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暗林空间》 第一章:老屋 第四楼径直走到长长走廊的最里边有一间屋子,四周都被黑暗笼罩着。 这间屋子弥漫着一股特别气息——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仿佛就像一直都没人在这里居住。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两旁立着一盏强光灯。 总是感觉有一股阴风在屋内盘旋,窗口的窗帘也不停地摇晃着,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抖动着它。 厕所里暗淡的节能灯光从头顶照下来,那一名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从自己进门以来,已经在那里盯着自己看了三十分钟。 窗外那颗目不转睛、含情脉脉的人头也不简单,好像是生前被人用薄刃利器割掉了舌头,从窗口抛出屋外,因此一直徘徊在这里,寻找他丢失的部位。 伊诗理的同事刘可可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对路,只觉得这屋子住起来很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但最近令人难以相信的现象频繁出现,比如屋内电流短路问题;还有电器用品一个接着一个地发生故障,不管修多少次,都会发生相同的故障;电话也有杂音;手机里的图像偶尔会出现扭曲,这个也是修了好多次都修不好。 最后就是经常停水的问题。最恐怖的一次就整栋楼,只有这间房间停水,一停水,厕所里就会传来女人的哭声。其他房间倒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跟可可一样躺在床上的这名“男子”发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叹息,他似乎被人用利斧砍掉了双臂、双腿,只剩个缺少四肢的躯体。他开口叹息的时候,牙齿好像也掉光了。不——可能是被人活生生拔下来的。 “诗理,你说会不会是建筑物本身的问题啊?而且房间里还有一股臭味,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不管我用什么香水都覆盖不了这股味道。刚开始我以为是老鼠死掉发出的臭味,但不是的,这臭味找不到源头,也许——是下水道的臭味传了过来吧。”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房间里究竟除了自己,还住着哪些“人”。你看不到它,但它却一直紧紧盯着你,甚至它还会有意无意地制造一些现象,让你去感受到它的存在。 伊诗理被眼前这不正常的血腥场面所惊愕,呆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还有一名“女子”蹲在房间的角落,视线牢牢地倾注在膝盖上。她活着的时候,应该被凶手剜掉眼睛,熏聋耳朵。所以死后,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诗理,我在跟你说话呢!”话刚说完,刘可可像感觉自己闻到了那股臭味一样皱了皱眉头。 伊诗理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之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可能是你心理压力大吧,别去想太多,放松一下。先将工作做好,这样才能找回状态。还有你最近唱歌经常心不在焉的,你再继续唱错歌词,我估计总经理都保不住你——最近酒吧生意有点差,老板喜欢挑小毛病。” 刘可可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伊诗理的脸看着。 她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窗外有人在偷窥她,但这里是四楼,不可能有人在窗户外边站着。睡觉也是,偶尔能感受到旁边躺着一个人在轻轻叹息,可能是做梦吧,对,应该是做梦。 还是轻轻闭上眼吧,可是一闭上眼,脑海中萦绕着的依然是那些无法理解的现象,就好像一层淡淡的晨雾,时常让心灵在阴霾中唏嘘。 “诗理,你还是跟总经理说下,帮我换个房间!” “现在宿舍紧张,而且你们女歌手又不愿意两人一间房,怎么换?又换谁上来这里住?” 伊诗理看了下刘可可,这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女歌手。正因为这些非“自然”的现象而吓得脸色苍白,让他不由得产生了怜悯—— “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刘可可轻声说道。 伊诗理暧昧地笑了笑。刘可可很在意那些奇怪的现象不是她的过错,当然,他也不能告诉她,她的直觉是正确的,毕竟那样说,肯定会加重她的负担。 “住就免了,毕竟我可不想被抓到跟公司女孩住一起这个把柄。不过,你可以先搬去跟小暧一起住下,两个人挤一挤。” “那……你跟小暧说下。” “嗯嗯!我来跟她沟通下,毕竟我是总监!” 看来只有找到房东,才能知道这个屋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红衣的女子、没有身躯并且被割了舌头的人头、四肢均被剥离的男子、又失明又耳聋的怨妇。在奇门里,诅咒人的方法有数百种,诅咒灵魂的办法也有数百种。这种应该就是咒魂里面的五灵咒吧,对人死去的灵魂进行诅咒,然后使它们一直停留在逝世的地方,永远无法离开!不——五灵咒应该有五个才对! 突然,伊斯理慌张地朝天花板凝视了下,这才发现一个倒着下落的女人额头从天花板露出来了。眼睛放着光,但脸部严重毁容,因此看不清楚具体长相! 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女人从天花板滑下来。两手耷拉在两旁,倒着下落。当下降得腰部左右出来之后,忽然对着伊诗理做了个笑脸。 看到伊斯理冒出了冷汗,一言不发,刘可可此时耳朵里也感觉有耳鸣声。体内膨胀起来的恐惧,冲到喉咙口。她惊恐万分——这屋子,肯定有问题。 “你等下就搬过去小暧那里!”伊诗理轻声说道。 “怎……怎么了?是不是……你也觉得这屋子有问题?” “没事,只是觉得这房子实在太旧了,不通风,又没有阳光照进来,住太久,人肯定不舒服。”面对带着害怕神情看向自己的刘可可,伊诗理有些谨慎地回答道。 女人微微转动身体,嗤地消失到天花板里。 该怎么跟她说?房间里面另外这四个倒没什么,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就好,但刚出现的女灵,这最初的头灵,可会一直跟在她身后。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章:花纹 一到晚上,就会有谁在敲天花板,盯着天花板看却不见任何人。虽然白天楼上偶尔也会传来沉重的脚踏声,可是现在可是大半夜,那些人的作休时间可跟自己上夜班的不同。 果然,还是后悔来这里上班了,刘可可叹了口气。她虽然已经搬过来小暧的房间,但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不自在的气息。 第一晚似乎就被“鬼压床”了,先是梦见自己睡着、坐着、站着浑身都无力,都生痛,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散架了,然后才发现自己是困在坟墓里的活死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品尝着那绝望的孤独。当一瞬间醒来所看到的现实,却比梦境还恐怖万分,全身动荡不得,却有一名瘦得只剩一薄薄的干肉皮包住骨头,而且全无血色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头发多得出奇,密密地盖着两肩、胸脯、两膝,一直垂到地上,乌黑乌黑的,泛着蓝光。 试过去呼唤睡在身旁的小暧,但奇怪的是,无论自己再怎样用力,却都使不上力来,想大叫也叫不出声,想睁开眼或翻身起床,却一动也不能动。 这种日子算是没法过了,刘可可都已经不耐烦了,现在晚上不敢睡觉,只好等天亮才敢慢慢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上的是夜班,一晚也就那么三、四个小时工作时间。 唱歌前去酒吧化妆间换好衣服,等唱完歌后,就可以回来休息了! 实在不行,等下次发工资自己出去外面租房算了,可是真的能那么简单地就可以搬出去吗?搬去其他地方就能安稳地睡个觉吗? “小暧,你睡着了吗?” “怎么了?可可!” “最近你睡觉有没有做一些非常奇怪的梦?” 小暧瞥了一下洗手间的门。 “作梦倒没有,不过奇怪的事……我昨晚下班回来时,刚进洗手间洗脸准备卸妆,稍微感觉有些压抑的气氛。” “什么压抑的气氛?” “我不清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很强烈的不安——怎么说呢,好像家里还有个“人”。但我完全不能肯定,或许是最近上班太累的原因。” 刘可可突然盯着小暧的脸,表情一动不动,不——应该是有些僵硬! 正在她思维一片空白的时候。 她听到什么声音——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地传来—— 看了一下周围,除了小暧以外,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你……听到了吗?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小暧一脸的疑惑,慌张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只感觉后背一片冰冷! “小暧,我还梦见过一个非常吓人的女人!” 刘可可梦里那名女子,头颅上黏附着黑色潮湿的长发。身上穿着很普通的花纹长裙,但脚上一双红色的女鞋特别惊心动魄。那红鞋非常旧,暗沉的红色上面有着斑驳的纹路和一块一块磨得赤露的皮色。 “可可,你……别说这些。大晚上的,我是很爱听鬼故事,但万一“它们”也爱听的话,就会跑进咋们屋子了。” “现在四点了,总监应该下班了吧,我们出去找他吃个宵夜,你看行不?” “好!” 小暧的宿舍在二楼,一般她都会走楼梯,但今天楼梯灯刚坏了,因此两人还是决定坐电梯下一楼。 电梯门打开,一名大约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里面,她穿一件红底白点小罩衣,凸额头,塌鼻梁,一头顶柔软的卷发。 宿舍楼下一楼有家**猪脚饭的饭店,饭店的老板每天很早就起床准备一天所需的材料,偶尔会让自家小孩在这附近玩耍,电梯就是他们的游戏之一。 想到这点,刘可可及小暧两人倒不觉得半夜电梯里有个小孩会是件多么特别的事。 “叮咚”一楼到了,小女孩朝刚踏出电梯门的两人笑了笑,但她并未跟着她们两人一起出来,而是依旧就在电梯里。估计是喜欢坐电梯吧,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小孩子眼中看来,确实有着无比的乐趣。 电梯门慢慢合上,这时小女孩开口才问她妈妈:“妈妈,为什么到一楼不停还往下走呢?” “你看我还是你妈妈吗?” …… 半夜的路口寂静得可怜,路灯下偶尔有几只飞蛾在缠绵的飞舞。 宽阔的马路终于远离了喧嚣沉寂下来,一排排威严直立的街灯在夜风中站得久了,似乎也疲倦起来,光芒中泛着一丝幽冷。红绿灯停止了变换,黄灯一闪一闪地提示着这不是一副静止的城市写真画作。一辆轿车疾驰而过,车轮卷起的落叶犹在路面上翻滚着,车辆却已绝尘而去没了踪影。 过了红绿灯,逐渐热闹起来,这附近几乎都是宵夜档。 “今天似乎是总监值班呢,不过等下他会来吧?” “他会来的,而且卡卡跟阿峰已经到老地方了。” “还是那家店吗?”小暧用非常冷淡的声音问道。 “是的,砂锅粥!” “好吧!” 小暧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刘可可——你们都吃不腻的吗? 此时刘可可正盯着不远处跟自已招手的男子。 他一名十分内向、腼腆的人,有着跟他性格完全不一致的身高:一米八三。他主要负责打碟,偶尔也客串下喊麦! 他脸露微笑地站了起来,稍稍眯起深色的眼睛。 “诗理呢?还没下班啊?”刘可可问道。 “嗯,他还没,今天碟机不是一直在卡碟吗?他说下班后检查一下。” 卡卡盯了盯身边的阿峰。 “就十二点三十分大气氛的时候,你跟小暧一人站一边,结果碟机就像有鬼一样,老是自动跳到暂停键上!” 阿峰挤出笑脸快速坐到了小暧身旁。 “那碟机本来就已经很旧了,又经常故障,会卡碟,很正常。” 卡卡眨了眨深色的眼睛,抬起头,轻声说道:“我当时还听见诗理哥一边放着气氛歌一边在开玩笑,对空气喊道:大哥,按键不要随便碰,给个面子。” 听到这话,刘可可看了下桌子的颜色,桌子的那些花纹把她吓了一跳,只觉得全身发抖,心像兔子一样怦怦地跳,腿像走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一点儿力量。 ——那桌子上的花纹,就是梦里那女人穿的裙子。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章:晨雾 四楼那间房屋里,窗口干涸的血迹却突然不为人知地悄悄蔓延,从墙壁蔓延到地板,又从地板蔓延到床边,终于蔓延到伊诗理脚前。 果然,这屋子里冤恨很深,哪怕现在接近凌晨五点,“灵”气依旧很活跃。 刚值完班的伊诗理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宵夜档与刘可可等人汇合,他在办公室入职档案里找到了刘可可的出生年月日,并在她睡过的床上找到几丝头发! 在屋内的西北方点上五根蜡烛,将窗户关闭,这样可以保证蜡烛处于“无风”的环境之下。然后同时点燃写有出生日期的白纸及当事人的发丝! 然而,伊诗理发现蜡烛上的火苗在无风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偏差,而且不止一根,是五根同时诡异的晃动着,就像被一阵微风吹过。 火苗的光芒照射到门窗的玻璃上,玻璃上反射出淡红色的光芒,还隐约看到窗外那颗人头张了下嘴。 这种“灵”是驱赶不了的,搬家也于事无补。它们其中一名非常强大,而且“它”还会伴随闯入这间屋子里的人一生,直到——住过这间房的人死亡。 伊诗理紧接着将用乌鸦双眼泡水数日的“冥”水涂在自己的双眼上,借助这种方法,可以看到这些目前面目全非的“灵”生前的模样,那么至少可以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去调查与他们相关的信息。 单靠记忆当然还不够,因此伊诗理朝跟前的一张白纸吐了十几口唾液,然后拿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右手食指,让血液均匀的落在沾有唾液白纸。 当看到这些“灵”生前的模样时,“它们”的生辰八字,也会出现在这张白纸上面。 咦——不对,白纸依旧没有变化,也看不到它们以往的长相,反而眼前蜡烛的火焰内外变得非常不清晰,甚至变成蓝色。 突然火焰大盛,一道冰寒的精神波冲入伊诗理的脑海,炸裂开来。 仿佛自己在环绕村子,寻找一条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小溪,却不曾发现那条小溪一直流淌在自己的血液里,在心灵深处蜿蜒。 “咔嚓”,屋内响起了小小的声音。 那原本蹲在房间角落,视线牢牢地倾注在膝盖上的女子居然缓慢向自己移动着。 伊诗理急忙灭掉蜡烛,扭开房间门锁,朝外面走了出去。离开时——他闻到了充斥房子的腐臭味、也听到屋子里女人的悲鸣声。 …… “诗理,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东西都快被我们吃完了。” 刚抵达宵夜档的伊诗理一时语塞,小暧继续发问:“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妹子了?还是……” 刘可可身后跟着的这个“女人”,正是当日消失到天花板里的那个,伊诗理朝“她”看了一下,“她”诡异的露了下笑容。 伊诗理无视小暧所说的话,意味深长地向刘可可问道:“ 这两天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吗?或者,是否有之前那种强烈的压抑感?” 刘可可的眼里闪烁起微弱的光芒,随即不安地点点头,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一阵风吹得宵夜档附近大树上的绿叶沙沙响。 “它们”也跟着自己来了吗?不对,这是不可能的,正常情况下,哪怕被人杀死的“灵”也不可能轻易就能离开那个房间。不——事实上“它们”确实跟着来了,那颗人头就在卡卡旁边。而那名缺乏四肢的男子,也漂浮在半空中,它此时就在小暧身后。 红衣服的女子也在红绿灯路口那里站着,正盯着自己。最后一名被剜掉眼睛,熏聋耳朵的“灵”也趴在饭桌下,“她”正抚摸着卡卡的大腿。 那颗人头烧焦的头颅上,惨白的牙齿从嘴巴龇出来,散发着一股烧焦难闻的恶臭。伊诗理不禁想到“他”应该是被割下舌头砍下头颅后,身体困在火烧的热焰中,皮肤慢慢灼烧。 “今天设备也没在状态,麦经常断电,换了几副电池也没用。混音台死机死了五次,右边碟机对速都没办法对,估计都快报废了。诗理哥,你真该跟老板提下,该换设备了,硬件跟不上的话,就给不了客人视觉上及听觉上的享受。” 听到这番话的伊诗理仰起面孔,正用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卡卡。 “老板比较扣,先凑合着用,等总经理陈总回来后,我再跟他商量下申购新设备的事!” 伊诗理环视聚集到宵夜档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也只是浮现出平淡的色彩。他再次环视了一圈众人,因为确认到那他们身后那几双冰冷冷的眼睛而背上冒出了冷汗。 “那间房子……真的有问题吗?是四楼那间房子吗?”在旁边一直默不吭声的阿峰轻声问道。 伊诗理缓缓地喝了口啤酒,而注视着这一幕的刘可可心情却变得说不出的纷乱。 该跟他们如实交代不?但有可能大家都会把自己当成个笑话,这东西,哪有可能存在。还有就是说了后,万一大家都相信了,那不就增加所有人心理压力吗? 众人交换着惊愕的视线,最后还是小暧先开了口。 “大家能不能不要谈这个话题,搞到我现在都不敢回宿舍了。” 伊诗理将视线从小暧的脸上转开,深深垂下脑袋。 为什么在周围的房子里面,只有四楼这间房,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被转卖掉,而是保留了下来。这是不是存在着什么理由呢? 下午在开完管理群会议的时候,自己就以维修网络的理由让房东来找过自己。修网络是假,想从他嘴里试探出一些信息是真。可惜,得到的情报都很模糊,究竟这房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如果大家都遇到危险的话,被吓晕还好,但更危险的事还有很多,比如说附身,这可是会被“灵”灌入必须去杀人这种类型的强迫思想。 记得自己三岁的时候,曾经对着镜子哭过,因为当时比较好强,跟镜子里的自己玩剪刀石头布居然输了。以前不懂,直到长大后回想起来才…… 算了,还是先安抚下他们吧,毕竟他们真的知道了,反而心里会更乱。 “你们也不要想太多,都是心理反应,越想就越害怕,不要往那方面想,就什么事都没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章:五灵 次日,虽然是大白天,待在会议室的伊诗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还是那么准时。 那窗帘诡异的张开了一点,但只见伊诗理一回头,那窗帘便恢复了原样。 凌晨,刘可可应该是带着浓浓的恐惧感睡着的吧?她还能再撐多久?她的精神,还能承受恐惧到什么程度? 能够测量出这个答案的工具,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以没有人有办法得知……不,应该说即使真的有,也不需要使用。因为只要自己不让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恐惧就好了。 究竟是谁将这五灵汇集在屋子里?不会是巧合吧?不——巧合也不可能会出现五灵咒里面的五灵。 五灵咒集合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厕所里的红衣女“灵”为水、天花板的女“灵”为火、窗外那颗人头为金、没有四肢的男“灵”为木、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被凶手剜掉眼睛,熏聋耳朵的女“灵”为土。 “它们”的尸体头顶应该有针眼!而且那针肯定用尸油泡过。 凡下五灵咒的术士,都会让受害人在死前历尽痛苦,慢慢受尽折磨而死,这样痛苦而死的“灵”,死后怨气极大,也就极为凶猛。 但如果术法不够高的术士,是压不住这些厉“灵”,反而会被厉“灵”报复,反噬,暴毙惨死,所以敢下五灵咒的术士不多。 究竟目的是什么?一个用术法的术士,如果想杀一个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而且一般术士所犯的案件恐怕没人能破得了,幕后的凶手就算抓到人也可能是早就被安排好的代罪羊,而不是真凶。 但又为何要使用到五灵咒这种高风险的术法? 伊诗理不敢闭眼,一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那只女“灵”。不敢乱动,头上也冒出了汗,坐直了身躯,身体很是疲倦,眼睛上下眨的次数也越来越快了,越来越多。从宵夜档回到宿舍后,一直都没有休息,自己已经跟这女“灵”对视超过十个小时,只要一想到她随时可能上自己的身体,立马就精神振奋,只是感觉今天时间过得太慢,一秒比上一秒还慢。 “周一下午五点周例会,还是你第一个到啊?” 说话的这名男子正是酒吧里的总经理陈浩,他有着异常敏锐的第六感。 “陈总,这几天假期过的如何?您有带些特产回来不?” 陈浩皱了皱眉,似乎心情不舒坦般动了动。 “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咋们会议室里面吧?” 伊诗理苦笑一声。眼前的人,你无需跟他解释太多,他也能懂,也能感受到。一想到这,伊诗理这才轻声回道:“还是逃不过您的直觉,被您说中了。” 陈浩吃惊地睁大眼,身体僵硬,将视线集中到有些异样的窗帘。 随即奇怪地叹了一口气,那东西肯定出现在这间屋里的,虽然知道那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但还是无法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中午回来时,在宿舍楼下点了份猪脚饭吃,还大口喝了碗猪杂汤,在喝汤的时候,我感觉嘴里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当时我立即反应过来,吐了一下,吐出了一只小女孩戴的耳环。就当我愣住之时,饭店的老板阴森森地笑了下。” “估计是煮汤时不小心掉在汤里面的吧?” “嗯,我想也是如此。”陈浩仿佛松了口气,叹声说道。 在两人谈话的转眼间工夫,屋外天气骤变,黑压压的乌云如怒涛般堆积着、翻滚着,似乎酝酿着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风雨。 “今天是周一,高管订台日,最近生意有些受到门口修路的影响,你多花点心思在节目部上面,多搞些花样,吸引下熟客。” “好的,陈总!” …… 周例会结束后,刚回到宿舍楼下,伊诗理便听到猪脚饭饭店老板女儿去世的消息。 他那三岁女儿的遗体摆在屋子正中间,身上盖着一床红被子。孩子平时在楼下正屋大床上睡觉,大屋旁边的电梯,竟是孩子的最后归宿。 死亡原因是缺氧。调查了电梯里的监控,并未发现任何特殊的情况,仅仅只是在电梯里昏迷过去,最后因呼吸困难、心跳停止、缺氧窒息而死。 唯一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她少了一只耳朵。但究竟是以前就丢失这只耳朵的?还是进电梯后才丢失的?这个答案估计只有她父母才知道。 据饭店隔壁小卖部的老板说,这小女孩有个两个非常特别的习惯,她总会让左脚先跨出,然后才到右脚。 但监控里的录像回播看到的,可能是这小女孩这辈子唯一一次先迈出右脚——进入电梯。 刷牙的时候,她也总是喜欢数到二十,数完马上停止。在她的意识里面,单数糟,双数好,二,四,八特别棒,不过她对六不感兴趣,因为六是三的两倍,三是十三的个位数,而十三实在很差劲——十三意味着死亡。 奇门分“东西南北”四派,而伊诗理所学的,就是南派奇门术。以南派的思维来分析的话,一个小女孩,居然三岁就知道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那么里面肯定充满嫌疑,毕竟十三,用南派奇门术来说,不是意味着死亡,而是撞“灵”! 站在小卖部门口,伊诗理轻轻地低下了头,和平常一样很悠闲的点起根烟,不知怎么的,这间饭店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诗理哥!” 伊诗理朝身后看了下,这才发现刘可可跟小暧已经快来到自己身边。 “原来是你们啊?怎么了?今天你们不是说去购物吗?” 仔细观察的话,刘可可的眼睛似乎被什么吓得直眨巴眼。而小暧感觉身体有些颤抖,不——不是有些,而是确实在颤抖! “我……我们看到了!”刘可可瞪大了眼睛说道。 “诗理哥,下午的时候,宿舍厕所灯坏了,我本来买了个新的灯泡,准备去换。然后灯又突然亮了,正当我离开的时候,灯又突然关了,就在这么一瞬间,我看到其实“她”一直——都站在我身边。”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章:女孩 渐渐渗入傍晚气息的小卖部,夜幕渐进的感觉。直至刚才还在四处一直回响着四周路人闲聊的声音逐渐减弱,就连人群的气息也慢慢消失,失去人们喧闹声的小卖部真的显得寂寥。 四周仿佛突然寂静无声,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对未知的恐惧如无尽冰冷的海水,即将将她们的理智淹没。 “小暧,可可,你们真的确定见到的就是那个小女孩?” “诗理哥,不会错的,我们以前都在电梯见过她好几次,记得她的模样!”小暧坚决地说道。 她们俩身体上的磁场十分不妙啊,上下都是阴性的气息。虽然一般人的肉眼都无法看到,但都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精神不振,双目无光。对——这就是磁场开始转向阴性的征兆。 伊诗理沉默了片刻,这才又开口问道:“你们真的确定?” “确定!”刘可可的回答很简短。脸色却变成可怕的青色,肯定是遇见了很恐怖的事。 紧接着,她又再次说道:“那个小女孩在我们中午熟睡时,她稍微在我们床尾停顿了一下。我当时感觉有什么人在碰我的脚,迷迷糊糊向下望去,这才被吓一大跳,她就站在床尾,就算现在我也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当时的模样——脸上挂着令人发毛的笑容,最后嘴巴发出抽泣的声音。” “她有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被伊诗理这么一说,她们显得有点畏缩。不安定地互相挤靠着肩膀坐着,脸上闪过一阵紧张的神色而伸直了腰板。 小暧在厕所见到“她”,而刘可可则在床尾见到“她”,都是见到同个个“灵”,这意味着事情还没到彻底恶化的时候!至少见到的,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五个之一! 不过再这么被吓下去,她们距离“掉魂”就不久了。南派奇门术里有提到人有三魂七魄,是人的本命精神所在。人的灵魂平时附于人体,当人受到意外惊吓后,其灵魂就会离体旁落,难以回归,导致萎靡不振,精神恍惚,甚至卧床不起,这就是“掉魂”。 如果“掉魂”的话,将会很麻烦,自己可不擅长“喊魂”或“叫魂”。 “我先去准备点东西,然后去你们宿舍看看!” …… 屋内微弱的灯光和屋外暗淡的街灯无法拂去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奄奄一息的灯光反而让整间屋子显得更为阴沉。 两名女孩子的宿舍,确实是“百无禁忌”。拖鞋整齐的放在床边,还把鞋头朝床头摆。伊诗理一进门,就发现密密麻麻的“灵”挤满了整间屋子。 这种拖鞋的摆放形式等于在邀请路过的“灵”进门做客,好在屋子里的都不是什么“怨灵”或者“恶灵”,不然就很麻烦了。而且屋内的“灵”太多,住在房间里的人睡觉的时候就会感觉仿佛有东西爬到了自己的胸口,压得自己胸闷难耐。 “你们以后开始,记得拖鞋的摆放方式改一改,这种……不吉利!” 刘可可微微蹙起双眉,她确实不知道原来拖鞋的摆放也是有讲究的,小暧瞪了刘可可一眼,显得有些害怕。 “诗理哥,之所以见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是因为拖鞋的摆放方式吗?” “也不全是,总是你们照办就好。” “嗯嗯,好吧!” 伊诗理弄了一碗紫红糯米饭,插上一支香,放在小暧房间厕所门口,关上灯,等待香烧完。然后取了一碗雄鸡之血,用鸡血涂于厕所的镜子中,鸡血干的时候,就能暂时稳住局面。 小暧忐忑不安的看着窗外呼啸而去的来往车辆。伊诗理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他看到窗外的那颗人头,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小暧。好在——她的运气并没有背到可以轻易看到这些不怀好意、不干净的“东西”。 在南派奇门术有一个禁忌,那就是被下过五灵咒的整栋楼都是不能住人的,要么将其拆掉重建,要么就是请得道术士进行法事,因为这样的楼很容易招“灵”。 “诗理哥,今天小航做后期视频时,也出现了一些挺诡异的事!”刘可可轻声说道。 伊诗理不由自主得露出苦笑。小航的宿舍刚好就在四楼那间房下面,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 “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做好的派对宣传视频,文字的颜色始终无法调整,永远保持——红色!而且,视频素材的时间不断在变化,先是十五秒,然后是十四秒,最后定格在十三秒!” 不过这的确有点诡异。红色?十三秒?在伊诗理的记忆当中,还不曾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伊诗理摇了摇头,事情发生得比较突然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暧听着他们俩的对话,也开始想起前几天小航女朋友跟她提到的事。 前几天凌晨两点三十分,小航女朋友下班回宿舍,正巧赶上电梯故障不能使用,因此喊小航特意从三楼下来跟她一起走楼梯。而那时,小航就在自己身边,他跟自己正在挑选一些打碟开场时的大屏幕素材。 那么问题来了,凌晨两点至三点半,小航一直在酒吧,并未出去过,这点自己可以作证的。那么宿舍那个“小航”究竟是谁?又或者当时小航确实回宿舍了,那么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航”又是谁? 小暧的样子终于有点崩溃了,她一手插腰,一手抓着护身符,睡袍之下的雪白双腿不停地颤抖着。 当伊诗理朝着床尾及天花板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什么情况了。那“女孩”就站在床尾盯着自己。天花板的那名女“灵”也从天花板滑了下来,露出半截身子,表情诡异地朝自己笑了笑。 低沉而含糊的哭泣声从厕所传来,发出这声音的女“灵”仿佛正在强忍内心的悲痛。 伊诗理深深地吸了口气。要冷静,必须要冷静。 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正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成效甚微。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章:床下 微弱的光线、无声的寂静,黑暗中的伊诗理试着想像死亡所代表的意义,却一直无法想像出来。 即使周围再怎么阴暗、再怎么寂静无声、其他的感官再怎么迟钝,也不同于死亡所代表的意义。 好在那一瞬间厕所镜子上的鸡血干了,否则自己都会被吓的“掉魂”。一旦“掉魂”,那些“恶灵”就会乘虚而入,夺走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正常“掉魂”的流程应该是先被吓晕,然后第二天醒来后,突然失忆了。可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忆,而是身体被“恶灵”上身——那些不是因为脑部受创而产生的失忆,全都是被“恶灵”占领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而且这些“恶灵”上身后,会常常以“不知道自己是谁”来瞒过自己身边的人。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就是这些“恶灵”全部上身的话,一醒来,会因为身体里有很多个“我”而导致精神分裂。 “诗理哥,您……看到了吗?” 刘可可紧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伊斯理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刺骨的夜风从窗户直扑而来,毫不留情的从衣服的领口钻进体内,冻得刘可可不由自主得伸手拉起衣领。 刚才自己明明就已经把窗户关上了,为何又开了? 刘可可带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抬头看着伊诗理,拉住衣领的双手又紧了一点,却还是冷得直发抖。 一旁的小暧已经被吓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此时正躲在被窝里——是因为看到那个小女孩的原因吗? “我跟你们一样,也看到那个小女孩,不过现在暂时安全了。记得镜子里已经干化的鸡血千万不能弄湿,为避免洗澡时所产生的水蒸气,你们还是先去舞编彤彤那里洗澡!” “真的安全了吗?”刘可可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周围的情况虽然令人心生异样,然而现在并不是追究小细节的时候。 “今天节目单,我安排可可你唱一拍,一拍过就好。凌晨一点这拍歌,唱完歌后,你就等小暧一起下班回家。” ——普遍女歌手是两拍歌,一拍在十一点,另一拍是一点三十分! 整体上,目前只能算是暂时安全了,如果不找到这五个“恶灵”的生辰八字,自己就无法了解整个事件的真相,真是这样子的话,自己的确无力改变什么。 “你们先好好休息,工作第一,其他先不用去想太多!” …… 宿舍附近传来阵阵虫鸣,音量不可谓之不大,然而整栋楼却处在一种沉寂静谧的气氛当中。 稍嫌破旧的房间一角,在勉强照亮书桌四周的台灯下缩着身子正查询资料的伊诗理,身后放着沉默无语的不锈钢书桌和打印机,以及空无一人的四下——是挺多“人”围在自己身边,不过,却看不到那五个“恶灵”的身影! 鸡血可以保持七天,这七天内,被“恶灵”盯上的人就会像隐形一样消失在“它们”眼中。而刘可可她们,不管运气多背,也会处于一种“瞎子”的情况——也看不到“它们”! 紫红色糯米饭跟香是为了买通神明,鸡血是向神明申请自己所需要的效果。 可惜一个人身上只能使用一次,再想用多一次,那就必须以消耗寿命作为代价。 伊诗理朝窗外瞧了几眼,点燃手中的香烟。他是典型的老烟枪,也是不注重养生之道的术士。 该整理下工作上的事情了,最近音乐思路不在状态,排出来的歌路,也没那么有氛围。如果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被下课(炒鱿鱼)。说来也是,穷都不怕了,莫非还怕这“恶灵”? 但是,五灵咒的事确实也是出乎伊诗理的意料,现在放松还不行,“它们”并未离开所盯上的人,只是在前方静静的等待伊诗理、刘可可等人的到来。或者在看不见的时候,“它们”正张开空洞的双眼,站在红绿灯的路口,目视着从自己的身边蹒跚走过的人,不断地在找寻着已经隐形的目标。 期待的手机终于响了,手机的另一头正是跟自己一样术士出身的李辉。 “老表,你终于还是帮我调查了,对不?”伊斯理脸露笑意地说道。 最近因为太阴沉了,收到李辉的来电后,伊诗理才瞬间开朗起来。 “老铁,调查了一部份!” 南派奇门术分奇门预测、奇门风水、奇门法术三种。其中奇门预测是用来算命及预测某些事物的,它以阴阳二遁起局来推衍人一生的命运及测事情凶吉。而李辉,正是擅长奇门预测的术士。 “哪一部分?”伊诗理早已心急如焚。 “一些调查后才得出的部分!” “快点说来听听!” 相对于李辉,伊诗理所学的主要是奇门法术,这是类似于一物降一物的术法。 “老铁,急不得,估计要晚一点!” “为什么?” “今天我一直觉得我养的这只狗,它的眼睛有些问题,它似乎总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直到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我终于意识到原来它一直是盯着我四周看——现在“它们”正围在我身边!”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是女人的声音:“诗理哥,在吗?有急事找您!” “可可吗?我马上过来。”伊斯理说完后,紧接着对电话那头的李辉说道:“老表,你先处理下,如果那五只“恶灵”跑到你那里去的话,那也意味着幕后的凶手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你先多注意安全,咋们回头聊。” 伊诗理急忙打开房门,从他开门时那只颤抖的手可以看出,此时他也是六神无主。 “可可,我都准备去上班了,找我有什么事?” “诗理哥,彤彤那里也有问题。刚才准备去她宿舍洗澡,她开完门后就立马躲进被窝里说床下有人,我跟小暧刚开始以为是她男朋友在逗她玩,就低下头去看,然后,看到了床下真正的彤彤,她躺在那里浑身颤抖地盯着我和小暧。 伊诗理没有回答。刺鼻的烟味似乎让他感到烦躁,只见他眉头深锁不发一言。 果然问题还不只如此而已,这种现象实在太诡异,困扰自己的难题实在太多,令人感到不安,也许水落石出之后也未必让人感到舒坦。对于这栋楼的租客来说,这个现象无疑是一项最沉重的打击。 万一五灵咒真的像传染病,那可就麻烦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章:筷子 凌晨寂静的舒适,新鲜的空气,然而大伙却没有心情出去享受这片刻的悠闲,全部汇集在伊诗理的宿舍。所有人都坐在床上或者沙发上没有动弹,反正他们也不觉得躺下来的话就可以睡着。 一旦七天后,那些“恶灵”势必会一直在所有人身边纠缠。到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灵”便会吞噬了整栋楼,放眼望去尽是黝黑的阴影,黯淡无光的未来笼罩着所有人。 伊诗理知道自己无法逃避眼前的危机,只能无奈的继续走下去。无论再怎么改变行进的方向,都是于事无补的,都无法逃避“它们”的追捕。 彼此意识模糊的身躯缩短了距离,所有人脸上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伊诗理停下自己混乱的思维,右手捂了下胸口。 突然发现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可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四周的“杂音”自然而然的钻进耳朵,脑海里净浮现出一磐莫名其妙的念头。 “诗理哥,您今天也休息吗?”刘可可轻声问道。 “今天刚好星期四,要趁能休息的时候,尽量休息一下!” 酒吧规定周五、周六、周日是无法休息的,因此最近能休息的,就只有今天。 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身体会垮掉,严重点的话,还有可能会生场大病。众所周知,生病的人身体都会很虚,体虚则气弱,气弱则“灵”亲。身体虚弱的人是比较容易遇到“灵”的,正常的人在生病过程中大损了阳气也会导致阴气重,这种人常常会被“灵”操控,甚至会伤害自己或别人。 “诗理哥,等下大伙决定三人住一间房,这样子多多少少比较有个照应!” 节目部共计十个人。节目总监伊诗理、音乐总监宇航、女歌手刘可可、后期视频制作小航、灯光师阿威、舞编彤彤、打碟兼喊麦的阿峰及卡卡、纯打碟的小暧以及灯光学徒阿生。 “小暧,你们安排下就好,但是不用把我算进去!” “那好吧!”小暧轻声回道。 自己害怕的,不是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是害怕两、三个人住一起的话,睡在同一屋檐下的,醒来后不是“人”。 伊诗理点燃了一根香烟,刁着烟的嘴角虽然浮现一丝浅笑,刘可可却感觉得出他此时内心的焦虑。 在他们背后的衣柜里,有一个伊诗理从未见过,皮肤苍白、双眼通红的“女人”探出头来,朝他们的方向凝视着。 虽然看不见之前的“五灵”,但其他该看到的,伊诗理还是一样不缺。 这“女人”的目标是谁?从“她”的视线来说,盯上的应该是宇航! 伊诗理呆呆地看着那“女灵”那张雪白的脸,而“女人”也阴森森冲他笑了下。 再仔细看看。她白皙的手指正探出衣柜,身体也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宇航应该是感到一丝寒冷吧,他的身体紧张似地蜷缩着。这也正常,刚从衣柜里出来的“女人”正紧紧抱着他。 伊诗理往宿舍阳台的方向走去,拿了一个装满清水的碗跟一支筷子。 “宇航,我将这筷子竖立在这碗水中间,你的右手轻扶着这支筷子。当我烧完写有你生辰八字的白纸及你的头发后,我会滴一滴我的血进这碗清水里,然后你就闭上眼睛,从一数到十二,然后慢慢放开这支筷子。” “诗理,怎么了?莫非我也……” “别想太多,你试一下先,如果筷子竖起来的话,你在告诉我,你感觉到什么,比如寒冷、炎热、饥饿等等。如果没竖起来,那就不用去管它!” “她”究竟是什么“灵”?这就要看宇航感受到的症状来推断。 如果他感觉到全身发抖、冷,就说明是这女“灵”是淹死的;如果他全身感觉到发烧,就说明“她”是烧死的;如果他感觉到特别饿,就说明“她”是饿死的…… 一切流程正常操作完毕,而筷子也竖立了起来! “怎么样?宇航,是什么感觉?” “好……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听着,先别睁开眼睛,等我说开眼,你才能睁开!” “好的,明……白!” 拥抱着宇航后背的“女子”缓缓露出一个寂寞的笑容,显得十分诡异且令伊诗理起鸡皮疙瘩。 尽管如此,气氛还算变得缓和了一点。 “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是这栋楼的租客?” “诗理哥,您在问我不?” “宇航,你别说话,别理会我说什么!” “明……白。” 其他人也瞬间竖起耳朵,露出一脸揪心的表情。 宇航身后那“女子”点了点头,并且用手指指了下地面。 “住在我楼下吗?一楼吗?那里可是饭店的位置!” 那“女子”摇了摇头。伊诗理身边的其他人身子僵直,一动也不动地,个个露出一个不安的眼神。虽然看不见伊诗理究竟在跟谁在对话,但可以确定的是,屋内肯定有其他“东西”存在! “是住在饭店隔壁不?” “女子再次点了点头!”伊诗理朝她盯了一眼,沉默片刻后,这才再次开口问道:“凶手是饭店的老板或者老板娘不?” 只见“女子”摇了摇头。 “你是被推到河里淹死的不?” “女子”点了点头,同时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伊诗理下班的时候有联系过李辉,记得李辉说过附近有一具淹死的女子,失踪三十天后才被打捞上来。她的父母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只有饭店那名小女孩会经常盯着隔壁家门口的停车位“呵呵呵”傻笑。 “两分钟过去了,现在我要你远离这名叫宇航的男子,记住这不是要求,而是指令,你会接受不?作为交换,我会帮你查出真相!” “女子”点了点头,随即缓慢地消失在屋子里。 “宇航,你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了!” 宇航睁开眼睛后,用纸巾拭去前额的汗水。并非是因为感到闷热,也不是因为潮湿的空气令人透不过气。而是真的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身旁的啤酒早已看不到气泡,只剩下玻璃杯表面的水珠沿着杯缘滴滴滑落。 “把这碗沾有我少量血液的清水喝下去,然后我给你三张符。一张贴宿舍门口,另一张折起来放枕头底,最后一张放钱包里面——记得这张必须随身带——这样就没事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章:控台 伊诗理拿着小刀站在狗肉店里刚成年的黑狗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放下小刀走回宿舍。 黑狗血驱“灵”确实很好用,但狗是相当有灵性的动物,取黑狗血,虽然不是杀狗,但也会伤害狗的身体,所谓众生平等,从南派奇门术的角度看,实属杀生,这样也会生下孽障的,不到万不得已,驱“灵”不应使用此法。 回宿舍后,他收拾好桌面、关掉空调,静静的走出房间,随手关上门。才走出电梯,刺骨冷风迎面吹来,夕阳早已隐没,一抹残晕从东向西拉过天际,衬托着若隐若现的满天繁星。周围静得可怕,仿佛被一种阴森的氛围笼罩着。 朝着小路一路走来,伊诗理没有遇见刘可可、没有遇见小暧、更没有遇见卡卡,阿峰和小航及宇航也都出去了。这两天傍晚过后,待在宿舍的人减少了许多,整栋大楼都处于死气沉沉之中。 “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事不?看你一脸无神的样子!” 被如此彻底冰冷的声音询问,伊诗理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当转过身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死党——李辉! “老表,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伊诗理兴奋地说道。 李辉一副沉着的样子,继续放射着冰冷视线轻巧的说了一句:“今天灯光师学徒阿雄打全场。” 伊诗理一笑作为回应,突然立马反应过来,虽然很想就进入主题,虽然眼睛看不到李辉附近的“五灵”,但还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它们或许就在李辉身后。 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饭店隔壁门口停车场那里站着之前盯上宇航的“女子”,她正紧紧盯着李辉身后,这一瞬间,自己心里冷汗直流,碎步向小卖部门口走了过去——这也说明李辉为何此时对自己有些冷漠!他在欺骗这五个“恶灵”——他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而已。 这“五灵”看不到自己,至少这几天都看不到,但不确保厕所里的鸡血突然出现问题,比如天气潮湿的时候,就会自动化解。 在平常人看来,伊诗理跟李辉的对话平淡无奇,但如果是术士出身的话,都知道这种术语,学问却相当高!它就像古文言文一样,每个字,用术语的方式,在不同的环境中赋予了它三个不同的含义:奇门预测语、奇门风水语、奇门法术语。 而李辉所使用的,正是奇门预测语里的文言,结合他的形态及脸色,可以赋予几句简单的话特殊的含义! …… “诗理,你就别再隐瞒什么了,也别再安慰他们,目前的情况是越来越糟吧!” 伊诗理顿时为之语塞。他知道迟早大家都会出现异状,然后会在异状里面总结最近发生的事,也迟早会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只是他没想到陈浩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下子就切入问题的核心。 刘可可将刚买的葡萄洗干净之后,装进盘子里往桌面一放。坐在椅子上的卡卡提起茶壶,分别给现场的十多个人倒上。而灯光师阿威则一直坐在床边,闷不坑声。 是准备听灵异故事吗?不过现在说的可不是故事这么简单! 伊诗理的心情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后这才开始说道:“确实如陈总所说,是越来越糟糕了。我们目前所遇到的,除了最初刘可可房间里的五灵外,还有一名小女孩,以及被人推入河里淹死的女子。我先说下我的猜测,第一点是“它们”都是阴历七月十四日,中元节出生。第二点是除小女孩及淹死的女子外,五灵生前的尸体还未入土为安,“它们”的尸首应该被悬挂在半空。第三点就是幕后的凶手试图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灵聚”的地方。” 不知是否是幻听,就在伊诗理刚说完后,就听到了女性的高亢笑声。他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战战兢兢地朝屋内打量一下,结果发现屋内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的错觉不?他挠了挠脑袋,忍不住产生了抱头的冲动。 灯光师阿威似乎脸色都被吓苍白了,只见他朝小航轻声说道:“听着都有些害怕,我先去个洗手间,等下再回来!” 没有人搭理他,估计此时大家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口的体验吧! “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分散思维。因为我想要一口气把事情做个了结。” 伊诗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说心里话,他本身也觉得无法释然。他不认为除“五灵”外的“灵”称得上威胁。这一点他几乎可以确信。但是,什么事情都很难说是绝对。 “诗理哥,你给宇航的符能给一些我们吗?”卡卡带着坐立不安的心情,他猛抓自己的头发。 “不行啊,这符对“五灵”起不了太大作用,而且我带来的也不多。” 算了下人数,共计十二人,自己、陈总、宇航、可可、小暧、阿峰、卡卡、小航、彤彤、阿生、小航女朋友琳琳、还有……阿威! 老家带来的十二张符,除掉自己使用的三张,除掉给了宇航三张,剩下六张哪怕人手一张也不够。 咦——话说回来,阿威呢?刚才说去洗手间,怎么还没出来? 伊诗理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看着小航的眼睛,他在考虑同样的事情。 不可思议的,仅仅看到脸孔就能明白。 刘可可跟小暧及彤彤三人闭着眼睛好像在默默祈祷什么一样低垂着脑袋。 伊诗理大大地吸了口气后,将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合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朝洗手间走了过去! 厕所门没锁,门打开后,里面空无一人。 “阿威没在里面!”伊诗理冷冷说道。 此时伊诗理手机微信提示声打破了现场死寂的氛围,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分,他却收到下午六点半阿威发的信息:“老大,晚上七点的宿舍探讨会我赶不去,酒吧昨晚灯控台不断死机,下半场终于瘫痪了。今天换了新的老虎控台,我下午三点就在酒吧里面编程,现在还没弄好,估计要忙到八点半才完工,跟你报备下!” “你们刚才有看到阿威跟我们一起进来吗?”小航问道。 除伊诗理外,其他人都是统一的答案:“没有!”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章:四周 “我该怎么做才好?” 刚才的沖击对伊诗斯来说实在太大了,缺乏理智。脑海中,只想着为何连自己一名术士,都无法得知刚才在房间里的阿威是“灵”这个事实! 明明能感受到阿威身上仿佛从死者衣角般发出的阴森气息。他的声音里面还带有强烈的不安,几乎需要达到勉强才可以辨识他说话声的地步,自己却没仔细去观察。 陈浩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时钟,显得十分焦躁不安。随即开口说道:“诗理,我这不是在吓唬你,刚才我也感受到一股令人发毛的气息就停留在咋们身边,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个事,所以没说出来。你这宿舍也开始有问题了,刚才屋内的那个“阿威”,就只有你跟小航看到。” 恐惧的情绪会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消磨殆尽,伊诗理一直告诉自己是一名术士,不应该如此惊慌。却总是无法找回以前那种犹如风平浪静一般的稳定情绪。 “小航,你说刚才那个阿威跟你说了什么?”伊诗理开口问道。 “刚才吗?“它”跟我说要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吗?嗯,我也是听见“它”这么说。” 小航一边拨着他女朋友琳琳垂到脸上的长发,一边故作冷静。在这个时候,刚才的沖击已经被强韧的精神力所克服。只是他微颤的左手正紧紧握着拳头,估计是用这个方式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 伊诗理打量了下四周,四周还好,室内是明柔且朦胧的灯光。而室外,咦——那是谁?伫立在室外阳台光源下方的是一名穿着红色服装的一抹人影。面孔被头巾罩住了因此看不清楚,不过个子相当矮小。如果是人的话,大概也只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嗯——如果是人的话。 伊诗理看她朝陈浩笑了笑,就是那种心情不悦而扭曲的笑容。在这个时候,内心的恐惧早已不知所踪,如果眼前的小女孩就是饭店老板女儿的话,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听说那名小女孩的尸体里少了一只耳朵,陈浩喝的那碗猪杂汤里面,从嘴里吐出的耳环应该就是…… 屋内,肯定有其中一个“五灵”在,但“它”看不到伊诗理及“它”所盯上的人。至少目前,伊诗理等人是处于一种隐身阶段。 陈浩叹了口气,这栋楼这么诡异,以前肯定有死过人,为何却没有任何的报导?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心情了。 “诗理,不瞒你说,我今天睡醒也见到了。该怎么跟你形容才好?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抽烟的习惯,宿舍里根本没有打火机。但是从前两天开始,洗手间便多出了半包烟,我随即将它扔到垃圾桶里,然后第二天,我又发现它又回到了原处,我又再次把它扔了。就今天凌晨下班的时候,我把它送给了楼面总监刘璐。紧接着,今天睡醒时怪事就发生了。睡到半清醒半模糊的时候,先是耳边传来一阵女人的喊声,随即我一紧张,翻身过于快速,便重重摔在地上,你猜我从床底看到什么?我看到那里躺着……一具脸部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尸,“她”伸出手,递了个打火机给我——虽然当我闭上眼睛后再睁开的那一瞬间,“她”便消失不见了!我以为这只是幻觉,但不可思议的是,床底下确实有个打火机!” 伊诗理对着陈浩点点头,右手紧抓着大腿,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窜了上来。 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也曾碰到过床下藏“灵”的事,毕竟床底下是阴气汇集的地方。当时自己深夜上洗手间方便,脚刚落地,脚后跟就被一双来自床底下的手紧紧握住。这种情况,在运气背到底的时候经常会发生。 事实上,许多身体比较弱或阴气比较重的女性,床底下普遍也会有藏“灵”! 这种“灵”会在你熟睡的时候,从床底伸出头来,盯着你看或是伸出一只手搭在你的胸口或是你的腹部,而且是一只男人的手,手的颜色普遍是青色带一点血色。这种“鬼压床”的情况,只要记住拼命摇头就好,而且不能停,一停又会进入全身瘫痪的处境。正常使劲摇头十几秒钟就会醒过来了,只是摇头很艰难,会感觉身体十分沉重,但即使再怎么沉重也千万别停下。 陈浩从床上掉落到地下,能从苏醒的瞬间看到床下的“灵”,这事有些严重,是拖不得的,得立马处理。详细情况目前还不太清楚,只是猜测随时都有突然恶化的可能。 “陈总,这里有三张符,红色这张,烧了后,放到装有温水的杯子饮入。黄色这张,烧了后,放到洗脸盘用来洗脸。绿色这张需要折成三角形放置在床头!请记住——非按照这样的顺序做不可。” 陈浩的脸孔上毫无感情地朝伊诗理微微点头,然后再度转向小航。 只见小航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奇差无比。他的精神状况,该不会已经到极限了吧? 同样看出小航神情有些异常的伊诗理带着不安的口吻,轻声问道:“怎么了?小航,你没事吧?” 伊诗理话刚落下,小航的右脚就开始颤抖,腿部就像在打节拍似地上下摆动。他脸上虽然露出浅笑,但内心也许相当动摇,或是感到十分恐惧。 “诗理哥,您……没看到吗?” 从小航的角度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对面有人从三楼的窗户探出了身体。那人穿着衣襟缝有毛皮的苔绿色外套,外表看起来是个女子。偏长的头发为卷曲状,脸上带有一丝丝诡异——她歪过头,正抿嘴发笑。 “你们又看到什么了?可别再说出来了,我……害怕!” 打断两人对话的是刘可可。只见她用带有莫名焦虑的哀叹语气朝伊诗理及小航说道。 伊诗理轻拍了小航的背,那手法简直像在安抚小孩。 “那是正常人来的,可能你精神压力大,所以导致看到什么,都会以为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灵”。这种情况,必须要多往乐观处想,这样心里压力才不会越来越沉重。” “诗理哥,您刚才没看到吗?” “看到了,对面那个是正常人来的,不是“灵”,你想太多了!” “不是,我说的是从厕所门口伸出来的那只手!”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章:恐惧 这个恶梦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在考虑到这个的时候,刘可可突然发现听不到声音,是耳鸣吗? “诗理哥,已经过去四天了,您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昨晚唱歌时,监听基本都听不到,麦的低音也全部失真了。我站在舞台上,总感觉台下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脸色越发苍白的伊诗理发出了一声叹息——还好大家慢慢地习惯了,习惯了就好,心理承受能力会逐渐加强。他衔着香烟,驰骋一下思维。然后,思维和紫烟上升一起,僵硬的回答从口中说出。 “设备会出现事故,那是附近磁场受到某种物质干涉的原因!“灵”也是物质来的,它以我们不认识的一种物质形式而存在,它是一种跟磁场差不多的“磁场”,跟两个磁石之间有磁场是一样的。” “诗理哥,这些“灵”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生活。小暧昨晚打碟也是混音台高、中、低音都出现状况了!尤其低音,时有时无。偶尔用监听耳机听下一首歌时,耳机里还会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声!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解决吗?还有就是这些“灵”我们不招惹它,为何还会主动来骚扰我们?” 伊诗理好像很难开口似的,在刘可可说到“灵”这个词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把烟在烟灰缸弄熄,然后迈开沉重地步伐走近她身旁。 “可可,“灵”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而且种类不同。从生与死的角度去划分的话,分别是“生灵”跟“死灵”两种!“生灵”就是像我们这种的。当我们的身体睡觉的时候,有时它们不休息,并且喜欢到处乱逛,模糊的将所见到的事情及场景存储下来,但是它没有借助身体的帮助,所以画面不清晰。很多人到某个地方或发生的某件事情会突然很诧异,因为感觉仿佛做过这个梦,来过这个地方,见过这个人,甚至一些重大事情,感觉自己好像在哪经历过。而“死灵”就是逝世的人,“死灵”的种类极多,当你运气差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碰到,这个很正常,就看究竟碰到哪种类型的“灵”了。” 就饶了我吧,原来还这么复杂!就刘可可如此想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小暧的声音。 “可可,化妆间今天轮到我俩打扫卫生,去公司要去早一点!” “化妆间吗?” “那里很阴森啊!我们现在可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咋们三个女孩子,你,我,彤彤。应该不怕吧!” …… 似乎是被血气冲昏头脑,不能思考。不,也许是大脑不允许心里想其它的什么东西。但是,身体却像是别人的,不受控制地行动,只能不停的清理着杂物。 酒吧化妆间不大,大概只有五十平方。里面有两个更衣室,整个化妆间大部分时间都是舞魅部跳舞的女孩使用跟打扫。不过节目部也还好,一个星期就只负责打扫一次。 但心理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时,哪怕就是简单的清洁工作,都会像在看一场恐怖的电影一样紧张。 “小暧,等下把垃圾都扔了后,咋们就去大厅坐着吧!” “嗯,只是估计要花费点时间才行。这些舞魅部跳舞的女孩总把烟头扔的到处都是,连桌子里的抽屉都塞满了烟头,真烦!” 听到了这句话,彤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后,她向小暧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可可、小暧,等下忙完我们就出去围台吧,冲冲散台人气!” “好的,我们俩也正有此意。哦,对了,彤彤,听说最近那个舞魅部的小陇女也撞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小暧,你说的是今天大家都在议论的那件事?”刘可可轻声说道。 “对啊!你们俩都知道了吧?” 彤彤跟可可稍微停顿了一下,身体有点发抖。 她们害怕听所谓的灵异事件,有时真相本身比故事更让人恐惧。在潜意识里,内心希望听到的是故事,而不是故事本身的真相! 沉默了片刻后,只见彤彤先开口说道:“是她的宿友养小鬼的事吧,现在大晚上的,不要提了,吓人!” 彤彤话刚说完,这才发现化妆间的灯一闪一闪的!看到这么诡异的情况,她们再次沉默下来,周围一片安静,只传来化妆间反锁的声音。 “可可……” “怎么了?小暧。” 小暧的嘴里终于发出了尖利的声音,虽然她平时表现得那么成熟,像个大人一般,但看到这种画面,任再成熟的人,都会一下子变得慌张! 可可身后的人影第一次缓缓地动了起来,那个人影,抬起了手。看起来像是用一只手去拉更衣室的门手。 三个女孩心跳越来越激烈,好像现在就要跳出喉咙一样。 化妆间里更衣室的玻璃门无声的打开了一点。从那个细细的缝隙中只能看到里面的黑暗,门进一步打开,缓缓地打开,在那里的人影呈现了出来。 小暧剧烈颤抖着扬起脸孔。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可可背后的身影进入了小暧的影子中。 出现在镜子里面的,只有小暧的脸孔。但是那个位于自己背后的东西,那个只看到了短短一瞬的东西,翠绝对无法忘怀。 是女人。是个全身都是血的女人。“她”的身体就像是被圆规那样的小针刺到,全身布满了小小的洞。 而且。那个家伙就在背后,正好在可可头部的影子部分。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到底应该怎么办? 三个女子仿佛就像被“鬼压床”一样,全身使不上劲,声音也喊不出来,瘫痪地坐在地上,任凭怎么处理,四肢都不听使唤! 彤彤拼命抑制住心中的狂乱感情,竭尽全力地思考着对策。 那“女人”的头发覆在白白的脸上,发出幽蓝的光。正从更衣室的玻璃门探出头来,慢慢地走向三名女子所在的位置! “可可……小暧……你们站的起来不?”彤彤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她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们的恐惧绝无虚假,夺眶而出的泪水更是真实。 “我……全身动不了了,可可……小暧……该怎么办?”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一章:镜灵 黑发映衬出的白皙皮肤,和外套下面比例良好的修长身材相得益彰,洋溢着与这灰色城市颇为相称的忧郁气色。不过那双与某种狼犬近似的眸子色素淡薄的暗色瞳孔,莫名地闪着比黑夜更黑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缘故,让见到的人均感到不安。 许零模模糊糊在会议室咪了一小会,他睡觉时眼睛是开着的,因此没有开灯。 梦很模糊,有三个女人似乎被修理得很厉害,脸上到处都是瘀青,裂开的嘴唇虚弱地嚅动着好像想跟自己说什么。 她们是我认识的吗?瞬间出现这种想法,不过他马上察觉对方的视线总是集中在自己身后。就在这个时候,她们那细瘦的身躯似乎被一双手臂用无法想像的力道把压倒在地上。 伊诗理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背后把那个用手压着她们的“灵”叫住。 好惊人的臂力,看那单手就举起一人的臀力,实在不太像是普通的“灵”。浮现在伊诗理瞪大双眼中的不是惊愕、而是清晰可辨的恐惧。那是知晓自己未来命运的眼神。 遭了,她们出事了,我得赶紧醒来,这是梦,梦里有时会出现真实的事。我得赶紧起来,必须——要尽快! “鬼压床” 既然让睁着眼睛睡觉的伊诗理也十分难受,他不断地摇头,然后踢脚——虽然表面看他趴在桌子还是一动不动,但只要观察够仔细,却是可以看到他轻微移动的迹象! 本来还以为会发出什么恶心的声音,可是自己的身体却像触了电一样,四肢张得开开的。僵硬的手脚发出激烈痉挛的那段时间。只有白皙的喉头妖异地鼓动着,汗水在桌子上汇成一片水洼。 ——她们在化妆间。 伊诗理急忙赶到化妆间门口,但是,门被里面反锁了! 门口还有一帮在抱怨为何不开门的跳舞小姐姐,她们准备换衣服到大厅围台!不过不管她们怎么喊,刘可可她们没有丝毫反应。 “她们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换衣服上班啊?” “就是,就是,太霸道了,霸着化妆间的门不开!” “等下不能准时去围台,又要被督察开罚单了!” “你们是死在里面了吗?还活着就开下门。” …… 伊诗理四周都是抱怨的语气。有人说,抱怨的人不见得不善良,但是往往不受欢迎。 就像此时不了解内幕的她们一样。 抱怨是一种愚昧,是头脑发热,是一种不尊重他人的生命,不尊重他人的尊严而自私狭隘的心性,烦闷、急躁,不懂得理智分析的一种结果。尤其在这种情况。 普通手段当然开不了“门”,得用一种很消耗体能的术法。 在酒吧后门点上一支香插在地面上,喝一碗烧好符的水,撒上一把盐在化妆间门口,右手的中指割开一道小伤口。 当把右手放在门手时,伊诗理才感觉到里面仿佛有只手在紧握住门手,与自己对抗着。 化妆间的镜子很多,应该就是镜“灵”。镜“灵”特别喜欢找上运势较差的女性。 顺便提下,镜子确实是一个神奇的物件,不仅让我们看到自己的仪容,也能看到自己的内心,更能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推此及彼,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什么样的模样,什么样得声音,什么样得表情,它都能反映出来。但是——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欣赏自己,却不知道里面也有其他“东西”的存在。你永远想不到你看到的镜子背后是什么,可能是一面墙,也可能是另一个世界。 伊诗理将身上佩戴的翡翠原石握在手中,紧接着,化妆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化妆间的沙发下,刘可可等人不安定地互相挤靠肩膀,她们发出了像艰难一样的呼吸声。看到伊诗理后,她们们的脸色终于稍微变为正常了些,但她们还是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也正常的吧。就连伊诗理也觉得惊讶,要是在被困在化妆间里,从镜子里走出不干净的“东西”的话,任谁见到都会害怕到极点。 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刘可可等人异口同声的扬起迟来的大叫,跟着两眼发光并互相用手肘推撞。 “发生了什么事了?”总经理陈浩也来到了化妆间门口。 三名女子同时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那个……镜子里……有鬼!!” “刚才我做梦的时候,也看到“她”了,这种“灵”到处都是,几乎可以用无处不在来形容它们。” 或者还有人会疑惑,那从古到今,世界上该有很多“灵”了吧,到处都是?答案是“不是的”。“灵”是一种磁场,当遇到强大的其他磁场的打击后会被打碎,譬如遇到雷电所产生的强大磁场。所以很多的“灵”被消灭了。但有部分“灵”特别喜欢躲在镜子里,镜子也成了“灵”的庇护所。 化妆间外的那些跳舞的女孩用一阵恐惧的眼神看着她们,镜子里?不会吧,那以后该怎么化妆、更衣啊?那喝多的时候在化妆间休息,会不会也跟她们一样,被困在化妆间里? 不行,得马上辞职,不能在这里继续上班了,必须立马就走!现在就走 她们随即这互望着对方,然后都点了下头。 伊诗理把望向她们的视线移回到镜子上。看着那诡异的镜子,他叹了一口气。 “诗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总,等下再跟您说,现在先让她们恢复下情绪!” “好的,先安抚好她们!” “这种事在运气背的时候是常有的事。但是三个人同时遇上确实是比较罕见!” 站在门外的芳芳(跳舞的),也开始轻声说道:“之前我在化妆间也碰到过很不可思议的事!虽说当时……化妆间除了自己以外,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是在镜子里的一角,突然出现一只手。像女人的手一般苍白的、纤细的手,一下子就不见了,就是这样。最初我以为是酒喝多了,眼睛产生的错觉而已。但是,第二天,我却听到更衣室里还是有敲击声……” “太恐怖了,这班没办法上了,我要辞职!” “我也要辞职……” “押金不要了,我今晚开始就算自离吧!” 她们都陷入了混乱、困惑和迷惑之中。一旦在心中存在阴影,也就会令人迷失,不仅仅是生活会就连工作也要受到影响。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二章:梦境 人体解剖图和药柜。地上铺着过时的亚麻油地毡。照明的白光——似曾相识的感觉。 许零发现自己横躺在床上。只有脸面向侧面,眺望着诊疗室的景象。 麻醉药的作用渐渐消失,他在即将恢复清醒的瞬间急忙起身。卷起床单,将自己的右手拿开看向**裸的腹部。手上有完整长着指甲的五根手指,腹部也有着一层薄薄的腹肌——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哪里?不,自己并没有因特殊情况而昏迷,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应该是上完班,检查完设备后,回到宿舍就躺下来睡觉了! 这么说来,这里应该是——梦境! 顺便说下,一般人在作梦的时候,是很难知道自己究竟是处于现实中还是处于梦境的。但对术士来说,他们只要观察下自己双手的五指指纹及指甲就可以立马分辨出来——如指纹模糊看不清,那肯定就是进入梦境了! 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跟空气融为一体,是的,甚至怀疑自己可以一跃就跳过二十层楼以上的高度。 一名戴着眼罩的男人漠然地踏出脚步从自己身边经过,看不出长相,更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他应该是跟着那名女子吧!咦——那女子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下一瞬间,男子从指间开始到手掌、手腕、手臂、肩膀,缓缓没入墙壁之中,就连最后的西装袖口和拖着的旅行箱也消失无踪。 最后从水泥墙里伸出一只右手,向自己挥了挥。并发出含糊的声响,那只手又再度沉回墙壁之中。 什么意思?是引导自己过去不? 伊诗理也跟着他的流程,将自己的身子没入于墙壁里。 墙壁的另一边应该是电梯吧,里面看到的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她拼命地对着空气挣扎着,似乎尽力在与什么东西对抗。 电梯绝望的现况里,出现了一道曙光。伊诗斯仔细地朝曙光看了过去,原来那是摄像机,屏幕上可以模糊的看到女子身旁正围绕着一名“男子!”不过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一阵尖锐的响声。女子蹒跚的步伐不小心踢到了空罐,引起的刺耳声音回荡在电梯里。 直到电梯里的求救按键终于生效,她才听到了她想听到的声音。 “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等下就会有救援队赶去救你,你先安心留在电梯里!” “不——刚才有个男人骚扰我,我不小心把他弄晕了或者弄死了,他现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可不愿意跟一具尸体待在这个空间里面,我需要尽快出去!” “小姐,你是不是喝酒了?电梯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女子的急切的呼喊声压过了所有声音。她的尖叫声似乎快要震破耳膜;电梯的控台室一听到她那端急切的求救声后,才尽可能用温柔的声音安抚对方:“冷静点,先做个深呼吸。轻轻的再吸一口气。可能你是缺氧了,看到幻觉了。你放心,很快就可以救你出去!” 过了一会,电梯的天花板终于打开了,是救援人员不?女子急忙的伸出手,紧紧握住从天花板里落下来的绳子。 伊诗理急忙将自已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自己鼻子的正中间,双眼的视线从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两旁看了过去。 电梯天花板上方确实有一名男子。咦——就是刚才跟女子发生争执后躺在地上的男人,他那诡异的表情让伊诗理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好,这女的有危险。正当伊诗理想扑过去时,他却被最初带他融入墙壁的男子紧紧拉住。他的右手食指指向摄像机的屏幕上的日期,伊诗理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发生在五年前的事! …… 慢慢睁开眼睛,终于醒了。 这个梦漫长而紧张,让自己的情绪一低再低。他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那个女的,应该就是天花板里的那只“女灵”吧。 最奇怪的一件事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是很早以前认识的不? 看了下手机,目前才凌晨四点四十分。记得回来的躺床上的时候,大约是三点吧,也就是说自己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左右! 五年前吗?印象中当时在朋友圈看到过有个的同行被困在电梯里,因为心脏病去世的事。据说是电梯停电吧,还是电梯故障?五年前的事了,自己没太大印象。 还记得自己那时睡不着的时候,特别喜欢看鬼故事或者恐怖小说,因为很多故事,它都是有原型的。大概一百个故事里,最少有十来个是真实存在的,不得不佩服那些作者,居然还真的写的头头是道。 伊诗理一面喝着起床后的热水,一面坐在床沿看着窗外。 这个真实世界跟梦境里的世界似乎光是发生些不好的事。从自己出生之前就开始,还有现在,估计以后还是会这样——这辈子没法真正做一个好梦吧! 想到这,伊诗理笑了。那不是单纯的笑容,里头带着阴沉。他后悔不该随意进入过去发生的那些梦境里。由他的态度看来,确实梦里比现实还要恐怖的多,根本没办法让人想象到什么叫做“美梦成真”。 进入梦境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将鞋头对准床头,然后将右手的食指及中指交叉在一起,右手放在胸口,左手捂住右手,给自己的心脏产生压力!那么路过的“灵”就会顺路带上自己。 当然,这种方法会产生两种结果!一个是“鬼压床”。另一个就是自己身上的“灵”能出窍,能脱离身体。一旦拖离身体后,就要尽快让自己知道自己处于梦境中,否则,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恶梦,达不到目的。 最初融入墙内向自己挥手,引导自己的男子,应该就是路过的“灵”吧! “唉~” 伊诗理叹了口气之后,突然听到细微的声响。就好像是被翻起的布料跌落地上的声音。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他发现枕边的窗帘正在晃动。看起来不是被风吹起来的样子,反倒像是有人掀开窗帘看了几眼之后,再将窗帘放下之后的晃动。 看着不停晃动的窗帘。过了不久之后,窗帘停止了晃动,毫无生气的垂落着。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伊诗理觉得窗外传来的细微声响可能是家具经过热胀冷缩之后所传出的声音。万籁俱寂的凌晨,再细微的声音也能听得十分清楚。当然,更有可能是刚才为自己引路的“男子”! 房间里床头还放着一份炒饭,炒饭上面插着一支香。这是吸引路过的“灵”最好的方式。 “辛苦你一下,可能需要再为我带一次路。”伊诗理说完,又重新点燃了一根香。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三章:黑丝 梦里所看到的所有事情都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不是简单的逻辑就可以推演出来的结果,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加以表达。 那种情绪来自更内心深层的地方,仅仅只是在梦境中更为强烈。突如其来的感觉推动了伊诗理,一种只能勉强以忍耐来加以诠释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试着多看一下,搞不好可以离真相更近一步。 不行。伊诗理的眼神闪过一丝畏惧——不行,我办不到。 只要稍微有点出错,自己将永远留在这个梦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自己死去那天为止。不对——死后,“灵”也会被困在这噩梦里。 在伊诗理面前这名男子将女子纤细的后背挖掉一半开了个大洞,肉片和红色的血液飞溅而出。 周围已化成一片瓦砾,烟雾弥漫,还发出哔哔剥剥的燃烧声。火势几乎要延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终于忍不住了,伊诗理被惊醒了。 心脏的鼓动变得激烈、叠合在一起,仿佛自己跟那名女子共用一颗心脏般。 他紧闭起眼睛,抬头朝向天花板,尽量感受下四周,摸索如何将恐惧悄悄地推开。 刚才的感觉像什么?就像小时候自己听到的一首灵异歌曲一样。普通人听得时候,都没留意到里面间奏有着有长达5秒的哭泣声,声音听起来是个女人,但咬字不清,只能听到一连串的“呜呜呜”声。其实哪怕听到或者留意到这段,正常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时自己用术法去解密后,才知道原来翻译过来是——别听,会死……救我,我在里面! 伊诗理喘了一口气。不管再怎么调查,总有种处处碰壁的挫折感,就像是找不到出口在哪里一样。目前情况愈来愈恶化,然而不管再怎么努力,却只是不断发现新的障碍物而已,出口好像离自己很遥远似的,甚至怀疑自己不具备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 “啊~” 是刘可可的声音,很大声,连在二楼的自己都听得到。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伊诗理急急忙忙走出房门往上跑。 但是三楼并没有看到刘可可,莫非她去了四楼? “小暧,跟我一起上下四楼!” “确……定吗?好……吧!” …… “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发生了吗?” “诗理哥,今天我又遇见一个很奇怪的事!”刘可可此时湿淋淋的头发,后颈和肩口还留有水滴。只有在身体的部份以纯白的浴巾覆盖着——她刚从厕所急急忙忙出来。 “你先换好衣服,一个人不敢去的话,就喊小暧跟你一起!” “嗯嗯!” 大约过了三分钟,刘可可这才穿好了衣服跟小暧出来,伊诗理也终于知道刘可可口中说的怪事是什么事了。 也许谁都离不开这栋楼。这是听完刘可可说完后,自己的第一直觉。那些搬出去的人,会以梦游的形式搬回来。刘可可就是众多搬出宿舍的人员之一。 她记得已经搬到距离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但一旦上床睡觉,睡醒后,就会发现自己又回来了——回到四楼这间房。今天一睡醒,自己就在原来宿舍的厕所洗澡,这种折磨,突然醒过来才发现的冲击,任谁都会承受不了。 “咚咚咚咚……” 咦——怎么听都觉得有声音从窗外传进来。 伊诗理转头看看两位女生。两个人都用手捂着脸,小暧根本就是整个人瘫痪的坐在床上。 她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原来刚才只关了一半的窗户里突然有个黑黑圆圆的东西浮了出来。刘可可跟小暧正在纳闷“那是什么”的时候,正努力的想要看个仔细,那怪东西好像察觉到她们的意图似的,从窗户外转过头,对着她们俩呆呆的笑——是一颗人头! “遭了,小暧,你刚才在三楼洗澡的时候,是不是弄湿了墙上的鸡血?”伊诗理的声音因畏惧而颤抖着。 接着他将视线投往瘫坐在床上的小暧身上。 被伊诗理惊慌的声音所吓到的小暧忍不住而失禁,她用尿湿的裤子磨蹭着被单,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只是体下,小暧的脸也因眼泪和口水而糊成了一片。 刘可可膝盖在颤抖着,一边勉强以撑在床上的双手支撑着身体。 已经不需要小暧回答自己了,那“五灵”都在各自的位置浮现了出来。 不祥的预感充满了伊诗理整个大脑。 “你们把眼睛都闭上,然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一直念——不要停!” 就算浑身颤抖,但还是尽力挺直身子的伊诗理,有那么一瞬问,他的脑袋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她们随时可能会被吓“掉魂”。 一边的刘可可与小暧刚闭上眼睛就发现自己身体动弹不得。现在又是发生什么事? 鬼压床吗?不,比鬼压床更加吓人! 原先包覆着伊诗理手掌的黑色手套居然分解成细微的纤维,且如同水丝顺着玻璃表面落下一样流到了地上。 不对,这样的形容并不正确。黑色的材质连伊诗理的手指也完整包覆,形成了手套的形状,甚至保有“缝线”处。那是在七种植物水里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女人发丝!浸泡的顺序分别是——芦苇水七天、白茅水七天、艾蒿水七天、桑木水七天、茱萸水七天、兰草水七天、柳条水七天。 伊诗理那张面色铁青的脸庞上所张开的瞳孔充满着意志力。那是一股忍受着恐怖、紧咬牙根、强迫驱使着胆怯的精神力量。 …… 宿舍共四层,电梯平时都没什么人乘坐。 今天值班人员的是工程部的杨骁,事实上今天中午一早就起床赶去公司了。最近酒吧音响经常出问题,低音音响几乎都没什么弹性或者声音出不来。高中音音响开始失真听起来十分刺耳。光束灯跟摇头灯也烧了不少。好在终于等到厂家过来维修!从下班凌晨三点一直忙到现在五点,终于可以回去睡个懒觉了。 杨骁独自坐电梯上楼,电梯每层都停下开门,门外今天挺多人,看来都是因为听到四楼小暧那间房的尖叫声吧,人总是好奇,总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电梯终于到四楼了,杨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踏出了电梯门。 门外站着一名女子,哦,原来是彤彤。 “彤彤,小暧没事吧?” “杨总,没什么事的!诗理哥在那里。” “那就好,你是准备下楼不?怎么还不进去?” 彤彤看了看电梯里面,轻声说道:“电梯里面的是你的朋友不?好挤啊,等他们出来了我再进去!”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四章:它们 四楼刘可可的房间窗帘卷起了,月光透过窗外进来,在桌上形成小亮斑。桌上的化妆品、瘦身口服液、装饰品闪闪发亮。 窗外那颗人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究竟是“谁”让刘可可从新租的房子又回到了这间宿舍? “呜呜……”发出压低的声音,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子”从厕所探出身子,让伊诗理的身子嘎吱嘎吱的响起来。“她”瘦骨嶙峋的身体,背部和腹部都是皱巴巴的。 “呜呜……”再次重复了一遍。她终于来到了刘可可身边,并在刘可可纯白的上衣上,竟然印着两个黏呼呼的血手印。 好在刘可可跟小暧都是紧闭着双眼,她们无法看到就站在她们身旁的“她”。 刚才彤彤来找自己,还好让她回去了,否则,又多一名需要照顾的人。 手持着在七种植物水里浸泡过的黑丝,这可以避免这些“灵”轻举妄动,甚至在刘可可两人一旦发生“掉魂”时,还可以避免被这些“恶灵”占据她们的身体。 伊诗理从衣袋掏出香烟叼着,摆出等人来点火的架势,但屋内除了自己跟刘可可两名女子外,会有谁又愿意为他点上火?伊诗理瞪了这名红衣“女子”一眼,慢吞吞地掏出自己的打火机。 屋内没有烟灰缸啊?烟灰缸这种东西得预备着。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刘可可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只好把烟灰先弹地上。 吸过一口烟,伊诗理压低声,威吓地嚷道:“她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盯着她们不放?还有就是……” 伊诗理盯上那名在天花板露出半个身子、正诡异笑着的“女子!” “杀害你的凶手是谁?我进入过梦境,能看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伊诗理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凄黑,她在天花板里消失了。哦——不对,她就在自己的身后,要冷静点,放松自己的身体。 因为不安的气氛,伊诗理只能保持沉默。这个时候,感觉到什么乱七八糟很冰冷的东西从后背一直滑落,非常强烈的冲击感。 “咚”地一下。低沉的振动,建筑物咯咯吱吱地摇动着,片刻之后周围又连续好几次冲击,伊诗理禁不住站了起来。 房间发出咚咚的脚步声,虽然听到的是很多人跑着的声音,但不可能是屋外传进来的。是屋内的跑步声,或者慌忙时奔跑的声音。 这屋子未有死过人的消息,这么说来,除了在电梯里这位因心脏病死亡的女子外,“它们”的身体还活着,是被什么术士用了什么术法把“它们”的身体占据了,然后制造了这样的惨案? 咚!窗户的玻璃发出悲鸣,建筑物倾斜着,发出讨厌的声音,开始持续激烈地敲打着墙壁、天花板、地板,仿佛是用大锤子肆意地敲着一样,伊诗理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双脚突然无力,只能坐到床上,无法站立起来,伊诗理立刻拉住旁边刘可可的手——她紧闭的眼睛不断涌出泪水。 过了一会,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能够听到的只有窗外的雨声。 六点了,天空还是漆黑一片。 伊诗理慌慌张张站起来左右看看,还用手敲了敲地板。 直觉告诉自己,除了天花板那名“女子”外,其他的四“人”应该还是活着的。有可能是因为“掉魂”,所以身体被其他“灵”占据了。 如果屋内藏有尸体,尸体腐烂了的话臭味是不可能完全消除,如果是显眼的地方的话,自己就不可能这样悠哉地坐着——嗯——也许找找这个藏尸的地方在哪里比较好。 伊诗理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冷。“它们”还活着吗? 他慌乱地甩甩脑袋,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它们”应该死了,停止这种想法,这么疯狂的猜测。 但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大约有百分之三十的精神病人,都是因为“掉魂”后而被其他“灵”占据了身体。 回不去自己身体的“灵”只好四处流浪,或者停留在某个地方。 还有就是一旦占据自己身体的“灵”不适应自己身体的话,就会导致身体大脑功能失调,导致认知、情感、意志和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不同程度的障碍。然后逐渐会对任何事都敏感起来,把周围的一切都附加在自己身上。以为所有人都在议论自己,不吃、不喝,认为有人想要加害于自己,有时甚至会出现幻视、幻觉的症状——见到附近的“灵”。这样的感受,也会传达到这具身体原本的的“主人”身上。 “可可,小暧,可以睁开眼睛了!” …… 中午午餐过后,宿舍隔壁楼楼下周围拉起了“禁止入内”的绳子,大批警员在忙碌。 受害者的天花板很高,打结的拉门上框之上的横隔,高度超过两米。一名警员用一把大号裁纸刀将绳的中间切断,下面两名警员接住尸体,放倒在摊开的防水布上。留下的绳结也没有解开或切开,就放入透明的尼龙袋中。 尸体搁在地板上时,手足像人偶似的瘫软,但脖子以上的部分,开始呈现死后僵硬状态,被摇晃时也丝毫不动。 伊诗理站得稍远一些,好像面对着一个拍电影的场面,难以相信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 他瞥一眼呆立在尸体前的男子的背影。恐怕旁人看来,这个男子完全像一位失去爱人的丈夫,神情沮丧,茫然自失! 宿舍隔壁整栋楼,也不单单只有酒吧的工作人员在住,还有对面的工厂的员工也住在那里。 有人从背后拍拍那名男子的肩膀。一回头,见一个穿便服的警员站在身后。 “您是报案的人吧?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若在平时,仅仅是被警察问话,一定感到事态严重。然而,此刻的这名男子他已经无法忍受把目击的一切埋在心里了。他无从驱除窒闷般难受的紧张感,心跳得慌,掌心尽是冷汗。他希望早点向人说说,以使自己轻松起来。 “我老婆……她,是受不了骚扰,自己自杀的!” “受到什么骚扰了吗?为何当初不报警?” “您相信我说的话吗?我们见“鬼”了!一直被“它”纠缠着。” 此刻,这名警员脸上清晰地显示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伊诗理随意打量着四周,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房子几乎见不到阳光,窗户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物,交错复杂的格局更是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氛,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压迫——以术士的眼光看的话,这屋子,太“阴”了。 伊诗理明白这个再平凡不过的房间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畏惧,所以自己恨不得躲到一个看不见这房间的地方。他迈开脚步,准备返回自己的宿舍。 是隐隐约约听到的对话吧,嗯,应该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鬼,每天深夜都从天花板那里露出半个身子,盯着我跟我老婆!”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五章:失眠 天花板?许零抬头仰望。从门外望去,仿佛不同于往日,确实有种大山压顶的感觉。这屋子的风水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下午管理层会议结束后,伊诗理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街道,大概是因为想要独处。还是说恰好相反,只是想让自己觉得正在独处……?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无聊的自问。不管再怎么做,自己明明都不可能独处的——附近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灵”。 很不自然的是这里没有一个人。虽说是傍晚时分,但平时这个时间段在这条街道至少会有一些往来的行人,虽然是少得可怜的行人。可现在却是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甚至在周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这明显很不寻常。 ——是不是太多的“灵”集合在这边,给人产生一种自觉去避开的判断?如果是一些故意隐藏的“灵”,那么哪怕是自己,也不一定能看到“它们”。 伊诗理撒一些泡过柳条水、在太阳底下晒干过的糯米到地上,果然从地上的糯米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脚步的痕迹。 “诗理哥,是您不?”声音很甜,但却带有一种急促的语气。伊诗理缓缓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彤彤。 “怎么了?彤彤。” “有个事必须要跟您说一下!”彤彤似乎尽可能想把话说得轻松。但表情却显得十分紧张。 “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闲逛?” “有很诡异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所以过来找您。哦,我是怎么知道您在这里的?看到您发的朋友圈定位,所以就过来了!” …… 到达咖啡厅的时候,顿时乌云密布,将天空急速染成一片漆黑;只见无处不是厚重的云层。此时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却仿佛进入了夜晚。 伊诗理无视上空的异常现象,开始聆听发生在彤彤身上诡异的事! “诗理哥,我今天中午睡醒的时候,就洗了个澡。但是洗头洗到一半,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从背后的墙壁伸出来,企图要碰我的肩膀。我虽然看不清楚那只手,却看得见从那只手上滴落的水滴。抬头一看,仍旧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顺便提一下,作为编导的彤彤,平常下班时间都是凌晨两点钟。一般回到宿舍,除了要编排下午排练的舞蹈动作外,还需要整理成品舞及歌伴舞的音乐。大多数情况都是从下班开始加班到早上。因此中午睡醒才洗澡,这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伊诗理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似地歪过脑袋看着彤彤。 “会不会是你的错觉?中午时分,“灵”都很少出来作恶的!” “不,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而且洗澡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全身都很不自在。当我洗完澡,在敷面膜时,还会看到浴室的玻璃有人影闪过。” 听到这话,伊诗理的脸色立刻阴郁了下去。 “你先安下心,等吃完饭,我过去你宿舍瞧瞧。” 一种迷茫,恐慌从伊诗理的脚底传到灵魂深处,又仿若身处泥潭,见星光黯淡,看日月无光。 宿舍这栋楼,问题太大了。据说是翻新后才出租的,那么翻新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找个知情人咨询一下! …… 晚饭过后,伊诗理跟彤彤茫然地走在早已看腻的街道上,没多久就有一个人从高空掉了下来。 “噗”的一声。但真正吓到自己的是彤彤那刺耳的尖叫声及四周人群的喧闹声。 在那一瞬间,伊诗理似乎还听到另外的声音——很少有机会这样听见骨骼折断的喀嚓声。 血液在路面上淌流开来,残骸中保有原形的部分,是一头长长的黑发与那纤细、让人联想到白色的脆弱手脚,还有模糊的遗容。 时时弥漫在空气中的烂水果臭味,为另一种更加浓郁的气息所污染———四周是一片血海。 伊诗理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转移到这栋楼的最高处!只见上面站着一名朝自己微笑的女子,仔细一看——长得还挺像地面上的这具尸体的!不,不对——就是她。 伊诗理再看向身旁的彤彤。恐惧早已从彤彤的手掌、手腕、到心脏。然后又从心脏到脊髓、到头顶、再到胯下,最后到达脚底。强烈的惊慌倾泻而出。她已经愣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了,即使自己跟她离那具尸体有些三十米左右的距离。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伊诗理的气息仍没有一丝紊乱。 “彤彤,你……还好吧!” 她已经彻底说不了话了,跟在电影上看到的跳楼后维持全尸的画面不同,现实中的这种情况,更像一个西瓜从高空坠落后形成的模样。 “彤彤,请冷静一点。” 彤彤一边哭泣一边点头。伊诗理拍拍她的肩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伊诗理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过他的想象——那边刚跳楼的“女子”——“她”现在就站在彤彤身后。 “今天就别先住宿舍,你搬到我那里去。哦——别误会,你睡床上,我睡沙发就好!” “嗯……诗理……哥!” 从彤彤的语气当中,可以听出她正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估计已经尽力了吧,还是听到她颤抖不已的模样。 伊诗理畏畏缩缩的环顾四周,只看到那名“女子”不停围着自己的尸体打转。地面上浓厚的鲜红,稍嫌粘稠的红色液体在雨水的带领之下,化为一条条鲜红色的小溪。 ——下雨了! 在平常人看来,这是一件简单的跳楼事件。可能是这名女子一时想不开所选择的方式,也有可能是出现精神失常所导致的结果。而在自己看来,这可复杂多了,这并不像一般灵异小说里写的那么阴森,也不像电影里拍的那么虚假。这是最真实的一面——跳楼死去后的“灵”,会盯上她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今晚你跟刘可可和小暧都住我那里,我那张床的空间够你们三个人睡。不过别误会,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我担心你们住在自己原本的宿舍会失眠!” “好的,诗理哥,那您睡沙发睡的惯不?” “睡得惯,我失眠的时候,就喜欢睡沙发!”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六章:手印 今晚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暴风雨夜晚,窗外树影摇曳,微微的冷风从门缝中流了进来,门外的走廊上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宿舍整栋楼冷漠空旷,许多人都搬出去外面住了,所以此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唯有电梯附近那几盏坏得只剩两、三个灯泡的吊灯发出一点晕黄暗淡的光。 大约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伊诗理接到陈浩的临时通知——今晚酒吧停电,因此所有人员放假一天。是好事,不过也是坏事。好事是因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坏事就是——得长时间待在宿舍里!为何不选择出去外面转一圈?因为从回到宿舍到现在,外面的雨一直没停过。 而且被“恶灵”盯上的话,到哪其实都一样,屋外不一定就比屋内安全。 喉咙深处痉挛,抱着双腿的彤彤止不住浑身的轻颤。那样的恐惧,那样的绝望,都是至今过着平凡生活的彤彤未曾体验过的。 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也不想想起一切,只求缩在被窝里忘记所有。 房间里除了自己跟刘可可三名女子外,卡卡今晚也住在这边,他在地上打地铺,就在沙发附近。 窗外一片漆黑。但还是可以看见有个眼神别扭的人头看似不高兴地噘著嘴望向自己——估计是自己习惯了吧,又或者是因为屋内人员较多,所以并不觉得有任何的恐惧。 当然,其他人肯定是看不到的,屋内设置了结界。所谓的结界也并非像电影里面的那么夸张,仅仅只是一项流程而已。 先是中午时分请了“门神”在门口坐阵。再是屋内请了“土地公”镇守。最后屋内正门上方及厕所门上方都贴了符,形成各种驱邪避鬼阵容。然后购买了一部专放佛经的设备,调至舒适的音量,就这样一直放着。 “彤彤,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伊诗理和蔼的声音,具备老练男性特有的魅力。口气轻佻,但里头含有确切的安慰之意,让被叫唤的彤彤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是的,彤彤,不要去想太多!”刘可可也学着伊诗理的语气向彤彤温柔说道。 “我没事,诗理哥,可可姐!” 彤彤吐口气,抬起身后,变成坐在床边的姿势。她的手已经从小暧的身上移开,身上的香气随之变淡,几乎到了感受不到的地步。 觉得挺可怜,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两种感觉好像同时存在伊诗理的脑海中。不过仔细想想,总之——没事就好了,也算勉强恢复正常了。 “彤彤,现在可是有我们在陪着你,你不用去担心太多,更不要往坏的方面去思考。而且现在屋子里很安全,等明天起床,我们就给“门神”及“土地公”上香,求他们保佑我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让我们远离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卡卡说话时参杂着大幅度的身体动作,看样子他只要一陶醉于自己说的内容,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应该是种习惯吧。 话说回来,卡卡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不——知道应该也算正常吧,很多人家里都有这种风俗。 彤彤睁大眼睛,想要找出那个“东西”。但是,现在能发现什么? 这屋子设置了结界,那些“灵”是进不来的。虽说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高枕无忧,但待在房间里一辈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彤彤再次吐了口气,发冷的身体逐渐恢复热度。 “怎么了?彤彤,你没事吧?” 小暧这么搭话后,彤彤虽然感觉还是有疑问,但仍旧点了点头——我没事! 在重新迈出步伐之前,彤彤又再次扫视了周围一次。 刚刚有某种“东西”在看着刘可可跟小暧──这点已无庸置疑。问题在于,对方究竟在哪个位置盯着她们看! 卡卡走到窗户口朝外面看着风景,大街上阴暗而颓废,巷弄间满溢着雨水及泥土。还有就是——路人特别少,是下雨天的原因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伊诗理也朝窗户外看了过去,那颗人头正贴着卡卡的脸,真糟糕,还好卡卡看不到“它”,否则不被吓个半死才怪! 什么都好,只有一件事除外。 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窗户里,那颗人头盯着卡卡的脸。是否卡卡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只见卡卡握紧了拳头,再张开手掌。伊诗理感受到的是指尖正微微地颤抖。 当然,自己很清楚颤抖的原因。因为外面进不来的“灵”会通过自身的磁场给屋里的人散发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此时自己没猜错的话,天花板的“女子”就隐藏在门口。而厕所里的“女子”就贴在隔壁房。那名缺乏四肢的“男子”就在楼上。被剜掉眼睛,熏聋耳朵的“女子”就在楼下。那颗人头……五灵从来都没离开过自己身边,这是自己的判断,更是作为术士的直觉。 “诗理哥,隔壁酒吧的女歌手小鱼在前些日子过来我宿舍住了一晚后,也碰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可可,最好是不要让其他人来咋们宿舍过夜,一方面是公司本来就规定外来人员不准进入宿舍!另一方面,你也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是我闺蜜,应该不要紧吧!” “下次多注意就好,别再犯。还有,你刚才说她碰到什么事了?” 伊诗理依旧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但挂在他脸上的那种笑容,不管怎么看都还是隐藏着一丝不安。 刘可可咽了口唾沫,指尖颤抖着,呼吸起伏有些剧烈。 “昨晚她下班后关了灯准备就寝。就在她钻入被窝的那一刻,刚闭上眼睛没多久,被窝里就突然伸出一双苍白、毫无血色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她试图反抗,但是身体却像中了魔咒似的,完全无法动弹。而且更不可思议的事又发生了,她看到天花板左右摇摆的绳索上吊着一双脚,朝她眼前扑了过来。甚至还感觉到床上的床垫被某种“东西”用力拖拉,身体也跟着左右晃动了起来。?当时她就这么被拖行了一会,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这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可可,这有可能只是恶梦!” “不,诗理哥,她检查过床垫了,床脚那里确实有十几个手印!”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七章:暗林 屋外虽然寒风凛冽,雨下不停,可屋内却温暖如春,暖意融融。 房间里的人表面虽然平静。然而,平静之下的紧张程度越来越强烈。刘可可提到的这段关于她闺蜜小鱼昨晚的灵异经历,确实不知不觉给所有人心里留下阴影! 桌上摊开着最近派对的活动方案,但伊诗理只是瞄一眼,然后就失去了阅读的兴趣——派对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单单是人员的服装、道具就已经让自己十分头疼。而且还要设计宣传海报、宣传视频。唉,现在的节目总监几乎当半个策划般使用。 “诗理哥,您觉得正常吗?应该不是梦那么简单吧?还是说……” “先不要说这个事了,不然今晚都没法睡了!” 小暧以轻浮的声音制止了刘可可。即便如此,仍是可以听到刘可可在嘴边咕哝着什么。 就在刘可可停下嘴边动作时,卡卡向伊诗理提出了询问。 “诗理哥,这种就是所谓的撞鬼吗?” 伊斯理一边感受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刺痛感,一边无言地点了点头。 是错觉吗?卡卡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双腿发软,不对,是全身发软。 他那张脸有些苍白,那双眼睛感觉无精打采地呈现半阖状态,头也稍微歪向一边,下巴更是松垮无劲,显得散漫。 越不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应该就越害怕吧?还是跟他们说下吧,免得今晚他们都失眠。 “像你闺蜜碰到的,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灵”那么简单。普通的“灵”是不会主动去接近活人的,活人身上有三把火,它们惧怕这些。而且它们有它们生存的空间,那个名为暗林的空间!因此不太可能会无缘无故去骚扰你闺蜜。不过,如果她在你房间里住过一晚,那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我刚才仔细思考了下,她碰到的“灵”应该也是挺复杂的。首先是从被窝里出来的“灵”应该是死于呼吸困难,“她”会把自己的感受传达给自己所碰到的人。然后是天花板左右摇摆着双脚的“灵”,“她”应该是死于房屋倒塌或者高空坠落。最后是床脚的“灵”,“她应该才是真凶,也就是说——“她”是从我们这栋楼过去的!” “诗理哥,那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这些“灵”所骚扰?又或者说哪几种人比较容易碰到?”一旁的卡卡轻声问道。 由于问题问得十分突然,伊诗理显得有些混乱。大约沉默了三十秒,这才开口回答卡卡提出的问题。 “情况?有很多情况都会遇到的,几乎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几次!有些人几乎会达到数十次,甚至数百次!有哪种人容易碰到?这个不好说,不过,整体来说,有五种人会遇到吧。第一种是身体健康状况很差的人。第二种是近期运势很背的人。第三种是半夜喝醉了酒在外晃荡的人。第四种是天生比较敏感,阴性体质的人。第五种是做过不少亏心事的人。” …… 夜越来越深,水气在屋外氤氲,包裹湿润了草木花叶,在窗户的玻璃上逐渐凝成水珠。 从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初察觉到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同时,那片黑暗也让自己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 像是朝深渊里窥探,另一方面又像是被虚无凝视;像是凝缩了一切的混沌,又仿佛正让一切的混沌往外扩散。那是将自身的存在,一切全都包裹住的完全漆黑。就一个出生的生命来说,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直到开始懂事,大概是五岁吧,才知道每年农历七月十四,为什么家里的奶奶在拜祭祖先的时候,会在客厅准备了一桌美食,然后摆上椅子,点上蜡烛、香等等。因为确实是有看不见的“灵”汇集一起。那张表面看上去毫无一人餐桌,等奶奶点完香叩拜完后,祖先就会开始上桌吃饭。当然,平常人是看不到这些的。 坐在床上的刘可可等人不晓得是否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只见她们仪态优雅地品尝杯中的红茶。 确实,人之所以会恐惧,那是因为在某种未知的危险情境,企图摆脱而又无能为力时所产生的担惊受怕的一种强烈压抑情绪体验。但一旦她们慢慢知道这些“真相”后,心里的负担就会减少很多,至少有能力去防备一些突发情况! “诗理哥,您觉得我们目前如果离开这座城市,能否逃脱这些盯上我们的“灵”?” 小暧摆动着一双纤细的脚踝。噢,是自己喜欢的脚型。应该可以称之为玉足吧,很精致,而且还染上了黑色的指甲油,看上去更充满诱惑。 “小暧,一般“它们”是不会放弃对猎物的追捕的,会一直跟着你。但大多数人是没影响的,因为如果自己的运势慢慢上升的话,“它们”就无从出手。其实人都是因为恐惧,才会真正受到“灵”的伤害!” 卡卡感到有些疲惫地靠着窗,往外看,此时居然有许多人在楼下进进出出。来往的人群里,他看到了宇航正打开轿车车门走了出来。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宇航是闭着眼睛的。 “诗理哥,您快过来看下!快,快,快!” “什么事?” 跟卡卡一样将视线锁定在楼下宇航身上的伊诗理注意到一些事情。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确定,但他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这些人都处于梦游状态。 窗外的这颗人头,也以诡异的眼神迎向着自己。 面面相觑,卡卡、伊诗理、人头刚好形成三角形的边。卡卡的体内温度降到冰点,相反的伊诗理脸上温度急剧上升。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伊诗理在这颗人头的脸上看见更诡异的表情:与其说是更诡异,反倒像有点扭曲的模样。 有些事情不得不说——没错,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非得这么做不可。 但是,此时却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整桩事件的连带影响力实在太可怕了。越去挖掘,就越陷越深。尤其是这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一想到这点,伊诗理忍不住犹豫起来,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轻轻以背倚在窗上。与那颗人头的对视让伊诗理觉得极度疲倦,后脑勺碰触着窗缘。窗外,那颗人头还在死死盯着他。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八章:柚子 外面依旧下着毛毛雨,空气湿度很高,带着一丝诗意和强烈的悲伤,在微冷的空气中飘动。 卡卡全身上下都绷得非常紧,不能再使力了,要保持平常心。但是办不到啊,感觉肚子就快乱成一团,现在应该只是靠毅力或意志勉强撑着。明明处在这种状态下,但在刘可可等人眼中,卡卡应该只是露出紧张的眼神,默默地在思考而已。 已经凌晨两点了,毫无睡意,肚子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一样。好想去厕所爆发一下,来它个痛痛快快!但关上厕所门又害怕,不关门又尴尬,毕竟屋子不大,那气味可是会四处飘散的!该怎么办?总不能喊诗理哥跟自己一起进厕所吧? “诗理哥,您看朋友圈了没有?”刘可可面朝着伊诗理说道。 “没翻朋友圈,怎么了?” “有个女生手脚都被砍断了,好像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男子干的!” “真是有够变态!怎么有人做这种事?”小暧一脸惊讶地盯着刘可可的手机,不断地看着今晚刷爆朋友圈的视频。 “彤彤,你有在玩手机不?”刘可可问道。 吸气、呼气……彤彤身上传来了规则的呼吸声。 ——她、她在睡觉吗? 伊诗理看着她那张熟睡的脸庞。她将那本佛经抱在胸前抱得紧紧的,好像佛经对她而言非常重要。而她的背部则贴在墙上,睡姿非常不自然。 就在伊诗理转过头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原以为她要醒了,但她肩膀抖了一下之后翻了身,额头贴在墙壁继续发出了呼吸声。 刚才看她纤细的身子,那件黑色长袍看来很薄,裙子很短,整个大腿几乎都露在外面,光看就替她觉得冷。 ——穿这样睡在这里会感冒吧? 伊诗理犹豫了许久之后,将自己沙发上的被单盖在她的腰上,接着走回去沙发,躺了下来。 刘可可手机铃声也改成佛经,这时手机刚响,对方是她的闺蜜——小鱼。 “喂,小鱼,怎么了?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可可,你在宿舍不?” “怎么了?睡不着吗?还是又碰到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过两天我这边酒吧准备装修了,所以今晚节目部的人聚餐。在吃宵夜的时候我们用手机拍合照,照片上,却拍到了奇怪的东西。在我们附近,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皮肤苍白、双眼通红的女人在大树背后探出头来。朝我们的方向凝视着,我现在觉得有点不安。不——是现在所有人都非常不安!” “不……不是……吧?” 刘可可有气无力的说完后,就按掉手机,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缓缓的走到伊诗理身边。 “诗理哥,您……刚才听到了吗?” 伊诗理缓缓坐了起来。心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见到“灵”,这可不是拍电影,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子?这所有人同时见到“灵”简直是就像中彩票那样高难度。 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人能看到,那意味着他们所有人的运气都太背了,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自从刘可可搬去那间宿舍后,就不断发生接二连三的怪现象,果然那房间就是一切异状的答案。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心里有个底了。 “我听到了你跟她通电话时的内容!” “不是,不是这个!” “那是……” “刚才电话的另外一头还夹带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好像……是在跟我说:你别多管闲事!” 太荒谬了,伊诗理猛然起身。 不对,先前从未想像过这种事就是了,虽说自己每天都可以见到许多“灵”,但根本无缘同时接触这么多撞“灵”的人,甚至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么多“灵”扯上关系。然而那又怎么样,如果全是恶灵的话,那么自己必须心狠一点。 “怎么了?可可,你……别抱着我啊!” 一时腿软的刘可可忍不住投到伊诗理的怀里。她双手紧抱住伊诗理的腰,身体不断颤抖着。嗯,应该是她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原因,挺软的……不错……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应该就叫做幸福吧!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对了,可可,你刚才不是说朋友圈里有个女子被人砍断手脚吗?” “嗯~” “她死了吗?视频给我看下!” 听伊诗理说完后,刘可可不由自主地窥视了他的脸色。他的脸朝下,嘴角挂着一抹僵硬的微笑。眼神的话,那是一种充满杀意的神色,应该是吧! …… 清醒时的感觉,彷佛被人揪着胸口自水底拖出来似的。 刘可可察觉到自己苏醒的同时,猛然睁开双眼。眩目阳光灼刺着双眼,但她仍不在意地对眼皮使力。几乎是弹跳般坐起上半身。感觉四肢麻痹,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但一切的外界刺激使得心跳一股作气紧张加速,脑中高速运转着回想起睡前的记忆。 自己睡在沙发上,而小暧及彤彤则睡在床上。卡卡应该比自己早醒吧,他脸色很青,好像还在强忍着恐惧一样! “诗理哥!” 喉咙干涸得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甚至还反射性地促使自己咳嗽——要咳的那一瞬间,感觉身体有些虚脱了。但应该什么也没做才是,最起码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不可能会跟伊诗理发生那种事,虽然自己还挺希望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你醒了,可可!” “嗯,您应该没睡吧?诗理哥!” “我在整理一些相关的信息!对了,我刚用手机看了新闻,那个被砍掉手脚的女孩已经去世了,据说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什么~” 刘可可几乎是下意识大叫。彷佛喉咙、食道、胃和肺全都一起痉挛,身体不由自主得僵硬起来。 “怎么了?可可!”伊诗理轻声问道。 刚才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小暧及彤彤两人,她们正慢慢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几乎两人都是同时开口吧! “昨晚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刘可可睁大了眼睛盯着她们,颤抖地说道:“是不是梦见一个四肢被砍掉的女孩不停地跟在身后,她不断地想诉说些什么。然后她还露出……那个位置,那部位的通道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就像柚子的肉一样!” …… 作者:E文先生 第十九章:李辉 午后,虽是一点斜阳微醺,但空气依然清寒漠漠。 伊诗理坐在椅子上,他没敢移动身子,只是强迫有些眩晕的大脑稍微休息了一下,借助暗淡的光束,伊诗理开始逐步观察自己记录下来的信息。 从窗外看出去的风景,至今仍怵目惊心地残留着之前印在自己脑海里痕迹。 虽然没有自己的同事因此丧命,不过伤患之中最有可能死掉的就是自己,哪怕不被弄死,应该也会被弄疯。 伊诗理皱起眉头,似乎是脑海里出现了不必要的想像。可是,不这样子去想象,万一真的遇到危险,自己就丝毫没有应付的方法。 只是想太多也不好,还是转移下注意力吧。宿舍空间比较小,目光不免移到穿着白色长衬衫及短裙的刘可可身上。她,瘦归瘦,但有些地方,还是挺……可以的。短裙伸出修长的腿,嗯,好美的腿。 她还用束带缠起了袖子,露出一双肤质非常雪白的手臂。伊诗理看着她忽然觉得惊讶。在凌晨时,她投入过自己怀里,怎么……现在看来好像非常有精神的样子? 将餐盘放在书桌上,发现桌边放了一个针线箱。这是之前小暧曾经放在浴室忘了拿走的针线箱。针线箱的上盖放了一个怪东西。 仔细一看,哦,原来是一块玉! 所有人都住在自己宿舍里,热闹是热闹了,只是这个月的水电费就够自己呛了,那热水器耗电不少,而且她们喜欢自己煮东西吃,电磁炉、电饭锅、餐具、一次性碗等等,应有尽有。 彤彤从厕所门口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伊诗理跟她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之后低下头。 住一起果真还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跟女孩子住。 “伊诗理在不?”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 “是李辉不?”打开门,果然是自己的死党! “老表,你终于来了!” “老铁,你就幸福咯,跟三个美女住一起!” 房间里的空气还算温暖,事实上,李辉从踏进这栋楼后,就觉得周围十分冰冷,而且寒意比起室外更来得强烈。这整栋楼果然问题不小。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另一个骇人的可能——这栋楼里面,还存在阴人。所谓的阴人就是占领那些“掉魂”的人身体的“灵”。这个世界这种事可不少。 “诗理哥,他是……” 屋内传来一声纤细的声音,语调中带着些许惊慌。李辉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一步,随即低下头来,结果脚跟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 “他是我老铁,名叫李辉,跟我一样是术士。” “你好,辉哥!”刘可可笑着说道。 “你……好!” 感觉声音的主人全身好像正散发着光芒。李辉虽然知道这是错觉,不过对方面露笑容,那模样很甜美,让李辉真心地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好耀眼。 “老表,先说正经事,东西带来了吗?” 李辉的神情依旧那么柔和,就连卷发都令人觉得有些怀念。仔细想想,以前一起学术法是多么无聊又痛苦的一件事。好在有李辉一直相伴,虽说他是个近乎超级虐待狂的虐待狂,有时候完全毫不留情。夜晚,他会偷偷煮宵夜给自己吃,然后死劲放辣椒,把自己辣到一天蹲三次坑。白天,他会去打包他吃剩的饭菜回来加工,给自己送上一份口水多多的午餐。虽然整蛊自己的事情比较多,但至少学术法的那段苦日子确实是一起走过来的。不,不对,说真的,就算努力这么想着,过程依旧真的是辛苦极了。好几次自己几乎都觉得受不了了、到达极限了,心中甚至萌生了想要逃走的念头。当时为何坚持下去?大概是因为受到李辉的影响吧——总觉得不能输给他! “老铁,你吩咐的事,我哪敢不去办。来,给你看下。首先是用来洗手、洗脸或洗澡的柚子叶。其次是电击防身棍,直流电击几万伏。最后是驱邪之灵符两百张!” “老表,拖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 “这一带是这二十年左右才极速被开发出来的地区。因为大都是在原本是园地和农田的地方建起房子形成城镇,所以人员的流动很激烈。地名和街道名也改过好几次。其实在查看报纸的时候我也对这一点比较介意。不过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之我没有找到代代都居住在这一带的人物。” “那关于这栋房子的事呢?” 伊诗理带着沉重的表情问道。 “这栋房子确实一直在出租,卖掉这栋房子的房屋中介原本也是职业担任租赁的中介。据他们所说,这里房东曾经不止一次提出要出售这栋房子,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买家。而且遇到的买家提出的金额基本都是非常不理想的。” 刘可可瞪大了双眼,傻傻的盯着李辉。心跳声格外地明显,脉搏的跳动异常地快速,为什么会这样子?可能是因为脑海里在播放着以往看过的电影片段——很多“不干净”的房子都是很难出售的。 伊诗理看了看刘可可,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她马上就把视线给移开了。 伊诗理吐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栋房子的房租一直很便宜,虽然最初我有点感觉到是否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但还是没深入去思考。” 刘可可再次把目光投到伊诗理身上。 现下在自己身旁的刘可可,她拥有一具青涩的身体,那个……不算大,刚好一手盈握,皮肤很白,像只小白兔,在微冷的空气中羞涩的战栗,含苞待放令人垂涎。 可能是因为李辉在现场吧,她给人感觉有点阴沉、冷淡,但这样的她却不会难以亲近。她有一对像是可爱小动物才有的圆滚滚大眼,看起来戒心很重,而且她不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不过,偶尔被她盯着看的时候,自己还真会心跳加速。 这女孩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至少,自己对她有好感。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一阵微风吹过,把伊诗理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他随即再次开口问道:“老铁,关于这栋房的房租为什么会如此便宜的原因,你打听出了什么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章:术士 刘可可在伊诗理跟李辉外出后,呈现极度不安的神经质症状,一言不发,趴伏在沙发。 就连小暧也极为困扰,大约是看透了刘可可在这种状况下,无论安慰或转移话题都帮不上忙,只会多此一举吧。结果,小暧的判断就是暂时不管他,什么事也没做。 刘可可大约六个小时不说话也不吃饭,躺在沙发上。浅浅的睡眠,朦胧的觉醒,加上不间断的偏头痛。阴阳怪气的不安涌上她的心头:化妆间的女“灵”、那名被砍掉四肢,拖梦给自己的女子…… 不论睡着或醒着,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过去八个小时了,有点进入体力的临界点,意识逐渐消失。 好久没睡熟。即使如此,还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在一座荒山前,一名男子正与一名女子交合。自己在旁偷看着。被抱着的是一名女子,仔细看到的话,有点似曾相识,可惜看不见抱她的男子的脸。反正应该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最后在女子满足的声音发出后,终于这名男子,缓缓地回头。这名男人没有眉毛。他,究竟是谁? 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身旁是小暧跟彤彤两人在床上谈话,现在在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吧,咦——伊诗理还没回来。 “可可,你醒了吗?”小暧轻声问道。 “嗯!” “今天不用上班,酒吧那一处电路维修,依旧放假一天!你肚子饿不?要不要给你叫个外卖?” “不了,没啥胃口。” 白天靠其它事分心,总算捱得过去。但晚上就很难熬。 一旦躺进被窝闭上眼,便会一直做梦,声音便毫不留情地到访。没有其它声响。即使睁开眼睛,黑暗仍夺去自己的世界,因此不论以棉被盖住,还是塞住耳朵,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每当夜晚来临,刘可可便感觉自己要承受跳入深海般不安的煎熬。 …… 伊诗理并非没有经济概念,也不是不懂经济原理,更也不是自己欠缺努力奋斗的自觉。只是,伊诗理经常会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活在日复一日的循环生活中,不间断地在同一时间出勤,服从领导,取悦客户,不忘保持脸上的虚伪的笑容,因为才会受到尊重。这样的社会,总令他觉得难以忍受。 即使如此,一直到今年三十二岁,伊诗理间才认真的思考了下——必须好好计划下自己的未来。 ——伊诗理果然最近不顺心的事不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星期,不,两个星期前吧,李辉隐隐觉得伊诗理的行径怪异。 伊诗理无力地抬起头来。就像一个怎么也读不出来表情的男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要说是乐天派也行。只是在李辉看来,这样的性格真不适合现在的他。 “老铁,那些不干净的“灵”你准备怎么处理?” 伊诗理似乎忍耐着什么似的,抬头看着茶餐厅的天花板,仿佛在练习思考,大约十秒钟后,又像甩掉那思绪似的回道:“驱除不了,那么就只能毁了它们了。如果是“恶灵”的话,我这么做,也不算触犯一名术士的守则吧。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已经发生命案了,先是小女孩,再到我宿舍隔壁栋楼上吊的妇女,最后到四肢被砍掉的女子。虽然中间还有一名跳楼的女子,但这名跳楼的女子我认为应该跟这件事没任何关联。还有就是这些案件都属于“无头”案件,根本破不了的。你以为咱俩是柯南啊,能够像侦探一样去破解这些案件背后的密码。不过话又说出来,咱俩要是柯南就惨了,去到哪拍一集就有人死到哪!” 李辉将拿在手上的茶杯靠近嘴唇,喝了一口后,轻声说道:“你有把握的话,确实可以这样做,但你应该很清楚,可怕的不是这“五灵”,而是他背后的始作俑者,那个人——他肯定是一名邪术人士,” 伊诗理感觉手指一阵僵硬,彷佛手上的咖啡杯随时都会掉落,但他还是尽力维持冷静。 无须猜测这名邪术之人的行动有何含意?或者是为了何种目的?如果他跟现在所有发生的案件有关的话,那么此时的他又在哪里?让整栋楼的人都陷入恐惧的话,迟早也会出事吧? “老铁,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来狠一点的,把他给引出来!如果他不出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出现的!才能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像我这样的人,也懂得区分人类会用才能行善还是作恶。那术士的这种行为明显是在作恶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是我的性格。” 李辉用手肘拄着桌子,眯眼看着伊诗理,不一会便张开大口,“嘻嘻嘻”地冒出微微笑声。 “你还是老样。原本还有种错觉,以为你最近变了。不过刚听你这么一说,唉~你还是你,终究是那个嫉恶如仇的你。不过这件事,单靠你一个人可是搞不定,需要再喊多两三个师兄弟过来帮忙!” “你说阿勇不?他们最近估计都走不开吧?他那家酒吧排练多,天天四五点就要去培训气氛,然后晚上九点就要打卡上班了。阿俊的话,还有可能性,只是他最近改行了,听说搞什么烧烤店,哦,对,是搞生蚝店!高俊——粒粒鲜烤生蚝。” 李辉注视着正在说话的伊诗理,将他正在喝的运动饮料喷了出来。 伊诗理的表情从茫然变为视线锐利,已经变成了李辉刚认识时见过的,驱除恶灵时的锐利表情。 李辉整理了下思绪,随即向外看去,这时才慢慢意识到这茶餐厅的空气格外安静。人少了很多,隔壁桌原本还在洽谈的一群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门口外面感觉到空气流动。好像是个类似足球大小的东西,歪着滚进了茶餐厅内。这个惭渐接近的东西并没有杀气。起码不会成为威胁。但是李辉用手按住滚到他脚边的这个东西。却仿佛触碰到空气一般,定眼一看,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眼熟的男人的双目,正散发这一副死相由下向上瞪着李辉。 “老铁,好像……“五灵”过来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一章:高俊 高俊最初生活在遥远的地方,偏僻山岳地带的少数民族。生为术士氏族之一的高家长子,他无法容忍封闭的村中生活而背井离乡,在十六岁时来到了这座城市。不用说,在那之前都过着牧歌般生活、追赶山羊的未成年小男孩,突然只身一人就说要在城市里过日子,生活可没那么容易。 乡下的人懂憬都会的浮华,这种事情很常有。但尽管他并不是那样,而是抱定了相当的觉悟,最后的下场却也和那些乡下来的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洗碗、打扫卫生的工作,没有其他工作适合他。 来到城市半年后,就结交了餐馆隔壁建筑公司的伊诗理。伊诗理比他大两岁,当时的他从事的是工地里搬砖及运水泥的体力活,这样看来,自己的待遇似乎比伊诗理要好一些,起码不用风吹日晒吧。 两人终于在相识三年后,获得了一份稍微体面点的工作,高俊应聘了酒吧里的后期视频制作师学徒。伊诗理则应聘了酒吧里的节目部助理。说是助理,也只是一份打杂的工作,无非就是放下早晚场的音乐串烧、帮节目部老大买东买西、后半场报下祝福麦等等。 相处了四年,都还不知道双方原来师出同门,都是南派奇门术士——直到那天酒吧发生了火灾这才知道彼此的身份。 当时所有人眼前的世界,全为鲜红色的火焰所吞噬。充满欢笑声、尖叫声的大厅一瞬间被惨叫声所取代——那不是恶梦!没错,那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惨剧,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无情的火焰在视线所及的每个地方窜起。火星乱窜,不断地进一步扩大火势。客人与工作人员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怒吼声、哭喊声,其中也掺杂了高管慌乱的指挥声。 混乱衍生出接下来的混乱,恐惧助长更强烈的恐惧。 从逃生门阴影处现身的“恶灵”吓坏了一部分人,他们慌张地情绪迅速形成连锁反应,制造了混乱的现场。 这一切直到伊诗理及高俊同时出手后,“恶灵”才被驱除,逃生门也因此恢复了正常使用。 只是火灾后,酒吧关门了,两人分开去不同的地方上班。虽然在茫茫人海中相识的两人至那以后并没有一起做场,但共同驱除“恶灵”的经历却一直印在彼此心中。 …… 在一如往常毫无变化,也不该会有变化的病床上,她衰弱的身体正微微发抖着。 理应不会有人拜访的门被打开了——虽然听不见脚步声,但来访的人物带着强烈的存在感。 那访客是男子。有着高大壮硕的体格、异于常人的气息。脸上的神情严肃而笼罩着阴影,彷佛一名挑战无解难题的贤者。 恐怕——这个人有着永远无法改变的表情吧。 男子以凶恶而严肃、谨慎的眼神凝视着她。那是一种令人恐惧、令人忐忑不安的闭塞感。 “你就是喜儿吗?”沉重的声音,像是怀有什么苦恼般回响着。 “是的,你找我有事不?”女子发抖地问道。 “能否请您……把……差评取消?您本来就生病,还吃生蚝……这个差评,搞得我的生蚝好像……有问题一样!” 与其说是泪丧,他的表情更像充满痛苦。 “嗯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女子年纪约十九、二十岁。浓密的黑发配上纤细的身形。她没有穿病人服。不加矫饰的别致上衣,随意披上一件轻便外套,显得有些重视实质。温文儒雅的相貌显得有些不可靠,但散发出一种会让人安心的气质。 “那样就有劳您了,等你身体好了,来我高俊粒粒鲜生蚝店,我给您打折,打骨折都行!” 面对高俊的一席话,喜儿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是我感到不好意思才对,那天刚好出院回家一趟,一时贪吃就点了你那家的生蚝,结果忘记了要忌口的事!” 高俊是不拘小节的人,或许比外表要来得粗枝大叶。他苦笑一方后,这才发现这女子身后似乎隐隐约约跟着道异常的影子。 刚才看到这女子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是一副相当疲劳不堪的表情,像是累到浑身都没有力气了一样。 喜儿看着正在发呆的高俊笑道:“怎么了?你想留下来陪我啊?” 高俊看了看屋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仪器放在附近的架子上,接着拉开卷尺。 “可以告诉这是在做什么吗?” 高俊把卷尺一边靠在墙壁上,一边回答喜儿的问题。 “我进屋子的时候,稍微感觉有些奇怪的气氛。这病房的构造有些奇怪,所以我想计算一下” “奇怪的——气氛?” “有没有意义,我不清楚。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很强烈不安的感觉——怎么说呢,好像这病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喜儿皱起了眉头。一脸担心地朝高俊再次问着道:“你别吓我,这里除了我外,没有其他人了吧?” 高俊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有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喜儿立刻瞪大眼睛盯着高俊。 “你别胡说,你再胡说,你信不信我就不取消差评了。” 怎么看都觉得她已经耗尽了精神,整个人似乎都十分地空虚。如果累了的话就需要好好休息,不是累了却是那个样子,那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那好吧,我就不多嘴了,但你记得那些东西,让“它”来容易,要“它”走就艰难了!我就先出去了,你好自为之!” 高俊仍然还是一副充满了怀疑的表情,随即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大概刚离开医院五分钟吧,高俊身上的手机就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是李辉。 “喂,李辉,咋了?是要预订生蚝吗?” “高俊,伊诗理这边遇到了一些很麻烦的事。我跟他刚躲过一劫,你这两天有时间下来不?” “这两天店里人手不足,我怕走不开!” “是有阴谋的“五灵咒”,非常难整,需要你过来一下!” 对李辉的这番话,高俊的神情顿时出现一丝紧绷。虽然不晓得他内心是何种情感,但感觉得出“五灵咒”三个字触怒了他。 “我回店里安排下,然后立马出发。”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二章:鬼眼 可以说是夕阳的味道吧?在太阳即将落下的前一刻,四周舞动的微风从窗外传来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股味道令人感到安心。是花?是香草?是蜜桃?还是什么呢?是夕阳的味道吗?伊诗理并不想去确认它究竟是什么。 纤细的手指触碰着伊诗理的眼皮,慢慢拉开薄薄的眼皮,让眼珠露出来。 灰色的视线当中,角膜因接触到空气而感到不适,眼皮痉挛并试图闭上。 过了几秒刘可可才松开手,双手捧着伊诗理的脸,近距离地观察他。 鼻子闻到甘甜的香气,刘可可呼出的气息打在脸颊。她那白皙的脸孔在昏暗之中渐渐浮现轮廓,红润的双唇如花儿般鲜艳。 伊诗理的视力开始恢复了。刘可可就坐在他面前,坐在沙发上。许零的眼睛隐约能看见她白皙的肌肤。 “我昏迷了多久?” “前天晚上到现在!一天半的时间!”刘可可温柔回道。 还记得前天晚上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怦咚怦咚骚动不已。想调整呼吸,却越发不规律。内心当时似乎感到很慌,想吐,伴随着焦急、紧张,甚至是更强烈的感觉然后就昏迷过去了。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被吓晕的? 屋内很干净,烟灰缸里却积了大量的烟头没清。 高俊从刚才就一直边抽烟边看书……说是书,倒像是字典? 看到伊诗理清醒过来,高俊这才放下右手的字典,望着他。 “你撞邪了,差点就回不来了。真是的,作为术士,居然会被吓“掉魂”。还好有李辉在,否则我今天过来看到的就不是你了,而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阿俊!你不知道吗?我也是人来的,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伊诗理坐直身体,好奇妙的光景,不过他的动作很滑稽,但在刘可可看起来却很有趣。 “诗理,虽然李辉没有你高大威猛,不过胆子比你大多了,至少遇到那种情况,比你冷静。” “我……” “不用解释了,唉~” 高俊叹了口气,离开了沙发,打开电视。电视里传出明快的曲子。伊诗理对他露出露骨的不满表情——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看电视。 都没什么话说,因此伊诗理也只能带着不满的表情注视着高俊的那双眼睛——高俊有一双被称作鬼眼的双瞳——当伊诗理看向高俊的眼睛时,才看到他眼睛里电视的画面跟自己看到的不一样。 异样感在伊诗理脑内激烈的敲打,他背脊战栗一般,感受到一股寒气。但是,这份感觉慢慢稀薄。当他以为这是错觉,准备拿起遥控器更换频道的瞬间,居然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电视里的画面是一名女明星在演唱会现场跟粉丝互动,但那女明星的身后,居然跟着一名歪着脖子,笑得十分诡异的女子。应该没人看得见“她”,而且“她”没有脚……不过与其说是没有脚,倒不如说,这女子的下半身非常奇怪。 她的腹部胀大,上面有一道裂痕,裂痕中……裂痕中被塞入了大量的不明物体。 伊诗理忽然全身僵直,咽喉的肌肉整个紧绷了起来。但他仍勉强挤出了声音问道:“你说她身后这“女子”是不是她自己养的?” 高俊紧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对!” 这时候,窗外传来了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伊诗理猛然朝窗户看了过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高俊,我刚才看的你眼睛里的那个“女子”,她的腹部十分奇怪,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她应该是在那种不正规的医院,然后因为剖腹产而死去的吧。” 养“怨灵”吗?这女明星是不是疯了? 这样的想法让伊诗理的手不自觉地发出颤抖。但驱使他的身体出现这个反应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黑暗的情绪。 “高俊,这栋楼,你能看到什么?” “看到一些过去的痕迹,也看到一个很可疑的人!” “什么人?” “一个不长眉毛、不长胡子、不长头发的人!” 刘可可的嘴唇不断颤抖,声音也挤不出来。此时正紧紧握住了伊诗理的手腕。 “怎么了?可可!” “诗……理哥,我梦见过……没有眉毛的男子!小暧……应该也梦见过。” …… 知道这样的事,还能好好睡吗?刘可可完全没有睡意。一想到睡了后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她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手脚全都浸在冰冷的黑暗深处般十分难受。 伊诗理忽然觉得身体涌上了一股热气……好难受,这是怎么回事?他无法呼吸,甚至连该怎么呼吸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的两侧大腿传来阵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着自己的身体。一看之后发现,那是刘可可的手指。她的指尖此时正以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力道掐着自己的双腿。 “可可,我的腿被掐你的好痛!”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只是太害怕了,怕你睡着后,我有什么事,你都不知道。” “不用怕,我就睡在你身边!哦,对了,你一直这样跟我挤沙发,应该不好吧?”伊诗理开口的同时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 刘可可突然不说话了,表情的剧烈变化让人有这样的错觉。只见她的脸忽然布满了恐惧,如触电般全身痉挛。 伊诗理顺着她颤抖的脚,低头往下看,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双渗白的手紧抓着刘可可纤细的足踝,手的皮肤让人联想到是溺死尸体。伊诗理想都没想,一脚踢开那只怪手,同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怎么“它们”进的来? 伊诗理一瞬间面无表情,不过随即露出了一贯的笑容。 “可可,没事的,你赶紧睡觉,我答应你,今晚如果你再做到恶梦,我会在那个恶梦里面出现,并且保护你!” 伊诗理下意识地抱紧了这个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娇小身躯,胸口传来了湿热的气息。刘可可泪潸潸的哭声中仿佛还吐出了呢喃。那些声音没办法化成清楚的字句,却一声声刺痛着自己的心脏。 刘可可哭累了之后终于睡着了。伊诗理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咽下五味杂陈的情绪——高俊跟李辉今晚在四楼那间宿舍过夜,自己则留下来照顾刘可可及小暧及彤彤三名女子。缺少自己的他们,会不会有事?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三章:简讯 凌晨一点钟,房间里的那台电视呈现开启的状态。画面上,可看见正在报导一名小乞丐坠楼身亡的消息。电视的音量虽然已经转小声了,不过还是隐约能够听见记者激动的播报声。 总觉得好像有人出声叫着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自己。 置身于房间中的伊诗理睁开双眼,依稀可以看见倒挂于天花板上头的日光灯罩——夜晚尚未宣告结束。 刚才是谁在呼唤自己?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听错,不过房里此时一片悄然无声。 他在沙发的被窝当中挺起上半身,聚精会神地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刘可可,她全身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忍受着某种痛楚一般。 有异状——她的脸庞因痛苦而整个扭曲,一阵呼唤声自她紧咬的牙缝间溢出。全身如同木棒般僵直,两只手也紧握成拳头。 她又做恶梦了吗? 她看起来似乎没在呼吸,让伊诗理有些担心。当正在考虑要不要叫醒她的时候——电话响了。铃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喂!是高俊不?”伊诗理像猫般地打了一个呵欠后轻声问道。 “诗理,过来四楼一下!” “你是谁?” “……”对方咭咭地笑着,就此沉默,不打算继续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肯定不是高俊,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伊诗理随即打开灯,这才发现一名小女孩像只猫似地窝在房间里的角落,黑色的长发披散至脚踝边。她穿着樱花色的细肩带洋装,上头披着薰衣草色的羊毛衫,纤瘦的四肢裸露在外。 她正以凶恶的眼神狠狠地瞪着自己,当那并不是有敌意的眼神,接着她闭上眼睛,转身消失在房间里。 …… 高俊及李辉在黑暗的四楼房间里。地上囤积了不少灰尘,无人的房子里十分安静,干爽的空气轻抚脸颊。乍看之下,并无异样,却又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好像地面有点湿湿的——总觉得每样东西都湿湿的。 可是放眼望去,视线范围内的每样物品都是干的,只有一种强烈的潮湿感觉挥之不去。没多久,高俊发现了那股臭味。 厕所的地板上全积满了水,一种略带甜味的腥臭充满鼻腔,这种有机的味道让高俊联想到生物的尸体。 “李辉,刚才伊诗理打电话说喊我们下去二楼?” “高俊,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是很奇怪!” “来电显示是陌生人。”李辉冷冷说道。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李辉顿时大吃一惊。对方似乎正一步一步接近这间房间了。要是再继续逗留不走,可能会有危险。 短暂的寂静瞬间笼罩着现场。 李辉当场吓得无法动弹,只见高俊举起右手,手中紧握着一块开过光的玉佩——他事先已猜到门外九成会有这玩意。 “高……俊,你听……到了吗?” 心中的恐惧让李辉连话都讲不清楚。体内突然产生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猛烈沸腾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感到相当难受。他不禁皱起眉头,用力闭上双眼。 四周原本只是女子蠕动喉头的微弱声音,而此时逐渐转变成几乎足以刺穿耳膜的疯狂哄笑。而且无论经过多久,这阵声音始终未曾止息。全身动弹不得的李辉甚至连举手捂住双耳都办不到。 “她”的笑声在狭窄的房间里持续反射回荡着,最后化作一阵根本不具任何意义的轰隆巨响。李辉再也无法承受,跟着发出了连自己双耳都听不见的惨叫声。 “别去理会那些幻觉!”高俊以不带一丝阴霾的笑脸说道。 高俊全身似乎散发着看不见的光芒,而且非常强烈。紧接着,彷佛在呼应他身上光芒的变化一般,房间里的墙壁开始产生了轻微的震动。 李辉忍不住瞪大双眼,现在不仅墙壁,就连房间中心的床也跟着震动起来。不对,搞不好其实是床发出的震动沿着地表传递过来也说不定。 “高俊,“它们”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很反感呢!”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别跟“它们”扯上关系比较好。“它们”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来都来了,不将“它们”解决掉的话,整栋楼的人迟早会出事!” 李辉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简讯铃声。他才拿出手机,脸色立刻为之一变。 “不知是什么人发过来的。” 高俊顿时紧张起来,从进屋驱灵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了。怎么还是会有想不通的事情发生? 简讯的内文就只有这短短几个字,既无标题亦无其它附档。 “救命,救命!” 这必定是在极为紧迫的状况下发出来的简讯,内容也绝不可能毫无意义。李辉连忙拨打对方的手机号码,但根本完全打不通。 “对方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高俊一脸忧心忡仲的表情。 突然,一名女子出现在李辉身后,她留着一头过腰的长发。不知为何,高俊瞬间还以为是之前在医院里看到的那名叫喜儿的女子,可能是因为这名女子的长相与身材都跟喜儿有点相似吧。 “李辉,简讯是她发的,她现在就站在你身后,你先别紧张!” 李辉转过身后,这才发现她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漆黑的眼窝。只觉得自己思绪一片混乱,甚至连现在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搞不清楚了。 一阵战栗突然袭来,李辉的牙齿忍不住直打哆嗦。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是?”李辉语带哽咽地说道。 其实他已经害怕得快要昏过去了,但同时又有一股怒火自胸口慢慢涌现。幕后的那名元凶,如果不是因为他,就不会那么多人尝到不幸了。 手机简讯的铃声再次响起,李辉胆战心惊地低起头。但这名女子那两个漆黑眼窝依旧笔直俯瞰着他,让李辉感受到一股明确的憎恨不偏不倚地锁定了自己。 从她身上传来短促悲鸣,李辉抬过头,只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还发现了一件事——她的乳……房被割除了! “李辉,让我看下你手机里的简讯内容!”高俊冷冷说道。 “好……好的。” 这次简讯的内容倒是丰富了些: ——人贩子——贩卖我的器官——救救那些孩子——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四章:人贩 只有皮肤能感觉到黑暗那密度惊人的重压。 这里还是四楼的屋子不? 房间里仿佛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黑暗低沉地轰鸣起来。如狂风般怒号,如天崩地裂。 黑暗中涌动的浓密黑影,就像一个蠢蠢欲动的人形。 李辉及高俊感觉十分不安,他们刚想转过目光,冰冷的触感逐渐靠近,狠狠地揪住了他们的衣襟。 …… 下半夜才开始下的这场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房间的窗户。伊诗理躺在沙发上,直盯着白己房间的天花板。 整晚焦躁不安、精神上的疲累,一下子涌上来,使他膝下发软。 连浅睡片刻都无法办到,一直只是烦闷的随时间流逝。为了转移注意力便一边看天花板,一边在白纸上面画些图案,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一阵剧烈的头痛及晕眩感猛然袭来,使得他只能低着头静待这阵痛苦的巨浪尽速退去。虽然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状态,但他却提不起劲到窗边去吹吹风。主要是此时空气中夹带阵阵湿气,吹了反而可能会更加难受吧。这天气,恐伯还会持续好一阵子! 高俊跟李辉他俩,还好吧? 伊诗理不禁在心里嘀咕着,喉咙不自主地蠕动了一下。 一旁熟睡的刘可可呼吸时快时慢,哪怕称之为不正常也不足为奇。估计若是缺少自己的陪伴,她根本无法入睡。但是自己跟她确实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突然刘可可从沙发的被窝里弹坐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随即反射性地确认自己是否完好如初。她发现虽然流了满身大汗,但身上却不见任何伤痕,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在醒来的瞬间,有关梦境的记忆也有如从指缝间滑落般逐渐转为模糊。就连自己在梦里的什么地方遭受到何等残忍对待,也立时变得不清不楚。 唯一能留下的记忆,就是自己遭到袭击,以及仿佛鲜明地烙印在全身上下的恐惧感触。 “刘可可,你没事吧?” “诗理哥,我又……梦到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先喝口水,不急!” “嗯嗯!” 刘可可那把长发散发着少女的香味,可说是令人通体舒畅的清爽芳香。伊诗理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当她喝了口水,情绪稍微平静后,这才开口说道:“我梦见我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不——应该是类似于医院的地方,准确来说,是手术室!紧接着……一些人强行把我……衣服……脱了,按在手术台上直接开刀,取我体内的……肝脏进行贩卖。” 刘可可细语中所埋藏著的恐惧及悲哀,使伊诗理的心揪成一团。 她挺直背杆坐在沙发上。伊诗理一边定睛注视着她,一边一口气喝光了刚才刘可可杯子里剩下的温水。此时伊诗理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却十分混乱。 “可可,真正可怕的并不是所谓的“恶灵”,而是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尤其是那些贩卖器官的人贩子!如果这次事件的凶手是人贩子的话,我会不顾一切代价将他绳之于法!” “诗理哥,我觉那些缠着我们的“五灵”是否身前也是受害者?” “有部分邪术之人也从事人贩子这一行业,但他们很少遭到报应,因为他们会让受害者哪怕死去后,都无法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不知道他们真面目的话,被他们害死的人就无法展开报仇一事了。还有就是所谓的“恶灵”也只是一些人死去后,怨恨积累多了,演变而成的。当然,也有一些做尽坏事的恶人,他们死后从一开始就是“恶灵”。作为一名术士,不能单凭自己的手段将所有“恶灵”清除,一些“恶灵”背后,还牵扯到真正的元凶,将元凶找出来,让他伏法才是术士该做的事情。” 伊诗理本来想说一些安慰的话,没想到吐出来只有这样,他想刘可可此时一定感到很迷惑。因此随手将保温杯拿给刘可可,只见她咕噜咕噜地喝着,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 刘可可抬起白皙的手,暗淡的灯光洒在她纤细的身躯,形成忧郁的阴影。完美精致的容貌浮现无法抹去的畏惧神色。 纤细的足踝,白色肌肤上有着蝴蝶翅膀形状的纹身。 尽管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失败了,她拿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诗理哥,我常在电视上看到那些请鬼上身告知真相的恐怖电影,这个请鬼上身,是真实存在的不?” “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并不像电影里所说的那么简单。一般的鬼上身其实就是外灵进入人的身体,也就是说一个人身体里面突然有了两个以上的灵魂。” “诗理哥,这种术法危害大不?” “大,非常大!一旦对方不愿意走,那就麻烦了。你可能不知道一些俗称神婆的下场。她们的下场我见多了,大多数都是不得善终。” 伊诗理见过很多被鬼上身的人,也见过很多神婆在请鬼时因为对方留恋人间便一直不愿离去,导致自己变得终日疯疯癫癫。 刘可可呼出一口气,将肩上的长发撩向身后。她虽然没有化妆,但标致的脸庞非常漂亮。 她咽了口唾液。眼前的话题应该是让她感到恐惧。如果自己继续在说什么,她肯定会大叫起来吧。 在伊诗理视线的一角,感觉到有“异物”的存在。是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是“灵”。 慢慢的将注意力转过去,从伊诗理眼前的桌子底下——有只手伸出外面。 但是,定睛一看可看出那是小孩子的手臂——的确,是小孩子的手臂。 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 距离伊诗理大约二十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具很悲惨的尸体。 手在客厅桌子下、脚在厨房那里、而头颅则在洗手间。血液散布整间房子。 黏稠的血液与体液从厨房冰箱旁流出来蔓延到客厅。冰箱旁是氧化而变黑的血和破碎肠子。冰箱内挤满刚取出来的新鲜内脏,如普通肉品般冷藏在里面。 那置放在洗手间的那颗头颅,上颚与下颚分离,舌头整个被拉出来;两颗眼珠被挖出眼眶,代替被吃完的巧克力放在盒子里;连着头发的头皮被剥下,现在被放进塑胶袋扔进冰箱。 存放尸体的房屋位于这栋楼的负一层,这栋楼再过一条路就是出租大厦组成的住宅区,但不知为何,只有这栋大楼彷佛死去了一般静谧。四周的停车场与空地包围着独自耸直的大楼,充满说不出的诡异。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五章:窗户 刘可可在被窝里睁开眼睛的同时,闹钟也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挺起上半身,接着环顾了房间一圈。明明都已经是下午了,房间里面却还是显得有些昏暗。看样子,今天搞不好仍是下雨天也说不定。 窗外可以看到小鸟成群飞过。距离今天的员工大会开始还剩下两小时左右,该起床整理下状态了。 在刘可可交叉着双臂思考的时候,小暧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虽然她穿的是尺寸最小的制服,不过袖子似乎还是太长,处处可见皱摺的痕迹。 “可可姐,你睡醒了!” “嗯,小暧,早安。”?刘可可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僵硬起来。现在不算早的了,或许说午安更合适! “可可姐,诗理哥一早就上四楼房间去找他那两位师兄弟了!”像是放松下来似的,小暧的语调显得高亢。 “小暧,彤彤呢?” “彤彤也一早便出去了,据说是她的闺蜜受到陌生人的骚扰,她过去安抚下!唉~现在一些人心里确实有病,听彤彤说她闺蜜的宿舍窗户外总是有一名男子站在不远的角落处注视她,已经连续两天,那男子经常出现。”小暧傻眼地这么说,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抱着枕头。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彤彤回来了。 “可可姐、小暧,我……好害怕!”彤彤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刚进门的时候,她就不小心撞翻了周围好多东西。 “怎么了?你闺蜜呢?” “可可姐,我一睡醒便去陪我闺蜜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类似于偷窥狂的人在骚扰她,所以我喊上我男朋友过去准备一起收拾那个男子。结果我和男朋友去到我闺蜜宿舍,拉开窗帘,他刚看了眼,“刷”地脸色苍白,拉着我跑出了我闺蜜宿舍……你知道为什么不?” 听到这里,小暧跟刘可可的表情微妙地变得越来越阴沉。大概是直觉告告诉自己——彤彤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事。 “为什么?”小暧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我男朋友说我闺蜜宿舍里装的不是透明玻璃,她看到的也不是外面景象,而是反光,也就是说,那个男子不在外面,而是在屋里!” 刘可可的脸上顿时血色全失。 小暧的双膝开始抖了起来,只见她动作僵硬地将桌子上的化妆品一一收集起来,再用双手将这些东西抱回去柜子里面。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三个人都没开口说话,彤彤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眼前的电视萤幕正在播放着新闻。因为原油价格急速飚涨,以致于造成了股价狂跌、郊外的失踪人数突然暴增、连续纵火杀人案的嫌犯遭到逮捕一则换过一则的新闻播报内容,她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小暧手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她将手上那叠白纸连撕带扯地撕成了碎片。只见纸张碎片仿佛雪花一般,由她的指缝间缓缓飘落到地面上——她的背脊不由自主地猛然抽动了一下。 “可可姐,我先……煮点东西给……你们吃吧!” “嗯嗯~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准备去开会了!” 大概都不想再提彤彤刚才说的事吧,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大家心里都有数。很多人家里一直都有那种“东西”,只是平常看不到,除非运气背了,或许才能见到“它们”。 小暧转过身子,带着沉重的神色,走到阳台外面的小厨房,只留下一堆由白纸碎片堆成的小纸山。如果不是有这座纸山当作凭证,刘可可大概无法相信刚才那一幕真的发生过——小暧显得有些焦虑不安,正通过撕白纸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而彤彤也一脸呆滞地凝视着那堆碎纸。 ——未免也太慢了吧。 刘可可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的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三点半了,伊诗理却还迟迟没回到这里——莫非他直接去酒吧了?他应该不会忘记下午四点的员工大会吧? 刚吃完小暧煮的面,彤彤一脸面无表情地走向阳台,接着刘可可便听见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彤彤似乎只是来暍个饮料而已,一暍完又马上走进屋内——她不仅脸色憔悴,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疲惫。 …… 伊诗理穿过感应门,令人不适的湿气被阻隔在了身后。冷风拂面,超市内的扬声器所播放的欢快音乐传入耳朵。高俊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在伊诗理前面伸手去抓特价番茄。他一边慎重地筛选着塑封包装之下的质地,一边小声说道:“特卖日,必须得有效利用。” “高俊,喊你过来协助我除灵的,不是喊你过来买特价物品的。” “那种事先放一边,这超市的蔬菜和水果很新鲜,很不错!”高俊拿起水分饱满的卷心菜,频频点头。 “对了,高俊,你说李辉收到的那些信息,意味着什么?” 伊诗理一边朝高俊问道,一边扫视四周。时值休息日的超市里,顾客人满为患。虽然是一家只有当地居民来光顾的小店,但客源还是很有保证。 “幕后的凶手可以确定是一名人贩。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同时,他应该还是一名医生。不——或者应该说他有一定的医学知识!” 高俊忽然转过身去,伊诗理也跟在了他的身后。他朝着鲜鱼卖场去了。从货柜中冒出的冷气扑向伊诗理,令他身体发寒。 高俊拿起一条鲫鱼。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你不是常说刘可可经常做梦吗?那五灵我研究了下,应该都是被人贩贩卖掉器官后死去的,因此产生了极端的怨念。” “先把它们消灭掉才行,不然刘可可她们的日子就难熬了!” 听到伊诗理说的话,高俊的脸露骨地扭曲起来。可是,他立刻又露出满面笑容。 不知为何,伊诗理感到不寒而栗,高俊依旧挂着笑容,对自己点点头。他那平静的样子,丝毫感觉不到以往那股气魄。 恶灵也好,怨灵也好,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了。 高俊拿了餐用面包。忽然,他把手放开了。他抓起一个巨大的菠萝包,转过身来。他把菠萝包当成面具一样一边遮着脸,一边悄声说道:“凶手不抓到的话,以后还是会继续作案的,还会有更多的受伤者。他们这些没人性的人贩子,一抓到小孩,不是卖掉就是把他们弄残废放在大街上要饭,甚至还会贩卖他们的器官。对于我们现在来说,对手不是这些“恶灵”,而是用邪术的人贩。同时现在人贩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儿童,他们的爪牙甚至延伸到成年人身上。” 伊诗理知道,人会害人,手段甚至比动物还残忍。但他很少遇见,人对“灵”下咒的案例。 伊诗理扭过脖子,淡然地朝高俊问道:“高俊,你现在有眉目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六章:灵鸦 距离员工大会还有十五分钟,伊诗理刚抵达酒吧。环顾了酒吧大厅一圈后,肩头开始微微地抖动起来,才刚浮现没多久的嘴角则是大幅度地往两端翘起。 走近此时在酒吧大厅中央围成一圈的客服部。她们以坐在沙发上、隶属市场部的郑海为中心交谈着。在酒吧里,市场部虽然是个较为平凡的团体。但是,联盟商家几乎都是由他们去开发的,作用力可谓不小。只见郑海时不时回头望向刘可可的方向,然后再互相交头接耳着。看来似乎刚好谈论到有关她的话题。 “早啊,今天都来的挺早的!”伊诗理一边打招呼,一边加入她们的谈话。 不过令伊诗理在意的,是那个悄然站到郑海背后的“灵”,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因为“灵”的轮廓比夜晚还要清晰——微微呈现出留有一头及肩长发的身影。 那个“灵”的双手仿佛在拥抱亲密恋人一般,由背后紧紧地缠住郑海。 “诗理,你也来的挺早的?” “海哥,最近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问一下而已!”伊诗理实在不敢将他身后有个女“灵”的事情告诉他。 “哦,对了,刚才你们在讨论什么话题?”伊诗理轻声问道。 “我有些事要对你说。”郑海这么说道。 伊诗理专心听着郑海的叙述,包括前晚他在医院目睹到烤焦的手臂,以及昨晚还梦见到一个女子,根据他的描述——果然就是他身后的这位——没错。 整个过程中,伊诗理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也完全没有提到“灵”这个词。而面对坐在郑海身旁,看似知道事情内幕的海伦,伊诗理也不打算提出任何话题。 海伦跟自己一样,是术士。不过她属于北派奇门,总的来说,看待事情应该跟自己不一样。 “各部门管理人员注意,距离本次员工大会正式开始还有倒计时五分钟,统计下到场人员,未到的人员名单报备到督察部。” 站在酒吧正中央的督察部叶枫拿着麦克风放声大喊。所有人一听到督察出声,全都停止交谈、纷纷转过头来望着叶枫。叶枫似乎意识到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难为情,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伊诗理整张脸血色尽失。 叶枫身后也跟着一名“女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情感涌上伊诗理的胸口。 目前发生的种种异常现象,只不过是所谓的开端而已,一旦让这些“灵”干涉到生活,将会引发更可怕的事态。 伊诗理将身子倚在沙发上,看着跟着郑海及叶枫身后的两名女灵,忽然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们”身上带有鲜血般鲜艳的红色。 搓揉着自己的额头试图摆脱脑中这样的景象,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就在此时,伊诗理的头顶上忽然传来啪哒啪哒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缩起了颈子。抬头一看,竟是一幢带着黑色翅膀的黑影从自己头顶上飞过。 ——是乌鸦。不,那是夹带怨灵气息的灵鸦。 这只灵鸦笔直朝着天花板上高挂的摇头灯方向飞去,拍了拍翅膀减速之后停在摇头灯上面。 一股夹杂着困惑感的沉默气氛笼罩整个大厅。郑海率先将眼光投了上去,彷佛受到他的举动牵引一般,只见坐在大厅各个角落的同事也有气无力地跟着他举起头。 伊诗理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因为整个酒吧大厅里找不到任何一名没有举头去看灵鸦的人。 “那是灵鸦,不吉利的灵鸦,不是普通乌鸦!别盯着它看。”伊诗理急忙说道。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他们想问的事情简直多到像山一样高。不过,现在也只能听伊诗理说的,不去盯着这只灵鸦看。 “我梦见过这只乌……不,梦见过这只灵鸦!”最先开口的是郑海。 “我也梦见过!”叶枫附和说道。 “我也是……” “这么说来,我也梦见过。” “不会吧,大家都梦见过这只灵鸦吗?” “真的假的,不会这么邪门吧?我也在梦里见过它。” …… 时间回到三十天前的夜晚,距离酒吧两百公里远的墓地当时的空气异常寒冷,灵鸦摩擦着翅膀取暖。 饱含湿气的风吹过,在头顶的树叶带起一阵沙沙作响。而树叶上方,挂在黑暗天空的是一抹薄云,更上方则是朦咙的满月。 被茂密的树叶遮蔽,月光照不到巨木的根部。灵鸦被绳子牢牢绑在上面,就待在那不安定的影子里。那影子有一种仿佛要脱离这个世界,踏入黑暗领域的感觉。 它在殡仪馆待了太长时间了,一待就六年。后面又被转卖到墓地大叔手上,一待又是六年! 直到现在,灵鸦还是未获得自由。它十二年里积累的阴气,正是邪术之人渴望得到的。 ——那一晚,它被一名神秘的女子带离墓地。 …… “诗理,我只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出现在梦境中的灵鸦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它的真面目吗?” 一阵极为短暂且犹豫不决的沉默笼罩在郑海和伊诗理之间。 “嗯!”伊诗理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郑海边说话边抖着二郎腿。他一两分钟就匆匆吸完一支香烟,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用力揉烂。 “会诅咒人的乌鸦!你可以这样去理解它的定义!” “会诅咒人的乌鸦?” 郑海不假思索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以前便听过这个字眼。 一旁的叶枫将右手放到嘴边,咬住食指的根部。伊诗理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地望着他。 “大家先开会,开完会再去探讨一些工作外的事!” 总经理陈浩打破此时的沉默,伊诗理松一口气。 陈浩微笑着,但眉宇间深刻的皱纹显示他正回忆着令人不快的事情。 他已经连续七天都重覆梦到自己进入一家游乐场当中。然后独自一个人搭着摩天轮,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整座游乐园里几乎不见人影,连个工作人员也没有看到,全场只有一只乌鸦在空中飞来飞去。嗯,是的,就是刚才所有人见到的那只!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七章:掉魂 行政副总苏晨盘腿坐在酒吧大厅的沙发上,他打开饮料瓶盖。很快地喝掉整瓶可乐,行为举止看似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他的情绪并未因天花板的灵鸦而有所改变。他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他喝完可乐之后,再次抬头看着天花板。 ——伊诗理说一直盯着灵鸦的话,会产生不好的事情,但究竟是真是假? 下一秒他不禁感到错愕,胸口有些不顺,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开始震惊为什么之前自己能那么平静地看待这件事? 心跳加速,肚子隐隐作痛。脑海里瞬间浮现死状凄惨的女尸。女尸就像吊起的鱼干般在半空中摇晃着。 她是谁?她的微笑怎么怎么诡异? 所谓的“掉魂”就是这么一回事。头彷佛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然后就昏迷过去了。 一片漆黑的视觉感受从角落像是翻书一样被翻开。苏晨察觉到周围摇曳的火光。阵阵刺痛之中,他的意识正逐渐模糊。 酒吧附近地板上原本还有部分手抛纸跟打礼炮后留下的碎片也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酒吧中央地板上开了一个方形的大洞,大约可以容纳八个人同时通过的大洞,洞附近放着的沙发也全部消失。 这是哪里?刚才不是在酒吧吗?怎么一眨眼便来到这种地方? 这个洞像是把原本放在地上的所有东西都吞进去了一样。苏晨爬到洞口边,看见里面有一个坡度很陡的石造阶梯,洞内充斥着混合了浓浓铁锈味和霉味的湿冷空气。 他听见微微的人声呢喃。 “下来一起吧、下来一起吧、下来一起吧、下来一起吧、下来一起吧……” 那是从洞内下方,非常深邃的地底下传来的女人呼唤的声音。 苏晨一脚踩进洞内。石造阶梯的触感非常冰冷。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光着脚。往下走了十几阶的阶梯,他的身躯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连自己的鼻头也看不见。 苏晨抬头看着上方一道方形的光源,心想,自己真该带个手电筒下来的。即使感到懊悔,然而现在回去拿手电筒,搞不好一转身就会不小心摔下去,他只能背倚着墙,一步一步往下踩。 …… 坐在苏晨附近的伊诗理突然发现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不发一语。 总经理陈浩依旧在台上总结着上个月发生的情况及这个月的目标营业额! 突然间,苏晨一跃而起,他快速向前并抓住正在演讲的陈浩的脚。陈浩一惊,朝苏晨胸口踢了一下,然后在苏晨滚倒在地板上的时候大声喊道:“诗理,什么情况?” 伊诗理朝苏晨望了过去,只见苏晨双眼无光,口吐白沫。 “掉魂,苏晨被恶灵上身了!”伊诗理大声喊道。 没一会后,倒在舞台下面的苏晨就再也动也不动,好像完全昏迷了的样子。 但“掉魂”的还有另一个人——楼面部总监蛇仔! 蛇仔突然大吼起来:“谁都活不了,谁都活不了……” 伊诗理急忙奔向蛇仔。他右手将蛇仔的肩膀死里按住——那一瞬间响起了好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碰撞的声音,伊诗理能看到蛇仔身上三把火已经彻底不见了。 没过一会,蛇仔不再挣扎,也不再大吼。他只是不停的地颤抖着。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这只灵鸦?他们的魂魄又被弄去哪了?真凶大概是埋伏在什么地方? “大家记得别看天花板那只灵鸦!更不要扔东西袭击它,否则,它一受伤,下的咒就很麻烦了。”伊诗理大声地说完后,将视线转向陈浩。 “陈总,先叫救护车!” “好!” 陈浩应了一声后,靠近了蛇仔。他试图将皮带拔出来捆住蛇仔的手臂,但是因为皮带太粗进行的十分不顺利。虽然最后勉强是捆上了,但是并不是很结实。弄不好很轻易就能被挣脱。 伊诗理竖起耳朵,整个酒吧大厅好像死一样的沉寂。 “诗理哥,怎么办?” 听到刘可可的话,伊诗理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接着回道:“我先打个电话给高俊跟李辉,喊他们过来一下!” 就在伊诗理准备打电话时,突然手机响了,从手机另外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你……少管闲事,谁挡我财路,我……就把谁杀掉!” “你是谁?究竟想怎么样?” “嘟”的一声,对方已经挂机了! 在伊诗理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刘可可的时候,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掠过他的身边。他猛地一闪身,目睹到手持菜刀的厨房大叔将菜刀从自己身上擦过——厨房大叔也被上身了? 伊诗理后退一步,摆出了迎战的姿势。与此同时,四周响起了尖叫声,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出口处跑了出去。 伊诗理瞥了一眼在酒吧大厅地板上扭动身体的苏晨,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掉魂后,被上身的有三个人,这一切实在太异常了。 “大家注意,不要慌张,保持冷静!” 没有人回答伊诗理说的话。出口处位于厨房,那道门一直处于打开的状态, 可是现在从后门走出去的人又会从前门进来。 “鬼遮眼?还是……” 后门之前一直都是散布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大量的垃圾袋,塑料防水布,扔在地上的若干凿子、锯子、绳子和铁锹。 而刚踏出后门的陈浩发现,此时空无一物! 无路可走的众人只能朝二楼跑去,但是楼梯此时就像永无止境一样,没有尽头。跑累的人只能原路返回。 四周都是尖叫声,莫非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在伊诗理和海伦面面相觑的时候,二楼传来了声音。 “你们赶紧下来,整个酒吧大厅被下了结界。” 一听伊诗理这么大声怒吼,许多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二楼冲了下来。 “诗理,快想想办法!”已经控制住厨房大叔的保安部队员阿雄大声喊道。 就在伊斯理正要开口回话时,他回过头,看见化妆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一名身穿红色的衣裳,一脸苍白的女子站在门外。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庞上仿佛可以看见静脉在皮肤下浮现。她的眼窝凹陷泛黑,那一身红衣右侧袖口,微微露出的手掌上似乎缠了一段绷带。 她右手上的伤是被什么人所伤的……是否跟凶手扭打的过程中受了?不,或许她是在暗示杀害她的凶手右手有伤? 那女子在发现伊诗理的眼光落在自己右手掌后,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消失了! 伊诗理紧咬着下唇,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一会儿之后才往酒吧中央走去——这种结界,一定都是由四个人操持。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八章:苏醒 一般人们需要七分钟的时间入眠,而按照韩德的《人类生理学》所说,人们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才能醒来。就好像睡眠是一个池塘,从中爬出来要比跳进去更难一些。而且一个睡着的人要醒来的话,要经过深度睡眠期、轻度睡眠期,最后过渡到苏醒睡眠期,这时,睡眠者就能听到声音,甚至还能无意识地回答些问题,而过后他们自己并不能回忆起来……能回忆起来的只有片段的梦境。 地点还是在酒吧大厅,只见伊诗理此时屏住呼吸,听着心脏像纸似的刷刷地跳动着。 声音又响起来了——跟刚才他听到的不一样,但确实是酒吧大厅某种声音在响。是轻轻地打开化妆间门时门轴发出的声音? 熟悉的酒吧大厅里的每一种声音——地板有裂纹发出的声音,沙发有被挪动的声音,大风从后门吹过来时发出的声音。随着这些声音的深入,伊诗理想起了小时候奶奶曾说过关于灵鸦的事。 灵鸦的眼睛,有催眠的作用。它会让盯着它眼睛看的人瞬间堕入梦境。 因此所有人现在有可能都处于一个梦境里,这是最大的可能性!如果没猜错的话,大家应该在看到灵鸦那双眼睛时,就昏迷过去了。 突然酒吧二楼传来了一声痛苦的惨叫声,声音很尖,这是陈浩的声音,他也许在楼梯里跌倒了,摔断了条腿。或许是绊倒的,不小心扭伤了腰。 “噗叽噗叽” 从伊诗理背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诡异声响,听起来像是在撕裂带骨肉块时,连筋一同扯断所发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还有刘可可,只见她此时全身狂冒冷汗,她知道除了自己及身边的同事以外,酒吧大厅里还有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可可,这只是梦,不要害怕!”伊诗理迅速跑到刘可可身边。 有个物体无声无息地从视野一角直飞过来,先是掠过伊诗理的脸颊,再啪叽一声掉落在沙发上。 刘可可发出惨叫,只见掉落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颗人类的人头。宛如才刚被人从身上硬扯下来一般。脖颈断裂处仍不停地溢出带着气泡的鲜血。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巴断断续续地抽搐着。 “可可,这里是梦境,相信我!” “诗……理哥,怎么办?该怎么……办?”刘可可不认为自己只是作了场梦,毕竟现在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 一阵轻微的声响自伊诗理唇畔溢出,那是远比普通人的唱歌还要尖锐澄澈的声音。起初只不过是毫无变化的单一音色,后来逐渐有了高低起伏。旋律随之形成,音色的种类也开始变得多彩多姿。 他静静地哼起了一首歌。 这是一首只有极少数术士听过的歌曲,具有镇压前来侵扰人类梦境的恶灵的效果。不过伊诗理已经不太记得歌词所蕴涵的意义了。只记得这首歌名字叫“恶梦中”,是一名写了十多年歌曲,一首歌也卖不出去的音乐家写的!那个音乐家,名字……好像叫……E文先生! 听伊诗理唱着唱着,刘可可颤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安然躺卧于沙发之中。呼吸也跟着慢慢恢复平稳。 伴随着伊诗理的声音,酒吧大厅顿时出现一股微妙的沉默气氛。 …… “员工大会结束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总经理陈浩边打呵欠边丢出这句话以宣布员工大会结束,接着便径自转身离开酒吧。整个酒吧大厅顿时变得闹哄哄的,许多人都在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刚才,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我也是,菲姐!” “我梦见我们一直在酒吧大厅找出路,然后四处撞到一些奇灵古怪的事情。” “我梦到苏晨、蛇仔、厨房大叔被鬼上身了。” “不是吧?这么说来……” “是吗?我也是,怎么都做一模一样的梦?” “我好像还在梦里听伊诗理谈到关于灵鸦的事!” 当郑海一说出灵鸦这个词时,整个大厅立刻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状态。只见距离舞台最近的卡座,一名体型修长、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女子立马起身。连头也不回就走了。 “刘可可,你怎么了?”郑海大声喊道。 伊诗理伸手轻轻捣着额头,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名面对天资迟钝的学生的老师一样——郑海究竟是有多笨?刚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有脑的人都知道,肯定是不简单的事,他还在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 回到伊诗理宿舍的刘可可不断地抽打着自己的脸,打得都有些刺痛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打盹。在十五分钟前,她一下子把自己打得清醒过来,打得好像有无数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在看着她,像火光一样闪烁着。 她根本不敢再睡觉了,因此一杯接一杯地连喝了六杯咖啡。咖啡像药似的,黑黑的、甜甜的,放了好多糖。 伊诗理刚从厕所里出来,走到了刘可可身边,打开刚买的台灯,试图让房间变得更光亮些。随即又走到阳台那里站了一会,傻傻地环顾了一下屋内的东西。一切看起来都多么奇怪啊!主要是氛围,躺在床上的小暧跟彤彤一语不发。坐在沙发上的刘可可像撞邪似的拼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房子里已经没有交流的声音,只有一片死寂。 她们真是被吓得不轻。伊诗理再次走到刘可可身边,弯下身子,坐在沙发上。他紧咬着嘴唇,嘴唇都快咬白了,然后他稍稍伸开一点腿,感觉着疼痛,看来是刚才一边蹲坑一边整理思维的后果。 有好的体力,才有好的思维,所以必须要吃点什么才行。 伊诗理起身走回阳台(宿舍是单身公寓,因此厨房设置在阳台外面),紧接着他拿出一只煎锅,放在炉子上,从一旁的小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阳台的灯光光线有些昏暗,但好在空气清新,很舒服的感觉。伊诗理想吹口哨,主要是吹口哨可以使自己做起菜来更容易集中精神……但他吹不出来。毕竟半夜吹口哨,可是会引来一些好奇的“东西”。其实这倒不可怕——真正不吹口哨的原因还是因为此时屋子里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单单是这种感觉就让伊诗理感到心情沉重。 “你们要吃点什么不?我弄个宵夜!”伊诗理轻声问道。 …… 作者:E文先生 第二十九章:墓地 “普遍认为人所经历的恐怖会有限度的想法可能是错的。相反,虽然人们不愿承认,但似乎人所经历的恐怖感在很多情况下是祸不单行的,也正像随着恶梦进入深层阶段,恐怖的场景会一个接着一个,很多时候都是些邪恶的东西,直到最后仿佛一切都置于恐怖的黑暗之中一样。而最令人可怕的问题,是人的大脑承受多少恐惧的事情还能保持清醒正常的状态,也许会有一个极限点,在这一点上,人的神智或者会挽救自己,或者会精神崩溃,变得神志不清。” 刘可可及小暧、彤彤对伊诗理所说的话都只是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就开始吃起伊诗理为她们准备的宵夜。而此时的伊诗理,他也喝着一碗燕麦粥,这是以前他最喜欢吃的粥,而今晚所喝的这碗粥,味道难喝极了,但他还是想喝。 下午员工大会结束后,高俊、李辉跟自己见了面,然后总结了一些很有用的线索。第一点是幕后的凶手所在地应该是类似于墓地或者私人诊所的地方。第二点是凶手的右手掌有伤。第三点他有可能是用医生行业来遮人眼线。第四点是他缺少眉毛。第五点是他拥有一个人贩的团队或者说他与人贩子有密切交易。第六点是使用邪术之人有可能是三个,甚至三个以上——也就是说凶手不一定是一个人。 …… 次日的中午,刚睡醒的伊诗理便来到距离酒吧最近的墓地跟高俊及李辉汇集。虽说是距离是最近的墓地,但事实上也有个一百八十公里,开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车才抵达。 伊诗理把车停在墓地的对面,穿过马路向墓地的大铁门走去,大铁门在暗淡的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这墓地的景色给人整体感觉既不悦目也不难看。 墓地散落在几座起伏的山头上,有许多排成一长排的树,还有几棵孤零零在风中抽动的柳树。墓地里并不是寂静无声的。公路就在附近,能听得见车辆开过的声音,还能看到不远处国际机场闪亮的灯光。 伊诗理伸手去推墓地大门,心里想着,一定是锁着的,但事实上门并没锁。也许现在锁还太早呢。不过墓地的管理人员锁这个门只要是为了不让醉汉、破坏公物的人和十几岁淘气的孩子们闯进来。右边的大门吱钮一声开了,伊诗理向身后看了一下,确信没人看到他后就走了进去。他随手关上了门,听到了门闩咔哒落下的声音。 刚走没多久,一阵刺鼻的气味直冲上来,伊诗理向后退了一下,有点窒息的感觉。他站在墓穴边上,大口地呼吸着,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时,他胃里那一大堆昨晚吃下的东西一下子喷了出来,吐在了墓穴边上。吐完后他头靠在树上,喘息着。终于呕吐的感觉过去了。 “诗理,快来这边!”比伊诗理提一个小时到位的高俊轻轻说道。 伊诗理深深吸了口气,停了一会,然后平静地问道:“找到那些奇灵古怪的尸体吗?” “是的,我用“寻尸盘”找到了一部分。” 寻尸盘是一种很常用的术士道具,它由天池(指南针)、地心十道和内盘构成。整体上看的话,有些类似于风水师常用的罗盘,但明显它的作用力与罗盘区别较大。它主要是用来寻找那些“恶灵”的尸体。 终于走到了小路比较陡峭延绵的地方了。一会,伊诗理的一只脚踩进了一个浅水坑,有点陷进去的感觉,按高俊的话,这是流沙区了。伊诗理低头看了一下,只见到脚下乱草丛生,夹杂着参差不齐的灌木丛,草丛和树丛间是水。 “诗理,这墓地有很多莫名奇妙的尸体被埋在这里。” “莫名奇妙的尸体?比如说?” “比如说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部位。如头颅、手胳膊、脚胳膊之类的!”高俊冷冷地说道。 “这么说来,咋们的判断还是正确的。这里的墓地有一些非法的生意。” 伊诗理看了一下前面湿乎乎的长满乱草和灌木的地方,又开始前进了。他望着前方,目不斜视,脚从一个长满草的土堆迈向另一个土堆。 他边仔细看着地面,边向前走去。他的脚踩在草丛中时,陷了进去,差点没能拔出鞋来。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来看,肯定是觉得走山路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事。但伊诗理看到的的东西可不一样,他从一进入墓地后,就发现身后有东西跟着自己——是一张吓人的、不断浮动着的头颅,它在大笑着。同时它的嘴巴还蠕动着,虽然下嘴唇从没恢复到正常的位置上去,但那儿的血管却在跳动着,鼻孔里的鼻毛在扇动着,好像在呼吸。 伊诗理用眼角喵了一眼,那悬浮着的人头嘴里的舌头伸了出来,灰黄色,长长的,尖尖的,上面覆盖着一层鳞片,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有一片鳞片卷起来,渗出一条白虫子;舌尖懒洋洋地舔着空气…… “阿俊,有去调查下这里墓地的管理人员不?” “哦,李辉去调查过,等下到达那里后,他会跟你说。” “好!” 鞋踩在湿泥上的声音很快消失了。原来现在正走在台阶上。 地势又变高变陡了。伊诗理的小腿碰到一些带刺的枯藤上,很疼,但这不只是枯藤。他笨拙地伸手摸了一下,嗯,树藤上还有一些锋利的钢丝。 他心里数着台阶数,寒风越来越大,吹着他的衣服。风吹在他的大衣上,就像一个充满风的船帆发出的声音一样响动着。 “到了!”高俊轻声说道。 伊诗理定眼一看,发现李辉正戴着手套,清理着从地下挖出来的尸骨。这些尸骨不是动物之类的,而是人类身上的。 高俊吁了口气,拍了拍伊诗理的肩膀。紧接着说道:“诗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墓地里的情况,我们不方便告诉他们,也不能用报警的方式来处理。但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由咋们三人去做,如果有个什么万一的话,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阿俊,你说的是?” “就怕那些人贩子觉得我们影响他们做生意,搞不好就派人来弄我们!你知道的,那些“灵”还算好对付。就怕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这些人一旦疯狂起来,可相当麻烦。”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章:坟场 墓地里的枯草丛被踩出一条路,一个瘦小的身影朝伊诗理等人缓缓潜行着。 人烟稀少的墓地,冷风呼啸而过,给人一股刺骨般的寒冷。 他的脸被从头包住全身的布遮掩着。布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到的这个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魂飞惊神,魄散惊鬼,鬼神皆厌;降头,降恶,生死契约,结束生命。黑暗中迷惘的魂灵,我此有令……” 他一边专心念咒,一边将一只手从包裹全身的布的缝隙间猛地伸出。那只手里攥着的,是一条四十厘米长的活蛇。 蛇被摔到了隆起的土堆上。全身扭曲的蛇突然僵直,生生裂成两半。喷出的鲜血全部渗入了土堆中。 土堆上丛生的枯草,彷佛被什么力量推动着似的,大幅度弹跳起来。 从蛇的尸骸里继续滴落着黑色的血,啪嗒啪嗒地滴入土堆的裂隙中——四周的冷风停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大地。 …… 伊诗理等人所在的墓地四周出现了一些不明物体。轻飘飘的白色圆形物体像泡泡一般膨了起来。一个开始萎缩后,旁边另一个就跟着膨胀起来;第二个萎缩后,又有另一个圆形物体浮出来。 膨胀起来的物体和婴儿的头一样大,它们如同闭上眼睛的婴儿脸上,出现两道龟裂的痕迹和圆圆的嘴巴。 那张脸在膨胀时会张开嘴,接着一边萎缩一边闭上嘴;嘴巴开阖时,还可以听见隐约的婴儿哭泣声。 “你们都看到吧?”伊诗理问道。 高俊跟李辉都没有回答。他们沉默地继续折着元宝——高俊的手灵活地动着,将一张张金黄色的纸折成元宝。看似轻松就可以完成的作品,但李辉似乎不太会折,不管怎么对齐,纸都会歪掉。越小心就越用力,反而更对不准。一旦对不准,折出来的元宝当然也惨不忍睹。 “李辉,我们还需要折一些纸人!” “阿俊,你说的是用纸人来作替身吗?”李辉一脸严肃的问道。 “对,就是替身。让我们躲开诅咒的替身。但是,我不知道效果如何。毕竟我自己也没有试过。” 正当两人交谈时,附近延伸的大路那一头,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异样的气息而来。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时候,风向变了,从北方呼啸而来的冷风,突然转向了东方。森冷刺骨的风里夹杂着微弱的邪气。 伊诗理的背上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是一种让人十分难受的预感,生理上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风中传来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 伊诗理、高俊、李辉三人屏息凝视,听到附近传来低低的自语声。 “救……救命……救……命……” 咦?有个女子倒在那里。 她倒在伊诗理等人前方的草丛上,有如断了线的人偶。好奇特的姿势。直到刚才为止附近都没有其他东西,突然多了个倒卧的女孩。怎么回事?从地底冒出来的吗?长出来的?还是……掉下来的? 她黑色的头发微微晃动,身体抽搐着,不停抖动。自然延伸出去的手腕与双腿不规则地颤抖着。很不妙,情况很不妙。 高俊皱着眉头,紧闭双眼。过一会儿他张开眼睛并叹了一口气。一脸犹豫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她昏迷过去了!好在还有呼吸,脉搏也有,得赶紧送往医院!”刚靠近女子的李辉说道。 “医院?现在根本没办法送医院。眼前这个女子的性命垂危,但她可不是真正受伤,如果是受伤,那么还可以在有伤口的地方擦消毒药,或者冷敷受伤的地方让她安静地躺着休息。但她现在,应该是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伊诗理朝刚发话的高俊点了点头。只是放着不管的话,她可能会死。但是随便替她急救也会害死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也没有可供判断的东西。内心突然有一种得替他人生命负责的沉重感觉。 一阵风吹过,不知晃动了哪里的树枝,只听见枯叶从枝头落下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响动。这样寂静的冬季搭配墓地,确实有一种很另类的协调美! 女子忽然睁开眼,那双琉璃般清澈的双眸中映出些什么。 “快……跑,这里都是孤魂野鬼!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女子惊慌地说道——她脸上带着非常急促的不安。 “不要害怕,我们都是专门收服恶灵的术士。你先冷静点,跟我们谈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是……不……现在只能跑,不断地跑,一直跑,不能停下来!”女子朝高俊大声说道。 她的精神有些错乱,此时正不停地摇着头。她无法向伊诗理等人解释为何必须马上走。那种奇怪的感觉像在她的心头涌起龙卷风一样……先是吹动小草的微风,几乎不被人察觉,接着空气开始流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强,无法停止。然后微风就变成了屋檐下尖声呼啸的大风,让人觉得风在撼动着房子,如果风再大些。就会吹倒一切了——就是这种感觉!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飘来了一股混杂着血腥味道的芳香。 伊诗理反射性的张开眼睛的瞬间,好像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这是女人的头颅。 “阿俊,老表,护身符都戴了吧!” “嗯!”两人齐声回道。 “我们先带她离开这里,边走边说。” “好!” …… 女子所读的那所大学的校园非常的诡异。就位于墓地不远处。大约有个一、两公里的距离吧。而校园所在的小山丘,据说曾经是个古坟场。 即使是现在,校园周围也都是墓地。方圆五十公里净是菜园,极少有住家。 听说现在的样子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不过,每到夜幕低垂,依旧到处充满了令人屏息的黑暗地带。 也许是因为这个背景,女子和她的朋友们,都有过各式各样的灵异体验。 快走到小车所在的位置,伊诗理停下来点了支烟,抖灭火柴,通过飘浮的蓝色烟雾看着眼前这名女子,虽然故事听起来——当然,这几乎还算平常,而且女子的眼睛里没一点说谎的神色。不过伊诗理还是带了一些疑问:这家校园这么诡异,为何还要在那里就读?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一章:学姐 冷飕飕的寒气透过车窗忽然打断了伊诗理的思绪。他的注意力被车窗外的男子吸引了过去。 阴霾天空似乎在预告大雨将至,不,以目前的温度来说,下雪的可能性更大。车子路过的校舍也和天空一样灰暗。伊诗理感觉到了从那栋校舍的屋顶上射向这边的视线,那是一种带有敌意的气息。 ——伊诗理大吃一惊。 屋顶上站着一位高大的男人。他的身上穿着黑色的防水外套,眼睛藏在有如旧时代的学生帽般的帽子下方。他的全身都是半透明的,透过他的身体可以看到铅灰色的云彩。 阴森恐怖的相貌,腾起令人不快的念头,那显然不是活着的人类。是“恶灵”! “估计是被普通术士下诅咒而亡的恶灵吧?而且看模样,下诅咒的术士应该不在人世间了!或者这只恶灵,就是下诅咒的术士也不一定。”伊诗理朝正在坐在副驾驶的李辉问道。 对伊诗理的话,李辉微微报以苦笑。 术士有诅咒人的本事,所以也知道怎么才能消除诅咒。诅咒其实是把双刃剑,置人于死地的那种强烈的诅咒,必然会反噬施咒者自身。所以不光被诅咒的人,等着施咒者本人的也是坟墓一座。但是,稍微有点道行的术士就不在其列。因为有点道行的术士知道怎么避免诅咒的反噬。 “伊诗理,这事件似乎比我们预估的还要严重,知道的越多,我们的处境就越危险。”高俊一边开车,一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露出一丝微笑,可是笑容却很快消失了。 那名坐在伊诗理身旁的女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冷汗不停地流淌着。乱了套的脑子里只想到自己从记事起开始好像还从来没有遇上过术士。 此时她只感觉四周有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和刺骨般的寒意。就连车里面的温度都在急速地下降。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从脚后跟升起的凉气不住往上升腾。 她把手放在胸前,连续深呼吸了好几下。感觉每次深呼吸之后身体都会轻松一点,身体虽然仍是冰凉,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很多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 “我叫伊诗理,开车那位叫高俊,坐在他旁边那位叫李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露露,我叫露露!” 伊诗理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这名女子。不知为什么,她的语气似乎包含着格外地让人觉得很沉重的东西。 “入学典礼那天早上,春日和煦,樱花翩翩。上学路上到处都是新生,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耀眼的笑容。可惜,第一天就出现事故了!” “什么事故?”伊诗理朝露露问道。 仔细看清她的长相后,伊诗理才发现她那超凡脱俗的容貌。头发应该到达臀部的位置。而且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晶莹剔透,黄褐色的眼瞳有如琥珀。手脚纤细而娇嫩,看上去就像是苗条的人偶娃娃。 ——伊诗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发生了学姐自杀事件!从教学楼的六楼楼顶一跃而下,整个身体都成了碎块!” “具体是什么原因?是家里出现问题?还是失恋了?” “据说是她姐姐的肚子在她开学前一天突然爆裂,从内居然滚出了已消失一年半的姐夫!” “不是吧?”听到露露的话,李辉发出了惊讶地声音。 “你们有听说过怀了一年半,还未生产的孕妇不?”露露接着问道。 “印象中,好像有在朋友圈看到过。老表,阿俊,你们有印象不?” “没印象哦!”高俊及李辉齐声回道。 “我记得那位学姐去世的那晚,她的母亲也追随似的安静地离开这个人间。就这样,她们原本一家三口,在两夜之间全断绝了。新闻报导说学姐死于事故,学姐她姐姐死于难产,她们的母亲死于自杀。这么严重的凶杀案,无任何脉络可循。就这样草草了事了。” 露露的话,引起了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发表对这次事件的看法。 高俊慎重地沿着山路一侧的斜坡缓慢前行。下雪了,在山路的树丛之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有谁在,救救我……” 山路旁,有一位身穿淡紫长裙的少女。即使沾上一层薄雪,亦难掩盖她那头美艳的黑色长发。 “阿俊,车子稍微停一下!” “伊诗理,你确定不?会不会……” “直觉告诉我,她是人,不是灵!” “很多恐怖电影里都有这种莫名奇妙的人物出现,你确定你的判断?” “车子停一停!” “好吧,你决定就好!”高俊冷冷地回道。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二章:露露 ——这是梦。 露露刚在车内睡了一小会,立刻发现自己在梦里面。小时候开始她常常作一样的梦,每次都发现自己在梦里,可是又没办法马上醒过来。 梦里面的她在家里,咖啡色的餐具柜,挂歪了的画。桌子上有一包用洗衣夹夹好的洋芋片,没有人在家,我不想待在家里,每次都被妈妈骂。先去其他地方吧。她打开通往客厅的门,拉上窗帘的客厅好黑、好冷。电视出现杂讯画面,遥控器随意地扔在地上。待在客厅也不妙,被爸爸看到又要被揍。露露叹了口气之后从来时的门走回去。咦?怎么走到学校的厕所了?好像有谁在厕所里,传来微弱的流水声。窗户射进猛烈的阳光,耳朵听见蝉叫声。要是同学来了大概又会找自己碴,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她又从原来的门走回去。 这里又是哪里?中学时的体育馆吗?篮球没收好散落一地,夕阳的红色光芒从窗户照进无人的体育馆。墙壁上写着“恭喜毕业”。露露想从原来的门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是梦中的她怎么走都走不回最初的地方。既然如此,干脆从另外一扇门走吧。她走进体育馆角落的仓库。结果里头却是一个大的厨房,很像是学校的饭堂。有很多大锅子和饭锅,像是正在煮饭的样子,然而四周却空无一人。总觉得要是有人回来,她会被那人欺负,决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从这扇门到另一扇门,怎么走都回不去,也不知道打开门,另一头会出现什么地方,但她还是开了门。 搞不好下一扇门会更好。会出现一个能让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好地方。她这么期待着。 ——这是梦。 露露知道。她又打开另一扇门,敞开的门缝中照进明亮的光。 “你没事吧?”坐着两名女子中间的伊诗理开口问道。 “没事,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做这个梦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件很奇怪的事,我开了很长时间的车了,却总感觉在原地绕圈子一样!”坐在驾驶座位上的高俊冷冷说道。 就在此时,刚进车的那名女子诡异的笑了笑,她就坐在伊诗理的身旁。透过车内上头的镜子,高俊终于看清她的模样! ——她是人,不是灵! 必须提醒自己这一点,但车子外面肯定有恶灵在挑事!它利用她身上的阴气,给车内的人制造幻象。 仔细看身后这名女子,此时浮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位右眼眼珠被剜掉的女性。她的右眼眼中,就像被挖空一般暴露出的红黑色空洞,从她贴在那里的前发内侧,有粘稠的血液像是眼泪一般流下她洁白的面颊。 ——血液从敞开在脸上的虚无眼窝中不停溢出。 “伊诗理,看来,车外的恶灵不简单啊!” “阿俊,我也察觉这一点,所以我先用屏蔽术屏蔽了露露的双眼!” “你们在说什么啊?”刚迷迷糊糊睡一觉的露露并不觉得车内有什么异常——而此时伊诗理身边的那名女子也是一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模样! 女子注意到了露露的存在。那张被挖掉眼珠的悲惨面容转向露露,浮现起柔和的微笑。 “你好啊~真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好,其实,我也是刚获救不久!” 顺便一提,在露露眼中看来,这名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而事实上,这女子的头扭转向不可能正对的方向。颈部的皮肤像橡胶般异常地扭曲着,跟身体相连的头面朝车内的车顶继续往后倾斜,被血弄脏的惨白面容缓慢转向露露的方向。从覆盖在脸上的前发内侧,空荡荡的眼窝正虚无地盯着露露——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头往后九十度贴着后背。 不知头盖骨内损坏状况如何,但容积惊人的血液正从她的鼻子和半张的嘴中流出,开始浸染车内的地板。 “伊诗理,这事解决完后,你记得带我去你那家酒吧,给我烧一打香槟,十二打鸡尾酒压压惊!” “阿俊,香槟、鸡尾酒都是小问题,我再让跳舞的送一拍满堂红给你,然后大屏幕给你霸屏一整晚都没事!” 强烈的血腥味呼地升起时,感觉就被拉回了令人厌恶的现实中。伊诗理狠狠地吸入一口混杂着生锈般血腥味的空气,便被胃袋翻腾的感觉侵袭了,他捂着嘴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沉重的视觉冲击感在伊诗理体内回荡,胃袋在晃动,想要一口气吐出来的呕吐感上涌——感觉十分难受! “你们都怎么了?干嘛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露露好奇的问道。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有些晕车罢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三章:子豪 天空阴阴的,放眼望去一片灰蒙。照理说这个季节应该看得到枫红的,但这里只令人觉得缺乏生气。 ——这里是位于墓地不远处的停车场。 “王子豪,等把他们困住后,你负责把他们身上有用的东西都摘取出来!又有新的买家在等着。” “铭哥,已经很多受害者了,我们是否该收手?” “收手?收手的话,你用什么去支付你两个在国外读书的儿子的费用?还有你又用什么去支付你妻子的医疗费?别想太美了,现在收手是不可能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需要等下去执行我下达的指令就好。”对方冷冷说完后,就转身离去了。 王子豪的父亲是一名外科医生,家里就是一所很大的医院。 每当被问起小时候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家里的住院病患。年纪还小的王子豪在医院走廊玩着玩具车的时候,从敞开的病房房门,可以看见里头躺在病床上的病患。无论是身上裹着纱布的人,或是手脚都被吊着的人,患者们总是望向窗外。即使发现在一旁玩着玩具的王子豪,也只是面无表情地、以空洞的眼瞳凝视他。 小学的时候,王子豪和邻居的小孩一起抓昆虫玩。家里附近有一块无主空地,那儿长满了杂草,孩子们拨开几乎高过自己的草丛,寻找蝗虫或蟋蟀的踪影。 记得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朋友发明了用针刺死蝗虫的游戏。他在一块捡来的木板上钉了无数只蝗虫,拿给王子豪看。刚钉上板子的蝗虫还在痉挛抽动着脚,慢慢地终于不动了。 王子豪兴起了模仿的念头。他把抓来的蝗虫放到木板上,然后拿出家里带来的珠针刺进蝗虫身体里。但是蝗虫并没有死——他其实不觉得奇怪——大概是刚好没刺中致命的地方吧,于是他又多刺了几针看看。 头部、胸部、肚子,一共刺了三针,但蝗虫还是动个不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蝗虫的六只脚腾空划动。触角摆动着,针刺进去的地方开始流出体液,但蝗虫还是没有停止挣扎。 结果蝗虫一直到第十二根针贯穿身体之后才死掉。钉进木板的蝗虫已经看不出原本昆虫的模样,成了一个插满针的块状物了。 后来王子豪发现,换成其他昆虫也一样。不管是把锹形虫摔倒墙上几次,还是不大会死;就算脚拔掉了、壳损坏了,头上的角还是动个不停。 他想,昆虫大概就是这样吧。就算把蝉用剪刀剪成两半,或者抓住独角仙的角把头拧断,脚和翅膀还是会动上好一阵子,不大容易死掉。真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生物啊。 而此时的他,主要负责帮人贩子摘取一些“目标“的身体……器……官。 从内脏到肢体,所有有用的都不能放过——他能获得的费用就是这些“位置”销售出去后总金额的三成。凭借这种收入,他勉强熬过了这些年各种各样的“苦日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嗜好的?应该是从小学用昆虫做实验开始的吧! 不过,当时的他渐渐明白那些状况其实并不寻常,身边其他的小孩子都不是如此评价昆虫的。但说不定是自己想杀的昆虫刚好是生命力特别强。虽然他也曾这么猜想,但王子豪看了看自己的手,他隐约明白原因并不在此。 ——自己其实,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有段时间,家里经营的医院住进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很偶然病房门开着,两人于是对上了眼,从此王子豪动不动就跑去病房找那个小孩聊天。 他也学自己开始抓蝗虫回来独自研究,想知道蝗虫要受伤到多严重的程度才会死。比起王子豪,他刚开始实验的蝗虫很快死掉。多刺它几根针,不消一分钟就死了。不过,经过不断的研究和测试,似乎能够让蝗虫死的愈来愈慢了。 一只下半部全被捣烂的锹形虫,还活了一星期。不过要是把它的头部敲烂或是切下来的话,马上就会死掉。 初中时期的王子豪开始解剖青蛙,也尝试切开鱼的肚子把内脏拿出来,然后再放回池塘里,结果那鱼还若无其事地在水里游上好一会儿。青蛙甚至还拖着露出体外的长串内脏,一面用后脚踢着水前进。 他也试过哺乳类动物。先拿食物引诱常在他家出没的猫,等猫敢靠近他的时候,便把猫切成两半。他在医院内部无人出入的仓库里,用菜刀把猫的身体切成前后两部分。 猫还是活着。而且这时他发现一件事。猫就算被自己弄伤了,似乎也不会感到痛。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四章:隧道 王子豪常发现被他一分为二的猫好像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断成两半,明明没了后半部,还是转过头想舔自己的后脚。伤口几乎没出血,猫也还有食欲,吃下去的食物就从暴露体外的胃袋流了出来。然后撑过一个星期,它才慢慢没了精神,最后像是睡着似的死去。 他再试其他的猫。这次拖了两个星期才死,而且是在没有喂食物,也没有喝水的状态下。 他想把这个研究结果告诉医院那个没有前臂的好友。但那个小孩早已经出院了,不过就住在距离自己家四、五公里的地方,骑脚踏车只需大约三十分钟的地方。所以王子豪上初中时,也常会去小孩家玩,一起聊天。 直到初中毕业,那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突然就去世了。 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死的。以前那孩子就常把楼梯扶手当滑梯玩,那天应该也是打算这么玩才会摔下来吧。一定是坐上去后,才想起来自己没办法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抓牢扶手——那孩子老是忘记自己手肘以下已经没了。” …… 午夜深山中本来就暗,连月光也照不到的隧道中更是一片漆黑。而且,隧道还很长的吧?即使打开车头灯,也不能将前方完全照亮。 “伊诗理,有办法把这“鬼遮眼”的把戏给解开不?” “阿俊,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鬼遮眼”,而是一个大结界。”对叹了一口气的伊诗理,露露不解地歪了歪脖子。 “露露,你感到害怕不?” “嗯!虽然有点害怕,不过和你们三个在一起的话就没关系了。” “那么……这里是哪里?”李辉从模糊的状态中醒过来之后,发现还没到达目的地。而此时在一个从没看到过的地方——看来还是在山里面,但是究竟是哪里的山就不得而知了。 四周黑漆漆的景色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至少这里不是李辉熟悉的,或者这座山完全给人一片陌生的感觉。 “已经路过那条隧道六次了!我们一直在这里徘徊。”面对高俊冷冷的话,李辉倒还是面无表情。 “这样啊,现在到了深夜了吗?那现在的时间是?没错,现在几点了?准确来说……我究竟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老表,你睡了也没多久,也就四个小时而已!”伊诗理轻声回道。 小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在不断前进的这段时间,四周仿佛被夜色整个给吞没了。李辉心想,此时连星星都看不到,是因为被西边的云层覆盖的关系吗?公路上的灯火看起来也摇曳不定,没有真实感。以坡度延伸而去的斜坡上,零零星星还有些灯火,但是很难让人将这些灯火连系起来——想象这是高速公路的轮廓。 从高速下低速后,大约前进了六分钟,有一个小小的圆环交流道,却不见等待客人的午夜出租车阵,也看不到像是巴士停靠站的地方。圆环中央种着圆形的苏铁树丛,耸立在其中的路灯照映着冷冷清的圆形广场。 “诗理,这里好像来过了!” “老表,我知道,这是我们第七次路过这里,很快又会开回隧道。” “不是吧?是“鬼遮眼不?”难不成是……?” “是大结界!很麻烦的情况。” “真是麻烦啊,这情况,千万不能停车!只能不停的开!” “老表,你看,我们又回到隧道了。” 此时隧道地面下的下水道里弥漫着水流疯狂奔流的怒吼声。 如果在地表上有水渠的话,不管水流量多么的强,水流声都会分散到空气中。但是,在这种隧道的下水道里,声音就如同透过传声管似的更直接地传了过来。水和空气在这隧道里产生乱反射现象,轰隆隆的水流声在伊诗理、李辉、高俊等人的耳膜里乱窜着。 “我看我们是第一个体验不断在隧道里来来回回的人,而且还是免费的。”伊诗理说出了他的感想,但是其他人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 “你还真乐观啊,老铁!” “阿俊,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来的样子喔!”伊诗理轻声说道。 “有什么东西?什么呀?” “嗯……好像是人头的样子。” “只有头吗?” “我也不清楚。可能身体沉在地下吧。”伊诗理的语气就如同在干燥空气中互相摩擦的枯木般冷淡。 “真是麻烦的事,看起来惹到一些不该惹的人了!” “阿俊,对于那些邪士,哪怕麻烦,也必须要奉陪到底。” “这事完了后,记得在你那家酒吧开打名仕给我压压惊!”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五章:莎娜 啪滋啪滋啪滋啪滋! 露露衣服上的领子不知被什么力量猛力一扯之下,前襟领结附近用钩扣扣住的几处,全部以微妙的时间差纷纷绷开。领结因此松脱,缓缓掉落至地板上。 “不!”露露发出短促的惊呼声。 胸口处却露出了白色内衣。露露见状连忙用双手遮掩。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露露的脸如火烧般灼热之时,车内伊诗理隔壁的女子,慢慢地抬起了头。——她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两人四目交接。 “我们还在隧道里徘徊吗?” “是的!”伊诗理冷冷回道。 “诗理,我们要不要先停一下!虽然说停下来可能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 “阿俊,靠路边停一停吧,你也稍微休息一下,等会我来开车!”听到这后,高俊喘了一口气。 不管再怎么调查,总有种处处碰壁的挫折感,就像是找不到出口在哪里一样。目前的情况越来越恶化,然而不管再怎么努力,却只是不断发现新的障碍物而已,出口好像离自己很遥远似的,高俊突然觉得自己被包围了。 车子停了后,露露呆呆的坐在车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想到必须找人帮忙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身影还是自己的闺中密友——莎娜。于是神情恍惚的跟伊诗诗借了手机,拨通了电话给莎娜。 犹在睡梦中的莎娜被电话声惊醒,强忍着头疼拿起手机。昨晚一时兴起跟店里的客人干了不少杯,现在除了要命的头痛之外,肠胃的不适更让她感到恶心。 无视于莎娜的狼狈,电话另一头的露露忙不迭的开始说话。 “莎娜?我现在处于非常危险的环境。”露露的声音十分虚弱,没什么活力。 “危险的环境?”莎娜打了个大哈欠。 “嗯,像是被“鬼”遮眼了!”听到露露的回答,莎娜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你说什么?” “好像中邪了一样。”露露的语气缺乏真实感,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露露,三更半夜的,不要乱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露露平淡的语调将莎娜的瞌睡虫一扫而空。如果真的中邪了,露露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平静了点,莎娜突然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 “你身边还有谁在?是同学吗?还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你那里一趟!” “跟三个刚救了我一命的男人在一起,还有就是一个跟我一样处境的女人!”露露的语气就像在跟朋友闲话家常,却欠缺了一股活力。宛如薄冰一般的冷静,仿佛随时会引爆的不定时**。 “露露,我马上过去一趟,你把订位发给我一下!” “谢谢你,莎娜。”露露无力的笑了一笑。说话声中断得十分突然,莎娜突然有种山雨欲来的不详预感。 脸色大变的莎娜慌慌张张的走进屋内的房间,跪坐在一床棉被旁边不断的喘气。 “遭了,我的胃病又犯了!这情况,看来还是……” 莎娜忍不住打了通电话到露露的老家。接起电话的人是露露的母亲。莎娜询问露露目前人在何处,电话另一头却传来令人讶异的回答。 “露露在学校住宿,没回来!” 莎娜感到心中一凉。露露的老家离学校算挺远的,开车的话,大概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她在三天前跟自己说过,过两天就回老家,要是前天就出发的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到家。露露一定出事了,莎娜心想。 ——露露怎么了?才刚挂上电话,难掩不安的莎娜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停的发抖。 另一边,休息不到五分钟的伊诗理等人又启动了车子。这时刺骨寒风迎面吹来,周围静得可怕,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附近荒废之色令人畏惧——干枯的杂草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触目所及净是一片死寂、一片枯竭。荒凉的大地仿佛失去了生命,弥漫着死亡般的空虚,一路蜿蜒直到天际。阴沉沉的天空黯淡低垂,昏暗如往,乌云和大地将世界一分为二。 唯有如刃的强风驰骋大地,亮光光辉不见于天空,也不存于地面。 从半山腰吹上来的冷风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也闻不到任何气味,树林之下的任何建筑物都被同样的空虚和寂寥所占据。 除了完全的死亡、荒废的感觉之外,感受不到其他的讯息。 打开车窗时,冷风吹得露露低下头来,只见无人收成的稻穗弃置田间,整条公路十分冷清,一路上看不到一辆车,也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六章:幻听 声音听起来很干燥,好像是某种东西擦过地板的表面。 坐力不安的莎娜从客厅回过头,她的背后正对着房间,因为有房门有布帘遮挡,因此她从没关过门,总是背对入口。 ——那是什么声音? 她坐在椅子上仔细看一遍客厅,没看到任何会出声的东西。 是我多心了吧?莎娜朝向桌子重新坐好,不久又传来同样的声音。 轻轻地“刷”一声。 原本跟露露通完电话后就准备起身去找她,但是客厅的门却被从外面反锁了,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究竟是谁用钥匙从外面反锁? 忽然又是“刷”的一声,莎娜回头几次,依然找不出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只能确认的确从房间里传来。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莎娜一开始并没特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房间偶尔会有各式各样的声音,毕竟楼上楼下都有住户,而自己也把爱犬养在房间里,只是此时听到的,跟以往听到的声音不同。 “该不会有看不见的东西吧?”脑中浮现这种景象后,莎娜终于觉得不舒服。 说来也奇怪,跟露露通了电话后,手机居然没信号了。就从那时开始听到这种声音,类似于扫地的声音。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是蟑螂吗?还是老鼠? 莎娜翻遍了房间,但找不到任何可能是声音来源的东西。为了慎重起见,她从客厅到厨房到浴室、厕所通通找过一次,却还是找不到发出扫地的东西。此外,莎娜最无法接受的是,盯着房间看就不会有声响的这件事。 那该不会是什么“异常”的声音吧? 莎娜试着整夜开着房间的灯,这样一来就算睡觉,心理也能安心些。但是她只要闭上眼睛,声音就会响起,睁开眼睛,声音又消失了。 还好声音很小,打开手机音乐就听不见,莎娜认为无关紧要,因此下定决心忽视它,然而,声音刚好都在音乐无声的瞬间渗入其中,反而让她难以忍受,不知不觉竖起耳朵聆听。 …… 一直在高速公路与隧道之间循环的伊诗理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看不到终点的路程。 他下了高速,沿着隧道旁的村道一路往北走,穿过商店进入村庄。路旁的街灯很明显的大幅减少,两旁人家的灯光成为黑暗中的唯一指引,伊诗理只好尽量选择人家多的道路。 拐过两个转角,眼前突然出现两条人影。伊诗理心中为之一紧,发现那两个人正在谈笑风生之后,才又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伊诗理心想。在心中最毛的时候遇见活人固然高兴,然而让伊诗理最感到欣慰的,还是依然有人会在深夜之后出门的发现。 靠近后,车灯照亮了两人的侧脸,伊诗理不由得为之一愣。他们是谁啊,心想道。那两个人的长相十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不对,这座村庄自己来都没来过,怎么会有认识的人?但也有可能是他们去过酒吧,有可能一起喝过酒,所以有点印象。 伊诗理意气风发的握着方向盘,高俊就坐在他的身边。 每当车头灯一打开,高俊的眼神就跟猫头鹰一样的锐利,原本夜晚的山路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山入的小径绝对不是那种大道,崎岖的路面却让高俊感到无比的不安。如果可以,他想在伊诗理决定进入村庄前阻挡他,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的方向,就只有找出口。 “诗理,这下有点麻烦了,你决定开进村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当时睡过去了,我不好意思吵醒你!” “老表,你会不会害怕?” “阿俊,你在说笑话吗?”虽说如此,高俊还是能感觉到李辉此时紧张得全身发抖。 “胆小鬼有时候也有好处的。就算你的胆子再大,也必须忠于自己的本能,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伊诗理带着玩笑的口气说道。 “不要再说了。刚才你决定开车进村庄又不跟我们商量下。欠缺深谋远虑的大胆叫做莽撞,这次出口一旦没找到,估计我们都会被耗死在这里。面对猛虎却不知道害怕,这叫做愚蠢,不叫做勇敢。害怕并不可耻,做大胆莽撞行事才会落人笑柄。” “老表,我知道错了,不过一直在隧道循环也不是办法,总该尝试新的道路。”听到伊诗理这么说,李辉嘟起嘴巴,露出一副苦笑的模样。 此时车外微弱的敲车门声响突然响了起来,而且听起来越来越像敲门声。高俊缓缓的将视线转向车窗边——确实是真的有一名笑得诡异的女子随着小车前进,而且不断地敲着车窗上的玻璃。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七章:本能 人类都会自相残杀了,恶灵为什么不能猎杀人类?为了生存、为了满足一己之私、甚至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人类不惜伤害同类,甚至对待其它弱小的动物物,人类更展示出高超的屠杀手段。跟人类的恶行比较起来,猎杀人类不过是恶灵的本能罢了,何恶之有、又何罪之有? 伊诗理总结了刚才露露所表达的意思,基于她刚才受到车外面“女子”的惊吓,因此伊诗理并没有想反驳的念头。 而且刚才车外面的那名“女子”为自己等人指了一条正确的通道,这条通道最终让所有人终于从绝望中清醒了过来——已经离开那个大结界了。 …… 伊诗理回到宿舍后,看到刘可可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正望着天空发呆。沁凉的秋风从敞开的门吹入,听到伊诗理脚步声的刘可可回过头来笑了笑。 屋里的小暧随意地整理起行李,她被迫面对一大堆纸箱。纸箱中装着最近记载灵异事件的笔记本。她不打算丢弃它们,不过就这样装在纸箱里也毫无用武之地,更没见天日的一天,因此应当好好整理一番。 小暧动手分类起箱中的其它书本,提早为接下来的搬家作准备。为了判断内容,在每一本笔记本上都做了记号。 “诗理哥,昨天我表弟打电话说他梦见穿着红衣的女人在他房间里上吊!你说他现在住的屋子,会不会以前有人在那里自杀过?” “小暧,这我就无法确定了!只不过人偶尔会做一些很恐怖的梦,一般情况下,是跟现实没多大冲突的。” “她女朋友还说昨晚听到房间里传来“刷刷刷”的声音。” “房间里发出声音?这就有些奇怪了,不过现在我们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关于你表弟的事,我实在没心思去顾虑太多了。” “来一杯吧?” 刘可可拿起酒杯,打开房间里的小冰箱。这个小冰箱是刘可可昨天新购买的家器。也不等伊诗理回答,刘可可就在另一只高脚杯里面加入冰块。 “这么早就开喝啊?莫非有什么好事?”伊诗理边斟酒边问道,语气听起来有点轻松。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启齿的刘可可,只好盯着手中的酒杯不发一言。伊诗理见状,干脆就盯着电视屏幕上向来不感兴趣的电视节目,点燃手上的香烟。 “我听李辉说你们昨天去了那座村子!” “是的,怎么了?刘可可,你知道些什么事不?” “我上网查了下,前年冬天那座村子里死了八个人,去年却比前年多八个。” “是老人家去世还是?如果是老人家的话,天气一冷,老人家的身体本来就会变差,久病缠身的老人家更容易出状况——不必大惊小怪吧。”伊诗理轻声说道。 “不,不是老人家,而是路过的人!”刘可可凝视着伊诗理,却只看见他若无其事的看着电视节目。 此时的伊诗理也知道昨晚的村庄并不简单,但如果把昨晚的遭遇都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吓到刘可可?男人有时候沉默下,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你干嘛不说话?伊诗理!” 伊诗理没有回答。刺鼻的烟味让刘可可感到烦躁,只见她深深喝了口酒。 那村庄去年冬天的确死了不少人。刘可可的手指划过一份又一份的资料。 问题还不只如此而已。所有人的死因至今未明,表面上虽然是死于心脏衰竭,事实上没人知道确实的死因。都是过路人误入村庄,然后死得莫名其妙。警方虽然将所有人的遗体送去解剖,也没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说——刘可可,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种事来?” “李辉跟我打了电话,说你们在那座村庄里迷路了,所以才搞到天亮才回来!在你们去吃早餐的时候,我忍不住上网查了下关于那座村庄的信息。” 伊诗理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明的情况固然令人感到不安,水落石出之后却也未必让人感到舒坦。对于那座村子来说,那个神秘答案无疑是一项最令人畏惧的真相。 “跟你坦白讲吧,那村庄确实挺大问题的。只不过,跟我们关系不大!不——好像也有点关系,毕竟当时我和高俊他们应该是在邪士的大结界里面。” 听到伊诗理的话后,刘可可点点头,她明白伊诗理话中的含意。 “以村子前年的死亡率来说,去年冬天的死亡人数的确是多了一点。当然我也知道光看数字表面并不代表什么,必须经过统计分析才能得出正确的结果;然而不可讳言的是,多达一倍的差距的确令人触目惊心。”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八章:巧合 伊诗理跟刘可可花了两个小时的研究、探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也让伊诗理有点不是味道的感觉。之所以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村庄,他这么做是为了解开心底的迷惑,也是因为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 “哼,能参考的、有用的资料少之又少!”落下这话的伊诗理变换姿势背对着刘可可,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伊诗理朝着阳台看了两眼,这时传来小暧正在准备午餐的声响。 刘可可往沙发一倒,半响说不出话来。这阵子她的确十分疲惫。所以一点也不希望再发生更多的事了。只不过一想到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之下,还得夹在“已知”和“未知”之间左右为难。刘可可顿时感到欲哭无泪。 心中苦恼的伊诗理慢吞吞的换衣服,习惯性的将手往口袋一插,拿出了一张特别的卡片。这卡片一直放在口袋里。 他以指尖玩弄着那张卡片——这是张三角形的白色卡片,每一边只有两公分长。 “可可,我觉得这次村庄的事跟我们的“五灵”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伊诗理说道。 “应该是有的,至少你们昨晚那个大结界里所出现的“女子”,应该也是受害者。只不过我没有任何根据,只是直觉的判断罢了。”刘可可叹了口气,紧接着慌忙说道:“诗理,你快……过来看下!” 这时刘可可右手指指着苹果笔记本电脑,从她的语气中,似乎在网上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许零急忙坐到她身旁后,将视线盯着电脑里所显示的内容。根据日期,应该是十年前的照片—— 那是一间地板上铺着红色瓷砖的奇怪房间,很像城市郊区便宜旅馆的厕所。 一名女子的肚子被剥开后死在那里。她的咽喉被挖了一个大洞,刀子从她左边的肚子一路切割到脸颊。腹部的裂痕也一样,伤口从心窝直切到下腹部。像老旧床垫的外层帆布被切割开一样,内脏有如弹簧或棉絮般从肚子里翻出来。 某个脏器被剖开,里面的“东西”被掏出来,抛在地板上。被剖开的脏器是子……宫,缠绕着脐带,全身是血躺在红色瓷砖上的女子所处的位置就是那座村庄。 那房间实在太窄小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时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而且房间的窗户感觉情况不太好,不用想也知道雨水会从窗户的缝隙渗入室内。估计即使是晴朗的日子,阳光也照不进,使得这间房间好像整年都是冬天。同时死者应该经常全身裹着毯子,蹲在肮脏的床上喝啤酒吧?从房间里还能看到大量的啤酒罐。 咦——如果仔细看这名死去女子的长相的话,会发现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确实是见过。 “刘可可,“她”应该就是昨晚带领我跟阿俊他们走出大结界的“女子”,你再查下有关她的信息!” “不会这么巧吧?” “查一下她的资料,她有可能也是人贩子造成的受害者。” “嗯,我找一下!村子女子的详细资料……哦……有了!“度”娘果真是万能的。” 死者名叫林岚,她是因为工作原因而临时居住在村子里闺蜜的出租屋。 从报导所记载的内容上看,死者跟她闺蜜并没有什么冲突,反而很喜欢这名名叫张美随的闺蜜。 这打消了伊诗理刚开始怀疑死者闺蜜是凶手的嫌疑——按正常人思维,一般屋子里死了人,普遍跟她住一起的室友会顺理成章成为头号嫌疑人。 打开另一个网页,还能看到死者死前所写的日记,可以看到一些关于张美随的描写。 ——不管是美随脖子附近的细致肌肤、柔顺飘逸带着光泽的头发,或者游移不定的纤细手指,我都很喜欢。特别喜欢她那双虹膜又大又黑的眼睛。那双眼有时锐利得像要射穿人,却又总是湿润明亮。湛满仿佛能吸人入内的深邃色彩。每当张美随闭上眼睛,入神地听着音乐时,我总是很想把嘴唇轻轻贴在她粉嫩红润的脸颊与眼皮之上。我已经不知被这股冲动折腾过多少次。 从信息中让伊诗理不禁想到死者是否是同性者。“她”所抱持的情感与同性者有点相似。 只不过从日记的后面又发现林岚从未对她有过其它念想,更没对张美随真的付诸行动。但是,日记本里林岚在张美随身旁时感受到的那股沉静的昂扬感,却比任何恋爱都更哀切;她甚至着迷于张美随身上的那股淡淡芬芳——这让林岚的心情不知悸动过多少回。 “刘可可,“她”应该不是同性者,否则又怎么可能让凶手从她肚子里取出孩子?” …… 作者:E文先生 第三十九章:喜儿 刘可可穿着黑色系超短的短裤,快速侧翻下床,顺势滚到沙发的另一端,在那里有依旧还在上网查询资料的伊诗理,接近伊诗理后,刘可可单膝着地,从一旁观察伊诗理的表情。开了暖气的房间,让刘可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打了个小喷嚏,刘可可觉得肚子有点咕咕叫。 桌子上除了玻璃杯、苹果电脑之外,还放着一碗粥。早上没什么食欲,也就吃过一口罢了。然而如今看到,却是突然之间感到肚子饿了起来。 “小暧,午饭做好了吗?” “还没!还要等一会!” “那你先帮我热下粥,我肚子有点饿!” “你把粥拿过来!我加热下。” 这时,刚回来的彤彤脱了鞋后便把身子躺在地下的地毯上,斜着头睡着。看着就觉得脖子会很痛的样子。还没两分钟的时间,没盖被子的彤彤就睡着了,可能是因为空调好好地工作着所以不觉冷吧。 刘可可走到自己睡的床上,把凌乱的被子叠好放到一边。接着稍微斜斜地坐在沙发上,开始吃着小暧帮她热好的那碗粥。用勺子舀起,等它冷了点就在送到嘴里。挺黏稠的一碗粥。虽然只是一碗热粥,可对于饥饿的刘可可来说却是一种美味。 感受着肚子里那股温暖,刘可可再次看着不发一语,完全沉浸到寻找“踪迹”的伊诗理身上。 “哈秋~”鼻水突然流了下来。 趁着洗洗鼻子,刘可可顺便把脸也给洗了。洗面奶、化妆水这些都是最近新买的。洗完后,用挂着的新毛巾吸掉脸上的水,刘可可轻轻地呼了口气。 “诗理,有眉头了吗?” “有,我发现这名林岚的闺蜜张美随,还有个小名叫喜儿!她目前人在高俊的那座城市!还在住院中。” “这……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网上咨询的,有部分人也在关注这种奇怪的事。像这类未解的案件,哪怕再过去十几二十年,也还是有人在幕后研究的!” “哦,好吧!” “彤彤在地上睡,没问题吧?这天气可是降温了。”伊诗理话刚落下,突然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哈秋!” 彤彤自己打个喷嚏搞得自己也醒过来了。正想拿被子过来裹着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彤彤一起身,便望着四周。 “最近没有一天睡得好,我太困了。天天担惊受怕的,而且每天都做恶梦。” “彤彤,再累也不能这样躺在地上睡,虽然地毯挺舒服的,不过也要记得拿张被子盖着。” “总监,你研究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才把“五灵咒”的事给解决了?” “彤彤……这个嘛……估计还需要花点时间。哦,对了,彤彤你也过来看下关于这座村子的有关信息,帮我分析一下。” 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是关于村里出租屋的十多张照片及相关文字内容,下方还有许多网友的评论。 村庄中散发出腐臭味道的成排出租房子里,一个房间住着好几个家庭,地下室还有人与猪同居的情况。 一些专门提供野味的人住的房间是更可怕。为了把那些动物的毛皮卖给商人,把肉卖给餐馆,他们在房间里剥皮,因此透过这些照片,还可以想象到这些房间应该总是弥漫着动物的毛发臭味。还有的照片里,厨房腐败的鱼与蔬菜混在一起。可是,住在那样房间的人,从照片上看来,都没打开窗户,估计房子的外面也一样臭。 然而,他们的生活还算好,因为照片里还有许多更令人作呕的细节。那应该是没有固定收入的人群,他们被迫过着比贫民更低等的生活。衣着简陋,没有鞋子可以穿,甚至还有些是光着身体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们住在像牢里一样的屋子,“享受”着乞丐、罪犯、流浪汉的待遇。这些人的数目不下于两百人,从照片里他们憔悴的模样,几乎可以联想到他们经常饿着肚子,然后整日像狗一样在房里徘徊——四处寻找食物——睡在房间的空地上。他们虽然是人,却过着和动物没有什么差别的生活。 “这些照片都是十到十五年前的,我怀疑这些人都是被人贩关在一起——还有就是这座村庄地地道道的村民以前以提供野味、贩卖野生动物皮毛为主。也就是说,他们有极大的可能是人贩。” “诗理,您的意思是?” “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群中,女性大多站在街头拉客。男性能做的则是捕猎。按照我的思维的话,山中那些野生动物如果都被杀绝了,那么,他们的魔爪,也有可能转向正常人。”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章:女子 这间房灰暗且狭小。在客厅的中央——一名女子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 **着如出生时的白色肌肤,女子没有为羞耻而脸红。没有晃动过一根头发,没有眨过一次眼睛,如同精巧制作的人偶——或者说如尸体般的女子,置放着在那里。从她稍许露出惊异并固定的表情上,可以清楚地判断,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她意愿的结果。 客厅的周围,看上去就像一间手术室。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桌面上放置的器械,那是**尸体时常用到的装置。 “趁她还活着,手术尽量快一点,把有用的部位尽快取出来。” 三个注视着女子与手术台的人影。他们以三人轮班制,不间断地把守这捕抓过来的“货品”。 “不要着急,据说现在很多整形医院都要一些另类的部位,这些部位不好切除——我先研究一下。” “这样子的吗?现在的女人还真是有钱没事干,连“那里”都要动刀改装,真怀疑她们脑袋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哈哈……估计她们是想让那个“部位”看上去美观一些吧!”边说边泛出淡淡笑容的白皙美貌青年——端正的五观,如同女性般的亮丽的长发,薄薄扭动的嘴唇做出的笑容十分甜美。不过——只有那些深怀警戒之人,才能察觉到在那份甜美之下所隐藏的毒素吧。 “也有道理,有些女人那个“部位”看上去太令人作呕了,有整形的想法,也算正常。”说话的这名男子横梳着留长的头发来遮掩头发稀少的窘境。虽然长得并非丑陋或是贫贱——但由于眼神的关系,给人一种狡猾阴险的印象。 “抓紧时间吧,现在外面风声紧,我们还被不少躲在暗处的人盯着——能尽快完成就能多赚一些。” “嗯嗯,那么我就开始动手吧!” 这时这名被麻醉的女子,终于听到自己身体被**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回响在脑内。 并未觉得疼痛。应该是身体已经来不及对疼痛这一感觉做出反应,又或者是她除了耳朵、眼睛、大脑以外的系统全部被麻醉了。 扩散在全身的冲击力,以及从未听过的声音,让她无比恐惧,但是全身又是毫无知觉。脂肉碎散,骨头断裂,血液流失,她就这样倾听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消逝。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别提爬起身来了,就算想要大声呼救,也完全做不到,她只能瘫在手术台上,茫茫然地仰视着天花板。没有痛苦,没有知觉,甚至无法眨动双眼,一点也感觉不到这副身体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徒有鲜明的意识,却无法动弹的人偶。 ——我要死了,女子漠然地想道。 就好像这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恐惧过后既不觉得悲哀,也不觉得愤怒,她专注地仰视着天花板——那种感觉像沉重得就要将自己吞没一样。随即,她觉得她的灵魂应该离开了躯体吧——万里无云的天,蓝得过于纯粹,令人难以相信这真的是天空。以至于明知自己仰面躺在手术台上,却依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其实正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蓝天。 并非坠落到地狱。而是上升到天堂。 但错觉终归是错觉,身体依然无法移动分毫,意识也渐渐变得稀薄。近在耳边的三名男子交谈的声音,依稀变成了来自于远处的回音。映在眼中的事物一点点开始雾化模糊。 就在这残存的视觉里,她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白光。 “这女的呼吸停止了!真没想到,这些“部位”都还挺完美的。” “粉红色的,就像跟外国女子一样。这下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们抓紧时间处理掉这具尸体。” “嗯——” …… 现在是下午四点,外面又开始下雨。躺在宿舍沙发上的伊诗理因为村庄里的故事太过惊人,而几乎忘了呼吸,研究了半天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一发现自己吸气的声音好像太大了,立刻小心地把气吐出来。 刘可可跟小暧以及彤彤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是否自己也该休息一下?或者上网看看那本自己最爱的小说。只是那本小说——《腹黑的恶魔先生》还未完本,应该再等几天抽时间再看吧,毕竟一口气看更新的十几章会比较刺激一点。 阳台的门好像打开了。因为雨声略微变大了点,接着,门被谨慎而缓慢地关闭起来。这一切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外面天色显得还有些微暗,还能听到乌鸦的叫声。这天气又冷又下雨,还真让人不太舒适。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一章:寻梦 刘可可又做梦了。是个不可思议的梦。梦见自己正在车上用苹果笔记本排今晚准备放的歌,然后车子一个急转就翻车了! 什么都看不见的光景——因为是在梦中什么都看不见的光景也没什么奇怪的——整个世界燃烧起来。不,不对,实际上燃烧起来的只有眼前的汽车。视线太低了,看成了整个世界都烧了起来。 笔记本还放着最新抖音里的歌曲,然后又自动跳到一首没听过的歌——是谁在放歌?旋律不停地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烟太呛了,忍不住了。身体到处都是被过烧焦的感觉,从内部袭来的热量感觉骨头都要烧烂了。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这里便是地狱。炼狱真的存在的话,这里便是炼狱。 从这样的烈焰中,有谁将刘可可拽了出来。 猛地睁开眼睛,不认识的天花板充斥了双眼。 “咦——回到现实了吗?” 刘可可觉得有些头晕,是贫血的原因?还是因为作了了奇怪的梦的缘故?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坐起了上半身。 “诗理,刚才……你在放歌吗?” “哦,你起来了!不好意思,手机铃声而已!” 此时已经喝干的饮料瓶和零食的空袋子散乱在桌子上。 “你铃声那首是什么歌啊?很特别!” “周杰伦的那首迷魂曲,很好听吧?虽说在他歌曲里面算挺冷门的一首歌,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的。” ——刘可可顺势坐在了眼前的椅子上。 伊诗理就躺在正对面的沙发上。他的身材此时意外的变得高大,刘可可坐下时的视线和伊诗理差不太多。室内也没有改变,他的服装还是黑色外套。 “我还真担心我现在还在梦里。刚才做了车祸的梦,一睁开眼,第一时间想到我是不是在医院。” “可能是你心理压力大吧!”伊诗理的旁边放置着一把水果刀,这把刀切开人的头颅的情景忽然浮现出来,让刘可可冷汗直流。 “有眉目了吗?关于那座村庄的事!” “有,第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座村庄肯定跟人贩有关。第二点是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搬到城市里居住了,目前村庄只剩一户人家。第三点是村庄里有一名村民在墓地里做管理人员。第四点是那名目前在医院的张美随已经出院了。这些细节我只要再研究下,就可以知道答案。” 听到这里,刘可可稍微闭了下眼睛,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梦里的那般景色。 燃烧殆尽的汽车。灼烧肌肤的痛楚。刺激鼻孔的***的汽油味。 与其说回想起这些,倒不如说回到了那时。说是精神上的时间溯行也未尝不可。 事实上,今天中午午睡做了两个梦,刚才那个只是第二个梦。而第一个梦是……有些模糊,但只要再深入一些,还是能想起来。 一群孩子被活埋在破碎的屋子之下。被柱子和墙壁夹着,还残留着气息——对他们来说是不幸的。 刘可可在梦里循着呼救声,埋头挖起泥土。没有铁锹——只用自己这双柔弱的手戳进泥土,不顾一切地挖掘。即使皮开,即使肉绽也要钻进土里。一旦分开泥土皮肤就进一步的被剥掉,钻心的痛楚袭来。 最后,终于挖出一个口子,而被埋在泥土中的孩子,全都死了。 窒息而死的尸体不管哪一具都是惨不忍睹的状态。脸上涨得通红,嘴也好鼻子也好,只要是身体上能够称之为洞的地方全都正在溢出体液。有的孩子用铅笔,有的孩子用自己削成的三角尺拼命地挖着洞、就这样死了。尸体的脸上全都充斥着一样的痛苦和害怕。哪里都没有残留下来的生命。 再次睁开眼睛,伊诗理正在沙发上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刘可可!没事吧?” “没事,就只是做了两个奇怪的梦!” “哦,对了,你还是帮下小暧盖下被子。她……她穿着宽松的短裤,没穿内裤,现在劈着腿睡觉……里面……看到了……一清二楚……” 这时刘可可转过头看下小暧的睡姿后,深深叹了口气。 “没事,她看得比较开,你就多看几眼,反正是很正常的事!” “啊~”放下心头大石的伊诗理吐了一口气,然后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对了,刚收到管理群通知,接下来持续两个月都不用上班。我刚才看了下新闻,许多行业都停工了,好像是因为肺炎的原因。” “肺炎?”刘可可瞪大眼睛问道。 “嗯,是的,新冠肺炎,据说是一种急性感染性肺炎,我查了下百度,好像其病原体是一种先前未在人类中发现的新型冠状病毒!”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二章:答案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将群山染成了蓝色,黑暗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一阵带着夜色的晚风吹来,出来买菜的露露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随着这一下抖动,袋子里发出了蔬菜碰撞的声音。 自从伊诗理等人送自己回家后,一个人独处的胆怯,再加之前的经历,让露露几乎变得十分抑郁。如果不是听说因病情的恶化即将封城的事,自己就不轻易出门。 这时,就在露露准备转身回家的一刹那,她听到从身后的草丛中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并且还伴随着粗重的呼息声。 露露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将自己冻结在当场动弹不得。她的心跳开始加快,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那些声音。虽然心里在说“快跑啊”,可是身体却无法作出任何反应,直到她颤抖的双脚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发出“啪”的一声。一瞬间,这个声音就像是解开了咒语的魔法一样,露露开始狂奔起来。“那个东西”也跟在她的背后紧迫不舍。 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非又是那些“不干净”的灵吧?这生活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恐惧笼罩了她的全身,露露拼命地跑着。自己的双腿被草叶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可是现在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她觉得耳朵不停地轰鸣,心脏也像是破裂了一样,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救命啊,来人啊,救救我啊!” 她开始大声呼救,可是直到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来救她。露露急忙打开装有蔬菜的袋子,只见她拿出了一个伊诗理特意给她的护身符。这时,奇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 “诗理,酒吧有通知停业几天不?”对于刘可可的话,伊诗理摇了摇头。 “这就糟了,我一天工资六百元,要是停半个月,我就少了九千元收入了,心疼!” ——顺便一提,从事酒吧行业的人员普遍处于高收入群体。节目总监每月薪资大约在一万五至两万之间。女歌手普遍是五百至七百一天。喊麦的基本在一万二至一万八之间。灯光及现场、后期视频制作人员薪资约九千至一万二之间。这里面除女歌手是按天计算外,其余人员都是按月。 “刘可可、小暧、欣彤,我预测没停个一、两个月,估计都难搞定!” “不是……吧~我还要还信用卡、花呗、房贷!”彤彤张大了她那双眼睛! 彤彤三岁就失去了父亲,也从不知道父亲是谁,她从没料想到在自己最艰难的时期还要遇到这种事!而且更主要的是她一个人的工资还要养她妈妈及供自己弟弟上高中。每月工资有一万五千元。加上点舞提成,客人小费之类的,算下来接近两万。但是除掉房贷四千多,信用卡三千多,花呗两千多后,所剩下的每月还要给因为意外而右腿截肢的妈妈三千元生活费。弟弟读书的学费哪怕不计算的话,伙食费每月两千就在那里。如果停下来不上班,估计一个月自己就将面临财政危机。 生活的开支也大,先是化妆品再怎么节约,也要七、八百!偶尔演出服之类的开销差不多也一千多元。因此哪怕月入两万,每天所花的钱,都必须计划好,否则随时会出乱子。 彤彤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一个疯狂却很有吸引力的想法突然闯入她的脑海里——找兼职! “总监,你说酒吧会把押金一起先结算不?我的房贷马上就要到期了。” “彤彤,下午开会的时候,我问下陈总。应该结不了吧,毕竟只是停业,而不是将你炒鱿鱼。” “好烦啊,这事真心烦。” “嗯,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尽量争取下押金的事!”或许是发现自己说得太大声了,伊诗理转头看着旁边的刘可可及小暧。 只见小暧起了身子,用力拍了拍伊诗理的肩膀,随即静静地迈步。隐隐约约又从她裤子里的缝隙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唉~为何穿得如此宽松? 而一旁的刘可可则看着笔记本。笔记本上记载了这两天关于村庄调查后的结果。 “诗理,那些路过村庄的过路人的死因没有疑点吗?”刘可可突然问道。 “可可,这方面没有问题。明显是的心脏衰竭。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可参考的资料。” “现在我们知道答案肯定就在那村庄里。我在网上看了那村庄的照片后,才发现自己曾经梦见过。”听到刘可可的话后,伊诗理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刘可可没有眨一下眼,周围产生了异常的压迫感。 “总之,我们继续深入调查,最可怕的答案就是整座村的人都是人贩这种结果。”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三章:失业 次日黎明时分,因为开了暖气的原因,伊诗理所在的宿舍并没有一丝寒意。而这间失去季节感的宿舍里此时正飘散着浓浓巧克力味。 浓郁甘甜的香味中,刘可可又开了一包巧克力来吃。她从柜子里的糖果盒中取出巧克力,含进嘴里。 伊诗理迎上她猫咪似的眼神,摇了摇头。 “以前我有个梦想,就是等我有钱了,天天在家什么都不用干,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玩玩,没想到啊,钱没赚到,梦想现在已经实现了。” 对于伊诗理的话,刘可可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总监,停业两个月,酒吧有补助不?天啊,我这下头大了。” “彤彤,你没有存款之类的吗?” “没有,负债累累……一直都在负债!” 听到彤彤的话,刘可可无奈般笑了笑。食欲获得满足后,她放下糖果盒,趴在沙发上。接着,将整张脸埋进椅垫的她小声地说道:“我们现在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废物了。” 伊诗理将烟按熄在携带式烟灰缸。然后,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里所展示的“涂鸦”。只见村庄里的一间屋子三面墙全被人画满水墨画风的乌鸦。仅以墨色浓淡做为变化绘制而成的画,连乌鸦身上的羽毛都精准地画得一清二楚,令人佩服。用墨汁画出的乌鸦颜色清淡,却出奇地让人难以忽视。最奇特的是画在墙角的文字,漂亮的字体四边却长着乌鸦的脚,不太懂写的人想表达什么,伊诗理怀着好奇的心情研究起涂鸦,盯着这个歪歪的文字。 “这些应该是那些邪恶术士的作品。用于招恶灵的!” “诗理,你的意思是说……”刘可可抬起了头,露出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 “正常人进入村庄后,会一直在村里徘徊,这涂鸦,有点邪门!” 将即溶咖啡倒入热水中搅拌——彤彤平常爱喝黑咖啡,但是刚好有多的牛奶,就顺便加进去。看着黑与白形成的漩涡,她暗自叹息。她拿起咖啡啜饮,并跟伊诗理一样,将目光锁定在电脑里的涂鸦,廉价咖啡的苦涩在舌尖扩散开来。她一边品味着睽违已久的味道,头一边跟着痛了起来。 接下来即将失业,并且无法上班,迫于生存的压力,她也感到十分不安。 躺在床上的小暧穿着黑色蕾丝装的紧身衣,同时裤子也是蕾丝制成,旁边缝着缎带……这件好像是新的,上衣好像也是新的。不知不觉又添购了新行头……啊……刚朝小暧看去的彤彤忍不住想猜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买的,一身御姐的打扮让小暧看上去不像真人。真羡慕现在银行卡里还有钱的人,而自己银行卡里空空如也。 “诗理,酒吧说停两个月,这下该怎么办好?你方不……方便,借一万元我?到时酒吧开业上班了我再还给你!” “彤彤,一万元的话,还是没问题的。你现在就要吗?还是明天?” “我想给家里打点钱,然后喊我弟弟提前把口罩及日常用品买好。”彤彤轻声回道。 “这样子啊,好吧,那我等下转微信你!” “谢谢总监!” “彤彤,咋们老大还是比较豪爽的!钱方面就不用担心了。不还也没关系,陪他滚下床单就好。哈哈……”刘可可躺在沙发上,她正伸手在桌上找着,以指尖抓到一个小盒子,并从盒子里拿出某样东西——这次她拿到的是有着鲜艳金色外皮的橘子。当伊诗理正想“难得看她吃水果”时,却发现那橘子有一半是巧克力,应该是那种裹上巧克力脆皮的糖渍水果。刘可可将巧克力橘子放进嘴里,舔着嘴唇。 “可可,你这么吃法,迟早会得糖尿病,到时去医院分分钟被隔离。” “隔离就隔离,之前被那些“东西”缠着的时候,不也一直待在宿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它们还在吗?” “它们一直在窗外盯着我们看啊,又进不来。” “天啊——诗理你还是别提了,好不容易忘记它们的存在。” 充满恶灵的四楼房间瞬间浮现在刘可可脑海中……但是,自己现在在的这间是充满巧克力香味的宿舍,可以稍微安心点。 “你们不要忘记“五灵咒”还在的事!一天不把这事给处理了,一天都不能放松。” 这时小暧突然走向伊诗理身边,故意抬脚,开玩笑似地朝他脸上踢了过去。 “诗理哥,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让你闻我的臭脚。”小暧带着微笑说道。 “别闹,刚才还好我闪的快。不过被你这美脚踢下也没事!” “你、你该不会有恋足癖吧?” “这个应该也很正常吧?呵呵……别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四章:彤彤 “不过,恋足也算正常!呵呵~”听小樱这么说完后,伊诗理再次把视线投入到屏幕里所显示的、有关那村庄的照片。 村里因为有高耸的围墙,所以围墙边缺少绿化的房屋租金应该一直无法提升。围墙带来的压迫感和象征危险的意念,让身上有点小钱的人对这个地区敬而远之。 像这种房租低廉的村庄地区,如果只租给学生的话也还好,可是当从外地迁度而来,没有固定工作的劳动阶级也住进来以后,这个地方就渐渐变成贫民窟了——人贩会盯上这些贫穷人家,也十分正常。 如果再深入思考一下,那么目前处在四楼的“五灵”,是否也曾经在这村庄居住过?或者说它们生前也经过这个地方? “诗理,阿俊跟李辉他们能过来不?”刘可可轻声问道。 “怎么了?看上他们俩哪一个了?” “别闹!我只是觉得宿舍不是还有挺多空房间吗?他们也可以搬过来住,这样子有个照应!” “搬过来咋们这栋鬼屋啊,嘻嘻嘻……” “诗理,我说真的!” “好吧,我下午问一下!” …… 午睡时分,刘可可又做了很奇怪的梦,那是吃了药后、睡得很沉的时候。在不知名的遥远地方——像是世界尽头,一个人也没有的十字路口,运送快递的货车与摩托车正面相撞了。 货车翻倒了,十字路口的地上全是各种包装好的包裹。刘可可站在十字路口注视着那个情形。白色的阳光照耀着地面,现场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的观众。 仔细看,这里的地面不是泊油路面。而是到处是细小裂痕的泥土。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耳垂也被风吹动了。一走路,鞋子就在干涸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那声音好像在耳朵旁边发出来的一样,大到足以震动脑壳。 刘可可一直往前走,把十字路口抛在身后。这里的景象好像电影里的场景,出了十字路口的一角就是村庄。只见一名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站在村的门口,手上正用着菜刀**着动物的尸体!不——那不是动物的尸体,是人身上的胸腔。村庄其余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起伏不平的沙漠上,是从云层的缝里洒下来的阳光。 那站在村庄门口的女子长相很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将视线往她身旁看去。咦——她脚边有一颗圆型的物体!再靠近点看了一眼!是因为是在梦里吗?所以并未如此惊慌——那是一颗人头!那颗人头……就是自己! “啊——” 在地上坐着的伊诗理此时正抽着烟,喝着酒,眼睛茫然地盯着屏幕。被刘可可这一名尖叫,吓得他急忙站起了身子。 “怎么了?可可,你又做恶梦了?” “呜呜呜呜……”刘可可的嘴唇不停颤抖着,她用一只胳膊挡住了双眼。一只手捂着胸口,哭了起来。 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刘可可才平静了下来。伊诗理仔细听着她讲述梦里所看到的一切——既作为术士又作为朋友的身份来听。 伊诗理给刘可可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啤酒,因为刘可可刚哭过,脸上还红红的,满是泪痕。 “放心吧!这只是梦而已,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刘可可点点头,微微举起啤酒,喝了一口后,她又哭起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那是唯一的一次——伊诗理看到刘可可有些微醉的样子,但即便醉了,她还是有能力回忆的。她讲了一系列温馨的往事,讲得有声有色,清楚感人。伊诗理最敬佩的是刘可可说起往事时,全用的现在时,就像此刻正发生的事一样。 这时一直在床上睡觉的小暧跟彤彤也突然间尖叫了起来。 尤其是小暧,她醒了后才发现自己吓得几乎都动不了,下不了床了。她的背部疼得厉害,梦里她正被一名男子用巨大的砍刀劈成两半。 一旁的彤彤咬着嘴唇看着天花板沉寂了好一会,终于说道:“我做了个可可被人砍下头颅,小暧被人砍成两半的梦。” 说来也奇怪,刚才刘可可的尖叫声那么大,居然没把她们两人吵醒。从那时伊诗理就怀疑她们是不是也正在做梦。 彤彤穿着红色的睡衣,脸上有些发白,前额闪闪发光,头发用橡皮筋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辫,她坐在床上现在就像个孩子一样。 “你们以后就不要午睡了,晚上保持有足够的睡眠就好。同时睡觉前喝点酒,然后会睡的舒服一些。” “诗……理,我梦见自己的头颅,小暧梦见自己被人砍成两半。而……彤彤居然梦见我跟小暧在梦里所见到的事!会不会……太巧了?” “这……我也很难解释,总之肯定不是巧合。”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五章:巧合 究竟是不是巧合?伊诗理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知道,恶梦,现在才刚开始—— 附近教堂的钟刚敲了两下,两个时辰后的伊诗理正好从沃尔玛街上的地铁车站出来。在赶往之前,他停下来点了一支烟。 教堂喧闹的钟声回响着,令他回想起童年时那些阴沉的星期天。他在离教堂仅仅数个街区的地方出生、长大;而沃尔玛附近的这个教堂跟他出生时老家的教堂是一样。 烈日照在他的背上,穿过街道之后他放慢了脚步,他不希望弄得汗水淋漓的。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紧张,他后悔在离开宿舍之前没有带些镇静剂。 走到广场中央泉水旁边,他把手帕浸在冰凉的水里,然后走到树阴下的板凳上坐着。他脱掉黑眼镜,用湿的手帕擦了擦脸,再用黑色衬衫的衣角擦了擦眼镜,然后再戴上。那两片大镜片反射着日光,将他上半边的脸给遮住。他将黑帽拿了下来,撩起刘海,然后用手帕擦着额头。之后他戴上帽子,把它拉低到眉毛上,静静地坐着。他的手帕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帕摊在长凳上,双手在牛仔裤上摩擦。他看了看手表:三点半。在出发之前还有几分钟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钟走到三点四十五分时,他打开膝上那个黑色帆布肩袋的上盖,拿起手帕;它现在已经完全干了,他没有折叠,直接把它放进袋子里。然后他站起来,把袋子的背带穿过右肩,开始前进。 快到目的地时,他有些紧张;一切都没问题的,他对自己说。 他比计划中早到了些,所以在街道另一边的树阴下站了一会儿,观察对街那扇反射着日光的大窗。来往的车辆不时地遮住他的视线,不过他仍注意到,窗帘是拉上的。 他假装在逛街,慢慢地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虽然旁边一家表店外挂着一面大钟,他还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表,同时不断注意对街的状况。 只有一个客户在他之前进来,一个男子。他正在柜台前面把钱和一些文件装进公事包内。柜台后方则坐着两个女办事员,更里面则是一个男办事员,他正站着翻阅卡片。 伊诗理走到一张书桌前,从袋子外面的口袋里找出一枝笔,同时用余光看着那个拎着公事包的客户走出门外。他从架子上拿出一张存款单,在上面开始涂鸦。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男办事员走到门口把门锁上,然后弯下腰去松开那个钩住内门的钩子。当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并关上时,他又走回柜台后面。 推开大门之前,他掀起袋子的上盖。走进银行后,她的视线扫过整个办公室,这是一家大银行的分行。这间办公室形状狭长,前面只有大门和一扇窗户;右手边的柜台从窗户一直连到另一头的墙边,左手边有四张桌子固定在墙上;而更后面是一张圆形的矮桌和两张铺有红色方格布的凳子。最里面是楼梯,非常陡峭的楼梯,向下延伸到地下室,那儿应该是银行的保险箱存放室。 他从袋子里拿出手帕,然后左手拿着手帕,右手拿着存款单,假装在擦鼻子并走向柜台。 然后他将存款单塞进袋子中,并拿出一只空的尼龙购物袋放在柜台上。接着,他拿出一把枪指着那个女办事员,用手帕遮着嘴说: “这是抢劫。这把枪里面有子弹,如果你给我找麻烦的话我会开枪。把你所有的钱装进这个袋子里。” 他不耐烦地对面前那个受到惊吓而僵硬的女人挥舞着枪,继续说道: 他立即把枪指向她并且大叫:“不要动!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那出纳员开始把一叠叠的钞票放进袋子里。装完后,她把袋子放到柜台上。突然,那个在书桌后面的男人说: “你无法脱身的,警察会——” “闭嘴!”伊诗理尖叫。 他没有看到身边的人群,他只意识到自己不断地撞到一些人,还有耳边回响着的枪声。 突然,一个人从房间另一边的楼梯口冲向他。那个人很高,有一头黑发,穿着平整的裤子和有金钮扣的白色运动上衣,胸部的口袋上还缝有一枚金色的徽章。 一声巨大的枪响震动了整个办公室,而且不断地回响着。伊诗理的手臂猛然弹向天花板,同时他看见那个穿着运动上衣的人向后倒下。他的鞋子很新而且是白色的,鞋底是红色的,很厚,还有凹槽。直到他的头敲到地板并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后,他才意识到他射中他了。 …… 作者:E文先生 留言: 小弟首张原创音乐专辑《暗讽》 第一首作品“笼子里的野兽”及第二首作品“暗黑童话”已登陆QQ音乐、网易云、酷狗音乐、酷我音乐。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听下。感恩您的支持! 第四十六章:梦里 伊诗理把手枪丢进袋子,充血的双眼注视着柜台后那三个吓呆了的人。然后他冲到门口,慌乱地打开门锁。在冲到街上之前她有一段时间思考—— 【冷静下来,我必须完全冷静地走出去——】 但是一走到人行道上,他就开始向十字路口半跑起来。 他试着将尼龙购物袋塞进袋子里盖住手枪,但是没有足够的空间。他脱掉帽子、眼镜和黑色的长发,把它们全部挤进肩袋里。他本身的头发是黑色的,而且是短发。 他站起来,解开衬衫的扣子并脱下来,把它也放进袋子里。在衬衫里面她还穿着一件短袖黑色背心。在把袋子甩上左肩后,他拣起尼龙购物袋,并走上楼梯回到院子里。他爬过几面墙,最后终于到了街区另一端的街上。 然后他走进一家小杂货店,买了一公升的牛奶,将那些纸盒放在大纸袋内,再把尼龙购物袋放在上面。 …… “我要被杀死了,逃不掉的话就要被杀死了。” 追上来了,又黑又冷的枪口以及那更黑更冷的瞳孔。逃不掉的话就会被杀死……然而,根本无处可逃。 追上来了。从四面八方追过来了。 “我该……怎么办?” “肯定会被杀死的…………逃不出去的话肯定会被杀死的。肯定会被杀死的的,会被杀死……” 伊诗理突然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劣质的水泥天花板。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慢慢地直起身,发现自己穿着西式睡衣一样的衣服,睡在一张刚硬的床上。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 【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女孩一言不发,那双如东夜的湖水般又黑又冷的瞳孔正紧紧地盯着伊诗理。 【她是谁呢……】 伊诗理坐起来,重新打量着她。 “你醒了?”寂静的空气中,女孩以沉着的口气问道。 伊诗理迷茫地点点头,这时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很瘦但个子很高的白发男人,还有一个是穿着红色西装、目光严厉地看着自己的浅黑色头发的女性。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正常人。 “早上好,你感觉怎么样?” 白发男子看伊诗理的眼神很不礼貌,语气中带着些戏谑。 女人没有说话。似乎是在鉴定伊诗理的优劣吧,她紧紧地盯着伊诗理,仿佛要把他从头到脚都看穿一样。 【这里……是梦境?】 白发男人对刚才的少女说道:“喜儿,就是他吧?” “是的!” 两人好象是在用其它语言交谈。他们说得很快,伊诗理没听清楚谈话的内容,但是男人好象叫那个女孩为“喜儿”。那是她的名字吗? 对话完毕,女孩走近伊诗理,把一把刀放到了伊诗理的手上。这是一把看起来很像在部队里使用的厚重军刀。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站起来。” 女孩催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右手上也握着一把同样的刀。 “喂,你究竟想……”就在伊诗理的话刚出口的瞬间,少女手上的刀便像闪电一样劈了过来,从伊诗理的鼻子前呼啸而过。如果稍微晚躲一秒钟的话他就…… “如果还不想死的话,就拿出真本事来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不明白。是在向我宣战吗?这把刀又是?而且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哪啊?为什么我必须接受这个女孩的挑战?】 伊诗理一跃而起,背朝女孩寻找逃跑的路线。有没有出口呢?门?或者是窗? 还没等他好好观察周围,背后就传来了一股杀气。看来她是认真的,动作简直快得惊人。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时,伊诗理终于想起来了。 【对了,这是刚才那个梦的继续吗?我现在仍然身处梦中吗?追上来的黑色瞳孔……正是眼前这个女孩的双眸。那么,我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因为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总之,还是先考虑如何逃跑吧。如果逃不掉的话……就只有杀了她。只能杀了她,杀了她不过,我该怎么做?看得出来,她的刀法十分娴熟。不管怎么想我都没有一丝胜算。】 就在伊诗理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点传来了白发男子的偷笑声。 【这么说来,我想起刚才他好像用方言对那个女孩下达了什么命令。既然这样的话……】 伊诗理一边测量着间距,一边慢慢地像旁边移动。女孩站在原地,游刃有余地架着刀,身体随着我的移动不断地变换着方向。 视线的余光,已经可以看到那个白发的男子了。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只要能分散那个女孩的注意力的话……看来,这是取胜的唯一方法。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七章:洗脑 考虑周全后,伊诗理的目光转向了那个白发男子,伴随着一声大喊,他做出要将刀掷向他的架势。 和伊诗理想的一样,在那一瞬间,女孩有些动摇了。 她摆出了一副要前去保护那个男人的姿势。伊诗理所希望的破绽出现了。 【就是现在!】 伊诗理保持掷刀的架势,突然向女孩扑了过去。 紧接着两人一起滚在地上,伊诗理死死地按住倒在地上的女孩。 【可是,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到恐惧呢。就算是在梦里,可毕竟是要杀人……】 下一个瞬间,伊诗理手中挥起的刀像有意识一样,朝着女孩砍了下去。 刀砍到了女孩的右手腕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咚—— 随着一声闷响,女孩以依然仰面倒地的姿势打出了一记强劲的上钩拳,直接命中了伊诗理的下巴。 像要把脖子震断似的冲击,从下巴直飞上头顶,随即伊诗理的眼前一片空白,就在这时,耳边又穿来了白发男子兴奋的声音。 “零式·伊诗理!” 【什么?他在说什么?他在我名字前加了什么?】 “那是你的绰号!” 突然伊诗理听到了女孩的声音。那个目光哀戚的女孩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的绰号就叫“零式”!” 【零式?那是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叫这个绰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刘可可、小暧她们呢……?】 三个人表情各异地看着昏倒在地的伊诗理。 “怎么样?你不觉得他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才吗?这个奇门南派术士并没有受过任何格斗训练,也不懂得什么战术。仅仅凭着求生的本能,就采取了那样的行动。真是个天才啊。他拥有只有在穷途末路之时、性命攸关之刻,才会被激发出来的潜能。”可能是因为兴奋的缘故吧,白发男子说话突然变得少有地流利。 “他正是为加入‘我们’而生的人。” “虽然如此,不过他会答应吗?我觉得机率很小。” 刚才一直都很沉默的红色西装女人——她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表情,向白发男人提出了疑问。 “世上没有拒绝孵化的蛋,也没有拒绝发芽的种子。这不是意志的问题。” “是指你那精湛的洗脑技术吗?”她的声音像是含在喉咙里一样喃喃自语。 “要跟“五灵咒”幕后的那些人斗,他需要我们。喜儿——张美随!” “没错!同样的,我们也需要他。” “催眠和药物处理已经完毕。他拥有常识和判断力,只有关于自身的记忆有些模糊而已。他可以说话,也知道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他醒后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自己。名字、家人、朋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是洗脑的最佳状态。” 白发男人好象对自己的技术很自豪,兴致冲冲地接着说道: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理解。喜儿,这是我对他的恩赐。他正好在调查“五灵咒”的事,本来为了不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避免打草惊蛇,理应被灭口的人。可是我想给他一次实现美好人生的机会。你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吧?” “嗯,他的师兄弟也挺适合加入我们的,那个叫高俊的男子,我见过一次!” “很好。喜儿,这个男人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喜儿冷笑着目送白发男子的背影离去。 …… 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伊诗理一边这样期盼着,一边抬起了眼睑……或许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觉而已吧。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屋子,一样的床,一样味道的空气。唯一不同的是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头很痛,身体的关节也很通。的确像是被殴打后昏迷的迹象。对了,刚才我被追杀了。不,不对,第一个是梦,第二个莫非是……真实发生的?】 伊诗理坐起来,发现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我还活着。 不过,这里是哪里呢?冷得要命。 伊诗理身上穿的好象是医院里用的检查服之类的服装,根本无法御寒,然而,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院。他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真的是很煞风景。 墙壁和地板的水泥都剥落了,窗户的位置很高,因而看不到外面,让人感觉怪怪的。而且,出入口只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这里是……废弃工厂之类的地方吧。透过玻璃早已碎掉的窗户,夜晚的寒气毫不留情地吹了进来。 “在这里坐着不动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吧!” 为了激励自己,伊诗理故意把自己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并开始行动。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八章:零式 因为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缘故吧,他踮着脚尖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很容易地就穿过了屋子。不一会就走到了建筑物的外面。 伊诗理被眼前所看到的荒凉景象惊呆了。除了这座废弃工厂,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有称得上是建筑物的东西,完全是一片荒野。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地平线。 “这样的景象,我只在电视上见到过。不管从哪里看,这里都不像是我家乡。我……究竟在哪?” “你醒了?” 背后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伊诗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刚才想要杀他的,瞳孔又黑又冷的女孩。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依然是平静的、几乎不带任何感**彩的口吻。这次她手中拿着的不是闪着凶光的刀,而是带毛衣领的防寒服。 “你先把这个穿上。” 伊诗理接过这个看似可以抵御寒气的防寒服,一边穿一边问她说:“你是……?” “我没有名字。” 没等伊诗理开口继续问下去,她就自己低声地喃喃道:“你就叫我小兰吧,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伊诗理一时语塞,本想继续追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顿了半晌,伊诗理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个问题。他觉得她并不是单纯地开玩笑或者恶作剧。因为,看得出来,那时她……小兰是带着很明显的杀气挥刀向自己砍来的。 “为了测试你的能力。” “能力?” “你的身上,除了术式外,还具有与生俱来的能力,杀人的能力,生存的能力,作为一个暗杀者所需要的能力。” 这话着实让伊诗理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哈哈……你不要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你究竟有什么根据呢?” “你不是想要杀掉我吗?” “那是……” 伊诗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现在想想,他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那个时候,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只记得当时不顾一切地拿刀砍的情景。虽然是自己经历的事情,可是现在想想就像是在回忆别人的事情一样。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遇到那样的情况,肯定会非常恐慌。会想要搞清楚自己所处的处境,然而当人处于一片混乱之际,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被杀掉了。可是你不用,你不是先搞清楚状况,而是先解决状况。这就是你的过人之处。” “什么啊……胡说八道。” “不过,至今为止,你确实没有发现过自己的这项能力。生活安稳的时候是不会了解自己的极限的,因为这种能力只有在身陷危险时才会被发掘出来。” “所以,你才让我拿刀?” 仅仅是为了证明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没错。” “真是岂有此理!差一点点我就死了!” “是的呢。” 伊诗理暴跳如雷,将内心的愤怒完全释放出来,而小兰却无动于衷。看到她这样的态度,伊诗理更加气恼了,不过他感到的更多的是一丝困惑。难道她没有一点感情吗? “你什么都不在乎吗?不怕死吗?” “因为我是以杀邪术之人为生的。杀不死对方之时,就是我的丧命之日。” 小兰口气毫不迟疑,很干脆地说道。以杀邪术之人为生……?突然,伊诗理想起了刚才在这里的白发男子,那个对她下达命令的男人。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杀手——暗杀者。” 回答得很干脆,毫不避讳……看来她是认真的。小兰有多大呢?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像大人,不过怎么看都只是个孩子。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花季少女的孩子竟然是杀手?果然还是开玩笑的吧?虽然伊诗理很想一笑了之,可是他做不到。拿刀杀自己时小兰的样子,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时的恐怖,真的无法忘记。 “那么,你为什么要测试我呢?” “想让你也成为杀手。伊诗理先生。” “你在胡说什么……为什么我也要做那种事呢!?” “为了让你活下去。” 小兰的回答很简短。好象是极其理所当然似的。 “零式,你是第二个我。所以你也必须以杀邪术之人为生。” “请不要用这么奇怪的名字称呼我!” 伊诗理十分着急,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波澜,向她怒吼了起来。 “我有自己的名字的,我叫……” 说到这,伊诗理一下子语塞了。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了呢?还有,昏迷前自己还有惦记那些人,只是她们是谁? …… 作者:E文先生 第四十九章:训练 “我的……名字是……” “没有了,你不用想了,再想也没用。你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自己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在这之前我在哪里?从那张硬床上醒来之前的事情,我一件都想不起来……我能说话,也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可是,这样的常识我是在哪里、是怎么学到的?是你干的吗?” 刚才小兰说过,自己的记忆“被消除了”。这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不是我。是我的主人。是他把你的记忆消除的。” “是那个白发的男子吗?” “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本来应该被杀掉的。可是他发现了你的能力,觉得让你死掉很可惜。于是就将你的记忆消除,让你开始了另外一段新的人生——作为邪术之人暗杀者的人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如果你想拒绝也可以。” 小兰的声音,此时比荒野出来的冷风还要冷。 “当时,按照最初的计划,是要在这里把你杀掉的。我的任务就是要杀死你。但是现在不同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将我的全部技能——一个邪术之人所应掌握的全部技能都传授给你。然后你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零式……我的分身。” “我……” 伊诗理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了多少珍贵的东西,剩下的只有恐惧和孤独。自己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个空虚的大洞……好深,好黑。 “趁着还能悲伤的时候痛痛快快地伤心一场吧。因为今后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这是梦。这肯定只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如果你觉得这样想可以获得一点安慰的话,那就当这是一场梦好了。不过,这可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哦。还有,其它事情你可以放心,你所担心的所有涉及到这次事件的人,我们都派出了专门的精英去处理——他们很安全!” …… 昨晚,小兰让伊诗理在黎明之前决定自己的生死。 而伊诗理最后选择的道路,不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而是以零式的身份,作为杀手活下去。为了有一天能够找回真正的自己,他只有继续活去。 而恶梦也从黎明开始,小兰对他展开了无休止的体力训练——锻炼腹肌、屈伸、俯卧撑。这些规定好的肌肉训练,要反复地进行,直到筋疲力尽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为止。 随后就是绕着废弃工厂进行马拉松跑。夜晚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往伊诗理肚子里灌,白天荒野的阳光火辣辣地烤着身体。喉咙干得发慌,而身上却大汗淋漓,汗如雨下。不过,对于此时的伊诗理来说,身体上的痛苦算不了什么。因为在记忆被消除了的现在,只有这些痛,才是让他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到了中午,由于正午阳光的曝晒,训练会被转移到屋内进行。为了训练身体的平衡感,伊诗理要用手帕蒙住眼睛,站在吊起来的钢架上,用脚尖在钢架上从这头到那头快速地来回往返五次左右。刚开始时,走不到几步,他就会从钢架上踏空掉落下来,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他很疑惑这样的训练会起什么作用,用小兰的话来说好像这样的平衡感在使用枪械射击中很重要。虽然并不是很激烈的运动,但因为太紧张,神经也会跟着萎缩。 在格斗训练中,并不是教什么身形步法,而是教如何打中人体的要害。伊诗理被灌输的理论是——在实战中,像拳法那样的招式和架势根本毫无意义。只要能迅速、准确地击中对手的要害部位就可以了。 晚上是各种语言特训。课本是报纸和杂志,听力练习则是收听混合着杂音的收音机节目。吃饭和休息的时候,小兰都只说俄语及英语。只有在授课期间,才会说回中文。伊诗理想她是想让自己慢慢地从简单的地方开始进行语言环境的转换吧。 就这样,体力和神经备受折磨,每天都累得如烂泥一般后昏昏睡去的生活日复一日地继续着。伊诗理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事情,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在渐渐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后,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反而成为了一种痛苦。在进行各种训练时,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任何烦恼也会随之消失。甚至可以忘记身体上的痛苦,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章:白发 太阳又落山了,今天的训练也结束了。 伊诗理打开收音机,开始收听混杂着电波的俄语新闻。像往常一样,小兰也默默地坐到他的身边,为那些伊诗理不懂什么意思的词组进行解释,不过今天晚上她已经在为外出做准备了。 而且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小兰经常会在晚上外出。是执行任务吗?是要去杀谁吗?伊诗理虽然会在心里这么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害怕去问她。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听不到收音机里在播放着什么了,取而代之进入耳朵里的是,打破了夜晚寂静的汽车排气声——接送小兰的车来了。 小兰站起来,朝伊诗理看了一眼。伊诗理既想知道她要去哪里,又不想知道。可是,小兰没有给伊诗理时间思考,转过身,走出了屋子。 接到命令的小兰,到达白发男子的府邸时——男子正在检查他那些引以为豪的收藏品。 白发男子非常热衷于收藏古今内外的枪支。他一把一把地拿起来,陶醉于它们的形状和结构,开始细心地检查。对于他来说,这是无法替代的最幸福的时刻。 “零式的训练怎么样了?”白发男子盯着被分解的手枪朝小兰问道。 “基础上的训练,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喜儿训练他术式方面的技能了。” “嗯……”从埋头于工作的男子的侧脸上无法看出他对于小兰的回答到底有多大的兴趣。 对于男子来说,收藏品的检查有着严密的程序。检查的顺序需要按照枪的开发年代来进行。这都是为了追溯其结构和技术的进化历史。现在,他正在分解的最后一款手枪是收藏品中年代上最新的。而且,是一支因其独特性和稀有性而颇具知名度的手枪。 鉴赏完内部结构后,心满意足的白发男子,又开始把枪组装回原来的样子。 “恰倒好处的课程,要先从精神上训练,然后再转向体术,最后到术式培训。现在可怕的不是那些邪术之士拥有多么可怕的的术式,而是担心他们使用高科技的枪械。就像……可怕的不是“恶灵”,而是那些不法之徒。”男子一边熟练地组装那些谜一样的零件,一边自言自语。 男子研究的这把手枪,虽然是一支追求杀伤力的手枪,但外形却很美观。以圆筒为基调的细长枪管和微微呈现锥形的枪身。更妙的是由三次曲面构成的大角度枪柄。外形高贵,气质优雅。在它那纤细优美的身体中,却隐藏着超强破坏力。 最后,他擦了擦渗出来的枪油,结束了组装,将枪放回到桌上。至此,一次枪支收藏品的检查工作就完成了。接下来,就轮到了兵器的检查。 “小兰,过来。” 追求兵器之美的白发男子,经过他自己的手所创作出来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就是这个叫作小兰的少女。 跟平时一样,小兰脱掉了衣服,露出了胴体。遮罩油灯笼罩着她那婀娜的身资,划出一圈淡淡的轮廓。 男子一边往手上抹着准备好的发油,一边抓住了毫无防备站在那里的小兰的肩膀。白发男子的手青筋爆出,用力捏着小兰柔软的肩膀上的肉,其力度足以让人面部扭曲。不过,藏在其下的那结实刚硬的三角肌的感觉,却没有跳过男子的手指。 这是为了能让最小巧的身体瞬间爆发出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力量而锻炼出来的——被磨练到极限的细长柔软肌肉条。它就像是锻炼和研磨都已登峰造极的东洋刀剑一样威力无比。而包裹在这些致命的肌肉组织上的脂肪,不仅可以控制力量,而且还能起到完美的伪装作用。柔美起伏的肌肤下面,是秘密隐藏着致命威力。没有任何人能看穿它的危险性。 “你太完美了。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白发男子把脸靠近她雪白细嫩的皮肤,像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伤口和污点一样仔细检查,一边用手指往她的身上涂抹着发油。 小兰一动不动,任由白发男子的手指在身上滑行。小腿、大腿、腹部……他的手快速地移动,捏着那柔软的皮肤,而且每次当他探测到细长坚韧的肌肉时都会深深陶醉在那从指尖传来的愉悦感中。 不知有多少次,小兰都凭借着她的容貌使任务变得轻而易举。没有任何邪术之人会从这个处楚楚可怜的少女身上,嗅到死亡的危险气息。就因为这一点点大意,使目标露出了致命的破绽。纤细的美丽会瞬间化为狰狞的破坏力。 白发男子好象突然间来灵感,从桌子上拿起刚刚组装完毕的手枪。 “拿着这个。”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一章:完美 小兰遵照他的命令,右手的手指握住了手枪的橡胶把手。被打磨得闪闪发亮的枪身和少女那虚无缥缈的瞳孔中闪烁着油灯的光芒。 “来,把枪举起来让我看看。” 纤细的手腕慢慢地举起了不锈钢的凶器与雪白肌肤的凶器。两个本互相矛盾的事物,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在美的意识刺激下,一种类似宗教性质的欢乐感,顿时充满了白发男子的胸膛。极其激动的男子,从背后抱住了小兰的肩膀,将嘴唇凑到了她的脖子上。 “小兰……你太完美了。你是我培养创造出来的完美的暗杀兵器。” 把一个少女打造地如此完美是白发男子的成功。他已经完全陶醉于自身的才能中了。然而真正的成功应该是永不磨灭的。是不管跨越几度时空,都能永远闪亮的东西。 小兰的完美会这样永远持续下去吗?这一点,很快便会得到证实。他把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稀有素材交给小兰及喜儿**,而不是亲手**,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你来完成吧,通过你的手,把他变得像你一样完美。不,最好能超越你!” “是!” “这是为了完成你而进行的最后一道工序。小兰,你要把自己的完美传承给下一代。” “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伊诗理有点惶惶不安起来。看来,比起沉溺于想象,还是活动活动身体专心于某件事比较好。于是他一个人开始了平时的平衡感训练。蒙上眼睛,在钢架上来回往返。 “真是了不起啊。”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伊诗理发觉有人站在了旁边。 “不要在意我,继续吧。” 于是伊诗理按照她说的,走到钢架尽头才摘下蒙住眼睛的手帕。这个人是……伊诗理记得她。在刚到这的那个晚上,跟白发男子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我是张美随,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喜儿。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 她微笑着跟伊诗理搭话,好象是为了消除伊诗理的紧张似的。虽然伊诗理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这次的气氛跟第一次见面时的气氛截然不同。他记得她当时比现在冷漠得多,眼神也不是很不友好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我是暗杀邪术之士的组织一员,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干部中的一员。是训练你的小兰的上司。所以,也就是你和小兰的上司。” “你……不,你和小兰的人……还有那个白发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简单来说,就是在没有章法秩序的术士世界里,创造另外一种秩序的集团……这之类的组织吧。” “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邪术之士和不法份子的集团吗?” “嗯,知道一点。” “我们就是打击那样的犯罪团伙的组织!” “也就是说是……打击这个世界上使用邪术之人的团伙?” “也不完全正确。不过,以你现在的水平,理解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虽然伊诗理不太明白,但是果然是非法的团伙。现在的他是被这样的组织抓获,并且被强迫成为杀手了吗? “这次的事,我必须向你道歉呢……” “嗯?” “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意外吧。没有给你留任何选择的余地!”喜儿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些阴沉。 “你知道你的教练为什么叫小兰吗?” “不知道……” 对啊,从开始伊诗理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杀手用这样的名字,真的合适吗? “小兰是组织里最棒的顶级杀手。其实她的名字叫“逍澜”,这个组织最强暗杀者的代号。” “最强的……暗杀……者……” 伊诗理大吃一惊。只是杀手这一点他都无法相信……竟然还是组织中最强的? “你是在最优秀的教练的指导下进行训练的哦。被认为具有跟她一样的潜质。换句话说,你是被当作精英在培养。”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感谢你们了?” 伊诗理的声音很生硬。喜儿的表情又阴沉了下去。莫非这个女人,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良心受到谴责了吗。 “我承认,我们夺走了你太多的东西。可是,我们能给你的东西绝对不会少。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可以了。” 说完,张美随落寞地笑了笑,打算离开。 “那、那个……” “什么?” 谢谢。其实只要说出这句就足够了。不过,无法抑制住的感情,涌上了伊诗理的胸膛。虽然她是在这里第一个安慰自己的人。虽然伊诗理也感到很高兴,可是…… “小兰说……她是以暗杀邪术之人为生的。而且,我也会像她一样。”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二章:未来 伊诗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张美随?总觉得这个名字自己似曾相识。 “刚才,你说过了吧。给我的东西不会少。你指的是会给我报酬吗?可是,这样我只能按照你们的命令,像奴隶一样活着了吧?” 处在这样的境地,即使能找到更委婉的措辞,伊诗理也只能假装不知。让他说感谢之类的话,根本做不到。 “你说按照那样的生活方式的话,我会得到什么?”伊诗理怒气冲冲地质问张美随。 “的确,你如果不被我们牵连进来,会过着更加安稳幸福的生活吧。我们剥夺了你的这种可能性,而强迫你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可是,你并不是什么奴隶。你仍然有自由。而且,如果我们不出手,你会被那些家伙弄死。你知道不?凭你们几个人,是无法对抗幕后那些邪术之士的,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唉……?” “这样吧……我们把人生看成是一次开车旅行。一般的司机可以自己选择前进的道路。这确实是你所没有的自由。然而,即使在只有一条的既定路线上行驶时,对司机而言,也是有他的自由的。” 完全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是速度哦,零式。”张美随断然说道。 “即使是被规定好的路,但是选择将这条路如何走下去,不是你的自由吗?只要你有希望,而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到哪里都是可以加速的。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超越竞争对手,终有一天会到达成功的顶峰。选择生存的方式和以这种生存方式成为成功者,这二者是不同的。” 或许真的有这样的生存方式吧。这应该是张美随的信条吧。因为她好象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 “我们为你准备的是使你走向成功的路线。是让你以你的才能和潜在能力取得比任何人都高成就的生存方式。” “成为杀手?”伊诗理脱口而出,痛苦地差点喊出来。 “没错,而且是成为最强的杀手——专门狩猎邪术之士。” 说到这,张美随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希望那样的话。” 【希望……那样的话……】 张美随的话,在伊诗理的耳畔不断地回响。 “你不可以再认为你是奴隶。如果你再这么想的话,你就会将胜利拱手让给贬低你的人。” 说到这,张美随刚才决然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没有时间了。零式,我们下次再见吧。” “喂,喜儿小姐……” 伊诗理又一次叫住了转身要离去的她,这次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谢谢你。” 张美随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今天我见到的最明朗的微笑,回答道: “原本我也要加入训练你的行列之中,可惜我时间不多了,下次再看到你的时候,你肯定会令我刮目相看的,对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这座建筑物。 当天晚上,张美随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放松时,一直在看着一本红色的小册子。那是其它国家发行的通行证。其设计的复杂性和精度,是平时司空见惯的国内发行版本所不能比拟的。 照片被修剪成了椭圆型,边缘模糊。这是为了防止伪造而进行的大胆设计。因此,看起来不像是身份证照,倒像是肖像照。 张美随认识这张照片里的人。 就是今天她去见的那个少年。照片中的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透着安稳和满足。在废弃工厂里见到的他,被打得没有退路时眼睛里的那种神情,与照片中的他相去甚远。 这是2个月前发放的。他好象是第一次出国旅行。根据他的出生年月来推算,他的年龄……应该跟自己弟弟当年离家出走,加入邪术组织时刚好一样。可能是酒精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吧,深深地封于她内心里的东西,从封印的空隙中慢慢地渗漏了出来。 尘封已久的记忆……弟弟阴霾的眼底隐藏着火一样的怒气,就像是战败了的野兽一样。其实在小时候,他明明是个温柔的孩子。不会打架,很爱哭……然而,每当脾气暴躁的父亲要打自己的时候,他都会挺身而出保护她。让本是如此善良的弟弟以畸形的方式成长起来的是贫穷以及贫民街中弱肉强食的不成文规定。 等在一边是金钱与权利的答案,而另一边则是性和暴力方程式。在每天的数学演算中,年轻的弟弟一天天地长大。变得无时无处都异常强悍、无情与凶残——他加入了邪术组织,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三章:考试 护照照片上少年那柔和的面孔跟张美随弟弟的脸庞重叠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出生在那个充满暴力的家乡的话,也应该会有如此安稳的表情吧。 “喂。” 正在吧间里准备酒的、张美随的保镖兼随从,同时又是好友的女性,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 “什么事?” “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很帅吧?” 女子看了看递过来的护照,皱了皱眉。 “看起来是很悠闲的一张脸,这个小子,估计连架都没吵过吧。” “你觉得这个会杀人吗?” “哈哈,开玩笑吧。我看连个虫子都不敢杀。” “是呢。但他在术式上的天份,可是相当高,而且还有野兽般的本能反应!” 张美随拿过女子还回来的护照,又一次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起来。 …… “果然大家都是那么认为的啊!” 不间断的训练日复一日地继续着。这种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呢?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话说回来,今天伊诗理还没看到小兰。他知道她昨天晚上出去了,不过还没有回来吗?虽然很担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在这里除了训练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任何事可以做了。 伊诗理像往常一样开始了射击训练。射击静止靶子的课程已经结束了,最近换成了射击移动靶子的训练。 支撑着钢架的支柱中间,吊着几块用钢缆系住的胶合板靶子。钢缆连接着电动机和齿轮盒,用来移动吊着的活靶。 电动机一旦发动,伴随着杂乱的引擎声音,钢缆就会开始移动。滑轮的直径和数量都被精心设计过,所以各个靶子的移动方向和速度都各不相同。 【我必须静下心来】 伊诗理全身紧绷地站在那里。 背后,是连着钢缆的发动机的声音。可以感觉到靶子正向左向右地移动着。映入视野的是颜色各异的带标记的胶合板。举起枪的一瞬间……必须击中指定的所有目标。 看到目标的“位置”,并不代表可以“确定”。要读取其移动方向、速度等所有信息,对它的“存在”获得一定的“感觉”。然后剩下的就只有扣动扳机了。 砰!砰!砰!砰!砰! 这并不是单纯的“狙击”的重复。而是一击必中,否则狙击手将无法生还。 看着外面逐渐变黑,伊诗理结束了今天的训练。走到废弃工厂的外面。一边任由夜风的吹拂,为疲惫不堪的身体解除些许疲劳,一边漫无目的地眺望着这片荒野。 ——这里究竟是哪里? 过了没多久,一束车灯的光芒射进了他的眼睛。在废弃工厂基地停下来的是一辆两厢越野车。开车的人是小兰自己。 “你怎么了?”从车上下来的小兰,看着正在发呆的伊诗理,用责备的口气问道。 “啊,没什么……” 伊诗理现在才知道小兰自己会开车,不禁感到很惊讶。不过为什么只有今天呢?以前小兰都是被人接送的,这应该是为了断绝她与外部的联系吧。在荒野之中,小兰只能过着孤独的生活……这不都是那些家伙干的好事吗? “走,快点准备一下,不然来不及了。” “又是新的训练吗?” “不,今天晚上是……考试。” 小兰带伊诗理来的地方,是平时一直锁着的武器库。除了之前训练中使用的各种手枪外,还有一些没教过使用方法的***和机关枪等枪支摆放在那里。 “选一支你用得最顺手的枪。” 【考试?什么考试?】 估计是因为听她说要“考试”,伊诗理的心里觉得不安的缘故吧,他下意识地挑了这只在所有手枪中威力最强的家伙。 随后小兰把他带到了废弃工厂的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墙的外面停了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车旁站着的男人是一副陌生面孔。长发飘逸,气质优雅,不管哪里都让人感觉很有品味。身边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性。夹克下面是一个单肩挎包,里面装的应该是大型自动手枪吧。她是保镖吗?如果是的话,那么那个长发男人或许就是这个组织的干部吧。 接着又有另一束车灯的灯光投了过来。是小兰每次出去的时候,接送她的车。那辆车在轿车旁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三个人。张美随和白发男子,还有一个人以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看起来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狼狈。 伊诗理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到所有人都到齐后,白发男子就跟轿车旁的男人说话了。 “我跟您介绍一下组织里的莫言。她长年协助我们,是为我们提供武器的大功臣。”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四章:武器 莫言是张美随的代号,听到这,男子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喂,我不是应该到飞机场吗!这是哪里?” 好象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那个被白发男子带来的男人显得非常恐慌。 “米特,这是你最后活跃的舞台,这么解释可以吗?”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跟我们合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密。非常遗憾。你已经被邪术之士的组织盯上了,对于被做记号的你,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你——毕竟不能让对方获得我们的情报。” “你、你们,不守信用!” 那名张美随的女性保镖用枪抵住了这个想去抓住白发男子的男人。 “既然是跟我们的交易,那么就不应该将其泄露出去才对吧。可是,你竟然将我们的武器流向了敌人,这很危险,你的欲望稍微有点过头了啊。是因为那些人贩的钱更好赚吗?” “畜生……无耻!我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这个组织!” “的确啊,米特,就这样把你给杀掉,有点违背武士道精神。好吧。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逃走,给你十分钟的时间。然后我们会派人追杀你,如果你能逃得掉,就是你赢了。” 白发男子呵呵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啊,对了,如果你希望的话,这座建筑物的里面有个武器库,你可以挑选你喜欢的任何一款武器使用。” “你打算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武士道精神。我们为身为武士的你,提供了一个靠你自己的双手获得自由和生命的机会。我想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你这个日本人!白眼狼!” “假慈悲……” “考虑好了没有?我可没有时间可以给你浪费哦?” “可恶!八嘎!” 男子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了在场的众人最后一眼之后,转身向废弃工厂飞奔而去,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好了……事情的大概你也听到了。零式,这是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去杀了那个男的。” 【什么?】 白发男子的话,令伊诗理陷入了混杂着震惊与恐惧的复杂感情中。 的确,到今天为止伊诗理所做的都是为了成为暗杀者而做的训练。不知道哪一天或许自己也会像小兰一样,去夺取那些没见过、也不认识的人性命。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太早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现在要杀的人,是邪术之士吗? 被不安的情绪支配的伊诗理,忍不住向小兰求助道:“小兰,你跟这些人解释一下!我做不到。因为我的训练还没有完成。” “训练已经结束了。你做的很好。我很放心,所以才会让你参加实战。虽然并未在术式上面让你有所提升……不,这种场合不合适,而且当你恢复记忆后,你所拥有的术式早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也不一定。”小兰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 “可是我……跟你比起来还差很多。” “那是理所当然的,零式。” 好象对事情的发展很有兴趣的白发男子开口说道:“她可是组织里第一的存在。有差距是正常的。” 小兰像是在催促伊诗理似的说道:“快去,零式。” “不行……我做不到……” “第一天的晚上我已经说过了,你拒绝也没关系。” 喀嚓。 一声冰冷的铁器撞击声。小兰将枪口对准了伊诗理。 “现在让你再选择一次。是全部接受活下去,还是拒绝一切然后去死!” 【是啊,我跟小兰一样都是组织里的杀手。这是我能苟活到今天的代价。这不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下定决心的伊诗理,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废弃工厂走去。手中握着的枪的把手已经被汗濡湿,感觉就像要滑落了一样。 好安静。他能听到的只有从荒野里吹来的风声。那名男子就藏在这个黑暗中的某个地方。而且恐怕,现在手里已经拿到了武器。 伊诗理轻轻地走进废弃工厂,尽量不弄出声音。他来到了能窥视刚才挑选枪支的武器库的门的地方。门是开着的。刚才选完枪后,武器库的门已经关上了。而现在开着说明要击杀的对象已经进去过并且拿到武器了。伊诗理还记得武器库里有什么武器,只要能确定没有的那件武器是什么,就知道男子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 突然,伊诗理想起了小兰的话。 “追人时要以逃跑者的立场考虑,逃跑时要以追人者的立场思考。” 只要知道敌人的武器是什么,战斗就变得容易多了。所以应该到武器库里面确认一下。 是的。一般人肯定会这么想。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五章:初次 追的人进入武器库,如果被逃的一方发现的话……很有可能会陷入对方的陷阱。那个屋子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如果利用武器库里的东西,很有可能做一个临时的陷阱。可是,他有这么多时间来做吗?好象根本没有时间去设计一个有用的陷阱。尤其是对逃跑的一方来说更是危险。 那么,是埋伏在屋内吗……不,埋伏的可能性也不高。 “如果想要埋伏,就必须为自己找好退路。” 这也是小兰教给伊诗理的钢铁法则。在死胡同里迎击追杀的人不是上策。武器库的入口只有一个。对于埋伏十分不利。对手也应该十分清楚这一点。这样的话…… 伊诗理又一次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武器库的入口周围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反过来说,武器库周围的一切可以很轻松的尽收眼底。这样的话,对手很可能藏在远处,准备狙击靠近武器库的人。 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射击的最远距离应该也不到十米。以武器库入口为圆心,十米为半径的半圆形区域内的掩体是…… 伊诗理向对面的左侧望去,那里放置着一辆叉车。 这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掩体。从敌人的角度来看,如果第一发子弹没有击中的话,也不必害怕从这么远的距离发起的反击,依然可以安心地继续扫射。因为自己这边没有任何藏身的遮蔽物,而叉车却可以将对手完全掩护起来,如果是普通手枪的话,根本不可能打到他。 不过那是普通手枪的情况。 在小兰的催促下伊诗理选的这把枪,是手枪中威力最大的****。不管对方是在那个叉车的什么地方以什么姿势隐藏着,受到自己的八发子弹连续射击的话,也是不可能毫发无伤的。用这把枪的话,隔着叉车打死敌人并不是不可能。 这样分析完毕后,伊诗理弯下腰,单膝跪地,双手伸向前方,端起了将近两千克重的手枪,视线对准上面的准星,食指顿时感到一阵冷冰冰的感觉,此时伊诗理是机械地跟着手指的感觉走,在完全没有意识的状况下,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一阵类似爆炸的声音响起。伊诗理将枪膛里的子弹继续朝着叉车射去。 砰!砰!砰!砰! 叉车随着射击剧烈地摇动了起来,上面覆盖着的厚厚的铁锈和灰尘也都像粉尘一样飞扬了起来,随即,车倒在了旁边。 【这声音为何让自己有一种想跳舞的冲动?为何枪声在自己的耳朵里,就像一种有律动的节奏?】 借着从窗外漏进来的一点点的微光,伊诗理聚精会神地看着叉车的残骸。然而完全看不清楚。 只能靠近一点看才行。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向叉车走去。终于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叉车残骸了,现在已经到了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也能闻见铁锈味了。 扑嚓…… 就在伊诗理的脚尖落地的同时,突然感觉踩到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他轻轻地摸了摸鞋底,有点黏糊糊的感觉,靠近鼻子一闻,是一股刺鼻的恶臭。 ——血! 从倒在一边的叉车下面伸出的,是一个像是想要在空中抓住什么似的左手。他的身下,一条带状的东西弯弯曲曲地向地板外延伸。虽然伊诗理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这种情景,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肠子…… 刚才的子弹,直接击中了他的肚子。 【这是什么啊!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在这里?感觉非常的别扭与不协调,到底是什么呢,这种感觉。】 就在伊诗理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兰已经站在他的旁边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正常的术士。杀人都会比除灵更让他不安。你没事吧。零式。”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梦吧?”伊诗大叫,小兰则低声对他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只是梦的继续。在你死掉或者疯掉之前,这个梦绝不会醒来的。” “这样会受不了的啊。醒不来的梦……” “你想结束吗?想结束的话,就要靠你自己。” “怎么做?” “只要不把自己当成是自己就可以了。把你的眼睛、耳朵还有心都扔掉。然后,成为一个单纯的暗杀者。任何事情都用杀手的眼睛来看,用杀手的耳朵来听就可以了。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害怕、不会悲伤。” “我……不是什么杀手,我没有……名字……” “是啊,说得没错啊。” 这时,一阵冰冷的刚硬的感觉顶上了伊诗理的太阳穴。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六章:合格 他感觉到了,枪的角度,枪的方向,发出来的子弹肯定会把自己的小脑直接打穿。甚至连感觉到疼痛的时间都没有。 射击时的声音……那种震动,直接传到了伊诗理的头盖上。 “你想让我怎么做?” 远处传来了小兰的声音,像是冷风一般的声音。 ——开枪。杀了我。让这一切都结束。让我眼前的一切都消失。让这样的我消失…… 喀嚓! 气氛紧张的夜晚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击打金属的声音。是伊诗理告别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的声音。是生命的开关被关上的声音。在伊诗理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那个小小的声音,仿佛是经过大寺院的回声处理一样,不断在耳边回响。 不知道是哑弹,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装子弹,小兰的枪没有喷火,子弹也没有打穿伊诗理的脑袋。她放的是空枪,而这空枪的声音,打断了一切,也让伊诗理体会到了绝望深渊里那无限的宁静…… 瘫软无力的他,从小兰的胳膊中滑落,颓废地倒在了地上。伊诗理的脸感到了水泥地板的冰凉,他看到了倒在他旁边不远处的那个日本人米特的尸体。 自己的这个躯体跟那句死尸有什么区别呢?能看,能听,能说话,手脚能动……只有这些了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呢?伊诗理用手摸了摸胸口,心脏在缓慢地跳动着……可是,这些,并不能证明自己仍然生存于世。 从杀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伴随着他那害怕死亡,害怕被杀死的灵魂一起死掉了。 哀伤的伊诗理那微不足道的死。被夺走了记忆,莫名其妙地被训练成杀手,最终终于无法忍受。可是,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在他想死,知道死的滋味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 “站起来,零式。” 零式。就是这副空壳的名字。现在他已经不会感到任何苦恼了。痛苦也好,悲伤也好,这些都是活着的人才有权利拥有的东西。被叫作零式的这具行尸走肉,还有必要感受这些吗? 伊诗理的心已死,态度也突然随之改变。看到这样的伊诗理,小兰的表情有点黯然地对他说: “考试合格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组织里的一员。” …… 白天燠热郁闷,没有一点儿风,先前曾有一阵薄雾,但此时天高气爽,云色也从粉红转成灰蓝。红红的一轮太阳,很快就要沉落在城市的后方。晚风已经开始拂动明镜般的海湾,给这座城市带来丝丝清爽的感觉。阵阵微风中,还夹带着腐烂的垃圾和海草的异味,这些垃圾和海草被冲上了海滩,通过港口流进运河。 这个城市,和其他地方极不相像,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此地泥泞多风的冬天固然不少见,但漫长温暖的夏日更是常事,而且,到处充满了夜莺的歌声,和从各个公园里的茂密草木传来的香气。 这也正是一个舒适秋夜的景象。而且,这一晚安宁静谧,看不到多少人——也许是因为疫情的影响。 放眼所及,游客的数量还没有多到引人注目的地步——此地向来如此。至于那些到处游荡、肮脏邋遢的大烟鬼,只见第一波抵达,再来也不会更多了,因为这种人,多半最远不会走出这座海边城市。 甚至,连位于海港近旁、火车站对面的那家大旅馆,也相当安静。几个外国商人正在柜台旁讨论订房事宜。管衣帽寄存的服务员则坐在衣帽间内专心读着一本古典小说。灯光昏暗的清吧里,仅有几个正在低声谈话的常客,和一名穿着雪白外套的酒保。 大厅右边那间宽敞的十八世纪餐厅,虽然气氛比较活跃,但其实也没多热闹。几张有客人的桌子,多半都是单人独坐。钢琴师正好在休息。在通往厨房的两扇门前,站着一个侍者,他两手交握背后,若有所思,望着打开的大窗外面,可能正遥想着不远处的沙滩吧。 从敞开的窗户可以听到过路的汽车声,还有运河对面车站里转换轨道的火车声——那是这个地区最大的一处火车调度场——从外面来的一艘船只偶尔也会突然传来粗哑的汽笛声。在运河河岸某处,有个女孩子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 餐厅后方坐着举行晚宴派对的一桌七个人,这群人穿着讲究,神情庄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酒杯和高级盘碟,四周放着好几个香摈冰镇器。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七章:碎片 餐厅服务人员刚刚谨慎地退开,因为派对的主人正要起身发表谈话。 他是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高大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山东绸套装,铁灰色的头发,皮肤晒成很深的古铜色。他的言辞老练而富于技巧,声调随着微妙的幽默字句抑扬顿挫。其他六个人坐在桌边安静地注视他,只有一个人在抽烟。 这时一名同样抽着烟的男子经过风琴、演奏用的大钢琴和排列着一盘盘悦目美食的餐台,走过支撑天花板的两根柱子。他以坚决的态度,径直走向角落的派对,此时派对的主人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讲话。在距离大约五步之遥时,男子把右手伸进外套口袋。 桌边一个女人抬眼看他,讲话的主人也半转头,想知道是什么引开女人的注意力。演讲人向迫近的男人投去迅速、漠然的一眼,然后又把头转回客人的方向,这些动作,对正在发表中的谈话没有造成一秒钟的干扰。 就在这一瞬间,刚进来的那个男人抽出一个底部有凹槽的长简状物件,小心瞄准,对着演讲人的头部就是一枪。枪声并不大,听起来倒像是游园会里射击摊上***那种平和的噗嗤声。 子弹正好击中演讲人的左耳后面,他往前倒向桌子,左脸颊陷进法式烘鱼旁的那盘马铃薯泥里。 射击者把武器放回口袋后旋即右转,朝最近的一扇敞开的窗户走去,他左脚踏上窗沿,纵身跳出低矮的窗子,先是陷足窗外的花床,然后跃上人行道,就此消失了踪影。 皮肤晒成古铜色且穿着黑色山东绸西装的男人还没有断气。他动了一下,说道:“哦,好痛!” …… “真是了不起啊,那个伊诗理。靠近目标时,对方养的护身小鬼都没察觉到他的杀意,虽然就结果而言,他这次的行动,算是失败了。” 这次的目标是人贩组织的主要干部之一,要暗杀他的难度极高,因此白发男子对伊诗理的表现大感震惊。 “他跟小兰,真是最理想的黄金组合。那两个人,一眼看去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女而已。这样看来,不久之后就是那些邪术组织——干部一个个归西的日子。” 能说会道的白发男子的鼻息变得更重了。 白发男子正在扩张幕后势力。因为有下面成员们的拼命工作,势力确实扩张了不少,但还没有将这座城市所有的势力完全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究其原因,这座城市里有一个极具影响力的邪术组织干部——冯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这座城市才需要已方存在。 “哎呀哎呀,如果这次进行地顺利的话,预定计划会提前五个月实现吧。这两个人真是了不起啊……” 白发男子的朋友——温理迪,从这个组织创立以来一直担任干部的他也一反平时严厉的表情由衷地感叹道。 “可是,这样频繁地出动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冯祺虽然老了,但毕竟不是一般人物,最近他好像察觉到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听说这几天,他召集了所有的保镖。还有——他将很多养小鬼的部下也汇集了起来!” “那怎么办呢?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啊。而且他负责对接那些收购人体器官的买家,如果不先把他解决了,那么……温理迪!你说呢?” “唔。以目前的局势看来,似乎干掉他是势在必行的。怎么办呢?”温理迪向白发男子征求意见。 “如果您信任我和喜儿的话,明天就让我们去吧。我们想亲自出手。” “噢……干劲十足嘛。” “好吧。那就交给你们去办吧。” “谢谢。”白发男子脸上露出了充满自信的微笑。 …… 李科坐在单身套房里的椅子上,和他的老婆通电话。他是这座城市的警探,虽然已经结婚了,一星期却有五天过着单身汉的生活——这种状态他们已维持了十多年。他固定和妻子一起度过每个休假的周末,到目前为止,两人对这样的生活安排都很满意。 他把电话听筒架在左肩上,右手则调着杯特饮。这是他偏爱的鸡尾酒,就是把一小量杯的金酒、碎冰块和葡萄汽水,放在一只大玻璃杯里面搅搅就成了。 刚看完电影的妻子,正在跟他解说《盗梦空间》的情节。 这相当耗费时间,但是李科耐心听着,因为一等她把故事讲完,他就打算用工作当借口,取消他们这个周末的例行约会。那是个谎言。 此时是晚间九点三十分。 李科光着膀子,穿一条棋盘花纹的短裤,虽然穿得不多,但他仍流汗不止。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八章:李科 刚开始打电话时,他把阳台的门关起来,这样才不至于被嘈杂的车流声打扰。虽然太阳早就落到马路对面的建筑的屋顶后,房间里还是非常热。 十分钟以后,她的故事终告结束。他把他的白色谎言述说一番,然后挂了电话。 “你可真长舌,我试着打电话给你已经打了十分钟。结果一直在通话中。” 郑军是一名副探长,当晚轮到他在位于大卫厅广场的中央警局值班。 郑军叹了一口气:“有人在那家大饭店的餐厅里中枪了。恐怕得请你去一趟。” “人死了吗?”愣了一下,放下玻璃杯,李科随即问道。 “本想喊其他人过去的,可惜我找不到人。因此你必须……” 李科挂了电话,立刻拨电话给出租车公司,然后把听筒放在桌子上。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听着电话里粗哑而机械地反复说着“出租车中心,请稍等”,最后终于有一个接线员来接听。 …… 在大饭店外面,他看到有几辆警车随处停放,还有两名巡警堵在入口处,阻挡台阶下越聚越多的夜游民众,他们都是闻风前来的。 李科一边付车钱,一边观看周围,他把收据放进口袋,这时注意到有一名巡警的态度相当粗鲁。他想,要不了多久,这里的警察就会和美国的警察一样恶名昭彰。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在走进大厅经过巡警面前时,他只是跟他们点了点头。此时里面已经闹哄哄一片,旅馆全部员工都聚集在一处,他们七嘴八舌、交头接耳,或和从餐厅里鱼贯而出的客人们讨论个不休。加上几名警察,凑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们似乎茫茫然不知所措。这种样子,表明了他们对周围情况很不熟悉。显然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如何做,或应该做什么。 李科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他随随便便地穿着一条涤纶长裤和一双凉鞋,衬衫还拉在裤子外面。他从胸袋里拿出一根牙签,扯掉外面的包装纸,把牙签插在嘴巴,一边嚼牙签一边很有条理地把周围观察了一番。牙签是美国货,薄荷口味,那是他以前去美国洛杉矶旅游时带回来的。 在通往大餐厅的门旁,站着一个名巡警,李科觉得他比其他人要聪明一点儿。 他走向前问道:“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得到任何指示?” “什么也没有。” “遭到枪杀的那个人在哪儿?” 这名巡警的脸稍微涨红起来:“很显然,救护车比警察早到。” 郑军站在一张摆满了闪亮银餐盘的桌子旁,正在询问一名侍者。郑军的年纪颇大,接近五十岁。戴着眼镜,长相平常。不知怎的,他这种人竟然也有办法爬到副探长的位置。他手里握着一本打开的备忘录,正忙着做笔记。李科在听得到对话的距离内停下脚步,没说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嗯,大约七点三十分。” “大约?”郑军问道。 “呃,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真奇怪。”郑军接着说道:“换句话说,你不知道发生的时间?” “是啊。” “什么?” “而且那边墙上有一座大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是的,可是——” “可是什么?” “两个时间都不准。总之,我没有想到去看大钟。”侍者显得有些紧张。 “他有可能已经跑掉了。总之,不管怎样我们都有一大堆电话得打。这下子顾不得吵醒别人了。” “呃,可以这么说。” “‘可以这么说。’这种答案对我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我想不通的是杀手的动机。” “杀手走过来的时候,你正好站在这里?你没看到那个开枪的人吗?”郑军感到惊讶。 “是的。我没有看得很清楚。” “他长什么样子?” “呃,看到了,在他爬出窗户的时候。” “那么他的穿着是什么样的?” “你的意思是,他长什么样子?” “他还穿了什么?譬如说裤子呢?” “我才看到他一秒钟。不知道他穿什么裤子。” 郑军拼命写。李科开始嚼牙签的另一头,轻声说道:“那会有点儿奇怪。如果他没穿裤子的话。” …… 午夜十二点,最后一班火车驶离车站。 “喂,李科?人的脑袋里卡着一颗子弹还活得下去吗?”郑军问道。 “有可能,当然,那只是一个理论。”李科继续说道:“一个好警探不能只依靠理论。但是就眼前来说,我看不出我们还有什么方向可以着手调查。” “有一个人在这里遭到枪击。”郑军急切地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 郑军斜眼看看李科,后者又拿出一根牙签来。 …… 作者:E文先生 第五十九章:可可 车子拐进市警察局的中庭。 车里除了李科、郑军外,还有一名年轻的警员——陈亮。他比李科年轻十岁,经常在为自己的事业做打算,他行动积极又富有野心,但是之前有过失误,这使他此时变得处事小心,并且很认命地执行分内的事。 “枪击冯祺的人,事后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逃出旅馆餐厅。一直到开枪的那一刻为止,他的行为完全像个偏执狂。” 显然陈亮在大饭店待了很久,因为七点五十分时他为方便技术小组对犯罪现场的调查,他第一时间封锁并围起一个特定的区域,而技术小组在那半个小时以后才到达。 “我叫他们把这个区域封锁起来。” “那整个路段?” “是的,一整个犯罪现场。”陈亮朝李科说道。 “那名杀手,究竟是否还停留在这个区域?” “我猜测他走进去开枪,不在乎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之后,他像大部分的罪犯一样慌张起来,他吓坏了,一心只想赶快逃出那里,而且逃得越远越快越好。” “也有可能隐藏了起来,躲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午夜时分,警局看起来似乎格外巨大、阴森,而且十分空旷。这是一栋令人印象深刻的建筑,三人踩在宽石阶上的脚步,发出寂寞凄凉的回声。 …… 连鞋底接触到的地面,都让人感到异常。 脚底下到处是裂缝,这里鼓起一块,那里鼓起一块。向前看去,马路就像波浪翻滚的海面。刘可可穿着厚底鞋,走在变了形的路面上,一不小心就得把脚崴了。 在这条连走路都困难的便道上,一辆生了锈的破自行车从刘可可身边“喇”地掠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一大箱子装满了水的大可乐瓶,晃晃悠悠地骑了过去。不完全是因为路面不平,大概也是因为平时不怎么骑车吧。 突然,老人的自行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带着那么多水的车子倾斜了,差点儿倒下去。刘可可不由地为老人捏了一把汗,老人慌慌张张地把前轮扭了将近九十度,总算用脚撑住地面站稳了。 一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从对面闯了过来。机动车道塞得满满的,根本无法通行。恐怕这个年轻人认为走便道是他当然的权利吧,他像个摩托车越野赛运动员似的,带着头盔,穿着连身裤,背着一个大个儿的双肩包。对挡住了他前进道路的行人,表现出异常的愤怒和不耐烦,拼命地加着油,让引擎空转,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吓唬过路的行人。 刘可可为了躲开这辆摩托车,只好往便道边上靠。但是,从马路上跷起来的混凝土块儿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儿走路,她就站在一块混凝土上,等着摩托车过去。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戴着口罩,看都没看刘可可一眼,就从她身边过去了。 刘可可面前卷起黄色的烟尘。昨天的地震时从地缝儿里挤出来的大量的黄泥已经干燥了,只要一刮风或者一过车,就会尘土飞扬,而且现在正值疫情期间,因此口罩成了人们的必需品。 【这些人的素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可可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环顾四周。过了这么多天了,眼前的光景还没有看惯。就说映入眼帘的建筑物,倒了的就有两三成,真是惨不忍睹。当然,完全倒塌的都是些年久失修的建筑,但在泡沫经济的背景下盖的一些外表华丽的大楼,也倾斜成三十六度,让人感到崩溃的恐怖。 刘可可不由地想起了她刚刚来到这个地方时,看到那些华丽的高楼大厦,没想到,大部分都是豆腐工程的杰作。 此时刘可可的目的地是医院。 快到医院的时候,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感到头部隐隐作痛。 药……对了,已经整整三天没吃过药了,头痛的次数和程度不断增加。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吃药。盐酸类药物对于治疗她的头痛效果是很好的,但也会抑制她的被赋予的“东西”。那是伊诗理的朋友传授给自己的术式,“它”能让自己不再受一些“看不见的灵”所困扰。 “这不是刘可可吗?早上好!” 在这声问候发出之前的一瞬间,刘可可已经感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了,但她故意等到人家说话才扭过头去。说话的是一位戴着滑雪帽和口罩、又矮又胖、面带微笑的中年妇女。在此之前,刘可可见过她两次,她是个家庭主妇—— “早上好!”刘可可也礼貌地问候道。 “一大早就开始忙了,真辛苦。” “早早就醒了,在宿舍里呆着也没事做。不像您,还得忙家务活儿,您才辛苦哪!”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章:心理 “根本就不辛苦。”妇女在刘可可的眼前大幅度地摆着手:“既没有水又没有煤气,想干家务活儿也没得干呐。我老公一去上班,我就是个大闲人!” 刘可可知道她家在这次地震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也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参加了志愿者活动,就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像刘可可美女这样的人能过来,实在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我们都是些外行,就算受了儿天培训,真要说起什么心理学来,就都傻眼了。” 刘可可她参加志愿者活动的缘起,是那名伊诗理的朋友指定去做的事,究竟自己属不属于组织里的一伙?自己也不清楚。好像是临时被安排到专门研究灾后心理疾病的部门——受灾者救援组织的一次培训活动。 前几天,这个救援组织举办了一次培训。培训对象是参加救援活动的专业人员或志愿者,培训内容主要是心理创伤对受灾者影响的长期性,以及如何治疗这种心理创伤,并对参加培训的人员提出了具体建议,还进行了技术指导。 “这也没关系嘛。我觉得,受灾的人都有点儿人际交往饥渴症,所以,只要有人能像亲人一样耐心地听他们诉说,就会使他们得到安慰。” “可是,怎么说来着……心理治疗……” “您是说,心理治疗?” “对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啊,原意是事后安抚的意思……也就是说,对受灾者说明经历过大的自然灾害以后由于精神压力造成的心理或身体变化,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从而使他们安下心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心理治疗!培训班上讲了,治疗心理创伤是第一步,可是,我干不来那个。我也就是照顾照顾伤员啦,帮人填写一下临时住宅申请书啦什么的……”这名妇女充满了好奇的眼睛看着刘可可,接着继续说道:“不过,刘可可美女,您这么年轻就那么精通心理学,真了不起!您的工作除了在酒吧唱歌外,还跟心理学有关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刘可可吓了一跳:“没有。只不过很早就对心理学感兴趣,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可是,最近几天大家都说,刘可可真了不起!我是听小组的人说的。原来我还以为您不过是懂得一些艰深的心理学名词,原来您是一个能看透人的心理天才!” “那是……偶然的。” ——麻烦了!刘可可心想,这种闲话是个危险的信号。迄今为止的经验告诉她,闲话意味着她显示出来的能力已经脱离了用常识能够解释的范围。如果不克制一下自己的话…… 如果说是心理透视的事,恐怕闲话就是自己具有预知能力引起的,除此之外不会是别的。刘可可想起四天前第一次到一家避难所时的情景。 那是附近的一个大体育馆。虽然里边放着不少烧油的暖气,但一点儿都不暖和。木地板很凉,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冰箱里。挤得满满的受灾者就在上面铺一层薄薄的毛毯睡觉。 刘可可等救灾志愿者,在体育馆里转来转去,一个人一个人地找受灾者谈话。如果一上来就宣布自己是专门治疗心理创伤的志愿者的话,会引起受灾者的反感,所以由刘可可她们把自己的组织叫做“志愿援助队”。 开始,在刘可可的眼里,近于虚脱状态的,都是些年轻人,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则保持若一颗平常心,镇定自若地回答着志愿者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比如说,志愿者们问,有什么受不了的不?老人们总是异口同声地问答说:“战争年代那才是活地狱哪。跟那时候比起来,这次地震算不了什么。那么多人关心我们,支援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会饿死。” 可是,还不到一个小时,刘可可开始感觉到,这些平静地忍耐着的老人们,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的确,如果记得过去的更加悲惨的往事,对于忍耐目前的艰辛可以是有用的,但是终究只能有用一时。 而年轻人呢,不管面对多么大的困难,也能依靠他们丰富的心理能源去克服。而老人的心理,已经丧失了这种活力。可以断言,随着今后这种极不方便的避难生活的延长,老人在看不到前途的情况下,精神压力会越来越大。老人们将一个个陷人深刻的精神危机。 刘可可已经看出,在那些平静地忍耐着的老人里,有好几个生命的火焰正在慢慢熄灭,但是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死亡。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一章:逃兵 这就是对待这些无辜的老人的办法吗?刘可可除了咒骂自己无能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看上去将近九十岁的老人引起了刘可可的注意。那位老人表情缺乏生气,眼皮像得了痉挛症似地一个劲儿地哆嗦。这种现象很明显地告诉刘可可,老人陷人了严重的抑郁状态,夜里总是睡不好。 毫无疑问,这是受到心理创伤之后的精神障碍症。 老人的心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刘可可开始跟老人谈心,试图融化那层厚厚的冰。 “我呀,我是个逃兵……”老人转弯抹角地说。老人牙齿缺了不少,口齿不清,兜了半天圈子,总算说出大地震把敬老院全毁了,他的财产也丧失殆尽,连他养的那只狗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刘可可从老人的话里,感到了精神障碍特有的症状—— “时间的扩张”,“视野的狭窄”,“精神游离于身体之外”。 比如说,地震时大地摇晃的时间不过数秒,但在老人的描绘中竟有十分钟以上,这分明是老人的错觉。 刘可可认为,这位老人有必要尽快去精神科医生那里接受心理辅导。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刘可可无法让自己把老人交给精神科医生,释然离去。她费了很大的劲儿,反复地问了老人许多问题,逐渐把老人的病情搞清楚了。 原来,老人在敬老院里一直孤独地生活了近三十年了。大地震那天,是那只狗先跳窗逃走的,老人是后来才逃出来的。尽管如此,刘可可从老人的态度上仍然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自责感,即所谓“幸存者罪恶感”。 这是为什么?如果家里有谁被活活埋在倒塌的房子里了,老人自责的心情还可以理解,他家里不是没有别人了吗?老人的罪恶感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刘可可坐在老人面前,耐心地跟他谈了两个多小时。老人心上那层厚的冰终于有了裂纹,从老人身上顺着地板爬过来的冷气几乎使刘可可的膝盖失去了知觉。 “我是个逃兵。太可怕了。什么都来不及考虑,当时只是想,要是被那些日本鬼子抓住了可怎么办……” 在这一瞬间,老人心里的冰层裂开了,刘可可看见了长时间埋在冰层下面的红红的火苗,那是老人跃动着的心里一直保留到现在的伤口。刘可可只要问清楚这一点就足够了。老人说了半天,说的并不是地震的事。 “谁害怕的时候都会逃跑的,再勇敢的人也会当逃兵的呀。”刘可可看着老人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在战争年代,谁都会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吧?那些阵亡的战友,谁也不会恨您的。请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阵亡了,您会恨那些幸存者吗?您会认为,就是有一个幸存者也是好的。所以呢,您不应该总是这样自己责备自己。”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刘可可,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刘可可的话渗人了他的心田,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刘可可意识到,折磨老人的是所谓“闪回现象”。大地震这种严重的精神创伤,使他内心深处处于冬眠状态的过去的精神创伤醒了过来。像这种年纪的人,大多是关于战争的精神创伤。 老人靠在刘可可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志愿者们围过来,但保持着一段距离。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却能明白,这位至今对谁都不肯敞开心扉的老人,刘可可成功地拨响了他的心弦。 那天晚上的总结会上,刘可可没有详细汇报折磨了老人多年的痛苦。那是老人的隐私,刘可可不愿意用老人的隐私来炫耀自己的能力。 自己做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刘可可一个人回宿舍的路上,对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莫非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吗?老人倾吐了内心的痛苦,确实得到了一时的安宁,可是明天呢?以后的生活能不能得到恢复?再碰到无法得到解决的问题怎么办? 但是,刘可可并没有因此就想停止自己的工作,她是在酒吧请了假来这里当志愿者的——酒吧并没有受到地震的波及——至少要在休假这段时间里,帮助那些在大地震中受到精神创伤的人。 刘可可,这位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的志愿者,能够看见受灾者内心的痛苦,具有超群的特异功能的事实,很快就在地震灾区传开了。 …… 刘可可跟那名妇女一起走进医院以后,见到了好几位很面熟的志愿者。她们都是当地的家庭妇女,也是或轻或重的受灾者。 “啊,刘可可小姐!” “哎呀,是你呀!”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二章:病房 看来,关于刘可可具有特异功能的闲话,已经得到了相当广泛的传播。刘可可想躲避这种不必要的引人注目,但身边的这名家庭妇女,却在一个劲儿地夸奖她。 这名家庭主妇是个具有正义感的心地善良的女性,但归根到底也是个中年家庭妇女,这种喜欢议论别人事情的毛病是难免的。刘可可以前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麻烦。 刘可可跟她们走进一个大病房去看望病号的时候,一个叫番茄的志愿者过来跟刘可可打招呼。番茄是同行,是隔壁酒吧打碟的,刘可可只记得她的艺名,真实姓名记不清了。 “刘可可,我们想叫您看看那个孩子。太难了,我真没有……” “太难了?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刘可可心里不大赞成番茄所说的“真没用”这句话,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是一个高中的女学生,地震的时候砸伤脑袋住了院。跟她谈什么都无法沟通。家里人根本不来看她,肯定有什么蹊跷。” 刘可可犹豫了。如果因此再搞得更加引人注目,自己的秘密就暴露无遗了——组织一直叮嘱过,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这份才能。 “那孩子一直都不说话吗?”刘可可问道。 “也不是,有时候是这种态度,有时候是那种态度,反差特别大。我见过她三次,哪次跟哪次都不一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第一次,她虽然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但我觉得我说话时她还是在听的。后来呢,她简直把我当成一个小傻瓜。”番茄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正是难对付的年龄,我家孩子上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妇女扭过头来对刘可可说道:“刘可可美女,接过来吧。对付这种困难非得您这种有才能的人不可!”然后也不等刘可可答应,就自做主张地问道:“住哪个病室?”就这样,刘可可稀里糊涂地被她们拉去看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住在外科病房。六个人一间的病室外边挂着一个写着六个人名字的牌子,女孩的名字叫“张春燕”。刘可可径直朝靠窗的那张病床走去。已经是大白天了,可那张病床的帘子还严严实实地拉着呢。 “你好!醒着呢?” 稍稍静了几秒钟,帘子里边的人说话了:“啊,您是哪位呀?” “我叫刘可可,听番茄谈到了您的情况,我能跟你谈谈吗?” 帘子被里边的人慢慢地拉开了。床上坐着的是一个小个子女孩,出人意料的长着一张可爱的小脸。看不出是个有问题的孩子,但表情灰暗,毫无生气。穿着薄薄的白色睡衣,头发编成三个小辫儿,头上和左手缠着绷带,看起来好像还很痛。 “你就是张春燕吧?”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我是志愿援助队的队员,工作是走访在这次地震中受伤的人,听听大家的意见什么的。你要是方便的话,跟我谈谈好吗?” “谈谈?” “对呀,谈谈而已。整天在医院里呆着,觉得挺憋闷的吧?不管跟谁,随便谈点儿什么,心情总会好一些的。” 张春燕虽然沉默不语,但并没有拒绝。于是,刘可可搬了把椅子放在病床前边坐下来,问道:“你每天都干些什么?” “不干什么,我现在并没有什么非干不可的事……”张春燕回答说道。 刘可可往她的枕边扫了一眼,东西少得让人吃惊。张春燕是地震时受伤住院的,算起来将近一个星期了,即便不怎么爱读书的人,床头上也得有一大堆课本杂志什么的,可是张春燕的床头只有两本小说,一本是《冥界地狱》,另一本是《腹黑的恶魔先生》,这两本书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住院期间读的书。 刘可可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向那两本书。 “不许碰!”张春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地大叫起来。刘可可愣住了,别的病床上的患者一齐扭过头来看着刘可可。 张春燕像保护什么贵重东西似地把两本书抱在怀里,背对着刘可可。 “对不起,这两本书对于你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吧?”刘可可道了歉,张春燕才回过头来。 刘可可“呀”地吃了一惊,张春燕的表情跟刚才又不一样了。刚才的表情是悲伤的,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而现在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刘可可的兴趣。 “没关系。这书使我想起死去的父亲。”张春燕的声音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刚才显得开朗,好像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显示出坚强的意志。 “你父亲死了?” 张春燕好像从刘可可的声音里听懂了她的含意,摇了摇头。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三章:潜能 “不是在这次地震时死的。在地震的五天前……父亲开车掉进了湖里,父亲和母亲都淹死了。” “是这样啊……”刘可可不再问什么问题,而是任由张春燕自己说。 “那时候的事情,现在也时常想起来。那是我跟父母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刘可可紧张起来。这个女孩也是由于大地震引起“闪回”,陷人了精神烦恼吧?想到这里,刘可可又开口了:“什么事?” “什么?……多了。比如说,我想起小时候坐在车前边的座位安装的幼儿专用椅上,看见大雨浇在挡风玻璃上什么的。”张春燕的眼睛好像在窥视刘可可的内心,“我是个怪人吗?想到这种事情。” 刘可可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那种事啊!”张春燕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强忍着从内心涌上来的什么东西。刘可可想叫她,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雨,下得好大啊。”张春燕好像在被偏头疼折磨着,用手按住了太阳穴。她这一按可不要紧,刘可可听见了张春燕的内心深处的一个充满了悲伤的声音:“爸爸也死了,妈妈也死了,爸爸妈妈都淹死了……” 刘可可惊愕万分。这话根本不像是眼前这个伶俐的少女说出来的,完全是一个六岁的**在那里说话。 张春燕分明还在忍受着头痛的折磨。这时,那个**沉入了意识深处,另外一个人格浮了上来—— “你出来可不行,人家会觉得奇怪的。我来跟她谈好了。” 眼前这个叫张春燕的女孩子,属于多重人格…… 自从学会这个术式后,刘可可窥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的内心世界,但像张春燕这么复杂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可可的潜能,不是所谓的读心术士。 在小说或电影里登场的读心术士,能够随便读懂人心的人,就像翻开一本书或打开电视开关那么简单。刘可可跟他们不一样。她所掌握的不是能解读对方在思考什么,而是能感觉对方从内心发出来的感情的波动。 感情有时候可以说是一种特定的东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跟特定的语言、影象、声音等有联系,也有区别。 同样一种风景,对某些人来说,是怀旧的象征,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则会唤起某种隐秘的仇恨。这种心象风景,已经不是什么单纯的风景,而是由复杂的感情拼成的马赛克模样的图像。 因此,人的感情波动的时候,引起这种波动的声音或映象本身,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融合在声音或影象里边的感情越强烈,心象风景就越鲜明。对方在进行强烈的感情经历的“闪回”的时候,其心象风景就会在由刘可可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似地特别鲜明地浮现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刘可可自己有时也会投入其中,甚至产生那就是自己的错觉。 为了了解自己术式的本来面目,刘可可花了几天通宵时间,去图书馆涉猎了几乎所有心理学和超心理学方面的文献。遗憾的是,所谓读心术士的问题,还没有值得信赖的研究。但是,有一部心理学著作,把刘可可这种能够解读别人感情的特殊能力,叫做“移植”。 刘可可的移植功能,可以说已经发达到极限了。 心理学家把人的精神机能分为理论、感情、感觉、直觉四个方面,其中感情具有异乎寻常的力量。只有感情,才能把沉睡在如同暗夜里的大海般的潜意识中的能量释放出来。强度极大的感情方面的精神压力,能在数秒之内在人的胃壁上开一个洞。 心理学文中还说,自古以来有所谓“以心传心”的说法,伴随着喜悦、激怒、悲伤、憎恶等强烈的心理能量的感情,是可以在人与人之间相互传达的。但是人这种能力在进人文明时代,特别是语言发达起来以后,逐渐衰退了。当然,在现代社会,即便不具备特异功能的人,有时也可以不通过五感,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而去直接感受对方的感情。 刘可可的术式,可以说是古人的能力突然复活,是所谓的返祖现象。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这技能。伊诗理的那些朋友,也只是将刘可可原本天生的潜能给激发出来了而已。 刘可可出生时,就是一个敏感的善于体察大人心情的婴儿。那时候,照看她的姥姥曾这样说过: “她这孩子就像能读懂我的心似的。她哭的时候,只要我心里一嘀咕——你这孩子,哭什么呀,真烦人——她马上就不哭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四章:声音 关于那时候的事情,具体情节刘可可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婴儿时期的刘可可尝到的漠然的感觉和氛围,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 轮流看着睡在摇篮里的她的大人们,露出了一般人际交往中绝对看不到的笑容。这个摸摸她的小脸蛋儿,那个对她吐吐舌头,所有人都对她充满了爱心和好意。 那时候,刘可可的五感还微妙地混在一起,还没有完全地分化开来。但是,使她满意的事情,她都能认识得非常清楚。 她刚生出来时所感觉到的周围的人们的感情,犹如白色的云彩,软绵绵的。人们朝她微笑,温柔地向她伸出手来,她的周围是明媚的春光。 大人们希望看到刘可可笑脸的时候,她马上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笑脸可以使大人们心情愉快。所以,她只要看见大人的脸就笑。 肚子饿了或尿布湿了的时候她也哭,但在需要向大人们传达必要的信息的时候,她马上就不哭了。反之,如果家中有人感到悲伤的时候,刘可可就会毫无理由地大哭起来,就像有人用火烧了她似的。这种时候,刘可可看到的空气都变了颜色。现在她还记得,那悲伤的感情就像阴冷的雾气,是灰色的。 刘可可一哭,大人们立刻变得很狼狈,拼命地哄她。心里感到悲伤的大人会觉得很内疚,会觉得这样悲伤下去是不行的,从而改变自己的心情。 不过到了幼儿园时期,刘可可的这种共感能力有所衰退,跟一般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了。那时候也许是刘可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幼儿园时期的刘可可人见人爱,她的美貌从那时起就闻名遐迩了。 她是班里被崇拜的偶像,但她从不为此翘尾巴。学习也好,运动也好,唱歌也好,虽然说不上出类拔萃,却也在优秀之列。她受到小朋友们喜爱的主要原因是非常留意小朋友的心情,伤害别人感情的话绝对不说。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同学推举她竞选学生会会长,受到全体同学的欢迎。就连她的竞争对手在竞选演说走了嘴,说刘可可担任学生会会长最合适。结果刘可可以全票当选,使“多么草包的候补也能得一票”的选举铁则遭到了否定。 但是,上了中学,进人青春期以后,一切都乱了套。刘可可的共感能力进人了一个异常迅速的发展时期。哪怕在街上散步,都能感觉到人们心中的感情之水在向她涌过来,而且多为消极的东西。 开始,刘可可只不过是处于周围人们漠然的心情和思考的漩涡里,但这些东西渐渐大起来,最后变成了清晰的语言和明了的内容。刘可可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好害怕,可是她越来越确信那不是幻听幻觉,而是周围的人们实际思考的具体内容。但她担心被扣上一顶精神病的帽子,所以没跟任何人说过。 一年过去了,只要走出家门来到街上,人们的内心独白就变成声音,潮水般向她涌来。她挡不住,躲不开,想无视却做不到。那些根本就不想听的牢骚呀,恶骂啦,整天对着她嚷嚷。 一上公共汽车,就听见一个目光呆滞的妇女在心里念咒似地嘟嚷:“我的孩子刚五岁呀……连什么是人生的快乐都不懂呢,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也太不公平了!你看邻居家的孩子,不是都结结实实地活着吗?这可怎么办哪?为什么单单我家的孩子就这么短命啊?” 一个抱着公文包的推销员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其实也在合着车身的摇晃在心里发牢骚:“啊,真倒霉,还干得下去吗?什么都叫人讨厌!就这样到极乐世界去算了……” 眼睛看着窗外的一个小公务员,一边摆弄着领带结,一边在心里念叨着:“我草泥马!你这个王八蛋组长!你们当官儿的工作不就是调动部下的积极性吗?我要是不想干了你能把我怎样?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净说些让人恶心的话!我辞职的时候非揍你这个王八蛋不可!把你的狗牙给你打断,让你的血流满面!叫你这条狗的跪在老子面前求饶!” 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职员拿着一沓信封,没完没了随心所欲地发着牢骚:“什么?让我跟她说这种话?不说还不行!知道吗!她参加工作还不到两年呢!我好歹也比她多上了几天班儿啊!你问我干了些什么?怎么了?为什么老是责怪我?我跟你说,我没一点儿不好!我……我,我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下了公共汽车,刘可可的周围也是无数的声音。她简直都要被声音埋没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五章:精神 “好痛苦啊!好难受!恶心!脚疼,头疼,手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啊……” “我不想活了。学习成绩也不好,篮球也打不好,干什么都干不好。都是人,为什么就我一无是处呢?这也太不公平了!在这个世界上,倒霉的就我一个,倒霉的就我一个……” “为什么酒吧生意不好就怪到音乐部这边来?所编排的音乐已经很前卫了,也很符合大众的胃口。为何不考虑下其他部门?是因为节目部工资是最高的原因吗?” “什么事都我做,我要喊麦又要打碟,还要排舞,凭什么一个节目总监要干这么多活?多劳多得吗?什么都做,什么都做不好。” “太寂寞了!真受不了,谁也不考虑我的事,连家里人都不要我了。不!他们不能算我的家里人。这就是我拼命工作的结果吗?也许是因为我只顾工作,没顾家吧。可是,我拼命工作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吗?老绷着脸干什么!不管想干的还是不想干的,我不是都坚持下来了吗?没有一个人考虑一下我的心情怎么样!真是没有一件好事儿,我今后的人生就是等死了!” “太糟糕了,节目部人员也要订台吗?碰到这种场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刘可可当然不愿意出门了。她尽可能呆在家里不出去,因为哪怕出去一会儿,那些温咕噜嘟、粘粘糊糊的思想和感情的波涛,就执拗地向她涌来,一直侵人到她的心灵深处,像盐酸一样无情的侵蚀着她。 上学,事实上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刘可可整天抱着脑袋裹着被子呆在家里。可是,家也不是她的安身之地。 父母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是每当看到让他们感到自豪的女儿突然变成了这副奇怪的样子,除了长吁就是短叹。 “为什么成了这样?” “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我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啊!” “可不是嘛,工作努力,从不乱搞。”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 “是我们的教育方法不对头?太娇惯了?不对呀,咱们从来没惯过她呀!” “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办呢?” “他要是在家里多呆呆就好,落到这步田地,大概就是因为他过于忙碌的原因!” 一直和睦的父母因为刘可可的原因,关系紧张起来。刘可可觉得特别难受。 过了十六岁的生日不久,刘可可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在那种情况下她能坚持那么久,也许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刘可可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边发呆。脑子里那些声音的喧嚣依然如故。不过因为是在家里,声音小一点儿而已。刘可可疲惫得到了极限,有时候她简直分不清是别人在思考还是白己在思考了。 “我想死……”刘可可隐隐约约听见了风从远处刮过来的一个声音。刘可可一抬头,看见了笔筒里的黄把儿裁纸刀。那裁纸刀好像在给刘可可什么提示似地,奇妙地凸现在她的面前。刘可可在裁纸刀上感到了神的意志。 等刘可可意识到的时候,裁纸刀已经握在她手中了。 “活够了,死了算了……”远处的声音比刚才清楚多了。 刘可可打开裁纸刀,不锈钢刀刃在萤光灯下闪着模模糊糊的光。她用刀刃在手腕上轻轻滑了一下,心想,只要一用力,脑子里那些讨厌的声音就会永远消失的? ——这不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解决办法吗?我怎么就没早些想到呢?” “好了,死吧!只要把手腕一切,就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嗨,拿出勇气来,快!”从远处刮过来的声音,催促似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刘可可先是用裁纸刀在手腕上浅浅地割了一下,然后一咬牙,狠狠地拉了一刀,一阵剧痛直冲脑顶,裁纸刀掉在了地上。鲜红的热乎乎的液体喷涌而出…… 这时,在她的背后有谁把门拉开了,她听见一声尖叫…… 由于发现得及时,加上没切到动脉,才算没出大事。 这天的同一时刻,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有一个女大学生用裁纸刀割腕自杀了。自杀的原因是失恋。她在浴缸里割破了手腕,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连医院都没送。但是,刘可可跟她的奇妙的巧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刘可可被送到医院做了紧急抢救以后,就从外科转到了精神病科。一直担心别人议论,不想把女儿送精神病科的父母,自杀事件发生以后,对女儿的精神有问题也只能认可了。 经精神科医生诊断,刘可可得的是“精神分裂症”。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六章:唯一 所谓的精神分裂症是精神病中发病年龄最小的,也是缓解率最低的,也就是说,是很难治愈的。 医生的诊断是完全错误的,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错误的诊断救了刘可可。她住的病房相当安静,不只是没有响动,就连一直困扰着她的周围人们心里的声音,也基本上听不见了。 托医生的福,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的刘可可可以安心人睡了。在这里住院的都是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属于感情的无风地带,这对于刘可可来说实在是件幸运的事。而且,医生为了治疗她的所谓“妄想和幻觉”,让她服用大剂量的盐酸类镇静药。 刘可可知道,只要按时服药,就能维持正常人的状态。服药以后,她渐渐地平静下来了。但她坚信,她可以体察别人感情的能力不是什么妄想,不过,她也明白,跟医生讲明这一点并不是上策。 三个月以后,医生让刘可可回家疗养,只需每周去医院做一次复查。 但是,有的东西一旦切断,要想恢复原状可就难了,家庭关系的纽带就是如此。刘可可已经失去了家人的亲情和信赖,父母也把她当成家庭肌体上的一个肿瘤。 妹妹刘欣怡比刘可可小两岁,以前什么都拿姐姐做榜样,姐姐是刘欣怡的骄傲,姐姐长姐姐短的,一天到晚把姐姐挂在嘴边,在学校里只要看见姐姐,不管有事没事,总像个跟屁虫似地跟在姐姐身后。 可现在呢,刘欣怡把家里的多余人刘可可看作是自己的耻辱,千方百计地在朋友面前隐瞒姐姐的事,在家里对刘可可也是冷眉冷眼的。就算刘可可没有读心术式功能,也能感觉到妹妹冷淡的态度。 全家人一起吃饭时,刘欣怡看都不看刘可可一眼。不管在什么地方碰面,就像没看见似的。刘可可出院几年了,刘欣怡除了朋友来家里玩儿时让刘可可躲出去以外,没跟刘可可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晚上,刘可可第一次没吃药就躺下了。她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本来应该已经是大学二年级学生了。 父母和刘欣怡又在饭厅里商量什么事。最近,他们经常背着刘可可说悄悄话。刘可可特别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由于遗传的缘故,一家人的感情模式是相似的,比起外人来,捕捉起来容易得多。刘可可在自己的寝室里也能捕捉住父母和自己妹妹谈话及思考的内容。 听了一会儿,刘可可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她知道了家里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太残酷了!可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行啦!该想个办法啦!我的男朋友跟我吹了,都是因为姐姐!”刘欣怡敲着桌子,冲着父母嚷嚷着。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在心里想着别的事。她很激动,但嚷嚷的声音还是控制在刘可可听不到的范围内。刘欣怡明明知道自己被男朋友甩了是由于别的原因,但她觉得把责任推到姐姐身上也没什么关系。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撒谎,却被自己的语言和演技所打动,刘欣怡眼睛里含着眼泪说:“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待我?我是真喜欢他啊!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姐姐……” 父母觉得早恋的事算不了什么,也觉得自己女儿男朋友的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开始考虑这样下去对她将来的婚姻问题是否会有影响。 “刘可可的事如果不好好考虑考虑,尽快得出一个结论的话……”对于这对夫妇来说,将来惟一的希望就是刘欣怡了。 “哎哟!我都烦死了!爸,你们就不能把姐姐送到深山里的精神病院里去啊?”现在的刘欣怡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觉得有点儿渴,她喝了一口茶,心想:“姐姐还不如死了呢。多喝点儿药不就完了嘛。那样的话,我找朋友就用不着那么费劲了。一狠心制造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说不定还会得到大家的同情呢。” 于是,刘欣怡开始在心里描绘刘可可在事故中丧生的各种画面。 刘可可期待着父母的想法跟刘欣怡多少会有些差别,结果,她的期待落空了。 “那孩子要是突然死了,也许是件幸运的事……”这就是父母的想法。 刘可可用被子捂上了耳朵。当然,这是无济于事的,父母和刘欣怡的想法照样闯进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过了一会儿,刘可可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伸向她唯一的朋友——那些粉红色的药片。就着泪水把药片喝下去,周围渐渐静下去了,刘可可回到了那个安宁的世界。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七章:盯上 但是,刘可可知道,她不可能真正回到那个安宁的世界里去。现在支撑着她的,除了自尊心以外已经没有别的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家里人对自己的态度,刘可可就不再想当家里的多余人了。她整整想了一夜,决定离开这个家。 她从抽屉里翻出那个从小一直攒到现在的的存折,里边已经存了不少钱。本来这些钱应该成为她上大学的学费的。所幸的是刘可可从小就不乱花钱,因此虽然得了神经病,父母也没把她的存折没收了。 刘可可把随身行李装进一个旅行包,又到附近的银行取出了全部存款,坐慢车直奔另一座城市。 为了避免家里人怀疑她是被人拐骗走的,她在纸上写下了一句简单的留言:“我不想再跟家里人一起生活了,从此以后我要一个人过了。” 她没有写“不要来找我”之类的词语,因为她知道,父母是否想来找她,跟写什么不写什么是没有关系的。 到了大城市,刘可可必须马上面对现实了。文化不高,想找份儿工打都很难。没有担保人,一个人租房子也做不到,不管多么便宜的旅馆,长期住也是住不起的。而且,为了继续服用盐酸类镇静药,还必须去医院拿药,离开了家,又没法使用医保,这该是多么大的负担! 总而言之,这样下去,不管怎么努力,支出大于收入是再明白不过的。等存折里的钱用光,只能沦落为无家可归的人了。 尽管如此,刘可可对于离家出走一点儿也不感到后悔,因为她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所以,关于回家的问题,她连想都没想过。她冷静地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想清楚了,自己现在惟一的财产就是自己的年轻和容貌。 为了避免引起麻烦,刘可可一边频繁地换着旅馆,一边留意报纸上的招工广告,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终于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一个星期以后,她终于来到一家清吧。负责接待她的老板一看她的容貌,当场拍板决定录用。她的人生拉开了新的一幕。 时间回到现在,眼前这个名叫张春燕的少女经历过的事,给此时的刘可可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 “到时间了。零式,快点准备。” “啊,知道了。” 现在的伊诗理,在这座城市仅仅是一个不怎么稀奇、面无表情的人。 然而对于这座旅游城市的人来说,他的样子应该是很难把握住特征的吧。从服装上可以看出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口袋里装着伪造的驾驶执照和大学学生证。 杨零式,二十五岁。这个伪造的名字很好记。 从那次以后,伊诗理又杀了两个人——两名邪术之人。这次的目标依旧是——冯祺。他女儿的生日就快到了,这个邪术组织的干部正在为她物色礼物。现在,他应该是在这个大型购物中心的某个地方。 购物中心里面非常大。从这里面找一个人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伊诗理和小兰二人分头行动。冯祺是来为他的孙女挑选生日礼物的。按照这个推理,他应该在卖礼服或者女性饰品之类的地方活动。 放眼望去,通路的各个地方都站有强壮的、目光犀利的男人。这个大型购物中心也是在冯祺的控制之下。这些手下们好象也都清楚自己的老大有性命危险。 突然,伊诗理口袋中的手机振了起来。 “已确认目标。” 是小兰。她好像在伊诗理之前发现了目标。 “不过,我被盯上了。这里有一个人在跟着我。不,还有几个看不见的“家伙”!” “被人盯上,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是真的。快来帮忙,我在喷水池那边。” “知道了。” 购物中心的布局伊诗理已经烂熟于心。很快他就发现了小兰。 帽衫大衣加黑色鸭舌帽。小兰在喷水池前不停地来回走动。看起来就像是焦急地等待约会的男朋友的样子。不过,在距小兰二十米之外的地方,有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正在盯着她。 【那应该就是对方的人吧!】 从西装的款式来看,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喽罗,恐怕是目标的贴身保镖。他应该是发现了小兰行动可疑,所以离开护卫队追了过来吧。他那不被外表迷惑的敏锐洞察力果然不同凡响。 【他身后还养着几只小鬼!】 小兰好象注意到伊诗理了。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恐怖。怒目圆睁,朝着伊诗理这边快速地走来。怎么回事?还没等伊诗理想明白…… ——啪! 一个耳光就打在了伊诗理的脸上。 “白痴!”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八章:演戏 伊诗理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她并不是真的打自己,感觉就像是在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而已。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一个人几乎都转了一遍了!” “对……对不起。” 虽然伊诗理有点惊慌失措,但是立刻明白了小兰的意图。她是在演戏,一对小情侣,男朋友约会迟到,女朋友闲得无聊只好到附近四处转悠…… “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懒惰的家伙,我就不跟你出来了。把我的周末还给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必须要好好的配合,不然……虽然伊诗理十分清楚应该怎么说,不过舌头还是像打结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对方是小兰吗? “喂,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啊?” “啊?” “啊?啊什么啊!” ——啪! 又一个耳光。 “你要负责任!你的回答要是让我不满意,我现在就立刻回家!” “那个……今天,那么……” 【怎样都可以。只要能将这场戏演好蒙混过关就行了……】 “今天全都由我来买单……” “晚饭也是吗?” “当、当然了……不、不过……” “好棒哦!” 小兰突然双手抱住了伊诗理的脖子! 【喂,不要再演下去!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小兰根本不在乎伊诗理的疑惑,一脸灿烂地笑了起来。 现在她的表情与训练时以及执行任何任务时所见到的冷冰冰的表情截然不同。原来在需要的时候,她竟然可以笑得如此天真可爱。 “那,我们走吧。由我负责带路,我已经把所有的店都转过一遍了。” 小兰靠在伊诗理的身上,挽着他的胳膊。伊诗理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盯上小兰的那个贴身保镖已经不见了。他可能意识到是自己多心了,然后回到老大的身边去了吧。 伊诗理和小兰互相依偎着,在购物中心里漫步。他们就像一对在哪里都能见到的,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怀疑的恋人一样。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伊诗理是第一次看到小兰这么明朗的表情,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她是一个杀手,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跟她年龄相称的女孩子而已。如果不执行任务的话,她是否也能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女孩。 “目标在北购物区的精品店里。”小兰伏在伊诗理的肩膀上,冷冷地低声说道:“所以接他的车,应该在北面出口处……我们趁着他乘车的空隙动手。” 伊诗理因为太紧张,背部一阵阵发凉。 “还要继续吗?我们已经被他们看到样子了。” “没问题。他的部下已经开始放松警惕了。” 伊诗理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女,刚才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笑脸,顷刻之间,突然变得像木偶一样面无表情。 伊诗理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小兰? 北购物区。伊诗理两人先走进一个很大的牛仔裤**店,然后趁店员不注意的时候,闪进了运货通道。 由此他们也就离开了光辉灿烂的购物中心的喧嚣,进入到了一片昏暗之中。从这里出去到马路上的话,购物中心的北出口就在右手边。距离大概有二十米。这里又隐蔽又可以清楚地看到马路上的情况,位置绝好。 小兰把大衣和帽子都脱了下来,扔在一边。手袋里装着两个鬼面。这是在狂欢节使用的面无表情的假面具。她递给伊诗理一个。 “准备好了?” 伊诗理握住了枪的扳机点了点头,带上了装饰得很漂亮的鬼面,从面具的眼睛向外看,视野被加上了边框。接送车肯定是防弹的。 当目标冯祺进入了安全的轿车时,保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那时他们就会放松警惕。而那时则是暗杀的最佳时机。伊诗理的任务是接应掩护。小兰负责进攻。 【上次失败过一次,子弹仅仅在他头部擦过,这次绝对不能失手。】 没等多久,就见一辆宛如幽灵般的奔驰从喧嚣来往的车辆中悄悄地出现,向路边驶来。 “行动。” 小兰也带上了鬼面。用真正的假面具遮住了她那如假面具一般毫无表情的脸。小兰和伊诗理像影子一样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从通道里跃了出来。 小兰弓下身子,一个箭步冲向前去,而伊诗理则卧倒在路面上摆出伏击的姿势。 虽然他们是突然袭击,不过那些贴身保镖们的反应也很快。后排的两个人把老大冯祺推到后面的座位。前排的三个人为了保护他们的老大,像屏风一样站在那里挡住突然袭击过来的小兰。 …… 作者:E文先生 第六十九章:行动 迎接一边扫射一边飞奔而来的刺杀者的,是那些身穿防弹衣的壮汉们组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壁。不过对于接受过精密射击训练的伊诗理来说,这些注意力被小兰吸引过去的跟班的脑袋,只不过是排成一排的射击靶子而已。 伊诗理冷静地瞄准…… 砰!砰!砰! 三个彪形大汉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从边上开始依次倒了下去。 这时伊诗理看了看小兰,她趁冯祺和保镖没注意的间隙,直接向奔驰冲了过去。 冯祺乘坐的奔驰,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朝着小兰飞弛而来,看来是想要把她撞死。而小兰轻轻地越过缓冲器,跳到了发动机罩上,瞬间整个人伏在了车上,将枪对准车前玻璃。 砰砰砰砰砰砰! 雷鸣般的六连发,甚至连间断都没有。她的手枪里装填的是黄铜弹头的,经过特氟龙加工的***。如果在数厘米之内的距离内集中攻击一点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防弹措施都没有用。想必司机已经当场死亡了。 剩下的两个保镖拔出手枪想要干掉发动机罩上的小兰。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兰一个翻身转倒了车身的下面,藏匿于挡泥板的后侧,就在二人将枪口对准小兰的这个空隙,伊诗理又不慌不忙地瞄准了他们。 砰!砰!砰! 一个,接着另一个,彪形大汉相继地倒了下去。将冯祺的贴身保镖全部歼灭前后还不到十五秒钟。这时,一辆宝马一边扫射一边疾驰而来。 “好了,撤退!” 宝马一个急刹车,而握方向盘的人正是白发男子本人。他不仅带着面具,而且还裹着很夸张的羽毛装饰的帽子和斗篷。 伊诗理直接从窗口跳进了宝马的后座上,拿起事先准备在那里的机关枪。回头一看,逆着惊慌失措逃跑的人流,分散于购物中心的保镖已经杀了过来。这时,小兰已经将枪重新装上子弹,打中了冯祺的脑门。 “该谢幕了。快去接应,零式。” 按照白发男子的命令,伊诗理拿起机关枪,朝着敌人的头上进行疯狂地扫射。吓破胆的保镖们,全都趴到了地上。趁此间隙,小兰也跳进了宝马。 “辛苦了,两位!” 听着白发男子慰劳的话,小兰不合时宜地摘下面具扔到了一旁。这时伊诗理不经意间看到了她露出来的侧脸。没有紧张的迹象,也没有流一滴汗。在经历了这场生死搏斗之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放松和喜悦的表情。 伊诗理试着把刚才看到的灿烂的笑容、生气的样子与现在所看到的她的侧脸重叠。然而无论如何也无法整合到一起。他停止了这没有意义的想象,靠在座位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照这样的速度去机场的话,最迟明天早上,就可以返回之前的地点了。 ——抵达机场,晚上八点三十分。 等候在机场、派来迎接白发男子的高级轿车后座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美随。 “辛苦了。原本是我跟你的行动,结果变成你带着他们俩出击!” “哎呀,哈哈……你亲自来接我,真是无上光荣啊。” “今天你打了一个漂亮仗,这是应该的。” 平时张美随总是对白发男子的殷勤非常反感,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对自己说感谢的话。 这其中好象包含了什么别的意思吧。白发男子也察觉到了话里有话,于是他他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个怪物啊,那个零式。” “你满意了吗?” “算是吧。” 没有出声的张美随,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可捉摸。然而,白发男子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那两个人呢?” “我让他们两个乘坐标准舱回去了。给他们安排的时间和航班都不相同。两个人现在应该都在飞机上吧。零式要比小兰……早一点,估计黎明之前就会返回我们的目的地吧。” 欣赏了一会窗外的夜景后。张美随缓缓地开了口:“最近,在那边,我还有个任务想让你帮我去做。” “我想目前行动的焦点应该是在东海岸那边吧。” “不是组织他们下达的作战指示……而是我个人的事情。” 白发男子透过防弹玻璃向驾驶席看了一眼。司机看起来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因为后座跟前面是隔音的。 “这样没问题吗?稍有闪失就会被认为是急功近利的独断行为哦。” “正因为是不可预期的大功绩,所以才可以主动向上级邀功。如果接到命令才行动的话就没意义了……而且那样的话,反而会陷入被动。” “我知道了,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拜托你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章:跑车 “一些隐藏在暗处的非法组织,他们主要以贩卖人体器官及销售非法物质为主,而邪术之士,就是负责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 伊诗理记得小兰曾经这样跟他解释过邪术之士的工作性质。 可是为什么自己被定位为暗杀邪术之士所保护的大人物?伊诗理虽然不太清楚,但也渐渐明白了。 这时,伊诗理听到大门口传来轻轻的开关门的声音,好象小兰也回来了。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类似这样的问候,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进行过。从特意悄悄地不发出声音走进屋子里这点来判断,就可以知道来者是小兰了。 她也知道在屋里的人是谁。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视线相对。像这样沉默的每天,就是在这个大道旁的阁楼房间——两个人秘密的家里的日常生活状态。 淋浴间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过了一会停止了,空气中的湿气逐渐散发出了香气。 小兰现在应该像平时一样,刚淋完浴,正在擦身体。不必忌讳也无需害羞。两人就像完成任务回到狗屋的两只小狗一样。这样的关系,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突然,伊诗理注意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他无意间回头,发现穿着黑色透明睡衣的小兰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 “怎么了?” 伊诗理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但小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没什么。”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阵沉默之后,小兰终于开了口:“只是……觉得你很可怕。” “唉?” “没什么。不要在意。”说着,小兰迅速转过身,躺到了床上。 是自己听错了吗?不是的话,那应该是句不可能听到的话才对。可是,伊诗理觉得刚才小兰确实说过“可怕”这样的词。 在这两个月里,实际执行暗杀任务和进行相关的准备工作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不到两周。虽然如此,但并不代表着新人暗杀者和他的教练可以休息。在空闲的时间里,伊诗理会被小兰带到街上去。 走落的姿态、眼神、地铁和出租车的使用方法……混入人群的伪装技巧。 杀人技术之后,就是成为一个普通市民的训练。现在,伊诗理即使一个人在街上散步的话,也不再害怕,可以伪装得很好。 当然,暗杀术的课程还在继续补充授业中。毒药的知识、跟踪、监视、窃听的技巧以及对策。如果长时间没有任务安排的话,他们也会回到废弃工厂住几天,进行整天的战斗训练。 从这座城市乘车过去大概需要十个多小时。在这个离高速公路很远,在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废墟里,即使猛放大炮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最近的特训内容,就将重点转移到了爆破目标和狙击上面了。 只要没有其他的安排,每天必须要开三个小时的车……这也是小兰规定的“自学科目”之一。 因为对于这座城市的市民来说,汽车是跟衣食住一样重要的生活必需品。想要在这个城市过普通市民的生活,就必须习惯跟走路一样平常的驾车。失忆后的伊诗理似乎还记得如何开车,他喜欢这种训练,那是因为与射击与格斗相比,开车没有对身体的摧残,所以对他是一种放松。 此时开始行驶在马路上,伊诗理似乎心不在焉。 ——轰! 他那飘忽不定的思绪,被一声巨响拉了回来。随着耳边响起的排气声,一辆红色跑车从伊诗理的小车旁边呼啸而过。 是法拉利。像那样趾高气昂的高级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并不稀奇,可是像那样快的速度伊诗理还是第一次见到。时速肯定超过了两百公里了……说不定能到两百五十公里。而且刚才的司机好像是一个女人。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伊诗理好像看到了她那飘逸的浅黑色直发。这时,他想起张美随好像也是那样的头发。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你好,零式。” 不是别人,正是张美随。她一改平日冷静优雅的口吻,声音似乎有些发颤。 “我在下一个汽车餐厅等你。快点过来。” 她用带点恶作剧式的口吻说完后,电话就突然被挂断了。如果是偶然的话这个时间也太巧合了。莫非—— “好久不见了啊。” 伊诗理到了汽车餐厅的停车场后,立刻就发现了张美随。只不过,她的车有点太眩目了。 “嗯……好厉害的车啊。” 法拉利,虽然是已经退出了王者宝座的上一个世纪的机器,但也绝不是一般的人物所能拥有的车。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一章:人情 “习惯了这辆车的话,开其他车都会很不适应。偶尔开开这个,是我现在唯一的消遣。” “今天您的那名女保镖没来么?这样你会不会容易受到别人的袭击?” “不会,而且她受不了这么快的速度。” “就算那样,也不能不带护卫出来吧。” “怎么样?不想试试这部车吗?”她带着调侃的口气朝伊诗理说道。 怎么办?这可是极其少见的超级车啊。伊诗理自身也很有兴趣想坐坐这辆车……可是,他并不是来兜风游玩的。即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也无法进行练习。 “对不起,我要进行驾车的练习。” “我知道啊。我当然不会妨碍你练习的啊。” “啊?莫非你的意思是……” 这对伊诗理是极大的诱惑。难道……她是说让自己来驾驶这辆法拉利吗? 伊诗理又看了一眼华丽的车身曲线。好美……不仅如此,越看越能感觉到其中所隐藏的那股力量。与众不同的品位,像荷尔蒙一样传递了过来。这种不可思议的兴奋到底是什么。自己对这辆车……着迷了吗? 伊诗理产生了一种很久都没有过的可以称得上是欲望的冲动。这是在作为杀手备受压抑的生活中,几乎没有过的感情。所以他不想放手。他希望自己能抓住这份感情。鲁莽也好,愚蠢也好,现在他的心底确确实实地呼唤着这份感情。他想拥有这辆车。 “那我的车怎么办呢?” “停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会在这里消磨时间的,所以你就尽情地享受吧。” 张美随把钥匙递给了伊诗理。 在汽车餐厅中,有三双眼睛看着这辆红色跑车离去。其中一双是张美随的,还有两双是两个洋人又黑又冷的眼睛。 “这真是一辆顶级的王者之车。那个走运的驾车手不还是个小鬼吗?”洋人的体格很好,像熊一样的男人跟张美随搭话道。 “资质跟年龄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张美随轻轻笑了笑,随即接着问道:“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那位是?” “这是我的弟弟——克希拉。” “你好,请多关照。” 与看上去是武斗派的哥哥不同,这个文静的男人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可是,这样合适吗?这么明目张胆见面。” “不用担心。我已经布置好烟幕弹了。所以今天在这里,你可以不必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张美随轻声回道。 “那太好了。”熊一样的男人大胆地笑了起来,宽阔的背顿时也放松了下来。 “张美随小姐,我认真地考虑过你写的大纲,简单地说就是你提供武器,我提供人,是这样的条件吗?” “没错。” “这我可无法接受啊。既背负罪名又会受伤的可都是我们这边啊。而且……” “你觉得这个条件很不公平吗?这个计划的好处可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哦。” “啊,真是让人接受不了啊。” 静静地听着两个人谈话的克希拉,也对张美随提出了疑问:“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求之不得的有利条件。而且简直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是,我听了你的话之后有一个疑问。张美随小姐,你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更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想卖给重情重义的老大们一个人情。” “你说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卖一个人情?”克希拉深感怀疑,用犀利地眼光看着张美随。 “义气这种东西,也是非常宝贵的财产。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圈子里,不是最稳定的流通货币吗?” “好吧。就算你是在骗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管怎样,我们会再商量一下你的提议。” 克希拉没有再继续谈下去,草草地结束了这次会议。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二章:小暧 另一边的小暧早上八点就起床了。 虽然世俗有所谓有钱人家都是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说法,但是其中的反证之一,就是小暧。 许多人都是为了生存或者为了高收入才从事酒吧行业,而小暧不同,她仅仅是因为爱好。 自从伊诗理失踪后,小暧便回了老家。 她的家是一栋拥有二十间房间的大宅邸,而里面的装潢也是极符合大宅邸给人的印象,设计得十分豪华。另外,厨房并不像一般家庭那般窄得可怜,而是宽敞得有些过分,在这座小镇上,小暧家是极少数真正的富豪人家之一。 “早安。”新来的年轻女佣对小暧鞠躬问安。 “早安。”小暧微笑着说道:“早餐准备好了吗?” “是的,准备好了!” “那,我现在就吃好了。” “我马上去把咖啡温热。” 年轻的女佣急急忙忙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暧走进西式风格──由英国、法国、西班牙等风格混合而成的宽敞起居室之后,全身放松地往沙发上靠了上去。 小暧是这屋子主人的女儿。但是,外面的人看成是主人的时候较多——她的父母常年不在家。 “让您久等了。” 虽然听到有人说这句话,但把早餐送来的不是女佣,而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 “啊!真谢谢你,高俊。”小暧愉快地说道。 “你为什么每次都在起居室吃早餐呢?” “因为我懒啊。你还没去上班,可以吗?” “你别赶我了。”高俊笑一笑然后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我喝杯咖啡再去总可以吧?” “那当然啰。” 高俊拿起旁边的电话,吩咐厨房:“把我的咖啡杯拿过来。──什么?不对,不是那个。──对,就是那个有剑的图案的。拜托你帮帮忙记在脑里,行不行啊?” 小暧一面啜着咖啡一面说道:“你别对人家太凶了,他们不是很可怜吗?” “他们啊,就会让我焦急不安。” 高俊皱了皱眉头。小暧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说来,高俊住进小暧家担任保镖已有两个星期了。 “什么事那么好笑?” “高俊!一做那个表情,就简直和我爸爸一模一样。” “是吗?”高俊耸耸肩说道:“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就好了!” 此时,门开了,年轻的女佣手上拿着咖啡杯进来。 “喔,就放那里,等一下我自己倒。你可以下去了。” 高俊一边慢慢地啜着咖啡,一边说道:“听说今天好像有客人要来,是吗?” “是我的朋友。” “喔?以前的男朋友?” “你别乱说啦!”小暧笑着说道:“是女孩子啦!我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一直到现在。” “漂亮吗?” “是美女哟!” “那,我可舍不得就这么地走了,突然觉得头开始痛起来了,今天就请个假吧!” “你老板会怎么说呢?” “开玩笑、开玩笑。”高俊一口气把咖啡喝完之后说道:“真是的,哪有早上八点就已经上班的老板呢?真是个不好待的地方,生蚝店生意越做越大,我都快忙疯了。” “那不也很好吗?” “那,我这就去了——──亲爱的女神!就麻烦你替我向你那位美丽的朋友打声招呼喽!” 高俊调整了一下领带,然后快步地走了出去。 高俊出去了之后,她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紧张。 “好吧!开始来准备了!”小暧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似地出声说道。 朋友来访,至少也该用自己做的蛋糕或点心来招待。 还不到九点,她根本就不可能来。即使明明知道如此。小暧仍有些坐立不安,无法安静下来。 ——你真是沉不住气哟! 自从那次事件后,小暧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幻听。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三章:特别 “你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是因为要去见多年不见的梦中情人吗?” “不是因为那个。”伊诗理继续说道:“我是在等电话!而且总感觉这次的任务,会很特别!” “喔,是以前的女朋友吗?” 小兰故意取笑伊诗理似地说完后,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汽水——她此时扮演着伊诗理的女友。 事实上真正让伊诗理沉不住气的是这间一进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像是进入了花园般错觉的可爱的咖啡屋,而这种气氛对一个杀手来说,毕竟不是那种可以稳重地坐下来的。 他可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在这种地方品尝着冰淇淋的样子。 “我是在等客户的电话。张美随说有一件突发事故需要我们紧急去处理,这次的目标不是暗杀,而是——驱灵!”伊诗理说道。 “看样子,你挺紧张的!” “也不算紧张!” “这种任务,似乎不应该由我们来出手。” “这是上级下达的任务。”伊诗理眨了眨眼。 “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客户刚刚打了电话给我,说十二点左右会到。” “具体是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她闺蜜出现幻听的情况!” “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兰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了一阵声音。 “喂!你看那个──她好像不知道这门怎么开。” “嗯,好像是她。” 伊诗理离开座位,往店门口走去。果然不出所科—— 伊诗理将门用力一拉。 “喂,你在干什么?” “啊,你是接头人,对吧?”女子露出牙齿笑了笑,然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咦?这,这不是自动门啊?” “所以,你就在这里拼命地跳,是吗?” “是啊!我还以为我太轻了,所以门不开……” 如果世界上还有以女子的体重仍开不开的自动门的话,伊诗理想大概也只有像是围着动物园的大象或是河马的栅栏了吧! “啊,小兰小姐!你还是那么美丽!”小兰的大倾慕者叶子芯,往沙发上砰地一屁股坐下去后说道:“和零式最近处得不错吧?” “原来是你啊!”小兰吃吃地窃笑着。 “你们俩认识啊?” “嗯,她是组织情报组里的人员。”小兰回道。 “走吧,小兰、零式,我那名闺蜜有危险。我已经跟张美随报备过了。” 听到这里,伊诗理压低了帽子,戴上了黑色口罩:“那就出发吧!” …… “叶子芯!真是太欢迎你来了。” 小暧家里,光是房厅,就已经比伊诗理等人的公家宿舍还大。而伊诗理在看到小暧的瞬间,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我好像在哪见过?】 “她啊,有恋父情结。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现在继母跟她爸出去国外旅游了。可能是因为疫情原因吧,现在无法回国。”被带到宽敞的客厅后,叶子芯为伊诗理及小兰介绍小暧的情况。 “我们俩都真糟糕,都是喜欢年纪比较大的。” 在伊诗理看来,叶子芯的那张嘴真是够缺德了。而在小暧看来,这个戴着鸭舌帽跟口罩的男子,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住这种房子,没有佣人岂不是会很累吗?” “有啊!只是,我今天放她们的假。况且我想和叶子芯你好好聊一聊。──你们等我一下哦!我先去弄蛋糕。”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后,叶子芯说道:“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什么?” “我来之前一直在想她会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再怎么说。听说她继母不喜欢她,我以为会有很多事让她操劳烦心的。” “你看她不是过得相当愉快吗?”小兰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是啊,不管她再怎么装,精神上的辛劳,还是会表现出来的。”伊诗理接着说道。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四章:亡灵 “不过,她也真能忍耐这样的生活,她爸已经很久不跟她联系了。而且她妈妈死得比较早了,在她爸还没娶这个继母前,对她还挺执着。每天都在中学门前等她。” “那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时从厨房出来的小暧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什么问题吧?” 当品尝着小暧亲手烘制的蛋糕,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叶子芯这才开口问道。被问的小暧微微一笑:“是啊,大体上来说,没问题。” “怎么了?难道真有什么事不成?” “如果要说有的话……听家里的女佣说我爸每个月去与我妈妈见一次面这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去见你妈妈?”叶子芯瞪大了眼:“可是──她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是啊,去和她的亡灵见面啊!” 伊诗理用斜眼瞅了一下小兰。一谈到“亡灵”这两个字,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好事。不出伊诗理所料,小兰的眼睛开始发射出危险信号的光芒。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你叫小兰,对吧?我该怎么跟你说才好呢?总归一句话,是有个专门可以和亡灵讲话的地方。” “像是招魂术之类的?”伊诗理问道。 “据我爸说好像是一种科学化的招魂术的样子。他现在……”小暧稍做停顿。 “怎么了吗?” “我妹妹有点生病了。” “病?” “相当严重的失眠症。一天,大概只能睡两到三个小时。” “什么?那样没关系吗?” “身体蛮虚弱的,所以很容易疲倦。平常即使上了床,也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睡着,而且一旦以为自己睡着了,却又马上醒过来……” “那也真是痛苦。” “所以她在这个家,算是最早起的。四点起床,六点左右就出门了。” “早上?” “当然啊。” “真的啊!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好好地睡上八个小时呀。”叶子芯忍不住说道。 “我都只睡五、六小时!。”小兰一插嘴,只见叶子芯笑了笑:“你没关系的啦,人一上了年纪,睡眠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 叶子芯毫不留情地用残酷的话语浇小兰一盆冷水。 “那,她今天也已经出去了吗?” “是啊,那是当然的,天还没亮就──”小暧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奇怪了。” “怎么了?” “她的鞋还摆在房厅。我刚刚看了也没注意……” “她说不定是穿别双鞋子出去了。” “她一直都穿同一双。这点又几乎可说是接近病态。她有很多双相同样式的鞋子,穿旧了就拿新的出来穿。可是从来也没见过她把旧的丢掉。”小暧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就来。” “说不定是今天早上睡得特别好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可是……对不起,我去去马上就来。” 小暧急急忙忙地走出客厅。伊诗理对她那种似乎有些焦急不安的样子觉得颇为纳闷。 “她似乎有些奇怪。” 小兰好像和伊诗理持有同样的感觉。 差不多过了二、三分钟吧,客厅的门突然被弹了开似地,小暧飞奔了进来。 “糟糕了,房间──我妹妹的房间──” 小兰立刻站了起来,而伊诗理也回到了术士的身份。 “你带路。”小兰说道。 二楼上有个门开着。站在房门口时,伊诗理愣住了。是个相当宽大的房间,门的正面是窗户,右手边是床。可是,所有衣柜、橱柜的抽屉全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扯出来扔了满地。 不仅这样。花瓶、杯子、墙壁突出的部分、天花板上的美术吊灯、镜子……。全部都被砸坏,碎片满地。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叶子芯自言自语地说道。 “小暧,别进去!脚会被玻璃碎片给割伤。”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五章:思考 “可是妹妹她……”床上凸出个像是人的形状的东西。 “好吧。走廊上有长椅子是吧。把那个搬来,试试看能不能够到床那边。”伊诗理不安地说道。 急急忙忙地把长椅子搬来之后,开始试着往床边走过去。虽然差了一点点,不过总有办法可以跳到床上去。 伊诗理借着长椅子越过地面,将床上的隆起之处小心地掀了开来。 结果一掀开被单,出现了一张安详的睡脸。的确有些苍白,不过……就在此时,他的身体起了颤抖,像是有电流通过一般。 “怎么了?”小兰问道。 “麻烦你去打个电话通知警察。”伊诗理继续说道:“这个女孩已经被杀死了。大概是被刺中胸部!” …… “这真是……太奇怪了!” 伊诗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叹了口气。想都没想到连来这种地方都会那么恰巧地碰上杀人案件。小兰似乎拥有一种可以引来犯罪案件的磁力似的。 “情形如何?”有声音传来,伊诗理抬头一看,小兰走了进来。 “小兰,小暧她怎么样了?” “打了镇静剂之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小兰在伊诗理斜前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事情变得很严重了。” “无需置疑死者是被杀的。胸前被刺,几乎可以说是立即死亡。” “凶器呢?” “大概是刀子之类的……被凶手带走了,而且还在尸体上盖上被单。还有,零式──从她那种安详的表情看来,我猜她大概并未感到痛苦就已经死了吧。”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值得安慰的。”伊诗理眨了眨眼睛。 “我也是这么想。” 以后的时间里,气氛凝重,过了一会儿,小兰才又开口说道:“她……也有嫌疑,对吧!” “嗯……大体上说来是脱不了关系吧。” “明知道我们过来,她还杀人,那不是简直就像个笨蛋吗?” “按理说没错,可是实际上的搜查是必须重视可能性和证据的。” “推测死亡的时刻是?” “下午三点前后。” “三点?”小兰睁大了眼:“我们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点半左右。” “是啊。所以再怎么说,都应该是在我们在这里的时候被杀的。” “我们就在楼下,竟然……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莫非是“恶灵”?不,不对,如果有的话,我们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你当时有感觉到“它们”不?” 小兰开始陷入沉思之中。这时坐在那里的已经不是普通少女小兰,也不是组织里最强的暗杀者。而是另一个身份——作为侦探的她。 “的确,按道理上来说,小暧明知自己确实有可能会被怀疑而还杀人,这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也不能说就一定不是她……” “这我知道。”小兰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趁我们在这里谈话时,偷偷潜入的人……” “警察他们现在正在清查这一点。” 就在伊诗理说完话时,有一名调查组人员走了进来。 “就是你们报的案吧?这里真不是普通的宽敞啊!”说完后还喘了口气。 “你好,请问现在怎么样了?”伊诗理朝对方问道。 “大致看了一遍,好像没有潜入的家伙。而且,这里有电子监视器之类的装置。如果有人潜进来的话还听说会有机器狗跑出来咬人。” “机器狗?” “哈哈!开玩笑的啦。是警报器会响啦。” 很明显这名警察就是那种在杀人现场还说得出笑话的怪胎。 “但并没有发生异常的通报声响?”伊诗理接着问道。 “似乎是如此。再仔细查查看的话,说不定可以查到些什么——总而言之,这案子,有点悬。”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六章:男子 【这案子似乎不是个简单的案件。把小暧当成犯人是最简单的方法。因为虽然她和我们在一起,可是由于她准备了很多东西招待我们,离开座位的余地也相当多。可是,的确正如小兰所说的,不应该有人会故意在客人来访的时候杀人。心理上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可理解的。】 “你好——”小兰说道:“现场仍旧保持原状吗?” “嗯!大致上都还没动过。” 由于组织经常有协助警方侦破一些奇异的事件,因此大致来说,小兰从表面上看,也算是民间的调查人员。 “那,我想去看看。”小兰站了起来:“有些事想确定一下。” “拜托你小心一点。”伊诗理对小兰说道:“到处还都是碎片。” “这拖鞋底很厚,应该没关系才对吧。” 小兰缓慢地沿着房间的墙边走了过去。 等定到床边的时候,往床上看了看。虽然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可是其他都还维持着原状。 小兰眼光凝视着被单的表面:“玻璃碎后的细屑有些掉在被单的上面。房间被破坏的时候,她是否已经被杀了……” “如果还活着的话,不是会被吵醒吗?” “正是如此。”小兰接着说道:“零式,你不觉得奇怪吗?患了失眠症的她,为什么只有今天一直睡到三点左右呢?” “也就是说,是不是被下了药?” “那得等验尸报告出来才知道。还有一件我不太懂的──” “是什么?” “为什么,只有窗户的玻璃没被打破呢?” “那是因为如果破坏了窗户,警报就会响起,不是吗?”伊诗理说道。 “那这么一来的话,凶手是小暧的可能性就减小了。如果是她的话,她应该可以先将警报装置系统的电源切掉才对。” “原来如此!” “可是,怎么说好呢?”这时刚进门的叶子芯开口说道。 由于大部分这种时候,她说出来的都不会是什么有意义的话,所以小兰先瞪了她一眼,不过她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 “为什么要把东西都打坏呢?那不是得花相当多的时间吗?” 这还算是一句相当正确的话,但下一句,小兰突然觉得听她的话,就是浪费时间的一种方式。 “该不会是有人在这里面练习打高尔夫球吧?” “总之一句话,最重要的问题是杀人的动机。”伊诗理急忙地说道:“方法、手段或是做法这都是次要的问题。” “零式,那按你的见解——方法、手段和做法有什么不同吗?” “字不一样吧!”伊诗理回了她这么一句。 “啊!好痛!”叶子芯舔了舔手指:“我的指头割伤了。” “我刚才不是强调小心点吗?有没有关系?”伊诗理满脸担心的表情,说道:“要不要叫救护车?” “没关系啦,只割到一点点而已。” 这时小兰走到走廊后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和小暧的父亲联络上了?” “他在国外,听说今天已经申请回国了,大概明后天就可以找到他吧。” “杀了小暧妹妹,到底谁会得到好处呢?……真是个困难的问题。”小兰皱皱眉后摇了摇头。 …… 次日傍晚时分,等伊诗理他们再次回到楼下时,有一名男人从房厅处走了过来。 “您是小暧父亲吧?我是警视厅调查组的人。” 小兰出示的证件,突然让伊诗理吓了一跳。调查组?莫非自己所在的组织与**有密切的关联? “您好!我是的,请问我那女儿的遗体──” “已经被运走了。我真是感到非常难过!” “更重要的是──”男子打断小兰的话说道:“小暧在哪里?” “刚刚打了镇静剂,现在正在休息。”听到叶子芯的话,男子似乎松了口气。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七章:小贤 “你是……叶子芯小姐吗?” “是的。刚好今天来这里玩……” “真是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男子说完后叹了口气。 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可是给人一种还很年轻的绅士印象,当然,女儿被杀对他来说一定是个打击,可是他却一点狼狈的样子也没有。 “凶手的行踪有线索了吗?” “现在正在搜查。等一下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当然,我会全力协助。”男子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 “亲爱的。” 有个声音响起,一名女子小跑步过来。 “小暧!要不要紧?” “嗯……她没事,只是我们另一个宝贝女儿贝贝死了,居然发生这种事情……” 女子将脸埋进了男子的胸膛里。 “你冷静一点,又不是你的错。走──,我陪你上楼去休息一下。” 男子紧扶着女子走上楼之后,这时刚进门的另一个年轻男子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张小贤,是他的儿子。是小暧的弟弟,也是死者的哥哥。这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太突然了。妹妹她居然就这样死了。” 大致上说来,杀人这种事都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但从这名自称小暧弟弟的男子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悲伤。 “有关你妹妹的事,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嗯,好的。在问之前请先让我喝一杯。”张小贤说完之后迅速地走入客厅。这时,他的内心似乎没有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着的样子。 “我妹妹有件不太正常的事。”张小贤手握着酒杯说道:“不知你是否已经知道她患有失眠症这件事?” “是的。是否有什么原因呢?” “这……”说着说着,张小贤将眼睛望向天花板:“是我父亲的再婚,从那时候开始的。” “哦!这么说,她对你父亲的再婚还是有所反对?”小兰冷冷问道。 “是吧。再怎么说,毕竟继母和我们只差几岁。” “可是,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表面上如此。因为继母也是真心地、很努力想和贝贝好好地相处。可是,我想在我妹妹贝贝的内心还是有些无法割舍的东西吧!” “在那之前,她不曾得过失眠症吗?”这次是伊诗理开口问话。 “不,她原本就神经质,也曾有过轻微的精神衰弱症。不过,患那么严重的失眠症还是头一次。” “令妹照理是被人杀死的,所以──”伊诗理才刚这么一说,张小贤即抢先说道:“你是指凶手的线索是吗?──有。” “是谁?”伊诗理以为张小贤会说是小暧。 “是贝贝的男朋友。” “男朋友?” “嗯。最近处得不太好,经常在电话里争论。” “那男子叫什么名字?” 正当伊诗理问张小贤的时候,客厅的门被打开来,叶子芯的脸露了出来。 “小兰,零式,有个小子藏在储藏室里!” …… 砰的一声,被叶子芯的神奇怪力押住,就像是滚着进客厅似的,活像是在电线杆上套了牛仔裤那样,瘦瘦长长的年轻人。 “啊,就是这小子。”张小贤大声说道:“他就是我妹妹贝贝的男朋友。” 对伊诗理来说倒真是意外。当然,人各有所好,可是被这么一位富豪千金当做男朋友的却是这么一个寒酸相的男人。 “我叫阿木。”唐突地说完这句话后,拢了拢他那头可以跟女人比长的长发:“没错,贝贝是我的女朋友。” “你躲在储藏室里做什么?” “我并不是躲在里面。” “那,你是说你在玩捉迷藏喽?” “我是住在里面。” 小兰眼睛为之一亮:“住在里面?──你是说你在里面生活?” “是啊!”阿木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是个穷作家,可是贝贝一直都给我鼓励──像她那么好的女孩子是世上仅有的。”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八章:字母 “可是,你为什么会住进那种地方?” “我因为付不起房租,从公寓里被赶出来。然后,贝贝说反正她家多得是房间,我藏在里面也不会被发现——所以……”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进储藏室的?” “大概有两个礼拜了吧?” “真是太意外了!” “吃饭都是贝贝送过来的,而且我自己也一直很小心。并且我也不是一整天都待在里面,早上很早就出门去工作了。” “工作?” “是的,出去外面网吧码字,因为每天写小说都需要更新的。” 不管这个怪异的年轻人的话有几分可信,无论如何。都必须先调查他的身份。这时门又打开来,是小暧的爸爸走了进来。 “你好!”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问这个男人──” “我现在想要去找出凶手来。”小暧她爸说道。 “在哪里?” “就交给我好了。我会直接从贝贝的口中问出真凶来的。” “啊?” 那倒是真的,直接询问被害人是最快的方法没错,可是…… “那不是很好吗?”小兰说道:“您准备利用招魂术是吗?” “不是那么落伍的名字,是灵体研究所。”从小暧她爸身后出来的男子朝伊诗理冷笑了下。 对伊诗理来说两者都不是什么新鲜的名词。 现代式的招魂术,似乎不需要弥漫着神秘奇异的气氛,或是微暗的房间、小题大作的小道具之类的东西。 是间明亮而且似乎是十分舒适的房间;那个带领伊诗理等人的男子所指的是个差不多有二十七寸左右的电视萤幕。 小兰问道:“死去的人的影像会出现在萤幕上吗?” “不,外表形体的再生是没有办法的。在这里,亡灵的话可以借着文字显示在萤幕上。” “哦……” “如果接触到故人所曾经用过的东西或穿过的衣服,那上面就会留下那个人原有的灵魂,机器接收到感应后,就会让它扩大。” 真是个让人觉得似懂非懂的说明。 “就像每个人的指纹都不同那样,每个人灵魂的本质也都有所差异,没有人是相同的。所以以这个为线索,当人的身体消失之后,还可以将飘浮着的灵魂召唤出来。” 简直就像是在放录音带一般,说明流畅,毫无停顿之处。即使如此,为了这种东西,每个月付上十万,还真得要有相当的兴趣。 “请问──”小兰说道:“你也把你过世的前妻请出来,如何?” “我知道她会说什么。一定会被她怒骂——你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浪费无谓的金钱! “那,我们就尽快开始试着召唤灵魂出来吧!”那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对小暧她爸说道。 “拜托你了。希望能问出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女儿。” “是的。我会照办。”穿白色长袍的男子点点头说道:“由于才刚刚过世,我想应该马上就会有反应才对。” 说完后就走出房间。 “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叶子芯说道:“零式,你相信吗?” “我只相信适用的证据。” “有什么关系嘛!不管如何,先看看再说。” 小兰一副觉得十分有趣的样子,这种现象很少见,伊诗理不知道这是她真实的一面还是故意演出来的。 电视的画面上,随著“哗、哗”的电子声,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字母。 “刚开始的时候,是无法出现整体的字句的。”小暧她爸说道。 伊诗理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他女儿被杀,而他却在这里迷着这种游戏,他的心情真是无法猜测。他还真的相信这种东西吗? “零式!你看──”有个疯狂的声音叫了起来。是叶子芯。 画面上,并排了一排文字,写着—— “爸──爸。” …… 作者:E文先生 第七十九章:家里 “让您担心了,真是非常抱歉。” “贝贝,你听得见吗?”小暧她爸以极为认真的语调说道。 “听得见。”萤幕上回答。 “是谁杀了你?你快点告诉我。” 过一些时候,又有一排文字出现。 “我男朋友就拜托您了。” 到死了都还担心着男朋友的事,真是令伊诗理感动得想“哭”。 ——这女的,思想有问题! “我知道了,都包在我身上。你先快点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你?” “爸爸,愿您和姐姐及继母能过得幸福。” “谢谢你──贝贝,你快回答我,凶手到底是谁?” 等了一段时间后,什么回答也没有。 “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太勉强了。” 伊诗理才刚说完,小兰用手压住他的手腕。 “你看!” 萤幕上的字一个一个地被打了出来。 “杀死我的人是……李雅琪。” 所有人彼此看了看。 “李雅琪是谁啊?”叶子芯问道。 “我怎么知道。”伊诗理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是才来我家不久的女佣。”小暧她爸的语气带着一丝怒火。 …… “是的,小暧小姐跟我说我可以出去没关系,所以我也是刚刚才回来的。结果,才知道小姐遭遇到这种事……我完全不知情啊!” 李雅琪像是在申诉似地看着伊诗理等人的脸。十九岁,来到这个家才半年。 双颊圆润,脸形圆圆的。是个和都市的洗练老成完全无缘、具有健康魅力的少女。尽管死者的灵魂说她是杀人凶手,但这个少女会怀有杀死贝贝的动机,实在是想都想不到。 “我知道,我又不是在责备你。”伊诗理先安抚李雅琪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小姐她的男朋友阿木藏在储藏室里的事吗?” “怎么会有那种事──”李雅琪瞪大了眼:“那,怪不得小姐才会说那样……” “说那样是指什么?” “她曾经对我说,储藏室里她放了大学里做研究所必须的资料。所以叫我绝对不许去碰它。我本来是想至少去打扫一下。可是她说那由她自己做就好了……” “原来如此。”伊诗理点点头。 “请问……凶手到底是谁啊?”李雅琪一脸担心害怕似地问道。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之中。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什么都没有!”李雅琪摇摇头说道。 “你外出的时候──”小兰插进来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譬如说,在这附近走来走去……” “这……”李雅琪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似地张开嘴后,又重新摇摇头说道,“什么人也没有。” 她走出客厅后,伊诗理看了看小兰。 “你觉得怎么样?刚刚那女孩好像原本想说些什么。” “似乎是如此。” “是不是隐瞒着什么?刚刚是不是应该给她施压才对?” “那也不见得。”小兰似乎话中含有某些特殊意义似地说道。 “那怎么说──” 正说到一半时,门被打开,小暧走了进来。一副十分憔悴的样子。 “要不要紧?” 小兰站起来,扶她坐在沙发上。 “谢谢……我是想情形不晓得怎么样。──凶手抓得到吗?” “交给他好了。这位零式可是相当优秀的哟,不像他的外表——戴口罩、戴黑帽只是掩饰他特殊的长相” 小兰似乎变得多说一句话的倾向。 “可是,这案子真的很复杂的。”伊诗理说道:“总觉得似乎无法抓住整个事件的实态。” “案件只有一件,就是贝贝被杀了这件事而已呀。”小兰这么说完之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如果把案件和警报装置之间的关联放在一块思考的话,我想凶手仍应该是家里的人。如果是在三点前后被杀的,凶手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进到家里面来才对,而能事先将警报解除掉的也只有家里的人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章:寻凶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出去之前先将警报解除,等到出去之后再回来,是吗?” “正是如此。不过。对于原本就藏在储藏室里的阿木来说,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那小子会是凶手吗?听说他和贝贝吵过架。” “杀了人之后,又回到储蓄室去躲起来,等着警察去抓他?你想,会有这种凶手吗,即使说进来这里很困难,可是要出去却是很简单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 “而且啊,我想贝贝的“失眠症”之谜,到此也可解开了。”小兰说道。 “怎么说?”伊诗理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跟不上小兰的思维。 “我想贝贝并不是得了失眠症。” “你说什么?” “小暧,贝贝的不眠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严重起来的?”小兰问道。 “这个嘛……前前后后算起来大概也有三个月了吧?” “你去查查她男朋友阿木被人赶出公寓的时间看看。”小兰看着伊诗理说道:“因为这两种时间一定会相符合才对。”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说,阿木在那个储藏室里待了三个月,是吗?” “这么大的一个家,我想藏三个月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阿木八成是怕我们不相信他,所以故意将时间缩短。” “可是,那又和失眠症有什么关系呢?” “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嘛。那是因为她只有在大家都睡着了的半夜里才能给阿木送食物。而且,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到阿木出去工作,所以她只能趁着大家都还没起床的时候让他出去。” “因此贝贝不得不早一点起床送他出去。”小暧说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当然,半夜起来的时候可能会被家人看到,而且早上那么早出门的话,家人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为了不引起家人的怀疑,才会以患了‘失眠症’来做借口。” 伊诗理真是心服口服:“可是,她也真能撑得住啊!” “你到她学校去问问看嘛!”小兰微笑着说道:“我想,她一定是在学校里,补充她不足的睡眠。” “这么一来,她和阿木在电话里吵架的事……” “那可能是伪装吧。这房子里每个房间都接有内线电话,不是吗?阿木一定是在某个房间里打的电话。谁也不会想到那竟然是内线电话啊!” “这件事我去向阿木问个清楚。可是,这么一来,凶手就不是阿木了嘛!” “我可没这么说哟。不过,像他那一型的人,即使被甩了也不敢杀人的啦。可是,说不定会去自杀。” 伊诗理心想,如果能以类型来决定凶手的话,那办案就太轻松了。 “嗯……我也是一直到最近才知道的──”小暧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算命的说是贝贝克死我妈的。而对我爸来说,他是比较希望自己的太太能够活着。当然,这并不是贝贝的错!可是──” “真是可怜,贝贝。” “是啊。她是个敏感的女孩,所以一定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很疼爱自己吧!” ──这是一件似乎怎么看都是很复杂麻烦,而且连到底是哪里复杂麻烦都还搞不清楚,伊诗理突然觉得头痛。 而且,破案的线索到现在都还没有个明确的方向。 …… 离开小暧家,已经将近半夜了。 “怎么样,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伊诗理说道。 “好啊!你请客?” “当然。不过,金额可是有限度的哟。” “简直就像一张信用卡嘛。”小兰笑道。 “等我肚子填饱了之后,说不定凶手就会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哎──”小兰像是在眺望着珍奇动物似地看着伊诗理,然后说道:“你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你们等下我!”叶子芯以可怜的声音叫道。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一章:盒饭 自从贝贝死后,叶子芯跟踪阿木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当然,对她这个老手来说,一个礼拜两个礼拜的跟踪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随时都得注意要让对方发现你在跟踪他,倒还真是累人。 “我肚子饿了。”伊诗理说道:“那个转弯的地方有个卖盒饭的店,叶子芯,你去买两个来好了。” “好!” 叶子芯就像是由濒临死亡的老骨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鹿般地飞奔向盒饭店去了。 “这真是……”伊诗理毫无意义地自言自语,望着自己工作的那家“商店”里招牌亮着灯的窗户。昨晚工作到半夜两点,今晚会到几点? 伊诗理一想到再提不出任何报告的话,白发男子可能会唠叨了,空着肚子的凄惨感似乎又更加重了些。 总之对阿木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是小兰的主意,可是有关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做了就知道了嘛!” 这就是她所说的全部最“详细”的说明。 有关阿木和被杀的贝贝之间的关系,小兰的推理差不多都猜中了。只有一件事有点出入,阿木被赶出公寓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一直都是贝贝拿零用钱给阿木过日子的。一直到最后无法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才搬到那间储藏室里去住的。 这么一来,阿木根本就没有理由杀死贝贝。然而,小兰却叫自己跟踪阿木,而且还得让他发现自己在跟踪他。 化身为侦探的小兰说的事,伊诗理还真是完全无法理解──打个电话给小兰看看吧! 刚好,就在可以监视到阿木工作的地方,有一座公共电话。 “喂!” “哦,是你啊!” “搞什么,是你啊!”小兰以冷淡的语调说道。 “你已经睡了吗?” “是啊,你以为现在几点?已经晚上十点了。” “你对一个整夜都在监视别人的人说这种话,也未免太不体贴了吧?” “我如果不过着优雅的生活,你的能力怎么能得到提升?” “已经跟踪他一个礼拜了,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是啊。反正你还能像这样打电话回来,表示你还活着……” “喂,等一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你说我‘还’活着是指──” “咦,我没跟你说过吗?我想,早晚会有人要你的命的。” “你说什么?” “所以我是说,这样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凶手是谁了。” “也就是说……我是诱饵喽?”伊诗理笑道。 “这可就见仁见智了。或许会变成那样也说不定。”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会忘了告诉我──” 小兰悠哉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嘛!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为什么我跟叶子芯跟踪,凶手就会想杀我呢?” “都说了那不是就没意思了吗?” “又不是在玩游戏!” “冷静一点。你是也算老手了,不是吗?突然被攻击了,也还应付得来,不是吗?”小兰轻松地说完后,又说了一句:“那,你可要自己多小心了!”就把电话给切断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混蛋! 伊诗理摇了摇头。近来小兰似乎对自己冷淡了许多。难道是自己合格了,就把小兰的热情渐渐地浇熄了吗? “零式!热腾腾的盒饭来了!” “对了,盒饭还是应该趁热吃。” ──这是什么话啊? 一看,叶子芯抱了五、六个盒饭走了过来。 “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伊诗理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过,肚子饿了也是事实。这时,就专心吃个盒饭,说不定也不怎么坏──或许这就是自己无法受到其它女人欢迎的原因吧? 这时,突然有一辆白色的车子开了过来。叶子芯抱着盒饭,一脸幸福的表情,正准备越过马路。车子加速了起来。 “喂,叶子──” “我买了六个。你二个、我四个──” “危险啊!” “什么?” “危险!” 这种对话,实际上只有两、三秒的时间,那辆白色的车子突然凶猛的撞了过来。 …… “叶子芯呢?”小兰跑了过来,还一面喘着气地问道:“她,要不要紧?” “正发出就像是快要死了的声音。” “受了重伤吗?那样的话得赶紧叫救护车──” 说到一半,小兰突然停住了。 因为当事人叶子芯满不在乎,没事地走了过来。 “真是的,哭都还没哭完呢!” “叶子芯!你不是被车撞了个人仰马翻的吗?” “啊,小兰小姐──是啊,被撞到了啊,六个盒饭都被撞翻了呀!个个都是热腾腾、很好吃的样子啊!”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二章:献身 小兰苦笑着说道:“饭就算了。可是,竟然没抓到凶手,太烂了吧!” “我记下车子的号码了。应该一查就知道了。”伊诗理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要不要一起去?” “叶子芯,你不用,我和零式去就好。” …… 两人坐着车向小暧家前进。来开门的是小暧。 “小兰……还有零式先生也来了。”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对不起。”小兰微笑道。 “没关系。今晚很难得刚好我爸也回来了。” 一走进客厅,小暧她爸和那名长袍男子都很舒适地坐在沙发上。只见长袍男子马上站起来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小暧,你今晚有没有出去过?” “今晚?没有。昨晚倒是出去过……小兰,你们先坐下,我去替你们准备点果汁吧。” “不用客气了──那你们家的佣人李雅琪呢?” “出去买东西了──可是,有点儿晚了。不知道去哪里买东西?” “开车去吗?” “嗯!” “白色的车子。车号是──”伊诗理一说完,小暧一脸不可思议似地问道:“没错,是这个号码,可是……那又代表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伊诗理接着说道:“麻烦电话借用一下。” 小兰等伊诗理交代完公事之后开口说道:“我确信那位李雅琪小姐是凶手,是在我问她从家里出去之后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的时候。她回答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知道些什么,不知道该不该讲而迟疑,不过,不管如何,在我看来,她是因为考虑到底要制造个谜样的人物,还是编个马马虎虎的故事反而会弄得更糟糕也说不定而举棋不定。所以,我想这个人必定不是像她的外表看起来那样纯情朴素的女孩子。” “可是为什么她要杀了我妹妹贝贝呢?”小暧问道。 “第一,阿木在储藏室里藏了三个月,身为女佣的李雅琪不可能不知道。即使贝贝曾经说过:‘别靠近储藏室’这句话,不可能会有那种被人家说这样还不会去偷看的女孩子吧?” “也就是说,她知道阿木的事──” “我想该是贝贝吩咐李雅琪,叫她替阿木准备食物或什么的。贝贝要另外多拿些食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李雅琪的话就简单了,” “原来如此。”小暧她爸点点头。 “在代替贝贝照顾阿木的各项生活起居之中,李雅琪不知不觉就被阿木吸引住了,这是可以确定的。阿木这个人是小说家,而且相当精明。无论如何,他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用贝贝的钱过日子,然后再偷偷地混进了这个富豪之家,可以推测他是个相当会计算的人。” 听完小兰,伊诗理问道:“这么一来,阿木是脚踏两条船喽?” “应该是。李雅琪的事,我想他只是把她当成玩伴,玩一玩而已。可是,李雅琪却是认真的。阿木可能只是贪图着和贝贝结婚的话,钱就可以入手了而已,可是看在李雅琪眼里却只当作他们是在恋爱。也就是说,贝贝成了她所憎恨的情敌。” “所以她杀了贝贝……” “她认为只要贝贝一死,阿木就是她的了──我想那天的前一晚,阿木已经成功地将李雅琪变成自己的了。所以李雅琪才会由于献身给阿木之后的满足感,而做这样的事——女人一旦尝过那种快乐,可是相当难忘的。我的意思你们懂吗?” 小兰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她已经不打算对家里的人再隐瞒阿木的事了。” “原来如此。所以李雅琪才急忙地下定决心要杀贝贝。” “先解除警报器之后才出去,然后再回来把还在熟睡中的贝贝杀死。可是这样对李雅琪而言,还是有些不安。因为说不定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来找贝贝。如果早一点被发现的话,贝贝说不定还有救。所以故意把房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想伪装成是小偷来过的李雅琪,一不作二不休,把所有的玻璃和镜子都给破坏掉,这些都是为了把床的周围弄得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以防止任何人去接近贝贝。从这种举动,就可以得知她是如何地不信任阿木了。而她之所以没把窗户也砸坏,我想是怕等一下去恢复警报装置时,警报会响起来。总之,由于是临时做出的计划,所以李雅琪她自己也一定是提心吊胆的,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过了一会儿,小暧问道:“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这,说不定,她会去见叶子芯……”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三章:小说 去见叶子芯?伊诗理飞似地奔向电话。 这时小暧她爸才冷冷说道:“贝贝的灵魂说的是真的喽!” ——半个小时之后,传来了消息,刺杀了阿木的李雅琪,连人带车冲到海里去了。 “为什么叫我去跟踪阿木呢?”一边走在夜路上,伊诗理一边问道。 “为了不让李雅琪去见阿木啊。好不容易把贝贝给杀了,可是却也无法去和阿木见面──我想她最后总会受不了而爆发的。”小兰耸耸肩:“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好方法。” “另外,那个灵媒的话──为什么会真的说中凶手是谁呢?” “喔,那个啊?那是我事先跟那里面的人说的啦。” “你说什么?”伊诗理瞪大了眼。 “虽然我那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可是因为警报没有响,我想就让他这么说说看嘛。而且电视机里面那个人——” 小兰停顿了下,她不想将“高俊”这个名字说出口。 “什么那个人?” “零式,反正感情是很难形容的一件事,电视机里面的“灵”不用当真──而且这么一来,小暧她爸一定会继续去和他的前妻见面。只要这样就可以满足他的话,小暧也不会再增加些什么必须担心的事,可以安稳地过日子,你说不是吗?” “那不是成了欺骗了吗?这一切……” “那有什么关系。这就和为了爱情而撒谎的原理是相类似的呀。” “是这样吗?” “你没处于恋爱状态,因此很难明白的!”小兰用手挽住了伊诗理手腕。 的确,爱情是一种弱点没错! …… 另一边的刘可可过了几天后,她又一次来到了张春燕的病室。 张春燕在睡衣外边套了一件肥大的上衣坐在窗前,正聚精会神地看小说《那张虚伪的面具》。那是前几天刘可可留给她的。刘可可说,光看《腹黑的恶魔先生》不是太单调了吗?张春燕读书的速度很快,第一卷已经读完,现在正在读第二卷。 刘可可叫了张春燕一声,张春燕抬起头来,笑了。看到这笑容,刘可可在心里惊叫了一声。眼前这个少女跟前几天完全不一样了。前几天是愁眉苦脸的,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严重的问题。现在呢,面颊显得饱满,脸色也很好。 “这本小说有意思吗?”刘可可轻声问道。 “啊,除了主人公的性格我不太喜欢以外……其它都还可以。” “住院的时候看这种书也许不合适。我是偶然带在身上的,就这么一本。” 张春燕摇摇头,认真地在读到的书页里夹上书签,把书合上:“我倒不这么认为。虽然死了很多人,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怎么说呢,小说所描写的,跟现实不一样。小说里的生活总是有缓冲,不像现实生活那么残酷。” 恐怕张春燕面临的现实比小说里描写的内容还要残酷吧,刘可可心里这样想着,但开口的话却没流露出来:“那太好了。前几天我回去以后,一直在担心这本小说会影响你的情绪呢。” 张春燕歪着头问道:“不过,精神病,真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吗?” 刘可可过去在精神病科住过院,张春燕是不可能知道的。刘可可明知道张春燕的问题没有任何恶意,但还是觉得有些败兴:“啊……这个嘛,小说中有理想化的描写吧。作者希望这样,就写成这样嘛。” “是吗?是这样啊。”张春燕觉得有些失望。 刘可可走进病室以后,心的耳朵一直在聆听着张春燕内心的声音,但还没有听到什么。也许张春燕是一个感情起伏不大的人吧。 即便如此,总觉得现在的张春燕和前几天那个态度冷淡的她不一样,现在的张春燕,是非常坦率的。以小说为话题打开僵局看来是做对了。 “您今天来也是为了跟我聊天儿吗?” “是啊,前几天时间太短,没怎么说话不是吗?今天我给你带了点儿礼物来。”刘可可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装满了红茶的小暖瓶和一盒奶油蛋糕。 张春燕“哇——”地欢呼起来,引得病室里其他病人不约而同的看她,她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这时候的张春燕,完全是一个什么顾虑也没有的十几岁的少女。刘可可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张春燕回到床上,刘可可为了不让护士看见,把帘子给她拉上,然后在床边坐下,打开小暖水瓶的盖子,给张春燕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哇—,好久没喝过红茶了。医院的伙食,只考虑营养平衡,不考虑好吃不好吃。” “所以我给你买来这些东西。不瞒你说,我也想吃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四章:多重 “可是,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呢?在地震中受伤的人不是有很多吗.' “没有特别的理由。” “莫非是……”突然,张春燕的话中断了。刘可可一看,只见她那端着红茶的手顶住了太阳穴,动作跟她的年龄极不相称。 “跟我谈过话的那个老大妈跟您说我什么来着?”张春燕抬起头来,好像头很疼似地皱着眉头。 “你指的是敏姐?” “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知道她说话太叫人讨厌。那个老大妈是怎么说我的?” 刘可可突然感到张春燕的身体内部什么地方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打个比方说,就是刚才坐在这里的人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别人…… 这样一想,她发现张春燕的表情完全变了。刚才那个很有理智的,给人的印象很好的少女,眼神变得非常狡黠,眯缝着的眼睛里的黑眼球在抖动着左右摇晃。 【是人格交换发生了吗?】 “没说什么,只不过对没能跟你谈好表示遗憾,希望我替她继续和你谈。” “骗人!”突然,刘可可听见了张春燕内心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话肯定是骗人的。那个老大妈,肯定说我们的坏话来着。” 刘可可端起红茶喝了几日,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很明显,现在张春燕内心那个充满了愤怒和敌意的人格,跟刚才那个和自己对话的少女是完全不同的。现在的人格,不仅思考的语言是其它方言,连语调都是其它味儿的。 刘可可认为,在张春燕的内心,至少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存在。 “本来呀,你是很忧郁的。没办法呀,人们都说呀,作为一个主人,像我这样忧郁哪行啊。” “春燕,一边呆着去!”刘可可听见张春燕的内心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不过,能跟你在一起聊聊真是太好了。遇到大灾难以后,很多人在精神上都垮掉了,可是你呢,看不出有一点儿灰心丧气的样子。”刘可可觉得沉默久了不好,于是一边适当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一边全神贯注地倾听张春燕内心的声音。 “开始觉得受到不小的打击,不过,已经习惯了……”张春燕说话的声音尖细,断断续续的,就像在生硬地念台词。 现在说话的是谁呢?想到这里刘可可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张春燕的内心有两个人格在争夺主导权,说话的声音谁的都不像,好比拔河比赛拔到不分胜负的时候,还没倒向任何一边。所以那声音跟没有人格的机器人说出来的话一样。 “阿绯,一边呆着去!现在不是你出来的时候!让我来对付坐在病床前边儿的这个人!”随着张春燕内心这个声音的出现,她又用手顶住了太阳穴。 “你怎么了?头疼?” “啊……不,已经,不要紧了。”说这句话的人格,又恢复到那个爱读书、讲普通话、给人良好印象的少女身上去了。刘可可感到头晕目眩,她对现实的感觉变得模糊不清了。 “薇薇!记住!”张春燕的意识深处声音响了起来,像舞台上的演员甩出一句台词。与此同时,从张春燕的身体上表现出来的感情变得平稳了,内心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 ——薇薇? 刘可可知道了,张春燕内心至少存在三个人格,即“春燕”、“阿绯”、“微微”。 张春燕本来的人格是什么样子的? “真好吃!这奶油蛋糕真好吃!都是新鲜奶油呢?我呀,特别不喜欢加了用牛奶和鸡蛋做的假奶油!” 阿绯?不,薇薇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喝着红茶,大口地吃着奶油蛋糕。 撤吧,刘可可想,这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是危险的。用刚掌握的那点儿心理学知识,对付这个多重人格障碍的患者,恐怕太莽撞了。就算自己能听见她内心的声音,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弄不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这可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张春燕需要的是有执照的心理咨询医生或精神病科的专家。 但是,怎么对专家们说?刘可可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把自己具备这种能力的事隐瞒起来,就判定张春燕是一个具有多重人格的少女,有说服力吗? 想到这里,刘可可问道:“哎,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可以向他诉说烦恼的老师呢?” 也许是刘可可问得太突然,“薇薇”犹豫了一下,但马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班主任老师?”刘可可问道。 “不是。”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五章:支配 “那是哪个科目的老师呢?” “心理咨询医生,邓老师。” “每星期几次?是固定的吗?” “差不多每天吧。学校里有谈话室,邓老师每天都在那里。高兴的时候就可以去那里谈会。” 对了!刘可可一下子明白了。为了解决学校里学生欺负学生的问题,这座城市数年前就决定在小学和中学设置常驻的心理咨询医生,但在一部分公立实验学校里,只设置了临时心理咨询医生。看来张春燕她们学校心理咨询医生是常驻的,这么说,她所在学校一定是一所有名的私立学校。既然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医生,一定了解张春燕的家庭情况等背景,如果张春燕经常找心理咨询医生面谈的话,心理咨询医生也许知道张春燕的多重人格障碍问题。 “可是,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她这个叫“阿绯”的人格,绝顶聪明,随便给她一个回答是不行的。想到这里,刘可可说道:“你看,我不可能永远做你的谈话对象吧。所以呢,你出院以后回到学校,谁当你的谈话对象呢?我是替你担心啊。” “您的意思是说,我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啦?”虽然装作开玩笑,“阿绯”的问话中隐藏着锐利的锋芒,却让刘可可感到害怕。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刘可可虽然在否定,但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就在这时,张春燕内心同时冒出来许多的声音。 “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当心!” “我不是说了吗?对这个女人,放松了警惕可不行!” “那个讨厌的老大妈,一定跟她说过什么了!” “她是个奸细!” “不过,我倒觉得她不像那样的人……” “阿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让她自己说!” 刘可可拼命压抑着从张春燕内心涌过来的声浪,到底有多少个声音,数都数不过来了。作为一个具有读懂别人心理功能的人,刘可可最近窥视过各种各样的人的内心世界,但像张春燕这样的多重人格一次也没见过。自己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人呢,还是一群人呢? 刘可可虽然已经很有自信来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但也不得不掩饰一下:“其实,敏姐是为你担心。” “为什么?” “因为你家里人没有来看你啊。” “啊,叔叔也好,婶婶也好,都觉得没有必要来看我。本来他们就对我漠不关心,现在又忙着盖房子,哪有时间来看我呢!” 刘可可知道自己捅着了对方的痛处,这是危险的赌博。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这样做了。 “还有呢,她也担心你现在的心情。你的心情变得太快,怎么说呢,每次见你,都像变了一个人。” 刘可可刚说完,就听见张春燕内心的各种人格大声嚷嚷起来,都是提醒张春燕要警惕的歇斯底里的、恐慌的声音。 刘可可集中精力,一个一个地数着张春燕内心那些人格。一个……两个……数到第六个的时候,她分辨不清了,经推测,张春燕内心存在的人格在十个以上。 “我……是个性情不稳定的人。”张春燕说道。 “我看也像。”刘可可的赌博好像是成功了,张春燕说话的声调变得很低,似乎又头痛起来了,一个劲儿地眨着眼强忍着。头痛大概是人格交替的时候必然出现的症状吧。 “欺负我们……她是敌人!” 刘可可听到张春燕内心这个声音的时候,全身冻僵了似地呆住了。那声音里隐藏着的感情能量之强烈,超过了所有的人格。刘可可甚至觉得自己的脸色都变了。 “敌人……奸细……欺骗我们……折磨我们……敌人!”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刘可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格。这个人格跟张春燕内心的其他人格是隔离开来的,智力很低……或者可以说忍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思考的时候很难形成像样的语言。但是,其强烈的意志和攻击型性格,根本不像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女生。 “不行啊……翼子,你走开!” 刚才,支配着千寻的是一个叫“翼子”的人格,她显然不服从那个处于领导地位的“阿绯”的指挥,尽管“阿绯”在大声叫喊。张春燕慢慢地向上翻起眼珠瞪着刘可可,那眼睛就像蛇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表情的变化也比刚才人格交替时剧烈得多,无法叫人认为她跟刚才的张春燕是一个人。 “翼子……”张春燕的脸痛苦地扭曲着,闭上了眼睛。人格交替再次开始,“翼子”沉入无意识的暗处,代替她行使职权的又是一个新人格!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六章:人格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头疼得厉害。”张春燕说道。 “不要紧吗?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勉强你说话。”刘可可一边应付着跟张春燕说话,一边庆幸那个叫“翼子”的人格走了。 “我经常是这样,说头疼就头疼。也许是因为地震时给我砸的。”新登场的人格很巧妙地把话茬儿接了过去。新人格的性格很像“阿绯”,说话的声音比“阿绯”要低沉,但十分清晰,好像电视台的播音员。 那微妙的差异,如果不是刘可可这样的具有特殊功能的人,是分辨不出来的。新登场的人格比“阿绯”还要聪明,但比“阿绯”待人冷淡一些。 “再好好检查检查吧,头部的伤,不注意可不行。”刘可可建议说道。 “做过脑电图了,说是未见异常。” “那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我就回去了。” 张春燕圆圆的眼睛紧盯着站起来的刘可可:“您还来吗?” 刘可可从张春燕的眼神里看出她真心希望再次见面,那温暖的好意的波动,一波紧接着一波朝刘可可涌来。 少女孤独的心情打动了刘可可,她想,说不定这少女在向自己求助呢。张春燕并不是一个脱离了人类社会的存在,她是一个刚满17岁的少女,她的人格分裂成为若干个,一定是为了越过某些令人痛苦的障碍,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手段。 “来,一定来。一言为定!”刘可可笑着对张春燕说。张春燕安心了,紧张的表情缓和下来。没有丝毫的做作,那是真实感情的流露。 今天运气不错。刘可可从病室里出来,没碰上一个她认识的志愿者。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走出医院,裹着沙尘的大风吹在身上,刀割似地疼。背部肌肉好像冻成了冰,冷得浑身哆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把内衣都湿透了。回旅馆换一身内衣吧,不然非感冒了不可。 【我应该撤了。我胜任不了,这是非常清楚的。这里没有我能做的事……】 在车站,就像战争刚刚结束似的,人们扛着大个儿的行李往车上挤。刘可可好不容易才挤上车,一个劲儿地对自己重复着在路上所想到的话,但始终没能说服自己。 开始她想去张春燕的学校去找那个心理咨询医生,透露一下张春燕具有多重人格就算了。可想来想去觉得只这样做是远远不够的。 迄今为止,刘可可因为具有读懂人心理想法功能,不管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看到过各种各样精神不正常的人的内心世界。这些人的一个共通点就是极端的自我中心主义,以及对于他人的痛苦缺乏同情心而形成的冷酷性。但是,这些人在盛怒之下采取的过火行动,跟一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叫“翼子”的人格,就像被人捅了窝的马蜂,正处于凶暴的怒潮之中。刘可可已经听到了那只马蜂嗡嗡的叫声。“翼子”缺乏作为一个人的热情,她的激怒属于爬虫类冷酷的激怒。即便通过交流能稍稍解冻一下,也会使刘可可的心冻成冰块。 而且,“翼子”是一个很不吉利的名字。 刘可可读过的《E文先生的恐怖故事》里有一篇《翼子》,细节回忆不起来了,但故事里边登场的不祥冤魂叫翼子,还残留在记忆里。 不行!刘可可拼命地抓着车上的吊环。那个叫“翼子”的人格,肯定会给张春燕,给周围的人们,带来万劫不复的灾难如果是这样的话,又该怎么办好呢?刘可可陷人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张春燕的内心有一个不能看着不管的危险人格,如何在不暴露自己具有特殊功能的情况下把这一事实告诉心理咨询医生呢?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伊诗理身上,他会如何去处理? 刘可可在自学心理学的过程中,一直避免跟心理学专家见面。精神病科的医生倒没有什么可怕的,医生嘛,始终是遵从客观的诊断来判断病情,精神病研究学会没有正式承认的东西,绝对不会贸然作出诊断。在这个世界,多重人格障碍的诊断问题就是其中一例。 但心理学者和心理咨询医生就不一样了,他们更重视印象和直感。所以,他们之中的平庸之辈没有一点儿用处,就算有那么一些具有非凡洞察力的人物,也会一下子就把精力集中在刘可可的特异功能上。他们一下子就能看出刘可可具有“读取心理”的特异功能…… 算了吧,躲远点儿吧,别再参与这件事了。这是一个具有现实性的判断。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七章:小镇 【你已经够过份的了,快要出问题了。你又不想当什么圣母,偶然帮助了几个有心理障碍的人,就想拯救整个人类,你做得到吗?】 谁也救不了她,应该撤了。特意到心理咨询医生那里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是,张春燕的身影总是固执地浮现在刘可可眼前。 …… 一名男子猛搓摩着冻僵的双手,急忙地赶着路。 “真冷!”嘴中念念有词。 周围多少有点亮了,但是风劲仍然强而有力,宛如剃刀阵阵地割在肌肤上那样的冷痛。 ──持续降温了很多天了,该或多或少会变暖和些,没想到又回到冬天的天气。 这地点是在山间里的一个小城镇。说是城镇,倒不如称它为村落倒更适合。 这名男子也是在进入小镇的山道上赶路。 要是被镇上的人看到自己在这种时间回来,不知会做何感想?男子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更沉重。他是这座小镇的镇议会议长,在一个这么弹丸的小镇上,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柯宇,五十岁出头,微秃着头,红通通的脸。实在就是一副喜欢喝酒的脸,而且也喜欢女人。 相邻的城镇──说是相邻,也就是要越过这个山路,走上个三小时路程的地方。 柯宇去了相邻的城镇,原本预定昨晚打道回府的,可是一再拖延,就演变成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家了。拖住柯宇无法脱身的,主要还是他所喜欢的两种东西──酒和女人。 柯宇和邻镇的小吃店的女人很好这档事,小镇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除了婴儿及上幼儿园的孩子。 “哎哟……”柯宇加紧脚步。 走山路这种事早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只是要克服这寒冷,得使劲地抵御而已。 看来已经不再年轻了。 一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家了,身体不自觉地也暖和了起来。再走个上坡,接下来就是下坡道,直往镇上了。 看来,得安静一阵子才行……柯宇一想回去之后说不定又会被陈晓镇长臭骂一顿,脸上浮现不悦的颜色。 堂堂一位镇议会议长去找女人,挨到早上才回来,这种事看在镇民的眼中,成何体统呢! ──他会说些什么话,大致上都猜得到。 其实陈晓镇长也不是没女人,只不过他把女人藏在城市的公寓里,一个礼拜假借办公事之名去个一、二次,所以都没被镇上的镇民发现而已。 “我要是有钱,我也会这么做呀!”柯宇自言自语。 陈晓最近紧张得很,这种心情不是不了解。镇长选举只剩三天。 在这之前,镇长再当选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太阳不是打从西边上来的话,陈晓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会是镇长,只是,这一次…… “咦?” 柯宇突然停下脚步。 就在快要到达山坡道顶端的地方,有一棵松树耸立在那里。有点像是戏剧中的道具──“悬崖上的一棵松”,所以居住在山里的人并不怎么喜欢这一棵松。 可是,从它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城镇,是个好指标,所以也就没有砍掉。 天快亮了。在乳白色的天空中,那棵松宛如芭蕾舞者在静止动作时的姿态,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这种景色已经看习惯了,可是今天,它的样子有点奇怪。 最粗的枝干下,有个东西垂吊着,被风吹动而摇晃着。──那是什么啊?柯宇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什么。 可是,眼睛虽然理解,头脑还无法接受……是人──有人在那枝干上上吊。 …… “不要这么生气嘛!”伊诗理叹息着说道:“这是工作!没办法的嘛!” 为什么是他在道歉不已呢?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中猛发牢骚──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为什么到了快三十岁这种年龄,还把恋爱当作比工作重要?他能说出这种话吗? 男人当然是工作第一! ——这次的角色依旧是扮演小兰恋人的身份! “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啊!可是……事与愿违呀!” 伊诗理虽然知道自己有理,可是从嘴巴中一一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强辩似的。这恐怕也是假装陷入爱情者的弱点吧! 一直板着脸的小兰突然笑出声说:“你真是单纯到家了。你认为我真的生气了吗?你也该了解我的个性嘛!与其要一个平凡的旅行,倒不如跟杀人案件打交道还来得有趣!” 就是这一点令伊诗理伤脑筋!小兰所扮演的角色——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听她这么一讲,心头上像拿掉了一块大石头似地安心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八章:女人 伊诗理苦笑着说道:“不要欺侮男人!居然要动用到我亲自出马的案件的话,应该是相当棘手的吧!” “喂!你不要误解了!亲自出马的人是我呀!” “啊!抱歉!说溜了嘴!” 本来就是故意说溜了嘴的! “据说三天后就是镇长选举的投票日,正处于极微妙的情势下,所以处处要小心翼翼地进行搜查,免得将案件复杂化了,所以派出像我这样肯体谅别人的人最适合了!” “喔!是吗?” “零式,你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没有啊!”伊诗理摇着头:“有谁去过现场了呢?” “嗯,叶子芯了。” 小兰一回答完之后,突然伊诗理两人会心地看了一眼。 “喂!” “嗯。” 伊诗理踩上加油器,加快了速度。 ──拜托叶子芯不要弄出什么花样了! 开始开上蜿蜒的山路。这山路当然也铺了柏油,只不过是很粗陋的铺设,到处都有着窟窿,也有裂缝,两人坐在车上就像是在健身用的弹簧垫上弹上、跌下地飞跃着。 “痛啊!小心点!” “又不是我的错!路不好走嘛!”伊诗理顶回去。 “危险!”小兰叫道。 伊诗理急忙踩上刹车器。 在转弯的一个角落里,有辆车子停着。 如果照刚才的速度前进的话,一定会撞上去的,幸好伊诗理的反应快速──这种说法很奇怪──或者说是刹车器灵敏吧,就在撞上去的前几厘米处,车子停下来了。 “啊……我还以为会死掉呢!”小兰喘气地说道:“车上有美女坐陪时,要小心开车啊!” “到底是谁将车子停放在这种地方……” 伊诗理下车瞧瞧引起事端的车子。 ──这是一部老旧的小型车,已经好久没清洗过的样子。它还真能爬上这种山路上来! 伊诗理大声问道:“喂!有没有人在里面?” “下面──”小兰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犀利。 “下面?” “车子底下……” 往下一瞄,伊诗理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车底下伸出一双手来,又厚又粗糙的手,宛如…… “啊!啊!”有声响传来,那双手一动,叶子芯的脸露了出来。 “哟!不是零式吗?” “你在做什么?” “车子出故障啦!”叶子芯从车底下爬出来,拍掉身上的灰尘说:“真是个老爷车!” 伊诗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居然能钻到车下那点空间的庞大身体——真的好肥! “差一点就撞上去了!你听到紧急刹车声没有?” “有吗?在下面躺着修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叶子芯笑嘻嘻地说着。 反正结局是三人合力将叶子芯的车子推到路旁去,叶子芯搭乘伊诗理的便车,三人急忙继续赶路。既然叶子芯在半途中停住了,案件变成混乱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 车子一进入直直的道路,伊诗理朝叶子芯问道:“被杀死的人是谁?” “是个女人,而且听说还是裸体的。” “嗯──。我倒没听到些什么!的确是杀人命案吗?” “难道不是吗?案子会送到我们这里的话!” 好个歪理!伊诗理无奈地笑了笑。 “现场是在旅馆之类的地方吗?” “好像是的,叫做‘一棵松’,女人既然是裸体被杀,一定是情杀案件。为了美女,两位勇士互相决斗……” “为什么你知道是个美女呢?” “既然那女人是裸体死亡的话……” 叶子芯的大脑中:“裸体”和“美女”是密切地联合在一起的。不是美女的女人难道不能进澡堂洗澡吗? “只要过滤她和男人的关系,马上就可以找到凶手的。”叶子芯是个乐天派的人。 “会是这样子吗?……”小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兰,怎么了?” “案子和那复杂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你是说选举的事啊?” “对!如果这两者有所纠缠的话,命案就不会这么单纯──” 突然眼前有个东西飞奔出来,伊诗理急忙地踩住刹车器。小兰往前撞上了玻璃窗,发出痛苦的叫声。 “你干什么呀!想杀死我啊?!” “你看前面!”伊诗理说道。 挡住去路的是一位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支***,枪正对着伊诗理等人。 “是谁?” 年轻人走近车子,作手势要他们拉下车窗。 “这种危险东西不能正对着人啊!” 小兰让年轻人看过证件之后,他放下枪说。 “对不起!其他这两位也是便衣吗?” “我是她的助理,叶子芯。” 叶子芯自己继续一派胡言:“到小镇还很远吗?” “开车再五分钟就到了。便衣警察来的话,就安全了。我可以搭个便车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八十九章:松树 “上来啊!”小兰微笑地说着。 伊诗理这个车主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对方是个不像有威胁性的男人,所以伊诗理并没有反对。 “我叫做王力——今天早上一直在这里监视。” 车子开动之后,那年轻人自我介绍。 小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镇长的太太被杀了,镇上已分成两派,相当混乱!” “镇长的太太?”小兰眨眨眼:“多大岁数的人呢?” “嗯……五十五、六岁吧!” 叶子芯的想像被粉碎得片瓦不剩。 “又快到选举的日子了,情况不得了得很吧!” “没错,反正这镇啊!可叫做‘陈晓镇’,因为陈晓镇长的权力是高高在上的。” “那么,选举也是一帆风顺喽!” “在这之前是这样吧!”那个叫王力的年轻人点头说道。 “怎么说呢?”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次的选举,不必等到投票日结束,也知道是陈晓当选的。可是,三个月之前,事情整个突然改变了。” “发生什么事了?” “镇上的一名公务员刘军突然自杀了。” “原因呢?”小兰问道。 “遗书被送到报社。上面写说陈晓利用镇上的财务中饱私囊。刘军这二十年来一直是陈晓的跑腿,只因为不小心,弄砸了一件事就被革职了,自己气不过就自杀了。” “因此告发镇长的罪过?” “是的──也难怪刘军会生气得告发他。弄砸的小事只不过是要送给镇长爱人的礼物迟了一天送达,结果就被革职了!” “这太过分了!” “这一件事还上了这个地方新闻的头版呢!陈晓当然否认这件事,还非常生气地说那是造谣中伤。可是一知道无法逃避接受调查,这次又革职了两个干部,那两人被安上盗取公款的罪名。这一下子弄得镇上的年轻人发起罢免签名运动,陈晓在选举中打出‘信’为口号,他自认为在数字上是有把握的。可是,却出来个与他对立的候选人。因此,事情一下子转变──” “对方是相当强的对手吗?” “可以这么说──啊!到镇上了。” 听到王力这么说后,伊诗理减慢速度。 ──是个小而且安静的小镇。 可是,那种安静感有点不自然,很生硬,好像大家都躲在家中屏息以待似的安静。 “警察局在哪一边呢?” “他们站在另一边啦!不看好陈晓。这条马路一直下去,就是警察局。” 在伊诗理想王力是否要下车时,他突然打开车门,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然后,对着小兰一笑,摇摇手说:“那么,再见了,小兰美女!” “什么小兰美女!那小子叫得蛮顺口的啊!”伊诗理说道。 “嘿!在吃醋啊!” “谁说的!跟那种小毛头……” “算了吧!我们不是要早点赶到现场吗?” “啊!对了!” 伊诗理终于想起此行的重要目的,发动了车子。 “零式。”叶子芯发言说道。 “什么事?” “这种城镇会不会有旅馆呢?” ──看到路边停了几辆巡逻车。 伊诗理慢慢地将车子停住。 “在这个树干上?”小兰以吃惊的表情确认地说道。 “是的。”这时刚过来的一名警员点头回答。 “原来这就是‘一棵松’!”伊诗理喃喃自语地看着叶子芯。 叶子芯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推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树干相当高呢!零式!” “叶子芯,你说是上吊的?” “是的。” “不是自杀?”伊诗理问道。 这时那名刚过来的警员耸耸肩:“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这么想。” “那是不可能的。”小兰说:“那样年纪的女性是无法爬到那样高的枝干上去的,况且又没有垫脚的东西。” 警员以这个女孩是谁的表情看着叶子芯。 “可是,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伊诗理还未说完,小兰便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要你专程跑这一趟啊!” 真是令人头痛的家伙。 “是谁发现的呢?” “是一位叫柯宇的人发现的,他是镇议会议长──遗体已经搬回镇长的家了。” “验尸方面呢?” “刚才那位王力先生……” “那位年轻人,王力?” “说是年轻,也有二十七、八岁了。 小兰又提出问题:“尸体离树枝有多远呢?” “从地上算大概有二公尺左右吧?” “那就是说……”小兰话没说完就飞快地跑向松树。 “喂!你要干什么?” “爬树啊!放心!小孩子的时候这一项是最拿手的!”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章:邓欧 小兰顺利地攀登着树干,到达那最粗的树枝时,好像蜥蜴似地趴在上面。 “有绳子的痕迹,这里有摩擦过。” “喂!危险啦!” “从树干起一公尺──从这里垂直一公尺……”小兰站起身,横跨树枝地坐着,很可惜的是——她今天是穿着牛仔裤的打扮。 “刚好可以俯视镇上。”小兰说道。 “没错,这里的地势相当高。”叶子芯在下头回答。 叶子芯因为“年轻漂亮的美女”预感落空,旅馆“一棵松”的推测也不对,看来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我上去看看好了!”叶子芯突然说出这一句。 “你上去做什么?”伊诗理脸色突然有些惊慌。 “想调查看看可以撑住多少重量啊?!” “不必做这种事!” 叶子芯投给伊诗理一个同情的眼光──莫名其妙的同伴,真可怜! 伊诗理尽量装出平静的表情说道:“那么,我们到镇上去拜访有关的人士吧!” “喔!镇长家里挤满了镇上的人。”叶子芯以一种纠缠不清的口气说完,自己先出发走下坡道去。 “喂!下来吧!”伊诗理一呼叫,小兰挥挥手地想从树枝上跳下来的姿态。 “危险啊!” 伊诗理尚末说完话,小兰的身影已从树枝上“嗖”地降落了……“好痛!”小兰发出哀叫声。 “怎么了?” 伊诗理快跑过去,小兰抱着脚踝,皱着眉头。 “你太乱来了!” “说这种话也没用……肩膀借一下啦!” 叶子芯急忙地跑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小兰背在背上。 她相当愉快,伊诗理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似地走开。 “那个──”伊诗理问道:“被害者是裸体吗?” 五十多岁的女性裸体也没什么看头吧?到底这裸体及旅馆的讯息是从叶子芯的哪个情报网传出来的? 可是,叶子芯说道:“没错!” 这个回答真令人吃惊。 “到底为什么……” 叶子芯摇摇头──伊诗理瞄了在她背上的小兰,不觉哑然无语。 小兰看到伊诗理便展开笑容,眨了眨眼,一点也不像是扭到脚的样子。 ──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花样了。 …… 另一边的刘可可正站在私立明日中学门前,这是一所升学率很高的中学。校园里的银杏树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给人的印象是一所大学。建筑物是漂亮的茶色瓷砖装饰的,让人觉得厚重扎实。猛地一看,并看不出地震以后的痕迹。 经志愿者们的指导老师—科研大学精神病学系的林先生介绍,刘可可来这里找到了心理咨询医生邓欧——邓老师。她看上去有三十多岁,高高的鼻梁,很漂亮。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是赶时髦的年轻小伙子们喜欢留的那种马尾式发型。自大褂的上衣兜里,不知道为什么插着五六支圆珠笔。 刘可可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无意中看见邓欧中指有被香烟薰黄的痕迹。心想这么漂亮的人对自己的外表这么不经心,真是少见。 “噢,刘可可小姐吧?协助治疗心理创伤的志愿者,特意从另一座城市而来?累坏了吧!”口气豪爽,但声音是很柔和的,让人觉得和蔼可亲。刘可可刚认识她两、三分钟,就开始对她抱有好感了。 “哪里哪里,跟受灾者们吃的苦比起来,我这点儿累算不了什么。” “嗯,优等生的回答。你去看望张春燕同学啦?谢谢你!我也一直想去看她,可平时脱不开身,只有星期日才有时间。对了,你抽烟吗?” 刘可可顺着邓欧的视线,看到了特意放在书架顶上的打火机和烟灰缸。 “不抽。” “是吗?太好了,我,戒烟了,从今天早上开始戒的。”邓欧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站起来,用暖瓶里的开水冲了一壶茶,给刘可可倒了一杯。刘可可谢过邓欧,端起茶杯来一看,茶杯里的茶垢已经是大圈儿套小圈儿了。她做了一个喝茶的样子,又把茶杯放回茶几上去了。 “为了去协助治疗受灾者的心理创伤,我跟学校请假,可是学校不批假。这里每天也够忙活的。学生家里大事小事也不少。那位林先生,是我高中同学。他对我说,别在本地守大门了,快来当一个为受灾者提供精神援助的领导吧!可是,目前的我还做不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邓欧很爱说。刘可可虽然不是来向心理咨询医生诉说烦恼的,但邓欧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心情愉快,于是就静静地听了起来。 “对、对了,张春燕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啊,你特意到我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一章:障碍 邓欧突然缄口不语了,一直盯着刘可可,意思是——你怎么不说话呀?刘可可犹豫了一下,把茶杯送到嘴边又放回去,干咳了一下,终于开始说话了。 “张春燕身体很好。可是,我觉得她精神方面有点儿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开始跟她谈话的是别的志愿者,是当地的一个家庭妇女。她说张春燕有时候能够说说自己的心里话,有时候又变得很奇怪……” 邓欧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但什么都没说,而是催刘可可先说完。刘可可看出邓欧是一个自我克制能力很强的人,所以还没有听到她心里的声音。 “后来,就由我来接替那个家庭妇女继续跟张春燕谈。” “为什么由你接替?你是不是当过当心理咨询医生?” “没有……在志愿者当中,大家比较相信我。也许是因为我谈话的技巧比她们好一点儿。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外行,我接替以后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刘可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总绕圈子也不是个事,于是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想跟您谈谈我对张春燕的印象。我觉得这事儿无论如何要跟最接近她的心理咨询医生谈谈……她属于多重人格障碍。” 邓欧听了刘可可的话,张口结舌,变得哑口无言了,但是她的心在说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瞎猜吧?不过,特意跑到我这里来,应该是有把握的……可是,我花了那么多时间给她诊断,反复做了那么多试验,你才跟她见了两次面就知道了?你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才二十来岁,自己还说自己是外行呢……” 邓欧变得严肃起来。 多重人格障碍,根据精神病医学会记载,现在的正式名称是离解性同一性障碍。 人们对这种病还是一无所知。国内的实际病例,被写成报告的连二十例都不到。 在邓欧最后一句心灵语言里,自我克制能力很强的她非常少见地喷发出愤怒之情,吓了刘可可一跳。邓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像在整理自己的心灵语言,她用双手在自己的面颊上啪啪地打了两下。 “你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你见过患离解性同一性障碍的精神病人吗?”邓欧嘴上这样说,心灵语言却是:“难道是老林唆使她这样做的?老林不可能知道张春燕有多重人格障碍呀……” 刘可可决定破釜沉舟。她摇摇头说:“没有,一次也没见过。”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敢这么说?” “我只能跟您说这是我的直觉,但是,我敢说这是确切无疑的。” 邓欧满脸不高兴:“这种事,你就这么轻率地……” “那么,我想问问您,邓老师,您认为她不是多重人格障碍症吗?” “这个嘛……这个问题是不能对你说的。这关系到学生的隐私问题。”很明显,邓欧在故意破坏谈话的气氛。 刘可可克服着自己的胆怯,提高嗓门说:“我跟张春燕谈话的时候感觉到了。她当时交替出现的几个人格里,至少有一个是相当危险的。那个危险的人格有很强的复仇心理,还有被害狂想的倾向,而且极端冷酷,好像对某人一直怀有仇恨。如果放手不管,很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刘可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在等候邓欧的反应。 “复仇心理,被害狂想,极端冷酷?她这牛也吹得太大了吧!确实有一个具有复仇心理的人格,但她指的是谁呢?阿绯?薇薇?在我的诊断中,没见过那么危险的人格呀。小赖?都有超越常规的地方,也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但是,她们一般不出现啊,而且被控制的很好嘛。哪个都不像,是误解?” 已经足够了,刘可可想。邓欧这个心理咨询医生,已经详细地掌握了张春燕的多重人格,而且她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自己已经警告她张春燕的多重人格里有一个危险分子,剩下的就是她的责任了—— 【我刘可可能做的已经做了。】 但是,刘可可迟疑了一下,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出于好奇心,也许是出于对张春燕的责任感,她觉得就这样撤出是不能原凉自己的。即使有被人怀疑的危险,也要让邓欧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邓欧说道:“我并不是单凭想象说话,请让我证明给您看。我跟张春燕谈过两次,至少跟张春燕体内的四个人格交谈过。第一个是喜欢读书,给人印象不错,知识也很丰富的少女,名字叫‘春燕’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二章:保证 听到特别提起的“春燕”这个名字的瞬间,邓欧的表情显得非常惊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用右手捂住了嘴巴。但她马上纠正了慌乱的姿势,在椅子上坐端正。这位心理咨询医生现在开始认真地听刘可可的谈话了。 “第二个不像春燕那样能给人好感,说话的语调近于方言,目光游移不定,挺狡猾,名字叫‘小赖’。” 邓欧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张春燕体内的人格的名字的?她想问,话都涌到嗓子眼儿了,又咽了回去,她决定听刘可可把话说完。 “第三个,顺便说一句,顺序是我随意排列的。第三个是我刚见到春燕时碰上的,是一个悲哀的,有些畏缩不前的,忧郁的人格,叫‘阿绯’ “阿、阿非,非常的非。!” “阿非?”刘可可原来还以为是绯红的绯。 “老师,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您,‘阿非’这个人格,是最初的人格不?” “你,连这个细节你都注意到?”邓欧惊得目瞪口呆,她再也忍耐不住了,从白大褂内侧的兜儿里掏出一支烟来叼上,环视了一下四周,站起来从书架顶层取下打火机,点着烟,重新坐在椅子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透过烟雾看着刘可可说道: “她是张春燕人格。在众多人格中,她是出现时间最长,左右着日常生活的人格。本体人格,并不只限于原有人格。” 原来如此,刘可可心想。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其它人格为什么总是发牢骚了。 “有一个人格,名字我还不知道,总是在处于混乱的情况下出来收拾局面,跟‘阿绯’相似,好像比‘阿绯’还聪明。说话很明晰,但有些冷漠。” “这个大概是‘幽子’,‘幽灵’的‘幽’。” “最后我想说的是那个危险分子,名字叫‘翼子’。” “翼子?我也不太清楚!” “哦,好吧!” 跟由刘可可一样,邓欧听了“翼子”这个名字也感到不快。 【现在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有根据的。关于张春燕,除了危险人格这一点以外,我跟你的认识基本一致。那个叫‘翼子’的人格,恐怕是张春燕住院以后新出现的。这次大地震可能是出现这个人格的诱因。】 邓欧深思着吸了一口烟,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星期之内到医院去看看张春燕。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告诉我许多有用的信息。作为一个志愿者,又不是搞这个专业的,真想不到你有这么强的能力。” “看您说的,这是偶然的。” 这下行了吧,为什么不是搞这个专业的志愿者能弄清楚千寻的多重人格呢?趁着邓欧还没有提出这个疑问,告辞吧。 可是,刘可可并没有起身离开。她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起身就走,彻底忘掉张春燕,做得到吗?而且,看到眼前这位心理咨询医生的内心活动以后,她就更不愿意走了。邓欧已经不再以保护学生的隐私为由,拒绝跟刘可可讨论张春燕的问题。 “学生的家长都是石头脑袋,说不定是虐待孩子的罪魁祸首,不可能协助我工作。学校呢,也不敢不顺着家长说话。我们这里的心理咨询医生也好,精神病医生也好,根本就不学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多重人格,也不想知道。万一强制住院了,扣上一顶精神分裂症的帽子就算完事儿。抗多重人格症药物甚至还可能使多重人格恶化。心理学教室的老师们,个个态度暧昧,心理学博士没有任何权威性,如果没有国家级心理咨询医生资格证书,就不能采取任何强制性措施!” 刘可可同情起邓欧来。刚才的某个瞬间,刘可可怀疑邓欧没有工作热情,现在觉得冤枉了她。邓欧是真的关心张春燕,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眼前这个女孩子呢?就是跟她商量商量又能怎么样?又是外行,又太年轻,而且又是外边来的。不过,搞心理咨询,她好像很有天赋,听老林也这样说过。而且,给我警告的也是这个女孩子。可以相信她吗?至少她跟老林那种耍花招骗人的男人不一样。真叫人不敢相信,只见了两次面,张春燕就向她敞开了心扉。难道不应该请她继续协助我吗?】 刘可可听到邓欧的心里话,下了决心,这里需要她的能力,她要干下去!想到这里,她对邓欧说:“老师,我什么资格证书也没有,知识和经验也很少,但我想帮张春燕,当然,关于她的隐私,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讲的,我向您保证!”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三章:王力 邓欧盯着刘可可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不觉莞尔。这破颜一笑,眼角形成了鱼尾纹,显得格外慈祥,让人觉得十分亲近。 “我正想求你。要是让学校知道了,顶多炒我的鱿鱼就是了。”邓欧说完站起来,掏出钥匙打开锁着的柜子,取出一大沓子资料:“这是有关张春燕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大多是心理测试的结果。” 邓欧把资料“砰”地放在茶几上,用快抽完的烟头又点燃一支抽起来:“让我从开始怀疑她是多重人格的时候说起吧。你有与生俱来的直觉天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尽管直说。” 刘可可点了点头,邓欧打开了话匣子。 邓欧的谈话,以及她的谈话触发的影象,引导着刘可可具体地经历了当时的情况。 …… 另一边的伊诗理,他正来到陈晓镇长的住处,对这个小镇来说,的确是很不相称的豪华住邸。 大门前一片黑暗,并不是涂上黑墨的颜色,是一大群穿着黑色丧服的人。 “真壮观!”伊诗理睁大眼睛地说道。 叶子芯耸耸肩:“没办法,听说陈晓是这个镇上的王!”听叶子芯这一句话里,似乎对镇长起了反感。 “在外头等到天黑也进不了,我们从后门进去吧!” 伊诗理等人跟着叶子芯绕过高墙,从后面的木门进去。这一头比较闲散,只有一位警官站着监视。 要从木板门进去时,门没那么高,小兰只好从叶子芯背上下来,故意拖着脚,拐呀拐地走进去。 伊诗理只能在心中纳闷。 家里相当的宽敞──他们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陈晓的住邸从外面看是西式风格,可是里头和室房间却很多,新颖的建造,看来建筑的费用不低。 “嗨!王力!”伊诗理出声打招呼。 “零式先生,怎么这么慢!” “我先去看了现场──” 一看到王力,任何人绝不会和法医这种不风雅的职业的人联想在一起——他的身材极其高瘦。 言归正传,此时的遗体正用白布覆盖着。 “怎么了?”伊诗理问道。 “我验过尸了──可是,很奇怪。” “王力,怎么说?” “是吊在树枝上的吧?” “好像是被吊在树上致死的。只不过……就算是这样。”王力摇摇头:“这个人原本就是死的。” 伊诗理和小兰两人交换眼光。 “再说清楚些!” “也就是说在吊在那树枝之前,就死掉了!” 小兰走到前面来。不知为什么,脚痛似乎暂时停止了:“换句话,是别的死因喽?” “没错!” 王力点头说道:“不再做进一步剖尸检查是不能确定的。但是大概是狭心症之类的死因,她心脏似乎不太好。” “死亡时刻大概什么时候?” “正确时刻还不能确定……大概是昨天晚上稍早一些的时候吧!” “王力,你的意思是她死了,然后被吊在那树上?” “是这样没错!不过为什么呢?” “这为什么就是我们的工作呀!”伊诗理不觉叹息着。这该是小兰喜欢的案件,小兰越有劲而伊诗理就越伤脑筋。 “也就是说她被吊起来时已经是死亡状态喽?”小兰又再一次地向王力求证。 “没错!” “嗯──”小兰抚摸着下颚沉思。 “名不虚传!” “啊?” “零式先生会陷入爱河是理所当然!你很有魅力!”王力笑道。 难得小兰脸红了! 隔扇“唰”地一下被打开,进来的人是陈晓镇长,其实伊诗理跟他都还未见过面,只不过一看就大约可以猜着。 “我是陈晓!”他低头一鞠躬。 伊诗理等人自我介绍之后,马上将话题带入案情,这种时候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关于您太太的死因──” 伊诗理正想说下去之时──“我不会原谅的!”陈晓突然吼怒地说道。 “啊?” “凶手是谁我心里有数。因为我处处小心所以无法靠近我,就偷袭我柔弱的老婆……真是卑鄙的家伙!” “那个,陈晓先生。”伊诗理说明道:“事实上,王力法医的看法是──哇!” 伊诗理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只因为小兰踩了他的脚一把。 “太太的事真的很令人遗憾!”小兰迅速地进入这缝隙说话:“您知道凶手是谁吗?” “当然是和我对立的候选人那一党人!”陈晓滔滔不停地说:“他们以为杀死我老婆会使我垂头丧气放弃选举!其实得到的是反效果──为了报杀妻之恨,我陈晓一定要打赢他们!” 好像是在发表选举演讲似的。然后,他站起来接着说道:“因为还有些事情要办!我先告辞──” 陈晓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伊诗理目瞪口呆地目送着。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四章:嫌疑 “喂!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伊诗理向小兰抱怨——否则局面也不会是这样。 “隐瞒着不说,就当作是被杀死的吧!” “可是──” “没关系吧!又没有任何损失!” 本来是毫无道理的话,一经小兰说出口,听起来反而是很有理由似的,真是令人不解。 “小兰小姐真是位有趣的人!” 连王力也笑嘻嘻地听从了她。虽然彼此这才第二次见面,不过王力身上总有一股很亲切的感觉——好像是未知前景忽然一片光明似的。 一名警员一带伊诗理等人到另一间房间,就马上走了出去,这时他身旁多了一位红通通的男人回来。 “这位就是发现尸体的柯宇。” 一见到柯宇,伊诗理脑子里马上显现出他低声下气跪在陈晓裤管下,乞求他嘴中掉下渣滓的那种男人。 “一发现尸体之后,你怎么做的?”伊诗理问道。 “因为是在那种高度,我也爬不上去,而且我想说一定死掉了,所以心想该先叫谁来才是──” “所以你就到镇上叫人?” “是的。”柯宇点头说道:“这是很令人伤心的事,可是我仍然叫醒陈晓镇长,向他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呢?” “我们两人赶到那棵松树那儿,镇长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树,将绳子切断。” “然后将遗体抬回到这里。” “是的。唉──本来是该先通知警察前来处理的,我们不该动了现场的。可是因为是镇长的太太,而且又是被剥光了衣服,不忍心让她暴露在人前……” “这一点我能理解。” “谢谢……到底是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镇长太太昨晚是在家里的吗?” “不,我想不是。” “不是?” “她大概在选举总部吧!陈晓镇长的事务所在镇上的中心地带,那里当作选举总部,镇长太太晚上大都在那里守夜。” “真是辛苦!镇长太太的名字是……” “她叫宋娜。事实上,她人既真诚又长得漂亮……” “喔!” “希望能早点抓到凶手!” “那当然,我们会尽力的。不过……你知不知道在镇上有没有怨恨镇长太太的人呢?” “这个……”柯宇犹豫着。 “镇长相信是反对派的人干的,你认为如何?” “是吗?是有这种可能性。” “其他还会是谁呢?”伊诗理问道。 “没有了!她受镇上所有人的爱戴,没有怨恨她的人!” 伊诗理点着头表示明白了,可是内心却不相信这个柯宇所讲的话。 虽然是第一次客串这种类似于侦探的角色,但伊诗理对这种工作要思考的因素还是有一定的看法,这个看法的基础就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会“受所有人爱戴的”。 伊诗理问道:“反对派的人是叫什么名字呢?” 此时,隔扇又“唰”的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牛仔裤皮衣打扮,不太适合出现在死人面前的装扮。 “这位是陈婷小姐!”柯宇慌张地低头。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那女子对柯宇说道。 “啊?” “有杀死我母亲动机的人啊!第一是我父亲!第二是你──” “陈婷小姐。你在胡说些什么?” “再隐瞒也没用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妈的情人。” 柯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那女子坐在伊诗理和小兰面前,低头说道:“我是陈晓的女儿,陈婷。” “你好!”小兰遇到同年龄的女孩,感到非常愉快。 “你刚刚所说的话是?” “其实,父母早在十年前就分居了。柯宇是照我爸的意思当作我妈的情人,每个月领有补贴。” “我还有事──”柯宇逃了出去。 “真是没用的人!”陈婷说道。 “你说,你爸是凶嫌之一?” “他们只有夫妻之名而已。我爸在城内有女人,最近被逼着要结婚。可是,母亲并没有要离婚的意愿!” “可是,现在杀了她,会影响选举吧?” “如果知道是我爸做的,那没错。可是,对镇上的人来说,我爸还是个‘伟大的人’!他们不会认为他会杀死自己的老婆!反而会获得一大批同情票。” “原来如此!” “那柯宇有没有嫌疑呢?”小兰问道。 “就算是为了钱,柯宇也不喜欢变成母亲的玩偶。更何况母亲已是五十多岁的人啦!也难怪!” “真的是……” “真的很乱来!可是,我妈一直纠缠着柯宇不放。她喜欢他那根……很长的……唉,总之应该会想要她永远闭口才对。” 这是什么世界嘛——而且这女人能不带感情地叙述着这些有关亲人的丑事!这女人也真够坚强!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五章:画画 “你啊!”小兰说道:“刚刚你举了两名,那还有第三名凶嫌吗?” “有,那是根据我父亲所说的话!” “你父亲的竞选对手?” “是的。”陈婷肯定地点头:“那就是你们眼前的我!” …… 另一边的刘可可在分析着邓欧所说的事——那是邓欧第一次看到张春燕时的故事—— 当时无论从哪个角度,邓欧都看不出张春燕是一个不正常的学生。 那时的邓欧看着面前坐着的这个身穿西装茄克的天真浪漫的少女,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浅浅地坐在沙发上,腰挺得直直的,双手规规矩矩地置于膝盖,举止端正,很有礼貌,只是略显紧张。入学不久,糊里糊涂地被心理咨询医生叫来了,不可能不紧张的。 单从外表上看,张春燕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特别是那副沉着的样子,很像是一个大人。从已经三十来岁的邓欧的角度来说,应该会跟这个年龄的学生之间存在着所谓的代沟。不可思议的是,邓欧觉得跟张春燕之间没有这种感觉。 能以如此端正的态度对待大人,并能正确地使用敬语的孩子,在有教养的家里出来的孩子居多,即便是学习成绩好的中学里,也是很难见到的。 “张春燕同学,放松点儿,不是要跟你谈什么严重的问题。”邓欧在白大褂的兜儿里摸索着,捏扁了一个香烟盒,她笑着在张春燕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了文件夹。 “可是,我觉得有点儿严重。我们班就我一个人被叫到这里来了。”张春燕笑着说。完全是一种能够客观地看待自己的成年人的态度。在邓欧心中,越来越确信张春燕是一个正常的女学生。社会常识也好,感情发达程度也好,都在一般人之上。 “啊,对不起。你好像是误会了。你忘了?前几天,新人学的学生,不是都做了心理测试吗?” “就是那次画一张树的画的测试吗?” “对。我呢,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医生,经验还很不足,所以就从你们画的画儿里选了几张有意思的,然后找它们的作者谈谈。怎么说呢,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学习。能得到你的协助我还要感谢你呢。” “有意思?我的画,就那么有意思吗?” “嗯,挺有意思的。”邓欧边说边捕捉着张春燕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没有忧郁,也没有其他异常。张春燕一直在微笑着。谈话进行得非常顺利。邓欧把文件夹打开,看了看那张有问题的画儿。 这间中学每年都要以新人学的全体高中生为对象,进行一次心理测试,即在纸上用很软的铅笔画一棵树。通过这个心理测试,常常发现连本人都注意不到的心理异常。 这个心理测试方式的创始人,国内的心理学家兼小说家E文先生的教科书里指出:“画一棵结了果实的树,尽可能画得仔细些。”邓欧把“结了果实”这个条件去掉了,让学生随意地去画一棵树。 张春燕画的树,在专业心理咨询医生邓欧来看,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首先看她的运笔。按照正常理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线条是把铅笔躺倒画的,画得很轻,笔画很浅,让人感到没有力量,缺乏生气。运笔时几乎没有用力,是她精神贫乏的一个暗示。不过,整个画儿的运笔都很轻,安定感还是有的,没有情绪不稳和不安全的感觉。 其次,概括地看了看她的画儿给人的整体印象以后,邓欧觉得,作为这个年龄的女高中生画的画儿,太寂寥,太荒凉了。 就画儿的类型而言,十几岁的孩子画的画儿,最常见的基本型和冠型。张春燕的画,立体描画以及树枝的画法,虽然显得稚拙,但还说得过去。表现精神成熟度的树干和树冠之比,也基本上与年龄相应。 问题在哪里?张春燕的树干是骑着白纸右侧的纸边画的,也就是说,树干只画上了左边着一半。按照空间图式理论,画的右侧是表示对生命采取对抗态度的主动性领域,象征着未来、外向、父亲等。无视这一切,是精神病症侯群常见的构图,表现了他们对未来的绝望。 另外,树左侧的树枝都是向上伸展的,好像指向左上方的某一个点。画的左侧是表示对生命采取旁观态度的被动性领域,左上方则象征着来自空气、空虚、虚无、光芒、宇宙的流人、憧憬、愿望、退缩等。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六章:对比 更加引起当时邓欧注意的是,有一些树枝在向上伸展的过程中被压抑,向下弯曲折断,使树干裂开一道大缝,而且树干的中央部分,被爬山虎类的植物缠绕着,好像要勒死这棵大树似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邓欧已经看过张春燕的档案了。张春燕的父母同时在一次车祸中丧生。父母死后,叔叔婶婶负责抚养她。成绩优秀,没有劣迹…… 邓欧把那张画儿从文件夹里取出来,放在张春燕面前时,看见张春燕厌恶地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你画的吧?”邓欧问道。 “啊,可能是吧。”一种很不负责的回答。 “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张春燕说话时好像感到有些困惑。邓欧看见她说话时一直用右手掩着嘴,难道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吗? “是吗?你这张画,画得不太清楚,我看不明白,想让你给我解释一下……”邓欧用圆珠笔指点着那张画。 “啊,这个嘛,我,不会画画。” “可不是嘛,画得不是很好。” 张春燕哧哧地笑了,邓欧也跟着笑了。张春燕说道:“而且,当时我有点儿犯困,就随便画了几下。反正这跟成绩又没关系。对不起。” “没关系。” “我没画过树。要是知道让我们画树,我会提前练习一下的。” 邓欧勉强地笑了,她知道张春燕是在找借口。张春燕这种过分的防卫,是内心不安的反映。 “我想问问这是什么。”邓欧说道:“缠绕着大树的,是爬山虎吗?” “啊……大概是吧。” “大概?” 突然,张春燕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冥想,又像是要把自己封闭起来。邓欧感到惊愕不已,但什么都没说,而是静静地看着张春燕。只见她头痛似地按住太阳穴揉着,过了三十秒左右(邓欧觉得时间很长)才睁开了眼睛。 “啊,想起来了。这是斯托兰古拉树。” “斯托兰古拉树?” “好像是南半球某个国家的植物,爬山虎似地缠绕大树,渐渐地覆盖树干,一点儿一点儿地……最后,把树干严密地覆盖起来,不让它见到阳光,以至枯死。里边的大树腐朽烂掉了,而斯托兰古拉树呢,仍然保持着大树原来的形状。内部空空的,却依然耸立着——不过也只能算是死的有姿态罢了。” 张春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邓欧的反映。 说真的,邓欧听了张春燕的话,吓了跳。如果这次心理测试——画树是作者本人的表象的话,那么,斯托兰古拉树表现的什么意思呢?这孩子现在正受到什么威胁吧?很清楚,她并没有直率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尽管如此,邓欧还是对尽可能跟自己谈话的张春燕抱有好感。这孩子一定有什么话想对人说,她这种想说什么的冲动跟她想隐瞒什么的意志同样强烈。她想说的和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邓欧看不出来。 “老师,让我再画一张吧。这回,我一定认真画。” “是吗?好啊。” 过一段时间再画一次,是这种心理测试常常采用的方法。本人想画,正是邓欧所希望的。她给了张春燕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张春燕就蹲在低矮的茶几前,认真地画了起来。 在对面看着张春燕那集中精力画画的样子,好不钦佩,可是,张春燕的画将近完成的时候,邓欧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完全是另一个人的画。 线条粗粗的,画得很清楚。整个构图很对称,有安定感。虽然刚才说过不会画画,但现在画得很有立体感,表现出相当的技巧。不只是树干,就连一根根树枝都画出了阴影,果实坠得树枝弯弯的,非常真实。 新画五分钟就画完了。 “画好了。这回我可是认真画的。”张春燕高兴地说。 邓欧盯着那张画看了一会儿:“那么,这张画就留在这儿让我好好儿看看吧。以后,还有好多事要向你请教呢。” 张春燕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阴云:“您还要找我面谈吗?“ “嗯,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了协助我学习,还要经常找你面谈。怎么?你不愿意?” 张春燕犹豫一下:“没关系。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等张春燕走出谈话室,邓欧把两张画对比着看了又看。那是同一登场人物经过短暂的幕间休息以后,画出来的两张完全不同的画。 莫非第一张画不是张春燕画的?是不是有谁跟她交换了?现在的高中生喜欢恶作剧,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刚才张春燕那不自然的态度也证明了这种可能性。邓欧差一点儿就要得出这种结论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七章:测试 可是,再仔细看,邓欧发现了这两幅画的类似点。 新画的这张线条粗实,显得心理很健康,但靠近树根处有树枝被切断以后的断面,那断面给人活生生的感觉。这是幼儿时期精神上受到过创伤的表现。这样的话,就跟第一张画儿树干上有裂缝这一点吻合了。 按照心里推测,也就是说,两幅画都表示画画的人在幼儿时期,精神上受过创伤。这和张春燕的档案是完全吻合的。 当时的邓欧不知不觉地又把手伸进白大褂的兜儿里摸烟,碰到的却是捏扁的那个空烟盒,气得她一下子把空烟盒扔到屋角垃圾箱那边去了。 她再次比较了那两张画,说什么也看不出是一个人画的。 …… “第二张画,是人格交替以后画的吧?”刘可可看着文件夹里的那两张画,朝邓欧问道。 的确,即便是心理学方面的外行,也能看出这两张画的个性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的。我是后来才醒过来的。第一张画儿,是主人人格‘春燕’画的。第二张画,是‘阿绯’画的。不过,根据我自己计算的——张春燕受到精神创伤的时期,只能说是偶然的幸运。” “这是为什么呢” “‘小赖’和‘阿绯’,很偶然地跟张春燕的年龄一样大。其实,人格的年龄有时候差别是很大的。比如还有个人格,才是个五岁的小孩,薇薇呢,恐怕是二十岁左右,跟你一般大。如果是这两个人格画的画,我却用张春燕的年龄去测量指数,肯定是毫无意义的。” 刘可可就像在听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谈理论。难道那些交替出现的人格,年龄和名字都不是自称的,而是各自按照自己的实际年龄生活在人的心里吗? “这些画,您让专家看过吗?”刘可可问道。 “看过。我一个人不敢做出判断,就去母校的心理学教室请求协助。首先,他们请来五个跟张春燕年龄相同的学生,让她们隔一段时间先后画了两张画,又把张春燕那两张画混在她们画的这十张画里,然后请九位教授和研究生,用推测法——即意义分析法进行判定。教授们的直觉印象用五十二个形容词来回替换,分为七个阶段反复判定,用错落乘积法求出相互关系,最后得出因子行列……” 这些话完全是意义模糊的词语排列,连刘可可的读心功能都不管用了。看着刘可可迷惑不解的样子,邓欧知道自己弄错对象了,赶紧道歉:“啊,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专业研究者了……总而言之,就是把看了那些画以后得到的印象数值化。” 这还在刘可可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她点头表示听懂了。 “最后,请来的那五个人分别画的两张画都被判定为是同一个人画的,而张春燕的那两张画却被判定为是两个人画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怀疑张春燕是多重人格障碍了。” 文件夹里还有许多后来对张春燕进行心理测试的结果,刘可可开始翻看。画树的心理测试一共有十三张,从一到十二编了号。 有棉花糖似的树冠,只有两条线表现树干的小树。有茂密的叶子,枯燥而写实,表现男性特征的大树。有的细致地画出了阴影,有的飘散着童话般的氛围…… 每张画上都用订书机钉着一张便条,便条上用极细的圆珠笔密密麻麻地写着说明文字,分为成熟型,纤细型,不安型,萎缩型,混乱型等等。 邓欧要对各个人格进行心理测试,还采用了其他测试方法,量是很大的。这些心理测试大多带有强迫性质,刘可可对这种做法表示怀疑。近期刘可可自学过心理学,虽然关于心理测试的知识是很有限的,但她还是认为这些心理测试搞得太多太滥,而且不少是重复的。 “心理测试搞得够多的吧?” 邓欧到底是专业人员,马上就明白了刘可可的意思:“是啊,一般说来,投影法,描画法,答题法,还有智能检查,每项搞一次就够了,可是……”邓欧点着最后一支烟,吐烟的同时叹了口气:“说心里话,我也感到不安。对多重人格的孩子,我没有做过心理辅导,而且周围连一个商量的人也没有。精神病科的医生们一听我说多重人格,马上就报以冷笑。我知道,盲目相信心理测试的结果是很危险的。我除了自己的判断以外,还希望有客观的判断,希望有权威人士告诉我,我的诊断没有错……心理测试是我的专业,所以,只能依靠心理测试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八章:小赖 邓欧并不知道刘可可具有读心功能,她可以隐瞒自己的想法和所作所为,但她没有隐瞒,而是把心里想到的一切,包括弱点,都详细地告诉了刘可可,这种勇气使刘可可感动了。 “还有,我跟张春燕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她越来越觉得心理测试有意思,不像开始时那么反感了……也许这是她率直的表现自己的少有的机会吧。” 刘可可的视线落在偶然翻到的一页答题式心理测试上,不知道为什么,那里写着的句子,强烈地吸引了她。 “孩儿时代,我……” “人们常说我……” “我的失败是……”等刺激性很强的半句话,让接受心理测试的人完成句子。所谓的人格诊断的基本问题。 根据以往的记录,接受心理测试的是第二号人格。 第一部分— 1,儿童时代,我喜欢跟家里人一起开车兜风。2,人们常说我是一个忽三忽四的人。 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以后,恐怕会认为这是一些很不好的句子。 3,我的生活就是讲和。4,我的失败是没能跟父母一起去天国。5,家里人总是从背后盯着我。 从背后盯着,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这种注视仿佛是相当遥远的。刘可可感到心痛,张春燕的孤独和被疏远的感觉,引起了她的共鸣。 再往下看,又有好些项目跳入了刘可可的眼里,就好像这几项浮在表面似地引人注目。 6,死,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刘可可指着这一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邓欧在对面看了一眼,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她相信来世。这个年龄的人相信来世虽然并不稀奇,但第二号人格这样说让我感到意外。第二号人格,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 “是‘小赖’。考虑问题那么具有理论性的一个人……但是,一般而言,体验过临死前的感受的人,大多会产生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的看法。” 7,我做不到的事,是像同班同学那样天真浪漫。 “这是为什么呢?” “只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少女的说法而已。不过,她已经不天真浪漫了,可能指的是别的事实。” 别的事实?刘可可一点儿都读不懂邓欧的感情。 8,能迷住我的心的是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的鸟。 9,我想起来的事,是黑暗的夜空升腾起火焰的光景。 这两项明显指的张春燕那年濒临死亡时的体验。刘可可不需要邓欧加以说明。 第二部分—— 1,使我不安的时候,是楼道里响起脚步声时候。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楼道里的脚步声,具体指的什么还不清楚。凭想像我得以猜出是什么,但是盲目诊断是危险的。在事实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随便说。” 刘可可再次试图听取邓欧的心灵语言,但邓欧通过自我抑制封闭了感情系统,刘可可没听到任何声音。 2,自杀,不阻止是绝对不行的。 “我觉得这个句子的意思也不明确。” “是的。你知道张春燕是多重人格,我才跟你这样说。多重人格里经常出现的一种类型,叫做自杀志愿者。张春燕内心存在的人格之中,也许有一个是有自杀企图的。我认为是第二号人格想阻止那个人格自杀。” 3,我喜欢的东西是父亲留下来的许多图书来着。 “许多图书来着,用的是过去时。” “以前,可能还有许多别的书。不知道那些书怎么没有了。” 4,大部分时间在黑暗中度过的蝉的幼虫,一直企盼着飞向天空。 “这一项让人感到突然。” “蝉,最长的可以在地下生活十九年,钻出地而羽化以后的生活,只有短短的两个星期。我认为蝉的幼虫指的是‘阿绯’本人。这么多个人格是交替出现的,不出现的时候不就等于生活在黑暗之中吧?‘阿绯’是在以蝉自喻吧。至于这是怎样一种心情,我也想象不出来。” “还有,这是第二次提到向往天空吧?” “对,我也认为这是一个关键词。” 5,我永远都忘不了的事,是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的样子。 中间反复记述了临死前的体验,最后也是以此作为收束。单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临死体验对她的精神打击是很大的。刘可可在苦思冥想,电话铃突然响了。邓欧走过去拿起听筒,小声跟对方谈起话来。刘可可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半小时了。人们在集中精神做某件事的时候,总是感到时间过得飞快。 …… 作者:E文先生 第九十九章:陈婷 邓欧放下听筒,满脸遗憾地回过头来:“真对不起,从现在开始,得跟学生面谈了。” 刘可可站起来:“您太客气了。打扰您这么长时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邓欧一直把刘可可送到学校大门口。途中,女生们看到刘可可,咬着耳朵说起悄悄话来。男生们被刘可可的美貌所征服,呆呆地看着她,张开的嘴巴都忘了闭上。 刘可可说道:“以后我也尽量去找张春燕谈心。” “那就拜托你了,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请你马上告诉我……半夜里也没关系。”说完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刘可可。 “我现在倒是不怎么担心张春燕,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呆着,也不会觉得寂寞。肯定会有很多朋友陪她聊天儿。我担心的是医院让她出院。” 刘可可站住了:“家里有什么问题吗?” “啊,我不想让你有先人之见,反正你早晚会明白的。” 刘可可感到从邓欧身上传过来一阵强烈的悬念之波。 …… 另一边的伊诗理,他与小兰又来到镇上。昨晚因住宿出现问题,不得不返回城里。 过了中午才到镇上,仍是那么安静,一点人影也没有。 “又发生事情了吗?” 一停下车子,走出来,马上听到嗡嗡的响声。 “有人在用麦克风!”小兰接着说道:“在那一边!” 伊诗理及小兰走了过去。 “零式,这案子不是很奇怪吗?” “既然没有人被杀,也称得上是杀人案件吗?” “权宜之计嘛!既然有谜题,就得解开它啊!” “说到谜题,你的脚怎样了?”伊诗理问道。 “咦?啊!已经好了。”小兰若无其事似地回答。 “那个陈婷说的话,要相信几分呢?” “暂时相信她又何妨呢?她在镇上的年轻人当中似乎很受欢迎。” “可是,说不定在她那一支支援队伍里有凶嫌──不,把死人吊上去的家伙!” “零式,那你说下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这样做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而已!” “若不是杀人命案的话,是不是与我们无关啊?我们幕后身份是……。” “可是,这的确是件异常的案件呀!那还不是跟杀人命案一样!” “都是你有理!” “啊!你看!”小兰笑着说道。 两人已经来到镇上的广场。人山人海──镇上的人大都聚集在这里了吧! 而且,还分成两个集团。一个是专心于陈晓镇长所说的话,另一个是拥护他女儿陈婷这边的人。 两边同时在发表演说。真是一出奇妙的戏。 “镇上的未来就用我这双手!” “镇上非得清洁不可!” “那样的小毛头哪懂得政治!” “不要被那老狐狸迷惑了!” ——还真的拼上了! 双方手上都拿着扩音器在对骂着。双方的声音互相回响,混成一团,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伊诗理对小兰说道:“死因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到这谜题解开。问题在于为什么有吊死尸体的必要?”小兰又对正在身旁玩耍的小孩问道:“你喜欢镇长吗?” “不知道!”男孩子回答:“我妈妈喜欢。可是,爸爸觉得那个女孩很可爱。” 这是人之常情!伊诗理心中想道。 有位小女孩靠近过来:“是警察吗?” “对啊!呃……算是警察吧!” “已经抓到凶手了吗?”她大概只有八岁!却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还没有!不过一定会抓到的,你放心。”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伊诗理问道。 “树枝下摇呀摇呀的!” “咦?” “从我家的窗户可以看得很清楚!”那小女生得意洋洋地说道。 “清晨的时候吗?” “嗯。醒来要去尿尿时看到的。” “跟妈妈说了吗?” “有啊!而且还看到有人上去了!” “是镇长先生和柯宇先生吧!” “我知道有镇长先生。我认识他。”小女生说道。 “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听伊诗理这么一问,她歪着头思考着。 “是柯宇先生吧!”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我看到有三个人啊!” ——伊诗理和小兰交换眼光。 “你真的看到三个人?” “对啊!是真的!他们三个人一个挨着一个地走的嘛!” “一个挨着一个……看到有三个人?” “嗯!绝对是三个人!”小女生强调地说道。 “嗨!你们好!” 对伊诗理及小兰打招呼的人是昨天的法医王力。 “王力先生!你这衣服……?莫非你是陈晓的助选员啊?” “没错!”他点着头:“因为镇长太太的事情,局面有点困难!”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章:关麟 “对陈婷小姐不利吗?” “老一辈的人觉得跟父母对立争执是不对的,他们反感得很!” “王力——” 有人叫他的名字,向着伊诗理等人跑过来的人是和他一样的年轻人。 “怎么了?” “很奇怪!关麟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觉的?” “昨天就没有人看到他!” ——王力沉思一下。 “这就奇怪了!该不会是……好了,大家找找看!” 小兰问道:“怎么了?” “啊!关麟是陈婷的助选员之一,他行踪不明了。” “在这种时候……” “会不会是一些暴力集团?”跑过来的那年轻人问道。 “这很难说。大家分头找找看。” “可是,后天就要投票了。这种时候哪能拨出时间找人呢?” “这样子吗?──真伤脑筋!” 王力又开始沉思了片刻。 “找人的工作就让便衣来做吧!”小兰看着伊诗理说道:“对不对?” 伊诗理怎么知道!他又不是名义上的便衣,更不是特地来找人的! “哇!”拍手声阵阵响起。演说完了,而且是两人同时结束! 毕竟亲子这种血缘关系是无法争夺的。 “唉!好累!”陈婷仍然是牛仔裤打扮:“如何?大家的反应仍然和以前一样吧?” “很好啊!虽然这次我得听我父母话,无法现在你这边。”王力点头地给于肯定。 “呀!昨天的零式先生!你们在一起谈些什么?凶手快抓到了吗?” “在这之前,似乎要先找人要紧。一位叫关麟的人──” 陈婷一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变得僵硬。 “关麟怎么了?” “听说从昨天就没看到人……” 这时一旁被冷落的王力安慰她说道:“不要担心,我们会去找的。后天就要投票了,这最后的时间你要好好把握!” “是没错。可是──” 还未说完,陈婷叹了一口气。 “我懂了!那么我去公民馆准备下午的恳谈会了!”王力对另一位年轻人交代说。 “那边的事就麻烦你。我去找关麟。”王力说完,迅速地离开。 “那么,我先告辞!” 陈婷鞠躬之后,想走开时── “啊!战绩如何?”走向伊诗理等人是她父亲——“我们所拥有的人是一半一半!” “爸!”陈婷狠狠地瞪着父亲。 “什么,什么啦?用那种神情干嘛?” “关麟行踪不明了,你又干了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 “爸,听说你雇用暴力集团的人进来,有没有这一回事?” “一派胡言!我不必那么做也会得胜的!” “鹿死谁手还末分晓呢!”陈婷咆哮地说道:“如果,关麟他──我重要的助选员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陈婷一说完,就大步地走开。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对着她父亲大叫:“在公民馆的恳谈会你不要来捣乱!” “乱吼乱叫的,真伤脑筋!” “陈晓先生。”伊诗理问道:“谣传有人雇用暴力集团该不会是真的吧?” “没有这一回事!”陈晓慌张地回应道:“再怎么样……虽然我多少也做了一点坏事,可是还不至于使用这种手段!” “那就好!关于您太太的事,请不要对竞选者派做出复仇行动。” “现在是选举期间,在这事还未结束之时,我是不会轻易就这样做的!” 这倒是一句漂亮的说辞! 陈晓对着支援他的人群走过去,挥挥手:“啊!谢谢!谢谢!” 小兰挽着伊诗理的手臂:“看来还会有事发生的样子。” “不要那么高兴嘛!” “你这句话太过分了!谁在──算了!不跟你吵!陈婷小姐喜欢那个叫关麟的人!” “是吗?” “你看不出来吗?亏你还跟我学了那么久的心理学!”小兰口不留情地讽刺道。 “我们还是去叶子芯那里一趟,看看她的进展如何吧!” 可是,进展却从另一方面展开了。 两人来到镇上警察局门口时,一位年轻人铁青着脸跑向他们这边来,凑巧碰上叶子芯出来。 “不得了啦!”年轻人惊慌地说道:“有人被杀死了!” “昨天辛苦了!”叶子芯对伊诗理打完招呼之后,才问那年轻人:“你说什么?谁被杀死了?” “关麟。他死在……家里的后院里!” 伊诗理和小兰跟在叶子芯后头跑起步来。 ──关麟的家是一间很普通的住家,可是采光有点暗。 “他父母是陈晓镇长那一边的助选员。”叶子芯一一说明道。 “喂!在哪里?” “这一边!” 年轻人走在前头,绕着住家的旁边走。庭院杂草丛生,像没人住似的! “就在那里──和王力分手之后,我就来这里找!”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一章:思维 伊诗理等人往庭院的最里头走去。 一名年轻男子四脚朝天地躺着。是被勒死的,脖子上还留有绳子在上面。 “终于杀人……”小兰口中喃喃自语。是不怎么兴奋的声音。 叶子芯急忙赶回局里通知人员,伊诗理和小兰则留在尸体的身旁。 “你认为怎样?” “零式,这次是真的杀人命案──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 “他的服装!” 伊诗理注视着死者──他还真的跟得上流行,留了一头长发,可是身上穿的是相当朴素的上衣和长裤! “感觉完全不对──奇怪吧!” “或许吧!而且,衣服大小也不合身。” “一定不是他本人的衣服。” “看看吧!”一翻开上衣胸前的地方,绣著有“关冰”的名称。 “看来是他父亲的衣服。” “大概是吧──为什么会穿着父亲的衣服?” 小兰脑子开始回转。这时有脚步声过来。 伊诗理吃惊地回头一看,陈婷肩膀起伏不已地站着。 “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 她似乎没听到小兰所说的话,直往死者靠近,青着脸地俯视着他。 “我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陈婷自言自语。 “时间到了!” 后头又有声响,伊诗理回头一看,是王力。 “这里交给我吧!你还有选举的事要做!” “我知道!” 陈婷回过神调整气息地深呼吸了一下,急转身走了出去。 “真坚强的女孩!”伊诗理说道。 “那是她伟大的地方!”王力叹了口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她喜欢这位关麟吧!” 小兰一说完,王力点了点头:“好像是的。她虽然是镇长的女儿,可是从不摆架子,她是我们年轻人心中的偶像──居然会有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 …… “的确是杀人命案!”验完尸的王力起身说道:“是被勒死的。是不是用那绳子还无法确认。” “死亡的时间呢?” “不太清楚,不过至少已死了一天以上。” “这么说,是昨天白天的时候……那么,是在镇长太太被杀之后没多久的事了?” “会是复仇吗?” 小兰一边想着,一边问:“他父亲呢?” “关麟的父亲?现在正在找他!好像跟着陈晓在活动。” “我服了!那么,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喽?” “大概吧!大概会──” 伊诗理正想说下去时,有位警官跑过来。 “不得了啦!公民馆──” “公民馆?” “陈晓和他女儿的手下对干起来了啊!” 伊诗理和小兰一听,慌张地跑了出去。 “公民馆在哪里?”跑了一会。小兰停住脚步问道。 “啊!我也不知道。” 那位警官赶上伊诗理及小兰:“在这一边!” 他们跟在他后头追赶过去。 公民馆外观看起来像是一栋很宽广的住家。里头传来“哇呀、哇呀”的吵闹声。 进去一看,这……是大混乱嘛! “你这个杀人犯!” “你这个暴力份子!” “你这个不孝女!” ——怒言在空中穿梭着。 互相瞪眼的、揪在一起的、殴打的、踢来踢去的……管他对方是谁,只要找个人凑在一起像是在打架的组合就可以了,是不是自己人也不得而知似的。 陈晓身上的领带松落了,衬衫也零乱不整。 “安静!”他大叫着。 “干掉他!”喊叫的是陈婷。 在这种时候通常大家都是听女人的话! “再不想个办法不行……” 小兰嘴上说说也是起不了作用的。 “真伤脑筋!” 伊诗理心想要不要用武力时—— “发生什么事了?”背后有人叫道。 “是叶子芯你啊!来得正是时候!” “里面热闹得很呢!是群……交宴会吗?” “哪有这种宴会!你快阻止他们吧!” 叶子芯笑嘻嘻地说道:“顺便打倒个二、三人吧?!” “笨蛋!怎么可以伤人!” “喔……零式,那么,把他们扔倒总可以吧?” “只要不让他们受伤,你想怎样都可以!” “遵命!” 叶子芯兴奋地压按着指头波波作响,往里头飞奔过去。 纠缠在一团的人被掰开──真的是像被撕开的那种感觉,互相殴打的人被吹到左右两边,好几个扭成一团的地方,被撞得分开四处。混乱终于结束了。 “这样子就结束啦?”叶子芯稍微喘息地说道:“我还没大展身手呢!” “叶子芯,这不是在玩游戏!” 大会场中,还有点热气沸腾的感觉,大家“哈、哈”地在喘息着。 “到底是怎么引起的?” “零式,我正在对镇上的人说话。”陈婷说明道:“然后,父亲那一边的人突然冲上来,想把我从讲台上拉下来──”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二章:同情 “才不是这样!”陈晓辩解道:“这是我借用的时间!” “爸,你不说我还不火大!你真阴险!我只能借十五分钟,而你自己却能借用一个小时!” “是你申请的方法太笨!” “你故意来阻碍我的,打斗的责任在你!” “挑衅的人还不都是你那一边的人!” “他们是要保护我!” ——两人互相瞪视,咆哮。 “好了!沉着一点!”伊诗理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而我的工作是来调查杀人命案的。” 目前组织给伊诗理下达的指令,确实是调查杀人命案! “杀死关麟的凶手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 小兰插上一脚说道:“陈婷小姐喜欢关麟这个人吧!” 陈婷稍微垂下了眼睛:“是的!我们是情侣!”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陈晓说道。 “跟爸爸说也没用!反正你是会反对的!” “那也不一定啊!” “少来了!” “我想借此机会说明给你们知道比较好!”伊诗理说道:“陈晓先生,你太太不是被杀死的,是心脏病发作而死的。” 听伊诗理这么一讲,陈晓和陈婷都惊愕得目瞪口呆。当然他们的表情都不像是在演戏。 “也就是说,有人将您已死的太太搬到那松树下,将她吊了起来。你跟你太太早已分居了吧?” “啊!是的……” “前一天晚上有没有见过面?” “没有……我……”陈晓欲言又止。 “我见过。”陈婷说道。 “你?找你母亲有事吗?” “零式先生,我去见她,告诉她我要和关麟结婚。感情再怎么不合,她到底是我母亲,比起我父亲要好得多了!” “你一个人去吗?” “和关麟两人去的。他说这种事要本人去说才会清楚,所以……” “那该到我这里来啊!”陈晓说道。 “已经太迟了,关麟已经被杀了。” “没错!”小兰点头说道:“两人都用到了绳子!” “两人都?”伊诗理不解。 “还不清楚吗?为什么陈晓的太太尸体会刻意地被搬到那松树下被吊起来?关麟为什么穿着他父亲的衣服?” “等一等……”伊诗理想了一想:“这么说,原本被吊在松树上的人是──” “是陈晓!”小兰点头说道:“你去稍微吓吓柯宇,他就会招供的。” “柯宇发现宋娜的尸体吓着了,然后跑到镇上……” “当然他目的地是镇长那里。” 陈晓慌张地移开视线。 “发现的人是柯宇,被知道的话,选举的对立派一定会大为愤怒,会影响到选举的状况,大家会对陈婷产生同情,而怀疑镇长这边的人。” “所以,才转换尸体!” “前一天晚上,宋娜死亡的事,陈晓和柯宇他们两人早就知道了。” “如果镇长太太宋娜当做被杀死的话,同情票会集中到镇长这一边。” “如果柯宇发现尸体是在三更半夜的话,偷偷地处理隐藏起来就没事了,可是却是在天快亮时才发现。” “从镇上可以看到那棵松树,所以说不定会有人看到了。” “实际上是小孩子看到了,所以,也无法当作没有尸体这回事!” “所以,陈晓和柯宇两人抬走宋娜的遗体。” “因为两人从两侧撑着走,所以在小孩子看来,是三个人在走着。” “然后,从松树上解下关麟的尸体──至于尸体是男是女,从远的地方又加上天快破晓时刻,迷茫一片,是不太容易分别的吧!而且,关麟头发也长长的。” “可是,关麟是真的裸体吊在那里的。所以,为了将镇长太太吊在树上,不得已也只得裸体……” “然后,将关麟的尸体搬回后院里,从家里找出他父亲的衣服让他穿上。” “因为家里太暗,所以不知道衣服大小不合他的身材。而且,年轻人是不会穿上像镇长或柯宇这种年纪的人的衣服的!” 小兰看着陈晓问道:“是不是这样呢?” “爸!” 陈婷死盯着她父亲。 “嗯……唉!就是这么一回事。”陈晓勉勉强强地承认之后,急忙地说道:“可是,我没有杀死他!” “什么时候知道你太太死了的呢?” “她打电话来给我,那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一定是你和关麟离开之后吧!” “说了什么?” “大概想说结婚那一件事吧!她只说有重要的事,叫我去一趟就是了。然后,挂断电话我就出门了。”陈晓耸耸肩地:“去到她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确定吗?” “当然!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变冷了嘛!我是整理事情完了之后才去的,过了一段时候才到那里的。” “没跟警察联络是很不好的。”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三章:杀因 “很对不起!”陈晓搔搔头说道:“因为事情太突然给吓呆了,我回家考虑着选举又快到了,该怎么办呢?这时候柯宇跑来了。” “之后呢?” “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了,只要查明老婆的死因,我是没有嫌疑的。” “问题在于关麟的尸体!” “没错!想了又想的结果,还是放在关麟他家最安全了。他的父母一直住在我的选举总部里,所以──” 伊诗理叹了一口气:“这案子会很棘手!反正要等到选举之后再进行正式的质问……” 陈晓看起来没有先前威风凛凛的气势了。 “那么──”小兰说道:“是谁杀死关麟的呢?还有——陈婷小姐,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王力!” “他一定爱上你了吧?你和关麟两人去你母亲那里说要结婚的事时,他跟踪在后面听到了。” “王力?” “是谁说你们两人都雇用了保镖,叫了暴力集团的人呢?” “我……是从王力那里听来的。”陈婷轻声说道。 “这就对了!他怕自己会被怀疑,所以捏造了这些谣言。” 陈婷铁青着脸地垂着头。 …… 之后过了三个时辰,王力是否知道他的罪行已被察觉了,所以从镇上失踪了。警方搜遍了整个小镇,到了深夜还是没找着他的人。 “奇怪了!”叶子芯站在广场上说道:“也联络了邻镇注意一下,我想他还没有离开镇上才对……” 虽然已是夜晚,镇上警察来来去去地嘈杂得很。 “啊!是陈婷小姐!”小兰叫道。 “还没找到吗?” “好像是吧!” 陈婷看着因月圆而明亮的天空中孤挺着一棵松树:“那一天晚上,我和关麟两人在那松树下私订了终身──以前,那里一直就是我们约会的地方,王力一定看到那场面了。我先回家的,之后留在那里的关麟……” “很早以前,他就嫉妒你们的事了,所以,才会在那松树下,把关麟……” “奇怪!”陈婷打断伊诗理的话。 “什么事?” “松树……” 伊诗理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昏花了──那一棵松树红得宛如被明亮的火焰包围住。 “在燃烧!”陈婷喃喃自语。 镇上的人全都跑到马路上来,一齐看着松树。突出于黑暗天空中的松树宛如远处烧火的铁笼明亮地焚烧着…… 在那松树下发现王力的尸体是隔天早上的事了!他以手枪射击自己的胸膛。 “脚好了吗?”伊诗理和小兰约好在咖啡店见面时问她。 “脚?啊!上一次的?那是演戏!”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你不知道啊?一开始我就觉得在那样高的高度吊着尸体很奇怪!岂不是要故意让人知道死者自杀了吗?而且杀人的方法也不对劲。所以,我想柯宇所说的话会不会是假造的。我想试试看,背着尸体是否能走下那坡道!” “叶子芯太壮了,当你的实验品不能测知吧!” “我本来想你会来背我啊!”小兰笑着说道:“标准的男人的身材!” “是吗?那么……要不要现在背你看看呢?!” “好啊!” 伊诗理慌乱地喝了一口咖啡。 ──这可要比侦查杀人命案难上好几倍呢! …… 在那之后,过去两天——地点是海边港口。 “就是那边的码头。” 接到张美随下达的紧急任务,伊诗理和小兰来到现场视察地形。 “今天晚上十点,会有外国国籍的货船从那里入港。所运货物为陶器。还有从东海岸的外国黑势力运进来的五吨***。” “要我们将那些东西抢过来?然后销毁?”伊诗理表情厌倦地询问小兰。 “那确实是最终目的。不过并不是我们的任务。袭击部队已经另有安排,我们的任务是掩护。从这个位置用***掩护袭击部队的突击到撤离。” 伊诗理放下望远镜,用眼睛目侧距离。 “就是从两百码到……五十码?” “没错。” 伊诗理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处不妥。 “不能再离得远点吗?在这个地方,如果被人发现包围起来的话,我们就完了。” “能够打到货船甲板上的射角,只有这里而已。我来射击,你负责周围的警戒。” “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就万无一失了。本来这个任务也只需要一个人的火力,以小兰的实力已经绰绰有余了。伊诗理知道小兰真实的实力还不止这些。 “我们回去吧。要快点准备一下。” “那么,我们就在回去的路上解决午饭吧。” 从傍晚开始,市里下起大暴雨。雨滴敲打着窗户,窗外一片轰隆隆**鸣。 “这下麻烦了啊。”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四章:保镖 伊诗理想到半夜的任务,不禁这样脱口而出。原以为晚上的港口在工作灯的照明下会很亮,可以确保清楚的视野。然而这个如意算盘却意外地落空了。 如果有了明暗的对比,隐蔽处就会完全陷入黑暗之中,辨认起来会很困难。再加上这场雨。今晚的任务,看来八成要夭折了。 咚!咚!咚! 混着沙土的雨中,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小兰立刻把枪藏了起来。确认无误之后,伊诗理起身前去开门。 “谁?” “打扰你们了吧?” “是你……” 昏暗的走廊下面矗立着修长的身影,她是张美随的保镖——贝拉! “张美随让我传话给你,零式,今天晚上八点,你到张美随的家里去。” 伊诗理一时间呆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这么急……是什么事情?” “临时换班。我今天晚上必须要去参加一个货物交易。真是让人讨厌啊。所以,我的职责由你来代理。这可是张美随亲自点名的呢。” “等一下,我们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任务。” “什么?我没听说啊。谁下的指示?” “不是张美随吗?该不会是白发男子吧?” “啊……那是他私自下的命令,一定是。没关系,张美随的命令优先执行。” “可是……” 伊诗理刚想反驳,贝拉的脸色明显不悦。 “我说,再怎么说我们的直属上司都是张美随吧。你们想陪那个家伙做游戏是你们的自由,不过至少应该工作优先吧。明白吗?” 【什么做游戏啊。每次都是关乎生死的任务啊。】 可是正当伊诗理还想反驳的时候,小兰打断了他。 “去吧,零式。” “小兰……?” “他安排的任务,我一个人执行就行了。你按照贝拉的指示去做吧。” “可是……很危险啊。” “不要紧,不会有问题的。” “就是。零式,你不要自作多情,自讨没趣了。” 说完,贝拉就把写着张美随住址的纸条递给了伊诗理。 “八点啊,别忘了。” 然后,也不给伊诗理回话的时间,贝拉那修长的身影就转身离开了。 “今晚的任务,一个人很危险啊。” “是的,必须要重新安排作战计划。” 如果只是掩护射击的话是很容易的任务,可是要持续到掩护袭击部队撤退的话,其后自身就会孤立无援。最后撤退的她,就没有人来掩护了。 “这样不行啊,小兰。” “选择权并不在我手上。我所能做的只是利用分配给我的器材和人员来完成分配给我的任务……仅此而已。” 身陷绝境的小兰,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冰冰干巴巴。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快走吧。要迟到了。” 像最初一样,小兰没有给伊诗理犹豫的时间。简单干脆地说完话,永远只面对眼前的现实。 “我要带的东西很多,所以我要驾驶停在下面的车。你就开藏在另一条街的车吧。” “知道了。” 雨好象又下大了。张美随的住宅在以聚集了很多高级住宅而闻名的富豪地段。虽然伊诗理已经知道了地址门牌号,可是这里并不是每一个单元都有街区标示。于是他大概确认了她家的所在位置,然后就只能根据建筑物的特征来寻找了。 寻觅了半晌,好不容易发现了跟纸条描述相类似的房子。不,用房子来描述有点不太准确。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豪宅。她竟然独自拥有这么豪华的一整栋宅邸……伊诗理对于组织干部的富有,又有了新的认识。 伊诗理站在大门口,用对话机告诉她自己到了,然后身穿宽松舒适居家服的张美随亲自出来迎接。 “欢迎你,零式。没找错地方哦。” 这么一说,伊诗理突然觉得与公寓的规模相比,房子里的气氛显得稍微有点空荡闲散。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没有亮灯。 “其他的保镖呢?” “只有你一个哦。” 【怎么这么胡来。】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怎么办? “他们都休假吗?” 伊诗理不禁很惊讶,张美随笑了笑,解释道:“根本没有啊,连只狗都没有。一直以来都只有贝拉一个人。剩下的就全部依靠感应器了。” “我去周围巡逻一下。” “是吗?那,我去准备些饮料。你想喝什么?” “我不喝带酒精的饮料。” 伊诗理在屋子的周围巡逻完后大吃一惊。这座公寓的警备系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铜墙铁壁。对人用雷达、压力传感起、红外线、热感应器……在所能想到的可以入侵的路径上都至少有三种以上的警报器。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五章:诺亚 更厉害的是,还设置了催泪瓦斯和塑胶弹等非杀伤式的机关。伪装得也很高超。有了这样奢侈的系统,根本不需要人来保护了。如果警报响起的话,只要跑到防空洞中,然后等待救援就可以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来这里。” 伊诗理不是开玩笑,而是此时心里真实的感受,可是张美随却觉得很好笑似地笑了起来。 “说了句很老实的话啊。” 然后,张美随把手中拿着的两个玻璃杯中的一个递给伊诗理。 “我现在在工作。” “所以身为上司的我才让你喝啊。喝一杯应该不会倒吧?没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吗?” 当然没有。伊诗理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好呢? “我还是孩子。” “噗嗤……啊哈哈哈哈哈哈……” 伊诗理有点底气不足地说道,结果张美随终于忍不住爆笑了起来。她捂着肚子,两只手也无法好好地拿住酒杯。 “乖,乖,是姐姐不好。” “我……” “你只要拿着就行了。这不过是气氛的问题。” 她是这个意思吗。正在伊诗理拿着递给自己的酒杯不知所措时,张美随用她的杯子轻轻地跟他的碰了碰。当……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一个人喝没有意思。” 没关系吗,这样做?伊诗理不知道他来这里要做什么。虽然有点愚蠢,但这是他的真心话。有那么先进的防护系统,保镖之类的就形同虚设。在这个舒适的房间里,除了跟张美随作伴以外,真的再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不过,那么先进的设备,到底要花多少钱呢。想到这,伊诗理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使用人呢?】 这套装置的维护也不会便宜到哪去。如果有几个保镖长期驻扎的话,在成本方面肯定会更划算一些。对了……其他的干部,似乎身边从来都是跟着很多保镖和司机。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张美随小姐。” “什么?” “其他的干部们,都拥有自己的个人组织,那你呢?” “……” 张美随苦笑了一下,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所在立场是行使组织的实权对吧?像这样的工作,必须是不属于任何组织的人来做才行。因为这样对加入这个家庭的所有组织来说才会公平,对吧。所以,我是独立的。” 这样说完,张美随脸上浮现出了似乎有点自嘲的微笑。 “以前,那个能让我安心生活的家……已经没有了,已经被消灭了。活着的只有我一个了。” 大家族——诺亚,是野心家们为了寻求共同的利益而聚在一起的联盟,对外宣称是惩罚不法之徒。置身于这样的组织中,对张美随有什么好处呢?没有。没有背后组织的张美随,也没有机会与其他成员分享“共同利益”的机会。 也就是说,在诺亚的内部是不可能有野心存在的。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组织的利益只与她的信用紧密相连。张美随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而玩忽职守或者滥用职权。因为她根本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只是一个纯粹中立的第三者……换句话说,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而这样的她所承担的是,谍报、防谍、暗杀、护卫……等,处理这些组织中的最麻烦的事。完全是一个受苦受累的职位。 “一个很辛苦的位置啊。” “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满。对于没有关系也没有经验的我来说,可以像这样使用手中的权利,已经像做梦一样了。”张美随的视线看向远方,静静地低语道。 “你不觉得寂寞吗?” “当然会寂寞。” 令伊诗理失望的是,张美随并没有介意他说的话,回答地很直接。 “不过,这种话不能在别人面前说。” “现在,你就是在别人面前说的啊。” “什么啊,我没感觉出来啊。” “你喝醉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喝醉的话,不觉得很失礼吗?” “不会……”伊诗理回道。 “可是,对着酒却不喝是很失礼的哦。这瓶酒在酒柜中忍耐了不知多少年。一直在等待有一天,让喝这瓶酒的人醉倒,对吧?” 温柔又甜美的恫吓声。不禁让人联想到,这是一只在玩弄被捕获的猎物的猫。 “我这样说,你讨厌吗?” “并不觉得很高兴。” “不许发牢骚。今晚你的工作是我的护卫。喝醉也好,纠缠也好,你都必须照顾我。” 伊诗理下定决心,拿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像碳酸和药一样的苦味刺激着他的喉咙。因为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没有被呛着。然而并不是他喜欢喝的东西的味道。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六章:恢复 “你啊,真的是不管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啊。根本不像是你这个年龄的毛头小子。” 残留在舌头上的酒精的味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我的年龄吗?” “还知道你的生日呢。” “你为什么知道?”伊诗理问道。 “因为我看过你的身份证。所以呢,你的故乡、真实姓名……我全都知道。” “你……” 顿时,一股热浪伴随着苦涩在伊诗理的胸中翻滚,像是生气,也像是憎恨的感觉。 “我,只感谢过你一个人!” 伊诗理只有在跟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才会忘掉自己悲惨的经历。可是……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那样来戏弄我?” “只有掌握了你的秘密,才能吸引到你,或许是这样吧。” 说完,她从边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小册子。一开始她就特意准备在那里了吧。 “这个……莫非是……” “没错。这是你的护照还有身份证——真正的你,就在这上面。今晚,我就是为了把这个交给你,才把你叫来的。” 伊诗理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护照。 电脑打印的从没听到过也从没看到过的名字。 照片上是跟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的脸。 这是真的吗? “你用手写一下试试看。” 说着,张美随递过来钢笔和本子。用手书写汉字,说起来真的很久都没有试过了……伊诗理刚握住钢笔,笔尖就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伊诗理、伊诗理、伊诗理…… 手,还有手指,都记得——这几个自己写过几百遍、几千遍的文字。而后,记忆在自己的脑海中爆发了。 班里的同学朋友、社团的学弟学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聊天的伙伴们……初恋……自己迷恋的女孩子……爷爷……奶奶……测验学习……入学考试……毕业典礼……第一次上台打碟,第一次喊麦,为了做歌手而记大量的歌词…… 炸裂了,头要炸裂了。 想起来了。 五灵咒,自己为了解决五灵咒的事,一直在调查幕后的那些人贩。 ——这些是几个月前的事。 “我真的非常想拥有一个可以信赖的部下。” 对着恢复记忆陷入混乱的伊诗理,张美随静静地说道。在她的目光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安慰,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我不想强迫,而是需要一个自愿追随我的部下。所以,我把你的一切都还给你。伊诗理,恢复成原来的你吧。” 【恢复……?在双手沾满鲜血之后,在我犯了这么多无可饶恕的罪之后,你说让我恢复成为一个普通的人。】 “以前认识你的人,谁都不知道现在的你。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在这座城市所发生的一切,只留在你一个人的记忆中。所以,你忘记它吧。就像你曾经忘记过去一样,把现在的事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因为恐惧而变形的米特的脸…… “怎么可能忘记!” 被自己杀死的那名男人痛苦的表情…… “那么,你跟着我怎么样?” 没有引诱的温柔和微笑,这是张美随真心的邀请。 “在这里,有你的位置,有需要你的人。如果你愿意这双手总是沾满鲜血的话,我向你保证,组织的富贵和权利,统治世界的成就感,随便你选,只要你愿意就好。” 伊诗理重新又看了一眼身份证。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我走……?” 张美随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会失去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不管怎样,我不需要像其它人那样只会一味顺从的机器人。我需要的是,跟我有同样梦想,志同道合的搭档。我认为伊诗理就是那样的人。” “请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伊诗理想独自静一静。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他要一个人整理一下心情。 伊诗理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疾驰,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了。 是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在自己的脑袋里,像那样近似发狂的声音在呐喊着。现在的他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了,可以变回真正的自己了,他为什么会一直咬紧牙关忍耐到现在?真想逃走的话,就只有趁现在了。 ……可是…… 即使自己可以回到之前居住的地方,可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吗?可以回到作为一个普通的夜店从业者那种安稳、悠闲、平庸的日子吗? 伊诗理想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想法,他想要一个可以安静地思考的地方。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市区,在沙漠上的高速公路急速行驶。他终于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正驱车往什么地方行驶着。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七章:迷茫 半夜的时候,伊诗理到达了那个废弃工厂。这里的话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是非常适合做决定的地方。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伊诗理朝着平时睡觉的阁楼房间走去,在推开吱吱作响的铁门的时候,他的手停住了。屋内充斥着血腥味。 “零式?”一阵低低的声音传来,很熟悉的声音。 是小兰。蹲在黑暗中,表情僵硬地握着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还没等伊诗理开口,她已经先张嘴问了。 “我的工作结束了。从张美随的家里出来后,我有点事想考虑,所以就来这里了……” “这样啊!”小兰稍微放松了下来,把枪放到了地上。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现在?” 怎么看都觉得小兰的样子很奇怪。脸色异常的苍白……是因为月光的原因吗? “你不能……在这……” “唉?” “快点回去。你自己的话,还……”还没有说完,小兰就倒在地上。 “小兰?” 她的右腹部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湿漉漉黑乎乎的。看来是中了枪伤。不好,子弹没有完全穿过去,还留在身体里面。看来今天晚上的任务小兰一个人果然不行。 可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躲在这里?她如果转移到一个可以治疗的地方去会更好啊,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完全是自杀行为。现在最好找人来救援。 可是……就在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的时候,伊诗理犹豫了。现在的他跟白发男子的人见面合适吗?如果想要逃走的话今晚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了。如果现在找人来的话,机会就白白浪费掉了。 【混蛋!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小兰死去吗?】 可以商量的人……张美随!她应该可以很好的保护小兰吧。从距离上来算,应该刚好在通话范围之内……当然张美随的住宅也在其中。伊诗理怀着祈祷的心情,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 “喂?” 虽然有些电波干扰,但是还可以通话。 “喂,伊诗理?是你吗?” “是的,小兰……她……” 奇怪。虽然隔着电话,但是伊诗理感觉张美随有些异样。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动摇了。 “你还在可以通话的范围内,说明你还在犹豫是吧。” “是的。” “你现在在哪里……不,还是不问好一点啊。伊诗理,你要快点的决定。虽然我说过会给你时间考虑,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啊……?” “塞特(白发男子)背叛组织了!他动用关系袭击了毒品运输船。” 她不再说话了。 “等、等一下。今天晚上,小兰袭击的不是外国黑势力的船吗?” “那艘船上装的是组织的货物。” 伊诗理此时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坚硬平坦的地面,而是像在浮萍上一样摇摆不定。 “可是……可是我和小兰……” “塞特早早就躲起来了,不过小兰被贝拉击中了,现在应该不会逃得很远。” 躺在伊诗理胳膊弯里的小兰粗重的呼吸,充斥着伊诗理的耳朵。 “所以现在,组织正在全力追捕小兰。当然,也包括你。因为船被袭击的时候,你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可以为你作证……在这之后的三个小时,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希望你都能跟我解释一下。” 解释……今晚的事情,伊诗理应该怎么解释呢?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夜店工作者,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逃跑时,却意外碰到了已经背叛组织,受伤躺倒在地的小兰…… 【我该怎么办?现在是我想有人跟我解释一下才对。为什么偏偏在今晚,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好了,伊诗理。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是回到我的身边,还是离开这座城市……你选择哪一条,现在就做决定吧。时间拖得越久,你的处境就越危险。” “我知道了。” 伊诗理听到自己的声音,犹如一个陌生人的生意一样。可是,他没有时间迟疑了。在这段时间里,小兰也一直在慢慢地虚弱下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怎样才能救小兰呢……?如果送去医院的话,从这个地方走恐怕会来不及,更重要的是会被组织发现。如果想帮她的话,就只有在这个地方由自己亲手来救她。 【取出子弹。】 虽然伊诗理听过讲习,但是却没有实践过。他从附近手提箱里取出急救设备。只能用这个来做了。 他拉开小兰的作战服的拉锁,里面沾满了血。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八章:治疗 伊诗理吓坏了,立刻帮她把沾满血的衣服扒了下来。枪伤在右腹部……光滑的肌肤上,只有那一块地方,像是被异物入侵了一样,开着一个很难看的口子。 “小兰……小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微微地,小兰张开了眼睛。 “现在,我要把你伤口里的子弹取出来。没有……麻醉药。只能靠你自己的意志力了。好吗?” 她看起来能听到伊诗理说话,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伊诗理的意思……她没有出声,看着伊诗理的眼神空洞而又虚弱。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要相信我,要加油啊。” 为了让没有回答的小兰以及自己听到,伊诗理用力地说着。 他把刀尖放到伤口处,透过刀,他感觉到了小兰在颤抖。他没有迟疑,一下子割开了伤口。 “……啊啊……!” 拖长的声音,与其说是疼痛难耐的喊声,不知说是在发泄内心的悲伤的恸哭。 为了不胆怯退缩,伊诗理使劲咬着牙狠心把手伸进了二指宽的伤口中。再一次慢慢试探寻找着小兰体内的子弹,这次比刚才用的时间更长。 “……哇……呜呜……!” 声音只叫了一声就停住了,此时的小兰,即使想叫也叫不出声了,只是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身体不住颤抖。 【可恶!子弹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伊诗理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紧紧地捏住找到的子弹,小心地将手指从伤口里拔了出来。 “哇啊!!” 小兰又一次大声叫了出来。不过这之后,她粗重的呼吸慢慢平息了下来,筋疲力尽地瘫在了床上。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阻止住子弹的是……肠子——身体里最有弹力的部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是,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伊诗理用力将有气无力的小兰的胳膊抬起来,让她的手再一次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小兰,你再忍耐一次。” 伊诗理在她耳边说完,左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空着的右手拧开了消毒液的盖子,往伤口上倒。白色的泡沫在她被剖开的伤口上嘶的一声烧了起来。 “哇!……哇……!” 小兰虽然咬紧牙关抑制着不叫出声来,可是身体却在激烈地晃动,手指使劲往伊诗理肩膀上的肉里抠去。 “没事了,没事了。” 伊诗理握住她一直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告诉她。 “已经没事了,你表现得很好。” 一直强忍着不简断的剧痛,小兰的脸慢慢地缓和了下来。这时,伊诗理才发现自己被濡湿的脸上,除了汗水还有别的东西,是眼泪,是已经久违了的眼泪。 初步处理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要让她休息一下。可是,还是不能大意。刚才处理过程中的失血量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不知道她在逃到这个工厂之前,到底流了多少血。 透过水泥墙吹进来的夜晚沙漠的冷气,无时无刻地蚕食着小兰的体温。一定要给她暖和身体才行。伊诗理在一个入口吹不到的死角铺上毯子,坐在上面,把脱去衣服浑身颤抖的小兰抱入怀中。用他的体温来温暖她,他感觉怀里的小兰犹如一尊石膏像似的冰冷。 为了更好地保持体温,伊诗理用毛毯将两个人紧紧地裹在里面。不过他的右手留在了毯子的外面,握着枪放在膝盖上面。 今晚一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吧。在太阳升起,温度上升,小兰恢复意识之前,自己一刻都不能疏忽大意。 “喂,小兰……”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伊诗理贴近熟睡中小兰的脸,悄悄地小声说道:“今天晚上,我在张美随的家里……回忆起了一切。” “出生的地方,名字,全都知道了……我知道我可以回什么地方了。 “伊诗理,这是我的名字。比零式要好听多了是吧?” 现在,伊诗理只能闭上眼睛,在回忆中搜寻自己遥远的故乡,搜寻那些熟悉的面孔。将彼此分开的不是时间和空间,而是这几个月作为杀手的经历,是这双手上沾满了不知名的男人们的,鲜红的、异常鲜红的记忆。他已经不可能回到以前那安稳平和的生活中了。可是,可是,自己难道要继续做一只为组织卖命的狗吗? 伊诗理不是开玩笑。那是一个无底深渊。不知道为了谁,去杀一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人,这种生活他已经深恶痛绝,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不管逃到哪里,不管会不会好过,总比留在这里要好。再没有比自己现在更悲惨的境遇了。自己不再彷徨了,明天天有一亮就出发。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零九章:苏醒 伊诗理下定了决心,将心中的不安都驱赶了出去,此时,他那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也慢慢地进入了睡梦之中。可是,突然,在思维的最后的一个片段里,闪出了一个谁也不会关心的问题。 【小兰……怎么办?】 伊诗理睡眼惺忪地注视着由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慢慢飞舞的尘埃……突然怀中的小兰身体动了动。 “你醒了?” 小兰没有回答,直直地盯着伊诗理看了一会,就开始挪动身子,想要挣脱开去。 “等等,还不行……” 可是小兰不顾伊诗理的制止,从毛毯中挣脱了出来。她放想要站起身,却马上又像一个刚生下来的小马仔似的摇晃着倒地。 “乖乖地待着,现在还不能乱动。” 伊诗理抱住小兰的背,重新把她按到铺在地上的毛毯上,用毛毯盖住她露出来的肩膀,让她更暖和一点。小兰没有抵抗,不过她向伊诗理投来的眼神好像是在质问伊诗理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感觉硬邦邦的。 “需要衣服吧?” 昨天晚上的作战服已经沾满了鲜血,没法再穿了。 “建筑物中的车里,有我的替换衣服。”小兰冷冷地说道。 “是吗。” 伊诗理立刻飞奔出去。今天,在跟小兰四目相对的沉默中,伊诗理有点心虚。他应该问什么说什么好。他想先在头脑中整理一下,要躲过她那尖锐的视线应该是不可能的。 小兰明白吗?明白她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立场吗……她对白发男子塞特的顺从,好像有点过头了。他们两人之间不再是单纯的信赖关系,已经变成了旁人无法插足的主仆关系了。如果知道塞特他叛变……小兰会作何感想呢? 昨天晚上伊诗理没有注意到藏在里面的小轿车,车窗全被打碎了,车门和挡泥板上全是弹孔,应该是从交叉火力中突围出来的吧。车体还算保住了。从眼前的景象可以想象出昨天晚上小兰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在后座上的运动包中,放着分别之前小兰穿着的衣服。伊诗理拿着衣服回去时,小兰正倚着墙站着,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低着头沉思。她正在估测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害和剩余的体力吧。自己该说什么好呢?到现在也还没有想出来。 “快穿上吧。” 伊诗理粗鲁地说着,把衣服扔给了她。像平时一样,简单快速地换衣服,可是,看到小兰穿上衣服,将伤口掩盖住后,伊诗理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不过这小小的安心,仅仅持续到她要出门前的这段时间。 “喂、喂。” “怎么?” 小兰头也没回地问道,不带任何感慨也不带任何试探的语气。 “你打算怎么办?” “回组织。” 又短又冷,小兰的回答十分简练,就像这是理所当然地一样——她现在的角色丝毫看不出之前一起办案时的影子。就在伊诗理对这个超出常规的回答感到哑口无言的时候,小兰走出了屋子。 “喂?” 伊诗理慌忙追了出去。追上的时候,她正好刚出工厂,踏入早晨的阳光之中。 “如果你想去跟塞特会合的话,已经没用了。” 伊诗理朝着她弱小的身影怒斥道,听到这句话,小兰停下了脚步。 “那个家伙已经逃跑了。昨天晚上他让你袭击的是组织里的同伴。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想要背叛组织。” 她看了看沙漠的另一边,重新又向变成蜂窝一样的小轿车走去。 “喂!” 伊诗理跑过去抓住小兰的手就往回走。不管什么任务都不犹豫不怀疑,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义务一样,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冲,这就是小兰。这样的她,就像昨天晚上张美随说的一样……只是个机器人而已。 “放开我。我必须要去。” “去哪里!” “回到组织……我必须在确保塞特安全之前,引开追杀的人。” 然后小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把手放在腹部的伤口上,试探自己的伤口。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与塞特的卑鄙相比,伊诗理更气小兰这种死心塌地的愚忠。他已经出离愤怒,可以说是哀怨了。 “为什么你要为塞特如此卖命?” “现在的你,应该不会明白吧。冥麒门的术士——伊诗理。” 听到那个名字从小兰的嘴里说出来,伊诗理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 “你知道了?” “不是你昨天晚上自己说的吗。我听见了。虽然是在睡梦中。而且我还知道你更深一层的身份。” 一股后悔的感觉顷刻间袭上伊诗理的心头。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章:坚持 “现在的你,无法明白,为什么我会至死都要忠于塞特。而且你也没有必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零式了。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可是,我……现在还只是小兰而已。” “才不是!小兰肯定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就算是这样,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这个时候,伊诗理真正地懂了。 说她胡闹也好,鲁莽也好,这样的话是阻止不了小兰的。作为一个被塞特操纵的木偶,小兰冷静地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作为一个诱饵去送死。这时用完就被丢弃的木偶的义务。 【我不想让她死!很想跟她一起活下去!】 这样的想法,伊诗理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恐怕从昨天晚上为她冰冷的身体取暖开始,这个想法就已经根深蒂固了吧。当伊诗理意识到的时候,立刻停止了冲动,混乱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有用的东西。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也很简单。如果想要保护她的话,可选择的路就只有一条。 “我明白了。” 不再犹豫的伊诗理,声音竟然出奇地比小兰还要冷静。 “不过,请你冷静地考虑一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使回到组织,也只有白白送死的份。根本不可能引开敌人。还是暂时先不要露面的好。” 小兰静静地听着伊诗理冷静的劝说。 “如果让他们觉得塞特手里还有‘小兰’这张牌的话,那些家伙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如果你真的想帮助塞特的话,现在就逃跑吧。不要白白地去送死。” 好象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小兰一直盯着伊诗理看了很长时间,然而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就低下了头,看来总算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那辆车已经不能用了。坐另外一辆吧。” “那你怎么办?”小兰问道。 “当然也要逃跑啊。虽然车只有一台,但是座位却有两个。我们两个暂时是命运共同体了。” 伊诗理能想像得出她惊讶的表情。她很清楚,在码头船被袭击的时候,身处张美随家的零式跟袭击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现在组织真正在追捕的只有塞特和自己两个人。可以说这是零式脱离组织的大好时机。为了这个机会,他应该想方设法离小兰远一点才对。 “你如果死掉的话,那么接下来被追杀的人就是我了。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呢。” 为了能跟得上她那冷静的思考模式,伊诗理也沉着地这样说道。 “所以你不要只顾着塞特,也要给我留点逃命的时间吧。” 小兰迟疑了一会,不过最后点了点头。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因利害一致而产生的信赖关系的。所以现在讲感情还为时过早。 “决定了是吧。那就上车吧。” …… 向着遥远的地平线延伸的高速公路上,这俩小车疾驰而去,不知道会是去往什么地方。 一向都和坚强的小兰,这时也已经达到疲劳的极限了,坐在副驾驶席上后,一直处于浅睡的状态中。伊诗理看着她那柔和的侧脸,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真的决定了吗?头脑中的另一个自己固执地问道。 选择的余地……这种选择已经有多久没有过了?在这座城市度过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伴随自己的只有痛苦、悲伤、以及绝望。伊诗理知道那种以自己的意愿做决定的珍贵的思想,现在已经渗透到自己的骨髓里了。 【没关系,我再也不会感到迷茫了。愚蠢也好,自取灭亡也罢,现在的我只想守护这仅存的可怜自由和尊严,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晚上,我们到另外一座城市的公园休息下。” 突然,从副驾驶传来了说话声,好像是小兰醒了。 “你在那里停车。然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一章:说服 “不,还要往前走。” “往前……到哪里?” “到最后。” “……?”小兰没有回答。好像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伊诗理。这不像她平时的作风。伊诗理一边想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一起走吧,永远地,两个人一起逃跑吧。” “你疯了吗?” 这个问题用不着她问,在几个小时之前伊诗理就问过自己。身为塞特得力部下的小兰,组织恨不得撅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找出来。只要跟她在一起,就不会有一天的安宁。 “很难看出我精神不正常。”伊诗理自嘲似地笑了起来,心情感觉异常舒畅。 “对了,你以前好像说过吧。在我死掉或者疯掉之前,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不过我在活着的时候已经从这个梦中醒来了。所以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也不奇怪哦?” “不要开玩笑了!”小兰的声音带着责备。 “我是在说性命攸关的大事,你怎么这么不认真?” “有必要跟一个自己想着要去送死的傻瓜认真说话吗?” “我如果不按照塞特的意志行事的话……” “别傻了!”伊诗理大声斥责,打断了小兰的话。 “你说现在的我无法明白。我确实无法明白,为什么在被塞特抛弃后你还这么死心塌地地对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你这不是愚蠢什么?” “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吧。” 伊诗理没有继续说些无聊空洞的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红色封皮的小册子。 是张美随还给他的护照。是可以在自己国家的名义下享受权利和保护的证明书。 “就因为有了这个小册子,你对我的认知就完全改变了吗?” “……?”小兰无言了。一副什么都不要听的样子,低下头看着膝盖。 “不过呢,这个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 “嗯?” “我已经决定跟你一起逃走了。所以只是我一个人就没有意义了。” 说完,伊诗理就把护照一下子撕成两半,将其与身份证扔到了窗外。 “你……你干什么!?” 小兰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着急地问道。这是伊诗理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慌张的表情。 “你为什么那么做?那是你身份的证明啊……” “算了,只是几张废纸而已。” 虽然伊诗理说的时候满不在乎,可是不能否认,他确实是在逞英雄从此以后,再一次降格为身份不明的人。而且从今以后,他再也得不到任何保护了。然而,他还有恢复的记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想到我走?” 为什么?即使她在逼问伊诗理解释,但是伊诗理从开始就没有准备好该怎么说才能符合她那漠然的逻辑。没办法,他只好将心中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终于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吧,不是被什么人威胁,也不是被命令的,而是我自己决定要那么做的。” 看着发呆的小兰,伊诗理又接着说:“我不想让你死。不想看你死。这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我自己的意愿。这才是我存在的证据。”小兰看起来有点安心了,茫然地听着。 几乎在太阳落山的同时,两人穿过了不远处的自然公园。 “心情怎么样?” 小兰没有回答。本来伊诗理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回答而已,可是当伊诗理转头看向她时才发现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来,在车上没办法好好休息。虽然伊诗理还想连夜赶路,可是对受伤的人来说,这样会受不了的。那么就在前面的汽车旅馆里休息一个晚上吧。 汽车旅馆里有很多空房间,伊诗理选择了一间便宜的卧室。因为如果使用信用卡之类的东西的话,就等于告诉了组织自己所处的位置。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内心 伊诗理身上带的现金不多,所以在搞到逃亡资金之前,必须要节省费用。 “有点挤,你忍耐一下吧。” 小兰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不满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要擦身体。” “嗯?哦。” 【是啊,现在淋浴的话会妨碍伤口的。】 意识到这点,伊诗理把准备好的毛巾扔给了她,可是小兰没有动,只是看着伊诗理。 “我想脱衣服。” “啊,对不起。” 伊诗理讪讪地走出了房间。总之还是先找点东西来解渴吧。这样想着,伊诗理就开始到处找起自动贩卖机来。突然,一阵异样的感觉闪过伊诗理的脑海——小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明从没有觉得害羞过…… 伊诗理疯了一样跑回房间。一脚踹开了廉价的锁冲了进去。屋子里,已经脱了衣服的小兰在床尾坐着,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剃须刀片。 【果然如此。她想自我了断。】 伊诗理不由分说,上前夺下了她手中的刀片。她没有抵抗。 “你想干什么?” 好象是放弃了,也好像是怜惜着什么,小兰嘴角闪过一丝无力的微笑。 “果然不行啊。对别人下手时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对自己下手,真的很害怕啊。” “小兰,你……” “我厌倦了。累了!所以拜托你,请你成全我,给我一个痛快吧。” 啪! 伊诗理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耳光已经打了出去。 “你太不负责任了吧!为什么这么想死?我不想让你死啊。我做了这么多傻事,都是想让你活下去啊!你知道我得意思不?我原本可以回去酒吧继续当我的节目总监,哪怕回不去那家酒吧,我还可以重新再找个场子,但我之所以放弃,就是因为……” “说起来很容易。可是怎样才能活下去呢。”被打了耳光的小兰好象没有感觉似地反问道。 “我和你都在被组织追杀。如果现在组织的人追到这里来的话,我们怎么办?打算向他们跪地求饶吗?” 如果说伊诗理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是假话。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就只有默默地任由他们处置吗?不,自己要战斗。为了活下去。然而,那不是为了某个人的命令,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去杀人。是的,虽然是被逼无奈,可是实际上,伊诗理没有超越最后的底线。他还从来没有凭自己的意志杀过人。 “可以做到的。”伊诗理冷静地这样告诉小兰。 “下一次,我再开枪射击某个人的时候……我会以自己的意识来扣动扳机。” 打破了沉默的,是小兰的叹息。 “你真坚强啊。昨天之前,我都只把你当作是零式。” 那是一张有点过于哀伤的微笑面孔。小兰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有尖刻和排斥了。 “你想让我也像你那样地活下去吗?” “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喜欢!” 一声悲痛的叫声撕破了冷静的假面,露出了真实的内心。从本来早就应该干涸掉了的眼角里,渗出了一滴眼泪。那个小兰……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格外冷静的她……只因为一句话,就让她失去了控制。 她的心是那么的坚强、冷静。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犹豫,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现在…… “小兰,你怎么了?” “你不会明白的,像你这样的是不会明白的。”虽然她极力想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但是没有用。 “你是没有关系了。你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也有了自己的信念。再也不会丢失任何东西了。可是我呢?舍弃组织,背叛塞特……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这时,那个带着冷静的假面具的杀手不见了。只有一个在诉说着自己心中痛苦的少女。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命名 “只有当我是小兰的时候,我才能忍耐住所有的事情。按照塞特期望的样子,不管多么恐怖,多么辛苦,也不会感觉得到。所以,我想一直做小兰。如果今天早上我不从那里逃走的话,我就可以以小兰的身份而死去了。” 伴随着眼泪,她的真实想法从她细细的喉咙里慢慢地吐露了出来。这里包含着一个少女的所有秘密。她并不坚强。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都一个人承担,果然她一直在勉强自己吧。 痛苦、恐惧、悲哀、绝望……背负着所有的一切,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只有把自己当成木偶,才能不断地自欺欺人。这才是她坚强的真正动力吧。可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因为离开了塞特的她,已经不是小兰了。 “现在,我如果手里不握着枪就睡不着觉。如果在梦中碰到以前的我杀的人,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辩护。大家肯定都会问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可是,我却已经无法回答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和工作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是……伊诗理能理解如此感叹的她内心中的痛苦。就像他知道自己丧失记忆时绝望的恐怖感一样。想忘也忘不掉。仿佛是被丢在真空中,感觉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不安、寂寞、一点依赖感都没有的恐惧。自己是什么人?如果不知道这个的话,人是无法活下去的。所以,面前的这个女人才会如此哭泣。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起个新的名字吧。” “新的、名字?”她好像没听明白伊诗理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伊诗理问道。 “一个不再是杀手,不再是木偶,而是作为你自己活下去的名字。” 这时,伊诗理想起了一部小说中的女主角。 “迪妮……?对。以后你就叫迪妮,怎么样?” “迪妮……” 好像为了练习发音一样,她一连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她脸上露出了那空虚寂寞的微笑。 “感觉怪怪的。” “是吗?”伊诗理这样笑着回答,看到了她那无力的眼神。跟刚才一样空虚寂寞的笑容。有点过于忧伤的微笑。他无法忍受胸中的痛,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伊诗理?”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只给她取个名字就能够修补她心中的伤吗?最后还不是会像泡沫一样转瞬即逝吗?危险的事情、辛苦的事情,最终还是全由她一个人承受。 “我发誓。我会把你失去的一切东西都找回来。你肯定也有过去,肯定也曾怀抱着很多的愿望和梦想,肯定也曾快乐地生活过。所以,只要找回你的记忆,就能成为支撑你的动力。所有的辛苦和恐怖就都能忍受了。因此你一定要活到那一天。由我来……保护你。” 像昨晚一样,今天晚上伊诗理依然是边看着她的睡脸边等待黎明的到来。她睡着的样子很柔和—— 【紧闭的眼睛周围还闪着泪痕。连梦中也还在哭吗?又做噩梦了吗?如果是的话你要记住,你已经不需要害怕了。如果你被梦中的死人责问的话,你就挺起胸膛告诉他们,我是迪妮。我是像这个名字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个世界的价值和存在意义,都包含在这个名字里。人的名字就是希望。父母带着这样的希望,为孩子起了名字。因此,只要你有名字,身边有人呼喊你的名字,你就有生存的价值。】 下午,车子驶入了另一座城市。驶入市区的理由有以下两点——首先是换车。这辆从组织里带出来的车已经不能继续用了。还有就是筹措资金。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四章:迪妮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停车。” “唉?” “不是需要钱吗?我去弄一些来。” “你去?”伊诗理问道。 “你还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你去负责弄车子。” “哦。” 小兰虽然没有跟伊诗理商量过,但是她似乎知道该怎么做。看来,她没有丧失普通的思考能力,并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而感到烦恼。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个小时后,你回到这里来接我。” “迪妮?” 伊诗理叫住了打开车门下了车的小兰。小兰俯下肩:“什么事?” 她用眼睛这样向伊诗理询问。没有惊讶,没有慌张,非常自然。 “小心点。”她点了点头,于是小轿车把她留在了路边,又一次发动了。 伊诗理心中的隔阂,一下子消失了。他想着刚刚叫她迪妮的时候,她那自信的样子。被那样叫,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虽然是件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现在竟然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不是可以出乎意料地顺利进行下去了吗?伊诗理感觉本来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的前途上,稍微有了点光亮。之后就是习惯的问题了,对于彼此都是。 没多久,就在城区的一角,发现一辆不错的车。伊诗理在离马路两个区的地方把小轿车停了下来,迅速把车内的指纹擦拭干净。仪表板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样的话扔在这里就没有问题了。 伊诗理走下小轿车,步行回到了刚才相中的车旁,装着若无其事地观察周围。运气不错,旁边没有人。开车锁用了三十秒钟,发动用了四十五秒。时间还算快。发动机启动后,伊诗理又看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在对角线的路边上,停了一辆车。刚才这辆车明明还没在的——那个是贝拉的车…… 伊诗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有人敲了敲驾驶室旁边的玻璃。转头看去,一只长管四十五口径的枪抵在了窗上。 “贝拉……” 在柳眉倒竖的女保镖身边,张美随阴沉着脸站在那里。还没等伊诗理反应过来,贝拉就一下子打破了玻璃,用左手揪住伊诗理的衣领,然后用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把他从割破的窗口中拎了出来。 “死心吧。” 伊诗理的嘴和身体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刚滚到地上,胸口就被长筒靴底踩住了,随即被一只枪的枪口对准了。 “住手,贝拉。他还不清楚情况。” “是吗,那就由我来告诉他吧。” 【迪妮怎么样了?】 与等待自己的命运相比,伊诗理更加担心的是迪妮。 与此同时,正走在街上的,因迪妮这个新名字而获得新生的少女正在思考着。真是不可思议,本应该还不习惯被那么叫的,可为什么自己的反应会那么简单呢? “迪妮……”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自然得不对劲的时候,是从伊诗理的小轿车开走以后。为了伪装而使用假名字的事情以前也有过好几次。如果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任务上的话,不管怎样都会装得很自然。自己也对自己的这种演技很有自信。可是在不经意间被这样呼唤,下意识地回头,之前好像还没有过吧?因为她太投入地思考,而导致竟然没发现有人在跟踪她,等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快速地向迪妮追了过来。 【组织的追兵?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后面的?难道是在这里设好了圈套?不,应该在很早之前就被盯上了。而且肯定是在下车之前。这么说,伊诗理的车也已经……必须要通知他,必须要联络他,可是,怎么联系?跟踪者有几个人呢?伊诗理被几个人追赶呢?】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身份 恐慌慢慢地吞噬着少女的心。穿西装的男人离得越来越近。如果是单纯的跟踪距离有点太近了,好像并不只是想知道她的行踪。 【难道是想抓住我?】 她推开人群,开始跑了起来。 为什么又一个人逃跑了呢?发誓保护自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自己竟然这么弱吗?比这更危险的处境也经历过很多次了,每每都平安脱险,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只想着逃跑呢?自己已经无法冷静地去反击了吗? 就在她含着眼泪拐过街角的时候,站在那里的一个高个子男人的胸膛,挡住了他的去路。 接下来的瞬间,紧紧追过来的那个组织跟踪者,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惊讶的表情,就被这个男人手中的枪打中了眉心。 “净是些呆头呆脑的家伙啊,组织里面。”白发男子塞特一边冷笑着嘟囔,一边用鞋尖踢脚下的尸体。 “我倾注全力培养的人才难道已经变得如此无能了吗?” “塞特!” “终于找到你了啊,小兰。” 想找到走失的部下,根本无需自己特意搜索。只要监视这些无处不在的搜索组织的喽罗们就可以了。塞特果然十分精明。 “我本来想将你和零式一起找回来,不过有点不太实际,只要你一个人就足够了,零式就留给那个狐狸精吧。” …… 地下室的拷问已经进入了第三天。虽然伊诗理没有参与码头的袭击,可是之后带着负伤的小兰逃跑却是雷打不动的事实。尽管他已经饱受了数次的拳打脚踢,不过现在身体体上的伤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感觉了。这次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已经走投无路,无法再逃跑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伊诗理的人生,仅仅才过了三天就要以死亡告终。 “快从实招来!塞特在哪里?” 鬼知道,刚这样想就挨了一拳。也不知道被打的是左脸还是右脸。 “你带走的小兰去哪里了?” 【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伊诗理冷笑着。 不过还好被组织捕获的只有我自己。分开行动的迪妮好像把追兵甩掉逃跑了。所以他们暂时还不会放弃放。与这些人作对,伊诗理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你退下吧,贝拉。” “可是……” “用那种方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交给我吧。” “是么。”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摔上,贝拉退了出去。然后狭窄的地下室只剩下了张美随一个人。 “窃听器已经切断了。你现在想说什么都没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即使没有语言,但拥有许多共存秘密的两人,确实也没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如果不抄近路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被抓住了。” 张美随的声音十分冰冷,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伊诗理将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提供的机会,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你太傻了。” 然而,伊诗理不后悔。 “这才是真正的我。竭尽全力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只不过最终没有成功而已……仅此而已。” “你是这么想的吗?你还有呼吸、四肢健全的待在这,可是你觉得你已经输了,是吗?” “听你的口气,我好像还有机会是吧。” “没错。” 张美随好象在责备伊诗理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尖锐地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大家都真的怀疑你跟塞特的关系,那么询问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了,对吧?” “…………” “你的行为虽然可疑,但这也并不能成为你跟塞特有关系的证据。只不过组织无法理解你在想什么。” “杀人机器零式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件事,还没有人发现吗。”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你只要能证明你的身份就可以了。” “身……份?”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六章:伙伴 “用行动来证明。你是谁的伙伴,谁是你的敌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亲手杀了塞特?” ——结果还是这样。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如果不踩着某个人的尸体就寸步难行。这样的人生,会被神所认同吗。 “我,已经不是任何人的敌人或伙伴了。那样的事已经与我无关。组织也好,塞特也好,我都已经不关心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的,如果离开这里……又能怎样呢?只会做回原来的杀手。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 “我想问一下,小兰是你的敌人还是伙伴?”张美随的这句话,比贝拉的拳头更有效。 “你想帮她吧?所以才放弃了回家乡的机会。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 “现在组织依然在全力追查小兰的下落。因为她是找到塞特藏身之处的关键。如果在发现她之前,能将塞特收拾掉的话,组织就没有理由再疯狂地追杀小兰了。” “你就那么希望让我去杀他吗?为什么?” “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希望你能为此而杀死塞特,重获组织的信任。我不希望你死在这个无聊的地方。” 【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在那个给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的少女起了迪妮这个名字的夜晚……】 “塞特的行踪呢?” “我们已经放弃继续追踪他了。现在已经布好陷阱,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自投罗网?” “因为与组织的瓜葛,他应该不会继续待在这座城市。甚至他会考虑向国外逃窜。因此,我们现在正在监视他有可能联系的组织。” “不被信任的我,会被列入追击者名单中吗?” “我会尽力帮你的。怎样?答应了吗?” 【我已经完蛋了。前途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可是在这之前,如果能为迪妮做点什么的话,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束方式吧。】 “我做。” 【我可以做到的……最后的那个晚上,我在迪妮的面前也这样发过誓。下一次我再开枪射击某个人的时候,我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扣下扳机……】 “请让我来做吧。让我来杀死……塞特。” 昨天黎明,在搜索塞特的行动组发现了线索。果然不出所料,有消息称塞特打算经海路出国,已经与他的走私商朋友碰过头。组织立刻组成追击小组,来到了赛司和走私商碰头的港湾地区。 组织派遣的这只部队共十二人,贝拉任队长。全都配备机关枪武装。而作为队伍的第十三个人的伊诗理,却什么装备都没有。 “你不会是想让我空手去吧?” 伊诗理嘲讽似地对贝拉说道,她立刻用杀人的眼神盯着伊诗理,最后终于递给伊诗理一把手枪。可是,就在伊诗理的手刚摸到枪时,太阳穴便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了。 “虽然张美随告诉我让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可是,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枪。” “确实。”伊诗理有点挑衅地冷笑道。 “枪膛中一发,**中十五发……可以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死了啊。” 贝拉更加用力地用枪抵住伊诗理的头皮。伊诗理一边顶住太阳穴上枪口的压力,一边故意野蛮地把递给自己的枪管打开。枪膛里已经装填好的子弹,飞向了空中,骨碌骨碌打着转,划出了一道黄铜色的弧线。伊诗理迎着威严地俯视着自己的贝拉,将枪管又安装回原位。两次、三次……在尖锐滑润的金属声响起的同时,弹出膛的子弹壳一个个地滚落到了柏油马路上。在弹完第十五发后,伊诗理用拇指将保险栓扣上,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还剩下……一发。” 然后伊诗理打开枪管让贝拉确认,随即将保险栓拉开。将最后一发子弹送入枪膛。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埋伏 “你想干什么?”一直看着伊诗理的贝拉问道。 “你觉得一发子弹还会对你们大家构成威胁吗?不过杀死塞特一个人却已经足够了。” “很有胆量啊,小子。” “总比被你从背后打死要好。” 恢复了平静的集装箱集配所人迹罕至。大家知道这次战斗的残酷性,都默不吭声地一个跟着一个步行前进。前来接应的游艇,应该在这个集配所对面的停船场…… “对方一点都没有警备,不是很奇怪吗?” “少罗嗦。还用不着你来担心。你以为我为什么只召集这么几个人……” 砰砰砰砰砰砰砰!! 贝拉还没说完,枪声就将夜幕撕裂。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立刻血沫四溅,倒在了柏油路上。以此为开端,在去集配所的路上展开了突击枪战。 敌人已经在集配所布好了阵势,那里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小走私屋,兵力和武装都很充足。不过贝拉率领的组织的追击小组,虽然遭到突然袭击,却并没有混乱,大家立刻散开开始反击。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编排之外的伊诗理完全被无视了。他无论怎样都无法融入贝拉的部队,何况他本也无能为力。子弹只有一发。对贝拉他们来说,他只是一个既不会叛变,也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临时演员而已。 “你要去哪里,喂!” 听到背后传来贝拉的质问,伊诗理用手指着旁边跑了过去,示意想要绕过敌人的埋伏。以他现在的处境即使被认为是趁机逃跑也没有办法,然而现在伊诗理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些了。不管怎样,在没有得到最终的结果之前,他就没有任何立场可言。 【我要干掉的,只有塞特一人。】 交错的枪声,已经变得很散乱了。已方的突击已经快要结束了。先不管哪边占据了上风……如果能尽早找到塞特的话,就能给他们提供突袭的机会。 “不许动!” 背后传来了呵斥声,伊诗理回过头,贝拉的部下已经在腰上架好了机关枪,对准了他。 “去死吧,背叛者……” 一瞬间,贝拉部下的右半边脸消失了,**散了一地。 伊诗理立刻躲进了附近的遮挡物后。虽然想确认一下狙击手是在什么地方,但他的位置也是露在外面的,如果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肯定会被狙击。 从码头轰隆着传来的全是主战场机关枪的扫射声。刚才的狙击手仍然没有动静。好像没有火力扫过来的迹象。难道想绕过来偷袭吗?如果是的话,被发现藏身之处的人会处于不利的位置。伊诗理也必须移动。下定决心,他从遮挡物里冲了出来。 突然又响起了一声枪响,脚边的火花向四周飞散。 【坏了……】 敌人没有动。正在等自己自动现身。这样的话,伊诗理就只能依靠自己的脚力了。他一边不断变换着方向,一边朝下一个遮挡物冲去。 又有一发子弹打在了脚边。伊诗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翻身倒地滚到一个集装箱后,他稍微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敌人的举动的奇怪之处。 敌人的攻击很奇怪。子弹打的都是很低的位置。好象一直只在射击自己的脚,根本没有想杀死自己的意思…… 【难道……】 突然,伊诗理的脑中闪过了一种极具讽刺的残酷直觉。 只是没有根据的空想。应该不可能,怎么可能…… 伊诗理伏下身,匍匐着从集装箱的另一面爬了出去。他必须要确认一下。对方的位置自己已经知道了。伊诗理屏住呼吸,从一个隐蔽物爬到另一个隐蔽物,朝着狙击手的所在地,谨慎地迂回前进。 ——看到了。 伊诗理看到了遮蔽物后的她的背影。敌人也发现了伊诗理,翻转过身架起枪。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失误 两人的枪口和视线相对的时候,时间突然静止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迪妮会在这里? 好像是为了打破这冻结的时间,新的枪声又响了起来。 枪声将伊诗理的意识拉回到了战场,他慌忙躲回到集装箱后面。 “小兰,你在发什么楞呢!?” “塞特?” 听到声音伊诗理刚想探出头,子弹就擦着他的鼻子飞了过去。 “船来了。你在这里把他们截住!!” “是,塞特……” 失算了。没想到这家伙亲自出来作战了。即使伊诗理现在想在这里与塞特对决,可是也不能置迪妮于不顾。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大口径子弹的怒号继续轰鸣着。 “哇哇呀呀呀!” 是贝拉。她一边朝着塞特疯狂扫射,一边冲着这边突击。害怕了的塞特也端起枪还击。穿过这些子弹,贝拉倒地翻身滚到了伊诗理的旁边。 “蠢货!你也太爱逞强了吧!你以为你是猫啊!能有九条命?” 贝拉一边换着子弹,一边破口大骂。 “不管在哪也找不到像你一样只带着一颗子弹就来打仗的傻瓜了……” “呜!” 突然,咆哮着的贝拉脸部一阵扭曲。伊诗理向下看去,才发现她的右边小腿全是血。刚才在往这里冲的时候好像中弹了。 “那家伙?是一个人吗?”忍着剧痛,贝拉咬牙问伊诗理。 “不,小兰也在……” “好的。我来引开他那张王牌,你去把塞特的脑袋给我取回来。” 伊诗理立刻偷偷向集装箱外面看去,塞特已经不见了。加上贝拉的话即是二对二,至少也有五成胜算。已方已经占有了绝对的优势,所以那家伙权衡了一下,自己逃跑了吧。 “快点去!” 贝拉不顾自己的伤,焦急地催促伊诗理去找塞特。 “可是你的脚……” “啊,那个小丫头,还真是不太好对付呢。”贝拉自嘲似地笑了笑。 “不过这要看你了。如果你干掉了塞特,那个木偶丫头也就会停止动作。我会在这里缠住她的,你赶紧去杀掉那个家伙!” “贝拉……” “要守信用啊,零式。好了,速战速决,快点回来!” 伊诗理轻轻地点了点头,低着头从集装箱的后面跑了出去。迪妮和贝拉……伊诗理不希望她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让自己来结束吧,越早越好。 机会只有一次…… 先毁了两人的人生,又被他当作玩具一样玩弄于股掌,这份憎恨已经化为了力量,伊诗理全力地奔跑着。握住枪把的手,也充满着对迪妮的思念。他不害怕,不犹豫。再次用枪射击某人的时候,他会以自身的意志来扣下扳机。就像他对迪妮发过的誓一样,现在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心想将敌人杀死。 【背叛者塞特。我要杀死你。即使我会因此坠入地狱,我也要亲手杀了你。】 刚要上船的塞特被伊诗理逮了个正着。伊诗理将枪口瞄准了他的心脏。 这种距离、这种时机,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听到了吗,塞特。死神正在呼唤你呢! 不知道是想反击,还是已经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塞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他的脸非常恐怖。 “塞特————!” 耳畔响起子弹出膛的声音。 可是,那发子弹,却无情地穿透了飞身过来挡住塞特的迪妮。 【什么!】 她盯着伊诗理的眼睛看了看,随后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 从背后抱住迪妮的塞特,扭曲着身体狞笑着。 “怎么了?零式,脸色看起来怎么那么窝囊?” 无力的膝盖和已经与玩具无异的枪同时落到了地上。伊诗理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凝视着被血染红的迪妮的脸,一动不动。 “你那么气势汹汹的来,难道想一发子弹就结束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王牌 塞特手上厚实锃亮的枪慢慢地上升,感觉正好瞄准了伊诗理的眉心。而伊诗理那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会动。就像发条在空转一样。 跪着的双腿突然肌肉紧绷,将他推入了海里。 落到又黑又冷的水里时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伊诗理到现在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迪妮……】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像在静静地燃烧般的朱砂慢慢染红了天空。倒映在海里的那片红色,被轻轻的波浪揉碎,水面也变为了朱砂色,闪闪发光。 在那片大红的光芒中,伊诗理一边仰面漂浮着,一边不停地重复向老天问同样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用自己的这双手打中了迪妮,自己还想继续活下去吗? “零式……” 这个伊诗理已经听厌了的名字,不知道谁又在喊。 “零式……” 【不过好像真的有人在喊。真是的,适可而止吧。我不叫那个名字。】 “零式,喂,零式!你还活着的话就回答我!喊声‘噢’就可以了!” 伊诗理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不远处的栈桥上,贝拉蹲在那里。被水泡的冰凉的手脚,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伊诗理用力地划着水,慢慢地朝贝拉所在的栈桥游去。 “笨蛋……” 已经听惯了的贝拉的漫骂,今天早上却变得有气无力的。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伊诗理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了栈桥,将湿透了的夹克脱下来扔在一边。 “塞特呢?”贝拉愁眉苦脸地凝视着水平线。 “让他逃跑了。”伊诗理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上船了。如果我的脚还能跑的话也许还有可能抓住他……不过没关系,塞特如果没有那个小丫头,不是就什么都做不了吗?能够杀死小兰已经很好了。” “她死了……吗?” “嗯?哦,塞特将尸体带走了。是你杀的吧?” 伊诗理的眼中浮现出了迪妮的样子。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一发子弹就将那个木偶丫头给打死了。” 不过,看到伊诗理的脸色后的贝拉,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你?” 伊诗理第一次满怀恨意地扣下了扳机。第一次想让别人死。可是这份怨恨最后却是由谁来承受的呢? “哦,终于来了啊……” 随着贝拉的视线,伊诗理看到集配所的对面,十几辆车朝着这里飞驰而来。车上全副武装的男人们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干净利索地朝周围散开。随后开进来的一辆高级轿车上,张美随及组织里另外一名干部走了下来。 “事情怎么样?塞特呢?” 这名干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 “真是对不起,让他逃跑了。” “来迟了啊……”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他手中的王牌小兰死了。是零式亲手将她打死的。” “真的吗?零式?” 虽然伊诗理想回答张美随的问题,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在心里念着。 “我很抱歉曾经怀疑你。”另一名干部口气平和地对伊诗理说道。 “不过,发生了那种变故,必须要慎重地判断才行。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你对组织的忠诚。今后我依然希望你能为组织尽力。拜托了,新的王牌——零式。” “……?” 刚开始伊诗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被称作王牌的少女已经死了。刚刚已经被自己亲手…… “觉得不可思议吗?身手不凡的前代王牌竟然被他一个人就除掉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称他为王牌,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那么他就继承“王牌”这个称号了。” 张美随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郁的表情,朝伊诗理看过来。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章:回忆 对于现在的伊诗理来说,作为人应该守护的东西已经一样都没有了。所以不管说他是鬼也好、恶魔也好、畜生也好,都无所谓了。被叫什么都没关系了。可是……竟然叫自己王牌? 真是杰作,真是笑话。这个世界究竟要疯狂到什么地步? “零式,祝贺你,从今天开始你站在了成功的颠峰。你要在恐怖的黑暗世界里,再次打响这个名号。” …… 黎明之前,就下起了绵绵不休的细雨。 紧紧地贴在奶奶背后睡了一宿的伊诗理,被奶奶给摇了起来——这是当年刚满六岁的伊诗理。 两人走到溪流边洗了洗脸。伊诗理吃了点奶奶准备的冷掉的早饭,又喝了几口水,然后戴上斗笠,披上了蓑衣。 刚刚穿戴好,雨滴就渐渐大了起来。乌云就好像泼在清水里的墨汁一样迅速将天空染成漆黑一片,把地上遮得无比阴暗。随后大雨也倾盆而下。 年幼的伊诗理加快了步子,一心追在奶奶的身后。看着背负着又大又重的背蔸的奶奶那步履维艰的样子,他幼小的心灵觉得非常难过。 他们穿过被雨冲洗的翠绿欲滴的山林,眼前又出现了新绿的团块。无论往哪走,看到的都是鳞片一样的绿色,也不知道是它们在无限的重复,还是新生的绿色在不断增殖。 在针叶树林特有的肃穆的静谧中,耳朵能听到的声音就只有落在叶子上的雨声,还有雨声的回音,还有回音的回音而已。 鸟儿用非同寻常的尖锐声音惨叫起来。野兽在山道上奔跑。浓郁的绿色的深处发出了咕嘟咕嘟的涌水的声音。 即使是在白昼,山中也是一片寂静,偶尔会传来奇怪的声音。 山就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会突然传出长时间的轰响。在这低沉的震响之中,就连自己说话都听不清楚,更不要提与他人对话了。 刷拉,刷拉,树木之间响起叶片的摩擦声,可是却不是飞鸟或野兽擦过树梢。明明没有水流的地方,却不断发出瀑布一样的怒涛声,而后又突然间好像雨过天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幼的伊诗理忽然想到,明明下了那么大的雨,河水应该剧烈的涨起来,裹着大量的泥沙岩石向山下冲下去才对,可是现在溪流却仍然只是发出丝绢摩擦一样的细小声音,潺潺地流动着而已。 “小伊,你不可以停下哦。” 伊诗理连忙加快了脚步追上奶奶。奶奶虽然背着装得满满的背蔸,脚步却没有任何的迟缓。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走到那棵大杉树下面我们就休息。你要忍一忍,小伊。” 雨势强烈,雨水横飞,他们逆着雨势,走着走着,连自己是在上坡还是在下坡都分不清了。 伊诗理看到,从绿色浓浓的树林中,有细细的雾一样的东西冒了出来。 它好像带状的粉条一样飘着,断断续续的,随着雾气一起向天空飘去,变的越来越稀薄。他还看到有东西像是小鱼一样在带子的周围游动,或是像小蜜蜂一样嘤嘤嗡嗡地飞舞着。 那时的伊诗理听到了刷拉拉的令人不快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只见杉树林好像被谁震撼着一样,枝条一同摇动了起来。 在喧嚣声静下来了的时候,伊诗理看到走在前面的奶奶所站立的山坡上,正渗出大量的泥浆。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没有呼叫奶奶呢。为什么没有对她喊一声快到这边来啊。 明明伊诗理什么都没有说,奶奶却回过头来看向了他,就在这个时候,奶奶的身后,山路右边的山整体大大的倾斜起来,滑坡开始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伊诗理都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看着睁大了眼睛的奶奶被山一样的泥浆吞没了下去,消失了。 然后整个杉树林似乎都变成了液体,树木还挺立着,却像是怒涛一样向着山坡下滑落了下去。 奶奶的斗笠也飞一样地向着山下流去。 喷着浓郁的泥土味,裸露出来的崭新的地层,就好像要遮住天空一样地耸立在眼前。 伊诗理拼命地奔跑起来。 他像一颗疾速弹跳的小石块一样不管不顾地跳过巨大的石头倒木,在倾盆大雨中狂奔,最后他看到一块有如房子那么大的巨石下面,露出蓑衣的一角,于是他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哭泣了起来。 那是奶奶的蓑衣。 抬眼望去,黄昏的黑暗夹杂着沉重的雨水落下来。伊诗理任凭脸孔被雨水冲刷,以全身的力量发出痛哭。 他吼叫着,吼得嗓子都要破掉了,可是他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针叶林的数以亿计的静默隐藏在山谷中,全都在凝视着伊诗理一个人——事实上,奶奶究竟有没有发生意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当伊诗理明白到他真的变成孤独一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侧腹上似乎开了一个洞。 莫大的恐惧压倒了他,让他的悲伤都冷却下去了。 他再也难以忍受地开了口。 “谁来。谁来救救我。救我。” 在这个深山中,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生命。 伊诗理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的绝望,就好像黑暗从所有方向一起扑了过来,要将自己吞食一样。 在瓢泼的大雨与和黑暗之中,伊诗理忽然回过头去。他觉得好像听到了人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吗? 声音再度传来,那是个凛然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伊诗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视野之中。那是个无论衣服还是脸孔,就连长长的头发都是雪白雪白,仿佛是苍白的火焰一样的女人,她就站在刚刚发生过崩塌的悬崖上面。 “要是你再在这里呆下去一定会死的。到上面来吧。” 伊诗理从大山崩塌的废墟中站了起来。 这个一身雪白的女人住在沼泽边的集落里。她所住的破破烂烂的小屋附近没有半个人影。 但是进到里面,就会发现小屋的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通风也很良好,地炉中的灰还是新鲜的,不管是餐具还是被褥,都收拾得很清洁。 伊诗理感觉到,那个女人正从悬挂在墙上的镜子中看自己。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一章:霏力 因为她披在脸上的长长白发,根本看不出她是在看哪里,甚至连她是在微笑还是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都看不出来。 伊诗理想要更仔细地看看她,可是只是微微抬头而已,就传来一阵刺痛。 这女人让给他的床铺上,伊诗理已经闭着眼睛躺了好几天。 墙壁边放着好几个穿着衣服的木偶。每个木偶前面都放着一个杯子,里面还残留着汽水,也供奉着小小的豆沙年糕。 伊诗理回想起了牙齿咬破盐味的小豆皮那时的感触,食欲就不由得突然涌了上来,然后又因为再次袭来的脚上的疼痛而消散蒸发掉了。他用力地咬紧了牙齿,忍耐着不发出声音,静静地等待着疼痛过去。 然后他调整了呼吸,出声问道:“这里是哪里?村子吗?” “不知道。” 女人清朗的声音,给了伊诗理好似背靠着大树一样的安心感。 “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留下来的只有这个小屋而已。” 在高烧造成的昏眩中,伊诗理感觉到了手的温暖。那只手包扎了自己剧痛与疼痛不断交替的腿,时时去摸一摸因为衰弱而陷入沉睡的伊诗理的脉搏,为他更换枕头的位置,测量他的温度,把湿布放在他的额头或者伤处上。 伊诗理一直都很期待着白衣女人那温暖的手。 她会离开小屋,但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她又会带着水、冰块或者食物药物回到这里。 迟迟不退的高烧让伊诗理意识朦胧,他用模糊的头脑思考着。距离这是不远处应该有个村子吧?为什么明明有村子,这女人却还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里呢? “把这个喝了吧。对伤口有好处的。” 液体从竹筒这落下来。伊诗理含了一口,觉得那是说不出甜还是苦。 “你还是早点治好,快点离开吧。这里不能久留。” 年幼的伊诗理觉得女人走出小屋离去了,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腐水一样的臭气从门口静悄悄地流了进来。伊诗理想到这座小屋就在沼泽的边上,不知道那个沼泽到底有多大。 虽然还在发着烧,夜也已经深了,伊诗理梦见自己背上长出了大大的背鳍,开始在沼泽这缓缓地游动。游着游着,他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大,尾巴和背鳍甚至都要露出水面了。最后,他变得比整个沼泽都要大,肚子朝天地横躺在那里,就根本无法呼吸。 到了这时,伊诗理在剧烈的喘息与满身的汗水中苏醒过来。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听到水边时时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水面上岸来的声音。 伊诗理这次醒来的时候,那女人并不在他身边。伊诗理一直在高烧与昏迷之中挣扎着,尝试着要救回奶奶。可是每次睁开眼睛,那个女人总是在他眼前。既然那个女人在,那么发生的事情就是真的了,奶奶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意识朦胧的伊诗理总是不断地重复体会着这样的失望。 到了深夜,烧退了下去。伊诗理为了小便,站起身来走到了外面。那女人就站在稍远的地方,望着步履蹒跚的伊诗理。 “你不能靠近沼泽边。” 伊诗理在那女人看不到的树干后面小便之后走了回来,看到那个女人的目光一直定定地投射在沼泽上。 伊诗理某次醒来的时候意识非常清醒,当时小屋也充满了光芒,把摆设清寒的小屋映得空落落的。 他向天花板望去,只见许多好像青绿色的蛇一样的东西纠结在一起,发出微弱的光来。 这时候女人开口对他说:“你看得到灵吗?” 那是伊诗理第一次正面看到这女人的样子,她背对着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白到近乎晃眼的地步。几乎被长长的白发遮没的眼睛里带着平静与温柔。 可是当她回头向门外看了一眼,再看向伊诗理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就变得非常冰冷,好像钢铁的寒光一样。 这么说起来,伊诗理从没见过女人笑的样子。 “你是个不会笑的孩子呢。你的名字叫什么?” “伊诗理!” “伊诗理吗。你真是个不像孩子的孩子啊。” 伊诗理发现,在这女人背后发光的并不是白昼的太阳,而是沼泽。沼泽的表面就好像覆盖上了一层银色的膜一样亮烁烁的。 伊诗理撑起身来,膝盖着地向着小屋的窗边爬了过去,他正想要望向沼泽的时候,却被女人制止了。 “不可以看那里。” “为什么?” “因为会变得像我一样。”伊诗理直勾勾地仰望着这女人。 “你看到我的头发了吧。” 女人的头发是好像要燃烧起来的银白色,散发着和沼泽表面有些相似的光辉。 她那只被遮没在头发下面的眼睛是凹下去的黑洞,这让伊诗理吓了一大跳。 “你不可以照到那个沼泽的光。” 伊诗理点了点头。 他能够下地走上几步了。这时女人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做霏力。 霏力给伊诗理做了一支非常合用的拐杖。 她用火烤弯新鲜树枝做出形状,再放在太阳下晒干。拐杖的长度正正好可以靠在伊诗理的腋下。 “霏力是做医生的吗?” “我是术士,只不过是学着别人的样子做而已。” “霏力的家就是这个村子吗?” “不是。我不记得自己出生的村子是哪里了。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妈妈一起出来在外面走了。” 霏力完全不记得自己出生的村子的事情。 自己的妈妈为了卖东西,从一个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 每天晚上,霏力总是在床铺上听着妈妈说着故乡的故事,手握着护身的短刀进入梦乡的。 在野山里抓河里的鱼来玩;村子里有祭典的时候,霏力的爸爸会买来的棉花糖与风车。 在妈妈不断重复再重复的过程中,霏力就真切地感觉到了把自己扛在肩膀上的爸爸头发的味道,还有按住自己膝盖的大手那硬硬的触感。可是爸爸的脸却总是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怎么也想不起来。 霏力唯一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到了秋天,流进村子的大河变成滚滚的泥流的光景。 那河散发着泛滥的河川所独有的气味。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空间 就好像被封在沙砾里的腥臭味被一下子打破,全部释放出来了一样。几乎要冲毁河堤的浊流发出狰狞的咆哮声。 幼小的霏力曾经在夜里突然爬起来,向着河边走去,沉默地眺望着黑暗的怒涛。 一直到发现床铺空了的妈妈跑过来,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拎回家去为止。 第二天,霏力又去了海边。看到水退下去之后,曾经淹水一带的地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一道直到根部都清晰可见的彩虹从这边的河岸一直跨到河的那一头,像是在河上架起了一座桥一样。可是看到这个景象的只有霏力一个人——霏力指着那彩虹跟妈妈说明,刚好被她妈妈教训了几句。 某年的初夏,在霏力的妈妈走过的村子为了争夺水源而杀气四散的时候,霏力与妈妈在落脚的村子的柴房里过夜,当晚他们听到了马戏团的艺人压低声音讲述的传说——“我听人说啊,这一带的人好像都因为后山的异变要逃走呢。这村子总有一天要荒废的吧。” “是饥荒吗?” “是啊。别看这里的田地看起来都长得不错的样子,可是就在谁看起来都觉得会丰收的那年秋天,河水就会像被下了毒似的,变得跟泥汤一样。只要下雨,就绝对会发生山崩,把田地全都给冲走。” “你说河?就是那个往前走几步,满是荒草的小道那边马尿似的水洼吗?” “就是那里,在桥底下半死不活地流的那个。那条河到了秋天就会泛滥不管牛还是鸡,只有是山里所有活着的东西,喝了那河里的水,就会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哦。然后就是五年***。” “五年啊,那不是还有两年吗?我们马戏团怎么来到这种地方演出,见鬼了!” “死了好多人,活下来的人就丢下村子跑掉了。到镇上的商店里做工的那算走运的,大部分的男人都卖了老婆女儿去经商了,可是他们本来是种田的,根本不会做生意,结果一下子就给人骗得不剩半毛钱。还有人冒险去赌博——结果连衣服都被扒光了。全都一样。到最后都成了乞丐,把碍事的小孩统统卖给都城里来的人啦。” “都城里那些人贩子全都是些坏得流脓的家伙啊。” “对了,好像是从这村子出来的一伙盗匪曾经占据着西边的山角来着,全是些连棍子都不会拿的家伙,我听说前不久全让人给干掉了。” “怪不得村里人那么少。剩下的人就不能到荒山野岭里头去,再重头种田啊?” “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啊。” “可是既然这样,那不是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离开村子吗?” 听到这里,当时的霏力忽然惊觉,原来这个村子里也有一条大河的。 “妈妈,这里是我们的村子吗?” 妈妈翻了个身。 “不是的,明天还要早起,你也早点睡吧。霏力!” “可这个村子里有一条河啊。” “河的话哪里都有啦。” “我们村子里是不是也有河的?” 妈妈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霏力是无从判断的。 “没有。” 为了让阿善快点睡着,妈妈总是一只手拿着带鞘的短刀,一只手抱着霏力的背轻轻拍着她。 那把短刀是霏力的妈妈用大米跟在山里遇到的山民换来的。刀刃就好像枪尖似的,两边开刃,一边的刀刃好像菜刀似的鼓出来,另一边则是直刃。霏力的妈妈从来没有自己把它从鞘里拔出来过。 她总是向着怀中的孩子低语同样的话:“霏力,如果妈妈死了,你变成一个人的话,你一定要马上到最近的村子里去。只要你去帮那些男人们种田,虽然不敢说是三餐无忧,但应该会得到让你活下去的粥和稻草铺睡的。妈妈要是死了,你就要变成孤儿了,你可不能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不然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的啊!” 霏力总是静静听着,她对发出平静的鼻息,装成已经睡着了的样子是非常在行的。 妈妈会握着双刃的短刀睡觉,是在那个春天晚上之后的事。 那天他们在傍晚时分通过了山门,碰到也不知道是浪人还是商人的人在路边喝酒,妈妈被抓走,成了他们的泄欲工具,而霏力被捆在远处的松树树干上,看不到妈妈他们的那一面。 一群喉咙上长着白毛的大雁扇动着翅膀,在朝阳初升的清冽空气中飞过。 它们似乎是飞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中,从地上看起来,只能看到一点黑影罢了。 有一只大雁不知是怎么了,忽然间离了群,拼命扑打着翅膀向东边的天空飞过去,从地上看去,怎么看怎么奇怪。 鸟儿在高高的天空中挣扎着,与其说它是在飞,不如说它是在从天空中飞速地下坠。 霏力不由得叫了起来。她看到从雁头到胸部,再到尾巴,有什么透明的东西缠绕在头上。那东西就好像金箔一样闪闪发光。 那不是蛇,蛇的话肯定应该有颜色的。 大雁一头栽进了树林里,发出很大的哗啦声。可是妈妈却一点也没发觉到。 一路上,年幼的霏力就这样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光景。 爬上雨后初晴的大山的时候,她看到空中有很多粉皮一样、还发着光的东西,好像叶子或者布条一样飞来飞去。 在针叶树林蒸腾出的水汽里,那些东西有的像是海里的海带一样彼此纠缠在一起,有的则好像迷了路一样向天空中浮去,被从云缝中射下来的耀眼阳光一照,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还有耷拉着脑袋的什么东西走到森林里的树墩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又突然站起来,迅速脱了衣服。 之后再次瘫瘫地坐下去,就好像鱼干似的,从正中完全地分成两半,最后变成白浊的泡沫,溶化消失掉了。 再不就是溪流里的河鱼忽然发疯似的,拼命向着河滩上蹦跳,一条条摔在土上,看着看着,鱼鳍、眼球、尾巴就好像被吃掉了似地逐渐消失,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在连一条小鱼都不剩之后,水里就泛起了烟雾一样的血,把水染成黑色。 到了夏末,酷暑之中接近了收获期的田野正中会突然冒出大股大股的灰色烟雾,然后周围就下起了雹子。 随着灰烟的弥漫,下面的青菜立刻就像结了一层霜一样冻结了。烟雾的块体并没有浮向空中,也不会被风吹薄或者随风移动,只是像一头巨大的象站在那里一样,定定地呆在同一块地方。 当那东西一开始移动,就迅速地瓦解,变成银白色的蒸汽烟消雾散。消失之后,烟雾所笼罩过的地表明明是冰冷的,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变得焦黑焦黑。 一路上,全是霏力的妈妈看不到的东西。 直到长大后,霏力才发现,原来那些看不开的东西,称之为“灵”。它们所在的空间称之为“暗林”。 …… “让我们追求梦想,忘却烦恼,用这炽热的思念与强烈的愿望将我们二人紧紧地连在一起,让我们成为一体……” 舞台上,一部爱得死去活来的戏正演到最兴奋的时刻,然而下面的克雷却焦急地坐立不安。虽然是难得的休息放松时刻,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不考虑工作上的事。 克雷是垄断这座城市的四大家族中最大势力的家族成员之一。身为被称作“嫡系成员”的上级干部之一的他,同时还兼任着辅佐头领的顾问一职。实际上他就是家族的二把手。只要一听到“闪电之克雷”这个名号,任谁也会退避三舍。 然而,一想到刚刚成为“嫡系成员”的表弟克斯那副桀骜不驯的态度,克雷就会非常头痛。在昨天晚上的会餐中,他甚至还当着其他家族人的面逼迫自己退隐。 那个小子与传说中的零式有联系,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他对家族一点都不忠诚。他贡献给家族的利益,并不是他勇气和实力的证明,而只是他跟敌对家族背地里联手,进行肮脏交易的结果。 【总有一天会抓住他的把柄,然后以家族的血规将他绳之一法。】 “我发誓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来吧,我的爱人……” 克雷抑制住自己焦虑的情绪,意识又返回到了仍处于精彩时刻的爱情剧中。 然而,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舞台上演戏的男演员所架起来的机关枪的枪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下来的瞬间,随着杂乱的枪声,克雷浑身被子弹打穿了。 “啊啊啊啊啊!” “顾问!?” 在陷入恐慌中的观众中,家族的护卫全都拔出了枪。 “在那里,在舞台上!” “可恶!灯!快开灯!” “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剧场中弥漫着悲鸣和怒号。 “没人吗?把守后门的家伙呢!?” “这个……” “啊,顾问,怎么会这样……” “畜生,究竟是谁干的……” “是那个神秘组织里的王牌杀手——零式。” 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个在黑暗世界中最恐怖的代名词。 在这时,只见上方的音响传来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初次见面,我叫零式·伊诗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三章:开幕 伊诗理刚出现在组织的本部,提前回到这座城市的贝拉就过来跟他打招呼。 “我已经汇报完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不太适应冷天气呢。” 伊诗理回想起这几天在摩天楼的生活。在普通的城市住久了,还不习惯看不见天空的街道。好在目前,在这边除去昨晚的任务外,暂时没有其它任务了。 “话说回来,这次也很胡来啊。竟然假扮演员。” “因为没有其他可以刺杀的场所啊。” 即便是他的个人包场戏,可克雷的保镖还是像铜墙铁壁一样,根本无机可乘。剧场中唯一可以袭击那个包厢的地方就只有舞台。刚好看到有个演员跟伊诗理体格相似,穿着衣服也正好可以将枪藏起来,于是就跟他调了包。 “张美随呢?” “还在进行首领会谈。” 贝拉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的神情。 “发生争执了吗?” “是啊,还不是因为那个。张美随在以前见的那些家伙。” “人贩的事吗?” “嗯,因此有点麻烦了。” 只要跟张美随亲近的人,都会在心里这么说的。以张美随的立场,本来就不允许她跟特定的犯罪组织的人有私人交情。为了诺亚这个联盟集团的代理可以光明正大地运作,必须要追求彻底的中立。之前伊诗理也从贝拉口中了解了这个情况。 “喂,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张美随。现在不是你做她的护卫吗?” 接替贝拉做张美随的护卫以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规模越来越庞大的组织成立了所谓的常备军的战斗部队,现在由贝拉担任指挥。 “你好象有点不愿意的样子,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不……没有。” “我说……” 伊诗理茫然地说完后,贝拉就皱起了眉头。 “最近,最受关注的人就是你。你也稍微注意点,比如女人们的脸色什么的。” 现在伊诗理的身份是张美随的随从兼保镖,还有情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两人已经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了。张美随想让她饲养的狗做什么,那是她的权利。 抛开屋外的这些事不谈,组织的干部会议正被紧迫的气氛包围着。 “之前那些‘人贩’的情况,已经调查完毕。”屋内的张美随对另外一名干部说道。 “唔,是那些准备洗白自己的邪术之士犯罪联盟吧,说想加盟我们。” “是一群可以完全值得信赖的人。已经在国内独自开拓了市场,取得了很好的收益。资金也比较充裕。改邪归正不仅可以带给我们资金,还可以帮我们收集情报。” “可是,插手他们的市场,会为我们带来什么利益吗?” “他们的地盘现在是急速发展中的市场。这些人希望跟我们进行合作,是因为他们的商品供应源——出口的经销商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张美随没注意到另外一个大干部梅南的严峻表情,继续说道:“他们现在有想转型,可是却没有其它门路。如果现在能够在这里确立与他们的合作,我们就可以独占他们的“器官”市场的货源——从而打击其它人贩势力。” “唔……” “这个周末,我将会在这里招待他们的少头目及其一行人。我们最初的商定加盟的金额是一千万美元。” “等一下。”之前一直沉默的梅南开了口。 “进行得这么急没问题吗?喂,张美随,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项交易的?你怎么会接纳这些不法之徒?” “因为对方是可以带来丰厚利润的人,而且他们可以带来重要的情报,所以我才把他介绍给组织。” “真是难得啊。连你都开始跟外人谈判了,这要让人怎么来评价好呢?” “我已经和那名少头目建立了私人信赖关系。”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将他们引进组织的吧?我们怎么想都无关紧要对吧?” “住口,梅南。” 空气非常紧张,另一名干部立刻来打圆场。 “今后还是多慎重一些比较好。始终还是要进行有价值的商谈才行。张美随也要注意下。独断专行是违反组织的纪律的。 “是,对不起。” “这件事确实超出了张美随的职权范围。我和梅南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如果谈判可以顺利进行的话,让张美随来担任中介人可以吧?” “非常感谢。” …… 伊诗理被叫去执行那个奇怪的任务,是这周周末的事。一千万美元的现金交易。如果是平时的话,身为杀手的他,是不会参与这种事的。而这次被带来,是因为张美随亲自参加交易吧。 “不带手下没关系吗?” 令伊诗理惊讶的是己方这边出动的人数,只有张美随和自己两个人。 “我们这次的交易是为了巩固相互的信赖关系。如果带的人太多的话,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对方是?” “他们以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都是我们的同伴。” 【原来是那些人贩啊……】 “我们在这个地方进行交易吗?” “这里呢,是从前梅南霸占的地区。在这座城市,没人敢在这惹麻烦,没人敢跟梅南作对。所以对于组织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透过夜幕,在大概三十米远的地方,有一辆明显不是废车的车影。与约定的一样。那是一辆宾利。然而,按照约定,以张美随的车头灯亮灭为暗号,对方应该有所接应,可是对方的车却丝毫没有动静。 伊诗理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一边慢慢打开了车门。钻进车内的寒冷的夜风里,夹杂着些许硝烟的味道。 “零式?”张美随不安地说道,好像很紧张。 “呆在车里别动。引擎不要关。” 说完,伊诗理就从车上下来。小心谨慎地朝着宾利走去。途中闻到一股硝烟和血的味道。来不及多想,他便从怀中拔出枪扣紧了扳机。 看到了一个人。手中握着机关枪倒在车前,已经断了气,是人贩的人。死因是中了枪。腹部和脸上各中一枪。应该是被很大口径,大概是四十五口径的手枪子弹所射中的。伤口裂得很大。尸体还残留着微微的体温。死了应该还不到十五分钟。 车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人。然后稍微远一点的垃圾箱旁,还有路灯支柱的阴影里各有一个人,都是人贩的成员。 然而,令伊诗理感到惊讶的是,车内的两个人是被刀捅死的。一个是颈动脉被割,还有一个人从胸口到心脏被刺了一刀。伊诗理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墙壁,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孔。 恐怕袭击者是单独一个人。凶器是大型匕首和安装了***的手枪。看起来是在黑暗中,将陷入恐慌的猎物一个一个无声地干掉了。 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用匕首将全副武装手持机关枪的男人干掉……看来这个杀手知道利用黑暗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目标……钱吗?” 人贩为加入组织所准备的一千万美元,到处都找不到了。从尸体的样子来看,肯定是刚刚被杀。杀手趁着伊诗理及张美随来之前的这段时差逃跑了吗。或者也可能没有逃掉,还潜藏在附近某个地方。 这时,伊诗理感到背后有人走近。 在恐慌和焦急之前,他的身体先条件反射似地转了过来举起了枪。 枪口对着的是张美随。幸好没有开枪,伊诗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 张美随的口气中,夹杂着愤怒和惊讶的感情。 “总之,交易已经失败了。” “今天晚上的交易,应该不会泄露到外部知道。” “然而,这是专业的杀手干的。并不是路过的打劫之类的人。” “究竟是谁干的呢!?” “谁知道呢。” 伊诗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服装,搜了一下一个看起来身份最低的人贩的尸体,果然从他的裤子后口袋发现了车的钥匙。 “不管怎样,这里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也很快就会回去的。” 说完,伊诗理就转过身,背对张美随,开始搬运他们的尸体。他将搬到车旁边的尸体,放进后备箱的后部座位。虽然不很正式,但毕竟他们是组织的客人。如果尸体落入警察的手中,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麻烦。 他将尸体全部搬运妥当时,听到张美随车的引擎声已经渐渐远去。他也不能在磨蹭了。于是坐上装满尸体的宾利,启动了引擎。 在亮着的车头灯的照射下,视野范围内的一个角落里……他发现在街区前的十字路口的拐角处,还有一个人倒在那里。 伊诗理小心地将车慢慢开过去。那人的大衣盖到脸上面,仰面躺在那里。然而并不是在睡觉,可以看见身体下面有一滩血。 伊诗理将车停住,从车上下来。将大衣掀开查看了一下,从她的身体来看应该是女人。是一个白人女性,还很年轻,闭着眼睛,她的双手交叉在胸口成仰卧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安静地睡觉,然而,她的眉心上有一个小指大的黑色弹孔。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特色 看样子和刚才那些人中的弹是不同的。应该是被这些人贩的人所带的自动手枪的子弹击中的。 是袭击人贩的杀手的同伙吗?还是一个倒霉的过路人被流弹所击中了呢…… 不管是哪一种假设,她的死法都很奇怪。被击中头的尸体,不可能以一副如此安详的睡相倒下去。而且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盖上大衣。肯定有人动过这具尸体,将手交叉放在胸前,把眼睛合上,然后为了遮住她那可怜的身体,还给她盖上了大衣。 杀死人贩们的那种老练冷酷的手法和对这具尸体的温情,无论如何都无法结合到一起。这样看来应该是过路人吧。可是,从人贩被袭击到已方这边到达这里的间隔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 这时,从马路的另一边传来了警车的警报声。 伊诗理不能再在这里长时间逗留了。于是他回到宾利的驾驶座,暂时不去想多余的事,踩住了油门。 …… “快藏起来!”把后门打开一条缝、窥看外头的这名男子,紧迫地低喝一声,随即把门关上。 仰放在台上的躯体,高高隆起的腹部皮肤被切割成十字状,朝四方掀开,露出鼓胀的“子弓”(女人怀孩子的地方)。 地板撒了木层,解剖台底下蜷趴着一条杂种狗。 外科医生王晓,他的手指——正用异于肥短外观的纤细动作将着色蜡注入遍布“子弓”表面的血管。动脉已经注完了红色蜡,现在正在为静脉注入蓝色蜡。 这里并不是王晓任职的医院,而是他的私人解剖室。 听到门外学生王子豪的通报,王晓那张正注视着自己手部动作的“胖班”血色红润的脸颊刹时变得苍白。 “现在没办法中止,蜡会凝固。要养小鬼,这流程不能被打断。”王晓打了回票。 另一名助手一开门,王子豪就朝外倒了过来。开门的助手承受不住重量,一屁股跌坐在地。 “老师,请先暂停吧。”王子豪低喃说。 正以石墨素描尸体状态的两名助手对望一眼,彼此点了一下头,一起动手搬运尸体。 “要打开密门,得先挪开柜子;要挪开柜子,得先搬开昏倒在柜子前面的另外那具实验体。” 被迫中止实验,而且双手被弟子们扭到身后,王晓气得满脸通红,就好像染上了胭脂虫的红色一般。 王晓四十岁出头,身材活脱脱就像颗马铃薯。他厌恶拘束的假鬈发,就连上课的时候也不戴,直接露出那头蓬乱的头发。连上课都如此了,更遑论现在并非正式授课。可是,身居他这种地位却不戴假发,就形同穿着内衣裤见客一般。 “老师,不好意思,请您安静一点,这样彼此都好办事。” “小心点!那可是难得弄到的货色啊!” 王子豪打开墙上的密门,进入凿空厚墙挖出来的狭窄空间。这里设置了一台坚固的绞盘。 五名助手为了预防现在这种情形,合力凿墙挖出这个空间,并装设了这架装置。可不能委托别人施工,必须保守秘密。 用锯子和凿子切开头盖骨、锯断骨头,虽然也是相当费力的活儿,但是敲下墙上的红砖、挖出空间、设置绞盘、再安装卡闸避免把手倒转,然后在与壁炉邻接的墙上安装滑轮、在对面墙壁打洞、把前端绑了钩子的绳索穿进去……这些工程实在浩大。 两名助手把王晓扶上楼梯的脚步声消失时。王子豪走到壁炉前问道:“没问题了吗?藏好了吗?” 一名助手一边陈述步骤,一边把手插进另一具实验体的两腋底下,身旁的王子豪也加入,合力拖走这名实验体肥胖的身躯,顺道推开沉重的柜子。 密门还大开着。王子豪取下绞盘把手的卡子。在炉门后方的尸体包裹由于自身的重量,飞快地朝炉床降落。 “没错,快点!” 王晓顶着一张脸,迎接了两名探员。他的右手里,还握着沾满了鲜血与脂肪的解剖刀。 “这房间还是老样子,臭死了,叫人作呕。”两人皱眉掩鼻继续说道:“今天特别臭。” 王晓的众弟子与这两名探员算是老相识了。探员不晓得已经来这里临检过多少次。 “这么晚,还要授课吗?” 一名年纪稍微小点的探员一边说着,眼光一边扫遍了整间解剖室。 五名弟子全站在解剖台前,包括王子豪——他们挡住治安队员的视线。 不,站在解剖台前的只有四人。其中一名助手还在墙壁里,没来得及脱身。 “探长,您那名队员昏倒了。”眼光四处打量的年轻探员一会就晕了过去了。 “让开!”这名刚晕过去的探员的上司——探长陈保国粗鲁地推开解剖台前的众弟子。 需要抛头露面工作的男人,除了不干活就没饭吃的下层阶级外,就只有探员跟医师了。良家妇男必须安分地待在家里,优雅而无趣地过日子——这是这座城市的特色之一。 原本不收贿赂是这城市里的最大特色。 但这名探长——陈保国改革了此一乱象。他将值得信赖的几名警吏收编为直属,支付一定的薪饷,开始收贿。 他在各地区设立分署,与当地警吏联手“纠发”犯罪。除了徒步巡逻的警吏外,也组织骑车巡逻队。说到过去的夜间巡逻队“巡夜人”,成员全是些老人。但由于公家人手不足,因此民间依旧盛行密告和私下搜捕,目的当然是获取奖金。 这座城市里的这座小镇镇内并没有公家警察组织,治安皆由民间人士负责维持,只要逮捕罪犯,即可获得报酬。尤其若把死罪难逃的罪大恶极者交给警察,就能获得可观的奖励金。由于民间警察除此之外收入别无保障,因此无不致力于逮捕罪犯——即便抓的大多是犯了小罪,甚至无辜之人。但是只要能收到大笔贿赂,纵然是穷凶恶极的罪犯,他们照样放过。更何况治安法官一职只是一种名誉职位,近似于无给的服务。 片刻功夫后,王晓走了过来,他一脸担忧地问道:“探长,您同伴的情况怎么样?” 陈保国的助手——探员李炫耀患有严重的晕血症,只要见到过于强烈的鲜血,几乎无法维持意识。 “王晓医生,先不用管这个没用的家伙,”陈保国放柔了声调说道:“事关重大。这次您从盗墓者手中买下的尸体,可是陈晓镇长的夫人呀?” 陈保国接着想要说:“这可是桩天大的丑闻”,但被王晓的弟子们制造出来的噪音遮掩过去了。彼此都担心万一吵起来就麻烦了。 “陈晓镇长认可我做这份工作。你在怀疑我对他死去的夫人的尸体出手吗?” “这——” 王晓不理会陈保国的话,命令助手——也是自己的学生林岚:“把包裹打开,给探长看看。” “王晓医生,我只想知道,那是向盗墓者买来的尸体吗?” 打开包裹后,尸体的服装看起来不像劳动阶级。 “没错,是她!”陈保国突然变激动。 “王晓医生,您就算要授课,好歹也弄个正常点的尸体,比如陈晓镇长夫人的奶妈。镇长夫人虽然已经死人,但也不能这样对待她。她的身份可是很高贵的。” “她奶妈也死了吗?”王晓问道。 “嗯,镇长这夫人过世后,她那七十多岁的奶妈悲痛过度,追随她去了。” “谁知道啊?” 王晓的私人解剖室的隔壁房间宛如一座动物园,装满海豹、豹、猿猴、猨、鳄鱼这些珍禽异兽,有的肚腹大开,有的露出一部分骨头。如果它们活着,这里一定会充斥刺耳的痛苦尖叫。 “你们赶紧把她弄回去,以我们的交情,我就当不知道这个事,免得镇长怪罪下来,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王晓冷笑道。 【还好,他不知道我连镇长的女儿陈婷也搞过来了。】 …… “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另一边的梅南激动地对着张美随怒吼。 “你这是想逃避责任吗?”张美随反问道。 “什么?张美随,你最好说清楚。” “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你的地盘。也就是说你管辖的地域。保卫工作应该由你完成。然而一千万美元被劫,四个客人被杀,梅南先生,这是在你的底盘上发生的!谁应该受指责,请你好好考虑清楚。” “臭女人,什么时候开始你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 “够了,别丢人现眼了。” 一名组织里的干部厉声阻止了这场争吵。 “张美随,那群准备加盟我们的人贩反应怎样?” “大发雷霆,不过已经暂时稳住了。” “好,那他们那边就交给你了。你要尽可能地让他们高兴。然后,梅南这边必须将客人的钱还回去,当然还需要那个抢劫者的尸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等一下。那些人贩是我们的客人吗?我无法接受。” “梅南,这是声誉问题。叩响组织大门的人被杀了。不管是客人也好乞丐也好,全都一样。你允许这样羞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门口吗?” “好。我立刻去调查。”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黄丽 隔着厚重的门,就能感受到会议室里紧张的气氛。从夜里就被召集过来,一直持续到早上的紧急会议,似乎发生了很大的纠纷。 “里面的情况还是那样吗?”从外面回来的贝拉朝伊诗理问道,伊诗理没有点头,而是耸了耸肩膀。 “刚才你说的事,我去调查了。” 她递过来的传真用纸上,记录着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第五具尸体,被击中头部的年轻女人——贝拉联系情报调查获得了信息。 遗体的真实身份是,黄丽,二十五岁。在那一带做了很久的电话应召女郎。没有任何不良的联系。不属于任何组织,自己一个人。 “贝拉,她的房间呢?” “搜查过了。没有任何放过枪或匕首的痕迹。好像有室友,但是我还没查到。不过,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她只是一个被流弹击中的路人。” 这样的话,那么给那个叫黄丽的女人的遗体披上大衣的人又是谁呢?那场偷袭,毋庸置疑,肯定是专业杀手做的。应该不会有去悼念死者的这种感伤。更不用说是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了。果然还有很多不解之谜。伊诗理还想再去现场看一下。 “你帮我看一下这里好吗?” “真是个麻烦的男人啊。去吧。” 在上高速公路之前,伊诗理去市里的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如果遇到死者的亲人朋友,这个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快到现场时,伊诗理一边假装在寻找停车的地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空弹壳和墙壁上的子弹被标上了标签,然而路面上的血痕并没有被洗掉,还是原来的样子,看来谁都没有在意。 果然不出所料,在黄丽的尸体倒下的附近有一个人。应该不会是毫无关系的人。伊诗理将小车停在了路边,拿着花下了车。 这是一个抱着膝盖,背靠墙壁坐着的满脸雀斑的黑发少女……她眼神黯然地看着用粉笔勾画出来的黄丽的遗体轮廓。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但是又没有经常露宿街头的样子。衣服虽然很旧,但并没有污垢,气色也还不错。身边有一个特大的旅行包。 伊诗理走到她的身旁停了下来,少女抬起头,用她那翡翠色的眼睛看着伊诗理。她看伊诗理的目光很讶异,于是伊诗理在自己脑中又过了一遍临时想好的台词。 “黄丽是在这里死的吗?” “你是?”嘶哑细弱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哭过之后,谁的声音都会变成这样。 “我为她送东西来了。” 伊诗理将花束放在了路边。弥漫着重重烟雾的柏油路,在昨天晚上甚至将鲜血也吸了进去。一簇纯白色的百合花放在那里显得异常突兀。 “你是谁?” “这么说来,你是黄丽的朋友吗?” 少女没有回答,视线又回到了勾勒着黄丽轮廓的白线上。她的回答有点暧昧。 “黄丽有恩于我。” 尽管伊诗理说的都是些毫无根据的谎话,不过因为他有很多东西必须向这个女孩询问,所以,只能这样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你是黄丽的常客?” “不,我并不希望我们以那种关系结束。” “…………” 再次沉默。远处的港口和高速公路的喧闹声随着风传了过来。 “你也是黄丽的朋友吗?” “我是她妹妹。”少女喃喃地说道。这次轮到伊诗理惊讶了。昨晚,死在这里的女人是个白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却是个黄种人。 “可是你们的肤色却不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个……” 伊诗理没有再往下追究。贝拉曾经说过,黄丽有个室友,是这个女孩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孩在悼念逝去的故人。而且虽然她在极力抑制,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她胸中的愤怒。 【她的心中有点动摇了吧。】 或许自己太心急了,直接奔向了主题。 “是谁杀了黄丽?” “你觉得我知道吗?” “你猜不出来吗?” “你的意思是说黄丽有被杀的理由么?” 少女的眼睛变得不安,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愤怒。黄丽没有任何错却被杀死……至少这个女孩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死去的妓女确实只是一个过路人吗。 “对不起,问了你些很愚蠢的问题。” 伊诗理轻轻地笑了笑,躲过了少女怀疑的目光。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白跑一趟,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最后,他认为那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妓女默哀了一会,然后就打算离开了。 “等等。你如果找到那个杀人凶手,打算怎么办?” 伊诗理没有必要回答。可是少女哀怨的眼神,让他不能置之不理。对这个或许不会见第二面的少女,即使说出让她期待的话,也不会受到惩罚的。 “我会让杀害黄丽的那个凶手,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少女的眼睛里,射出一丝昏暗的光芒。 “你可以做到吗?” “嗯。” 【真是不诚实的安慰方法。虽然我的实力是有的,但如果是像昨晚那样的杀手,我又能否应付得来?】 伊诗理的心中有点后悔。少女用困惑的表情,一直盯着他看。应该说是在判断他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吧。 “那样的话,请把我也带上。” 【啊?不是吧?】 伊诗理心中更加后悔了。她好像完全把自己的话当真了。 “不行。” “我可以帮的上忙的。” 伊诗理冷淡地假装没有听到,转身向停在那里的小车走去。背后又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我知道是谁杀死了黄丽。” 听到这句话,伊诗理的脚定在了地面上。 “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全部看到了。昨天晚上黄丽被袭击的时候,我跟她在一起。是黄丽在酒吧喝醉了,我去接她回来的路上。可是,那个时候,黄丽为了保护我……” 少女深陷在自己的回忆中,继续说道: “黄丽告诉我说危险,要我快点逃,可是她喝醉了却跑不动……”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伊诗理终于知道是谁给她盖上的大衣。或许黄丽确实与昨天晚上的袭击事件没有关系,只是倒霉地被误杀了吧。所以,从她的身上想找到杀人凶手是不可能了。但是,又有了新的进展。现在伊诗理的眼前,就有一位活着的目击证人。 “喂,你带我走吗?” 虽然不情愿……不过不管怎样,伊诗理暂时必须要接受这个罪恶的任务。因为他必须从这个少女口中了解尽可能多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刘佩琦。你呢?” “伊诗理。” “姓伊吗?好奇怪的啊?” “呵呵。” 伊诗理一不留神将真实姓名说了出来。不过想想,现在这个名字与假名也没什么两样,已经毫无意义了。 “伊诗理。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说吧。” 话没说完,刘佩琦就将旅行包背上肩,坐到了伊诗理的小车的副驾驶上。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活泼。为黄丽复仇,竟然能让她这么开心吗。想到这,伊诗理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那样的谎言……到底能骗她到什么时候呢? 按照刘佩琦的要求,伊诗理到了一家最近的汉堡店里吃晚饭。 “请来两人份的。” 伊诗理没有零钱,于是给了刘佩琦200元人民币。 “我去找座位了。” “嗯,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吧。” 看着刘佩琦小跑着走到柜台前,趁此期间伊诗理用手机打电话向贝拉汇报。 “那么,那个小姑娘的话可信吗?” “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好像是真的想要报仇。” “零式,你怎么也这么擅作主张啊,嗯?” “不要这么说……不管怎样,如果不把杀害人贩的家伙找出来的话,这件事是不会结束的。找到凶手的话,也就相当于是替黄丽报仇了……” “哎呀哎呀,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我并不是自作主张地乱来。” “知道了,小子。” 贝拉的声音中带着笑,真是个坏心眼的女人。 “如果是那名干部的话,最多会给你一分,零式。” “如果还有什么情况,我再跟你联系。张美随那里……” “嗯,我会跟她说的。” 说完,伊诗理挂了手机,刘佩琦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过,却始终不见她的人影。再一看,柜台那里店员正在跟刘佩琦发生什么争执。刘佩琦将手中的200元纸币给店员看了一下后,店员才不情愿地开始拿餐。店员是把她当成是吃霸王餐的流浪儿了吗?她的那个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伊诗理这样想着的时候,刘佩琦朝他一个劲地招手。 “我自己拿不了,你也来帮下忙。” 说完递给伊诗理一个托盘。上面堆着一打的汉堡。 “饮料叫的可乐,可以吧?” 刘佩琦双手抱着的是两个特大号纸杯还有半打以上的汉堡。 “你买了几个?” “八个。你不是说要两人份的吗?” 店员不情愿也不是没道理。伊诗理看着面前堆得像金字塔一样的纸包,无言地开始吃起汉堡来,结果吃到第二个时就吃不下了。 “你没有食欲吗?”刘佩琦正在吃第四个汉堡。 “不好意思,我已经饱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小赖 “那么剩下的都让我吃掉可以吧!” 从刘佩琦的笑脸来看,她是真的很开心。 “你吃的下吗?”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吃东西。从前我就有这样一个梦想。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汉堡都是我一个人的。” 200元人民币作为情报费,实在是太便宜了,然而伊诗理更担心这个孩子的健康,而且不用说,店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 “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有在想对策啦。刚才的路面状况你也看到了吧?对手是枪法很好的家伙。有那样的家伙作对手,伊诗理,你能做些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 “说实话,伊诗理,你很强吗?” “你是指我的本事?那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伊诗理开心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如果知道了敌人是谁的话,我会让我的朋友去下手的。” “是吗,你有那么厉害的朋友吗?是暴力团伙之类的吗?” “我看起来不像拥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吗?” “嗯。” “只要知道对方的长相和体格,我就会让我的朋友找出那个家伙并杀了他。” “可是,我想亲眼看见。我想亲眼见到替黄丽报仇。”刘佩琦说道。 “不行。” “为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杀人的时候是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看到的。” “那让我见见你的朋友。” “不行!” 刘佩琦的表情很固执……坏了。伊诗理的话说的太多了,只要问她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好了。 “那我去拜托她试试吧,看行不行……” “真的吗?那,我们就快点去见你的朋友吧!” “等一下,冷静点!你见到之后要做什么呢?” “我也要拜托他,请他带我去。” “我说……” 看来谈话陷入了僵局。 “你的朋友应该讨厌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吧?所以你先带我见他一面,取得他的信任。” “那个家伙很忙。不是这么快就能联系上的。”伊诗理回答道。 “是吗?那就等见了面我再告诉你犯人的样子吧。” 改天,如果找一个看起来很强势的人让这个孩子见见的话,她或许就会相信了吧。比如说贝拉……这样想着,伊诗理勉强地回答道:“知道了……今天晚上我去见我的朋友。明天再跟你说。” “唔,明天啊……” “你没空吗?” “唔。只是,我在想明天之前的这段时间怎么办。喂,伊诗理,能让我在你那住一晚吗?” “什么?” “我今晚没有地方住。贝拉的房子到期房租还没交,今天早上我被逼着付钱,于是只好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她手上拿的应该是行李吧。算了,在了解情况之前,只能这样了。 “好吧。” 【莫非,她是特意为了今晚有地方住,才不告诉我事情真相吗?】 …… 另一边的刘可可也陷入了困境,她接触张春燕最早的人格,是“小赖”。 “说点儿什么都行,只要是你还记得的事。”刘可可坐在张春燕的病床边对张春燕说道。 “那个时候的事吗?” “啊,只要是想得起来的。” “小赖”把双手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她的心情平静,刘可可听不见她内心的声音,也许她正在跟别的人格交换信息吧。 “那是刘可可八岁那年,春天的事……”。“小赖”说道。 晚上八点半,张春燕的父亲驾驶着一辆白色小轿车,奔驰在山道上。这是一家三口在清明节利用星期天回老家为张春燕祖父母扫墓回来的路。 “小赖”的意识里再现着当时的情景。八岁那年发生的那次事故,张春燕内心的大多数人格都记得。 “小赖”平静地述说着,已经不在人世的张春燕父母的声音,清楚地在刘可可耳边响起。 “真倒霉,照这样,到家得十点多。”张春燕的父亲丧气地嘟囔着。 “在有餐馆儿的地方停一下吧,饿了。”坐在后座上的母亲打着哈欠说道。 “爸爸!我饿了!”张春燕抱着去年圣诞节父母给她买的白色布娃娃小熊,坐在父亲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别捣乱!一会儿就到家!” “你这是怎么对孩子说话呢?孩子多可怜哪!”张春燕的母亲不满地抱怨着,从后座伸过手来抚摸着张春燕的头安慰她。 张春燕倒没觉得父亲生气。 “都怪你!要不是你多嘴,阿燕还想不起肚子饿的事儿呢!” “什么?你倒埋怨起我来了!”张春燕的母亲尖叫起来:“你让阿燕和我在这大山沟里等了好几个小时,肚子都饿扁了!” “那有什么办法,车胎不是扎了嘛。在那种地方放钉着钉子的木板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哪!” “我让你叫修理汽车的,你不叫!”张春燕的母亲不服。 张春燕刚八岁,但能如此清楚地记得父母的对话,而且意思也能理解。刘可可在感到惊奇的同时,又认为这也许是张春燕长大以后经过再加工构成的。 “这山里没信号,走到有电话的地方得走好几公里呢!而且我有备用轮胎,还要给修汽车的打电话,还不让人家笑话死!” “你从来都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结果呢,换个轮胎用了好几个小时!” “千斤顶坏了嘛。我费了那么大劲儿,手都受伤了,还不是为了你们!还不好好谢谢我!”张春燕的父亲把裹着绷带的左手指伸给张春燕的母亲看。 “危险!手别离开方向盘!” “我开了二十年车了,没出过事故,也没违反过交通规则!”他又把左手在张春燕眼前见了晃。张春燕笑了。 “噢,下雨了!” 雨点打在风挡玻璃上,他启动了雨刮器。 雨不大,但雾雨使本来就很难走的山道变得更难走了。 “阿燕,在这边儿有新朋友了吗?”她的父亲张茂问道。 张茂是一家酒吧的营销总监,最近两年刚从工作多年的地方调到了另一座城市,家安在城市南部一个住宅区的职工宿舍里。 “嗯,有了好多新朋友。”张春燕得意地说道。 “不是说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你说话奇怪,不跟你玩儿吗?” “嗯,不过,我跟大家一起玩儿的时候,说他们这里的方言。” “是吗?在家里没听你说过方言呀。” “孩子嘛,很快就习惯了。”张春燕母亲接着说道:“阿燕跟邻居家的孩子一块儿玩的时候,这地方的方言说得可地道了,吵得我直头疼。” “怎么会头疼呢?我头就不疼。”张春燕不服气地说道。 “这里的方言说得那么好吗?说一句给我听听。爸爸小时候就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方言。” “不行!” “不行?为什么?” “什么都不为,不行就是不行……” 张春燕在母亲不合理的强制教育之下,不得不在家里说普通话,在外边说方言。也许这就是张春燕多重人格发生的基础呢——刘可可心想。 在家中,张春燕生活在“普通话模式”里,到外边去的时候,在小朋友们讲的方言的触发之下,她的语言开关马上切换到本土方言。当然,八岁的张春燕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而父母除了觉得她这样会很累以外,也没更多地追究什么。 张春燕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雨滴。只要一低头,安全带就会勒着脖了,好不舒服。扭头看了看父亲,见父亲正在专心驾驶,她就偷偷地把安全带的搭扣解开了。 车外漆黑一片,被风吹散的雾雨打在玻璃上,形成许多小水滴,在引擎的震动下,小水滴汇集成大水滴,很快地流了下去。 张茂驾驶着汽车在山路上奔驰,不愧是二十年没出过事故,也没违反过交通规则的老司机。尽管山路难行,又下着雨,他的车速一点儿也没有减慢。 张春燕开始昏昏欲睡,而张茂已经开始考虑明天的工作了。张茂总是这样。全家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张春燕只要看见爸爸严肃地注视着天空,就知道爸爸在想什么事了——又在为订台业绩犯愁。 今天星期天,按照预定的安排应该轮到他值班。但因为弟弟责备他自从从营销经理升职到营销总监后,一次也没为父母扫过墓。所以这次倒是很配合的来了一次“旅行”。 张春燕看到——为了尽快回到家里,张茂一直加大油门往前冲。 坐在后边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平时张春燕的母亲怕她丈夫开车打盹,总是说这说那的给他提神。可是最近一直失眠,加上刚才等着父亲换轮胎,困得要命,就坚持不住了。 突然,一道晃眼的光从正面射进了张春燕的眼睛,紧接着她听见了汽车喇叭声。半睁的眼睛看见父亲正在拼命打方向盘,轮胎打滑,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张春燕感到受到强烈的一击,身体的重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了。 张春燕先是撞倒了车顶上,随后就被甩出了被震开的车门。 张春燕仍然在哭叫,但她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觉得在空中飞了很久,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痛,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正飘浮在黑暗的夜空!”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出窍 “小赖”的声音干巴巴的,不含感情,但刘可可能感觉到她的内心跟她的声音正相反。雾雨还在下。眼下是丈把长的野草和陡峭的悬崖,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地方明晃晃的,那是一辆正在燃烧的汽车,汽车四轮朝天,猛烈地燃烧着,张春燕刚才坐的汽车。 当时的张春燕呆呆地看着那辆燃烧的汽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是十分清楚。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啊?” 突然,燃烧着的汽车鸣起了喇叭,方向指示灯也开始闪亮。张春燕觉得那是一头巨大的动物临死前痛苦地喊叫。 汽车喇叭的尖叫不久就突然停止了,就像巨大的动物停止了呼吸。紧接着,火焰中的四个轮胎相继发出巨大的爆裂的声响,车窗玻璃被震得粉碎。 滚落在车前边那个布娃娃小熊被烧得焦黑。 爸爸也死了,妈妈也死了…… 张春燕幼小的头脑渐渐地明白了,她伤心极了。她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爸爸,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想放声大哭,可是哭不出声音。她拼命地想向上爬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被雨水打湿的草地上。大概是什么地方受了伤,想动,却又动弹不得。脖子能感觉到燃烧的汽车的热气,想扭过脸去看看却又做不到。 远处传来人的叫声,然后是救护车的鸣叫。她再次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房间里。墙壁和床都是淡绿色的,发着模模糊糊的光 张春燕觉得自己飘浮在接近房顶处,好像是在泡热水澡,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往下看去,看见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灯,照着灯下面的台子上躺着的一个**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周围,站着许多穿绿色罩衫、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大概是医生和护士吧。其中一个医生用手指撑开小女孩的眼睛,用钢笔式手电筒照着看,另一个医生用手指在小女孩胸口到处触压着。几个护士推过来一台机器开始安装。 张春燕看着那个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掉的小女孩,觉得她好可怜。她怎么了?得什么重病了吗?仔细一看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的脸,张春燕吓了一跳。这个小孩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我死了吗?】 下边的医生护士们根本没注意到上方的张春燕。一个医生托起小女孩的头,把她的嘴撑得大大的,然后用一个头部带镜子的棍子伸进嘴里,继续往里插软管。大概是碰到了什么地方,小女孩难受得脑袋直哆嗦。 “住手!你们太过分了!别折磨她了!”张春燕大声叫喊着。 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叫喊。她又叫了好几次,才看见一个护士往四下看了看,但她马上又继续她的工作了。医生总算把软管插进去了,小女孩的头就那么向后仰着,被放在了台子上。 张春燕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想跑到房间外边去。奇怪的是她刚这么一想,就像会魔法似地穿破墙壁,来到了外边。 外边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是扫墓时见过的叔叔婶婶。 “可是,我们这一方没有什么责任吧了”婶婶说道。 “当然!开卡车的司机是疲劳驾驶,他承认,撞车的时候他快睡着了。” “那得赔咱们钱吧?” “那还用说!对方是个大公司,讲究体面,少赔不了。我哥哥还年轻,至少赔一百万以上,再加上三个人的赔偿费……”张春燕叔叔那双凹陷进去的眼睛眯缝着,也不管这是在手术室外边,点着一支烟就抽了起来。散光的眼睛一眨不眨,贫相的嘴巴津津有味地吐着烟圈儿。 “不过,张春燕不是还没死吗?” “啊……弄好了,也许能保住一条小命。” “那样的话,这孩子怎么办呢?” “那没办法,只能我们养着了。没有别的亲戚嘛。” “可是,我可不知道怎么教育她。那孩子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们。我自己都没生养过孩子,还去养别人的孩子!”婶婶歪着那张中年妇女特有的脂肪丰厚的白脸,喷着吐沫说道。 “你想想看,要是张春燕死不了,我们就得不到一分钱,都得是张春燕的,赔偿费也都要给她。要是我们抚养她呢,那些钱还不是由我们来支配呀!” 叔叔婶婶的话,张春燕听不太懂,但她明白,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奇怪的是,这次张春燕倒没有什么悲伤涌上心头,大概是她看着汽车燃烧时,心里所有的悲伤已经消耗光了吧。但是,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一种肃静的气氛笼罩着她的心。她想回手术室去。 张春燕刚回到手术室里,就听见坐在监视器前边的护士尖叫起来。医生们显得有些慌乱,动作突然加快了。一个护士推着一辆小车过来,递给医生两个圆盘,这两个圆盘跟小车上的机器用导线连接着。 医生在那个长得跟张春燕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胸前涂上胶状物,把圆盘往她的胸口一放,她的身体受到强烈的冲击,跳了起来。 【啊呀!别弄了!】 张春燕吓得缩成一团。她要死了!再这样弄,她真的要死了! 但是,医生根本不住手。一下,两下,三下,执拗地用圆盘冲击着她,每次冲击都使她那细小的身体像布娃娃似地在台子上乱蹦乱跳。 那个乱蹦乱跳的小女孩渐渐地看不清了,医生们的身影也都奇怪的歪倒下去,一切都从张春燕眼前淡出,暗转了。 她飘进一个黑暗的巨大的隧道。她听得见流水声,奇怪的是,医生们说话的声音好像还在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张春燕在隧道里向前飘。在隧道的尽头,她看见一缕微弱的光线。越往那边走,光线就越强。光线就像奶油菜汤,细腻温热。 张春燕想到光线那边去,到了那边,说不定会见到爸爸妈妈。 “张春燕!”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谁呀?”张春燕环视四周。 “阿燕,我的宝贝女儿阿燕!”有人还在叫她,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啊?”张春燕大声叫起来。 “阿燕!回到原地去!!” “不!我想到那边去!” “阿燕啊。你到这边来还太早啊!!” “不!我一定要去!” “别撒娇了!将来早晚会见面的!” “不!现在我就想见你们!” 张春燕突然觉得身体变得沉甸甸的,她滴溜溜地转着,从虚空之中摆脱出来,隧道那头的光线渐渐远去,什么也看不见了。 张春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哼了一声。 “大夫,心跳恢复了!” 这回,张春燕听到的护士的声音是在上边…… 刘可可回到现实中来,看了眼前这个已经成了高中生的张春燕一眼。由于无尽的悲痛和失落感,张春燕对于往事的记忆,精细如工笔画,明亮如月光,晶莹如宝石。 如此沉迷于幻影之中,到了忘我的程度,对于刘可可来说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小赖”回忆八岁那年发生的那起事故,充其量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但刘可可沉迷其中,好像经过了整整一个夜晚。刘可可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时间扩张”现象。 “您怎么了?”张春燕问道。 “没什么。”刘可可强笑着。对张春燕来说,刚才的回忆反复过几十次,几百次了。但是对于刘可可来说,由于强烈感情的连续刺激,已经陷人了相当疲劳的状态。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迷糊起来了?】 刘可可听见张春燕内心那个叫做“小赖”的人格在说话。 不久,在回忆了八岁那年的事情,感情一度兴奋以后,张春燕恢复了平静,思考的声音越来越小,刘可可什么也听不到了。 刘可可把邓欧作为自己的指导老师,对张春燕进行具体的心理辅导,进展十分顺利,效果也很好。 一般心理辅导每周只做一、两次,由于张春燕是多重人格障碍,每天长时间接触效果会更好。这在外国学者的研究成果里可以找到依据。每天接触八小时以上,连续接触两周,人格统合的效果相当于每周只做一、两次的好几年。 因此,刘可可把访问其他地震受灾者的安排压缩到最小限度,每天至少陪着张春燕在一起呆四、五个小时。医院方面本来不同意,但在邓欧的强烈要求下,刘可可和张春燕拉上帘子谈话,院方也就不再说什么。 …… “真是个……好冷清的房间啊。” 刘佩琦看到伊诗理那毫无生活感的房间后,非常惊讶。 “我都是住在外面,基本上不回来!” 说着,伊诗理从里面取出吸尘器。他几乎没有在这个房间里住过,屋子不是很乱,但是房间里的角落里都积满了灰尘。让人看着也不太舒服。 “稍等一下。” 伊诗理为了快点打扫完,一时间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打扫上。不过马上他就感到把刘佩琦一个人扔在那里实在有些不妥。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八章:麻烦 她并不是个会客气的孩子。应该叮嘱她,不要让她随便动东西之类的吧! “啊,冰箱里都是啤酒啊。” 【已经晚了吗?】 刘佩琦已经把吃剩的汉堡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使劲地往冰箱里塞着。看来,她的愿望好像只是“看着吃不完的汉堡”而已。她后面又购买了六个汉堡,并全部打包带了回来。 “喂。” “啊,这些吗?装不下了,对不起啊。” 冰箱里的啤酒全部被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啤酒怎么办啊?”伊诗理问道。 “放在这碍事,都喝掉吧。”听刘佩琦这么一说,伊诗理真想哭。 “你几岁了?” “伊诗理,你呢?怎么看,都不像是超过三十岁的样子。” “…………” “喂喂,不要皱着眉头,坐下来喝啊,不然就都不冰了。”还没等伊诗理回答,刘佩琦就打开了啤酒罐的拉环。 “你喝酒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没事。我经常陪着黄丽喝酒的。” 如果她喝醉的话,或许会一股脑地什么都告诉自己。虽然伊诗理觉得那么做不对,不过还是试着说服了自己。 “伊诗理,你没有家人吗?” “都在天国了。” 这并不是弥天大谎,现在家人都生活在比天国还遥远的地方。 “唔。孤零零的一个人啊,跟我一样呢。” “你的父母也?” “不知道,忘记了。我的老爸是个无耻的流氓,所以我就逃出来了。” “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城市?” “不是一个人啊。我被黄丽收留了。不然我早就死了,那年我才十岁。” “这样啊。” 伊诗理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片刻他又说道:“所以,你们成了好……姐妹吗?” “是啊。她是我的好姐姐。” 刘佩琦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声音也没有了力量,越来越低。 “那时黄丽说过‘我的父亲也是个流氓’。说因为我们的父亲一样是流氓,所以我们就是姐妹。所以我们就……一起生活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到了桌子上面。在社会最底层长大的少女,或许确实不能把她看作一个孩子,或许比很多差劲的大人要强得多。可是,并不应该是喝醉了就会怀念死者的年纪。 “为什么必须要死呢,不死不行吗?” 无法回答,谁都无法回答的一个问题。 “黄丽究竟做过什么?只不过偶尔在那个晚上,在那条路上路过而已……为什么会被杀死呢?” “是谁做的呢?” 酒后吐真言。伊诗理是有这个企图的,说起来有点卑鄙。 “我不知道!”黄丽喊道。 “那么黑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在伊诗理的引导下,慢慢地将伊诗理所想知道的真相大部分都吐露了出来。伊诗理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打着安慰她。 “人的死法有很多种。有人会很痛苦地死去,有人死去却没有人为他伤心,悄无声息地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与这些相比较,黄丽有你肯为她伤心流泪,已经很幸福了。” 刘佩琦又哭了半晌,后来估计身体有些疲惫了吧,不仅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甚至连支撑身体的力气也没有了。 “佩琦,休息吧。” 伊诗理抱起瘦弱纤细的她,向里面的床走去。将她放到刚换过床单的床上时,她已经闭上了充满泪水的眼睛,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黄丽……” 她一边说着梦话,一边从闭着的眼睛缝隙里流出眼泪。昨晚到底失去了什么东西?如果被这样问道,要怎么回答呢。伊诗理的回答是组织的信誉,四条性命,还有一千万美元的钞票。 然而这个少女的回答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她失去的是唯一的亲人还有可以回去住的房子。 为了失去的东西伊诗理需要得知真相。可是虽然话是一样的,意思却有着天壤之别。 【算了吧,不能再把她卷进来了。明天早上,就跟她分别吧。让她回到属于她的人生中去。虽然让这么小的少女一个人生活非常残酷,然而总比跟组织扯上关系要好得多。不过今晚暂时先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这样至少也能减轻我的一些罪恶感。】 就在伊诗理洗完澡,正准备要睡觉的时候,大门被重重地敲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为了小心起见伊诗理把枪拿在手里,用刚刚擦完头发的毛巾盖起来。从猫眼往外看去,发现几个出乎意料的人站在走廊上。梅南和他身边的一位彪形大汉……也就是传说中具有超人的力气的,他的保镖——脑残。除此之外,不知道为什么贝拉也一起来了。 “快开门,臭小子!” 梅南的怒吼在方圆几里内估计都能听得到。虽然伊诗理感觉有点不爽,不过对方毕竟是组织的干部,不能怠慢。 伊诗理打开门的保险链,刚用钥匙开了门,门就被粗暴地踢开了。梅南和他的保镖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粗暴地闯了进来。 “这次……你做的事情又是大煞风景啊,零式。” “您有何贵干?”为了不使气氛闹僵,伊诗理尽量口气缓和,故作冷静地问道。 “拜你的上司张美随所赐,我现在不得不接受一件极其麻烦的差事。我们发现贝拉小姐好像在寻找老鼠似的偷偷地搜查着什么,便从她口中听说了些有趣的事。” 梅南得意地说着,他身后的贝拉则苦着一张脸低头站在那。 【我去搜查的事情,贝拉暴露出来了吗?】 “你说的那个小丫头,在这里面吗?” “我再问你一次,你来这里做什么?”伊诗理承认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于粗暴。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给张美随擦屁股的时间,多一秒我都觉得是浪费。让我跟小丫头谈谈话。我要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刚刚才决定不能再让刘佩琦卷进这件事了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 “喂喂,这话好像不对吧。不是你说她知道一些什么的吗?” ——糟糕。 梅南将个孩子当成一个关键了。现在即使实话告诉他刘佩琦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相信的。在得到他认为满意的答案之前,他会不择手段地追问刘佩琦的。 “认为那个孩子是目击者,这是我的判断失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你识相点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张美随一直企图搞什么阴谋。” 梅南看起来已经不想听伊诗理说话了。他始终在怀疑张美随与她的手下和亲友们正在秘密谋划什么诡计。 “那个丫头,跟你和张美随说了些什么……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就只好亲自再问她一次了?这一向是我的作风。” 梅南的保镖脑残默不作声地,将手向鼓鼓的怀中伸去。 喀嚓…… 见此情景,伊诗理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将右手中被毛巾盖住的枪的枪栓扣了一下。透过毛巾传出来的金属声音,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镇住了。 “如果你想拔出来的话,就随便你好了。我让你先拔出来。不过……别指望你能先开枪。” 脑残脸色立刻大变,然而梅南却并没有被吓倒。 “哈哈……零式,就算是血流成河,你也必须要保护那个丫头是吗?” 梅南的笑中,藏着一股杀气。 “这让我更想见见她了。” “梅南先生!”伊诗理的话让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缓和了下来。 “我会将我从那个少女口中得知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你。我可以跟你保证。但是,并不能只对你一个人说。” “为什么?” “因为你不讲信用。” 面目狰狞的梅南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你对我的上司张美随内心存芥蒂,利用我所泄露给你的情报陷害她也不是不可能。我是不会对这样的家伙说半个字的。” “你这只王牌……狗……想咬人吗?” “没错,我是张美随忠实的看门狗,而不是你的狗。所以你想对我下指示,请通过张美随。明天早上十点,我会去那边报告。如果张美随及组织里另外一名干部允许的话,我会全部都说出来的。” 保镖脑残斜着眼向梅南看去,像是在等待他下指示。 “那好吧。反正我再在这个发霉的屋子里待下去也会恶心。那就等到明天好了……喂,我们走!” 梅南耸了耸肩膀走出了屋子。然后,默不作声的脑残像影子一样跟在他后面离去了。 只剩下了面色尴尬的贝拉。 “对不起啊。没有瞒过去。” “没关系。” “不要紧吗?跟梅南作对。”贝拉问道。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不要紧。这样反而使张美随和梅南的关系更僵了。张美随的立场或许会变得更糟糕了。 “我会……仔细应对的。” “对了。你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伊诗理的回答有些迟疑,不过跟贝拉撒谎也是迫不得已的。 “……不,她什么都不知道。” 听伊诗理这样回答,贝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了屋子。 在这间人去楼空的阁楼房间里,伊诗理将枪和毛巾往桌子上一扔,双手抱住了头——该怎么办才好呢?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计划 明天早上,不管用什么样的话,都必须要说服梅南。究竟该怎么说好呢…… 不经意间,他看见了正从隔壁房间看向自己的刘佩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那个家伙我认识……梅南……是这边恶势力的头儿吧?” “嗯。” 在这座城市的南部中央地区,梅南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为什么他会跟你……?” 将她吵醒的梅南的话,刘佩琦应该全部都听到了吧。 “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枪战,他想知道详细的情况。” “不对,伊诗理。不是那样的。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足以致命的天真……若是张美随,肯定会这样说。 “因为没有必要把你牵连进来。” 刘佩琦应该是真的害怕了吧。自己说的谎话竟然让人人闻声色变的暴力团伙首领怒不可遏。看到他们那么恐怖的样子,她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不起。我以前不相信伊诗理。我以为你是死在那里的家伙们的同伙。” “是吗?” “所以我让你带着我一起,我说要亲眼看着你为黄丽报仇。” “因此你就编那样的谎话?” “嗯。” 真是的,这是个什么孩子啊。与其说她很勇敢讲义气,不如说她太鲁莽了。 “我的谎话,你从一开始就识破了?” “嗯。”刘佩琦一边擦了擦眼泪,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很不会撒谎呢,伊诗理。”伊诗理没有回答。 “喂,伊诗理……大家都叫你王牌·零式,是吧。” 她连这个都听到了吗? “我知道,在电视上播过的。零式是专门杀那些犯罪团伙的人。” “电视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刘佩琦的视线又落回到桌子上和毛巾放在一起的枪上。 “你是打算用那把枪来杀梅南的吧?我知道的,既然你想杀他,那就就是真的杀手咯?” 刚才她也说过自己不会撒谎。于是伊诗理放弃了耍小聪明来掩饰过去。 “没错。” “王牌杀手·零式。” 刘佩琦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之情。很明显地是被误解和幻想粉饰过的敬畏。这不能不怪那些不负责任的媒体。 “你现在是自由职业吗?你是为了钱而杀人吗?” “嗯,算是吧。” 伊诗理无心地随便回答了一句。这时,他没有注意到,刘佩琦的眼神里有一股异常的冲动……她小跑着把放在屋子角落里的运动包拿了过来,使劲地往桌子上一摔。伊诗理被落在桌子上的运动包发出的重重的声音吸引住了。刘佩琦拉开拉链,里面露出来的东西,是伊诗理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是一沓沓封好的钞票,紧紧地排在一起。 “这是……” “这些全都给你。我简单数了一下,只是太多了,实在数不过来,但至少有几百万美元。我用这些钱请你把杀害黄丽的人杀掉。” 伊诗理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人贩的人带的钱……难道是你偷的吗?” “我没偷!这么肮脏的钱,我是一分都不会用的。我决定了,这些全部要用来为黄丽报仇。所以我没有付房租给房东,也没有用来买吃的。我要用那些家伙的钱……来杀了他们。我一直都在寻找。像伊诗理这样可以为钱而杀人的人。伊诗理不是杀手吗?” 刘佩琦将装着钞票的包完全拉开,兴奋地站了起来。 “拜托你了。把他们全部杀掉!昨天晚上来的家伙,在那里用枪射击的家伙,命令他们射击的家伙,还有想要拿这些钱的家伙,把黄丽害死的家伙,一个都不剩地全都杀掉!”刘佩琦一边哭着一边大吼。 “冷静点,刘佩琦。” 【为什么我会这么冷静?】 伊诗理对自己的冷静感到非常意外。 “我现在还不能立刻给你答复,这种事情有一定的顺序。” “你能答应……我吗?” “我要考虑一下。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先睡觉吧。” “……嗯。” 再次躺到床上的刘佩琦,小声地说道:“我跟你说了谎……对不起。” “彼此彼此。” 刘佩琦怯怯地笑了笑,合上了眼睛。 伊诗理不想将她卷进来……这样想的时候,刘佩琦已经站在了旋涡的正中心了吗。在知道是谁拿走钱的现在,伊诗理修正了之前错误的搜索方向。凶手想要的并不是钱。如果把这些钱带给组织的话,问题就解决了一半了。只要暂时先把钱拿回去,人贩们某种程度上也会安心。 【可是……我应该怎么解释呢?没有发现袭击者,却把钱还回去,这二者有点矛盾。合情合理的解释……只有将实情说出来。明天早上……我必须要向组织的干部汇报她的事情。组织肯定不会放过刘佩琦的吧。因为她把组织的客人的钱夺走,让组织的颜面尽失。即使将钱还回去,而且还是小孩子搞的鬼,那些人也不可能一笑了之的。既然现在一千万美元的现金已经摆在面前了,我也没有办法为刘佩琦辩护了。】 突然,伊诗理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干脆将刘佩琦把钱带走的事情隐瞒掉吧?这是非常冒险的想法。将钱藏起来,不向组织说。如果要保护刘佩琦,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然而,这是完全背叛组织的事情。梅南暂且不说,甚至连对自己完全信任的张美随都要欺骗。而且,一旦说了那样的谎言,就必须一直保护刘佩琦,直到事态完全解决,组织对刘佩琦不再有任何兴趣为止。 那么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口供比较好呢?幸运的是,伊诗理还有今天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 …… 次日—— “好了,零式,现在可以让我们听听你的解释了吗。听梅南说,你藏匿了一个这次事件的重要目击者?” 以说话的这名干部为首,在组织的所有干部们面前,开始了对伊诗理的残酷审问。 伊诗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恐惧和不安掩埋在心底,冷静地开了口。 “首先,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那个少女被我收留,并不能成为她与前天晚上的杀人事件有关系的理由。” 伊诗理对梅南冷冷的眼神装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不过最初,我确实是为了从那个孩子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才接近她的。可是,却是白费力气。那孩子只是那个被误杀的过路人的妹妹而已,什么都不知道。” “喂,零式。” “等等,梅南,零式的话还没说完。”这名干部冷静地阻止了大发雷霆的梅南。 “那么,零式,你为什么会对那个毫无关系的小姑娘那么有兴趣呢?”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可是,伊诗理已经预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伊诗理将昨天晚上在脑中想了一整晚的答案,又确认了一遍。连他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他首先应该确认的是能否有勇气将那番话说出口。 “我对那个孩子有另外的兴趣。那个小姑娘具有极其罕见的素质,也可以说是才能。” 伊诗理的话,让这名负责审问的干部出乎意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好像也听过跟这个相似的话。”张美随好像也对伊诗理的话很吃惊吧,她插话道。 “没错,以前,我也是这样被塞特发现,然后加入了组织。” 果然,困惑的空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也就是说,你也想将那个少女训练成杀手?”为了确认伊诗理的意图,那名干部问道。 “是的,我认为她会成为我的左右手,与我有相同的实力。” 估计谁都没想到伊诗理会这样说吧。不过这跟以前塞特将伊诗理交给小兰训练是一样的。 “有什么可以证明那个少女的才能吗?” “凭我的直觉。” “你这不是胡闹吗!”对伊诗理不着边际的意见,梅南愤怒地叫了起来。 “这个不是用语言就能说明白的事情。而是只有天生的猎犬才能明白,因为同族之间都有相同的味道。比如说塞特带着的小兰——前代的“王牌”也是这样。她的能力应该也已经超出了你们的想象。换句话说,半年前……你们能想像到今天的我会是这样吗?” 小兰和零式。只有二十岁出头就获得组织“王牌”称号的这两个人,应该都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理解范畴。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不相信也不行了吧。 “难道你想让我们接受你那幼稚的想法吗?”梅南一脸愤怒地责备伊诗理。 “当然,你是不会同意的对吧。”伊诗理不屑地说道,一脸不耐烦地瞪着梅南。 “梅南先生好像很希望发现我和张美随之间有什么阴谋。这样的你怎么能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别开玩笑了!要是万一被注射了自白剂搞得神经错乱就完蛋了。” 干部梅南的狂妄和天才“王牌”的直觉。都是毫无根据的双方的妄想被放到了天平的两端。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零式,你希望有一个新的助手是吧?也就是说,现在你跟贝拉的搭档存在问题是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章:助手 负责审问的干部问了伊诗理一个新的问题。坏了。伊诗理内心咯噔了一下,向从刚才开始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事态进展的贝拉看了过去。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贝拉会很没面子的。 “嗯,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结果帮伊诗理解围的,不是旁人,正是贝拉自己。 “说实话,我跟零式不太合得来。之前的小兰也是,这些塞特培养的天才不管做的事情和想的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无视既成的规则。虽然这个确实也可以扰乱敌人的判断……” 或许是感觉到将刘佩琦卷进来自己也有责任的吧,虽然两人事先没有商量好口径,贝拉却淡定地接着伊诗理的话往下说。 “也许他能凭借自己的机智杀出重围,但我不行,我只不过是个凡人。就这样跟在他后面的话,不管有几条命也不够用。如果这个家伙有看上的搭档,请一定把我换掉。” “那个跟人贩的人一起死掉的叫作黄丽的妓女……跟这件事确实没有关系是吧?” “嗯。她是清白的。已经彻底查清了。” “唔。现在你同意了吗?梅南?” “我可以不同意吗?” “虽然那个少女可以暂时先交给你,但是依然归组织管理。如果我们有任何的疑问,都可以随时制裁她。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零式。” “当然。” 虽然情况并没有什么明显改善,不过,总算谎话没有露馅,成功地蒙混过了这一关。 …… “对不起。” 伊诗理在确认了周围没有人之后,向贝拉道歉。 “不必介意。让梅南发现那个孩子,本来就是我的错。” “可是……” “我明白。你并不是想要一个助手……你是想庇护那个小姑娘吧?” 伊诗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牺牲了自己的名誉帮自己解围的贝拉,如果知道了那消失的一千万的下落,会作何感想呢? “不过,你为什么不想个更好的借口?现在可怎么办,话说得那么大。” “只要在这次风头过去之前,把她放在我身边就好了。之后,我会找机会将她放走。” 比如借口说她在训练中死掉了之类的,然后放她逃走就好了。考虑对策的时间很充足。 “可是,如果那样做的话,你会被追究责任的。” “我知道。” 如果袭击人贩的犯人被找到的话……那个不知是什么人的人,将一千万美元扔在现场没动的事情也会暴露。那样的话,消失的钱去哪了呢?毫无疑问,矛头肯定会指向在当时身处现场的刘佩琦。而且,编出种种理由为她辩护的自己也会……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伊诗理与刘佩琦已经成为命运共同体了。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他首先必须要在组织之前找到袭击人贩的杀手,然后杀之灭口。如果将那个家伙的尸体和刘佩琦拿走的一千万美元一起交给组织的话……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合情合理了。 胆战心惊的汇报结束后,伊诗理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阁楼屋间,然而等待他的则是一股很奇怪的刺鼻的味道。不过不同于预示着危险的**或者血腥之类的味道。以前,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股味道弥漫了整间屋子。 再一看,他出去时拉在门缝处的头发断掉了。外出时有人开过这扇门。是刘佩琦吗?可是自己告诉过她不要出去的。伊诗理竖着耳朵听了一下,房间里有人在哼着歌,刘佩琦好像在里面。 虽然确认了没有危险,可是伊诗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握住怀中的枪,砰地将门打开了。然后又闻到了那股味道,这次味道更重了…… “你回来啦!” 刘佩琦那欢快的声音迎了过来。桌子上面是……炉子和便携餐具等露营用的器具。小铝锅中正冒着热气。 “还没吃午饭吧?” “啊,嗯。” 现在伊诗理终于明白味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原来是在做饭。跟烹饪出来的料理的味道明显不同,这是纯天然的煮的味道。在这个从不使用厨房的屋子里,伊诗理当然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你回来得好晚,我正想要不要一个人先吃呢。还好来得及,赶快趁热吃吧。” 刘佩琦是趁着自己外出的时候,买了炊具和材料回来吧。 “你做得……真熟练呢。” 这并不是客气话。刘佩琦一边搅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加调味料的手法,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每天早上都是我给黄丽做饭的。”刘佩琦得意地笑了起来。 “好了,你把那边收拾一下,餐具摆好。” “啊,哦。” 这个时候伊诗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步入了她的步调。这个小姑娘真不好搞定。 “我就知道肯定会来得及。” 刘佩琦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盛饭……说实话,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上等的东西。不知道食材究竟是什么呢? “那我不客气了。” 吃到嘴里尝了尝,好像是土豆和肉混在一起的怪怪的味道。不过,并不难吃。这是刘佩琦独创的口味吧。伊诗理觉得很奇怪,一直在研究这个味道。 突然,伊诗理发现刘佩琦没有拿起筷子,一直盯着自己看。 “我在等你说很重要的话呢。” “啊?哦……非常好吃,这个。” “是吧!”这并不是客套,这个味道让人非常有食欲。 “你是跟谁学的做饭?” “跟谁学的……”刘佩琦有点茫然地看着伊诗理。 “这个还用学吗?” “不用学,也就是说……?” “很简单啊。”刘佩琦满不在乎地笑着,脸上一点谦虚的影子都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后,我就会模仿它的做法而已。当然,也是把几种做法结合起来。” 原来做饭就是这么回事吗?因为伊诗理自己很少做饭,所以也不太清楚……不过,食材是什么?在开口问之前,伊诗理发现自己的勺子中竟然有刀切过的西式咸菜,要说里面放碎肉末还说的过去,可是这个…… “啊,对了,还有面包哦。” 说着,刘佩琦将去掉馅的汉堡包的面包拿了过来。 原来如此。 舌头感受着美味的料理,谈话自己就变得轻松了许多。勺子的移动速度加快,吃的也多了起来。成为杀手以来,这是伊诗理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虽然对方只是一个认识才不过一晚上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忘记。他不能为了有好吃的饭菜,而让刘佩琦留在这里。他必须要跟她谈谈了。 “刘佩琦,我想跟你谈谈为黄丽报仇的事情。” “这么急吗?” “嗯?” “我跟你提过这事吗?” “你不是一直在等待我的回答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似乎我都快忘了。”满不在乎地说完,刘佩琦又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骗你的。我才没有忘……只是害怕问你而已。” 饭桌上的欢声笑语,至此划上了句号。 “你让我帮你杀人,几百万或者一千万不够。” “是吗……这样啊。” 刘佩琦灰心丧气地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种事的费用是多少。” “不过,只缺少一点点,你是可以靠工作来赚的。” “啊,嗯,明白了。” 刘佩琦点点头,看起来很急切地想切入谈话的主旨。 “那,我要怎么做好呢?” “暂时做我的助手。” 伊诗理口气沉重地说道。既然他跟组织有过那样的约定,所以也不能一直把刘佩琦藏着不让她见人。为了瞒过组织的眼睛,自己必须要对她进行相应的训练。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以前小兰对自己进行的那种彻底的训练,对她就没有必要了。有事情就带上刘佩琦走动走动,对组织上说是实地训练的话,组织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对她说呢? “哇哦!” 伊诗理正想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时,没想到她竟然两眼放出光来。 “太好了!我成了王牌杀手的助手了!” “那个……” “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努力的。” 听到她这么说,伊诗理也无话可说了。这个从昨天开始就说个不停的少女,明显是被电视毒害了。只要在事情解决之前,不出问题就好了…… “喂,如果我做您的助手的话,那在你给黄丽报仇的时候,我就可以在旁边看着了吧?” 这正是伊诗理想回避的问题,所以一直没有说。 …… 第二天,在送张美随回家的车内,伊诗理出乎意料地收到她的指示。 “零式,从今天开始,表面上做我的护卫就可以了。你暂时独自行动,监视那群准备洗白的人贩们的动向。” “监视他们?” “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看起来只要我还想将他们介绍进组织,有人就会继续妨碍下去。” “你怀疑梅南?” “这也不是不可能。梅南对他们加盟组织感觉很不爽。现在对我和人贩们的关系十分敏感。” 当然了。正因为这样,贝拉和伊诗理才会一直担心害怕。 “所以……他才会这样做?” “梅南是用自己的力量将这座城市夺到手的。他原来是个武斗派。”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诱饵 的确,如果是梅南的话,袭击那场交易是毫不费力的。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可是,你说有人会继续妨碍下去……莫非,这群准备洗白的人贩还会遭袭击?” “这就是你的任务了。诱饵如果不引人注目就没有意义了。” “诱饵?” “你要钓条大鲨鱼啊,零式。人贩是诱饵,你是鱼钩。将咬住诱饵的鱼儿钓上来。让他的真实身份曝光。” 对于工作上的事,不论何时都能冷静敏锐地去思考,这就是张美随。然而,她竟然是一个会想到如此无情谋略的人吗? “如果我的身边有人想要妨碍我,那就不单单是交易的问题这么简单了。先确定究竟谁是我的敌人,这个应该是当务之急。” 在狭窄的车内,虽然伊诗理跟她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遥,可是他却感觉不到在跟她交谈。打个比喻来说,她现在就像是将文件中的问题,对着话筒朗读一样。让人体会不到实质性,而产生一种疏远的感觉。 “不过目前你还可以比较悠闲一点。因为如果敌人想有所行动,肯定也会趁跟我交易的对象放松警惕的时候,对吧?” “我明白了。” …… 伊诗理跟刘佩琦一起走上街时,周围都是刺人的目光。原因是刘佩琦身上那一看就知道是从别人那捡来的旧衣服。跟其他买东西的客人格格不入。她的衣服并不脏,但是很明显就让人觉得是个流浪儿。在店里选东西时,店员或许把她当成了小偷了吧,十分露骨地露出了警戒的神情。 “喂,刘佩琦,你身上的衣服不能不穿吗?” “即使你这么说……” 刘佩琦对周围人的白眼完全无视。 “如果不能穿这个的话,那我只有裸体了。” 真是没有办法。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 “我们等会再买别的,先去买衣服吧。” “买衣服,是给我买吗?” “是啊。给你买更好看的衣服。” 伊诗理本来以为刘佩琦肯定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却莫名其妙地有点扭扭捏捏了起来。 “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只是……这样可以吗?”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客气起来?” “被人在商店了买衣服送给我……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根本就不像是那个一下子就榨了伊诗理十几个汉堡,将他冰箱里啤酒一扫而光的女人说的话。那个跟这个有什么不同吗?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啊。” 刘佩琦的反应非常好笑,伊诗理很痛快地答应了。 “连鞋子一起,全都给你买新的。你挑你喜欢的买就好了。”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也已经是第六家店了。可是,刘佩琦还是没有决定好要买的衣服。货架上的衣服她每件都要拿在手上看看,可是目光还是犹犹豫豫的。与其说是在犹豫,还不如说她是没有了主意更贴切一些。 “这周围的店,你都不满意吗?” “不,这个,啊。” 刘佩琦好像不太会说话了,变得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 “没有你想要的衣服吗?” “不是的,有很多,有很多很多。可是……你说让我选哪个,我还真不知道哪个好。这里的衣服我都想要。如果让我选一件的话,剩下的那些就不能要了是吗?” 【大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个,佩琦啊。你如果这么说的话,就买不了东西了。如果你还有非常喜欢的衣服的话,下次我再来给你买不就行了吗?” “下次?” “你这番话,我越来越觉得奇怪。你以为你一辈子就只买一次东西吗?” “嗯。”刘佩琦怯怯地回答道……或许在她以前的生活中,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大事件了吧。 “我下次还会再带你来的。” “真的吗?以后还可以买衣服吗?” “当然啦。” 突然伊诗理想起了买汉堡时事件,又追加了一句:“不过事先声明,可不是每天都来啊。” “嗯!!” 买完衣服回去的路上,刘佩琦始终是又唱又跳又转圈的,从没有直着走过路。 最后刘佩琦挑选的衣服是胸前有很漂亮领巾的粉色衬衣和迷你裙。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穿上这些新衣服,俨然变成了一个十分迷人的美少女。 “喂喂,合适吗?可爱吗?” “嗯,很不错。” 她已经问伊诗理几遍了……不管伊诗理回答多少次,过几分钟后她又会问同样的问题。看到她这么夸张地感激的样子,现在轮到伊诗理没有了主意。 “好棒啊,又轻又舒服,我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呢!!” “是、是吗。” 【这些衣服花的钱,还不够张美随买一只鞋子。她既然这么开心,那下次就再抽空带她去吧。】 “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咦!?真的吗?” 刘佩琦与给她买衣服的时候不同,立刻就变得开心起来。看起来好象关于吃饭这件事是不需要客气的。或许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价值观吧。跟送东西不一样,吃饭不是只有被请的一方才会独享快乐,而是两个人一起。 “好不容易买了新衣服。就让更多的人看看吧。” “嗯!” 张美随告诉过伊诗理几家不错的店。刘佩琦虽然有点不太适应这样高大上的地方,不过这种气氛,或许偶尔也能成为令女孩子开心的一种刺激。 “今天,你想吃什么就点吧。” “嗯嗯!” …… 第二天,伊诗理去组织的私有领地补充弹药。生活用品倒无所谓,而弹药如果在不专业的地方配备的话会降低效率。虽然不是经常来,但是一个月怎么也得来个几次。与往常一样,贝拉在这里。 “哟,零式,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弹药的存货不足了。我来补充一下。” “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贝拉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她的样子,让伊诗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练习 “是关于你和那个叫刘佩琦的女子的事。组织的干部现在很关心,他们问你现在将她训练到什么程度了。” 虽然伊诗理不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可是听到这话还是让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 “至少你要教她怎么用手枪之类的吧?” “知道了。” 确实,即使只要做出练习的样子,至少也应该教会她那些基本的东西,不然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 虽然只是手枪的使用,可是却并没有合适的场所可供练习。在回家的路上,伊诗理一直考虑这件事。突然,他想起了以前自己训练时的情景。 【对了,那里人迹罕至,训练时应该也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 “啊?你回来了。好早啊。” 回到屋子,刘佩琦又穿回了以前的衣服。那件衣服应该是她能穿得出来的唯一一件正经衣服了吧,所以她一直都穿在身上。 【早知道就应该把她的居家服也一起买回来。】 “我们要出去一下,快准备准备。” “唉?去哪里?” “去练枪。” “哇哦!” 刘佩琦听到后像惊呆了一样,高兴地跳了起来。 “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不是去玩的。即使是练习,你拿的也是真枪。如果当玩具使的话还是会受伤的。” “知道了。我会认真练习的。” 伊诗理能相信她吗?此时他的内心非常不安。 “那,我们快点走吧。” “不用换衣服吗?” “嗯?没关系的。就这样吧。这样的话弄脏了也没关系。” 【果然应该赶紧给她准备各种衣服。】 两人来到了那个让伊诗理充满回忆的废墟。说起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里是你的练习场?” “是的。在这里的话,不管朝哪里射击,都不用担心会伤到人。” 伊诗理先把用来做靶子的木板整齐地排在沙子上面。然后他把练习用的小型手枪递给了刘佩琦。 “那个,首先呢……” 平时自己觉得很简单的事情,用语言向别人传授时,却出乎意料的难。 【小兰是怎么教我的呢……】 伊诗理一边回想着,一边在脑中组织语言。 “首先,紧紧地握住枪。要用力。然后伸出右手,用左手拉住……对,那样就可以了。” “我的手……在发抖。” “不要用手腕的力量,要用手指的力量……好。保持这个姿势,慢慢地扣下扳机!” ——砰! “呀!?” 刘佩琦还没等伊诗理说完,就扣下了扳机。 “不对,你太急了。再慢一点。” “嗯。” 刘佩琦又一次举起了枪。可能是射击了一次后精神也变得轻松了吧,第二次扣扳机的时候就感到游刃有余了。 “啊!打中了!打中了!” 比起刘佩琦命中了靶子,伊诗理更惊讶于她使枪时的谨慎。 她很快就适应了枪声和后坐力,然而她一刻都没有放松对枪本身具有危险性的警戒。她的理解力有点惊人,而且适应的太快了,让伊诗理无话可说。 【不要将枪口对着其他的方向,不要随便扣动扳机……这些基本的规则,我明明还没有教她的。】 虽然刘佩琦本来看起来并没有那方面的意识,可是她偶尔也会将她的聪明之处表现出来。也可以说是……洞察物质本质的那种敏锐性吧。 “你去哪里?” “我去周围看看。” “好的。” 每发射一发子弹,刘佩琦就会欢呼一声或者叹口气,一喜一忧地鼓励着自己进行练习。那样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掌握窍门了。伊诗理这样想着,将刘佩琦留在了那,自己离开了。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从建材的角落里透出一股尘土和石油的味道。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仍然像发生在昨天那样清晰。与小兰一起度过的那些训练的日子又在伊诗理脑海里重现了。 在这个寂静的地方,他又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小兰(迪妮)。她的眼泪和哽咽,还有那无比寂寞的微笑……伊诗理始终欺骗自己,觉得她还活着。在这样度过的半年时间里,伊诗理几乎一直生活在自己的谎言中。 如果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的话,肯定会不可遏止地想起她来,所以伊诗理总是下意识地避免到这里来,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伊诗理停止了感伤,回到了屋外等自己的刘佩琦那里。当他看到刘佩琦的样子时,不禁停下了脚步。她正在仰身进行着表演。 【那个家伙,在做什么呢?】 “你找老子有事吗?什么事?找老子有事吗?” 刘佩琦紧皱着眉头,对着不会说话的靶子,杀气腾腾地喊道,应该是在模仿电视剧里的情形吧。 她把手伸进放着枪的上衣口袋中。 【哎呀哎呀……】 刚才伊诗理还佩服她的慎重呢,看来现在她已经厌倦了刻板的练习了。如果真的要拔出枪来射击的话,她肯定会大惊失色的。 “嗨!” 随着一声大喊,刘佩琦的手从上衣口袋中伸了出来。上半身的动作幅度很大,手腕的轨迹呈锐角。由于太急而导致上肢用力过大,所有的动作都变形了,根本不符合规则,完全是在胡闹。不过她的那一套姿势真的是很完美。 拔枪的那一瞬间,肩膀的位置和胳膊肘的角度。刘佩琦那一气呵成的预备姿势,是伊诗理之前不论跟哪个家伙战斗的时候都未曾见到过的。不用看全部,肩膀和肘子还有腰的方向就已经在宣战了。如果保持那个姿势,胳膊笔直地伸出去的话,握着枪的准星就会同刘佩琦的眼睛及靶子连成一条直线吧…… 然而,第一发子弹打早了。胳膊肘还没伸直,她好像就扣动了扳机。枪口还没对准靶子就已经发射了,子弹打入了沙子中。然后枪因为后坐力的关系使手腕的位置移动了,她又直接扣动了扳机。当然,枪口朝着错误的方向,子弹也打飞了。刘佩琦的面前,只剩下了什么事也没有的傲然挺立在那的靶子。 “死了吧……咦,打偏了啊。唉……”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规矩 伊诗理没有理会刘佩琦的叹气声……而是为了能够解释刚才看到的情景,冷静地陷入了沉思。可是他无法解释……看到的一切便是现实。 “佩琦。” “是!”听到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刘佩琦立刻站直了身体。 “啊,那个,我刚才的那个是……” 不过,刘佩琦看到伊诗理严厉的眼神,好像放弃了辩解。 “那个……对不起。” “你按照刚才做的那样再做一次。” “啊?” “你刚才表演的那个。快点,再做给我看一下。” 刘佩琦不知道伊诗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惶惶不安地摆好了姿势。 “你找老子有事吗?什么……” “之前的台词就不用说了。只要射击就行了。” 刘佩琦咳嗽了一声,身体摆动,做腾空跳起状。然后一点前奏都没有腾地跳了起来。宛如电影中正确的拔枪射击再现一样。 【这好象不是偶然。她的身体动作,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而且不管看几次,都非常的完美。】 ——砰! 可是,还是没有射中。姿势很完美,然而射击的时间上差了一点。子弹用完了。伊诗理从刘佩琦手中拿过枪,默默地将子弹装上。刘佩琦毕竟是刘佩琦,看起来比被责骂还要不安。 “啊,那个。刚才我在玩,我向你道歉……不好意思!” “再做一次。” 伊诗理没有理会她,将装好子弹的枪又塞到了她的手中。 “再做一次刚才的射击。不过这次不要急着射击。” “架好枪,然后停顿一秒再射。” “嗯?” “摆好姿势后再射,明白了吗?只要一发就可以了。” 刘佩琦再没有多说什么,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将枪放到口袋里,轻轻地张开双脚,侧身站立。 伊诗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刘佩琦每重复一次,姿势就更加完美。她泰然自若地盯着靶子,就像西部电影中枪手一样。或许是集中了精力吧,刘佩琦眯起了眼睛。刚才她看起来是在玩,这次却是很认真地又重新再表演了一次。 拔枪,完美的动作。在伊诗理所描绘的那个理想的位置,她伸出去的手停下了。 ——砰! “啊,不会吧?” 刘佩琦一脸困惑,看着成为了两半的靶子。 “打中了?太好了!打中了!” 刘佩琦高兴地跳了起来,她当然不会理解。子弹打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也是令人惊讶的事情。 “太厉害了,你真是个天才教练!这么简单就能打中了!” “你真的是今天第一次用枪吗?” “嗯,是啊。唉?难道我很有天赋吗?” “一般般吧。” 这是谎话。已经不是什么有天赋可以形容的了。或许应该说,她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吧。刚刚拿枪的人,是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认准准星的。简直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刘佩琦甚至并没有打算锁定目标,而只有把枪口对准靶子的意识而已。 如果想将枪变得像自己的手臂延伸一样的话,必须要一刻不能放松地修炼很长时间才行。然而刘佩琦只打了数十发子弹后,就达到了那样的境地,真是不可思议。 “今天,就到这里吧。” “啊?已经结束了?” “嗯,收工吧。” “我还想再多练一会呢。” 已经没有必要了。刘佩琦只要像今天这样拿枪的话,肯定会百发百中的。之前伊诗理为了保护她在跟组织的干部面前解释的时候,对他们说了毫无根据的谎言。然而,如果他将今天的训练情况汇报给张美随的话,她肯定会对自己更加信任吧。 【这个孩子真的是个天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至少我没有必要隐瞒刘佩琦的良好素质。不过……这真的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 另一边,跟刘可可接触最频繁的张春燕,是主人人格“春燕”。不过“春燕”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格,轻易不对刘可可敞开心扉。刚开始的时候,刘可可搜集信息的工作进展很慢。 但是,“春燕”感觉到刘可可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以后,就开始尽可能把记忆的片段讲给刘可可听了。随后,没有在刘可可面前出现过的人格也都纷纷登场走到前台,开始跟刘可可对话了。 刘可可坐在张春燕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春燕的表情在逐渐发生变化。 以前,张春燕在进行人格交替的时候,总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现在轻多了,只是稍微皱一皱眉而已。 “你是婷婷吗?”刘可可问道。 张春燕的表情变了,一直掌握着主导权的“春燕”,垂下眼皮,战战兢兢退到一边。新出现的人格,昂着头,眯缝着眼,蔑视地看着刘可可。 “是我,怎么着?”不只是表情,就连说话的声音和气氛都变了。这使刘可可又一次惊叹不已,她客气地对“婷婷”说道:“你好!我是刘可可,认识你很高兴。刚才我跟春燕说话来着。” “知道知道!”新人格“婷婷”不耐烦地打断了刘可可。 “春燕扮演什么角色,大家都知道。” 张春燕这个可爱的女学生,像一个男孩子在说话,让人感到非常别扭。用男孩子的说话方式说话的女学生,并不鲜见,但是,张春燕被“婷婷”这个人格控制的时候,说话方式确实像个男孩子,跟一般用男孩子的说话方式说话的女学生有微妙的差别。 据有关研究报告记载,人格交替以后,不仅表情和说话方式,就连手腕的力量,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乃至脑波和过敏物质都会发生变化。具有读心术的刘可可,已经感到了跟男性非常接近的感情波动。 刘可可确信这个叫“婷婷”的人格,在生理上完全是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扮演男孩子的少女。 “婷婷”突然在胸前胡乱撕扯起睡衣来:“烦死我了!又让我穿女孩儿衣服!” “哎……这样可不行!”刘可可慌了。要是把扣子揪掉了,下次女孩子人格出来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你替我告诉春燕不行吗?给我穿得规矩点儿!” “规矩?”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婷婷 “上街的时候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人们会怎么笑话我?这还不如穿校服呢,要是让我穿裙子的话,当下我就给它撕成碎片!告诉她,我觉得害臊,都是你们搞的!” 刘可可微笑着:“知道了。紧身运动衫什么的还行吧!”刘可可从“婷婷”的感情波动里感觉到,他的气势汹汹只表现在口头上,还不至于采取什么行动。 “粉红的可不行!” “我一定告诉她。” “婷婷”听刘可可这样一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刘可可一边注意着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一边耐心地问道:“我呀,想把张春燕心里存在的大家伙儿啊,集合起来变成一个,你能协助我吗?” “行啊,我就是为了这个出来的嘛!”听“婷婷”的口气,简直是把刘可可当傻瓜。 “谢谢你!那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刘可可在问问题的过程中,发现“婷婷”狂妄的背后,隐藏着一颗非常脆弱的容易受伤的心。 刘可可突然意识到,“婷婷”可能是为了维护张春燕的自尊心而诞生的一个人格。 “在别的那些人格里,你喜欢哪一个?” 对于刘可可的这个问题,“婷婷”撅着嘴不满地回答说道:“你怎么提了这么个问题呀?我一般见不着他们嘛!” “比如说小赖,阿绯,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小赖嘛,爱强加于人,还总认为自己一贯正确,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就会打官腔,说话的声音包含着某种奇怪的情感,让人觉得不舒服。我跟她合不来。阿绯嘛,像个秀才,冷冰冰的,我也不喜欢她。” 人格之间的喜欢与不喜欢以及力量对比,对于刘可可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为了最后使人格统合,是必须要走这一步的。 “那么……阿丝呢?” “阿丝”是一个少年人格,是在刘可可昨天跟张春燕谈话时出现的。很稳重,总是睡眼惺松的,说话很随便,跟“婷婷”形成鲜明的对照。刘可可想,“婷婷”好像不喜欢异性人格,那么同性人格怎么样呢?没想到这个非常,单纯的想法却引出了重大的发现。 “那小子,还有口气儿活着就是了,懒蛋一个,整个像一个废人!” 回答得好干脆!刘可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可真够刻薄的!】 “一看他那个名字,就是您刘可可也能明白。” “名字?” “阿丝。查查字典您就知道了。 “婷婷”把床头的字典拿起来,递给刘可可:“看到这本字典我就想起我死去的爸爸。查完了马上还给我。” 这是自制的字典,里面都是笔记形式。刘可可查到“丝”字,解释是愿望……并没有看见什么特殊的意思。 “您看看阿丝那个词。” ——有了。 阿丝——懒惰,依靠偶然的运气活着。 刘可可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么,别的人格的名字也都有意义吗?” “嗯,比如“心瞳”,有无知的意思,所以,她总是像个傻瓜似的,呆呆地坐在那里。” 刘可可假装查“瞳”字,翻到了“婷”字那里。 “婷”的意思——骄傲自满。刘可可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太合适了。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名字的意思,决定性格?跟张春燕正式接触之前,刘可可从邓欧那里借来大量关于多重人格障碍的资料阅读过,但关于这方面的例子一个也没有。 刘可可朝“婷婷”问道:“为什么每个人的性格都写在了字典上呢?” “我也不太清楚。” “是谁给起的名字呢?” “没有谁给起名字,生下来就带着名字。谁都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莫非所有相互交替的人格,都是张春燕自身产生的吗?刘可可感到迷惑不解了。 【又或者是多个灵魂汇集在这副躯壳?要是伊诗理在的话就好了。】 一般而言,所谓多重人格,就是过去受到的精神创伤,在处于支配地位的意识的压抑之下,沉淀到内心深处,逐渐跟周围各种各样的东西粘合在一起,越滚越大,最后形成一个独立的人格的复杂化现象。 这个过程,一般总是应该委托给某个人加工的。可是在张春燕这里,似乎是由某种意志作为中介的。 刘可可的目光落在了手上的这本字典上。 没错!可以使张春燕想起死去的爸爸的这本字典,一定被张春燕读得烂熟了。许多另类含义的解释,她也记得非常清楚。面临深刻危机的时候,被迫去适应环境的时候,张春燕就创造一个人格去应付局面。于是,生出来的人格为了对付面临的危机,需要形成必要的性格,就在张春燕熟知的字典里设计一个跟性格相符的名字!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春燕内心的人格们,实际上都是张春燕一手操纵的木偶,她的多重人格障碍,实际上只是一个发疯的人唱的独脚戏! 在几年前,刚读书五年级的张春燕每天都会站在大门外边,悄悄地观察着叔叔婶婶家院子里的动静。 狗窝是空的,那条狗——希伯不在窝里。白天,希伯是不关在狗窝里的,但它从来不到街上去。窝里横的希伯,在自己的领域里对谁都敢乱吼乱叫。只要一到外边去,马上就夹起尾巴变成了可怜鬼。 当时夏日炎炎,毒辣的太阳烤着张春燕那从半袖衫里露出来的胳膊。 要不要就这样进去呢?张春燕很犹豫。希伯要是在院子里的话,可能还不会对张春燕怎么样,但它要是故意藏起来的话,说不定会对自己采取突然袭击。 就在张春燕左右徘徊的时候,守护天使“音子”出来了。她在张春燕耳边小声说:“动作快点儿,突然跑进去。希伯追不上你。” 张春燕用湿漉漉的汗手抓紧书包带子,吸了一口气,突然朝距大门五米左右的房门跑去。希伯果然从隐藏着地方狂吠着跑了出来。张春燕慌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在希伯跑过来之前的一瞬间冲进家里,回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障碍 跟小学五年级的张春燕大小差不多的中型土狗,用爪子挠着门,懊丧地叫着。张春燕从门上的磨砂玻璃往外看,看见一个茶色的影子,转来转去地在门前溜达着,直到认为张春燕不会出来了,才回到狗窝里去了。 在狗窝里,希伯好像知道张春燕还在看着它似地,还在低声吼叫。 今天本来约好去好朋友家去玩的,看来是出不去了。对于张春燕来说,没有什么比朋友更重要的,可是今天不能守约了。张春燕颓丧地叹了口气,回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去。 婶婶白天去附近的超市打工,家里只有张春燕一个人,这是张春燕一天之中最轻松的时间。她走进了二楼左侧那间只有几平米的小屋。屋里除了邻居家扔大件垃圾时捡来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掉了漆的衣柜和一个摇摇晃晃的书架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春燕恨恨地看了一眼那个空空如也的书架。过去,这个书架上摆满了从以前的家里拿来的漫画。海贼王,火影忍者……可多了。可是有一天放学回来,书全都被扔掉了。叔叔说,这么大孩子了,别看这些小孩子看的书了。结果,张春燕喜欢看的漫画及书,一本也没给买。 从以前的家里拿来的书只剩下两本。一本是父亲自己制作的字典,还有一本是《腹黑的恶魔先生》。 《腹黑的恶魔先生》这本书张春燕看过一遍就不敢再看了,因为书里描写的故事太血腥,读这本书的时候就像穿越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可怕地方。 而字典则读得遍数太多,都快翻烂了。扉页上有父亲的印章,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对于张春燕来说是无上宝贵的。 “趁现在有时间,赶快做作业吧!” 这回是“小赖”出来了。“小赖”总是教给张春燕一些常识性问题,提一些建设性意见。虽然有时让人觉得厌烦,但张春燕还是老老实实地服从了。张春燕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作业做起来。现在不做的话,恐怕就没有时间做了。 帮助张春燕解答问题的是“老子”。“老子”最聪明,托“老子”的福,张春燕在班里一直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张春燕正在算一道复杂的应用题时,听见了有人把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里开门的声音。 是婶婶回来了吗?张春燕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婶婶跟张春燕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跟张春燕没有什么感情,也不关心她。张春燕跟婶婶还是相安无事,张春燕想出去玩的时候,要是希伯阻拦她的话,婶婶说不定还会喝住希伯。 但是,就在张春燕这样想的时候,砰的一声,她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怎么了?”刘可可和气地问道。 “老子”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患多重人格障碍的人,对往事的记忆,往往是由各个人格分担的。一个人格记住的东西,只是这个人的人生的一个部分,一个断面。当然,各个人格共同记住的东西也是有的。到现在为止,“老子”想起来的事,张春燕本人以及“老子”、“阿绯”,当然也记得。 但是,张春燕房间的门被打开以后的事,是另一个特定的人格记得的事,不是“老子”。 把对往事的记忆转移到一个特定的人格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可可认为,这是因为对某一件往事的记忆太痛苦了,就把记忆推到一个人物身上封存起来。也就是说,张春燕房间的门被打开以后的事,对张春燕来说是一件再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 “不记得了是吗?” 性格羞怯的“老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以后的事情肯定有人知道吧?谁知道呢?” “这我可说不好……”“老子”好像很没有自信似地看了刘可可一眼,立刻低下了头:“不过,也许……” “没关系的,说说看嘛。” “梦子,也许梦子知道……” 关于“梦子”这个人格,刘可可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在邓欧那卷轶浩繁的心理测试等文件里,有关“梦子”的内容几乎是一张白纸。智商测定几乎测不到,可能连语言能力都没有。 “我能跟梦子谈谈吗?” “老子”的眼睛闭上了。“老子”的表情虽然总是那么阴沉,但从来不拒绝刘可可的要求。张春燕内心的其他人格也一样,都竭尽全力地协助刘可可,其努力程度甚至使刘可可感到吃惊。 刘可可从来不对张春燕说谎,但也不是什么都对张春燕说。因此,张春燕错误地认为刘可可了解多重人格的情况是由邓欧对她的全面信任。 但是,刘可可了解张春燕的心理状态,不是因为邓欧,而是因为她的读心术及情感互融这两项功能。刘可可把张春燕内心散乱的人格们的痛苦随下来,并且努力抚平她们的精神创伤,非常敏感的人格们是感觉得到的。 “老子”——这时也许正在换成别的人格——正痛苦得扭曲了脸。这次人格交替又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刘可可觉得张春燕好可怜,但一想到这是为了张春燕,也只好继续了。 张春燕的眼睛睁开了,直瞪瞪地看着刘可可,嘴角浮现出异样的笑,而且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样子。 “你是梦子吗?” 张春燕还是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刘可可。 “我是刘可可,你知道我吧?我跟其他人格谈话的情况,你一定站在张春燕的内心深处看见了吧?” “梦子”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让你把你记得的事情告诉我。这是为了张春燕啊,为了使你们这些人格统合起来,帮帮忙吧!” “梦子”的身子动了动,但表情没发生任何变化。刘可可希望能听到张春燕内心的声音,但是,什么也听不见。与其说是抑制感情造成的内心的寂静,倒不如说是“梦子”这个人格只不过是个空壳。 刘可可又说道:“刚才,我跟婷婷、老子谈过了。老子把记忆中有关张春燕小学五年级时的事告诉我了。她说,一天,夏日炎炎,她正站在大门外往院子里看……怎么说呢?那时候的事!”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梦子 突然,刘可可听到了张春燕的内心狗的狂吠,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接下来张春燕说的话,根本不是她的声带发出来的,而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不是因为张春燕的病床用帘子围着,而是同病室的患者谁也没有“读心术”的能力,她们根本听不到张春燕内心的声音,病室里安静极了。 刘可可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春燕。张春燕的表情就像蜡像似地僵住了,但她的内心却掀起了狂风巨浪。 “希伯,你在哪?我要杀了你!” “不要紧的,希伯不在这儿,它已经死了,你就放心吧。”刘可可无意中回应了张春燕内心的声音,可是,刘可可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希伯死了吗?……”张春燕内心的声音好像是一个没有思考能力人格说出来的。 刘可可知道,就这样一直跟张春燕内心的人格对话是不行的,必须唤醒那个人格,于是,刘可可谨慎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你自己的名字吗?” 张春燕的内心浮现出“梦子”两个字,马上又消失了。 刘可可又又问道:“告诉我好吗?是不是你杀了希伯?” 就像决了堤的河水,记忆在“梦子”意识的原野里泛滥。 刘可可就像在看电影,不,比看电影还清楚,颜色,形状,感触,味道……刘可可用全部情感接受过来的信息,就连细节部分都是非常鲜明的。 可以说那是“梦子”这个人格惟一的记忆,也是“梦子”这个人格存在的一个证明—— 当时的张春燕一边走路一边想心事。 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外面的世界是残酷而丑陋的。“音子”和“老子”轮流出现,鼓励着她,甚至支配着她。她为保住自己原有的意识已经疲惫不堪了,还不如沉人黑暗的谷底,永远睡去,那该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啊!! 张春燕只顾这样想着,连希伯可能会突然袭击她的事儿都忘了,没有任何精神准备就走进了院子。 在听到背后的低声吠叫的瞬间,张春燕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她吓得缩成一团,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就好像贴在了冰面上,冰凉。她转身想逃出去,已经晚了。希伯切断了她的退路,威胁着朝她逼过来。 张春燕的小脸吓得苍白,一步一步地往房门那边退。后背碰到门的时候,心想说不定门没锁,就把手伸向背后去转门的把手,谁知门锁得好好的。此刻的张春燕,根本来不及掏钥匙开门了。 希伯皱着它那丑陋的大鼻子,疵着黄牙,吼叫着。 当时的张春燕要是熟悉狗的习性,就会知道,希伯其实也很害怕。它的耳朵向后,贴在头卜,尾巴夹在大腿之间,就是它害怕的表现。就算张春燕是个小学生,希伯也是没有胆量扑过来的。 可是张春燕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而且已经吓得把什么都忘了。她的胆怯毫无遗漏地表现在外表上,希伯就更加肆无忌惮,一上来就咬住了张春燕的脚。 开始张春燕也没有想到希伯会咬她。大概是希伯在一个弱小的对手面前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才咬一口试试吧。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希伯的大脑能够理解的了。 就像在使用一台高性能的装有望远镜头的照相机,刘可可通过取景窗,在“梦子”的记忆里,看见了希伯小小的瞳孔里映出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张春燕的影像。刚才吓得差点儿哭出来的张春燕,表情突然变了。 的确,人格交替之后,身体能力也会发生很大变化,但刘可可没有想到,这种变化大到人的肉眼也能看出来的程度。难道这就是“梦子”心像的投影吗? 希伯的瞳孔里映出张春燕的脸,虽然还是苍白的,但眼睛里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这是为了杀死希伯而产生的人格 “梦子”登场的瞬间。 希伯被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吓住了。它松开张春燕的脚,后退了好几步。 张春燕脸上带着令人费解的笑容看了希伯一会儿,从从容容地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拖着被咬伤的脚走进家里去了,好像根本无视希伯的存在。此刻的张春燕已经不是张春燕,当然,这是希伯这种狗理解不了的。 刘可可看着新生的人格“梦子”小跑着奔向厨房,觉得不可思议。“梦子”要干什么呢? “原先……我是想利用汽车轧死它的。让车轮涂满血,驱除妖魔,开始新生活。” 但是,“梦子”说什么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完成自己的任务,不需要什么语言。“梦子”直接打开了洗碗池旁边放厨具的柜门。柜门后面的刀架上插着好几把明晃晃的菜刀。张春燕的婶婶依子是个优秀的家庭主妇,她使用的菜刀把把锋利无比。 “梦子”把菜刀一把一把地抽出来,掂着分量。她有些紧张,心跳得厉害,最后终于选定了一把专门切生鱼片的、细长的菜刀。“梦子”把书包放在厨房的地上,双手紧握菜刀走出房门。 希伯吓了一大跳。它做梦也没有想到张春燕还会再出来。这畜生哪里知道,现在的张春燕已经不是张春燕,而是“梦子”了。 张春燕伯在“梦子”的操纵下,无视自己受伤的脚,冷笑着向希伯步步紧逼的时候,希伯好像被恐怖的绳索绑住,连逃跑都不会了。“梦子”拉开架势,毫不犹豫地把尖刀深深地插进希伯的身休,细长的尖刀从两根肋骨之间插进去,连刀把都进去了。 希伯发出临死前的痉挛的时候,“梦子”还在用刀尖在它的体内摸索着它的心脏。这时候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的话,肯定会被吓得毛骨悚然。可是,这条小路本来过往行人就少,那天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梦子”站起来看了看希伯,那条狗的呼吸已经完全停止了。 刘可可的感情已经完全移入到“梦子”身上去了,她担心得要命。如果叔叔或婶婶回来,看见了被胡乱刺死的佩斯,会是什么结果?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七章:希伯 刘可可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见“梦子”就像计划好了似地,开始麻利地销毁证据。她先把希伯的尸休拖到行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把菜刀拔出来拿回厨房,确认刀刃没有破损以后,洗干净又擦干净,放回原处,又从厨房里拿了几个黑色塑料垃圾袋和一段捆东西用的绳子,返回了作案现场。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处理希伯的尸体。由于刀细,刺得深,流到外边的血很少。“梦子”把希伯的项圈解下来,把它的尸体套上三层垃圾袋装好,然后把门前水泥地上的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 “梦子”扛起跟自己的体重差不多的垃圾袋,走出大门,朝着后面山上一个水塘走去。幸运的是在路上没有碰上一个认识她的人。有儿辆汽车从身边驶过,但谁也没注意她。 来到水塘边,“梦子”环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解开垃圾袋,把一些鹅卵石塞进去,重新把垃圾袋扎好以后,发现里边残留着很多空气,就用牙齿在垃圾袋上咬了几个洞,然后把垃圾袋拽到池塘边的斜坡边上,一松手,希伯就滚到池塘里去了。借助鹅卵石的重量,希伯缓缓沉人水底看不见了。 回家的路上,发现狗的项圈还在兜儿里装着,“梦子”顺手把它扔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 回家以后,“梦子”把衬衫放进洗衣盆里洗了。虽然洗得不是特别干净,但不知道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夏天的太阳,很快就把衬衫晒干了。 换好衬衫,“梦子”沉人意识的深处,代替她支配千寻的是“音子”。婶婶回来了。她打开张春燕房间的门的时候,张春燕正坐在桌子前边做作业呢。 “梦子”其他的感觉消失了,视觉又保留了一会儿,眼前的情景就模糊起来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的“梦子”越沉越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融化到什么地方去了。但她并没有被消灭,当类似于‘杀死希伯’这样的任务需要她时,她还会出现的,现在她只不过是进人了无限期的待机状态而已。 …… “‘原先……我是想利用汽车轧死它的。让车轮涂满血,驱除妖魔,开始新生活。’原来如此!我太傻了。没想到连梦子名字里汉字的组成部分都跟她的性格有关。”邓欧的视线离开手上的词典,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让我们重新认识到了危险性的一面。当然,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但听说其中一个人格采用过暴力……虽然是杀了一条狗,我也是感到非常震惊的。” 刘可可和邓欧正在邓欧的办公室里一边研究对张春燕实施心理疗法以后的效果以及今后的治疗计划。烟灰缸里堆满了邓欧抽过的烟头,屋子里烟雾腾腾。 “可是,梦子归根到底是以杀死希伯为目的产生的人格。后来,除了邓老师您和我把她叫出来过以外,从来不浮到表面来。所以,我觉得梦子不一定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你说得对。不过,这里有一个具有潜在性的麻烦,就是张春燕具有制造梦子这样一个人格的经验。这是不容否认的。”邓欧的眉宇间凝结着深深的忧虑:“杀了希伯以后,张春燕生活之中的痛苦确实减少了许多。制造梦子这样一个人格,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结果一举成功……我认为,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她由此获得了‘有效感’,以后要是再受到欺负,她就有可能采取这种暴力排除法—— “如果欺负她的是人呢?”刘可可问道。 邓欧点点头:“不能否定会发生同样的事件。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张春燕正在受到虐待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是的。为了排除这种虐待的人格已经存在了,说不定就在我们列的人格名单里。 刘可可觉得脊背发冷:“翼子是不是这种人格?您考虑过没有?” “说不好。资料太少了。不过,如果是翼子的话,为什么要在大地震之后,而且是在医院里出现呢?现在还无法说明。” “那么,是不是直接面对地震这种危害的时候,产生了翼子这个人格呢?” “啊,的确,大地震会使张春燕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是,我不认为翼子是为了使张春燕在震灾中生存下去而产生的人格。在地震这种情况下,能够冷静地采取行动的,应该是音子。” “音子既聪明,又能把握其他人格。可是,当我问到她翼子这个人格时,她却总说不知道。” 邓欧把有关张春燕的文件中折着的一张纸打开了。那是一张张春燕内心的各个人格特征的简表。为了最终的人格统合,需要把握各个人格的能动性,做一份详细的人格构成图表。这张简表尚属准备阶段的东西——是张春燕的主要人格一览表。 …… 接到张美随命令后的几天,伊诗理一直监视着在这座城市豪游的“人贩”一行人。监视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为了不让正在游玩的他们发现,伊诗理没有使用任何设备。换句话说,他必须时刻保持神经高度紧张,注意有没有别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张美随的推测……有一个事实能为这群人仍处于危险中提供依据。将最初交易中的四个人杀掉的袭击者,到现在依然不知道是谁,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钱。因为本来应该用来加入组织的一千万美金,现在正在放置在自己居住的家中。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组织还在依然按照抢劫金钱这条线索查找犯人,搜索当然注定是得不到任何结果。而黑势力这样静侯事态发展虽说是个消极的方法,不过与被误导的组织相比已经算不错了。 为了保住刘佩琦,无论如何伊诗理都要在组织之前将袭击犯给找出来……不过现在,急噪乃是大忌。因此,只能耐心等待。 首先,梅南是否真的在搜查这点就很值得怀疑。因为按照张美随的假设,如果在暗地里搞鬼的人是梅南的话,那么一切都是他在胡言乱语。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王志 从刚才开始,一名人贩的小头目梁俊就一直赌桌前大赢特赢,而他的兄弟中一个叫作陈奕的男人,却一点都不走运,好像输得很惨的样子。而另一个兄弟王志则完全没有想加入游戏的样子。平时,他都是像影子一样跟在梁俊的旁边。最后,可能是太郁闷了吧,王志退出了游戏,去了酒吧。 而梁俊依然是赢得不亦乐乎,暂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的意思。现在自己应该去看一下王志的情况吧。这样想着他就来到了酒吧,然而却没有发现本该喝多了说着醉话的王志。 伊诗理微微笑着,将内心的紧张尽量掩饰起来,向调酒师询问。 “那个,我的朋友本来在这里休息的,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伊诗理故意用蹩脚的粤语问道,这样他就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观光客了吧。调酒师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回道:“哦,你说的是那位客人吧?他好像回房间了,跟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起。” “?” 伊诗理的紧张进而变成了战栗。他不慌不忙地向调酒师道了谢,返回了赌场。梁俊仍然沉溺在赌博中。当然陈奕也没动。 他们暂时不需要担心。只要还处于人群之中,而且倍受注目,在某种意义上讲是最安全的。 于是伊诗理离开赌场,迅速穿过大厅,乘上了电梯。在这个酒店中,梁俊他们三个人每人一个房间。王志的房间是……九层十八号室。在空无一人的电梯中,伊诗理将夹克杉敞开,打开手枪皮套。 真是粗心大意。敌人的目的如果是阻止他们加盟组织的话,那么即使不会直接杀掉梁俊,也会用其他手段使其就范。比如说将他身边放松警惕的人一个个地杀掉,逼迫害怕了的梁俊逃回老窝就可以了。袭击毫不知情的小弟们,对于敌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随着一声轻轻的电子音乐,电梯到达九层。敞开的电梯门前就是战场吧。走廊里没有人。虽然灯火辉煌,然而那种与赌场完全不同的安静,却给人一种身处无人区的错觉。九百一十八号室……大概是在走廊的尽头。伊诗理迅速地,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静寂的走廊。 伊诗理在房门前站定。 【里面没有人的气息。已经死了吗,还是屏住呼吸在等待呢……】 ——喀嚓。 伊诗理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显然,门并没有上锁。拧开把手后,他砰地一下将门撞开,冲了进去。 伊诗理滚到地上,拔出枪,扫视了一下室内。屋里并没有亮灯。此时嗅觉比视觉更能够说明状况。廉价香水的残留香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床上面,半裸着王志俯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气息。旁边,滚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剃须刀。是在他脱衣服的时候,从背后被切断了喉咙吗? 一条颈动脉微微跳动着,仍然流着血。看起来他才刚刚被杀。杀手应该没有时间逃跑。从浴室到壁橱,伊诗理用了十五秒将屋内搜了个遍。 可是,哪里都没有凶手藏身的痕迹。 如果不在屋内的话,那能在哪里呢?走廊上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紧急楼梯!】 这个念头在伊诗理的脑中闪过的瞬间,走廊上就传来一阵滑动的机器声音。那是电梯门关上的声音。伊诗理一刻也没有迟缓,立刻举起枪朝走廊冲了出去。 当他看到徐徐关闭的电梯门里面的那个少女幻影时,顿时感到浑身像结了冰一样,定在了原地。 黑色整齐的短发,还有那略带稚嫩的美貌。那冰冷的眼神,就如冬夜的湖水一般…… 【小兰——迪妮?这不可能,不可能。因为她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思绪已经陷入混乱状态。伊诗理不知道自己举着枪僵直了多长时间。或许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终于,他恢复了正常的判断,可是已经晚了。电梯指示灯已经降至一层。即使伊诗理从紧急楼梯通道下去,也追不上了。杀害了王志的凶手,看到电梯的上升指示,就立刻躲到了紧急楼梯通道处。然后如她所担心的一样,电梯停在了九层,等慌慌张张的监视者去屋内确认王志的生死后,她便乘上电梯,悠闲地逃走了。 【这种冷静和胆量,就像以前我无数次在她身旁看到过的一样……】 伊诗理使劲将头往墙上撞去,阻止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 她就是酒吧调酒师口中所说的被王志带走的女人。她肯定就是那个杀手。自己定是将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跑的女人的背影与那熟悉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由年轻杀手这点产生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而引起了错觉,不然,根本无法理解。 【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跟张美随预测的一样,第二次的袭击已经在伊诗理眼皮底下发生了,可是又让犯人逃跑了。诱饵被吃掉了,然而鱼钩却空空如也,这只鱼钩应该怎么办呢? 伊诗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枪放回怀中。 …… “预定……提前?” “是的。四天后,梁俊将和梅南会面。那时,由梅南来判断梁俊的可信度。”张美随冷静地回答着伊诗理的问题。 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梁俊和组织实际上还没有进行一次正式的交易和交涉。如果想要加盟的话,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先进一些小规模的交易来确立信赖关系。虽说只是一个形式,但是如果不经过这样的程序,就算是一座城市大名鼎鼎的人贩大王,对于组织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而已。而他竟然能通过张美随的面子,直接被引见给组织的高级干部。 “梅南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毕竟过门是客。如果梁俊这伙人继续遭遇到袭击,对组织来说也是相当困扰——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件事往后的发展,零式,我反而担心你,你如果再这样我行我素,我担心会有更多的人对你反感。” 被张美随这样一说,伊诗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在酒店犯下的错误是致命的。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三十九章:任务 “对了,梅南他有说什么不?” “什么都没说。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态。看起来心情很坏呢。” “这样啊……” 伊诗理沉默了,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完全不必再讨论了,看来梅南也下定决心了。 “对敌人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对梁俊本人下手。不过这次肯定不会在疏忽大意时被他们得手。我身边有贝拉,梁俊身边应该也配备了保镖对。” “会面的场所在哪儿?” “海滩酒店。五层的总统套房。” “不行!!那里的墙壁都是玻璃。用***一击就全完了!” 这对狙击手是绝好的饵食吧。就像是在展示柜里陈列的物品一样。 “远程狙击。基本上不会是别的了吧。敌人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可是,零式,你能找到吧?敌人的狙击位置。” 原来张美随已经预料到了这次狙击,想让伊诗理进行反狙击。 找到敌人狙击手的位置,对狙击手进行狙击的攻击性防御。确实是存在这种手法的,不过…… “至少也要挑挑地方吧?” “当然,这就是已经挑好的。为了让你工作更方便一些。” 诱饵和鱼钩……之前的表演还在继续进行吗? “这次,敌人会真正在你面前现出原形。你必须要将他搞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利用梁俊作诱饵吗?” “梁俊不会死的。但我也不能任由妨碍我和梁俊的敌人逍遥法外。现在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决不允许失败。” 伊诗理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在无可挽救的事态下,这次他又得到了一次再次挑战的机会。虽然沦落到了要解决这个具有极其严格的,甚至可以说是无理难题的要求,不过也不容许有丝毫异议。所有的困难都是因为伊诗理自身的错误造成的,这次是清算之前错误的唯一一次机会。 “我回去想一下具体的计划。” “我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你身上了啊。零式。” 时间只剩四天。在这之前,伊诗理必须将所有的事情准备好。 …… “我回来了。” 不知不觉间,从上个月到现在伊诗理还没有一次像这样在家门口说过这样的话呢。 “你回来啦!” 刘佩琦看来一直很勤快地在打理这个住所。一尘不染的床铺。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叠得整整齐齐的分类放好的衣服。细微的变化一件件积累到一起,每天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舒适,感觉就像是在变魔术一样无法让人相信。这个以前只是用来睡觉的洞穴,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家了。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心情不好,因为这里已经是个很舒适的地方了。 可是伊诗理没有时间平静下来。为了能成功地反狙击,他必须找出敌人进行狙击的地点。他将这座城市的地图在桌子上展开。 “你在做什么?” “啊,跟猜谜游戏差不多。” “假设在这个宾馆的五楼,用***向西北朝向的房间里的人射击。” “嗯嗯。” “问题就是从哪里射击做好呢?” “嗯~” 张美随在桌子上用手撑住下巴,看着地图。 “当然是很高而且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最好了。” “楼房的屋顶之类的对吧?不过,并不能说……越近越好吧?” “说的也是。” “我想只要半径在四百码以内,可以看到目标就可以了。” 当天组织将安排能够调动的所有人员进行防卫,大概也就是这个程度吧。 “四百码啊……根本就看不到人了啊。” “我们可以用望远镜。如果有高精度的***和高倍率的瞄准望远镜,再加上顶级的射手的话,在七百码到八百码内都可以射中。” “八百码也就是……半英里?” 惊呆了的刘佩琦用手指指着地图。 “从宾馆向外半英里……可以到达城市中心呢。” 没错。这正是让伊诗理头痛的地方。市中心的**设施正好完全位于射程以内。 “也就是说狙击地点很容易被发现。比购物中心的地势还要差。” “可是……你看。这周围的楼都太高了吧?” 高度……对了。伊诗理觉得自己竟然忘记了作为狙击手的最基本的事项。确实存在高度的问题。 可是,他觉得寒心的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是这个狙击的铁则竟然被完全是外行人的刘佩琦指了出来。 “那么你说为什么太高的地方不行?”伊诗理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动摇,生硬地问刘佩琦。 “啊?那……个,唔……” 刘佩琦仿佛一下子没了气势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来并不是懂得原理才那么说的。 “那个,比如说这样架起***,朝五楼的窗户射击对吧?因为是从屋顶上,所以应该这样将枪向下架起来对吧?” “然后呢?” “然后……那个,总觉得这样架枪的话……射击时会感觉很不舒服……对、对不起,我不懂,乱说的。” 伊诗理默默地盯着地图,刘佩琦可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害羞吧,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此时伊诗理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了敬畏。 刘佩琦是正确的。一般人都会觉得从高处射击是合适的位置。虽然高处确实可以使视野更宽阔,可是如果射击位置太高的话,反而会使射击本身的难度增加。朝下的射击,重力对弹道的影响会比普通的射击更大。尤其是长距离射击的时候,会产生不可预计的误差。如果希望一击即中,那么就应该尽可能避免从太高位置行下射击。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虽然有点讽刺,不过刘佩琦的声音让伊诗理回到了眼前的问题。 “唔,确实可以将太高的建筑物排除。” “我说的没错是吧?” 就这样,范围很意外地缩小了。只要从林立的大楼群中,找出差不多符合高度的地方就可以了。 “接下来只有去散散步了。” “那里就是海滩酒店。”身旁的刘佩琦指着四根玻璃圆柱对伊诗理说道。 “真的有人想要在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样条件下杀人。阻止那家伙的袭击,就是我这次的任务。”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章:风向 【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是你今天工作的报酬。” “嗯,我会好好珍惜的。永远……” 站在能够遥望夕阳的城市大礼堂的屋顶,伊诗理力及刘佩琦两个人检验着今天一天的成果。从这个三十二层高的地方,市中心的景观尽收眼底。寻找狙击手的猜谜游戏的答案,就是邮电局大楼的屋顶。明天下午三点,袭击海滩酒店的狙击手,肯定会在这里出现。 “唔~……可是,那样的事情,只要这样走路就可以知道吗?” “所谓狙击,并不是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能成功。狙击手必须要预先进行准备工作。所以今天,我们是来探路的。比如说,对嘛……最容易探测的就是风向。” “风向?” “在射击的时候,狙击手必须要了解风向。必须要预先计算好风对弹道的影响。” “一阵小小的风就可以使弹道偏离?” “就算是一点点的偏离,到了八百码以外也会引起很大的误差。”伊诗理微笑道。 “是这样啊。” “尤其是这周围,还会受到楼风的影响。必须要细心地了解风向才行。” “很多屋顶上立着风向标,就是起那样的作用吗?” 刘佩琦指着一家屋顶。 “是的。用旗子或者布条都可以。是可以确认风的风向和强度的标志。” “可是,那样的东西,真的会那么有用吗?” “没用。所以他要自己准备。” “这样啊,这就是准备工作啊。”刘佩琦顿时佩服地五体投地。 “没错。” “那我们就去找插在奇怪地方的布条吧。” “嗯。”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自从伊诗理跟刘佩琦一起生活以来,一旦碰到事情,她的注意力和直觉的敏锐性,就会完全体现出来。先撇开杀手的训练不说,刘佩琦的优秀是不容怀疑的。虽然伊诗理没有说出口,不过今天的搜索,伊诗理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这天正好是休息日。紧邻华容街和小上海这些名胜的市中心,积满了观光客和各种各样的人。混在这样的人群中进行实地调查可以说是很辛苦的。不过这只是对伊诗理一个人而言的。刘佩琦看起来已经完全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 “快看快看!街道表演!” 每次她扯伊诗理的夹克衫的衣角时,伊诗理就会头痛。 ——快点给我认真的找!伊诗理虽然好几次都想这样教训她,可是因为要一直在向上面看,所以就没有发作。 现在已经发现了两个类似风向标的东西。都是挂在墙上的破布。乍一看,会以为只不过是被风出起来的垃圾之类,不过在那么高的地方实在有点不正常。肯定是认为的。明天的会谈遭到袭击,这点到现在已经确认无误了。 而这两处线索,都是刘佩琦最先发现的。基于这两点,伊诗理也不好对她发火。 总之,到现在为止的调查已经让伊诗理锁定好八成的方位了。有几个候补场所,几乎都被排除了。 估计狙击的场所应该就是邮电局大楼的楼顶。距离和角度,当时时间的太阳方向,还有很明显地属于人为放置的风向标的位置。所有这些要素都成为了推理的重要依据。接下来,只要再发现一个明显的风向标的话,就可以确定了…… 突然伊诗理发现身边安静了许多,本来在他身边的刘佩琦不见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刘佩琦在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注意的露天商店那里停住了。 【真是的……】 伊诗理已经没有力气喊她了,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刘佩琦正在聚精会神盯着的东西是看起来很便宜的首饰。可是,看着被那种破烂货吸住了眼球的刘佩琦,伊诗理突然莫名其妙地打消了责备她的念头。看到融入了假日街道热闹气氛中的高兴的刘佩琦,自己插进去的话觉得很难为情,他突然感到这个情形好熟悉。不如说,一心一意地寻找狙击手痕迹的自己,反而与这里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好像以前跟刘可可也走过类似于这样的街道。刘可可……她……还好吗?】 “我买给你吧?” “啊?” 伊诗理这么一说,刘佩琦又像给她买衣服时一样,表情变得一点都不自然了,完全没了主意。 “那样……不好吧。” 伊诗理看了一下她从刚才就一直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件东西。是一个带盖子的手动怀表。虽然是便宜的纪念物品,不过指针和表盘的做工很精细。店主看伊诗理想要买,立刻将表盘的盖子盖上,上了一下发条。然后再次打开盖子的时候,随着秒针的转动,细小的旋律响了起来。 “咦,还带八音盒呢。” 刚才还在一如既往犹犹豫豫的刘佩琦,现在却越来越喜欢这个东西了,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这时店主大叔已经开始在数放零钱盒子里的零钱了。 上发条,不断地打开盒子再盖上,刘佩琦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她手心上的世界里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是来进行搜索的。不过伊诗理还是没有责备她。她帮自己帮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值得大大表扬一番了。 “今天真辛苦啊。” “嗯。” 伊诗理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要做的事上了。 【敌人的方位我已经知道,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如果直接在邮电局大楼上埋伏,这是不现实的。在那样的地方,没有办法等待伏击。这样的话只能进行反狙击。只能从别的地方来进行狙击。】 与敌人不同,伊诗理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距离、角度、日光的方向,所有的都只能在现在,在这个地方依靠目侧来计算。因为他没有时间去现场进行确认。这样一来的话,最妥当的办法就是…… “不过,明天一天,您也会很辛苦吧?” “嗯。” 伊诗理依然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之后他突然发现了身边的刘佩琦直直的眼神。 “今天我们寻找的那个要袭击酒店的狙击手……您会杀了他吧?” 一瞬间,伊诗理没能答上来,她又接着问下去:“那个家伙,是黄丽的仇人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一章:准备 伊诗理忘记了。或许是这几天,看到的都是天真无邪、活蹦乱跳的她的缘故吧。不正是为了失去的东西,为了被夺走的东西,为了血债血还,刘佩琦才会站在这里的吗。 “大概是吧。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接下来的话,很容易就会想象出来。 “让我亲眼看到您将那个家伙杀死。” 在伊诗理的印象里,一直以来都很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笑脸,是应该跟这个残酷的世界最无缘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连刘佩琦也必须与之面对呢? “你真的想看人死吗?” “又不是第一次。黄丽不就是在我面前被杀了吗?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黄丽的死……” 看着目光无神低声呢喃着的刘佩琦,伊诗理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做出了决定,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说:“本来,狙击任务就应该是两人一组的。” 刘佩琦屏住呼吸,眨着大眼睛专心听着,伊诗理接着说:“在狙击手的旁边,需要有一个观测手,用另外一个望远镜来监视目标和他周围的状况,以此来协助狙击手,监视一切……你可以吗?” “嗯。” 刘佩琦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伊诗理真希望刘佩琦尽量不要跟这个充满着血腥的世界有任何关系。所有只有这一次。然后,他就会让她与憎恨和悲伤诀别。 …… 晴朗,湿度百分之十八,西北风,风速约时英里一小时。对于狙击来说是个绝佳的好天气。 “是那里,对吧?” 刘佩琦看着东北方向的邮电局大楼,声音听起来比往常强硬。两人站着的地方是杂志编辑部大楼的楼顶。是昨天从城市大楼的楼顶目侧到的能够反狙击的狙击位置。 还没等伊诗理下指示,刘佩琦就支起了三脚架开始准备观测望远镜。使用方法今天早上伊诗理已经教给她了。而伊诗理则将背着的枪盒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了***。 “在这里吗?” 伊诗理找到了适合伏击姿势的地方,然后铺上毛巾蹲下来,展开前端的机枪盒后,他抱着**卧到了地上。将**底部固定在锁骨和上腕骨的接缝处,可动垫固定在颊骨上,确定好这个姿势后,他将**内藏着的支架拉了出来,调到了合适的高度。 现在,匍匐卧倒的人体和水泥地面还有枪互相结合成了一个不可动摇的整体。最后伊诗理又确认了一下太阳的高度,确认之后太阳光会不会照射到望远镜里来。常规的准备结束了。他取下望远镜的镜盖,精心加工过的清晰镜头露了出来。 “弹药盒。” 伊诗理继续俯卧着伸出手,一直在等待指示的刘佩琦立刻将装着三百零八口径来福子弹的弹药盒递给了他。 伊诗理将子弹压入弹匣,然后前后推动滑盖将子弹置入弹仓。一阵凄凉冷酷的机械声音响起,直至滑盖再也滑不动为止,弹仓自动合上了。 “准备好了吗?” “啊?好、好了。” 看着慌慌张张再次调整着观测望远镜的刘佩琦,伊诗理茫然地眺望着四周。从屋顶上看到的景色,显得那么的陌生。眼睛所及之处都是林立的楼群。排列整齐的玻璃窗,只是冷冷地反射着阳光,让自己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用这个过于朦胧的望远镜实在无法分辨现实与幻境。身处这个夹于天空和地面之间的死亡孤岛之上,周围只有乌鸦飞过。 “伊诗理。” 同样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的刘佩琦低声说道: “这里好寂寞啊。” 四点五十分。邮电局大楼屋顶依然没有动静……好奇怪。这时敌人必须要根据方位来调整自己的姿势了。伊诗理的心中微微感到些许不安,于是索性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让心情平静下来。敌人不是狙击手,不是任何人,不是距离,也不是风,更不是越过线的目标。敌人已经潜入了自己的内心。 【我害怕失误吗?不,我有自信。距离在射程之内,条件也很有利。只要目标进入望远镜,立刻就可以将对方打死。只要他在那个邮电局大楼的屋顶上。那么,是担心场所吗?我所寻找的敌人,如果在别的地方准备袭击的话……不,那也不可能。眼前的物证,证明了一切。肯定不会错的,想要袭击梁俊的狙击手,肯定会从那里尝试射击的。可是,这样想着,我的心依然惶惶不安。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好了。难道,我是在害怕跟敌人面对面?这种感觉,以前一直在麻痹着我。】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二章:纠结 伊诗理不希望敌人出现。他害怕这个望远镜的十字准星捕捉到某个人影的那一瞬间的到来。他宁愿希望任务失败。敌人的出现位置,如果不在自己的预测范围内,那该多好啊。被看成是无能者也没关系。被追究责任也没关系,这些与扣扳机相比都…… “伊诗理!” 刘佩琦急切紧迫的声音,将伊诗理的意识拉回了邮电局大楼的屋顶上。 “好像有人。在那里……水塔的对面!” 刘佩琦还没说完,伊诗理的望远镜里也出现那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在水塔支柱的对面,隐蔽着半个身体,在慢慢挪动。从伊诗理这里这能看到后脑部的背部的一部分,可是却能清楚地看到肩膀和头之间被紧紧抱住的***的**。 【是什么人?】 不用说那人长什么样子,甚至连是男是女伊诗理都分不清楚。 【什么?】 那时,伊诗理像遭到雷击一样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他刚才一直在害怕的原因。 【那个人,如果是小兰的话……】 距离海滩酒店八百码的地方。一般水平的狙击手,根本不可能敢挑战这么远的距离,绝对会放弃这里另寻他法。可是她会做。曾经被叫做王牌的她会这样做……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不可能是小兰!】 快点射击,那个家伙是张美随的敌人。是杀死黄丽的敌人。 【可以断言吗?有确凿的证据吗?那不会是小兰!还是说,要再向她开一枪?就像那时一样向小兰射击?幻觉。那个时候我看到的是幻觉……如果不这样想的话,我会受不了。我无法接受必须再次以这样的方式跟小兰对决……】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伊诗理?” 瞄准镜远处的景色,像海市蜃楼一样晃动了起来。如同快速敲钟似地躁动,混乱的呼吸,以放大把倍的震度晃动着伊诗理的视野。 “不是小兰。那个……不是小兰……” “伊诗理!”远处传来了刘佩琦的叫声。 “快点开枪!来不及了!” 伊诗理闭上眼睛,将所有一切都尘封在了黑暗中。焦虑、恐惧、还有刘佩琦的叫声…… “趴下!” 伊诗理的身体和***的**离开了地面,枪口被抬起瞄准了苍穹。取而代之的是左腿膝盖和右脚后跟像楔子一样钉在地面上,将腰固定住。右肘支在立起的右膝上,用手脚的骨头撑住了再次下沉的***的重量。他感觉到了刘佩琦屏住呼吸的声音,然后再次将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到了远处的狙击手的身上。 第一发子弹的目标,选择了圆形水塔的侧面。 随着一声巨响,超音速的子弹,向塔的光滑曲面削去,火花四溅。 被突然的枪击惊动的敌人,立刻将***的枪口对准了膝盖跪地身体完全暴露在外的伊诗理。此刻,呼吸和脉搏全部停止了。 然后,伊诗理从刚好静止下来的瞄准线的正上方看到的是,黑乎乎的越来越大的***枪口,还有对方那因惊愕和愤怒而扭曲的,梅南的贴身保镖——脑残的脸。 砰!砰! 枪声的二重奏,响彻了整个蓝天。头部一侧像是被重量级拳击手击中了一样,伊诗理用右手撑住,像**似的一边回转,一边被向后推倒在地。 “伊诗理!” 伊诗理仰面躺在地上,背部感受着水泥的冰冷,视线也渐渐地模糊了。眼前看到的是快要哭出来的刘佩琦的脸。她好像正在扶起伊诗理的上身。 “你被打中了吗?伊诗理?” 伊诗理用手摸了摸沉重疼痛的头部。虽然脑残的子弹只是擦了过去,然而子弹的冲击波却让伊诗理的头部出现了一条裂伤。 “傻瓜。” 刘佩琦有气无力地说着,将脸埋到了伊诗理的肩膀上,哭了出来。 “为什么你要突然站起来啊……” 【我确实不应该置这个孩子于不顾而进行危险的搏斗。我对不起她。】 为了表示安慰,伊诗理摸了摸她的头发。 “情况怎样?观测手?” 反正也再不会有子弹飞过来了……伊诗理这是明知故问。 “那个家伙是杀害黄丽的凶手,刘佩琦。” “嗯。”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了。接下来……” 砰…… 远处传来的枪声,打断了伊诗理的声音。 【刚才的是……枪声?】 因为太远,所以声音很小,难道是…… 伊诗理拿起扔在地上的***,将上面的望远镜朝西南方向望去。半英里外的海滩酒店的五楼。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窗玻璃上面破了一个裂口。 伊诗理惊讶地朝四周看了一下,然而看到的只有默默地矗立在那里的摩天大楼群。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沉重 不过,不是附近。刚才的枪声还没传到这里就已经扩散开了。大概应该是在距这里一公里开外的地方。 “可恶……” 不过现实是,海滩酒店的会场被子弹袭击了。脑残并没有朝会场射击。另外有人在伊诗理没有想到的超远距离处向会场开了枪。 ——地点是海滩酒店 紧张严肃的气氛,一点前奏都没有地,就被巨大的破碎声打破了。 是从外面来的射击。覆盖了一整面墙壁的玻璃窗,粉碎的碎片朝室内的人身上飞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结果竟是这样的阴谋!”梁俊第一个叫了出来,他怒不可遏地吼着。几次三番秘密都被泄露,有计划的袭击。他对于一直按兵不动的组织的怀疑,至此全部爆发了出来。 以梁俊的愤怒为信号,组织的成员们一齐掏出怀中的手枪。虽然丝毫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但是尽管这样,贝拉和她的部下们仍然在混乱之中拔枪。 砰!! 最初的枪声,并不是乱战的***。而这声从众人没有预料到的地方传出来的枪声,使充满杀气和怒吼的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冒着硝烟的小型手枪,握在张美随的手上。而枪口对准的,是组织里一个干部头领的眉心中央致命处。 那是这座城市最大势力的帮派首领——梅南! “安静!”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接着,张美随斥责道:“现在引发流血事件一点用都没有!!大家把枪都收起来!” “张美随!” 与张美随毅然的态度相比,贝拉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 “梁俊。我们知道您很生气,但是可否请您收敛一下。再三威胁您,致使您五名部下毙命的阴谋主使……的首级就在这里。” “你说什么!?” 张美随的话完全镇住了怒气冲天的梁俊。 “作为组织的一员,我诛杀了由于私欲而违反组织纪律的背叛者——梅南。因为事出紧急,我才没有选择合适的场所而导致这里一片狼藉,还请您见谅。” “你给我解释清楚,张美随!” 组织里另外一名干部——西君。他看起来还没有完全了解现在的状况。 “我的部下应该已经掌握了铁证。” 说着,张美随瞥了一眼战战兢兢地向破碎的窗外偷窥的男人们。 “请您放心。我的部下很优秀。完全可以搞定狙击手。恐怕邮政局大厦屋顶上留下来的应该是狙击手的尸体吧。贝拉,在警察行动之前必须要控制局面。” “是、是……” “梁俊,还有西君。请暂且先离开这里。两位最好不要在警察的面前出现。这个地方就交给我的手下来收拾。” 慌乱的会场中,只有梁俊旁边的陈奕一个人在离开时冷冷地瞥了张美随一眼。 “张小姐。今夜再去拜访您。详情到时再议。” “很好。我等着你。” …… 重要的工作完成之后,对伊诗理来说,在回家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黎明来临之际,他终于来到了位于箭头湖畔的梅南别墅。这个地方是为了让成员们密谈风流韵事以及各自的秘密等等,为极其隐私的机密而准备的。所以这里就算有梅南的一些“秘密”也不足为怪。即使那里藏着装有已消失的一千万美元的皮箱。 乍一看,这里不像有人来过。昨天和今天,梅南的党羽们,在这里肯定不是很舒服。伊诗理打开窗户,确认了里面没有损坏的物品,然后将重重地手提箱放了进去,一切都结束了。 即使草率地放在这里,熟悉梅南的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吧。因为他不会为了钱而去袭击人贩的。从那里出来时,已经泛白的天空中,传来了小鸟婉转的歌唱声。 反狙击行动——也可以说是替黄丽报仇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伊诗理也没有被安排什么任务,于是每天都在阁楼的屋子里安静地度过。 “做好了。” 厨房里传来了刘佩琦兴奋的声音。 “我马上端过来,你把桌子上面收拾一下。” “哦。” 自从刘佩琦来了以后,每天吃饭都成了一个大事件。要吃掉满满一大桌子菜,对过去的伊诗理来说,怎么想也是一种折磨。像现在这样慌忙地准备桌子,竟然能使空气不可思议地柔和了起来。 “喂,我听说梅南死了,是真的吗?” 这座城市恶势力首领暴死的传闻,无论怎样隐瞒真相,最终还是会被众人知道。当然,他如何死去的内幕,被永远地埋葬在了地下。刘佩琦也知道了梅南才是杀害黄丽的真正凶手。 “是真的。” “那么,结束了。终于报仇了。” 刘佩琦从心底笑了起来,伊诗理的内心却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选择 “怎么了?莫非是……味道太难吃吗?” “不,不是的。” 如果按照刘佩琦所说的,跟黄丽的死有关系的所有人都是仇人的话……那么活着的梁俊也是不可原谅的一个仇敌。而且允许梁俊加盟组织的张美随也是。 “话说回来,我拜托伊诗理杀人的雇佣金差额……怎么办?我根本没有做什么助手应该做的的事情啊。” 瞬间,伊诗理想起了之前在进退两难、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说出的欺骗刘佩琦的话。 “以后,我再继续帮助你杀其他的人吧?” 伊诗理是开玩笑的,而刘佩琦却当了真。 现在梅南已经死了,即使立即将刘佩琦放走的话也没关系了……可是伊诗理依然感到不安。自己是将刘佩琦当作“王牌杀手助理候补”介绍给组织的,应该怎样做才能将她从组织的手中放走? 反正她拿走的一千万美元已经通过组织还给了梁俊,不会再引起任何怀疑了。就算目前还没有人去调查梅南的别墅,不过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暂时将刘佩琦放在自己身边,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不过不能让她再继续做自己的助手。为此还得找个借口说服刘佩琦才行。不做助手而让她留下来的借口…… “现在我不需要你做助手了,不过难得你有不错的厨艺。好吧,我暂时雇佣你做我的女仆,用来偿还差额吧。” “女仆?”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眼睛又放光了。 “做女仆你也很高兴吗?” “我很想做做试试。我觉得女仆装很可爱,从很久以前就想穿上试试呢。” “不穿也可以。” “唉?没有……衣服?难道你……好吧,只是我的那里……还没发育完善……美观不足……那个毛毛……要不要剃掉?” “不用,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以为这里是豪宅吗,在这么狭小的屋子里,如果雇佣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仆肯定是变态。】 “伊诗理……你好色……” “…………” “那么,还是做杀手比较好,比较帅。” “不行。” “真无聊。”不知道刘佩琦理不理解伊诗理的苦衷,她生气地尖声叫了起来。 “可是,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关于我的杀手训练课程,我不是很有才能的吗?” 伊诗理笑着听完,可是却迟迟回答不上来。现在仅仅想到这点就会倒抽一口凉气。 “啊,一般般吧。”伊诗理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 …… 那天半夜,卧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轻轻地打开了。刘佩琦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伊诗理的房间。可能是因为伊诗理已经习惯了黑暗吧,眼前的状况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她穿的不是以前的旧衣服,而是出去时才会穿的那套她最珍贵的衣服。 “伊诗理,您睡了吗?”刘佩琦轻轻地问道。 “没有。” 听到伊诗理的回答,刘佩琦又恢复了紧张,突然停住不动了。 “怎么了?怎么穿成那个样子?” “我有话对你说。” 气氛有点怪异……使伊诗理产生这种想法的是刘佩琦那凝重的表情和不寻常的打扮吧。那对她来说肯定是重要场合才会穿的正装。 “怎么了?” 伊诗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刘佩琦也靠了过来,坐在他的旁边。黑暗中,刘佩琦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助手吗?” “是白天的那个问题吗?” “嗯,虽然黄丽的仇已经报了……可是,我还想继续帮助您。想成为真正的助手。” 刘佩琦果然一直在认真地考虑。作为杀手生存下去的这条路。 “刘佩琦,做我的助手,随时都有可能要你亲自去杀人啊。” “没关系。” “一旦杀了人,你的世界就完全改变了。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所有的都会改变。就不可能像现在的刘佩琦一样,温柔地去对待世间万物了。”伊诗理循循善诱地跟刘佩琦说着。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这里并不适合你。刘佩琦,不应该跟我来到同一个世界……” “可是,如果进入这个世界,不是就可以一直跟您在一起了吗?” 刘佩琦突然急切地打断了伊诗理的话。 “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我想让你需要我。” 被她这样一说,伊诗理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刘佩琦对自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为了跟自己在一起,为了与自己在同一个世界生活,她才会说即使去杀人也没关系这样的话。 【那么,我的感情是怎样的呢?想一想,每天刘佩琦的行为、声音、表情,给了我多大的安慰呢。】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狮子 伊诗理不希望这个女子陷入危险。可是,只要自己还是组织的杀手,就无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刘佩琦也会变成跟自己一样的下场。所以—— 【我们两个人必须分开,我昨天就已经这样想过了。可是……现在的我想变回去,变回到双手没有染上鲜血之前的那个我。似乎只要刘佩琦在身边,我就会将以前失去的、被夺走的所有东西全都找回来。】 “我也是……” 这次伊诗理是从心底里这样想的。 “我也想跟刘佩琦在一起。想跟你在同一个世界生活。即使我去了一个跟你不同的世界,我也一定会回来的。回到这个你等待我的世界来。” “真的吗?我们说好了啊……?” “嗯,说好了。” “伊诗理!” “不再做杀手了吗?” 看着在旁边安然入睡的刘佩琦的侧脸,伊诗理突然这样说道。 他必须要准备两个人一起逃跑的路线,困难又增加了一倍。可是,他一点都不害怕。 希望……发誓迎接光明的明天的勇气……跟那个时候一样。在找回了不是零式的自己后,为了赌上自己可以不再做杀手而踏出脚步的那一天。这次自己一定要成功。不然的话,对不起死在自己手上的小兰。 …… 刘可可那边,正盯着所列举出来的、关于张春燕的十三种人格。这样的排列,并不能使刘可可感到第十三种人格有什么特别的异常。虽然指出了只有翼子这个名字的出处跟别的人格不一样,但并没有说明什么问题。凭由刘可可的直感,翼子一定还有什么重大问题,至于到底是什么,刘可可还说不清楚,因此感到焦躁不安。 “在多重人格里,有各种各样的类型。‘主人型’、‘孩子型’、‘迫害狂’、‘保护者’……”邓欧在人格一览表上顺次画着圈,“有一个类型叫‘恶魔型人格’。我认为,翼子就相当于恶魔型人格。” “恶魔型?”刘可可不解地问道。 “关于多重人格的研究,至今一直局限在基督教文化圈里。宗教背景可能占有很大的比重。过去有一部电影,讲的是罗马教皇驱逐恶魔的故事。现在也有那种驱逐恶魔的仪式。被恶魔附体的实际状态,就是多重人格说的有力证明。” “一般,恶魔人格的意图是什么呢?” “这我还不知道。”邓欧好像胃痛似地紧皱着眉头:“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现这种人格,不知道啊。但是,如果‘翼子’属于恶魔型人格,我们的人格统合工作计划就好搞了,因为恶魔型人格是有先例可查的。” 的确,国内和国外,明显存在文化上、宗教上、风俗上的差异。因此,在国外叫做恶魔型人格,而在国内,像“翼子”这样的人格,如果叫做冤魂型人格,就容易解释了。不过,还是有某些地方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怎么?看来说服不了你。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复习复习好吗?我们学校的图书室里有本名叫《狮咒》的书,我把它作为参考书给借来了。”邓欧说着把一本厚厚的精装本的《狮咒》放在桌子上,把夹着纸条的地方打开了。 《狮咒》是一本怪异小说集。正式的书名是《毒狮咒》,最初是用神秘人的名字发表的。 “《狮子的锅》是这部怪异小说集里最有名的故事之一。我想故事内容你是知道的,我再简单地概括一下。古时候有个狮子国,有一个叫李玉的大地主,他的儿子叫李远信,是一个放荡公子哥儿。父母认为儿子结婚以后可能会改掉恶习,于是就准备让他跟贵族的女儿翼子结婚。在结婚以前,女方的家长用传家之宝——“大锅”煮了一大锅开水,然后让人敲锅,敲出大的声音来就是大吉,敲不出声音来就是大凶。结果呢,大锅连一点儿声音都没出。女方家长脸色铁青,但一心想让女儿成亲,对占卜结果采取了置若阁闻的态度……用精神分析法来解释的话,装满了开水的大锅就是人的潜意识,声音就是直感的象征。《狮子的锅》讲的就是人在无视潜意识的警告的时候,将会产生什么后果的故事。” 以后的故事是这样的——结婚以后,翼子孝敬公婆,勤恳劳动,李远信也变得老实了。可是过了不久,李远信就又放荡起来了。他为一个名叫袖子的妓女赎身,另安了一个家,整天跟袖子泡在一起。李远信的父母气愤极了,就把他禁闭起来。谁知李远信哄骗翼子放了他,跟那个名叫袖子的妓女私奔了。翼子怨恨不已,身染重病。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袖子 李远信和袖子,在袖子的表哥的帮助下,来到咒乐国,生了孩子,过起小日子来了。可是过了不久,袖子突然被恶灵附体,苦不堪言,最终命赴黄泉。 伤心至极的李远信每天晚上去袖子的墓前为她析祷。有一天晚上,李远信碰上了一个死了丈夫的美人,于是又想放荡了。他来到那个美人的家里,看见屏风的阴影里有一个女人的脸,那女人正是翼子。翼子那凄惨而怨恨的样子,使李远信昏厥过去。 李远信醒来以后跟袖子的表哥起去拜见术师。术师告诉他,翼子活着的时候的灵魂杀死了袖子,死了以后的灵魂还要杀死他。术师警告他,从今天起,四十九天不要出家门,房子周围要用免灾符围起来。 从那天开始,翼子的冤魂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李远信家周围,要袭击李远信。但由于有免灾符,翼子进不来,于是就在外边发出恐怖的叫声,一直到天亮。李远信吓得直打哆嗦。 终于到了第四十九天的晚上,翼子的冤魂总算消失了。黎明的光芒照进了李远信的家,他安心之余,轻率地开门往外一看,本来应该大亮了的天空一片黑暗。 一声绝望的叫喊惊动了袖子的表哥,他从外边跑进来,只见血流满地,几撮头发散乱在血迹中,李远信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起来了。听过好多遍了,每听一遍都感到毛骨悚然。”刘可可说完,想起了张春燕说过的话。张春燕说她之前上小学时读了这个故事以后,就再也不敢看这本书了。张春燕既然觉得翼子那么可怕,为什么翼子还会作为一个人格在她的内心产生呢? “如果翼子不是恶魔型人格的话,还有一个可能性,从心理学上来讲,翼子是嫉妒心的代替物。” “嫉妒?”刘可可认为,即使翼子是一个可怕的冤魂,也是放荡男人的牺牲品。说翼子是嫉妒,合适吗? 邓欧解释道:“在《狮子的锅》开头,作者说了一段话,主要意思是,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嫉妒更可怕的东西了。‘其危害之大,可以毁家,可以亡国,为天下耻笑。’打个比方说,嫉妒正如莎士比亚的《奥赛罗》里出现的绿眼睛怪物。” 翼子是从张春燕的嫉妒心产生的人格?这个解释刘可可也不能接受。 邓欧又说道:“我们看了关于《狮咒》这本书的解说就会明白,翼子这个名字,好像有特别的含意。她可能是一个长得极丑的人。而且,在后来的上方文化圈里,翼子也是相貌丑陋的代名词。因此,在《狮子的锅》里,翼子被李远信抛弃的原因没有明说,有一种解释就是因为她貌丑。” 但是,刘可可认为,无论谁见了张春燕都会认为她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在张春燕的心里,几乎没有容纳翼子的余地。 邓欧的结论是,“不管‘翼子’是什么,在张春燕的人格统合过程中,肯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格。这一点是没有疑义的。” …… 一直进展顺利的心理治疗,碰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刘可可开始跟张春燕接触的第四周的星期五。早上就开始阴天,地震灾区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 刘可可刚走出外科病房的电梯,就看见好几个患者站在张春燕的病室门口看热闹。病室里好像有人在争吵。刘可可心里立刻变得乱糟糟的,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大夫也是臭大粪,我是她的家长,我有权利让她出院!”一个浓重的东北口音的男人正在发火。 “可是,怎么也得经过检查证明没问题了才能出院啊。大夫说了,她的脑电图还很乱。不管怎么说,请您等到大夫检查完了以后。”刘可可走进病室的时候,一个老护士止在一边平息那个男人的怒气一边耐心地解释。 “检查?检查个狗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诡计呀!没用的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药堆得山似的!你们是越赚越想赚哪……春燕,收拾收拾,回家!” 发火的是一个小个子男人,身高不到一米七,单薄瘦弱。穿着皱皱巴巴的西装,没打领带。皮鞋更是可怜,没有一点儿光泽,鞋底跟鞋帮都快分家了。 再看看他的长相。大概是因为从事一种经常外出的工作吧,脸晒得黑黑的。头发稀疏,满脸皱纹,像一只猴子。深深的眼窝里,嵌着一双警惕性十足的小眼睛。 刘可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男人,仔细一想,是在张春燕的记忆的影象里。尽管在影象里变形变得很厉害,刘可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发才 面无表情的张春燕看见刘可可进来,眼睛重新放出光华,那是求救的目光。刘可可明白她的意思,使劲儿点了点头。 刘可可上前一步:“请问,您是张春燕的家长吗?” 那男人用可怕的目光看了刘可可一眼,被由刘可可的美貌惊呆了,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我是张春燕的家长,您是?” “我叫刘可可,志愿者支援队的。我们的工作是慰问在地震中受伤住院的人们。” “是吗?辛苦辛苦!我们家也在地震中受灾了。真的,以后怎么生活,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啊,对不起,忘了做自我介绍了。”那男人像给什么东西估价似地盯着刘可可,态度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他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名片上写着:英语培训基地语总公司-张发才 “我们公司经营英语会话教材,刘可可小姐,您是大学生吗?” “不是,我……” “是吗?看上去还很年轻嘛。志愿者里大学生挺多的,您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认识认识?” “好的。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想让张春燕出院吗?” 张发才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是啊,怎么了?你跟我们家张春燕是什么关系?” “到这个医院来看望伤员的时候认识的,现在经常来跟她聊天。” “聊天?” “我是一个对人进行心理安慰的志愿者。” “心理安慰?你就是那个玩心理学的女人请来的呀!” 刘可可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仍然很平静:“玩心理学的女人?您指的是谁?” (那个厚脸皮,多嘴多舌的女人,自称什么心理学家,把别人家的女儿当实验材料。) 难道邓欧是把张春燕当作实验材料吗?刘可可怒上心头,但没有反驳。从张发才内心发出的声音,乱箭般射了过来。 (那个丑女人!侏儒!丑八怪!自以为了不起!整个一个窝囊废!还说是什么学术上的要求!我看她也就是个商业学校毕业生,瞧她那个臭德性!在我面前脱光了我都不看她一眼!) 不对……他指的不是邓欧。在同性眼里邓欧都是很漂亮的,对于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来说不可能没有吸引力。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个子男人没有任何理由把身高一米六八的邓欧称为侏儒。 那个丑女人的身影曾经在刘可可的心理映象里出现过瞬间,但至今还没有真正见过面。 “啊,想起来了!”张发才说道:“你就是从王子豪那儿来的吗?” 王子豪?刘可可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对张发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我是在张春燕学校的心理咨询医生邓欧老师的指一导下,对张春燕进行心理辅导的……” 张发才表情严厉地打断了刘可可的话:“心理辅导?为什么?春燕需要那玩意儿吗?” “您听我解释……” “学校的老师们就是爱多管闲事!这不,又来了一个!嗨!你们这些人,经过谁的允许了,就随随便便地到这儿来捣乱啊?你说!”张发才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刘可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我们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使张春燕的心理创伤……”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心理创伤是什么?难道说我欺负春燕来着?” 张发才过于激烈的反应,使刘可可感到吃惊。张发才这样做,只不过是想表示他没有欺负过张春燕。 但是,再次观看张发才记忆时,刘可可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许多疑问随之冰释。邓欧说过,张春燕的家里肯定有问题 张春燕的心理测试的某些文字在刘可可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家里人总是从背后盯着我。 从背后盯着张春燕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跟张春燕有血缘关系,但他盯着张春燕时的目光完全不是叔叔看侄女的目光。 ——我做不到的事,是像同班同学那样天真浪漫。 于是,张春燕再也不是孩子,再也做不到天真浪漫。 ——使我不安的时候,是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的时候。 由香里想起了张春燕记忆的最后一部分。楼道里有脚步声,张春燕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了。脚步声在张春燕的门外停下来,张春燕房间的门被猛地拉开了…… 张春燕下面的回忆跟张发才的回忆重叠起来。 张发才狠命拉开了张春燕房间的房门,木头与木头之间猛烈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张春燕扭过头去看着叔叔,就像一只被猛兽追逐的小动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俱。嗜虐成性的张发才反而被那双恐惧的眼睛煽动起来了。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柔弱 那时候的张发才在工作上碰上了腻歪事儿,大白天地扔掉工作,在自动售货机里买了酒,喝得醉醺醺的。借着酒劲儿,张发才跨出了可耻的一步…… “嗨!春燕!磨蹭什么?快点儿换衣服,跟我走!” 刘可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发才正强拉着张春燕往外走,护士也没有心思阻拦了。 “等等!”刘可可拉住了张发才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张发才瞪着刘可可喊道。 刘可可也下意识的瞪着张发才。你这个畜生!抑制不住的强烈愤怒从刘可可心底涌上来。 张发才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凶光,他突然抓住刘可可的手腕,狠命地拧到她的背后。 好痛啊!骨折般剧烈的疼痛,使刘可可尖叫起来。 “快放手!”张春燕抱住张发才:“我跟你回家……” 张发才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说什么也不放一手。 “我回家!我跟你回家还不行吗……” 张发才总算放开了刘可可。刘可可痛得蹲在了地上,手腕已经麻木了。等她抬头看时,张发才已经拉着张春燕走出了病室。 “等等……”刘可可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张春燕和张发才追过去。这时,一个护士说话了:“算了吧,别追了。” 刘可可追到走廊上的时候,张春燕被张发才拉着正要上电梯,刚追到电梯前,电梯门就关上了。刘可可听见了电梯里发出的声响。 另一部电梯老是上不来,刘可可就顺着楼梯跑了下去。刘可可一边跑一边想,张发才也许正在交住院费吧。没想到跑下去一看,张发才和张春燕已经上了车。 “敌人!” 这次听得可真清楚,是张春燕心里发出的声音。是哪个人格呢?刘可可不知道。张发才和张春燕乘坐的汽车缓缓驶去,在刘可可的视野里消失了。 …… 刘可可坐在公共汽车里,心里一直想着邓欧打电话时说的话:“无论如何先到我这儿来一趟!”是沮丧,还是震惊?通过电话,刘可可无法听到对方内心的声音。 刘可可害怕邓欧埋怨自己。 【我怎么做才对呢?我想怎么做都做不到啊!】 一路上,由香里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张春燕太可怜了,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些,刘可可心里一阵难过。她又一次明白了,虽然自己有读心术功能,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 【如果……如果伊诗理在的话,也许……】 因此,刘可可见到邓欧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知道张春燕那个叔叔。这不怪你,在那种情况下,谁也没办法。”邓欧一点儿都没埋怨由香里。她拉着刘可可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刘可可哭着说道:“那个男人,那个混蛋……他一直在虐待张春燕!” “我也这么认为。” “而且,现在也在虐待张春燕!我们得赶紧想办法,要不,张春燕她……” “我也想为张春燕做点儿什么。不过,没有什么好办法呀。 “跟那个混蛋说,不许虐待张春燕!”刘可可着急地说道。 “那个男人到学校来的时候,我委婉地警告过他。我说的话,虐待孩子的人是听得懂的,对于不虐待孩子的人来说,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怒火万丈。可是,那个男人呢,冷笑一声,说什么我有我做家长的权利,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损害名誉罪。那时候我就认定他是一个虐待狂!” “那就跟他打官司。老师您最好主动告发,到时候张春燕肯定会拿出勇气来作证的。” 邓欧倒了一杯热可可,放在刘可可面前:“我想过了,而且是想了很多次。我甚至想就是把饭碗砸了也要去告他。可是,不行啊。”邓欧闭上眼睛,接着说道:“他虐待张春燕的证据,我一点儿也没有。那个男人不给张春燕留明伤,心理测试的结果,在法庭上没用。唯一的证据就是张春燕的证词,但只要对方的辩护律师指出张春燕是因精神分裂症产生的臆想,一切努力全都得泡汤!” “可是,张春燕并不是精神分裂症啊……” “为了否定张春燕是精神分裂症的说法,我必须说张春燕是多重人格障碍。那就会使官司陷人泥沼。法院宁愿接受精神分裂症的说法,而不会接受多重人格这种蹊跷的病名。对方肯定拿着精神病科的诊断书呢。这官司你说能打赢吗?就算法院认可多重人格这种病,张春燕的证词的可信度也会打折扣的。” “那么,我们就眼看着张春燕受虐待吗?” 邓欧沉默了。刘可可知道自己责备邓欧是不合适的,但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责备的口气。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四十九章:研究 她看着杯子里热气腾腾的可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个男人说,以前,别的心理学研究者接触过张春燕,好像是叫王子豪……”邓欧苦笑了一下:“啊,那个人不行。” “为什么?” “他从来没考虑过如何帮助张春燕,他只是个手术医生,关于心理这方面,他只考虑自己的研究课题,把张春燕当作试验品。” 看来王子豪是指望不上了,张发才跟邓欧对她的评价是一致的。但刘可可还是不死心:“不过,把他请来试试呢?两个心理学家同时证实张春燕受虐待,法院不能不考虑吧。” 邓欧摇摇头:“谈不上证实。那个人本来就不知道张春燕是多重人格,也不知道张春燕受虐待的事。” 邓欧想起了王子豪——这个变态第一次到这房间里来的时候的情景。那是由愤怒和不快加深了的记忆,刘可可通过感情植入,记忆回放的功能看得很清楚。 “我是大学综合人类学系心理学教室的助手,叫王子豪。” 当时的邓欧看着这个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闯了进来的不速之客,掏出了自己的名片。 王子豪比邓欧矮一头,脸黑黑的,眉毛浓浓的,小眼睛,带着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尖下颊,满口黄牙,还歪七扭八的。年龄三十岁左右,穿得马马虎虎,明明是个男人,却化着妆。但是,深蓝色上衣的衣襟上镶着波形褶边,像小女孩穿的衣服,令人感到不快。最让邓欧感到恶心的,是他那一会儿低八度,一会儿高八度的讲话方式。 “我在上个月出版的《临床儿童心理》杂志上拜读了您那篇关于心理测试的论文,您写得太好了!说什么也要跟您谈谈,于是我就跑来了。” “是吗?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搞什么专业的?” “外科手术为主,也专修认知心理学。不过,最近我的主攻方向有所改变。” 笼统地说是认知心理学,并不能让人能了解他的专业。邓欧一直研究临床心理学,既然王子豪对那篇关于心理测试的论文感兴趣,说不定是搞实验的。 这时王子豪又说话:“老师的分析真让我佩服。我对那三个人的例子都很感兴趣,特别是第一个女孩的例子……” 邓欧吃了一惊。第一个女孩是张春燕。 王子豪从包里取出那本杂志,翻到邓欧那篇论文那里。邓欧没办法,只好跟他一起看论文。 “总之,关于对浓淡的反应这一点是非常显著的。还有第二节、第八节、第四节、第五节,提到了颜色刺激。女孩在日常生活中,精神是非常紧张的。” “啊,现在的孩子嘛,口常生活多少都有些紧张。” “没有那么简单吧。老师的分析也不只这一点啊。比如第一节的‘两个恶魔从两侧袭击人’,第三节的‘两个人正在把孩子撕裂’,都是具有攻击性和紧张感的分析嘛。” “都在字面上没有什么深意。”邓欧后悔把张春燕的心理测试内容写进了论文。 “体验型,好像属于内向型的。还有,反应数十八,是很少的,而新奇反应却非常之多,这让我大吃一惊。心理测试中这方面的异常回答也很多吧。” “没有那么多。”当时的邓欧心想,王子豪到底想说什么呢? “第五节里有‘拿着一把巨型剪子的恶魔’,真是扣人心弦。” 邓欧再也忍不住了:“请问,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想问的是第二节里跟‘从人的身体里把灵魂抽出来’相关的问题。老师在论文里说,‘说这话的孩子年幼的时候,山于交通事故昏迷了两天,徘徊在生死线上’ “对啊,怎么了?” “女孩有过临死体验,对吗?” 邓欧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王子豪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邓欧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果然如此。跟您说实话吧,我正在从事一个重大的研究课题,其中一部分就是临死体验。我希望见见这个女孩,请您协助。 邓欧气得太阳穴上的血管砰砰直跳:“这关系到学生的隐私,不能告诉您!” “您别这么说呀,清您无论如何帮帮我的忙。” “不行!我必须拒绝您!” 听邓欧这样说,王子豪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也许你不知道,我们的研究,是一项心理学只能望其项背的、开辟一个人类知识新天地的研究!您勉强也算个研究者,得采取为科学研究做贡献的态度!” 邓欧站起来,鄙视地看着王子豪:“没错!我勉强也算个研究者,可是您呢,勉强都算不上个研究者!”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章:陷害 王子豪生张口结舌:“别,别……这个……” “请回吧!” 在邓欧的气势面前,王子豪的脸色变得苍白,夹起他的包,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那个王子豪到处打探,终于知道了女孩就是张春燕,于是在放学的路上等着她,还跟着张春燕回家,要求张春燕协助她的实验,结果被张春燕的叔叔撞见,发生了争吵。” 刘可可失望极了。看来这个王子豪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 邓欧接着说道:“还有那个张发才,没想到他这么急着让千寻出院。身边有了张发才,千寻的多重人格障碍,绝对好不了。一定要想个办法!” 刘可可决心已定,即使暴露了自己有读心术功能这个秘密,也要战斗下去!就这样对张春燕弃而不顾,会后悔一辈子的。想到这里,刘可可对邓欧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协助您!” 邓欧激动得双手紧紧抓住了刘可可的肩膀。 …… 吃过晚饭,正在休息的时候,伊诗理接到了被开的电话。 “喂,零式,现在可以立刻动身吗?” “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梅南的余党们好像在进行奇怪的行动。我想偷偷地跟踪他们,可是一个人觉得不安全。” 原来如此。因此刘佩琦的事,自己还欠贝拉一个人情,这样的忙伊诗理认为自己可以帮! “我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惊动别人,你能帮我一把吗?” “知道了,我去哪里找你呢?” “我们在港口那里碰头,晚上八点。” “哦。” 刚挂掉贝拉的电话,正在洗餐具的刘佩琦就向伊诗理问道:“有工作吗?” “嗯,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先睡吧。” “大概不会睡吧。白天我捡到一个坏掉的录象机,不知道能不能修好,我想今晚通宵去修理它呢。” “我给你买个新的就好了。不就是一个录象机吗。” “唔,真的吗?那如果我修不好的话,你要买给我哦,要索尼的。” “不要熬夜啊。” 说完,伊诗理整理好服装,离开了家。 指定的碰头地点是港口。不过伊诗理认为还是尽量不要在这样的地方碰头比较好…… 一片黑暗之中,伊诗理环视着四周寻找贝拉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他看到她的小车停在那里。 “喂,贝拉?” 就在伊诗理感觉有些奇怪的时候,小车的前灯突然亮了起来,照在了伊诗理的脸上。在伊诗理抬起手挡住眼睛的刹那…… “很好,就那样不要动。把手举起来。” 听起来很熟悉的粗鲁声音从灯光中传出。自小车的副驾驶席上下来一个比贝拉强壮许多的身影。 那是……梁俊吗。虽然听说他还在这座城市里,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从小车后面的阴影里,不断地走出一个个持枪的男人。是在之前的会谈中,梁俊带到这座城的人贩们……贝拉也在。手放在头后面,被两个男人用枪押着。 “抱歉。我真是笨,没想到他们是为了引你出来。” 虽然伊诗理还完全不了解眼下的状况,不过很明显,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 “我问你,小子。你就是那个王牌杀手吧。按道理讲,我的这些年轻部下应该直接将你杀了才对。” “你什么意思?” “不要演戏了。我已经看够了。我把你的精彩剧照带来了……” 梁俊像扔飞盘一样,将一个信封刷地一下丢了过来。信封中装着两张四开大小的打印照片。让伊诗理惊讶的是照片上的内容。一张是在酒店时,他发现了王志的尸体,拿起好似凶器的剃须刀的瞬间。还有一张是在时代广场的屋顶上他听到神秘枪声后,用***的望远镜向海滩酒店窥视的瞬间。被偷拍自己就已经很惊讶了,更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被人拍到这种场面。看到这个,人贩们不发飙就怪了。 【被陷害了!】 这两张照片,很明显是为了诬陷伊诗理才拍的。看来敌人并不是梅南。杀害人贩的另有其人。 “梁俊,这是误会。这两张照片是……” “在你的丑态暴露之前,先给我听好了。我知道你们的这些杀手都是听命上级,不会擅自行动。一切不过是因为我被骗了吧。” 梁俊说出了让伊诗理目瞪口呆的话。 “我们受到了三次袭击,三次都是托张美随的福……不是吗?” “什么!?” 依然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的贝拉,也对梁俊的话大惊失色。 “你是认真的吗?你好好地想想,为了你们加入组织,张美随费了多少心啊?”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反转 得到的回答只有冷笑。虽然梁俊看起来是很冷静地在说话,可实际上,他的情绪已经完全激昂,失去控制。已经无法进行认真的谈话。话说回来,一直在他身边的参谋陈奕去哪里了?他如果在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好好谈谈…… “并不是我讨厌所谓的忠义心。但那个女人不值得你们为她这么卖命。你们不要再受她控制了。” “废话少说!” 贝拉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朝梁俊怒吼道。 “喂,大姐。我们在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梁俊说话的口气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而贝拉的表情则像被狐狸骗到了一样。 “啊,对了,我记得那次见面是在深夜。没错……从那以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年了啊。” 半年前……在那个晚上的港口?突然伊诗理被一连串的联想吓呆了。没错,大概在半年前,神秘集团袭击了组织的秘密轮船,小兰和贝拉的同党发生冲突的那个晚上…… “那应该是你们干的吧?你们跟塞特联手……” “塞特那种家伙怎么会知道真相。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张美随!” “什么……” 听到从梁俊口中说出的名字,伊诗理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在“物品”流通全部被那个暴力团伙垄断的局面下,处于弱势的我们就向那个女人求救。让她帮我们夺取我们的东西。随即她就调动了人马,连掩护我们的人也有……然后,就发生了那场大战。” “为什么她要那么做……” “而她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梁俊组趁着事情已经渐渐被人所淡忘的时候,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提出加盟组织。” 梁俊脸上笑着,可是语气却充满了愤怒。 “我最初也不同意,可是听说了她在组织中的立场后我答应了。那个家伙是想在组织中建立一个自己的集团。因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出人头地。我们说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做麻药的行家,那是彻头彻尾的大谎言。梁俊一家的麻药交易,是这半年里才开始的。就是因为得到了拜你们所赐的“那些东西”。” 让人难以相信的秘密慢慢地被揭开了谜底。听着这些话,伊诗理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地瘫软了下去。 “不过,我们没有想到事情还有下文。没想到我们只是她跟其它团队联手的踏脚石。她一边为了封口想杀掉我们,一边趁着混乱将自己的敌人消灭掉……不知道她的心还会有多么狠毒!” 梁俊咬牙切齿地说着,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大声吼叫了,让人感觉有点狰狞恐怖,伊诗理心里只是在害怕,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才不管什么组织呢。你们以为我梁俊被欺负到这种程度还会莫不作声吗!” 【张美随……为什么要让小兰跟塞特两人受伤,让小兰哭泣……为什么自己人要跟自己人战斗?这全是张美随安排的吗?我无法相信,也不想相信。梁俊的话实在太残酷了。】 “哼,现在终于明白了吗,很痛苦吧?你们真是傻啊!” “混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在污蔑栽赃陷害!你这个卑鄙小人!” 梁俊还没说完,贝拉就暴跳如雷起来。 “休想打组织的主意……就算到了地狱我也会追去找你算帐的!!” “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了。” 梁俊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贝拉。 “可恶……” 砰砰砰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打破寂静的枪声并不是从梁俊那里传来的。梁俊身边的一个手下的脑门被打了,然而枪声并没有停止。撕破夜幕的曳光弹。闪烁的光芒像闪电一样照亮了夜空。这是***的扫射。 不知道枪手位置的人贩们只能随着枪声一边咒骂,一边乱射。梁俊也是一样。顿时,伊诗理和贝拉的眼前看到的全是射向敌人的子弹。在场的所有人,如果具备立刻散开的判断力,或许伤亡还不至于这么惨重,然而他们是一群根本就没有受过训练的门外汉。甚至连如何躲避飞过来的子弹都不知道,于是包括梁俊在内,十几个男人就在怒骂和悲鸣声中,一个个地倒地身亡了。 “贝拉!” “喂!” 还没等伊诗理喊完,她就甩开了陷入恐慌的人贩们,迅速钻进了她的小车。 “快点上来,零式!” 贝拉催促伊诗理快走,这时伊诗理瞥了一眼头上闪烁的曳光弹。 是她。将最初进行麻药交易的四个人贩杀死、从两公里远的地方狙击酒店,而且恐怕也是在酒店将王志杀死的那个女人。 电梯关上的一刹那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幻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喂!零式!怎么了?” “你先走吧。” “零式?” 伊诗理没有等贝拉回答,就向放置集装箱的地方奔去。她就在那上面。伊诗理一边寻找一边往上爬。就在即将要登上顶端的时候,一个柔软的身影从伊诗理的头上跳到了旁边的集装箱上。没错,那是…… “迪妮……” 再次见面,伊诗理没有喜悦,而是用质问的口吻叫她。 “为什么!迪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再叫我迪妮了。” 半年后的再次见面,然而她竟然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干巴巴地回答伊诗理。 “我是小兰。现在是以前也是。只是小兰……” 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冰冷的眼神、已经不再是那个失去所有的东西、哭得昏天暗地的少女了……而是为了得到最强之名的暗杀者。 “快点逃跑吧。组织现在正在追杀你,这次是真正彻底地要干掉你……” “什么……?” 伊诗理刚说到这,她就要转身离开。 “迪妮……等等,不要走……” 伊诗理终于登上了集装箱顶,转身看去,到处都没有了她的身影。 “我是小兰,现在是以前也是……”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很明白了。她既然想叫小兰这个名字,那肯定还有一个继续叫她这个名字的家伙存在。 塞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纵的。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二章:棋子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所导演的完美的复仇剧。梁俊、张美随、还有梅南。他煽动这三个人互相猜忌、勾心斗角,然后让这些曾经陷害过自己的仇敌们一个个地自取灭亡。怎么看都像是他的做事风格。伊诗理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打探到组织和人贩的内部情报,而后秘密进行谋划。不过除去这个疑问不算,其他的一切都指明他就是罪魁祸首。 是塞特搞的鬼。现在组织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现在这个时间,组织肯定已经开始行动了。追杀真正的背叛者张美随和她的得力部下零式…… 对了,刘佩琦也很危险。组织肯定会先去伊诗理住的阁楼房屋那里。伊诗理从集装箱上跳了下来,用尽全身的力量朝停着小车的地方狂奔而去。 【老天,求求你,但愿还来得及!】 现在每分每秒的决断,都关乎到伊诗理的生死。当然,如果伊诗理还想活命的话,现在回到阁楼小屋去是极其愚蠢的选择……然而那又算什么?因为这个他就要置刘佩琦的生死于不顾吗。 可以说现在的伊诗理家所在的大道是最危险的地带。伊诗理提前两个街区就下了小车。一边警惕地窥视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步行前进。异常寂静的街区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唯独在伊诗理家的门前,一辆看起来很眼熟的奔驰停在那里,引擎还没关。那是之前死掉了的梅南和他的部下所乘的车。 “切!” 就在有人骂着走出屋子之后—— 轰! 从屋子的窗户中迸发出巨大的火焰和爆破声。伊诗理被热气和冲击波推着不住向后退却,随即失去平衡,倒在了路边。然而他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那里。就像白痴一样呆呆地,看着滚滚而上的黑烟,毫无办法。 伊诗理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如果他的脑子还可以稍微运转一下的话就会明白,经过那样的爆炸,里面的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奔驰车上的人到最后也没有看到伊诗理这么狼狈的样子。 讽刺的是,目睹了整个爆炸过程的司机并没有发现他们真正的目标,悠然地发动车子离开了。 只剩下傻呆呆坐在路上的伊诗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的世界被黑色的浓烟、熊熊的火焰、燃烧的声音、烧焦的味道完全填满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刚想要守护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在那之前受到伤害而消失?为什么刘佩琦会死……】 伊诗理突然尖声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奇怪的?我想去质问谁?真是笑话。不是全都明白了吗?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找到刘佩琦,利用她,到最后也没有放她走,这不都是王牌杀手零式干的好事吗。为什么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还不自量力地想要去保护她?至今为止,自己还没有真正保护过一个人。】 “够了,我已经厌倦了。” 伊诗理移动着那筋疲力尽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身体。要去哪里呢?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的就只有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 伊诗理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开始挪动脚步。 对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逃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现在只想……忘记。所有的一切。伊诗理想让一切就这样从自己记忆中抹去。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听完塞特的详细陈述,组织里的这名核心干部好像陷入了非常疲惫的状态。 “真的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不过……塞特,你的话已经得到了印证。” “我刚才接到贝拉打来的电话,她说张美随的手下零式好像已经背叛她了。” “哈哈,真是难得……变化真快啊。” “不过,你为什么会加入梁俊组呢?” 包括这名核心干部在内,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想知道这个答案。本来已被免罪理应回归到组织蛰伏起来的塞特,竟然被人贩们雇佣担任在这片地区的情报调查人。 “对不起。让大家都蒙在鼓里。不过为了使真相大白,我没有别的办法……” “不愧是你的作风啊。总是给我们惊喜。” “不敢。” 塞特白白的笑脸自嘲道,这时这名干部又对他说道:“我批准你可以回到组织。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让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背叛者张美随,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去向,落网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零式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是这件事啊……那我派我的手下小兰去寻找他的下落吧。” “嗯……新旧的王牌杀手的对决,很有意思。那就由你去办吧。” 结束了会谈的塞特,向站在门外待命的小兰传达了对现任王牌“零式”的追杀令。 “小兰,本来今天晚上你应该已经将零式捉住了。” “是。” “为什么放他走了?” “对不起。” “害怕他吗?”小兰低着头不说话。 “那我换个问题吧,小兰,你能将零式杀掉吗?” “他已经进步了很多,如果对决的话,或许死的人是我。”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愿望吗。不管怎样,你好像也已经到极限了,是吧,小兰。” 半年前,受到发疯似的零式的影响,小兰的精神状态很明显地受到了损害。虽然在一段时期内看起来似乎已经痊愈了,可是那只是短暂的恢复而已。她战斗能力的弱化,好像是无法弥补的。这半年的苦难日子里,尽管小兰已经弱化,可是她是塞特唯一一枚可以自由调动的棋子,不过在已经回到组织的现在,完成使命的小兰已经再没有过多的利用价值了。 “算了,没关系。你已经立了很多功劳了。” 塞特通过从小兰身上得到的数据和经验,已经系统地确立了自己的洗脑**技术。现在,他可以以更低的成本,在更短的时间内,培育出一个跟小兰一样的杀手来。 “小兰。我承认你作为我的实验作品,已经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价值。在杀了零式后,小兰,我就允许你休息。把这个当作成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去做吧。”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重新 塞特最后的命令,对小兰来说是非常无情的。 “将现在的王牌——零式杀掉。不过,你不必回来汇报了。” 这句话所包含的残酷意义,穿透了少女的心。不必回来……也就是说这次最后的任务,自己死掉也没有关系。 “这次战斗的难度很大吧?” 无情与慈爱并不是相对的。塞特那冷冷的微笑便是证明,而看着他这种微笑的是依然虔诚和感谢的目光。 “谢谢你……” 风吹过夜晚的沙漠。现在和以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伊诗理感觉这里的时间停止了。一切始于这个废弃的工厂;决定要重新过新的生活也是在这里;那么……结束,也应该在这里比较好。 没关系。她应该会明白。会不远千里赶到这里吧。所以,伊诗理只要在这里等她就可以了。 伊诗理想起了在这里与小兰的点点滴滴。丝毫没变的背景让伊诗理觉得一切就像梦境一样生动可见。真的,那个时候,感觉她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淡淡的月光中伫立在那里的影子,如同幻觉般朦胧……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幻觉变成了真人。 “我想你会在这里。” 正如伊诗理所期待的,她终于还是来了。 “嗯。迪妮,我想你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说过让你逃跑的。”小兰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悲伤、空虚。 “可是,我决定在这等你。” “我必须要杀了你。” 小兰一边冷冷地宣布,一边举起了手中的枪。 “那就请你杀了我吧,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伊诗理面对着小兰举起来的枪口,无力地微笑着。这对小兰来说好像很意外。寂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摇。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已经累了。谁也救不了,谁也保护不了……这样的人生,我已经厌倦了。” 一点都没有改变。自己不惜编造伪证想要保护的刘佩琦,结果最终也被杀了,曾经伊诗理想救赎的小兰,现在手上依然在继续沾满鲜血。 每次当自己发誓要保护、不想让她们受伤害的时候,就会发生变故。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如果一定要被杀的话,我情愿被你杀死。狠下心来杀了我吧。” 伊诗理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等待解放的那一刻。可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枪声还是没有响。 “求你了。你也拔出枪来吧。” 耳边传来小兰苦苦的哀求。她的意思应该是无法对一个毫不抵抗的人下手吧。于是伊诗理从怀中拔出枪,让小兰看到。 “你把枪口对准我。” 伊诗理按照她说的,将枪的准星对准了小兰的眉心,看起来就像要杀死她一样。 “对,就那样。然后扣动扳机,立刻。” 她的语气很急迫,好像被什么追赶着一样,以前小兰不会这样说的。 “求求你,杀了我,然后走吧。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那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那么,一切都是谎话吗?你那个时候说过,即使要伤害某个人,也要以自己的意识活下去。不是吗?” “…………”伊诗理无言以对。 “我憧憬过。那天你的坚强……我也是一直相信你肯定还活着……肯定还在坚强自由地活着,就因为一直这样想着,我才会活到今天。” 伊诗理跟她,就好像才刚刚分别似的,互相还不明白彼此的心意…… 现在,一边哭一边诉说着的小兰的独白,宛如是从半年前的那个时候传过来的一样。 “你是我的梦想。或许我也可以选择,选择另外一段人生。你曾经向我承诺过,终有一天,我也会有那样的人生。只是因为你还活着,这个世界才没有变成无尽的地狱……所以,求求你,请扣动扳机吧。我不想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迪妮……” 伊诗理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自己……竟然成为了某个人的心灵支柱。 去哪里了呢?半年前,支撑自己这副身躯的霸气。让自己决定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都要和小兰一起逃跑的那股力量。绝望也好,放弃也好,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那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挫折。那天,灼烧着伊诗理胸口的那种感情,现在又重新复苏了。 【我想拯救她,我想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不想让她再过机器人一样的生活,我要让她感受到作为一个人所应该有的幸福,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只要有这样的信念,然后在稍微努力一下的话……】 “伊诗理……” “我不会开枪的。” 伊诗理阻止了小兰带着责备口气的发言。 “可是,我……” “随你喜欢吧。”说着,伊诗理站起来,开始对小兰进行说教。 “如果命令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你就朝我开枪吧。从明天开始就把我忘记重新生活。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失去了做杀手的资格,给塞特丢了人。那样的话你还是不要叫小兰这个名字比较好。” 伊诗理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举着枪的小兰逼近。小兰一边哆嗦着嘴唇,一边朝后退去。 “……我要……把你……” “快点决定。用你自己的意志。” 看起来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小兰,突然闭上了眼睛。摇晃的枪口、颤抖的肩膀,都已经近在咫尺,一把就可以抱住。刹时,小兰将枪歪向一边,将胆怯的脸庞深深地埋进了伊诗理的胸口。 僵直生硬的小兰的身体突然瘫软了。 “我……失去资格了吗?” “是的。这样就好了。你不是小兰。是迪妮。你已经决定了是吧?你自己决定了是吗?” “嗯。” 臂弯中迪妮的身体一直不停地抖动着。她自嘲似地笑了起来,不过那是微笑没错。是伊诗理第一次见到她发自内心的笑。 “我们再重新来过吧。” “这次,我们两个人一定不能再分离了……要永远一起走下去。” 走到外面,风向改变了。深深的黑夜开始出现了亮光。早晨快来临了。 “那次,我们是朝北逃跑的,这次我们朝南走吧。” “好的。”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两周 虽然这次跟上次一样,是毫无目的的旅行,但是伊诗理的心却很轻松。因为这次从一开始,迪妮就一直在笑。 沿着沙漠的高速公路一路南下的小车,向城市郊外驶去。 箭头湖畔,梅南的别墅……伊诗理没有想到自己会再一次来到这里。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迪妮应该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伊诗理会选择路过这里吧。因为他不想像上次那样逃跑得十分辛苦。虽然只是临时想到的主意,但是毕竟有冒险的价值。 跟伊诗理想的一样,那只手提箱还在原来的地方。这几天,组织连续受到袭击,已经使他们忘记了梅南的死还有从人贩手中消失的这一千万美金。 一千万美金。作为两个人的逃亡资金已经绰绰有余了,不,哪怕过一辈子,也够了。不过,伊诗理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这些钞票的那个晚上。 【刘佩琦……】 这些钞票里包含的是刘佩琦的愤怒和悲伤。而自己却要靠这个,来继续活下去。自己一直在欺骗她、利用她。最终,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伊诗理即使想补偿她也无法实现了。 【刘佩琦……】 她肯定会十分生气,会非常恨自己。可是—— 【对不起。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我暂时还不会去的。因为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两个星期后…… 伊诗理回到了自己以往的城市,在他的心中,这是一段永远无法忘记的回忆。 被追杀的噩梦,还有杀人的苦恼,他终于与充满血腥的战斗告别了。如果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安稳的生活就好了。 虽然还是无法忘记刘佩琦,还是对以前被自己杀死的那些人感到无法释怀,不过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一个人不行的话,就两个人互相帮助,齐心协力,一定会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伊诗理躺在大学校园河边这样想着,迪妮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战斗结束了。可是,迪妮的记忆和笑容,却还没有恢复。 “我们很久以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嗯?” 迪妮不可思议地看着伊诗理的脸。 他想起第一次叫她迪妮的那个晚上,她困惑的表情,也是这样。 “我说要你跟我一样恢复记忆……那时,我们这样约定过的。” 说完,伊诗理抬头看着天空。 跟那座城市耀眼明媚的天空不同,这里的天空很柔和。 “对不起,那个约定,我还没有让它实现。” 追随着伊诗理的视线,迪妮也仰头看着春天的天空。 “偶尔,我会梦见颜色。” “唉?” 迪妮看着天空喃喃道,伊诗理不明白她的意思反过来问道:“你说颜色?” “是的,颜色。还有……风。蓝色和白色以及绿色的波浪……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一个地方。” 说着,她的眼神慢慢地变得遥远,就像在眺望着看不见的景色一样。 “不过,却很耀眼很明亮……风在吹,非常强的风。” “那个,你的梦吗?” “是的。”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景色呢。伊诗理很想在心中描画出来,可是却做不到。 “是你的故乡吗?那个地方。” “或许吧。” 迪妮的视线从天空中收了回来,脸上浮现出了暧昧、孤独的微笑。她那好像已经不抱希望的微笑,使我的心也变得非常落寞。 “以后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地方。” “可是……” “会找到的,肯定会。一定不会放弃的。”为了迪妮还有自己的誓言,伊诗理这样说道。 有蓝色、白色还有绿色的景色,有遥远的风吹过的地方。 终有一天,当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迪妮一定会拥有与现在不同的微笑。伊诗理坚信。 两个星期前。 一名少女静坐在一间充斥着烧焦气息的阁楼里。她透过没有玻璃的窗子,向广阔的天空眺望着,时而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俯视着下面的道路,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又无精打采地回到原位,继续蹲坐下去。 这个过程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 这名少女的名字叫刘佩琦。 在短短的三天前,她还在这间屋子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杀手——“零式·伊诗理与少女一同住在这间屋里。她留在这间阁楼里,就是在等待这个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归来。 三天前,她正在修理拾来的录象机,零式当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刘佩琦则继续修理录象机,直到修理结束,她才离开房间,前往附近的录象带租赁店,以便确认录象机是否能够正常使用。 当她回到家中时,发现大火正在无情地吞噬着自己的房间。 那个房间充满了自己与零式的回忆,此刻却只能看到红红的烈焰和黑黑的浓烟。那张精心制作的床单、那间蕴含着爱情的厨房、那些零式第一次买给自己的衣服……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永远地消失了。 她看着熊熊燃烧的公寓房间,整个人被一种丧失一切的失落感包围了起来。 这种失落感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不过,对她来说,这次还有一丝希望尚存。 【回来……一定……一定要……】 在这个想法的支持下,她才勉强能够站稳。 第二天,在警察和消防队员结束现场检查后,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伊诗理也许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稍远的地方观察着房间。 可是,伊诗理并没有回来。 她早就想过成为杀手的同伴,永远和伊诗理在一起。她已经在之前把第一次给了伊诗理,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滋味,她还记得——既然有这种想法,她便已经对自己的生活充满危险有了觉悟。 所以,刘佩琦仍然选择等待下去。 【伊诗理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向我保证过的。】 刘佩琦心中暗自决定——等伊诗理回来再哭吧。看到伊诗理以后,首先要表现得勃然大怒,给他两三记粉拳,然后再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放声痛哭。在此之前一定要忍住。 然而,刘佩琦继续相信着、等待着,直到第三个清晨到来时,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骗子,你不是说要回来的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统合 刘佩琦将脸埋在双膝之中,口中不停地嘀咕着,声音小得几乎不可闻。 咔哒。 入口处响起一个声音。 【零式?】 听到这个声音,刘佩琦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浑身涌起一股足以令自己奔跑到入口处的力量。可是,刘佩琦的期盼落空了。 站在入口处的是一个瘦长脸的白发男人,在他的身后站着两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哦,你就是零式所说的‘天才少女’吗?” 白发男人的视线像在刘佩琦身上游走,好似在为一件商品估价一样。 “你是谁?” “我啊,我叫塞特!” …… 刘可可那边,在跟张春燕没接触的两个星期以后的晚上,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喜讯。 刘可可在这两个星期里,走访了许多临时避难所和临时住宅。张春燕出院两个星期了,还没去学校。刘可可每天都给邓欧打电话,两人都还没有想出什么打开局面的好办法。 “沙湖站到了!沙湖站到了!”车厢里的广播使刘可可睁开了眼睛。至多不过十分钟的路,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最近几天,刘可可让自己暂时忘掉张春燕,集中精力从事志愿者活动,相当疲劳。 刘可可顺着从车门吐出的人流走出车站,来到沙湖地下商店街。刘可可来到地震灾区已经一个月了,每次从罗井站坐到沙湖站,她都会从心里冒出一种奇异的念头。 从地震灾区到市中心,只有十几公里,可是这里依然是那个物质极其丰富、生活非常方便的市中心之一。沙湖的地下商店街,西装革履的商人,穿着华丽的年轻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你来我往。而罗井的中心街头,今天过去时,也看见许多人拿着二十公升的塑料桶,在供水车前排着长队等着接水。 刘可可在餐馆儿里吃晚饭,肴见旁边的桌子上一群志愿者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大声嚷嚷着干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从臆想的世界里回来的。 回到那家商务旅馆,刘可可冲了个热水澡,裹着浴巾就趴在了床上。 长期休假很快就要到期了。自己到灾区来了好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呢?当然,跟数十个受灾者谈过话,安慰了他们,也许给了他们走向新生活的勇气。可是,这些人只是受灾者中极小的一部分,还有成千上万的受灾者都得不到任何帮助。另外,那个最需要帮助的张春燕,只能弃而不顾,眼看着她被关在家里。现在,张春燕到底怎样了呢…… 电话铃声在枕边响了起来,真烦人!响了三下以后,刘可可才挤出一点儿力气,趴在床上拿起了听筒。 “喂……” 服务台默默地接通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喂!是刘可可吗?我是小暧!” “嗯。” “已经大半年了吧。你怎么样?我这儿可惦记你了。我们好久没在酒吧一起共事了!” “嗯。” “身体还好吧?” “嗯。” “最近哪,疫情后我开工了。常到酒吧来的客人天天打电话打听你,电话一天到晚不停地叫唤,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大家寂寞无聊得都哭了,说是看不见女歌手刘可可,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了。” 骗人!刘可可心想。嘴上还是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怎么样?差不多该回来酒吧上了吧?” “嗯。” “什么?马上就回来?”小暧高兴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不行!”刘可可说完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对于“小暧”的哀求,刘可可已经习惯了。 电话铃又响起来了。讨厌!刘可可抓起电话,大吼一声。 “不是说好了再过三个星期以后回去吗?” “喂,是吗?”原来是邓欧。 慌忙从床上坐起来:“啊,是我,对不起,我弄错人了……” “出大事了!我刚刚知道的,那个坏男人死了!喂喂听见了吗?张发才,今天早上突然死了!” “是吗?难道……是张春燕,把他给……” “不是!心脏麻痹。不过,具体的病名好像不是心脏麻痹,反正是睡觉的时候突然死的。警察去验过尸了,没有一处疑点。真是太好了!当然,别人死了我不该这么说,不过这样一来,张春燕可以得救了!刚才我给她打了电话,她说下周就来学校上课!” “真的……?” 打完电话,刘可可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接连打了三个大喷嚏才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全身冰凉,赶紧把那套代替睡衣的紧身运动套衫换上。 的确,张发才的死亡只能被认为是喜讯。所有的问题可能会迎刃而解。可是,张发才的死,是不是太偶然了呢?刘可可对自己没有像邓欧那样喜形于色,感到几分不可思议。神之手总是在如此适当的时机伸出来的吗?警察验过尸了,说是自然死亡,大概不会有错吧? 大概…… 张发才这个最大的障碍死了以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 张春燕星期一就开始到学校上课了。每天午休时间和放学以后,都到邓欧的房间接受心理辅导。放学后的心理辅导刘可可也参加。优秀的心理咨询医生,加上具有读心功能的志愿者,条件再理想不过。密度极高的心理疗法的实施也成为可能。 星期四下午,趁张春燕还在上课,邓欧跟刘可可正式研究起人格统合的基本方针来,浩子说道:“每个人格分担的记忆和感情,都被捆绑在各个人格身上。为了达到人格统合的目的,必须把每个人格存在的理由搞清楚,把捆绑在各个人格身上的记忆和感情解放出来,这是人格统合的第一步。” 邓欧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到现在为止的接触中,已经基本上把所有人格记忆的核心问题搞清楚了,大致轮廓也抓得住了,接下来的工作是,要一个一个地把所有人格的记忆加以解除。” “可是,关于翼子这个人格,我们还没有找到头绪啊。”刘可可说道。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空空 “啊,不过,我觉得用不着担心。不管怎么说,‘翼子’是在大地震这个异常恐怖的时期产生的,确实让人感到可怕。但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现伤害张春燕或他人的行动啊。” 学生来了,邓欧就要控制自己吸烟了,所以她抓紧时间点燃一支烟,津津有味地深吸了一口:“我对‘翼子’的看法逐渐发生了变化,现在,张春燕对于外部的难耐的恐怖,也许已经不需要内心的人格交替来对付了。我觉得,张发才死了以后,‘翼子’自然消失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翼子’,而是‘自杀志愿者’,加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就更担心了。” 今天,张春燕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顺着楼梯上楼,上到最后一阶时,一脚踏空,把脚给崴了,幸亏崴得不重。楼梯上没有什么可以使她滑倒的东西,这一跤摔得蹊跷。要是从楼梯上滚下去,说不定把脖子都得折断。 “您觉得这是‘自杀志愿者’干的?” “我问过‘音子’,回答是否定的,说是她自己没留神。可是,再详细问,她说是一时晕眩造成的,当然,也许就是一次单纯的事故。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张春燕内心的人格至少有一个处于相当危险的状态。‘机能全面评定’指数恐怕在十至二十之间,也就是说,处于‘预想不到死的自杀企图’的状态。” 刘可可紧张地闭上了嘴。邓欧说过,在之前过去的一年里,张春燕遇到过六次差一点儿就死掉的事故,而且都是很不正常的。有一次是在大型货车过往的十字路口,绿灯还没亮就过马路。有一次是洗澡时,突然把混水龙头转到滚烫的热水那边。还有一次是用菜刀切菜时切到了手腕上…… 邓欧又说:“我认为‘自杀志愿者’是不会把自杀企图告诉其他人格的,如果告诉了,那些不想死的人格就会提高警惕,建立同盟,制止‘自杀志愿者’浮上表面。” 刘可可想,也许是这样吧。前两天,刘可可就‘自杀志愿者’的事问过‘音子’,‘音子’认为‘自杀志愿者’是存在的,但到底是准,她也不知道。 邓欧把《张春燕主要人格一览表》摊开,这张一览表又增加了很多内容。比以前长多了。邓欧说道:“总而言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自杀志愿者’,‘自杀志愿者’肯定在这十三个人格之中。” 刘可可看着一览表,这十三个人格她都接触过,但哪个都不像‘自杀志愿者’。 “你怎么认为?凭你的直感,能感觉到什么吗?”邓欧问道。 直到现在,刘可可还没能通过读取记忆功能感觉到什么。 ‘自杀志愿者’可能是一个缺乏感情能量,思考能力很差的人格。刘可可回答说道:“不知道。首先,第十三种人格‘翼子’是大地震以后出现的,可以排除。剩下的这些嘛……有的地方还不清楚。”说到这里,刘可可指了指第七号人格‘婷婷’。 邓欧表示赞同,“是啊,原来就是个自大的人,也具有不正常的攻击性,自杀也可能是针对自己的。此外,十二号‘空空’和八号“梦子”也是怀疑对象。这三个人格是最怪的,她们的共同特征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 “智商都不高。如果‘自杀志愿者’的智商很高,早就自杀成功了。” 这时,有人敲门,紧接着走进来的是张春燕。面带羞涩,左脚包着绷带。 刘可可一看张春燕的表情,就知道现在支配她的是“小赖”,关心地问道:“老师都告诉我了,你脚上的伤不要紧吧?”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老出差错!”小赖说着坐了下来。刚坐下就皱起眉头,用手捂住了前额:“老师,‘音子’有话说。” 张春燕突然目光呆滞,但转眼又恢复了正常。从“小赖”到“音子”的转换,在一瞬间就完成了。“音子”说道:“邓老师,刘可可姐姐,究竟谁是那个有自杀企图的,我一个挨一个地问过了,没问出来。” 邓欧问道:“今天早上崴脚的事儿,真的不属于事故吗?” “音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想问问你关于‘空空’的事。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产生的呢?”刘可可问道。 听了刘可可这个问题,“音子”歪着头想了想:“这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我知道她是在‘梦子’杀了希伯以后出现的。她跟梦子有很多相似点。单从名字上也可以看出,她是为了杀掉谁才出现的。” “是为了张发才吗?” “咧,我想想啊。大概是吧。说不定她长期以来一直在等机会。要不是因为张发才自然死亡,‘空空’也许会杀了他。” 邓欧跟刘可可对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她们俩确实都没有夺取别人的性命的禁忌,但是,如果她们之中的一个是‘自杀志愿者’的话,肯定已经操纵了张春燕的意识,一次性自杀成功。我们这些人格早就不存在了。” 盯着邓欧做的一览表的刘可可,忽然想出一个新主意, “我想跟‘幽子’谈谈,你能把他叫出来吗?” “音子”点点头,两手顶在太阳穴上,闭上眼睛,头痛得咬住了嘴唇。 “为什么怀疑‘幽子’呢?”邓欧问道。 “刚才从‘音子’的话里了解到,一连串的自杀企图都没有造成死亡。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延长性的自伤行为。”刘可可指着一览表“幽子”那一栏的“忧伤”说道。 也许是“幽子”拒绝浮上表面,张春燕的眼睛闭上好长时间了还没睁开,她的双手摁着头部,膝盖在微微颤抖。 “幽子快点儿出来!” 刘可可听见了张春燕内心那个“音子”的声音。 “不!我不想出去!” 是“幽子”的声音。 “不想出来可不行!别任性!快点儿!”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幽幽 张春燕的膝盖停止了颤抖。人格交替结束以后,面部皮肤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眼睛下边变黑了。她紧咬着嘴唇,惴惴不安地翻起上眼皮,偷偷地看了邓欧和刘可可一眼。 “你是‘幽子’吧?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听刘可可这么一说,‘幽子’的脸立刻扭曲了,差点儿哭出来。 “不要紧的。我不会生气的。你要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早上,是你让‘音子’在楼梯上摔倒的吗?” “幽子”沉默着,但她心里的胆怯和罪恶感的波动传达给了刘可可,等于承认了。 “为什么要干那种事呢?” “幽子”眼睛里噙着泪水,看着刘可可的脸。 “你真的想自杀来着吗?” “自杀?……”“幽子”虽然没说话,但他内心的声音告诉刘可可,她连想都没想过。 “不是想自杀,是吧?要不你就是想让张春受伤,对不对?” “我……”“幽子”抽抽搭搭地哭着说。十七岁的少女张春燕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的声音:“受了伤的话,就可以回医院住院去了。” “为什么想回医院去住院呢?”刘可可温和地问。 邓欧一直没说话,一动不动看着。 “住在医院里,就没人欺负我了……” 刘可可坐在“幽子”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这以前,发生过好几次危险,都是‘幽子’你干的吗?” “嗯。” “可是,从现在开始,呆在家里也没关系了嘛。那个男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真的?”“幽子”抬起头来问道。 “当然是真的。所以呢,你就放心吧,用不着故意弄伤身体了。” “嗯。” “你被人欺负了吧?” “幽子”的眼泪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回去休息吧。以后绝对不要做可能让大家受伤的事了,听见了吗?” “嗯!”幽子认真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脸的轮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音子”说话了:“原来是那孩子干的,我以前还真不知道。” “‘幽子’心里并没有自杀的企图,而且,她小小年纪,也分担着那么多痛苦呢!” “音子”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女子像是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脱刘可可的眼睛,从来都很冷静的“音子”为什么心神不定起来了呢?于是换了一个话题:“张发才对张春燕施暴的时候,只有‘幽子’一个人在支配张春燕的意识吧?” 邓欧听了这话吓得心里扑通一跳,不由地看了刘可可一眼。 “音子”说道:“没办法,总得有谁做出牺牲的。那孩子和‘薇薇’几乎承受着全部的痛苦。”说话时那惭愧的口吻,刘可可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孩子出现以来,除了痛苦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痛苦突然全都消失了,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不过,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啊……我想是的。” 张春燕回家了。邓欧感慨万千:“太棒了!真了不起!你简直是个心理学的天才!一步一步地引导她往前走,就像能直接看见她的内心活动似的。” 刘可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搞完心理测试以来,确定了一个‘自杀志愿者’,陷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那孩子几乎承受着全部的痛苦,我连想都没想到过。” “这就是多重人格的矛盾。不论分工有多细,肯定有一个要承担最悲伤和最痛苦的部分。这里也跟社会上一样,力量对比的影响很大。结果呢,最弱的最痛苦。” 邓欧忍不住地点着头,点燃了一支烟:“‘音子’成为内部自助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在以后的治疗中,她的协助仍然是我们最大的武器。” 被称为“内部自助者”的人格是外国学者发现的,这个人格可以很好地掌握全体人格的情况,可以协助以人格统合为目的的治疗。 “有‘音子’在,一定能顺利地达到目的。” “是的。而且,是你把以前遗留下来的大问题痛痛快快地给解决了……谢谢你!”邓欧紧紧地握住了刘可可的手。 …… 星期五。社会上到处都在谈论星期一发生的**真理教在地铁施放沙林毒气的杀人事件,以及星期三开始的对**真理教的老巢进行搜查的事。 这天,刘可可参加了对张春燕进行的最后一次心理辅导。结束以后,她要直接坐火车去另外一座城市,邓欧和张春燕为她送行。 天阴沉沉的,不时下着小雨。 “我觉得很遗憾,没能跟你们进行到最后。没办法,工作关系,不能再续假了。” “做得十二分的出色。最后的人格统合还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你还能来吗” “没问题,一有假期,我一定来。”刘可可转向穿着校服的张春燕,这时的张春燕是由十三个人格的代表“春燕”支配的:“我还会回来的,‘春燕’,代我向大家问好。” “好的,一定转告。还有,谢谢你送的礼物!” “礼物,送你什么礼物了?”邓欧觉得奇怪。 刘可可解释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本《暗林》。张春燕说过,以前大家都有礼物,但家里不给她买,只好把学校图书室的小说借来用。真叫人不敢相信,依靠借来的《暗林》这本小说,居然考上了重点学校。” 发车的时间到了,刘可可站在车门边,一直朝着车外的邓欧和张春燕摆手。她想说,你们真像母女俩,又怕邓欧生气。火车开动了,直到俩人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了,刘可可才拿起旅行包,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刘可可觉得有人使劲儿往后拽她的头发。当然,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刘可可喜欢上了邓欧和张春燕,舍不得离别,但刘可可现在的心里并不是依依不舍的伤感,而是一种使她感到心烦意乱的什么东西。 最大的问题真的解决了吗?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八章:西库 她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了,那就是邓欧的一览表中的第十三种人格。 【有邓老师在,不要紧的。】 刘可可打消了心中的不安,掏出那粉红色的药片吞下去,合着列车有节奏的晃动,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 三周后—— 刘可可经过检票口的时候看了看手机,晚上七点零五分。走在通向地下通道的时候,她感受到来来往往的人们感情的波涛,觉得有点儿恶心。 这个星期中止了服药,刘可可的读心功能相当灵敏。粘乎乎的感情的泥块,简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基于读心术功能的迅速增强,由刘可可大脑的处理信息的功能紊乱了。在正常的视觉中,也混杂着感情融合功能引进的影象。走在人声嘈杂的地下通道里,就像在大海深处,大团的肮脏的海草,蜿蜒起伏着从身边流过去。肮脏的海草,是嫉妒、绝望,憎恶等腐臭的感情,卷起了浑浊的漩涡。 刘可可屏住呼吸,加快脚步,想快些逃出这肮脏的海草的漩涡。可是,那些肮脏的海草没命地纠缠着她,向前方看去,乌黑的瘴气翻卷着,让她自然的联想到有毒的瓦斯,她的身体颤抖了。 过往行人毫无理山地烦躁、胆怯、疲惫不堪。在刘可可的记忆中,十年前的这座城市,人们的精神世界还没有荒凉到这种程度,而今年受疫情影响,人们的精神健康程度,正在毁灭性地下滑。 刘可可用手纲捂着嘴,直视前方往前走。为了争取在上班期间请一周假去邓欧和张春燕那里,刘可可只能忍受“应酬”,在酒吧工作,歌手一般是不应酬的,而采取这种“待人接物的态度”,是很少见的。 坐上地铁离开这一站以后,刘可可的心情好一点了。附近的座位上,有的在旁若无人的打着手机,有的在兴高彩烈地聊天,说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话。 刘可可觉得没意思,打开那份在车站售货亭买的报纸看起来。**真理教参与地铁放毒事件的两名通缉犯被捕。抗议核试验的示威者被法国的执法者强行带走。桑普拉斯在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三连冠。罗大神发生多人运动事件…… 没有一条具有现实感。作为一条信息,就算理解了,现实意义也是很稀薄的。也许报纸上写着的东西全是谎言,也许是有人利用报纸作为控制她的工具…… 刘可可叹了口气把报纸折叠起来,看着窗外落日前的景色,想起了邓欧。 刘可可离开以后,邓欧一直给她发微信,告诉她对张春燕的心理辅导的进展情况,开始讲的都是如何如何之顺利的话,可是前几天以后以后,微信的内容发生了变化。 中学的两个学生和一个体育老师相继死去,是所有问题的开端。那两个死去的学生欺负过张春燕的事实公开化以后,学校里出现了“险恶之中的荒唐”的流言。 关于流言的内容,邓欧写得比较含糊,刘可可很难推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三个人都是由张春燕“诅咒”而死的。为此由刘可可在网上查了下新闻,确实登着三个人相继死亡的消息。 刘可可从行李架上把旅行包拿下来,取出那一份报纸,上面也有关于“诅咒”的信息,她仔细阅读起来。 黄金周连休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中学的体育老师和该校的两名高二学生在睡眠中相继突然死亡,死因是心肌梗塞和心律不齐。 报纸把相关记事编了一个特辑,把三人的死亡归于大地震的影响。大学医学系调查了地震发生后两周九家医院心肌梗塞患者的人数,发现比往年增加了一倍。受灾最严重的地区由于非地震原因而突然死亡的人数是平时的五倍以上,死亡诱因都是精神紧张或心脏病。 给心脏或身体带来恐怖和剧痛的急性精神压力,会使血管收缩,心跳加快,荷尔蒙增多。心脏的搏动比平时剧烈,给心肌输送营养的冠状动脉就会收缩造成供血不足,心肌梗塞便会发生。 在地震灾区,二月份一度减少的心脏病发作率,到了三月再次回升,说明慢性精神压力跟急性精神压力一样,也会给人的身体带来不良影响。报纸上的特辑在结束语里提醒读者:在恢复家园的建设中,精神压力和身体疲劳都是突然死亡的诱因。 车窗外橘黄色的夕阳余辉,渐渐隐没到黑暗之中去了。 刘可可突然意识到,邓欧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不发微信了。 现在几点了?刘可可抓着吊环,站在久违的电车里,随着车身摇摆着。 幸运的是,刘可可没有再产生在高铁站时的那种幻觉。 电车奔驰在大铁桥上。过了桥就到目的地。这里是地震灾区的人口处。这座中学,就在数公里外的地方。 已经看得见多一半建在大铁桥上的站台了,但刘可可坐的是快车,这里不停车。她的目的地是两公里以外的另一站,她在那边预定了旅馆。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内心发出的声音,时断时续,越听越清楚。已经抓住了行李架上的旅行包的刘克克凝固了似地一动不动了。 【什么?……过不了多一会儿了……去死吧……】 过了大铁桥,那个声音听不见了。距离远,加上周围乘客内心感情的于扰,怎么努力也听不见了。 但是,刘可可明白,距离那么远都能听见,除了那边的感情十分强烈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个声音的波长她是非常熟悉的。 【那是……张春燕的第十三种人格——“翼子”!】 刘可可的心脏猛烈地狂跳起来。 车站到了,刘可可混杂在人群之中下了车,下意识地从离旅馆远的东口出了站,毫不犹豫地坐上一辆出租车,又毫不犹豫地对司机说。 “去西库!” “西库的什么地方?”司机问道。 “您就往那个方向开吧。走着走着就明白了。” 司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默默地挂上挡。穿过寂静的住宅街,很快就到了西库。 在大铁桥前边,刘可可让司机停车,从车窗探出头去,竖起了心灵的耳朵。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五十九章:究竟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真让人搞不明白。长得那么漂亮,却怪兮兮的……】 刘可可首先听到了司机内心的声音,然后才听到了“小翼”微弱的声音。 “请您继续往北开。”刘可可对司机说道。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的身材真好……那美脚……啊,真是诱惑人啊……要是……】 又走了两公里,刘可可下了车,司机带着***的眼神及满腹疑惑地开车回去了。 开始,刘可可沿着河堤上的公路往前走。可能是因为国道二号线堵车吧,这么晚了这条路上还有这么多车。刘可可瞅了个空子穿过公路,顺着台阶走到了河滩上的自行车专用道上。 白天在这里狂奔的自行车一辆也没有,更加幸运的是,虽然今年的梅雨季节比往年长得多,今天却是晴天。 “我还真幸运啊!”刘可可自言自语道。 不过,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这个时候走在这种路上,不是什么精神正常的表现。但是如果有流氓什么的想欺负她,凭她的读心术,是可以提前察觉的。刘可可借着河堤上过往车辆的灯光,在狭窄的小路上奋力前行。 又听见了,又听见那个声音了,这次听得很清楚。 刘可可停下来,集中精力听着。离这里大概只有两三百米了。突然,就像收音机找准了台似的,“翼子”的声音在刘可可的脑子里清晰地响起来。 “怎么了?怎么不跑了?” 回答“翼子”的,是被人追赶而逃跑时特有的喘息声。刘可可小跑着朝那边奔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嗨!别停下!停下来可不行!你要是停下来的话……” 这次刘可可利用她的感情移人功能看见了被追赶的人眼中的景象,那好像是一个黑暗的、阴森森的墓地。 “停下来的话,我吃了你!” 被追赶的人想不顾一切地逃走,可双脚不听使唤。那是近于发疯的绝望。双脚猛烈地敲击着地面,行进速度却像在齐胸的水里走路,身体只能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 怎么回事?这好像是刘可可也经历过的感觉,不可能是现实。难道是在做恶梦? 确实是在做恶梦。这种脚被绊住,躺在被汗打湿了的床单上的感觉,是梦中的感觉。但是,即便是在做恶梦,这种活生生的感觉也是不寻常的。而且,就算这个被追赶的人是在做恶梦,为什么能听见“翼子”的声音呢? 被追赶的人的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人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为什么快醒了?浓雾般朦胧的意识提出了这个疑问之后,就完全清醒过来了。 嗵——嗵——。 开始感觉到的是心跳的声音。心脏像一架巨大的水泵输送着血液,嗵——嗵——。 接着,周围的空气好像发生了变化。吱啦吱啦地,好像有静电,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醒过来的这个人,被恐怖的预感侵蚀着。现在感觉到的恐怖,比刚才更厉害了,而且越来越厉害,这样下去,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男人的感觉,也不是一个成年人的感觉。是个少女吧?虽然醒过来了,但还不敢睁开眼睛。 少女祈祷似地念叨着什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一根棍子。 ——是的呀,我是一根棍子,我是一块木板,我没有意识。恶鬼从我身边走过,我也觉察不到的呀! 快去!去!我是一根棍子,我是一块木板,所以,谁也不会注意到我的…… 黑暗中,响起一个女人的晒笑。 “哈哈哈哈哈……怎么?你醒啦?我还想再跟你玩儿一会儿呢!” 少女吓得想大声喊叫,可是从喉咙深处只发出轻微的“噼——”的一声。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自己的指挥了。不知是什么东西潜入了她的神经,取得了对她的身体的支配权。 “现在感觉怎么样?”女人问道。 “放开我!救命啊!你是谁?” “就是啊,我是谁呀?你猜猜看!” “张春燕?不——不对!你到底是谁?” “我嘛,我是翼子!” “翼子?不知道。翼子是谁?为什么这么折磨我?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向你复仇!” “复仇?……你是谁我都不知道?” “我呀,我是用分身术从张春燕身上分出来的!” “张春燕?是你?不对!你跟张春燕不一样!” “戴西妮,我把你的心脏停了好不好?” “别!千万别这样!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别杀了我!” “翼子”意味深长地笑了:“喂!你知道吗?把人的心脏停了,是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就这样……” 那个叫做戴西妮的少女感到胸部一阵剧痛,心脏停止了跳动。 刘可可惊呆了,那剧痛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马上就杀了你,没什么意思!” 刘可可又听见了心脏的跳动。戴西妮痛苦地挣扎着。 “跟你说实话吧。你那两个同学的事,啊,还有那位老师的事,我现在挺后悔的。让她们死得太轻松了!” 戴西妮从来没有经历过心跳停止的恐慌,她的中枢神经发出了异常的指令,剧烈地喘息起来。 “那几次啊,让她们死得太轻松了。所以啊,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呢,我就陪你多快活几天!” “别!千万别这样!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戴西妮想大声喊救命。虽然拼命地呼吸使大量的空气吸进肺里又吐出来,但戴西妮的声带就像被“翼子”摁住了吉他的弦,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可可脑子一片混乱,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移入功能。这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呢?为什么“翼子”能做那种事呢?她根本无法理解。 “明天晚上我还可以来打搅你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后天晚上也来,大后天晚上也来。大大后天晚上还可以继续来!” “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你给我留一条性命,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六十章:西妮 “可是啊,当然啦,或早或晚,不杀了你是不行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嘛,就是那个时候的事了,你就好好等着享受吧。哈哈哈——啊啊,想起来了。你知道吗?关于死刑犯的伦理学问题,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执邢者对死刑犯说,我已经宣布处死你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你要是知道了自己哪天肯定被处死,不是很可怜的吗?这样吧,我们定一个十天的期限,在这个期间的某一天把你处死,但具体哪一天,我对你保密。哪天你看见刽子手出现在你的死囚牢前边了,那天就是你被处死的日子。就像一个令你感到惊奇的晚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似的。你不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吗?是不是很刺激啊!” 突然,“翼子”的脑子混乱起来,不说话了。大概她在对自己为什么拥有这方面的知识感到迷惑不解吧。翼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执刑者刚说完,死刑犯就提出了反驳。照您这么说,您就绝对不能处死我了。为什么呢?你想,要是让我活到最后一天,那我肯定知道第十天是处死我的日子,因为只剩下这一天了嘛。也就是说,第十天您是不能处死我的。那么,第九天怎么样呢?既然第十天您是不能处死我的,第九天就是事实上的最后一天,您说是不是?您要是让我活到第九天早晨,那我肯定知道这天就是处死我的日子,只剩下这一天了嘛。既然您让我知道了这一天就是处死我的日子,那您又不能处死我了。第八天呢?同样的道理,您还是不能处死我。总之,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往回推,您哪天都没有理由处死我……” “翼子”停顿了一下:“不过,死囚犯的话完全是唬人的。比如说执刑者把行刑日定在第七天,死囚犯怎么能知道呢?” “翼子”又意味深长地抿着嘴笑了:“对了,咱们俩试试这个游戏吧。我完全能证明死囚犯的话是唬人的。试试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好不好?从今天开始,十天以内,我把你给杀了。不过,具体哪一天,我对你保密。一言为定!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死刑,能不能执行呢?你就忐忑不安地等着,扑通扑通地心跳吧!” “翼子”哈哈大笑起来,戴西妮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脚听使唤了。 “再见!明天晚上我还来。让我们明天晚上再一起享受快乐时光!” 邪恶的影子渐渐远去,不久就完全消失了。 刘可可感到戴西妮的心就像虚脱了似的。“翼子”的死亡宣言给她造成的精神打击,好像提前一步杀了她的心。虽然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清楚地恢复了,但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刘可可只能确认刚才的一切不是臆想也不是梦,但是,她还是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可可分明来到了戴西妮的枕边,戴西妮却根本看不见张春燕的身影。 虽然是初秋,但温度却不凉快,刘可可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太不合乎情理了!想离开这里回旅馆去,可变得僵直麻木的双腿不听她的使唤了。 突然,戴西妮大声叫喊起来。 “不!不啊!不啊……” 喊声划破夜空,隐隐约约地传到了刘可可的耳朵里。 “小妮,小妮,是你喊叫来着吗?”戴西妮的母亲慌慌张张地跑进女儿的房问里,摇着女儿的肩膀呼唤着:“小妮,你醒醒!小妮!小妮!天啊……这是怎么了呀?我的小妮啊!” 戴西妮双手胡乱抓着头发,野兽般不停地嚎叫着。 恐怖,不谐调,几乎使身体跳将起来的恶梦。刘可可醒过来数秒之后,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昨天晚上很晚才到车站前边的旅馆办理了投宿登记手续。 刘可可像一个装着发条却没有上满的木偶似地坐起来,刚才醒了一半的意识完全清醒了。首先她意识到自己是坐在床上,于是就那么坐着,等着大脑的混乱和恐怖的余波渐渐退去。她紧咬着牙齿,否则上下牙就会打架,双手紧紧地抓着薄薄的羽绒被,摸得两手生疼。 闭着眼睛摸摸左胸,心脏还在狂跳。从睡衣到内衣被汗水打得透湿,就像刚从游泳池里爬上来似的,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不协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另外一个自己正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什么地方从掉进虚空,永远也到不了底。 刘可可做了几次深呼吸,把被子卷到一边,静悄悄地下床,穿上了旅馆的拖鞋。被汗水湿透的睡衣紧紧地裹在胸前和腿上,非常难受。她想换一身衣服,于是从旅行包里取出另一套睡衣和内衣。 大脑还处于混乱的漩涡里。刚醒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 梦,是个恶梦……就算是个梦吧,为什么做那样的梦呢?刘可可一边收好旅行包,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突然吓了一跳似地呆住了。 【那不是梦啊!那绝对不是梦!小翼不是多重人格之一,她可能是“恶灵”!】 刘可可瘫坐在床边的地上。那不是梦!她的耳鸣加重,呼吸短促起来。她知道自己还在梦里,她想把自己叫醒。 【我,刘可可,几个小时以前,确实在西库河滩上的自行车专用道上走来着,后来就听见了“翼子”的声音……】 要是睡在旅馆里,为什么腿部肌肉肿胀得这么厉害?这样一想,恶梦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刘可可,在黑暗的河滩上,不停地逃着,冤魂“翼子”,在身后紧追不舍。刘可可逃到哪里,“翼子”就追到哪里。 自己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整整骑了一天自行车以后的一个晚上,躺在床上,仍然觉得自己的脚在蹬车。被窝里伸得直直的双腿好像还在交替着画圆圈,身体好像还在向前移动。这是错觉,是轻飘飘的运动感觉的残余。 【我刚才在梦里一直在跑,就跟那个叫戴西妮的姑娘一样。】 刘可可双腿哆嗦着站起来,把刚刚拿出来的睡衣和内衣抱在胸前,直奔洗澡间。 …… 作者:E文先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变化 打开灯,铺着大理石的洗澡间,到处闪烁着奇怪的光,就像有人在这里安装了催眠仪。刘可可拧开热水龙头,开始往浴缸里灌热水。绿色的起泡液放进去,眼看着泡沫就起来了。听着热水哗哗流进浴缸的声音,闻着起泡液里香料的香味,刘可可呆呆地靠在浴缸上站了好一会儿。 垂到浴缸里去的手被泡沫包裹起来,不一会儿就泡进了热水里。刘可可关上水龙头,脱掉那身被汗水打湿的睡衣和内衣,滑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热水立刻发挥了魔法般的效果。 热度从皮肤渗人体内的时候,刘可可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尽管是初秋,尽管刚才出了那么多汗,也挡不住从心里冒出来的凉气。现在泡在热水里,才算恢复了知觉。 心里的凉气被赶走以后,从脚尖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暖上来,舒服极了。身体暖过来以后,内心的恐怖才逐渐消失,心情才平静下来。 刘可可轻轻地叹了口气,一直处于切断状态的思考的电源一旦接通,她的大脑就又旋转起来了。 那确实是“小翼”! 这样一想,刘可可立刻感到脊背发凉,浑身颤栗。但热水澡暖过来的皮肤,柔和地把内心受到的震惊包了起来。 可是,那是个地地道道的“恶灵”啊! 【如果伊诗理在的话,那就好了!】 刘可可的脑子里活生生地再现着“翼子”和戴西妮的交锋。她捧起热水,反反复复地往脸上冲着,仿佛要把脑子里的影象冲掉似的。 冲着冲着,刘可可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在浴缸里伸了个懒腰,大脑麻痹起来,整个身体好像被吸人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渐渐地稀薄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又是一个梅雨天。 刘可可坐上公共汽车,前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的中学。她觉得头很重,好像还有点儿发烧,可能是因为在浴缸里睡着了的缘故吧。 下了公共汽车,刚走进久违了的学校大门,就感到学校的气氛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感情移人功能的人可能感觉不到,但刘可可感到学校里的空气苦闷而沉重。 为了见邓欧,刘可可等了好长时间。她一边等一边回忆昨天晚上的事,她相信那是事实,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加以说明。 不,只要说明自己具有感情移人功能就可以了。但承认了这一点跟承认自己有神经病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刘可可感觉等欧走过来了,赶紧正了正身子。怎么回事?邓欧身上那种强有力的东两怎么感觉不到了? 门开了,刘可可站起来:“邓老师……” 看见邓欧,刘可可感到有些失望。站在眼前的的的确确是邓欧,可是,她跟学校一样,变了,不,比学校变得还要厉害。 “刘可可,好久不见了。你看,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邓欧在刘可可对面坐了下来。以前生气勃勃的邓欧,眼窝深陷,显得非常憔悴。 “好久没问候您了。早就想来,可是……” “又见到你了,我好高兴啊。” “我也很高兴。张春燕,身体还好吧?” 邓欧微微皱了皱眉,伸手从白大褂的兜儿里掏出烟来。点烟的时候手指在额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过度劳累造成的。 “啊,提起这事,我可有一段时间没给你回信了。对不起。你的微信来信我看了都很高兴。张春燕嘛,一个月以前心理辅导就停止了。”邓欧机械地吸着烟说。 让刘可可感到吃惊的是,她听不到邓欧心里有一点儿声音。以前邓欧和刘可可一起给张春燕做心理辅导时,心里的一喜一忧表现得经纬分明。而现在呢,她的心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刘可可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样的心,刘可可见过很多。所谓“燃尽症候群”。大地震之后,许多志愿者全心全意地投人救灾工作,拼命想为灾区人民做点儿实事,他们在受到某种挫折的时候,就很容易得“燃尽症”。 “停止了?是张春燕那方面的原因吗?” “是的。确切的说,是张春燕不来了。” “为什么?” “怎么说好呢?应该说她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满意了吧。” “为什么感到满意了呢?‘音子’是怎么说的?” 邓欧从忧郁的嘴唇上取下香烟,好像很讨厌解释这个问题似的:“都变了。不知道为什么,张春燕变了,‘音子’也变了。” 手机铃响了,邓欧接完电话对刘可可说道:“对不起,我得去开会了。整个学校都陷入了异常状态。” 刘可可今天第一次感到了邓欧感情的涌动。她在一瞬间就了解到会议的内容是讨论关于如何处理在学校蔓延的所谓张春燕能咒死人的流言。作为学生们精神卫生的负责人,邓欧已经成为教员们的众矢之的。 “那我先出去一下再回来。” 邓欧一把按住正要站起来的刘可可:“快该吃午饭了。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就一起吃午饭吧。会议嘛,午饭之前怎么也得结束吧。” 邓欧打开柜子,拿出那本刘可可很熟悉的绿色封面的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这里有张春燕最后一次心理辅导的记录。我怎么也解释不了,一直想让你看看呢。你的直觉很敏锐,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可可感觉出来了,邓欧对不知为什么造成的不融洽感到后悔,想改变气氛,于是很有礼貌地说了:“明白了”。看看墙上的挂钟,离午饭时间还有一小时,今天又没有别的安排,于是答应在这里等着邓欧回来。 邓欧出去以后,刘可可打开文件夹,一眼看到一张铅笔画儿,惊得目瞪口呆。 以前,刘可可见过张春燕的人格们画的许多心理测试画儿,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画儿。 画面中央画着的树,是一棵被折断的树。 这棵生长在大山深处的大树,从根部被无情地折断了。好像是被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砸断的。树干开裂,露出一束束粗大的纤维,勉勉强强地拽住了倒向山谷的树冠。张春燕在画这幅画儿时,该是怎样一种精神状态? …… 作者:E文先生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