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静谧蚕食》 序章 ? 日暮的斜阳懒懒地落在窗玻璃上,时惜站在窗边,瞥了一眼窗外昏沉沉的世界。金色悄然爬上她手中的高脚杯,融进鲜红的液体,混合出橘色的假象。酒香撩着鼻尖,尽力诠释出什么是蠢蠢欲动。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清脆的女声响起。 时惜正待转身,右脸上冰凉的触感却滞住了她的动作,她睨眼,看见莫诗笑眯眯的将一瓶冰可乐贴在了她脸上。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黄昏。”莫诗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话里有话。 “可能说过吧,我不记得了。”时惜伸手接过那瓶冰可乐,“我今晚就走。” “哦……”莫诗将手里的可乐罐子捏得咔咔响,“不去不行?” “不行。”时惜回答得很干脆,她将莫诗拿来的可乐和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一起放在一边的柜子上,伸手抓住窗帘的下摆,猛地一拉。 罢工太久的窗帘受了惊吓,抖落一身灰尘,扬起的灰尘不甘地没入黑暗里。 失去了窗口的光,房间里的一切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融进无边黑暗,无限放大莫诗的不安。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莫诗捏着可乐罐子的声音。 时惜迈步,擦着莫诗的肩膀走过她身边,带上门时,时惜回头道:“我有一样东西留给荀香,在你房间里,你只要告诉她就好,她会知道具体地点的。” 莫诗嘴唇咬得泛白,老半天才抖出一句:“如果……” 生硬的关门声生生将她后半句话堵了回去。她看着门口的方向发呆,但房间里没有光线,她什么也看不清楚。无边黑暗裹挟着寒意,侵蚀她每一寸肌肤,瓦解她最后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吱——”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莫诗喜出望外,一句“时惜”呼之欲出,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后卡在喉咙里。 门口的黑影在她惊惧的瞳孔中一点点放大,她看到那个影子上月牙形的空白,以及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浓烈的血腥味、黑暗与冰冷一起向她袭来,伴随着一种失重的下坠感。莫诗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一刻,世界与她无关。 “快住手!病人的状况不太对劲,催眠不能再继续了!”被绑在凳子上的心理医生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闭嘴!”万子刚额头青筋暴起,一张脸扭曲成极其狰狞的可怖的模样。 “我要知道答案!那个人是谁!你看清楚!你快想起来!”万子刚疯狂地摇晃着进入催眠状态的莫诗,口水亳不客气地喷在她脸上。 负责催眠的学徒哆哆嗦嗦地哀求道:“您别这样,这样她会……” 万子刚狠狠瞪了她一眼,突然间眼神涣散开来,向前栽倒下去。 荀香握着棍子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男人,很快清醒过来,对着吓坏了的学徒喊道:“快把莫诗唤醒!” …… 凌晨三点,A市的街上仍旧灯火通明。秋风吹过来有点冷,齐羽把敞开的外衣扣好,抬头看了一眼立交桥对面的商业区。 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他正要开始的怀旧。他掏出手机,看到那个来电显示,微微一愣。 “喂?时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你怎么……还会想起找我?” 电话那头没人回话,只传出电波的噪音。 “时惜?”齐羽皱起眉头,“你说话啊。” 电话那头仍旧没人答话。可就在齐羽打算挂断电话时,那个他熟悉至极,能让他汗毛竖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的自电话听筒里幽幽传出:“我在第二间密室等你……” 第二间密室?第二间密室! 听到这五个字,齐羽猛抽了一口凉气。 “你别开玩笑了!你在哪里?”他对着电话吼道,可回答他的只有“嘟嘟嘟”的提示音。 他慌忙回拨,无人接听;再回拨,关机。 “见鬼!”齐羽甩下这两个字,撒腿往警局跑去。 …… 录了一天的笔录和口供,此时的荀香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她瞥了一眼莫诗,莫诗乖巧地垂着眼帘,不说话也不抬眼看她。 “莫诗,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时惜说留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荀香掰过莫诗的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是……一张字条……”莫诗仍旧回避她的目光。 “上面写着什么?”荀香追问。 莫诗:“第……第二间密室……” “第二间密室?”荀香不解,“就这些?” “还有……”莫诗习惯性地咬了咬嘴唇,“还有万子刚的死讯……” “什么!”荀香一激动,声音没收住,挨了值班的警察一刀眼。 “你说什么?万子刚今天差点弄死你,你现在告诉我当初时惜告诉你的是他的死讯!”荀香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质疑和惊讶。 “我没骗你,”莫诗抬头迎上荀香的目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荀香一时语塞。一个一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就在今天上午,差点杀了三个人,这么荒谬的事,如果是真的,恐怕只有小说里才会有吧…… “今天那个人不是万子刚,”莫诗小声念叨着,“万子刚已经死了,时惜亲手杀了他……” 荀香心头一惊。 莫诗刚刚说了什么?她说,时惜亲手杀了万子刚?什么时候的事?一年前吗? 荀香看着莫诗,眼神有些复杂。 莫诗不再看她,只顾自言自语。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喂,孙局长,我是齐羽。”齐羽站在警局门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拨通了孙政的电话,“这么晚了很抱歉打扰您,我……有件事我想跟您谈谈……” “这个点了,什么事非得今天说不可?”电话那头,孙政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 “对,现在立刻马上,越快越好,而且,我必须当面跟您说,我现在就在警局门口。”齐羽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是关于时惜,和第二间密室的……” 电话那头,孙政沉默良久。 “好,我这就下来。”他最后说的这几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挂了电话,齐羽长舒一口气。风吹过来依旧冰凉,他从风里感觉到了水汽。 很快,要下雨了吧,他想。 时惜篇第二间密室 01 六月的阳光刺眼,毒辣。在这燥热的天气里,似乎连树枝上的蝉?也叫得十分吃力。 金角大厦的顶楼,大抵是这个城市的至高点。施来春站在这里,对着阳光眯起了眼。 “时惜,来这边。”他轻声唤道。 时惜闻声,放下摄像机小跑到他身边站定。莞尔道:“施老师,这里真是一个绝佳的摄影地点。” 施来春屈指在她头上一敲,道?:“我可不是带你来摄影的!” 时惜调皮的“略”?了一声,问:“那我们来晒太阳吗?” 施来春打了个哈欠,道:“你想晒太阳啊?” “不不不,我够黑了,施老师您自己晒就好了。”时惜说完作势要开溜。 施来春伸手抓住她的后领,提小猫一样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施来春:“你看。” 时惜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收入眼底的,是整个城市宏大的全貌。 “啊……”时惜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站在这个位置,能看到整个城市。”施来春不急不慢,“如果是在晚上来,就能看到这个城市五彩斑斓的灯一起亮起来……” “我知道了,”时惜脸色一沉,“你是不是又想让我试着做做城市规划设计?” “答对了,没奖!”施来春依旧敲了敲时惜的小脑袋瓜,“孩子,你要知道,能者多劳,老师很看好你啊。” 时惜苦笑,好一个能者多劳!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又抬头看了看眼前林立的高楼,目光扫过某处时,突然无端的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时惜皱了皱眉。 施来春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老师说。” 时惜敛起脸上的表情,旋即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道:“老师这么体谅我,要不城市规划换别人做?” 施来春一听她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要去敲她脑壳。时惜见状,转身就跑。 她跑下楼时,回头匆匆瞥了一眼大厦对面的那栋楼,空旷的楼顶上整齐的摆着一排绿植,没有任何异样。而异样,却都刻在时惜眸子里了。 北京时间19:00,A市的灯准时亮了起来。站在金角大厦的楼顶,时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世界换上浓妆艳抹的假面开始它的新生活。 对面楼顶那片空旷没有亮灯,绿植在周围各色灯光的映衬下失去了本来纯洁的青绿,显出些许令人怜惜的憔悴来。 时惜伸手对着那片空旷比划了几下,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很适合狙击的地方……” “你是小说看多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大晚上的拉我过来跟你发傻?”荀香很不客气地对着时惜的后脑勺一拍。 时惜摸了摸自己多灾多难的头,嘀咕道:“我的脑壳这是招谁惹谁了?” 荀香掸了掸烟灰,吐出一口烟圈,问道:“时惜,你不会真的就是来看看那地儿适不适合狙击吧?还是说你是叫我来陪你欣赏城市的夜景的?” “当然不是,”时惜正色道,“我觉得,今天早上我跟施老师一起来的时候,那边有人在看着我们……” “嗯?你的意思是……”荀香试探着问道,“用一种带有危险性的目光在看着你们对吗?” “确切点说,我从那目光里读出了‘狩猎’的味道……”时惜盯着那个空旷的楼顶,继续道,“也许他看的不是我和施老师,只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而且,我当时看了一眼,那边没有人……” “嘶——”荀香听得有些专注,没注意手中快烧到底的烟头,手指被烫了一下,“没事,你继续说。” 时惜:“那些绿植的叶子里,可能有监控器。” “嗯?怎么说?”荀香揉了揉被灼痛的指节,问。 “那个楼顶很空旷,人是藏不住的。”时惜神色复杂,“其实也是我自己的一种直觉。” 时惜的危机感很准,这种古怪的能力似乎是天生的,这一点,荀香很清楚。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报案?给人家安个罪名?偷窥怎么样?”荀香连珠炮似的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懂吗?” 时惜摇了摇头:“确实,我也说不清楚,那个人想干什么,就算那些植物里面真的有监控器,这边的楼顶好像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愣住了。 秘密?对了!这边的楼顶会不会有什么秘密? 也许该去问问施老师。 时惜一把抓住荀香的手,道:“走走走,我们去找施老师喝茶!” “诶,等等,那里是楼梯间,我们不坐电梯吗?” “不不不,多走几步锻炼身体!” 荀香有时对自己这个神经大条的闺蜜真的很头疼,就比如说——现在。 …… 冰凉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而下,成为没有开灯的房间唯一的光源,一个男人背对月光站着,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处于屏保状态。 他将嘴角扯开,露出一个狰狞又邪魅的微笑。手因为激动颤抖起来。和着他自己的笑声,他点开了电脑屏幕。 屏幕上,两个陌生的女孩拉拉扯扯,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看样子,她们打算下楼去了。 也是,谁会在大晚上留在楼顶吹风呢? 他笑了,笑得很得意。 “还有10分钟。”他的笑容愈发灿烂,因为他知道,10分钟后,就在对面那栋大厦的楼顶,即将上演的是什么。 …… “一二一……一二一……”莫诗机械的重复着口令,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快到了……就快到了……”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提醒着她。 “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有电梯不走锻炼什么身体?”荀香跟在时惜后面,骂骂咧咧的拐过一节楼梯,踏上另一节楼梯。 突然,她发现前面的时惜停了下来。 “怎么了?”荀香抢了一步走到时惜身边,看见一个女孩眼神空洞走着,正一步一步走上来。 “这是?……”时惜注意到女孩身上的衣服,是隔壁班的班服。 女孩走到时惜和荀香面前,冷冷道:“借过。”然后扒开她们两个继续往上走。 “你认识她?”荀香看时惜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不认识,但她的衣服,好像是隔壁班去年运动会的班服。”时惜想了想,道。 “怎么?还有人跟你一样被老师坑去做城市规划设计吗?”荀香这一句本无意,谁知时惜听了突然转身往回跑。 “时惜?”荀香准备跟上去,可无奈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刚刚跟着时惜“锻炼身体”,下了7楼,现在实在是脚疼。 “那个女孩子要跳楼!”时惜的声音同着她急促的脚步声一起从楼上传来。留荀香一个人愣在原地。 时惜扶着楼梯扶手,一步并作两步往上追去,可女孩早已不见踪迹了。 下了7楼,她的脚此时已经在疯狂抗议了。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剧烈运动和这种莫名的心悸让时惜有一种心脏要从胸口逃离的错觉。 …… 北京时间20:00。莫诗手上的电子表“滴”的一声——整点报时。 她坐在金角大厦楼顶——时惜说过能看到城市全貌的地方,悬在半空中的两条腿停止了晃动。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机械的平视着前方,而这声整点报时,就仿佛一个指令,听到“滴”的那声后,她双手一撑,支持着整个身体往前倾斜,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莫诗的手腕——时惜半跪在防护栏里,借着防护栏卡住了她自己的身子。 “把另一只手给我!”时惜对着莫诗喊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寻死觅活啊?活着就有希望啊!” 莫诗不动。 “喂!你听到了吗?”时惜觉得自己快抓不住了。 莫诗依旧不动。 时惜突然察觉到不对。 在她身后,黑洞洞的枪口缓缓抬起,满头白发的男人轻轻扣动扳机…… …… 黑暗里,看着屏幕的男人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 “时惜,你个小**,坏我好事!”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妈的,你跟她一起掉下去好了!” 突然,屏幕一黑,男人紧张的一抬头。 窗口的窗帘掉了下来,吞噬房间里的光线,将一切塞回黑暗庇护的羽翼里。 02 时惜静静地看着窗外迅速往身后倒去的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都与她一窗之隔。 耳边的风声淹没荀香一路的说教。纵然她嘴皮起泡,时惜也毫无反应,可一边开车的萧沐然却听不下去了。 “我说小香儿,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萧沐然为自己点了支烟,“你说再多她下回也不会长脑子。” 时惜自动忽略荀香的说教,却唯独听见了萧沐然这声挖苦。 她苦笑着,咕哝道:“好啊,沐然哥哥也打算来教育我了是吧?” 萧沐然咬着烟,道:“我才没那闲工夫,哥忙得很。教育你这种事,还是你爸妈来吧。”? 时惜回敬他一个鬼脸。 荀香插了一句: “后座上那个女孩儿,你们打算怎么办?” 萧沐然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处于昏迷状态的莫诗,答道:“先带回局里吧。” 时惜从兜里摸出手机,瞟了一眼时间,问:“对了,沐然哥哥,那个时候你怎么会在金角大厦楼顶?还有,你当时打的那一枪……是为了吓住那个女孩子吗?” “哦,”萧沐然凝神注意着前方的道路,“我当时那一枪打的是金角大厦对面那栋楼。” 时惜:“是因为那边有监控摄像头?” 萧沐然一愣。正好前方亮起了红灯,他一脚猛踩,把车子刹在了路边。 “嗯,确实有。但我当时打那一枪,其实是盲打的,毕竟我又不知道那个摄像头装在什么位置。我是想吓人,但不是吓那个女孩,而且……”萧沐然再次通过后视镜看了莫诗一眼,“如果我运气不错的话,那个女孩应该就是我要找的受害人。” “受害人?”莫诗与荀香异口同声。 “嗯,”萧沐然猛抽了口烟,“你们看没看这几天的新闻?” “新闻?你是说……”荀香吃惊的低头翻着手机,“是那个拿女朋友试药的神经病的新闻吗?” “女朋友?神经病?”萧沐然嗤笑一声,“那家伙可能耐了,他是制药工程专业的,为了研制新药,他欺骗,诱拐女大学生,和她们交往,让她们对自己死心塌地,最后心甘情愿为他试药。他自己没疯,倒是把好几个无辜的女孩儿折腾成了神经病。” “我看他自己离发疯也不远了。”荀看愤愤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子,可能服用了那个变态研制的药物?”时惜偏过头去看躺在汽车后座的莫诗,眼里满是怜悯。 “要带回局里做体检才能下结论——哦,绿灯了。”萧沐然说着,发动了车子。 离市局还有15分钟的车程,在这剩下的15分钟里,车上醒着的三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们各怀心事,一时间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 “喂,您好,这里是承顺旅馆。”齐羽打着哈欠,接起了一通深夜来电。 “预定两间房间。”电话那边传出一个很明显是机器模拟出来的男声。 齐羽皱了皱眉,没答话。 “别报警,不然……”对方依旧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模拟音,威胁道,“我想你不会想看到‘林娜的礼物’的……” 齐羽闻言,瞳孔骤然缩小。 对方挂断电话,冰冷的提示音久久在他耳边回荡,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另一通电话打进来。 “齐羽,是我,方便说话吗?”时惜的声音响起,将齐羽的思绪生拉硬拽回他脑子里。 “啊……时惜?我今晚值夜班,现在还在工作,不是很方便说话,你要是有事先发短信吧……”齐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可时惜太敏感了。 “你还好吗?”时惜关切道,“我听你说话声音有点颤。” “我没事……”齐羽迅速转移了话题,“反正现在也没有客人,你找我是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时惜心里疑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轻咳一声,直接了当: “那我直接问了,你是不是有一个前女友?名字叫‘莫诗’?” 齐羽愣了一秒。 “是……”齐羽承认得也很干脆,“我跟她已经没有联系了,我很清楚现在你才是我的……” “我不是怀疑你,”时惜出言打断了他后半句话,“莫诗现在在警局,她的状态……有点不理想……” 听完时惜这句话,齐羽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冲上了脑门儿。先是“林娜的礼物”,然后是莫诗,他感觉,某人针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齐羽。 沉默了好半天,他才调整好状态,用拿捏得很到位的语气回了一句:“她在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想过问她的生活了。” 时惜:“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你。” 时惜最后那个“你”字说得很小声,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齐羽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 “我现在也在警局,警察看到那条消息了,但莫诗没备注联系人,我认出那是你的号码……警察现在在查……” “短信的内容……”齐羽试探着问,“是不是‘林娜的礼物’?” “内容是:‘你是林娜送给我的礼物’。”时惜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你怎么知道,短信不会真的是你发的吧?” “呵,”齐羽轻笑一声,“你觉得呢?是我发的吗?” “我觉得不是。”时惜笃定。 “你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齐羽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继续道,“短信不是我发的,但是跟我有关系。” 齐羽长叹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想听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 齐羽跟着萧沐然进审讯室的时候,时惜和荀香正好从警局出去,他们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警官,我想跟我女朋友说几句话。”齐羽表现得很镇定,并没有刻意装出跟时惜在警局偶遇的样子。 萧沐然看了时惜一眼,又看了看齐羽,愣住了。 时惜有男朋友?他萧沐然居然不知道! 萧沐然再看了一眼时惜,只觉得她一脸都写着“无辜”和“欠揍”,又想了想现在的场合,实在不宜水她,于是只能无奈地捋了一把自己的白发,道:“行,别太久。” 齐羽走到时惜跟前,用眼神示意荀香回避。 荀香不解,但仍旧照做了。 齐羽一把揽过时惜,在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去查查这个,以及……小心一点。”齐羽附在时惜耳边,轻声道。 说完,他放开揽在时惜腰间的手,转身跟上了萧沐然。 时惜愣在原地,回味着少年臂弯的余温,这是他们交往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肢体接触呢。姑娘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她缓缓摊开掌心,齐羽刚刚塞给她的,是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正是今晚齐羽接到的那通;以及“第二间密室”五个潦草的大字。 03 灯光昏暗的审讯室里,问话的年轻警察韩憧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好歹做了一年半的刑警,韩憧昱还没见过像齐羽这样的嫌疑人:无论警察怎么问,用什么样的方式问,他要么不开口,要么就开口讽刺警察。 韩憧昱一脸疲惫的从审讯室出来,正好撞见萧沐然。 “萧队,我拿那小子没辙了,问他什么他都不说。”韩憧昱诉苦道。 “没事,我来问。”萧沐然说这句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脸上的表情却冰冷到了极点。 韩憧昱还是第一次在队长脸上看到这么凝重的表情,他于是没敢再吭声,转身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萧沐然进了审讯室,齐羽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你跟时惜在交往?”萧沐然坐下,开口道。 “这个跟你们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齐羽脸上挂上了一丝讥讽。 萧沐然:“莫诗是你前女友,她出了事,手机里留有你发的短信;时惜是你现女友,我要确保她的安全。” “你们怀疑我是那个诱拐女孩子试药的变态?有什么证据?”齐羽抱起双臂,换了个很随意的坐姿,摆出一副完全不把萧沐然放在眼里的样子,“就凭一条短信?” 萧沐然没回他的话,起身出去了。 “你们要是没别的事,能不能放我回去,我可不想在警察局过夜。”齐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沐然并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齐羽这个人,给他一种很不爽的感觉,但他并不觉得这个讨厌的男人会是凶手。 至于那条可疑的短信,可能并不是齐羽本人发的,但齐羽又说了,他的手机一直在他身上,没有丢过。 萧沐然有些头疼。 莫诗是这个案子的第五个受害者了。年前就接手了这个案子,一眨眼六个多月过去了,凶手还是没找到。 第一个受害人刘思琪说过凶手名叫“梅超”,是酬州大学制药工程专业的硕士生,但警方查过这个名字,也查过酬州大学,校方表示,并没有一个叫“梅超”的学生。刘思琪出事以后,“梅超”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第二个女孩李梦服药后神志不清,差点杀了人,“梅超”才换了个身份重新出现在警方的视野里。这一回他叫“胡东强”,不仅名字不一样了,就连脸也和之前的“梅超”有很大的出入。 唯一不变的,是酬州大学制药工程专业研究生的身份,以及他不男不女的声音。 此后,他每作一次案就换一个身份,换一张脸。而且他哄小姑娘很有一手,大学在读的小姑娘又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人也单纯,确实好骗。 如果“齐羽”真的是凶手的第六个身份,那就跟警方之前得出的结论相矛盾了。之前警方推断,按照凶手的习惯,每次作案他都会换一个身份。假如时惜是凶手的第六个目标,他没理由还用着前一个身份——“莫诗的前男友”这个身份来接近时惜。 更重要的是,萧沐然相信时惜的危机感。如果齐羽真的有问题,时惜不可能跟他交往。 …… 即使人间再忙碌,月亮还是一样的悠闲。 月亮冷冷的银辉没能降下城市夜生活的温度,街上仍旧热闹。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惜和荀香在警局门口告了别。 待荀香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以后,时惜打了个出租车,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网吧。 时惜还是第一次干在网吧包夜这种事。讲真,她很不喜欢网吧。 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网吧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染着黄毛,纹着一身乱七八糟纹身的社会青年在打游戏,把鼠标和键盘弄得啪啪响。 时惜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打开了电脑。 在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齐羽留给她的那张纸条上写的“第二间密室”到底是什么意思,暗号吗?还是…… 电脑开机完毕,她第一时间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栏里打下“第二间密室”五个字。 “Enter”键按下以后,五花八门的信息弹了出来。与“第二间密室”有关的小说、微博、密室题材的电视剧、甚至各种各样的密室逃脱游戏,什么都有,网页都有好几页。直看得时惜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样查下去,猴年马月能查到啊? 她无奈的摇了摇昏昏涨涨的脑袋,在搜索栏里加上了另一个关键词——林娜。 齐羽没有告诉过她任何与林娜有关的信息,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神秘的“林娜”,跟这个同样神秘的“第二间密室”有这某种微妙的联系。 可是互联网上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加入新的关键词后,搜索到的大多是名叫“林娜”的女人的个人信息或是微博。 时惜有些失望,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林娜和第二间密室并没有关系? “小姐,你也听说过第二间密室吗?”一个中性的声音冷不丁的在时惜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在找关于那个地方的消息?”男人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时惜握着鼠标的右手上。 时惜像触电一般,整个人一颤,冷冷道:“先生,请自重。” “对不起,”男人一愣,缩回了手,“我太激动了。” 时惜这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虽说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留着一头长发,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但是长了眼睛的都不得不承认,他长得是真的很好看。 “抱歉,刚才是我失礼了。”男人摘下眼睛对时惜微微一笑,伸出了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缓。” “你好,”时惜摘下耳机,出于礼貌握了握杨缓的手,“我叫时惜。” …… 回到寝室后躺在床上,时惜还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杨缓告诉她,第二间密室是一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地点,在那里关着一批“犯人”…… 她闭上眼睛,想起那个男人神神秘秘的样子:他端着一杯红酒,轻呷了一口,淡笑道:“第二间密室是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地方,当然,如果你死了,你就有可能去到那里……” 他凑近时惜,满嘴的酒香冲击着时惜的嗅觉。 “林娜是那里的主人,她是神,堕落的神。她在那里,负责看守犯人……” 就是这样一番荒谬得像小说故事一样的说辞,时惜信了,她自己也觉得荒谬和不可思议,可她真的信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惜感到眼皮有些沉。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服从本能的睡去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不甘呢? …… 04 莫诗艰难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她用力摇了摇沉甸甸的脑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宋清如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篮水果。 莫诗一脸疑惑的看着来人,问道:“你是?” “我叫宋清如,是个警察。”宋清如拉过一把椅子,在莫诗床边坐下。 “警察……”莫诗默念着这两个字,身体毫无征兆的剧烈颤抖起来。 “我没有犯罪……警察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走开……滚!滚远一点!”莫诗的情绪突然失控。她开始疯狂的抓自己的脸和头发。直抓得她自己脸上血肉模糊。 宋清如见状,赶忙上前拉住了莫诗的手,阻止她疯狂的行为,同时焦急的喊道:“医生,快过来,病人情绪失控了!” 一支镇定剂来得很及时,莫诗剧烈颤抖的身体在宋清如怀里挣扎了几下,渐渐安分下来。 跟着医生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脸凝重的韩憧昱。 韩憧昱:“小宋,走吧,开会了。” 宋清如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莫诗一眼,听话的跟着韩憧昱一起出去了。 ……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萧沐然站在最前面,目光深邃得吓人。 韩憧昱和宋清如姗姗来迟,在一众人惊惧的目光里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既然人到齐了,”萧沐然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就开始吧,把这个案子重新梳理一下……” 这是个漫长而沉重的会议,气氛压抑得让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要随时背过气去的感觉,仿佛萧沐然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在心上刮着。 那些无辜的女孩,在服药以后,虽然经过抢救,没有性命之忧,却也只能做个废人了。她们的大脑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疯,有的傻。她们活着,人不人,鬼不鬼,看得着实让人心疼。 说完了一通长篇大论,萧沐然觉得嗓子有些干。他捏了捏喉咙,继续道: “第五个受害者莫诗服药的剂量显然没有前面几个那么多,跟刘思琪一样,她极有恢复正常的可能,小宋努力一下,跟她多多沟通沟通……” …… 时惜对着梳妆镜认真的描着眉,她约了杨缓今天下午见面。目前看来,关于“第二间密室”的消息,她只能从那个男人嘴里打听。 时惜很不喜欢杨缓,没有为什么。尽管对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很有绅士风度,可他总是没来由的给时惜一种奇怪的感觉。到底奇怪在哪儿,时惜自己又说不清楚。 也许是“第二间密室”这五个字本身就很奇怪。 时惜会接近杨缓,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关于“第二间密室”的秘密,另一方面,是因为时惜的危机感并没有告诉她杨缓是个“危险角色”。 杨缓是个很守时的人,约好下午三点见,他就正好三点踩点出现。 “时小姐,”杨缓在时惜对面坐下,把菜单往她那边一推,“请。” 时惜并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浪费太多时间,草草点了几个菜以后,直接跟对方挑明了来意。 “杨先生,关于‘第二间密室’的事,能不能请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这关系到我朋友……” 杨缓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急嘛。” 他端着红茶,轻轻抿了一口,道:“这茶尚好,别糟蹋了。” 杨缓:“关于‘第二间密室’的事,你急也急不来。” 时惜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如果对方不想说,她也没办法。 饭桌上,杨缓一直在变着法逗时惜开心。但时惜心里想着的全是关于齐羽和第二间密室的事,嚼在嘴里的菜也索然无味。 这场尴尬的饭局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杨缓将一个U盘塞给了时惜,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关于‘第二间密室’的所有秘密都在这里了,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还有,你要小心,不要被她看到……” 时惜还想问这个“她”是指谁,可杨缓已经转了身,扬长而去。 …… 杨缓拐进一条小巷,阴暗的巷子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仿佛已等候多时。 “看来她不记得这张脸了。”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冷嘲道。 “是啊,”杨缓低头,从脸上撕下一张假皮,“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女人会帮我们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戴鸭舌帽的男人把帽檐拉得更低一些,遮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呐,那个鹿馨蕊,你打算怎么办?” 杨缓轻声一笑:“她?她应该也是来查我的,不过这女人精得很,没事,她想玩我就陪她好好玩玩。” 戴鸭舌帽的男人摇头叹息道:“你自己小心,别玩过了就好,弄出人命了我可不替你收尸。” “没事,”杨缓抬起脸,眼里闪过一丝阴毒,“只要没人记得她的存在,就不需要收尸了……” …… 跟杨缓分开后,时惜先去找了一趟荀香。荀香听了她这两天的神奇见闻,只想把她的脑壳拧下来按在地上摩擦。 “妹妹,你是真不怕死啊?”荀香直接开始了说教,“你知不知道萧沐然今天早上跟我说,那个变态有一个特征就是声音不男不女,你遇见的那个什么杨缓,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变态好吗?” “他声音是有点中性,但是……”时惜有些无奈,“不会那么巧呐……” “你真是……”荀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算了,先给萧沐然打个电话再说。” 说完,荀香拿起手机,将时惜作死的“丰功伟绩”报告给了萧沐然。 这时,时惜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室友叶梓。 “喂,叶梓,有什么事吗?” “时惜……你……你快回来,”叶梓在电话里的声音止不住颤抖,“颖儿自杀了……在寝室的厕所里……好多血……” …… 时惜跟荀香一起回到寝室的时候,警方已经拉好了警戒线。 叶梓和一群女生一起窝在靠门最近的那张下铺上,六神无主的等待着警察和寝室里最大胆的那个人回来。 时惜一进寝室,四个女孩儿就一齐扑了过来,哭哭啼啼。 此番情景,直看得荀香面部肌肉不协调的似的抽搐起来,她对着时惜的背影,轻咳了两声,心道: 真搞不懂,难道那边的警察看起来不比时惜这个“不正经”靠谱? “好了,跟我讲讲怎么回事,”时惜安抚完众人,问道,“邹颖儿怎么突然就自杀了呢?” “我们也不知道,她今天本来是说好跟男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男朋友放了她鸽子,她说她想洗个澡,就进了厕所,然后……然后……”叶梓说着,哽咽起来。 “我们看她进去了好久都没有出来,就敲门……就……喊她,然后她也不答应,”另一个女孩姚琴接着说道,“当时敲门的是我……我闻到……闻到里面有血腥味……打开门……她就死了……” 警察还没来得及把邹颖儿的尸体搬走,时惜瞥了一眼尸体,突然她注意到,尸体手上拽着手机。 好巧不巧,接手这个案子的刑警,又是萧沐然。 萧沐然一脸无奈的看着时惜,苦笑道:“没错,她手机上也有一条短信,内容是:‘你是林娜送给我的礼物’。” 齐羽篇林娜的礼物 01 拘留满二十四小时的齐羽终于被放了出来。他心里很不爽,明明就没他什么事儿,那个白毛摆明了就是跟他过不去! 他心里正郁闷,时惜的电话打来了。 “喂,时惜,”齐羽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听完时惜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一天的经历,惊讶道,“你说什么?!” 齐羽万万没想到,关于“第二间密室”的事情,时惜这么快就查到了,更令他吃惊的是,时惜刚刚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杨缓。 齐羽呆立在路灯下,白色灯光衬得他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沉默了好半天,他才讪讪开口道:“你刚刚说,给你资料的那个男人,是叫‘杨缓’吗?” 时惜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问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草草应答一声后,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齐羽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 林娜、第二间密室、杨缓……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抽枝发芽,迅速生长蔓延,将他层层包裹,让他感到窒息。 齐羽靠着路灯坐下,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那年,他和杨缓一起在第一间密室里为林娜卖命的时候。 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那也是盛夏六月的一个夜晚,蝉在树丫间叫得不亦乐乎。一群年轻的学生围坐在比他们只大十岁的女老师身边,举杯庆祝着些什么。 齐羽是那群学生中的一员,他的死党——杨缓也是。 他们是酬州大学制药工程专业的学生,那年他们读大二。 林娜是他们的辅导员——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他记得,当时林娜组织了一个药物研发工作,他们这些优等生都有幸参与其中,那个女人跟他们说,如果这种药研制成功,他们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在金钱的诱惑下,他们这些涉世未深的“优等生”答应了,成了那个女人的“得力助手”。 齐羽现在想起来,除了后悔,更多的,是后怕。 林娜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们,那个女人自己对新药有什么效果一无所知,在那样的情况下,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用活人试药。 他后来看到,那个女人在日记上写: 不试药怎么知道药效,怎么做出改进?新药效果不理想,怎么推广?无法推广,怎么获利?不获利,你们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齐羽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地方——第一间密室,他们的秘密研究室,也就是林娜家的地下室。 那时齐羽还在跟莫诗交往,出事那天,他因为陪莫诗过生日而耽搁了晚上的秘密会议,等他火急火燎得赶到第一间密室,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番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研究室里的所有人脸上、身上都布满了抓痕,他们的动作僵硬,像极了电视里的丧尸。 也许是齐羽打开门的声音惊扰了他们,他们开始自相残杀——没有惨叫,没有哭泣,那是一场无声的厮杀,所有人都很享受。除了醒着的齐羽。 齐羽看着他们怪笑着撕下同伴的胳膊,或是扯下自己的脸皮,模糊的血肉满地都是,血腥味疯狂刺激着活人的嗅觉。胃里翻江倒海,齐羽感觉,他的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剧烈的身理反应和心理冲击强迫他呆立在原地,就这样看着这场人间惨剧继续下去。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这样……”墙角传来一个女人弱弱的声音,齐羽僵硬的偏过头去,看到林娜瘫坐在角落里,不住的发着抖。她的手里拿着注射器,注射器里,白色的液体分外扎眼。 齐羽瞬间明白过来。 “你……你拿他们试药?!”齐羽额角青筋暴起,愤怒战胜了恐惧,他清醒过来,朝着墙角逼近。 “如果不能试验药效,那新药有什么意义?”林娜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她看着齐羽愤怒的表情,突然冷笑道,“怎么?你那种表情,莫不是想杀了我?” “疯了!你简直疯了!”齐羽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林娜一耳光,林娜被他这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偏头吐出一口血来,但她仍然在笑。 “你想不想跟他们一样?”林娜笑着,猛然把注射器针头往齐羽身上送去。 齐羽这才发现,刚才他为了扇林娜那一耳光,把自己送进了“虎口”,现在他在这个小角落的死角里,根本无处躲闪。 眼看着针头就要落到齐羽身上,一个“人”突然扑了上来,挡在了他身前。 齐羽从那个“人”被撕去一半的面部判断出他是杨缓,杨缓嘴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奇怪声音,他挣扎着,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对齐羽喊出一句:“跑!” 齐羽当然想跑,可他还没来得及跑,杨缓已经扑倒了林娜,那根针头也顺理成章地扎进了杨缓的身体。 齐羽看到杨缓张着嘴,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和林娜扭在一起,朝着墙边一张实验桌撞去。 受到撞击的实验桌慌乱之中把它背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抛了出去。一瓶浓硫酸摇摇晃晃,最终赏赐给了地上扭成一团的两个人。 “滋滋”声响起,林娜撕心裂肺的惨叫终于为今晚研究室里这番场景配对了音。 齐羽看着她向自己伸出一只尚且完整的手,嘴一张一合的说着:“救我……救我……” 接着,桌上燃着的酒精灯也掉了下来,火焰点燃了研究室里其它的易燃药品,最终,这场噩梦,在林娜渐渐弱下去的尖叫声里结束。 齐羽忘了他自己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捡回了一条命的他,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他跟警察说,凶手是那个叫林娜的女人,可是,没人相信他,因为,酬州大学的林娜——查无此人。 …… “啪——”的一声,回忆嘎然而止,齐羽回过神来,看见时惜站在自己面前,在他耳边拍着巴掌。 “你怎么了?打电话说到一半……”时惜弯腰捡起齐羽掉在一边的手机,递给他,“你还好吧?” “时惜,”齐羽突然抓住时惜的手腕,抬眼眼里满是眼泪,“你遇见的那个杨缓,是不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是……是啊……”时惜被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他是长得很好看……” “呵……”齐羽缓缓放开时惜,扶着路灯杆站了起来,出神了那么久,他蹲得有些腿麻,“两年了……过去两年了……” 时惜有些懵:“什么?什么过去两年了?” “时惜,”齐羽的声音有些沉,“杨缓给你的那个U盘里,是不是一张名单,上面是:‘第一间密室’研究人员的名字?而且名单上有我的名字,对不对。” “诶?”时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 齐羽:“因为那个U盘是我的。” 他自嘲的笑笑,补充道:“而且,‘第一间密室’已经烧了,现在的‘第二间密室’就跟当初的‘第一间密室’一样,有人拿到了林娜的药方……” 接着,齐羽很平静的将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讲给时惜,关于两间“密室”,林娜和那种恐怖的药…… 02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的林娜和现在的凶手一样,玩了一手‘金蝉脱壳’,把自己的社会存在抹除了……”齐羽用手支着头,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我想……”时惜若有所思,“是你搞错了。” 齐羽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时惜:“林娜是跟你们说她叫‘林娜’,事实上,没有人核实过这个身份对吧?也就是说,她也许根本就不叫‘林娜’,只是你们都以为她叫‘林娜’。” “你的意思是?”齐羽很快反应过来,“她用了一个假的名字,只是……只是为了欺骗我们吗?” “不一定,她也许另有所图。”时惜思索着,继续道,“当年林娜死后,你有关注过那个案子的后续吗?” “没有,”齐羽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那对我来说……不是很好的回忆,警察说我的精神状态不好,说的话只能参考,我后来……离开了那座城市,跟莫诗来了这里。” 夜色渐浓,蝉依旧用张扬的方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时惜和齐羽面对面坐在小咖啡馆里,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就这样吧,”末了,齐羽打破沉默,“我有些累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时惜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能乖巧的应下,跟齐羽道了别。 她没有告诉齐羽,寝室里有人自杀,今晚的她又得在警局过夜。 齐羽看着时惜出了门,渐渐走远,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一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 风轻轻撩动着白色窗帘,时不时放进一两缕月光。 齐羽坐在床上,脑海里回响着时惜那句话:“也许她另有所图……” 林娜图的除了钱,难道还会有其它的东西吗? 楼上好像在打架,乒乒乓乓地响了很久,齐羽觉得有些烦躁,索性起身去敲了敲楼上的房门。 他敲了老半天也没人应,乒乒乓乓的声音却一直没停。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敲累了,就打算直接破口骂人了。 突然,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隔壁房间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发颤的叫住了他。 “你是住在下面的吧……你是不是……也听见声音了?”女人神神秘秘的,声音因为发颤听起来特别奇怪。 “不就是有人打架吗?”齐羽不以为然。 女人的眼神躲闪,她左顾右盼,待确定这个时间点站在走廊外的除了齐羽以外没有其他人了,这才伸出手对着齐羽招了招,示意他进屋来说。 齐羽满腹疑惑,进了那女人的屋子。 女人迅速把门关上了。 齐羽看着她心有余悸地靠着门大口喘气,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那个……你知不知道,隔壁那件房子……根本就没有人住。”女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整个人都在发抖。 “没有人住?”齐羽愕然。既然没有人住,那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 “对,很久没有人住了,”女人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因为那间房里死过人,所以一直没租出去。” 听完这话,齐羽轻轻一笑,原来又是想给他讲灵异故事吗?可惜,他不吃这套啊。 齐羽:“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间房子里住着的是原房主的鬼魂吧?” “难道不是吗?”女人有些急了,“那不是鬼魂是什么?难道是……” 女人说着,突然没了声音,齐羽好奇的盯着她那双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齐羽身后。 齐羽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男人,他手里揪着另一个女人的头发,正把那女人的头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砸。 靠在门边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尖叫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全身发颤,手抖得厉害,可开门却毫不犹豫,门开了以后,她也顾不上齐羽了,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房间,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齐羽的第一反应是救人。 他冲过去想拉住那男人的手,那男人却像看出了他的意图,把身子一侧,拽着头发将那女人拉进了怀里。 “你过来啊……”男人狞笑着看着齐羽,“看看我是谁?” 齐羽突然愣在原地。 男人的脸慢慢剥落,露出一半被蛮力撕开的模糊血肉和半张染血的脸,是——杨缓! 他怀里的女人也笑了起来,柔声道:“你过来啊……” 女人的脸也开始慢慢变化,最后成了一张布满坑坑洼洼的脸——林娜的脸。 女人的脸仍然在变——从被硫酸腐蚀后的坑坑洼洼变成被火烧后的面目全非。黄色的泷水从脸上皮肤的裂口里不断流出,既恶心又可怖。 齐羽强忍着胃里一番翻江倒海,挪开脚想往后退,却发现,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往前! “你过来呀……”杨缓和林娜一齐对着他喊道,两个人的声音在他耳边缭绕,变得莫名绵长。 就这样,齐羽一步步走近那两个死而复生的“人”,杨缓甚至放开了林娜,张开怀抱迎接他。 杨缓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阴冷:“齐羽,跟我们在一起吧……第一间密室里的人,一个也不能少……” …… 唤醒齐羽的,是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衣服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是梦啊…… 他舒了一口气,下了床,打算去洗个澡。 明晃晃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为木质地板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突然,他察觉到奇怪——哪里来的滴水声? 想到这里,齐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声音的来向,竟然在——衣柜里! 齐羽动作僵硬地从桌子上摸过一把水果刀,拽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衣柜前。 里面传来的是水滴在玻璃盘子里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很有规律。 夜晚静得可怕,听惯了蝉鸣以后,蝉鸣在深夜里便不显得突兀了。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齐羽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那突兀的滴水声一齐,绷紧人的神经。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塞住了。正对着她头的下方放着一个瓷盘子,滴水声正是女人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到盘子里发出来的。 许是齐羽开门的动作吓到了她,女人的瞳孔骤然缩小,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谁?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齐羽说着就要上前去揭开女人嘴上的胶带,女人却拼命地往衣柜更里处躲。 齐羽不知道,女人害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那个扬起斧子正欲挥下的小丫头。 …… 03 如果要时惜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这几天的经历,那无疑是——祸不单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邹颖儿的死跟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件变态找“女友”试药事件有关的时候,她男朋友许豪安却殉情自杀了。 没错,就是殉情自杀。 许豪安就是许豪安,他的身份没有半点问题。不是假名,也没有在“作案”之后人间蒸发,他的出现和死亡,就好像是专门用来扰乱警方视听的一样。 时惜觉得这几天简直像见鬼一样,奇葩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就在她以为能回家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叶梓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室友在寝室找到了邹颖儿的日记本,邹颖儿,根本不是自杀! …… 齐羽撑着沉甸甸的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他记得当时自己想给衣柜里的女人松绑来着……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他被人打了? 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抹得满手是血。待眼睛终于习惯了这个陌生环境里的光线后,他才发现,这里是——第一间密室! 整齐的实验桌,桌上整齐的仪器,甚至是窗子上挂着的窗帘,都跟当年一模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第一间密室已经烧了!”齐羽猛然清醒过来,朝门口奔去。 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应该是第二间密室才对。这里,他来过一次才对! 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当年林娜杀了那些人以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林娜杀了众人,杨缓杀了林娜,齐羽一个人从第一间密室逃了出来,那之后,他逢人就说,逢人就开始控诉那个女人的“暴行”。可是,校方,警方,周围的人,甚至是女友莫诗,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说的话。因为,酬州大学没有林娜,甚至没有一个跟他描述的“林娜”外貌相符的女人,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直到那个人出现,她对他说,只要我们能把当年的事给他们来一遍回放,他们不就会信了吗?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另一个林娜,一样的疯狂可怖,后来齐羽决定逃走,不然那个女人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来了A市,在这里,他遇见了时惜。 说实话,他一开始对时惜没有任何感情,他只是想利用她。利用她那准到离谱的第六感。 第二间密室,就是那个名叫叶若的女人想的鬼主意。她说,她要林娜再亲身经历一次当年的痛苦,可是,林娜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了,不,现在连尸体都不剩了。 齐羽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所以,这两年,在自己走后,叶若干了什么?她当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去的很多事,齐羽没来得及细想,他走得太匆忙,逃得太急了。 现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一捋。 如果叶若说的不是胡话,那代表什么呢——林娜没有死! 如果林娜没有死,那叶若说的重现“第一间密室”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A市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就是叶若的计划吗? 那种药的效果是什么?林娜没有告诉过他们,还有,那个找人试药的变态找的都是女人,而当年替林娜试药的有男有女。叶若并没有理由只找女人试药吧…… 突然,齐羽想到了杨缓。 难道说,那种药……用在女人身上效果更好?叶若是不是害怕出现当年杨缓的那种情况? 很多事情,齐羽想不清楚,包括,叶若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把自己再弄到这“第二间密室”里来…… …… 萧沐然刚挨完孙政局长一顿臭骂,心情很不爽。恰巧,时惜好死不死的打来了个电话。 “沐然哥哥,邹颖儿的死有问题!”电话里,时惜的声音很沉重。 多事之秋!萧沐然听到这话时,脑子里能想到的就这四个字了。 “我说姑奶奶,你是不是招邪的体质啊?”萧沐然无奈,“怎么每次你打电话都没有什么好消息?啊?” 时惜一愣,继而开口道:“这……可以算个好消息……也可以算个坏消息。” 萧沐然:“怎么说?” “如果说是好消息,那就是邹颖儿的死跟风口浪尖上那事儿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说是坏消息……”时惜顿了顿,“那就是她是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害死的。” “哦?”萧沐然觉得好笑,“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 “你过来看过就知道了……”时惜的声音突然不清楚了,电话听筒里传出电波的噪音。 “喂?喂?喂?”萧沐然“喂”了三声,确认是对方信号不好,也就挂了电话,直接一个人动身去了时惜学校。 时惜在寝室里等候他多时了。 “沐然哥哥,你看这个。”一见到萧沐然,时惜就将一本日记递到了他手里。 那是一本挺厚的日记,像一本小说,萧沐然翻了翻,上面红的黑的痕迹遍布,看不到几个字。 “这是?”萧沐然不解。 “这是邹颖儿的日记,但不是她自己写的,而是许豪安写的。”时惜解释道。 “怎么回事?”萧沐然隐隐察觉到了不对,“邹颖儿的日记,许豪安写的,为什么她不自己写?是她不想写?还是说……她不能写?” 时惜点头道:“对,因为她写不了。” 萧沐然快速翻过日记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涂鸦,翻到了日记的最后几页,待他看完,他就明白时惜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日记上写:5月20号,今天豪安带我去郊区玩,我们在那里迷了路,恰好又遇上下雨,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躲进旁边一间烂屋子里。真的是又脏又破,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可这雨又没有要停的意思。豪安一直乱跑,真不知道这么间小破屋有什么好看的。突然,他被什么绊了一下,我过去扶他,意外发现地板有一块可以拉开,拉开地板,我看到了一条密道。可是我不敢下去,豪安却表现得很好奇,最后他拗不过我,我们没下去,雨停以后我们就回家了。 5月25号,今天是我生日,豪安送了我一个镯子,好漂亮的白色镯子!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做的,我问豪安,豪安说,这是骨镯。是用兽骨做的。 6月1号,许豪安疯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觉得他死了,他不是许豪安;他觉得他是我,他是邹颖儿! 萧沐然注意到,到这里打止,写日记的都是一个娟秀的字迹,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是女孩子写的。但往下面继续看,字迹就不一样了:另一种字迹狂野到有些难认,萧沐然猜,应该是许豪安写的。 6月5号,今天好奇怪,我总感觉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她每次莫名其妙的出现,还莫名其妙的对我笑…… 6月13号,另一个我,她想杀了我,不行,我可能是人格分裂了,她一定是想干掉我,成为主人格,我不能让她得手,我要先下手为强! 6月15号,她死了,我把她抹杀掉了,我是唯一的了…… 日记到此为止。 萧沐然合上日记本,若有所思。 据调查,许豪安和邹颖儿都没有人格分裂症,确切的说是都没有任何精神病,邹颖儿“自杀”是在15号,可紧接着,许豪安就在17号上午被发现在家里割腕“殉情”。 可是从日记来看,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沐然哥哥,”时惜开口道,“邹颖儿日记上说的的那个骨镯,在许豪安的室友冯淇那里。” …… 鹿馨蕊篇01 长久的酷热之后,A市终于迎来了六月的第一场雨。 雨水未能如愿让饱受灼热煎熬的城市解脱出来,被烈日烤得滚烫的地面被雨水浇过,直泛起更加灼人的蒸汽。 宋清如坐在警局门口的小摊,等人。莫诗乖巧地在她身边呆着,像个孩子。 突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蕊蕊,这里!”她站起身来朝不远处挥手。 鹿馨蕊闻声,朝小摊边走了过来。 “清如,第五个受害者,就是这个女孩儿吗?”鹿馨蕊打量着莫诗,明知故问道。 宋清如耸耸肩,拆穿道:“你比我更清楚吧。” 莫诗微微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女人,微微愣住了。 “这样的话……”鹿馨蕊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想,我知道他选人的标准了……” “嗯?你说谁?”宋清如听清了鹿馨蕊那句小声的嘀咕,不禁发问。 鹿馨蕊摆摆手,回绝她的问话。继而严肃道:“清如,你老实告诉我,这个案子查到现在,萧沐然心里有多少底?” “这个……”宋清如面露难色,“这个不方便透露。” “呵~要不我来猜猜~”鹿馨蕊嘴角突然挂上一抹玩味的微笑,她往前走一步,将嘴唇凑到宋清如耳边,道,“你们其实连嫌疑人都没找到,你们,一筹莫展,对吧?” 宋清如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她冷着脸,问:“蕊蕊,你想说什么?” 鹿馨蕊停下自己挑逗性的踱步,面部表情定格在一个刚刚好的微笑上:“清如,让我做第六个被害人吧。”她将手搭在宋清如肩头,敛起笑,直勾勾地盯着宋清如,“我们引蛇出洞,把那个凶手钓出来。” 宋清如别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万一失败呢?代价太大了…… 正是宋清如六神无主之时,莫诗幽幽道一句:“鹿馨蕊,你疯了吗?” 被莫诗直呼大名,鹿馨蕊并不觉得惊讶,反倒露出一脸仿佛得胜者般的表情,她看了看莫诗,玩味道: “你果然一直清醒着。” 鹿馨蕊走近莫诗,在莫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你装疯卖傻了这么久……” 她换上一副十分慵懒的语气,继续道:“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对吧?” 宋清如很清楚的知道鹿馨蕊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果然,在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她听见鹿馨蕊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心底里面的‘嫌疑人’,也是你的前男友——齐羽,对吧?” 被道出的秘密,像引线上的火熄灭后复燃的**,在莫诗心底“轰隆”一声炸开。 莫诗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她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可笑:“这话怎么说?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又有什么理由要保护他?” “保护他的理由我不清楚……”鹿馨蕊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但是怀疑他的理由……” 她向前微仰上半身,托腮望着莫诗,说了一句让宋清如惊掉下巴的话:“不用怀疑,因为药就是他直接给你注射的。” 莫诗表情不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蕊蕊……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沉默老半天的宋清如终于忍不住了,她嗅出了这两个人对话里不寻常的味道,可是面对鹿馨蕊,有些话,她不是很敢问。 “你们是不是认识啊?你能不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淹没在过路汽车的长鸣笛里。 回答她的,是莫诗。 “我们,可是老熟人呢。” …… 萧沐然成功从冯淇那里拿到了那只骨镯,检验结果显示,许豪安没有说谎,那确实是兽骨制成的。 那确实是个很好看很精致的镯子,上面还有烫金的雕花。只是,这件精美的工艺品里,放着的,是一张害人的药方。 萧沐然小心翼翼的从镯子里取出那个纸卷时,就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了。果然——纸上的字迹基本上都被人用黑笔涂抹掉了,只剩下了四个字,分别是开头的“配方”和署名栏的“林娜”。 “林娜……”萧沐然小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林娜好像是个女名啊……难道说……” 一直以来,凶手的身份都是个谜,加之声音偏中性,警方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确定性证据能证明他是个男人。只是因为被害人性别无一例外都是女性,而且她们都是因为所谓的“男朋友”而被害,所以警方先入为主,以为凶手是个男人…… 但就目前这些少得可怜的线索来看,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而且很有可能是这个叫“林娜”的女人。 想到这儿,萧沐然拿起手机,拨通了时惜的电话。 他有些疑惑,关于邹颖儿的日记;许豪安的骨镯;以及骨镯里的秘密这些细节,时惜为什么那么清楚? “嘟嘟”声有些冗长,萧沐然有点着急了。 “嘟嘟”声止,他在末尾等到了那句:“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见鬼!”萧沐然放下手机低声喝了一句,转身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出去了。 …… 时惜手机在寝室,人却不见踪影了。萧沐然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是齐羽! 那天在警局,齐羽揽住时惜时…… 可恶,是自己大意了吗? 突然,手机在衣服口袋里不安的震动起来,萧沐然回神,看到来电显示是宋清如。 宋清如带来一个好消息: “喂?萧队,你在局里吗?第五个受害者莫诗,她恢复正常了。”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萧沐然,却如同遭了个晴天霹雳,愣住了。 “不会的,这说不通……”他喃喃道。 …… 时惜是冒着小雨走到警局的,她到时,莫诗和鹿馨蕊正坐在同一张长椅上撸猫。 “时惜,好久不见~”鹿馨蕊拖着长音跟时惜打了个招呼。 “蕊蕊?”时惜愕然,“发匿名邮件约我到这里的人是你?还有,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不是我哦,”鹿馨蕊上前把时惜也拉到长椅上坐下,不怀好意的冲莫诗笑了笑,道,“是她约你。” 莫诗放下怀里的猫咪,看着时惜一脸疑惑的表情,冷冷开口道:“你好,时惜,我叫莫诗。” “你好……”时惜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莫诗是齐羽的前女友啊,“那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我想跟你聊聊,是关于你男朋友……”莫诗脸上的表情,阴冷得有些可怕,时惜后背已经开始渗出冷汗了。 “是关于你男朋友——杨缓的。” “啪——”的一声,时惜手里的手提包掉到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