “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唐欣,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母女俩。” “晚些时候我们会再来向你们了解情况的。”说完,沈邺便带着林抒离开。 不多时,赵毅成便收到了沈邺的信息,“剩下的你处理。” 赵毅成自然知道沈邺的意思,他安抚完许曼便让童浩给送回去了。 当一切都处理好后,赵毅成来到电脑桌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写报告。 “老大,众高集团和顺风公司还要查吗?” “不用了。这次的案件很少见,批准很快就会下来的,剩下的就交给刑警队吧!” 赵毅成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结尾。” 车厢内,沈邺趁着等红灯的空档,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经滴滴答答的划过了12点,他转头扫了一眼正在发呆的林抒,轻声道:“想去哪儿吃午饭?” 林抒正在脑海中构思案情,冷不防的听到沈邺问了这么一句,方才回过神来,愣愣道:“啊,什么?” 沈邺看到她这副模样,嘴角不由轻轻勾了勾,眼底氤氲着一抹宠溺的笑意,“12点了,不饿吗?” 林抒刚想回答不饿,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一声,顿时一脸尴尬的看了一眼沈邺,随即便低下头去。 沈邺轻笑了一声,却未再多言。 恰在此时,绿灯亮了。 第十四章新命案 早上抵达凶案现场时,城西重案分队的队长很快发现了死者的死法与邓聪的死法极其吻合。这才叫了龚队过去。 沈邺进行初步的尸检之后几乎可以确定杀死花圃老板儿子的凶手和杀死邓聪凶手是同一人。 而龚队也发现,花房的旁边就是一片栀子花田。 三人和将尸体带回来之后,沈邺就一头埋进尸检房,和同事一起进行进一步的鉴定。龚队则立即召集了重案小队所有人开会分析案情。 “死者周铭,男,十八周岁,现就读于市三中高三六班,父亲是春暖花圃的老板,母亲是家庭主妇。法医初步鉴定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据死者母亲邱玉华描述当天晚上十点半她让周铭去花圃叫父亲周长海回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其父周长海也是在凌晨三点多才回到家中。之后两人才发现周铭失踪,匆匆赶到花圃才发现周铭的尸体。” “报案时间是凌晨四点十八分,两人赶去花圃用了一个多小时吗?”赵毅成一边绘制时间线,一边提出疑问。 “周铭家到花圃需要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之后两人从办公室开始寻找,而周铭死在离办公室最远的一间花房。” “那当天晚上周长海为什么这么晚回家?” “周长海的解释是花房有一批花种出现了问题,他当晚都在办公室处理这个问题。” 两起案件极其相似,那么死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栀子花?凶手为什么会选择栀子花,然后从容又细致的布置案发现场?重重迷雾下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会后,众人便马不停蹄的展开了这一案件的调查,木楦及沈邺赶往了周长海的住处,而赵毅成带着小舒去了市三中调查周铭的社会关系。 “周先生,能否给我们一份花圃员工的名单?”沈邺抬眸看向眼前面色疲惫的男人。 男人一夜未睡,同时又遭受失去儿子的痛苦,就算意志再强的人,所有的防线也在此刻崩塌。周长海微微佝偻着腰,手指狠狠掐着眉心,眼阖微闭,随即开口道:“警察同志,你们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查出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说罢,周长海放下右手,垂落至身侧,慢慢攥成拳头,随即目光定定看向了沈邺。 点了点头,木楦瞥了眼周长海,将他所有的动作和情绪收入眼底。虽然周长海此时看不出什么,但眼底的愤怒却是掩盖不了的。 “监控中并看不出什么有效的线索,周铭死在了一个监控死角的地方,看来凶手十分熟悉整个花圃的布局。” 监控录像画面一帧一帧的从沈邺的眼前划过,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长指轻轻点了点鼠标,瞬间画面静止。 “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木楦纤长的手指轻轻翻过每一页,随即将视线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名字,手指轻扣纸面,不一会儿,她眯了眯眼,“魏错的父亲叫什么?” “魏大鸣。” 沈邺转头看向木楦,四目相对,随即沈邺将视线划至木楦手上拿着的那份资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次的案件与上一次的上一次的案件在作案手法上惊人的吻合,凶手先用绳子造成被害人窒息,再将其埋进了一个空花盆里。而且,凶手对栀子花似乎有一种病态的偏好——周铭的手里,也攥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经过比对,可以发现,这片花田所出产的栀子花与之前在杨子瑜的桌子下发现的那朵半枯萎的栀子花属于相同品种,而本市内,栽种这种栀子花的花圃也只有周长海一家。 而在连环杀人案中,案件与案件之间有所关联的人总是可疑的。而且,据赵毅成的来电,这个周铭,正是魏错的同班同学。 “小舒你去,查查这个魏大鸣。”沈邺给小舒去了个电话。 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少的可怜,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点。 “经过多次的接触,我已经可以认定魏错患有轻微的自闭症,而这种病症,和一个人的生活环境、成长环境是分不开的……”木楦在一旁淡淡地补充。 沈邺点了点头,和木楦一道走出了监控室。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这个人。”沈邺点着员工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魏大鸣?他和我儿子的死有关?”周长海皱起来眉头。痛失爱子,这个男人此刻已是草木皆兵。 沈邺摇了摇头,“没有。” 周长海不好再追问什么,“这个人来我这里也还没几个月吧,平时有点孤僻,不爱说话,但手艺还不错。我不常去花房,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邺颔首,“昨天晚上,他有来吗?” “没有,昨天休假,工人们都回去了。” 沈邺正准备离开,木楦突然回头询问:“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们去花圃转转?” 周长海虽然略显吃惊,也有些不快,但还是无条件的应允了。 两人又立即驱车前往春暖花圃。 “为什么突然要去花圃?” “周铭去找周长海,一定是先去办公室,而最后却消无声息的在最远的一片花圃被杀害。” 木楦的情绪显然因为新线索的发现有所好转,但神色中仍然是慢慢的不安。 这个案子持续时间和侦破难度都远远超出了他们这些工作第一年的警员的想象。 同样,走在三中校园里的赵毅成也十分焦虑,心乱如麻。这份沉重的心思在校园欢笑的孩子们中间显得十分突兀。 “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保安大伯大概是最近看到警察的次数太多了,都已经习以为常,消去了一开始的小心和畏惧。 听见门外的声响,徐宛匆匆来开门。 “警官请进吧,董老师刚刚去上课了,知道两位要来特意留我在这里等你。哦!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徐宛,是董老师带的实习老师。”徐宛的声音很甜美,人也是。 第十五章魏大鸣醉酒 大概是教师职业的缘故,没出校园,眼神一尘不染,稚嫩的脸庞显出淡淡的忧伤。 原本愁眉不展的赵毅成听到徐宛噼里啪啦一大串话也舒展眉头,微微勾唇。 赵毅成探头看看办公室里老师们埋头苦干,便说:“既然董老师在上课,那我们就先向您了解一下情况,可以吗?”赵毅成说着做了一个往外请的手势。 “当然。”徐宛微笑颔首。又挤礼貌性的微笑在徐宛脸上都满溢甜蜜之感。 徐宛在前领路,带着赵毅成到了校园一个僻静的角落。 “徐老师如此通透,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赵毅成是指他一个手势徐宛就明白了自己想要找个清净地的想法。 “是,但我来三中时间并不久,关于周铭了解也不多。”提起周铭,这个已故的人,徐宛神色显然还是黯然了不少。 “没关系,关于周铭平时学习情况,和同学,老师的相处这些您应该有些了解吧?” “周铭,他是一个比较沉静的孩子,不骄不躁,学习很努力,也是个挺讨人喜的孩子,我听其他老师夸他来着。”徐宛的眸中充斥着淡淡的忧伤,言语中无不替周铭感到惋惜。 “周铭是班上的班长,他能力出众,待人和善,人缘自然是好的。”说罢,徐宛垂着的双眸看向远方,轻轻叹了口气。 性格沉静,人缘好,能力出众,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会是拉仇恨。再言,邓聪与周铭,凶手为什么会选这样的两个人? 赵毅成长指轻轻点了点眉心,似是十分不解。所有的线索几乎没有可以联系的,唯一有的除了杀人手法相似,还有……魏错。 魏错看见了邓聪被杀,而周铭则是魏错的同班同学,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徐老师知道魏错吗?您对他有什么了解?”赵毅成放下手,然后径直将其插入裤带中,淡然开口问道。 闻言,徐宛堪堪收回思绪,她转眸不解的看向赵毅成,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魏错。很快,徐宛敛了敛心神,开口道:“魏错吗?我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他很孤僻,平常都不与同学们接触。他也常常不来上课,他的父亲我也常常联系不上。” 果不其然,所有人对魏错的认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孤僻,不合群。 “好的,谢谢徐老师的配合。”说罢,赵毅成颔首。 告别过徐宛后,赵毅成特意从周铭的班级教室旁经过,彼时同学们还在上课,但大多数人却是心不在焉。 也是,周铭被杀的消息在社会上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而作为他的同学,班级里的氛围也更为沉痛。 赵毅成扫视班级里的学生,最后将视线扫过窗边的最后一旁,却见位置上空空如也,不见了魏错的半分身影,赵毅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恰在这时,赵毅成的手机响了起来。 “赵哥,快回来,这里有点情况。” 是小舒,赵毅成应了一声,驱车往警局赶。 赵毅成回到警局,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龚队面前,背对着门口还还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 两人显然是在交谈,沈邺倚着墙,抱胸垂眸立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赵毅成走上前拍了拍沈邺的肩膀,绕到桌前,待看清桌前的人后惊讶道:“呀,魏错!你小子怎么在这?我说怎么去了一趟你们学校没见着你。” 龚队警告地瞥了赵毅成一眼,示意他好好说话。 赵毅成这才注意到,魏错的脸上竟然带着伤,虽然已经稍微处理过了,但显然不是一般的小磕小碰。 赵毅成啧啧两声,“这是咋了?和哪个混小子打架了?” 见此,一旁的小舒走上前拉过赵毅成,低声道:“我去魏大鸣家调查,魏大鸣这人喝了个烂醉,还……”说着,小舒用眼神示意赵毅成。 赵毅成瞬间明白了过来,顿时愤怒的情绪就在胸腔里炸开了,立即嚷嚷了起来:“什么?!他现在人呢?” 小舒叹了口气,指了指隔壁的休息室,“还瘫着呢。” 赵毅成冲进休息室,看到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小舒走上前双手架起魏大鸣把他放回长椅上。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扶他干嘛?就让他在地上待着吧!”赵毅成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碍于身份,才竭力压制。 “冷静点,开会了。”木楦从身后的走廊经过,拍拍赵毅成的肩膀。赵毅成不自觉的怒气消了一半。 “根据我和木楦在花圃的勘测,办公室外墙上有许多脚印,据了解是很多工人都会不小心踢上去的,但经过详细的比对,发现其中有一个脚印是死者周铭的。加之发现死者的地方并没有太多现场痕迹,死者生前是为了去找周长海才去的春暖花圃。所以我们怀疑周长海的办公室旁边才是真正的第一现场。” 沈邺拿出之前和木楦在花圃拍摄的照片贴在白板上。 “可是如果第一案发现场在办公室旁边,凶手是怎么做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让周长海毫无察觉的呢?”赵毅成恢复平静,逻辑还是很清晰的。 “所以我们怀疑周长海撒了谎。”木楦淡淡发声,脑子里回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问周长海的时候,周长海略显局促的神情。 “顺子已经带人在监控周长海和他妻子了,然后小舒说说魏错和魏大鸣。”在龚队和魏错谈话的时候,老郑安排好了一切。 “今天我去魏家的时候敲了很久的门,之后是魏错来开的门。一开门就看见他这副模样,而魏大鸣睡在床上不省人事,怎么叫都叫不醒。”小舒正打算坐下,又补充了一句“他家酒瓶子堆的比山都高,难为魏错还给他爸盖上了被子。” 听到这里,沈邺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表示什么。 “那好。”龚队,“现在魏错不肯开口,一切工作难以为继,那大家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开始提审魏大鸣,周长海夫妇。散会。” 第十六章断片 次日清晨,众人早早的来到了警局,着手提审魏大鸣及周长海夫妇一事。 审讯室内。 魏大鸣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头发杂乱的垂落下来,遮挡住他半边的面庞,他低垂着脑袋,双眸半阖着,整一个宿醉未醒的模样,靠近他的身边,依旧可以闻到很浓的酒味。 “醒醒。” 龚队轻轻敲了敲桌面,紧接着,魏大鸣抬起下颌,目光直视着龚队,双眸缥缈无边,似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知道这是那里吗?”轻轻皱了皱眉头,随之,龚队敲击桌面的力度不觉加重了几分,“这里是警局。” 话音刚落,魏大鸣的状态逐渐清醒,他紧张的端坐在椅子上,眸中流露出几分惧意,“警…警官,有什么事吗?” 见其意识已经清醒,龚队便直接进入了正题,“想来你也知道,你们花圃老板的儿子被人在花圃里杀死了,并且埋尸在花盆中。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想法,或者说你有知道什么有关的信息?” 魏大鸣抬头看了眼龚队,然后迅速的又低下头来,“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我不过就是个小员工而已。” 听见魏大鸣的话,众人并没有意外。 “那周铭死的那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我那天在家,没有出去过,不信,你们可以问我儿子,他可以证明的。” 龚队和沈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很快,龚队便话题将转向其他方面,“我们想知道,魏错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吗?” 魏大鸣愣了片刻,显然,龚队的突然转换话题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之后才开口回答道:“小孩子皮,我一个做父亲的难道还不能管教了?” “你难道不知道虐待未成年儿童是犯法的吗?” 魏大鸣听到这话显然害怕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啥?!我管教自己儿子还有错了?魏错很小的时候他妈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我一个人把他养这么大容易吗?还打不得骂不得了?!给他娇贵的……” “魏错的母亲白梅,八年前失踪了?” “是……不是!那**他妈就是跟别的男人跑了!”魏大鸣说到这里,猛的抬头直视沈邺的眼睛,眼底泛着可怖的血丝。 “你亲眼所见?” “难道不是?他妈在跟了我之前就是个做鸡的,就我这么傻,愿意娶一个千人枕万人睡的骚|货,结果还不是狗改不了吃屎……” 听到这话,不过是龚队,连一旁向来沉静的沈邺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扫了魏大鸣一眼,让他立刻噤了声。 “据魏错所说,你昨天晚上出门,很晚才回来。”话题又转移到了昨天晚上。 “哦!对了,我出门喝酒啊,和几个哥们,那时候好像还不算晚吧?” “十二点多,不算晚吗?” “啊?!有这么晚吗?我喝酒喝断片了……”魏大鸣说着挠了挠头,眼神疑惑。 “断片了?你好好想想。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什么都不想说?”龚队看着眼前浑身酒气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出魏错满是淤青的胳膊,虽然尽力压制怒气但语气终归不会太好。 听到龚队的话,魏大鸣一下子激动起来想要起身却被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撒谎,我一起喝酒的朋友可以帮我作证的!” “那好,我现在问你,昨天你是不是和杨强,李力在花圃附近的大排档喝酒?”这两人是昨晚与魏大鸣通话的人,他们倒没有醉到不省人事,昨晚就录完了口供。 “是。”魏大鸣没有犹豫。 “和他们二人喝完酒你就回家了?” “是吧,我记不太清了。”一到关键点就含糊其辞,这不得不令沈邺和龚队疑心。 “很巧,你的好兄弟杨强和李力也记不起来了。不过大排档老板倒是很清楚记得你们走的时候不过快十点,而从花圃到达你家只需要半小时。那么这近两个小时里,你去做了什么?” 魏大鸣露出苦恼焦急的表情,整张脸拧成一团,却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你的酒量怎么样?”沈邺突然话锋一转,提起喝酒这个问题。魏大鸣一时间再次松了口气。 “还……还挺好的。” “那么杨强和李力呢?和你比起来他们酒量怎么样?” “他们俩一般吧,我比他们稍微强点。” 在案发当晚找了两个酒量不如自己的朋友去喝酒,朋友均喝到断片,这恐怕很难不让警察觉得这是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吧。 魏大鸣似乎还没有看出这中间的联系,只是疑惑的看向龚队和沈邺。 “没有人能证明你在离开大排档之后去了哪,你自己也不记得了。那我们必须暂时拘留你做进一步调查。” “不是,警官,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是清白的,我要是真的是凶手,我怎么会不记得啊!警官!” 龚队和沈邺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审讯室。即使不是凶手,魏大鸣也是一个虐待儿子的人,实在无法令生出半分同情。 案件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现如今,邓聪的案子尚未解决,而周铭的案子也是毫无进展。众人像是走进了迷雾森林,重重迷雾遮挡住众人的双眼,让人辨不清方向。 黑暗中,似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众人,他伸手操控着整个棋盘,众人皆是他的棋子,而他则纵观全局,看着一出好戏。 “赵毅成。”沈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淡淡的扫过他的面庞。 感受到轻微的触碰,赵毅成“咻”的一声从椅子上立起身子,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醒,他抬手抹掉了额间的薄汗。 “没休息好?” “没事。”赵毅成长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 “你有什么看法吗?” “周长海已经承认自己那天说了谎,他在案发当天确实不在办公室,但是有人能证明他当时不在场,至于为什么说谎……”赵毅成的话并没有继续,却又在不言中。 “现在唯一有嫌疑的人就是魏大鸣,但是我想不通的是魏大鸣和邓聪有什么交集吗?而且,魏大鸣是那种细致入微的人吗?” 第十七章白梅 想到死者手间拿着的那一朵栀子花,赵毅成又对此重新起了疑惑,他双手轻轻摩挲着杯壁,沉思良久。 “我觉得魏大鸣在提及魏错的母亲时的情绪有些不一样。”脑海中不断闪过魏大鸣的言语,表情及动作,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却是不能准确说出来。 “去查查当年魏错母亲的事情,或许能查出来些的什么。” “关于当年魏错母亲白梅失踪一案,当时还是魏大鸣自己来警局报的案,但据他所说后来人似乎找到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赵毅成拿着打印出来的资料。 此时,龚队拿着水杯走进了办公室,“聊啥呢?有什么发现吗?时间紧,任务重,你们俩小子可要加把劲。” 赵毅成边重复了一遍,边往后翻,“呦!魏错妈妈长得还挺好看的,话说魏错和他母亲长得很像呀……” 沈邺和龚队都看了一眼,确实,魏错端正的五官中透着几分清秀,神态中又似乎都带着几分忧郁,确实和照片中的女子有六七分相似。 鉴于魏大鸣对魏错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妻子白梅似乎怀着极深的怨念,几人不由怀疑,魏大鸣对魏错的虐待的原因,多少有几分来自于他的这张脸。 “好了,沈邺,你带小舒去魏错家居住的地方查查,关于这个白梅,魏大鸣带着主观臆断的话可不能全信。顺道把魏错送回去的路上套套他的话……还有魏大鸣……”龚队皱了皱眉,“就先让他在刑警队好好醒醒酒吧。” 沈邺点点头,走出办公室,走到外间,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竟然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耳朵上依旧挂着白色的耳机,长长的睫毛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眉头锁着,无端的透出几分脆弱来。 沈邺一时间有些不忍心叫醒眼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是什么让他心事沉重致疾。应该不只是父亲常年的殴打。一般的孩子长到高三的年纪再遇家暴都已经会做出一些反抗,而魏错,不说话,不反抗,甚至给刚刚打过自己的父亲盖上被子,这真的合理吗?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理智,当年也曾离家出走,试问如何的心境才能让这个孩子心如止水毫无情绪可言。 想到这里,沈邺心中悲悯之情褪去大半。他的确,自小就是理性占据大脑的性格。 沈邺轻轻伸手,刚碰到魏错的肩膀,魏错便惊恐地瞪大双眼直勾勾盯着沈邺。原本弯曲的手脚也微微蜷缩。 “别害怕。你爸爸还要在这里协助调查,我先送你回去吧。” 魏错看清是沈邺,这才收去眼神中的恐惧,点了点头,木木的随沈邺出门。 办公室里众人都在忙碌着,虽然案件一时间还理不出头绪,但谁也不敢偷懒。魏错在经过赵毅成的办公桌的时候目光停留许久。 是个阴天,车窗外还飘着淡淡的雾,已经是中午时分,太阳还不曾出来打个照面。道路上人不多,沈邺尽量将车开的平缓。 “你看见了,是吗?” “为什么?” “你父亲现在作为嫌疑人,我们调查他的社会关系只是正常程序。” “我妈妈很早就走了。”赵毅成桌上的正是魏错母亲的照片。 沈邺转头,却看不到直视前方的魏错的目光,“你母亲多年前失踪你知道吗?” “嗯。” “那你父亲后来说找到了你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她走了,和另一个男人。”魏错的语气有了难得的波动。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邺觉得自己触碰到了魏错的伤疤。幸好,魏错家到了。 沈邺与魏错同时下车,紧跟他的脚步。魏错停下,忽然回头看着沈邺。 “我送你上楼,帮你收拾一下。” 魏错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继续走上台阶。家里一片狼藉。魏错很自然的从门口开始捡起地上的酒瓶,花生,沈邺也跟在后面帮忙。 房子不大,墙壁多半发霉,沈邺弯腰起身时恍然发现魏错房门上有一把锁,从里面上锁的一把锁。 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沈邺轻轻触碰了门面,随即门被推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沈邺重新关上门,他复杂的看向魏错,明明可以……为什么? 沈邺摇了摇头,看着魏错疲惫的神色,嘱咐了几句便和小舒离开了。 “沈哥,你说魏错吧,就算不能反抗,好歹也能回房间躲起来啊,就这样任他爸打……”小舒摇了摇头,一脸想不通。 “你知道巴普洛夫的狗吗?”沈邺点了一根烟。 小舒摇了摇头。 “在给狗食物之前,每次都先摇铃,久而久之,狗听到铃声就开始分泌唾液了。” “沈哥,你的意思是,魏错被他爸都揍的习惯成自然了?即使门上有锁,潜意识也会让他不去反抗。” 沈邺点头,呼出一口烟气,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的香烟回收口。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看到沈邺和小舒就迎了上来,“小伙子,你们是警察吧?那魏大鸣犯了啥事?我就说这人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一直提防着他呢,这下好了,抓进局子里去了。” 这位是魏错家的邻居,姓顾,上回小舒把魏大鸣带走她还在场。 小舒点了点头,“顾阿姨,我们这次就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 “问我啊,对面住着的这对父子家的事可就数我知道了。” “阿姨,您知道魏大鸣经常打他儿子这事吗? “知道啊,这孩子怪可怜的,我好多次瞧见他他身上都带着伤,问他咋了也不肯说,我和区委会反映,区委会还来调查过呢,不过这娃啥都不说,魏大鸣表面功夫也做得好。” “那阿姨,您知道魏错的母亲吗?” “哟,这女人我还真知道点……”顾阿姨眼神一闪,神神秘秘地示意小舒附耳过来,“听说这女人,以前是做那种行当的。”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但看了顾阿姨的神态,二人都反映了过来。 “以前那女人还没走的时候,倒是会护着小错,虽说吧那女人以前是干那种行当,但我看心倒是不坏,吃苦耐劳的,把家里料理的很好,人也标致……” “那她后来呢?” “后来,魏大鸣说跟人跑了,不过我后来想想,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哪去找个野男人呢?不过走了好,魏大鸣就是个畜生,只是可怜了孩子。” 第十八章花盆里的尸体 “没有任何线索,甚至白梅这个人,我们也没有找到。”赵毅成仔细的看着手中的资料,却是轻叹了口气,“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要查起来,没那么简单,更何况……” “不会,就算是去世,肯定有登记,不可能会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看见赵毅成手中那份简单的再不能简单的资料,沈邺紧紧蹙着眉头。 “根据魏大鸣的邻居顾海英所说,我认为白梅是否和其他人走了这一点尚存疑问。” “一提到白梅的事情,魏大鸣表现的就十分激动,但我觉得他肯定隐瞒了什么。”木楦走出审讯室,刚巧听到沈邺的话。 “去试试他,就算是狐狸,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更何况还是一只心虚的老狐狸。”龚队适时的打破了这沉默许久的氛围。 看着众人一筹不展的面色,龚队也同样面色凝重,随即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好了,大家继续调查这两起案子,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木楦,你和我去会会魏大鸣。” “好。” “魏大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到现在你还不想承认吗?” 龚队鹰隼的眼神从魏大鸣身上划过,犀利的目光似乎能透过身体看见人内心藏着的所有的东西,魏大鸣心上划过一丝惧意,下意识的将双手捏成拳。 “我……我要承认什么?” 魏大鸣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我不是说了嘛,我那天晚上在家,我和那小孩的死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木楦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将审问重心放在了八年前的案子上“八年前,你的妻子白梅离家出走,你就没有想过要去找他吗?” 魏大鸣眼珠子往下一转,嘴角微微有了一点向上的幅度却又即刻放下。“找她?我找那个贱人做什么?等着她给我多添点绿吗?他要和别人走是她的事情。” 自始至终魏大鸣都没有太多的表情,连对白梅这个他口中给他侮辱的女人的恨意都没有过多的表露。 木楦和龚队交换眼神,觉出不对劲,决定以此为突破口继续审讯。 “你知道白梅去哪儿了吗?你说他和野男人私奔,那么她和谁一起离开的?” “哼!老子要是知道老子早就打断那对狗男女的腿了!” “那你凭什么笃定他和男人私奔?” “她……她那个贱样子,半夜人不见了,一句话都没留下,不是私奔是什么?” “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连魏错她也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是呀!要不说这个贱女人心狠。”魏大鸣仿佛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认为白梅的狠心或许是他可以也应当得到宽恕的理由。 可正是这句话更让木楦坚定了,白梅的失踪并没有魏大鸣说的那么简单。 忽然,魏大鸣背后的警示灯光闪了一下,木楦向龚队眼神请示之后,木楦起身出去看看情况。 走出审讯室,赵毅成和老郑就迎上来递给龚队一份档案袋。 “查到魏大鸣八年前的一份就医报告,因为右肩伤口溃烂去医院检查,时间是白梅失踪三周之后。” 闻言,沈邺也蹙眉走上前来从木楦手中接过了就医报告。 “这种用药程度,绝不仅仅报告上写的是一周的时间能够形成的。这恐怕是魏大鸣自己说的受伤时间。” 木楦淡淡勾唇便转身走进审讯室,“好,我知道了。” “报告不拿上吗?”赵毅成在身后轻声叫喊。木楦似乎没有听到。 倒是沈邺替木楦答道:“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找到了,找到了。” 一路小跑至龚队面前,小舒狠狠喘了几口气,激动的说着:“龚队,我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花盆,里面还有一副白骨。” “鉴定出来是谁了吗?” 相似的作案手法,这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听到消息的众人脸上也是浮现出几分喜色,龚队脸上的疲惫之意更是舒展了几分,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 “沈哥已经在鉴定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木楦,你觉得我们的猜测能被验证吗?”赵毅成转头看向身旁不语的木楦,她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并没有回答赵毅成的问题。 白梅之事,魏大鸣始终在逃避,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隐瞒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联想至周铭案子的手法,众人大胆猜测白梅已经死了,顺着这一些蛛丝马迹,还真让他们查出了些什么,一切似乎都变得明朗起来。 “…经DNA比对,这副白骨属于白梅。”清冽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传至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下看魏大鸣还有什么可说!”赵毅成激动地一拍桌子。 沈邺却轻轻咳了咳,让众人冷静了下来:“虽然如此,但很遗憾,在尸体上并没有发现关键性的证据……” 也就是说,虽然魏大鸣有很大嫌疑,但是根本证实不了,而且,过去那么多年,许多作案痕迹已经无法提取。 结合魏大鸣死不认账的态度,现在恐怕还有的磨。 “现在就要打心理战术了,我们需要双管齐下……”木楦抱胸站在一旁,若有所思道。 “魏大鸣看着嘴硬,但其实心虚的不行,一切的话都为了欺骗警方也麻痹自己。” “而魏错……我认为他的心理问题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必有缘由,而造成魏错心理问题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目击了当年的事。” 局势瞬间明朗了起来,专案组的众人又找到了方向。 “魏大鸣,我们找到白梅了。”再次走进审讯室,龚队开门见山。 果不其然,魏大鸣的瞳孔猛的一缩,脸色似乎都惨白了一分。 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表现,但众人都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她人呢?在哪呢?”魏大鸣反应也是极快,瞬间又恢复成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哦,死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魏大鸣的音调更高了,“她……她死了活该。” “据我们所知,你在那段时间好像去过医院吧?原因是伤口溃烂,而巧的是,发现白梅尸体的郊区,那段时间刚好发生过塌方事故。” “人在做天在看,怎么样?石头砸的疼吗?!” 魏大鸣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原本冷静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猛地低下头,嘴里不停的喃喃:“不是我……不是我……” 第十九章恨意 木楦,沈邺和小舒赶去魏家,小舒在楼下车里等着,木楦和沈邺上楼。 魏错还没有放学回家,两人在门口等着,习惯性的观察四周。 除了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可以站脚,周围都堆满了杂物,包括对门的那户人家,和通往天台的楼梯。 沈邺和木楦对视一眼,两人都生出疑心,这条之前从未被注意的路,或许隐藏着真相。 花费不少时间,两人才挪开杂物走上天台。楼梯十分狭窄,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天台也远没有对面的邓聪家屋顶天台那么大,加之天台除了几个种着仙人掌的小花盆和一个空的大花盆外并未放置什么东西,搜查很快结束。 “最奇怪的就是这个了……”沈邺在大花盆边蹲了下来。 “嗯,什么也没种,而且这体积,很占位置,搬上来想必也花费了不少力气。” 沈邺拿出手机对着空花盆拍了张照片,同时测量了花盆的尺寸,“先提取一些天台的土壤吧,同一环境下的土壤状态应该差不多,和郊区的土壤必然有差别,看看发现白梅尸体的花盆里的土壤和这里是否吻合。” 沈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密封袋和镊子,小心翼翼的取证。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阵声响,是有人在挪动那些杂物,是魏错。 两人匆匆下楼,果然看见魏错把书包和一袋橙子放在一边,埋头搬走堆在家门口的杂物。木楦和沈邺赶紧趁路还没完全被堵死下楼。 “魏错,这次我们来找你聊聊关于你母亲白梅。”闻言,魏错立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门已经可以开出一条缝,魏错打开门径自走了进去。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沈邺和木楦也艰难地跟着挤了进去。 魏错进门坐在单人沙发上,留出双人沙发给沈邺木楦。一边开口道:“请坐。”一边伸手示意二人坐下眼光也从未离开两人身上。 在二人印象里这是魏错第一次主动开口 。可见他十分想得到母亲的消息,所以他究竟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木楦不敢确定,看向沈邺,可沈邺看着魏错的眼神也爱充满探究。 “当年你母亲失踪之前,你还记得什么事情吗?” 内心斟酌再三,木楦还是不敢直接开口问,打算先试探试探。 魏错听到问题,略显落寞的低下了头,用极小的声音回答道:“我爸整天打骂我和我妈,这就是我的全部记忆了。” “那……那你知道你母亲已经去世了吗?”斟酌许久,木楦还是对魏错坦白了真相。 魏错抬眸看向两人,他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开口道:“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此时,木楦从他的眼中捕捉一抹异样的神情,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她已经解读出了,除了震惊和伤心,还有…害怕。 “不知道,我们还在调查。”最终,木楦还是没有告诉他警方的猜测。 重重的低下头来,额前浓密的刘海遮挡住魏错的眼睛,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见状,木楦并没有继续开口。 自闭症并不是没有原因,大部分都是来自外部环境的影响,假如魏错看见了母亲被自己的父亲杀死,也就不难解释他现在的情况了。 更何况,从邻居们的反映来看,魏错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从小就存在的。众人皆认为他是因为母亲的离开而这样的,但现在看来,并不仅仅如此。 过了许久,木楦放缓了声线,轻柔的开口道:“魏错,你母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又是沉默,就连空气也安静了几分,就在两人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魏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是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抬眸的瞬间,沈邺和木楦分明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恨意,那是一种恨到骨髓里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暴露在空气中。 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震惊,而当他们再一次看向魏错的时候,他已经低下了头,看不见刚才的那一丝恨意。 楼下,小舒正拿着小镜子左看右看,完全没有看见朝着自己走来的木楦和沈邺。 “小舒,走了。” 小舒连忙收起镜子,他笑嘻嘻的看着木楦,说道:“木楦姐,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变的好看了?或者变白了?”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木楦轻咳了一声,默不作声。倏然,身侧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没有。” “沈哥,你可不能这么说,刚刚有一个美女回头看了我好几次,肯定是我长得好看,她才会看我的呀!”说着,他一脸骄傲的看着两人。 “说不定是长得太丑了。”说罢,沈邺便率先上了车,留下小舒一个人在原地怔愣。 木楦轻轻勾了勾唇角,旋即左手拍了拍小舒的肩膀,“走了,回警局。” “天台上的那个花盆,目测与我们之前发现埋有白骨的花盆很像……” 沈邺淡淡的声音打破车内沉闷的空气。 “这么巧?”小舒立马叫道。 “嗯,还要回去进一步比对。” “我认为魏错有可能有选择性失忆的症状,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撞击,会选择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起来的事情或者想要遗忘的事情。”从上车就陷入沉思的木楦这会儿也开口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沈邺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的道路。 “……催眠。”木楦深吸了一口气:“这段记忆只是被选择性遗忘了,但在潜意识里还是存在的。” “可行?” “我不知道……催眠有一定危险性,这块并不是我所专研的领域,我只是有所了解,但可以试试。” 沈邺点了点头,他清楚木楦为人,如果不是有把握不会提出一试。 木楦见此,淡淡勾了勾唇角:“那就明天吧,今天太迟了,明天让魏错来我办公室。” 第二十章慌张 一行人回到了警局。 “魏大鸣这边怎么样?” “这家伙八成要招了,但我们现在也拿不出物证呀。”赵毅成咋咋呼呼。 “没事,魏错家不大,唯一有可能放置埋白梅的花盆的地方只有天台,从之前埋白梅的花盆中提取的土壤送往检验科也检测出不是郊外的土壤。我们已经收集了魏错家天台的土壤送去比对了。” “还有,被发现的尸体是被切割折叠放进花盆的,之前在魏错家血迹反应并未生效,我怀疑天台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赵毅成听言匆匆走到办公桌旁,找出一个文件夹扔给沈邺。 上面记录了埋有尸体的花盆型号、尺寸以及照片,沈邺也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比对。 和埋白梅的花盆尺寸完全匹配,甚至连造型等等也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花盆?魏大鸣埋尸后又买了一个一样的?”赵毅成满脸难以置信。 沈邺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 “花盆底下有制造商标识,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嗯,这是个疑点,小舒,你去查一查花盆的制造商,并且调查一下白梅遇害的那一时间段前后花盆的销路。” “是!”小舒赶忙应到,充满干劲的拿着资料跑了。 “检验结果出来了,魏大鸣家天台提取的土壤和埋白梅尸体的花盆里提取到的土壤非常符合,而且……”赵毅成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两种土壤和花圃的土壤竟然也很相似,因为长期施肥,花圃的土壤和别处是有很大差别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看这下魏大鸣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毅成拿走档案袋,准备去审讯室。 一旁的龚队点点头表示默许,木楦紧跟上赵毅成。 “我和你一起。” 长时间的连续工作,已经让木楦,赵毅成以及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而长时间连续被审问的魏大鸣同样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 不论是对审讯方还是被审讯方而言,这都是一场难熬的战役。 初夏的蝉鸣已经稀稀落落的在警局外响起,似乎想要唤醒一些因为初夏的燥热而昏昏欲睡的生命。 “警官,你们人换来换去的倒是都不累,可我累啊!别说我真的没杀那小孩,就是我杀了他,你们以前都这样审犯人的吗?”木楦和赵毅成刚走进去,魏大鸣就开始叫苦不迭。 “你刚刚说,你没有杀小孩,那是不是承认了,你杀了你的妻子白梅呢?”木楦完全不受他干扰,镇定自若的指出魏大鸣话里的玄机。 “我可,没说过!你们可别血口喷人!” “哦~是吗?”赵毅成一脸戏谑,新证据的到来显然让他将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魏大鸣,我还真是佩服你的演技啊!” 赵毅成走上前把之前拍摄的花盆照片举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这是什么认识吗?” “不就是花盆吗?” “不!不够准确,这埋白梅尸体的花盆。而我们从它里面提取到的土壤,和你家天台,你干活的花圃里的土壤一模一样,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魏大鸣皱眉,虽然瞳孔微微放大,但闻言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张。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花圃每天卖那么多花,这就能证明我杀人吗?!” 这一句底气十足的反问倒是让两人吃了一惊,赵毅成将试探的目光投降木楦,木楦却会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虽然魏大鸣努力装的十分镇定,但他每每提高的音量,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虚。 “别急,在你家楼上还发现了和埋白梅尸体一模一样的花盆,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赵毅成持续逼问,魏大鸣开始沉默不语。 魏大鸣愣住,良久,直到赵毅成等人都离开了审讯室才喃喃开口:“花盆?什么花盆?花盆回来了?”说着,魏大鸣严重的惊恐越来越浓。 月夜里,云卷云舒,无论如何波涛汹涌或许都不会被人发现。 次日,沈邺和赵毅成带着魏错来到警局。 木楦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她的视线逐渐从魏错的身上落在赵毅成身上,只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她收回视线,转身走向房间。 魏错双手绞着衣角,迟迟没有上前,倏然,他感觉肩上一沉,扭头看向一旁,只见沈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去吧!” “嗯。”魏错轻轻点了点头,朝着木楦的方向走去。 “希望我们能问出真相。”看着木楦和魏错一前一后走进房间,赵毅成不禁叹了口气。 “你这是不相信她?” “没有的事,别瞎说。”听着沈邺的话,赵毅成皱了皱眉,用手肘狠狠撞了沈邺一下,愤愤说道:“忙你的去吧。” “魏错,放轻松,慢慢听我说。” 魏错紧张的看了眼木楦,随即慢慢闭上双眼,房间里的香气很好闻,淡淡的栀子花,似乎和妈妈当年种的栀子花一样好闻。 “妈妈,这些栀子花闻着好香啊!和妈妈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小小的魏错拉着女人的手,开心的咧嘴一笑。 “小错,你喜欢这些吗?” “喜欢。” “那妈妈以后陪着你一起种,好吗?”女人顺势蹲下,对着魏错甜甜一笑。 “你个臭**,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的吗,老子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倒好,背着老子在外面干什么?”魏大鸣对着地上的白梅又狠狠的踢了一脚。 “我没有,我只是想……” 话还没说完,魏大鸣又朝着白梅的肚子上踢了一脚,他气愤的将酒瓶摔在地上,破碎的酒瓶碎片四处乱飞,划破了白梅的脸庞,“没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去勾搭别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白梅虚弱的趴在地上,无力的辩解着。 第二十一章记忆 在酒精的刺激下,魏大鸣更加觉得白梅在辩解,心中的怒火已然烧的更猛,他径直骑在白梅身上,双手紧紧掐着白梅的脖子,“你怎么不去死呢?” 白梅的脸涨得通红,两手握着魏大鸣的手腕企图去阻止这个男人疯狂的行为,但很显然,一切都是徒劳的…… 而此时此刻,魏错已经吓呆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一朵栀子花:“妈妈……” 魏错喃喃的声音让白梅涣散的瞳孔重新聚拢起来,她艰难的侧过头,“快跑……”,喉间的巨大压力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魏错模糊得分辨出她的口型。 “不……不要……不要伤害我妈妈!”魏错不知何时有了与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对抗的勇气,跑过去使劲推着魏大鸣。 魏大鸣显然被他惹恼了,松开了白梅,反手攥住魏错的头发:“忘了你个小崽子还在这呢,和你妈一样贱,要不是做过DNA,我他妈早把你丢去喂狗了……” 魏错拼命挣扎,却被魏大鸣一巴掌扇在脸上,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咳咳咳,不要……不要,他是你儿子啊……”白梅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来拉魏大鸣。 “当然是我儿子……”魏大鸣勾了勾嘴角,表情却是说不出的狰狞,“老子今天就来好好教育教育他。”说着,魏大鸣提起魏错的后衣领,就往楼下走去。 “不要……不要!”白梅不停哭喊,伸出手臂抱住魏大鸣的腿。 魏大鸣显然被她惹烦了,回过身,抽出脚就冲白梅头上踹了一脚…… …… “不……不……不要……”躺椅上,魏错双目紧闭,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额上挂着细密的冷汗。 “魏错,魏错,醒来……” 魏错眉心揉作一团,过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睛。定定的眼神投向木楦和赵毅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魏错,你还好吗?” 赵毅成看魏错现在的样子颇有些吓人,木楦深知催眠不能再继续,继续刺激魏错的后果已经是她无法掌控的了。 “我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龚队和老郑去向局里汇报情况了,小舒在盯着魏大鸣,于是赵毅成将目光投向木楦,木楦余光瞟一眼魏错,看见他鼻尖密密的汗珠,点了点头。 沈邺站在刑警队门口淡淡的烟草香味萦绕在空气中。 小舒的调查结果已经证明了,花盆的制造商在好几年前已经不生产这种花盆了,而且根据花盆下的批次编号,这一批的花盆都卖给了魏大鸣工作的花圃。 他刚刚去看了魏大鸣,一副垂头丧气的绝望样子。沈邺和他说了小舒的调查结果,但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承认了自己杀了白梅,却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杀了邓聪和周铭。 他好像已经吐露了自己隐藏的所有,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因为当初他也是封闭自己的寡言样子,是不是如果没有遇到老师,木楦和赵毅成,自己的人生也会大不相同。 他不知道。 究竟他的猜测是否成立? 他不知道。 三人走出审讯室,原本在门外抽烟的沈邺立刻掐灭烟头走了进来。沈邺见三人状态均不同寻常,尤其是魏错,便不敢当面询问,把木楦拉到一边。 “情况如何?” “魏错幼时的确目睹了魏大鸣杀死白梅的过程。” 沈邺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有显露,“那是不是……” 木楦回头看了一样魏错木木的背影,打断了沈邺。 “我觉得有些奇怪,就没有继续,先把他送回去吧。” “现在就送回去吗?不问问龚队?”沈邺压低声音。 木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想走,我们没有理由拦住他,催眠也不能作为证据,他还不是嫌疑人。而且……他很坚决要离开。” 沈邺犹豫的点点头,示意木楦和赵毅成送魏错回去。 三人走后没多久,龚队和老郑就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木楦发现魏错心理有些不对劲?” “是。” “那怎么还能把人送走呢?没有理由也要找理由把人留下,真是胡闹!” 老郑递了一杯茶给龚队,“现在人都送回去了,只能派人盯着了,再带回来不是那么容易。” “就让他们俩在那盯着吧,明天你和小舒去换班。让他们不要再自作主张了。” 接到消息的木楦和赵毅成便一直留着魏错家楼下,木楦鼓捣着赵毅成的笔记本电脑,旁若无人。 赵毅成闲着没事儿下车东转转西转转,转身之间看到一个背影有点眼熟,定睛想要看清楚那个背影却又不见了。 赵毅成挠挠头,始终没想起来那是谁。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天边的最后一抹天色也被黑暗给吞噬了,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遥远的天际传来几声闷闷的雷声,一场大雨正在酝酿着…… 闪电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那白光照得房间通亮,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庞。 魏错蹲坐在房间的最角落,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实现紧紧的落在自己的双手上,“不会的,不会的……” 他紧紧的将自己抱住,缩至一旁,似是这样,才能给自己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魏错平静的从地上站起来,打开房门,走进另一片黑暗。 楼下,赵毅成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木楦,说道:“要下雨了。” 木楦并没有接下他的话,她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直至电脑屏幕逐渐暗下去,她忽然转头看向赵毅成,“遭了,魏错。” 言罢,木楦径直打开车门下了车,她走得有些着急,待赵毅成下车后只看见了她匆匆上楼的背影。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