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黄昏战线》 锲子 如果被埋葬者 已经飞升 生前的荣耀者 超凡入圣 在这繁星似锦的皇天之下 祂们从远古的时代苏醒 再次为宽广大地上的愚民 高举文明的火炬 ——摘自《俄佗聂的手札》第四卷 太阳历533年,波斯帝国境内,近晚,雪。 从拜占庭边境的象牙塔眺望远方,在这朦胧的时刻,霞红的霓裳轻柔地盖在美索不达米亚皎白的肌肤上。 姹紫的夜幕下,成天牵着马闲逛在平原上的吟游诗人们,仍能隐约看见那横亘在美索不达米亚这块和平土地上的漆黑之物——乌蔷薇堡垒,那是科斯洛埃斯一世为他讨人喜欢的小女儿修建的寝宫,寝宫绵延数十里,犹如一座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与黑曜石的巨兽。 及膝深的雪被上被马蹄踩出一串脚印,凹陷的雪迹一直延伸向堡垒坐落之处。 没有炊烟,没有烛焰的火光,没有平日里骑士雇佣兵们吹嘘打哈的声音,今夜的乌蔷薇出奇的寂静。 “好久不见……” 悦耳如黄莺般的声音,脆生生地打破了寂静的夜。 沉默片刻,这时的月,攀上枝梢—— “好久……不见。” 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回答道,想是声带还未发育完全的缘故,男孩的音色还带着些许稚气。 雪花如同冰洁的精灵一般带着闪烁的月光,手拉着手,从容不迫地莅临这个世界的夜晚,为这静默的大地覆上一层洁白。 乌蔷薇最高的城墙上屹立着一抹俏丽的身影。 她身着着一条白色的套裙的,与这雪白的大地仿佛融在了一起。她,就是波斯的小皇女——芙拉公主。。 少女的墨色长发及腰,被一条紫色发带优雅地束起,那白底银纹的小裙子衬的她白瓷般的皮肤愈发白皙。绯色薄唇,水波流转的星眸配上小巧的琼鼻,即便是身后足以掩盖群星之辉的皓月,在她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用波斯人的话来说,他们的小公主就是晶莹剔透地挂在蔷薇枝头而又璀璨无比的晨露,美艳不可方物,又仿佛随时可能坠落。 芙拉含着笑意,唇角微微翘起,樱唇 上大概是抹了某种名贵的唇脂——那多半是平民倾尽一生财力都无法买到的香料。 泛着晕光的唇瓣欲言微张,却被眼前的那个看起来温顺平淡的男孩打断。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死小孩。 “话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男孩的问题冷涩生硬,一对目光炯炯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恬静的芙拉公主,眼角流露出一丝茫然。 芙拉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微微侧身倚在身后的女墙上。 她知道这个夜还会很长,葱白的食指缠着金色的发丝,就这么不停地这么绕啊绕,目光从男孩身上挪开,望向幽深的城内。 男孩也不着急,即使夜终将结束。 也许是他体内植入的choas神格记忆碎片在作祟, 他与眼前素未谋面的漂亮姐姐待在一起竟然会觉得无比安心,就像漂泊无依的小帆船,终于找到了能够让他歇一歇的港湾一般。 说不定,他们还真“见”过,以另外一具身体的形式。 也不知道多久没这么安静地看过夜色了,他,毕竟还是个十岁孩子。 圣洁的月光从四面八方洒下来,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与地面的银装素裹交相辉映着。 地上雪被皎洁的月色反射开来,无数的光点跃上墙头,掉在男孩已经洗的发白却依旧笔挺的墨绿色军装上。 金色的流苏从男孩的右肩垂下,左胸上的双头鹰军徽赫然彰显了男孩拜占庭大校的军衔。 不可思议,就算查士尼丁再昏头,就算男孩是世袭的大公,也难以企及大校的高度。 除非他是恶魔,真正身经百战的老屠夫。 芙拉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男孩,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怜悯与悲哀,贵族标准性的笑容中带着别样的情感,黛色的柳叶眉蹙起。 “是的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们指不定还一起喝过酒吧。”眉角舒展,她唇角含笑,明媚的眸子里澄澈如水,话落,她转过身去,俯身用手肘支在墙上,望着大如磨盘的月亮。 男孩顺着芙拉的目光一起望去。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我不喝酒,我还有四年才能成年。” 男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眼前的女人闻言却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道。 “哈哈,哈哈哈~” 这疯女人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因为她那双好看如琥珀的眸子里,透出的却是满满的可悲与讥嘲。 “哈哈,对不起……恕我失礼了……”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没事。” 许久,或者说过了好久,疯女人才消停下来,虽然芙拉背对着他,但疯女人侧脸上淡淡的泪痕与一颗浑圆的泪珠点在下颌,这一些,他看得一清二楚。 “‘如狮子一般威严,同饥狼一样暴虐’的魔神,这是我们波斯人——你们的敌人对德拉城战役上某位银灰色魔枢魇骑的称呼。” 重归平和的芙拉公主依旧 那么的端庄典雅,她用舒缓的语气为男孩讲述她所听闻到的,关于那个战场上银灰魔神的丰功伟绩。 渐渐活络起来的氛围反倒让习惯了宁静的男孩难以适应,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讲这么多话,或许他也是唯一一个,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那位魇骑士长大人,就是你吧。” “莱茵大人,我们国家的噩梦,莱茵大校。” 女人的念叨戛然而止,吐出一个足以让所有参加德拉城战役的波斯亡魂们沸腾的名字。 “是。” 男孩很诚实地承认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芙拉顿了顿,将头撇过来,居高临下地,用眼角的目光再次打量了这个木头一样的小男孩。 “想不到……” “是一个小孩,只是一个小孩,击碎了我们高筑的城墙,摧毁了我们引以为傲的臼炮,将我们高傲的尊严踩在脚下碾来碾去。”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她很恨拜占庭那强盗般的士兵,恨眼前的男孩。如今她的仇敌就站在年前,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下意识地,她也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根本不能那他怎么办。 “是谁教会你杀的人?” 芙拉面色一变,斜睨着男孩,声音冰冷而疏离。 “贝利撒留将军,他是个好老师。”男孩面容坦然地道。 男孩一直有问必答,只要芙拉一抛出问题,男孩必然第一时间回复。 提到那个家伙……芙拉脑海霎时浮现出敌军的那个可敬又可怕的元帅。 也难怪,若是那个铁血的家伙,教出这么个小怪物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一个问题,我已经耽搁你许多时间了。” 芙拉重新面向男孩,两人就像平常熟人见面的寒暄一样,丝毫没有战争上的紧张感。 “告诉我吧,为什么要杀人,或者,为什么……不,我想知道是什么能让天真烂漫的孩子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男孩听到问题突然怔住了,明亮的大眼睛里露出迷茫之色。 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思考过。 他的字典里只有服从命令四个字,屠杀阻挡他们征伐道路者这种事情,是他打懂事起就开始执行。? 他完全不需要思考为什么去做这些。 但此时,他想起了贝利撒留将军的训诫,那番话应该能解释这个问题。 “这很简单。”男孩学着贝利撒留的口吻说道,“因为忠诚,这是骑士的守则,我们效忠于我们的雇主。我们因剑而生,主攻伐,主杀戮,想要守护一方,必将会有一方被毁灭,而被守护的一方手上定将沾满鲜血。” 他说话时仍旧面无表情地凝视芙拉,没有一丝波澜,然而男孩的话落到芙拉的心中,就如同巨石落入平静的瀚海,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身上肩负了太多的因果罪孽与责任,这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承受的。 猛然间,她瞥见了男孩古井无波的眼中那一片澄净。 ——这孩子只是大人世界权利游戏的牺牲品,并不是这场罪恶游戏的主导者。 “这些话是贝利撒留教给你的吧,我见过他,在一个仲夏夜,他是一位绅士的恶魔。”听着男孩的语气,芙拉想起曾经的那个夜晚向她抛出邀请的冷峻男人。 “我承认,那位军事天才在许多的时候都是正确的——至少在战争上他极少出错。” “但这次,他毫无疑问的错了,而且不仅是他,以及我,以及这个世界的所有高高在上的掌权者,都错了。” “你没必要忠于谁,你所守护的,往往是最致命的。” “这个时代已经病了,它不该只充斥着金钱利益与混战,而能根治这一切的,是你们这群小家伙才对。” 她说话清晰清脆,仿佛是一位吟诵的诗人 芙拉字字铿锵有力,就像学院中的导师,徐徐而庄重地指导着迷途的羔羊。 “不得不说,你们长得真的有几分相像。”芙拉从胸口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将它扔给了男孩。 在看清珠子的面目后,男孩的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就如同受惊的猎豹般,左手立马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这是本能的紧张,是来自灵魂的战粟,防御的一套动作也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因为那是几乎能将一切物质化为虚无的禁忌之物,即使是曾被敌人拿刀架在脖颈上也不能给他丝毫死亡的恐惧,但此时面对握在手中不起眼的小珠子,男孩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别紧张。”芙拉微微一笑,宛如邻家大姐姐,白色的裙子在身周流转,“那小东西我想你清楚,毕竟‘希腊火’可是唯一可以消灭你们适格者的武器。” 看到男孩眼中的不解,芙拉继续道:“其实我本想用这个跟你来个同归于尽,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走吧,在走之前,还请将我了结于此地。” “你可以自杀。”男孩依旧接话接的很迅速。 芙拉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不想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死去,而是像一个真真正正的战士死在敌人的手里。” 她的话化似乎化为了道道字符,在半空中流离飘散,拼接成的语句呈现在男孩的脑海中。一字一句都重如千金。 男孩注视着芙拉在晚风中飘逸的墨色长发,眼前的女人就像这飘着的长发一般,虚无缥缈,若即若离,令人难以捉摸。 女人琉璃般的眼眸,透露出的轻柔无助之外,还夹杂着这么些决绝与凄冷。 他明白了这女人的意思了。 “请告诉我……”男孩卷起了左手的袖口,一串紫色的拉丁文如同刺青首尾相接地纹在手腕处。 “你的遗愿。” 我的遗愿?芙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希望她的国家发生奇迹反败为胜,是希望她的敌人能够全部灰飞烟灭,还是希望世界和平没有战争…… 不,都不是。 “我的遗愿呐……” 芙拉低头沉吟了片刻,待她再次抬头,霎那间,那双明媚的眼眸笑靥如花。 “希望以后啊,小莱茵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吧,像个平常人家的孩子那样,开开心心地长大,也能拥有最平凡最简单的幸福。” 听闻,男孩微微愣了愣,手腕上的紫色字迹渐渐发出淡淡的光亮,好似黑夜中的萤火,带了一线光明。 “你的遗愿……”男孩闭上了双眼,张口呢喃。 待到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骤然睁开,漆黑的瞳孔竟像太阳一般炽热,眸中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要将这片黑夜吞噬殆尽。 “孤……”他昂然振腕,左手在身前虚握,一杆金色长枪的虚影在手中出现。 “听见了。” 男孩甩了一个很漂亮的枪花,刹那间,金色长枪戳在地上,将城墙生生撕裂。 明明只是一个一米六左右的孩子,此刻却居高临下地凝望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乌蔷薇公主,一脸傲然,宛若君王的俯瞰。 ——朗基努斯之枪,传说中将耶稣刺死在十字架上的不洁圣器。 仅仅是盯着金色的虚影看上数秒,芙拉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这种强大的压迫感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强烈,窒息一般地难受。 眼皮沉重起来,眼前这个神秘且又青涩的男孩的身形也不是这么清晰了。 男孩轻轻将身边的长枪提起,只能看到一道残影留在原地,下一瞬,男孩犹如迈着华尔兹舞步的舞者,俯身接近然后转身,长枪就像是他的舞伴,两者默契地配合着。 等到芙拉再次看清眼前那男孩的脸庞,发现对方的面容已然近在咫尺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与男生凑得如此的近,第一次发现原来眼前的男孩的眼睫毛是这么的长,皮肤是这么的白皙,嗅着男孩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她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了男孩瘦小的怀中。 她闭上了眼,如同童话中的睡美人,恬静美丽,端庄华贵,她只是累了,睡一觉而已。 “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吗?” 男孩的脸色还是死水一般,金色的眼眸中却露着一丝丝为不可察的彷徨。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他可能也纯真过,善良过,喜欢毛绒布偶,喜欢在阳光下柔软的草地上打滚嬉闹。 但这一世,他必将以一个王的姿态现身,他终将会再次统治他的万千生灵,再次君临天下。 “或许吧……” “一个人在王位上坐久了,有些事情,还真就淡忘了……” 被审判的英雄1 “贝利撒留将军,那孩子又一个人去了。” “嗯。” “不过好在这次终于知道留个信。” “看看。” ——虽千万人,吾往矣。 “哼,嚣张的小屁孩。” “很清秀的字,不是吗,似乎没人教过他写字吧。” “况且……若真是他,该祈祷的是对面的倒霉蛋吧。” “确实,即使是全盛的我对上他也只有哀求留个全尸的份。” “这就是我们的‘亡国之剑’,这就是人与神的差距。话说,那孩子喜欢斩首的陋习得改改了。” “不用刻意去遏制他,毫无拘束的他才是最可怕的。” “‘授职权之争’已经拉开序幕,我们需要他的杀伐果断,无尽的杀戮将筑成他登基的道路。” “当战鼓再次擂响之时,其为重生之君王。” ——12年,八月二十 中世纪已经结束了,即使看到人族的解放,可我还是看不到人族的希望与未来。 ——17年,十一月十三 神庭那群家伙都疯了!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与胆怯,他们……竟敢染指“先民”的神格……这简直是亵渎! ——24年,三月四 想不到,想不到勒兰奥竟然成功了……那群孩子竟能适应“先民”的神格,不愧是神的选民。 ——24年,四月十一 魔枢魇骑,这将是那群孩子的称号,以圣贤者之石配合蒸汽驱动的精密机械甲胄,将成为战场上新的王者,哦不,是主宰…… ——25年,七月二十七 孩子们的表现很出色,一人即是军队,一人即是城墙,这是神的馈赠! ——25年,十二月十四 嗯……今天年最后例行检查结束,大伙都很完美……除了那个“不知名神格”的适格者出现了参数偏离,不过这没什么大碍。 ——26年,二月十八 孩子们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除了那个“不知名神格”的甲胄出现了紊乱……这不科学。 ——26年,五月二十 又出现了紊乱……这参数……不对,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26年,十月十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只是那个孩子,Theia、Hyperion两人的神格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参数偏离。 ——27年,五月十一 记录:Theia、Hyperion、***、Crous、Phoehe五人出现平均19.2%的参数偏离。不行,需要立即和勒兰奥反映下……不能让他们继续了。 ——29年,六月一 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暴乱的***已经被勒兰奥的骑士们关押起来,他们认为这是由***引发的某种核心传染病(荒谬的结论),出现参数偏离的孩子又增加……有七个了。 ——30年,三月十九 ***再次暴乱,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十一个孩子…… ——31年,七月五 他……祂们杀了勒兰奥!这……这是报复——***坐在了勒兰奥平时做的王座上……拥有灰色如烟般眼睛的他,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君王,那十一个孩子都十分狂热地敬仰他。 ——31年,十一月二十二 三个多月的讨伐,人间即是地狱。 他们消灭了所有清剿他们的联合部队,将人类赶出了神庭,摧毁了那里,将那里改造成了死亡的乐园…… ——尽 作为一位神祗的狂信徒,终有一天有幸看见新王的登基。 宏大的血月下,银袍加身的祂(他)面带微笑,漫步于血海,踏上了白骨的王座,脚下匍匐着剩余的十位将军。 灰色的眼睛,睥睨世间所有生灵——包括一切神祗。 无知而狂妄的人们,疯一般地打扰着“祂们”的休憩,人类终将会偿还他们所犯下的罪过。 ——摘自《俄佗聂手札》末卷 偌大的宫殿内灯火通明,金色的光晕布满穹顶,罗马柱上浮雕的神像栩栩如生。 十三阶黄金阶梯之上的王座上,头戴华冠的查士丁尼一世旁若无人地靠在椅背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摇晃着,右手翻阅着眼前鎏金的卷轴。 许久,泛黄的卷轴被小心翼翼地合上,查士丁尼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支着脑袋的左手肘有些发麻。 “哈诺……” 年轻的皇帝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喊出一个名字。 淡金色的齐眉短发让那看起来白皙的脸庞添上些暖色,俊美近妖的颜值反而让查士丁尼不那么像一个皇帝。 从王座的侧面看去,光晕下的查士丁尼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儒雅与平和,温润如玉,指的就是这样的男子吧。 今天的查士丁尼没有像往常一样披着一身红色呢绒的披风,或许因为太重,也或许因为太热。 手中的卷轴上镶着几个大概是后人加上去的烫金英文字母,英文下面如蚂蚁般的小字则是用拉丁字母书写的——不仅如此,若是翻开卷轴,可以看到里面尽是拉丁字母拼成的语句。 “陛下。” 本只有一人的宫殿中冷不丁地冒出个声音,但这个声音的主人绝不是查士丁尼,突然冒出的声音更加冷硬干涩,如同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 循着声音看去,声音的主人一身银底蓝纹的重装骑士盔甲,从头到尾包的严严实实。 声音的主人从罗马柱后走出,威武端庄的样子仿佛是从罗马柱上走下来的神灵。 “哐镗!” 金属碰撞发出的靠脚声响亮清脆,回荡在穹顶之间,哈诺在阶梯前笔挺地站定,单膝跪下,只手握拳于大理石的地板接触,低下骑士那高傲的脑袋。 “波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查士丁尼将手中的卷轴随手一扔,就在卷轴落地一瞬,一个黑色的魔法阵凭空出现,将卷轴整个吞了进去,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消逝不见。 “回陛下。”哈诺对着看起来奇异的一幕显得习以为常,吐字清晰地说,“波斯只是只蝼蚁而已,贝利撒留将军以横扫之势推进边境,而这次战役中我们看到了教皇联合国的爪牙。” 教皇联合国……圣若望那老东西。 查士丁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碧绿色的眼眸瞥了眼哈诺道:“继续。” “是。”哈诺应道,“据前线据点的反映,莱茵大校在一人深入波斯帝国,一夜之间将战线推进到了波斯帝都城下。” 哈诺顿了顿继续道:“但就在大校于黎明之际入侵波斯皇宫时,遇见了两个‘熟人’。” “熟人?”查士丁尼沉吟了片刻,“小莱茵大概是遇到了教皇国遣派支援波斯帝国的神职人员了吧……结果怎么样?” “回陛下,全杀了。”哈诺面色不改地回答道,仿佛被杀的只不过是两只臭虫罢了。 “啧。” 查士丁尼从王座上站起身来,轻轻撩起自己额前的头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小莱茵这行事风格可真不让人省心,两个适格者说杀就杀也不打声招呼,教皇国那有什么反应?” 他一边活动着肩膀,金色的靴子踏在黄金的阶梯上,一步一步走下王座。 查士丁尼漫步着从跪下的哈诺身边经过,径直走向门口,推开了古典厚重的大门,走过两级楼梯,踏上门后宽阔的阳台。 米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绘着流水般紫色交汇的线条,汉白玉雕成的栏杆将足有近百平米的阳台围住。 “回陛下。”哈诺的声音似乎如影随形,从身后传到查士丁尼的耳中。 “教皇联合国他们,希望和谈,希望我们从波斯境内撤兵。” “哦?”年轻的皇帝微微眯起双眼,俯瞰皇宫底下星罗棋布的亭台阁榭,繁华喧闹的城市井然有序,这里就是他的领域,拜占庭的帝都——君士坦丁堡。 “胜利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唾手可得,波斯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我们可以任意宰割,我们没有理由撤军。” “但教皇们提出了足以让您心动的条件。”哈诺说。 “只要我们撤军,他们愿意与我们共享第四代机械甲胄的技术。” 清风拂过,满城纹着双头鹰的国旗猎猎作响,这是专属于拜占庭的交响乐。 “看来波斯对教皇国还真是重要呢,这种技术都愿意拿出来当条件。”皇帝似乎并不惊讶,双手撑在栏杆上,享受着风中带来甘甜的气息。 “唇亡齿寒,波斯不过是个棋子。” “那请问陛下的意思是?” 悄然间,那件红色的呢绒披风显现于他的背后,披风边用白色的流苏框起,伴随着他的转身,柔软的披风随风舞动。 头顶的皇冠在斜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皇帝的朱唇轻启—— 皇帝的嘴角轻挑—— 露出的微笑高贵且从容。 艳阳下的皇帝宛若天神降世,淡金色的短发于阳光融为一体,碧绿的眼睛炯炯有神。 皇帝大手一挥,显露出与他年纪不符自信与老练。 “朕觉得……” 这就是他们皇帝。 “随朕出去走走。” 被审判的英雄2 阿瑞斯要塞,是一切企图入侵拜占庭侵略者所要越过的第一道壁垒,也是拜占庭帝国百年屹立不倒的保障。 如今的阿瑞斯要塞由贝利撒留将军统领,威震邻国。 阿瑞斯的冬季少了分热情,多了分厚重。正值雪后,雪原上几棵紫衫,在湿润的空气中呼吸着。 要塞中的校场上,士官们的孩子嬉闹在粗糙的砂地上,今天负责领着孩子们的是一位编着金色马尾辫的少女。 少女年龄看起来不大,也就比这群孩子大个四五岁,正值豆蔻之年的少女套上了修身的墨绿色军装,即使显得成熟也掩不住她那青春活力的天性。 一群小脸通红的孩子将少女团团围住,一口一个“姐姐”挂在小嘴上,生拉硬拽着少女想要一起玩躲猫猫。 面对孩子们的央求,少女实在盛情难却,只好一脸为难地看向校场边缘墙边的那一道人影,水灵的眼眸好像在寻求帮助。 可惜后者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依旧双手环胸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那是个同样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男生,年纪应该要比少女小上一点,黛色的发梢微接刀锋般的眉角,远远看去宛如一座巧夺天工的雕塑,沉重中带着静谧与优雅。 从男生袖口别着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的铭牌上还依稀可以看见“Rhine·Samael” 的字样。 哼!小萨那臭屁的木头,竟敢不理我,又给我装睡。 切西娅不满地嘟嘟嘴,自言自语地将萨麦尔狠狠地抱怨一顿。 这时切西娅身边的孩子见切西娅无视了他们这边而是对着远处的那个男生出神,无人拘束的孩子们便又闹腾起来。 “诶诶。”其中一个敦实的小胖子用手肘顶了顶身边鼻子上还挂着一条鼻涕的小男孩说道,“你知道吗,听说切西娅姐姐暗恋大魔头诶。” 小胖子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周围的孩子都听见——包括切西娅。 他的话音刚落下,好动的孩子们突然如同掉帧了,周围寂静的可怕。 “真的……假的……” 鼻涕虫结结巴巴地说,一时间,孩子们立刻又像炸了锅一般围着小胖子讨论起“切西娅姐姐与大魔头的爱情故事”。 一群鬼灵精别的不懂,但感情这块的发言还是积极踊跃。 “说什么呢!” 正讲得绘声绘色的小胖子被两颊绯红的切西娅打断,探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才没有这回事好吗!” 然而切西娅无力地辩解并没起什么作用。 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众臭小鬼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这又俨然成了场闹剧。 而在喧闹的人群中,一只白嫩的小手拉住了切西娅的衣角,轻轻地扯了扯。 “姐姐……”一个抱着布偶熊,精致得好似以一个瓷娃娃的小女孩抬头看向切西娅。 “你和萨麦尔哥哥……以后会结婚吗?”小女孩弱弱地问,转眼想了想又道,“你们以后……会生好多好多小宝宝吗?” 听了小女孩的话,之前还颇为愤懑的切西娅顿时一愣,低头就看到小女孩干净漂亮的大眼睛中自己的倒影。 想都没想,她旋即自嘲地一笑掩饰住尴尬,音调明显上扬地说了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我的骑士一定是完美高贵,骑着白马的翩翩公子,怎么会是小萨那种死人脸…… 不过……或许,也许吧。 “小萨,你……你给我慢点!” 以至晌午,总算是安顿好孩子们,但等切西娅转头一看,说好帮忙的萨麦尔站在一边看戏也就算了,走的时候还一声不吭。 真是的,下次不理他了。 要塞阴暗的甬道中,萨麦尔就像只无处置身,随处飘荡的幽灵,在如同迷宫般的要塞中娴熟地左弯右拐。 大概是听见了身后切西娅的呼喊,行进的步伐停住脚步,回头望向那个气喘吁吁的少女。 看到萨麦尔停了下来,不远处的切西娅心中窃喜,这家伙总算知道等等人家了。 但心中的窃喜不过一秒,便被萨麦尔淡淡的一句话打击得支离破碎。 “蠢女人,该减肥了。” 没等切西娅再次反应过来,萨麦尔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令人咬牙切齿的话,转身就走,不再理会大脑有些当机的切西娅。 欸……欸欸,欸—— 缓过神来的切西娅眼睛瞪得浑圆,嘴中不知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些什么。 蠢女人蠢女人……减肥……他这是嫌弃我胖吗? 正想着,切西娅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发育还是很良好的身材,默默嘟囔道:“这不还好嘛……” 不对,切西娅如梦初醒,连忙抬头看着萨麦尔渐行渐远的背影,美眸中带着点生气。 啊呀呀,又让死人脸嘲笑我。切西娅这才闷气地跺了跺脚,抓紧步伐小跑着跟了上去。 阿瑞斯要塞中遍布着各种训练场,训练项目多样,可以满足要塞中士兵们各种锻炼战斗的需要。 此时已是午饭后,大多士兵不是去小憩就是例行巡逻,空旷的封闭金属训练场中只有一台制式的蒸汽甲胄在活动着。 在那甲胄对面与其对抗的,是阿瑞斯特制的训练机械人偶。 机械人偶不知用哪种坚硬的合金制成,蒸汽甲胄每一次奋力的劈砍也只能在人偶身上留下一两道浅浅的伤口。 这里的训练人偶也分初中高三级,而蒸汽甲胄的对手则是喷着黑漆的高级人偶。 高级人偶所使用的圣贤者之石核心纹路可是运用了帝国最顶尖的技术,这使人偶有了较强的格斗技能。 “该死的!”蒸汽甲胄中的佩罗见自己又一次的攻击还是未能起效,轻声骂道。 若是换成操纵魔枢甲胄,眼前的人偶再是牢固也不可能在他手中坚持超过半分钟,这就是普通甲胄与他们适格者所用甲胄之间的差距。 人偶所用的长刀较之蒸汽甲胄配备的合金阔剑要灵活不少,害的佩罗每次攻击之后便会再次转入下风,只能被动格挡。 两人的战斗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眨眼的时间佩罗就被人偶凌厉的攻势逼到墙角。 “咔铛!”脚后跟与墙面碰撞的声音清脆地传入耳中。 可恶,又没路了,也不知道队长那个变态的家伙怎么凭借肉身与这种硬骨头对抗的……要是败在这种人造产物下,指不定又要被切西娅那小妮子笑话了。 可就在他走神的瞬间,人偶立马抓住了他操作的疏漏,长刀从肋下穿出,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佩罗下颚处。 刀刃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正当佩罗正犹豫要不要弃甲的同时,另一柄从侧面横刺而来的阔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他的面前。 “哗——” 金属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划破空气,另一把阔剑的主人手腕一翻,产生巨大的力道生生将三米多高的机械人偶震退数米。 背靠着墙面已是青筋暴凸的佩罗抓住间隙脱离人偶的攻击范围,提起手中泛着金属光泽的阔剑向前突刺。 甲胄在离人偶不到两米处骤然急刹,佩罗迅速原地转身,手中的阔剑也跟着旋转一周,狠狠地拦腰砍在了人偶较为脆弱的腰部,将其肋与胯之间撕裂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随即佩罗肘部蒸汽活塞打开,一股白色的雾气喷出,卸去了向前的冲劲,身形一顿朝侧边倒飞出去。 一击即退,不可恋战,这是作为一名长期驾驶蒸汽甲胄的基本素养,即便魔枢魇骑用的甲胄增强了续航能力,但持久战依旧不是甲胄的长项。 蒸汽甲胄提供动力所用的蒸汽灶位于甲胄的背部,内部置有一到两个汽缸,控制着全身蒸汽机的运作。 而这种制式的蒸汽灶最大的短板就是不能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否则将会导致整个甲胄每个关节处的活塞过热,甚至炸裂。 所以每个战场上基本上都会有因为活塞过热而自我炸毁的蒸汽甲胄出现,那些甲胄的下场只有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路。 “致命伤害……” 机械人偶胸前的绿灯渐渐暗淡,最后转为红色,伴着一串机械音这台人偶也算是寿终就寝了。 “唔……” 随着机械人偶的倒下,蒸汽甲胄的面甲被摘下,胸口的齿轮加速运转,佩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甲胄半跪在地上,胸口的护甲一层层打开,露出内部佩罗在同龄人中还算高大的身躯。 “be divorced from the armor” 指令落下,佩罗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甲胄外骨骼中的脊针从他背部植入的脊甲卡槽处脱离。 脊针与脊甲是用于甲胄与骑士之间精神链路的构建,每一次脊针的刺入与脱离都会伴随着强烈的酸胀与刺痛,所以说骑士在着甲或卸甲时都将是最脆弱的时候。 只穿着一条短裤的佩罗落到地上,一边早已候在一旁观战的切西娅赶忙抽出怀中的毛巾递上前去。 “队长!”佩罗还算有礼貌地向切西娅点了点头,接过毛巾披在肩上,转身立定朝向训练场另一端整理武器架的萨麦尔。 但迎接他的仍是萨麦尔的冷漠与无视,好在两人已经相识多年,要是换做别人被这么对待早就炸毛了。 面对佩罗那对棕色眼眸的注视,萨麦尔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擦拭手中的合金阔剑,不过伴随他擦拭剑刃的每一个动作,他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凌厉之色时隐时现。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他多半是起了杀心。 “战火锻炼剑锋,绝望淬炼心念,杀戮铸造辉煌。” 萨麦尔像是念着某本书中的诗句,双眼凝视着锃亮的阔剑,头也不回地道。 “敌临阵前,自乱阵脚,犹犹豫豫,像你这种行为在战场上,我即使杀了你也不为过。” 语气平平淡淡,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同样是久经沙场的佩罗面对萨麦尔的杀意也是看见了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