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传说规则》 一.天之弃子 曹凛今天依旧独自一人坐在操场旁边，看着那群活力四射的同班同学。他们在打篮球，十二个男生，穿着两种颜色不同的衣服，正在热火朝天地PK着。当然，也少不了看的，欢呼的女生。篮球这种东西啊，会显露操作，挥洒汗水，秀出肌肉什么的……总之就是很装B。 这是在C省第二中学，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一所高中。曹凛今年已经高三，距离高考也不满一年了。不过曹凛并不会去在意这些，因为已经有很多东西需要他去在意了----- 他的那双腿，那双可恨的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曹凛从出生以来，就很难走路，并不是他学不会，而是他的腿有些问题。即使是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异常，医生看着拍的片子。只能叹着气说：“无论是CT还是磁共振，都检查不出任异样，这样我们也很难办，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想那么多干什么？曹凛默默起身，悄悄地离开了操场。 这节体育课是最后一堂课，上完以后就开饭了。不过因为曹凛是走读生，所以并没有在学校吃晚饭，会直接回家。“回家……”曹凛背上书包，望着天，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校门。 要说是家，其实看来只是一个庇护所而已。曹凛走过街道，穿过闹市，避开住宅区，最后走到了一个用砖块砌成的，破败的房子。这间小房子不足50平米，窗户上碎裂的玻璃积满了灰尘，门口被许多墨绿色的瓶子给堆得满满的。 曹凛面无表情地把书包放在那些瓶子旁边，然后把这些瓶子装进书包里，背起书包朝附近的一家小店走过去。这些瓶子能在小店里换一些零钱，丢掉非常可惜。虽然这个小店在百米之外，而且曹凛的腿脚不方便。 一共是12个瓶子，可以换10块钱。曹凛手里紧紧地攥着这十块钱，然后一步一步地挪回家。 好了，现在可以进门了。曹凛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一进门就能闻到很重的酒精味，和东西腐烂的味道，这使他不由地皱了皱眉。他把书包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后进到他父母的房间。他的父亲，不，在他心里，他早就是个孤儿了。和他一起同居的男人，曾经的父亲——曹正瘫坐在床旁边，呼呼大睡着，身边有许多墨绿色的瓶子。“中午才帮你收拾过，怎么又喝。”曹凛对着这个男人抱怨了几句，虽然他知道这没有什么用。他把瓶子收拾起来，放到门口。于是门口再次被堆满了。 曹凛终于对那种腐烂的味道忍无可忍了，他拿起放在墙角的一个黑色的袋子，就准备往外走… 突然间，他被一只手给拉住了。不用说也知道，就是那个叫曹正的男人。这个男人一脸喝醉的样子，口齿不清地说：“别…别……这是……” “这是你老婆走之前最后一次吃过的泡面，最后一次亲手包的饺子，最后一次烧的饭，我知道啊。”曹凛声调提高了几分。 他打断了曹正的话，继续说下去：“你老婆，我亲妈。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个天生缺陷的儿子降临到你们家，所以她才跟别人跑了。所以你才灰心丧气，所以你才丢了工作，开始借酒浇愁。都是因为我要上学，所以你才花会额外花那么多钱。是，都是因为我，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顿话全说完之后，他把那一个黑色的袋子扔回了墙角，自己走出了房间，留下曹正一个人，坐在地板上。 曹凛本来一点都不想提那些旧事的，但是看见这个男人要开口，又忍不住用他的话把他压下去。 “真是见了鬼。”曹凛背起书包，走出大门，独自走远了。 是的，因为曹凛的天生缺陷，他自出生就被父母有所嫌弃，加上后来曹凛的父亲曹正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让他们家一直穷困着，这才让曹凛的母亲选择了离开。然后，这个可悲的男人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失去了最后一点念想，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家也变得破败不堪。 曹凛闪着泪花，想跑起来，跑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可恨他的腿，让他行动十分不便。然后，他跌倒了。跌在一条河旁边。 他不想起来，他真的太累了。“明明不是因为我的意愿才生下的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我要遭这样的罪！” 他大吼着，手不停地锤着地。 许久，他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安静地坐在河的旁边，望着天边那火热的夕阳，还有那被染红的云。 “什么都不曾拥有，也不曾被爱过。连云和它的灰尘都不如，都不比他们有色彩。难道这就是……” “天之弃子？” 二.最后的愿望 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曹凛呆呆地坐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双腿，又想到他出生以来所经历的事情，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相反，他厌恶自己这十八年的人生。“和他们那些拼命提高的少爷不同，我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啊。”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在搞笑而已。他抬头望向蓝天白云，自言自语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离开就好了……彻底地离开。” 因为，别人是生活，而我，只是活。 曹凛开始构思自己的永远离开计划。首先，要做得天衣无缝，他不希望有人能救自己。其次，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他可不想自己的遗体出现在人群旁，然后被各种拍照发转发，最好是自我下葬的那种……最后，必须是自己力所能及的办法。 他的腿脚不便，所以想要找到一个满意的地点很难，花在寻找路上的时间就不是一点两点了。几经考察，他最终选择了离家不远处的，一片稀松的树林之中的，一个洞穴。这个洞穴是天然形成的，并且十分隐蔽，再加上这片树林就已经够偏了，想被发现都难。地点确定了，接下来是手法。这个办法必须简单一些，不能有太多的器材，因为曹凛自己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很难搬过来。 他选择了割腕，也许会很痛苦，但是既然已经一心求死了，又怎么会去在意是否痛苦呢？使用的刀很容易就能获得，从家里拿一把水果刀就可以。曹凛对那片森林进行了几天的观察，发现下雨时，泥浆水会堆积在洞穴内，如果雨下得很大，就可以淹没自己，这样就可以自我埋葬。并且最近是雨季，下雨的频率会越来越大，这样掩埋自己的速度也就更快了。 一切都计划周全，接下来要做的，只剩一件事了——自己最后的愿望 “最后的愿望…”曹凛算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因为他没有什么愿望，谁让他这些年活得一点牵挂都没有呢？他没有成绩，没有成就，没有爱过的人，没有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父母。但是曹凛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去怨恨什么，因为这些事情，让曹凛作出了现在的选择，也许该谢谢这堆破事吧。 想到这里，肚子有点饿了。”不如吃好一点，当作最后的饭？“曹凛认为可以，他找了找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一共是十块钱。因为家里穷，所以曹凛一直都没有零花钱，再加上他的父亲曹正嗜酒，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完了，最后甚至去贷款喝酒，导致连饭钱都是曹凛依靠学校的助学金。这十二块钱，是他所有的财产。 这天下课，曹凛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路上闲逛着，他想找到一样自己最想吃的食物，吃完以后好结束自己的生命。看来看去，他最终走进了一家叫做《乙鸣》的点心店，这里面有很多种类的面包，饭团，以及牛奶。虽然这里面的货架并不是很大，但是也很让曹凛惊讶了，因为这里的面包种类非常多！估摸着有十种了吧。他选购了一个”菠萝形面包“，一个”葡萄奶酥“。最后再拿了一瓶牛奶。选择完之后，曹凛站在了队伍的末尾，准备结账。 这里一共是九块钱，曹凛是算好的，最后一块钱他想捐出去，投放到学校里的捐赠箱中。 大约过了十三分钟，曹凛终于排到队伍最前面了，只要前面那个人结账完，他就可以付钱，然后离开了… 然而，前面那个人一走开，就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插在了曹凛前面。曹凛楞了一下，前面那个插队的人转过头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着急，请你见…这不是曹凛吗？”曹凛定睛一看，是一个名叫陈广胜同班男生，身高一米八左右，打球打得很好，并且经常嘲讽曹凛一米九的身高都不打篮球。 “估计要出事了…”曹凛心想，这个人肯定又要冷嘲热讽几句。 不出所料，这个叫陈广胜的男生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摆出了大架子给曹凛看，然后开始他的嘴炮：”哎呀，曹凛呀，最近腿怎么样了呀，没事吧？哎，你看我这么忙，等会还有篮球训练呢，你就让我插个队吧吗、，反正你也不着急……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是没钱吗，难道拿着助学金来吃好吃的？哇，这真是太可怕了吧~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呀？难道说你确实没钱，所以这些东西你想偷走吗？可是你腿脚这么不便，怎么办得到呢……算啦，幸亏你遇到我，我帮你付钱好了，你可得感谢我哦！“ 让人作呕的陈广胜，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特别是在曹凛面前，谁让他打篮球那么好呢。周围的人听了陈广胜的一席话，全都把目光放到了曹凛身上。这个看起来十分勤俭朴实，长相清秀的少年，居然这么差劲？拿着助学金来吃好东西？周围的目光开始变得犀利起来，然后慢慢地，有一些讨论的声音发了出来。 ”居然这么不要脸，明明穷，还吃乙鸣的东西。“人品真差啊，空有一副好皮囊，内心这么脏……” 这样的事态是在曹凛意料之外的，但是他选择保持沉默，绕过陈广胜，想快点结账走人。不料陈广胜居然接着犯贱，硬是把自己买的东西塞给售货员，要让售货员先给他结账。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尖锐，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曹凛的精神有点恍惚了，他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把自己买的东西往柜台旁边一放，就走了，他最终没有买任何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这明明是我最后的愿望，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实现一下呢？”曹凛忍住眼泪，把这十块钱全部投到了学校的捐款箱里，然后一步一步地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带着最后的遗憾。 ” 三.坠入污秽 一步，一步地，曹凛身后那市区的影子渐渐·淡去，前方郊区荒凉的样子慢慢现了出来。一眼望不到头的地平线上，夕阳正静静地渲染着，呼吸着。 “我也配得上这种待遇吗？在死之前，还能再看一看这样的景象？”曹凛的脸上洒满了夕阳，虽然这让他看起来很阳光，但那沉重而深不见底的瞳孔，才显示出他的麻木。 他再次垂下头，慢慢往那片稀松的树林方向走过去，即使是一边的庇护所，他也没有去瞟上最后一眼。 忽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头上冰凉冰凉的，啊，原来是下雨了……这样也不错吧，给我悲惨的一切画上一个悲惨的结局，也能让我，更快地被抹去。 雨越下越大，但曹凛并没有想走快点的意思，他还需要去在意自己是否被淋湿吗？周围的夕阳已经慢慢暗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布的乌云。 …… 好了，终于走到这片树林里了。曹凛直接跳进洞穴里。因为雨下得很大的缘故，山洞里已经有一些积水和烂泥了。曹凛头也不回地往洞穴里走，走到最里面，一个他早已准备好的身位。他把包放在左边，从包里拿出水果刀，自己坐在那个身位上，下半身被泥水淹没了。 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腕脉搏处狠狠地割了一刀，刚刚割完，鲜血就流了出来，顺着手臂，滴在衣服上，滴在泥水上。看着滴下来的血液，曹凛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正存活在当下的一条生命，只是极度悲伤的情绪成了麻醉药，让曹凛感受不到疼痛。慢慢地，他感觉到浑身失去了力气，眼前慢慢黑了起来，直到他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雨还在下，血还在流。 “林玲，那就拜托你了，下次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历史老师把教辅用书收拾进自己的包包，向一个带着眼镜的女生打了个招呼，就走出了办公室。 “好的，田老师。”名叫林玲的，带着眼镜的女生向一位背着包的女教师喊了这句话之后，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试卷，也离开了办公室。她漫漫地走在教学楼里，走在铺满夕阳的路上。她不经意地看向了远处的夕阳，“夕阳真美。”她轻轻地说。 今天是周六，这个点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作为历史课代表的林玲，需要把这周的历史作业——一张试卷发给所有人。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只需要把试卷发下去就好了，但其实不然，因为今天是一周一度的周末放学，所以很多同学都是一下课就往外跑，如果不快点把作业发下去，就有很多人“没有周末作业。” “哎呀，走神了！”林玲叫了一声，快步往教室走过去，还好，人基本都在。 发到最后，果然多出来几张试卷。有些人已经溜回家了吧。林玲把试卷放在那几个人的桌子上，然后看了看那几个是哪些人。“陈广胜…苏白…曹凛…”林玲稍微想了一下：“陈广胜那个泼皮，给他作业他也不见得会写。苏白就住在家附近，到时候带过去。曹凛…曹凛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吧，他学习挺好的，也听说他的家境好像并不乐观，不如送过去吧。”林玲想好对策，就把剩下的两张试卷放进书包里，背着包，准备骑自行车过去。 她刚刚背上包，天上就落下了一些小雨点，乌云也在慢慢汇集起来。“下雨了啊……听说他家不远的，而且这雨也挺小的嘛。”她这样想，快速骑上自行车，往曹凛家的方向开过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雨能下得这么大，也没有想到，曹凛的家居然就是那个破棚子破砖头，更没有想到，她忘了带伞！。 林玲顶着雨向前开，因为这里是郊区，所以没有地方可以避雨。“前面好像有一片小森林，去躲一下吧。”林玲心里这样想。 骑到小森林里，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霹雳，原来打雷了。林玲作为一名高中生，当然知道打雷的时候是不能躲在树下的，所以她想找一处比较高的土丘，在下面躲一躲。“这里有一个小山洞，太好了！”林玲高兴地自言自语，把自行车放在山洞门口，自己就跳了下去。 一跳下去，她就有点后悔了，这里面非常积水，甚至还有软泥，她的身高本来就不高——166cm，所以泥水没到了膝盖，她现在有点想上去了。只是……这里面有一点奇怪的味道吸引着她，这个味道有点腥，就像是…… “血！”林玲顿时感觉背上一阵冰凉，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她闻到了这个味道，让她更想离开这里了。可是她的身高不允许她回地面上，她原本应该可以依靠着踩墙壁勉强上去，可是现在下雨了，墙壁被水弄滑了，根本踩不住。而且站在这个洞口，也会被雨从头淋到腿。所以她只能，往里走。 林玲拿出口袋里的智能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往漆黑的山洞里面照，她清晰地看见，这山洞里的积水，有点泛红……她有点紧张，但是转念一想，如果里面是有人受伤了……她想到这里，立刻往山洞里走，用力地走，无论是积水，还是淤泥，都没能让她停下。 她走到山洞最里面时，突然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而且这里的血腥味很浓。林玲蹲下来，用空着的手往水里摸索了一下，确实抓到了一只手臂。“真的有人在这里啊！”这个人已经整个被淹在水里了，林玲把这个人用力拉了起来，用手电照那个人的脸。“曹凛……”她的第一反应是吃惊，第二反应是，急救！ 林玲把曹凛拖到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至少在这里，曹凛可以把头露出水面。然后拨打120，再然后是紧急救援。包扎手腕伤口，清理呼吸道。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检查曹凛是否还有呼吸，曹凛被闷在水中不知道多久，也就不知道有没有呼吸了。 的确是没有了，那办法就是……人工呼吸。林玲的脸红了起来——但是救人要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下来了，外面也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在这里！救护车！在这里！”带着眼镜的女孩大声喊了起来。 四.淡淡的微光 曹凛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黄沙漫天的景象，还有天空和它的云。“这里是哪……”曹凛有点迷茫，头也有点痛。突然，远处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和许多人的呐喊声。他意识到自己是躺着的，于是迅速站了起来，向四处望。这里给曹凛的样子是——荒芜，狼烟四起，黄昏坠落。这里是一片沙漠，狂风把沙子吹动，用力地砸在他的脸上。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听到的马蹄声，人的呼喊声。 声音仍然存在，而且变得越来越近。曹凛决定爬上旁边的沙丘，来一探究竟。待到他站到了沙丘顶上时，他看见了——两军交锋，打成一片，随后不断有人和马的尸体显露出来。曹凛有点震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观望战争。 他正在凝视着战场之时，忽然间，左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并且口齿清晰地说：“他们虽然渺小，但每个人拥有的勇气，拥有的精神，都是和你一样的。渊，别傻站在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话音已落，曹凛看向左边，却只看到了一个慢慢远去的，男人的背影。曹凛知道刚刚说话的就是那个男人，但是，他是谁呢？ “哦，对了，我不是自杀了吗。我现在是在哪？”曹凛想起了自己做的事情，但是依旧摸不着头脑，他应该是死得非常彻底，但这里究竟是哪，他想不出来。毕竟也没人告诉他，死后会去哪，天堂和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突然，一支箭被发射了过来，击穿了曹凛的额头，曹凛没反应过来，就又一次倒下了…… 这个男孩猛地坐了起来，周围是洁白的墙壁，他的嘴上带着呼吸机，身边有“嘀，嘀，嘀”的声音，手上还挂着点滴。他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他被救回来了。他怎么会被救回来？他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他看见了自己左手腕上缠着绷带。 “你醒了。”一个比较冷酷的男中音发了出来，原来是医生。医生拔掉了曹凛的点滴，顺便问了曹凛一点情况，比如自身的感觉，记忆什么的。曹凛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他那双腿……他想到这个，心情再次低落了下去。医生把几张单子给了曹凛，要求他填一下，就走出了病房。曹凛看了看这些单子，都是些什么“抑郁程度评估”，“焦虑自量表”，“家庭情况量表”什么的。 填就填呗。他拿起笔。填完了所有量表，想去上个厕所。 “啊，去他丫的。”曹凛骂了自己的腿一句，小心地从床上下来。在他的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这种敦实的触感，他从未体验过的触感，他的双腿有感觉了！他不敢相信地走了几步，虽然走得有点歪歪扭扭，但是他能正常走路了。以前，他的腿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处于麻痹的状态，所以走得很慢，但是现在，他恢复正常了。 他情不自禁地多走了几步，又跑了几步，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上完厕所，主动把填完的表格拿到医生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曹凛一进入医生的办公室，就问那个坐在电脑前的医生。“一个女生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送你来的。”医生并没有看曹凛，他似乎很忙。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两天吧。”简单地回答完曹凛的问题后，医生把一张单据递给曹凛，说：“这是你的医疗账单，我们发现你的家境并不乐观，而且你也没有医保。所以我们帮你加了最基础的医保，但是仍然需要你支付剩下的医药费。” “医药费……”曹凛仔细看了下账单，一共是一千二百三十元，医疗保险报销了五百左右，但是也需要支付一百元医保费，剩下需要曹凛承担的是将近八百元。 “因为那个女生不知道你家属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们看出了你的校服，可是校方给我们的电话是空号，所以我们联系不上你的家人，你把你家人的电话给我一下吧。”医生说。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曹凛不暇思索地回答。 在他的心里，那个叫曹正的男人早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的母亲自从离开他之后，也就与他无关，所以在他心底里，他早就是独自一个人。 “这样啊。”医生终于看了曹凛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已经满十八周岁了，那这笔钱需要你自己来支付，可以吗？” “没问题。” “好的，过几天来复检一下，你现在可以回去上学了。”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拉回到电脑屏幕前。 曹凛拿起账单，刚想走，但是他止步于门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医生，你知道那个女生叫什么吗？” “她说她叫林玲。”医生回答到。? 步行在街道上，曹凛的心情有些愉悦了起来，因为这样随心所欲地漫步是他曾经唯一的奢望。 “哎呀，忘记问医生，我的腿为什么好了……”曹凛想到这里，停住脚步，想回一趟医院，不过他恰好遇到一面镜子。他无意中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身上的校服沾满了干硬的软泥，除了左手伤口处和脸上被刻意地清洗过以外，他的全身上下都很脏。 ''我需要先清理一下自己。“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个小破屋门口，曹凛把那些堆叠在门口的瓶子收拾了一下，拿去换了点零钱，然后再进入屋子。 屋里很安静，曹凛看了一眼父亲的卧室，看来他出去了。曹凛并不关心曹正是否在家，他先是洗了个澡，洗了头，然后换上一套干净的校服。把那套换洗的校服扔进洗衣机里，但是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曹凛思考着，出了门，往学校走。 无论他是否要读书，是否要继续活下去，但是他必须要感谢一下林玲。 “曹凛？你回来了。”熟悉又让人难受的声音响起，来自一个中年男人的喉咙。 曹凛回过头，和那个中年男人四目相对。 “啊，是啊。”曹凛有点不耐烦。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曹正，他现在是站着的，虽然有大约一米八的身高，但是有点驼背。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好久没剪过。 曹正从身后拿出一个书包递给曹凛，说：“你的包丢了吧，我帮你找回来了，顺便也洗了一下。”曹正微微地笑着。 “嗯。”曹凛小声地应了一句，然后接过这个洗的干干净净的，但是有些褪色的书包，转身就想离开。 “那个……曹凛，这两天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没找到。这个包是在树林里……“ “要你管。”曹凛打断了曹正的话，快步地离开了。只留下这个中年男人在原地。 五.坠落之翼 “装模作样吧。”曹凛是这样认为的。也许是真心的？但是曹凛并不在意，人只会看见自己希望看见的东西，而那些不愿看见的想法与事实，也许早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被大脑自动否决了。 曹凛快步地在街道上走着。但他正在想学校里的事情——林玲救了自己一命，这到底应该感谢，还是谴责？曹凛不太清楚，这也许建立在自己还有多大的生活念想吧。至少到目前为止，曹凛依旧活得无根无缘。 “人家至少为我付出了一点什么，我也应该至少答谢一下……”曹凛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是的，自己无论有多悲惨，别人也不应该帮自己承受。 悲喜自渡，他人难悟，谁都不是谁的救赎。 曹凛走到了学校前，然后毫不犹豫地进了学校，直接往教室走过去。现在是在上课时间，台上的数学老师正在神采飞扬地挥洒着唾液，在阳光下甚至能看见一片彩虹。曹凛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书包，开始听课。 数学老师楞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打断他的演讲，现在是复习阶段，他可不敢怠慢高考内容的复习进度。倒是有那么一些同学，自曹凛进入教室以后，总是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其中就包括林玲。 这也难怪，毕竟曹凛有两天没来学校了，更何况他的左手上还缠着绷带，绷带上有若隐若现的血迹。 原来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曹凛没有表，不知道时间，不过一下课，整个学校的都颤抖起来，那就很容易猜到——开饭了。 曹凛昏迷的这两天一直在打葡萄糖，所以嘴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他慢悠悠地走到食堂，吃了点东西，就往操场走。他中午从来不回宿舍，宿舍里那群混蛋，一看见曹凛就会嘲笑。 午休铃响后，整个学校就安静下来了。曹凛独自一人靠坐在操场旁的栏杆上。望着整个操场和天空，发呆。 这个时间段大概是最美妙的吧，因为曹凛可以享受安静的，明媚的，长满花草的一片天地。 远处的篮球架下有一个篮球静静地放在那里，大概是谁忘记拿了？曹凛想到自己的腿已经正常了，就像去试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他站起身，拿起那个篮球。他虽然没怎么打过，但是他也看了好几年的篮球了，多多少少会一点吧。而且曹凛有着一米九的身高优势，进球还不是随随便便。 他先是来了几次三步上篮，然后又投了几个三分球。感觉心满意足。 “曹凛……你的腿好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操场门口传来。 曹凛回头看，哦，是林玲。她大概看见曹凛溜到操场，所以就跟过来了吧。 曹凛放下篮球，往操场门口的方向慢慢走过去，等到距离合适时，轻声回答了一句：“嗯，突然就好了。还有，谢谢。” “啊……那个，你没事就行……”林玲突然脸红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显得有点不自然。这些曹凛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话说，你家在哪呀，那天你作业没拿，我给你送过去，结果没找到。”林玲突然改变了脸上的害羞，转而有点严肃起来，“还有，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玲抓起曹凛了左手，指着那个绷带。 “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这不是个意外，我以后慢慢跟你说吧。”曹凛说完这句话，又独自坐在栏杆旁边，他一直坐的那个位置。 林玲看着这个刚从地府走了一遭，回来后却若无其事的少年，一时有点语塞。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也许这只是自己以为。 “那，我走啦？”林玲试探地问了一句。曹凛仰起头，闭上眼睛，回了一个“嗯”。就不说话了。 林玲前脚刚踏出操场的大门，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又站回到曹凛前面，大声问：“你还没说你家在哪呢，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曹凛睁开眼看着林玲，林玲的脸上依旧写着“严肃”这两个字。 “我没家。” “没……家？” “对，我没家。” 林玲低下头，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盯着曹凛的眼睛看好久，看不出曹凛撒谎的样子。 “我记得你当时入学的时候，不是有爸爸带你来的吗？” “出事故死了。”曹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出事故？？我们怎么不知道？”林玲又作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曹凛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女孩的表情怎么这么丰富。 “我的家事，不知道很正常。”曹凛说的这句理由无懈可击。 林玲的表情又变了一下，变成了“好吧”的样子。 似乎是仔细斟酌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在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你来我家住吧。” “什么什么？”这次轮到曹凛一脸惊讶了。这短短七个字，让曹凛对这个女生的印象再度改观。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天真乐观的，热爱历史的女生而已。却没想到她能够突然变得坚强，去救一个人。然后现在，又要收留一个平时连话都说得比较少的十八岁少年？ “我一个人租住在几公里外的一间小公寓，因为我的家不在这里，而且周末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休息和学习。”林玲再度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你可以打个地铺在那，而且你不是走读吗，那里你也可以休息。“ “不合适吧，不合适，我觉得不合适。”曹凛摇着头，使劲地摇着头。 “为什么不合适呀？” “没有理由，就是不合适。”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为什么。” 眼看着快要争吵了起来，曹凛突然闭上了嘴，安静地坐着。林玲刚刚有点气上头，因为曹凛给不出理由。但是现在曹凛突然不说了，这让林玲有点被吓到。 沉默了几分钟。午休铃再度响起，这是午休结束的铃声。 林玲打算回教室了。但在她左脚跨出操场门时，又一次停住了。 这次，是因为曹凛，曹凛拉了一下林玲的袖子。 他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能行，那就合适了。只是……” “只是什么？说来听听。” “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呀。” 曹凛站了起来，附身到林玲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林玲的脸又红了起来，微微点点头。 六.暗流 “某小区第五栋二单元三零二……”曹凛寻找着门牌号，时不时低头比对一下手上的字条。这个字条是林玲写的，上面标注了她租的公寓的地址。曹凛从下午放学后就开始找起，因为他是走读生，每天都要回家。 终于，在这个小区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第五栋二单元。曹凛拿出钥匙——这是林玲给他的备用钥匙，林玲在身上备了两把钥匙，一把放在口袋里，一把放在笔盒里。曹凛打开了三零二的房门，走进去稍微看了一下。 这个公寓似乎是专门用来租借的，因此里面只有一个空间加一个卫生间，林玲把床放在了最里面的角落，旁边放了一张写字台，有一个书架，一张地毯。书架和写字台上的东西都堆叠得整整齐齐，地毯也清理得很干净。曹凛不禁感叹：“这就是女生的习惯吗…” 他考虑了一下，觉得必须回家一趟，收拾东西。 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小棚子，那个落魄的中年男人坐在他自己平常坐着的位置，静静地睡着觉。曹凛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枕头，床垫，被子，书，日用品什么的，全都放进了自己的书包中。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也买不起那么多东西，甚至连他的母亲的照片都没有。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了。曹凛收拾完，背上包往门口走，才发现曹正站在那里。 “你这是要搬出去了吗……”曹正用他沙哑的声音说。 “学业要紧，我得住学校。”曹凛并没有去仔细看他，而是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这样啊，那周末还回来吗…” “不回来。” “那我就有点寂寞了呀…” “……” 曹凛依旧不想和这个男人废话，径直往门外走。 “唉？你的腿……” “你烦不烦。”曹凛回头大吼了一句。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小破棚子。 曹凛回到林玲租住的公寓里，把自己的床铺安置在地上，就出门去找兼职了。他需要支付自己的医药费，并且还得自己解决温饱问题。凭借着高个子给予的气质，和长得还算清秀的脸，曹凛找到了一个在酒吧当服务生的工作。这里距离公寓不算远。而且打工的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刚好和上课时间错开。同时薪水也可以，听说还能赚些许小费。 曹凛第一天找到他们，就直接上班了。这里真的很缺人手，特别是在晚上的高峰期，很多很多的人都来鬼混，喝酒，跳舞什么的。 这个初来乍到的男服务生，换上了一套得体的酒保服，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就站在吧台前给人服务。少部分人会直接选择要一瓶什么什么酒，大多数的人需要调酒，不过还算幸运，这里调的酒有指定的名字以及配方，曹凛虽然第一天来，但是只要看一看配方，自己也是能做的。他长得高，所以很轻松就能拿到高处的酒瓶，调酒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那些老练的人，但是他可以快速完成那些“放在高处”的订单。 第一个打工时间成功过去了，店里的人流虽然依旧很多，但总比高峰期少一些。曹凛打了个哈欠，换下自己的酒保服，整齐地叠放在自己的那个柜子里，然后穿上衣服，往公寓的方向走。 一般都是下午五点半下课，但还有晚自习，所以曹凛如果要参加晚自习，那么就必须九点多才能放学，他准备好了。 …………………… “哎呀呵曹凛，你的腿怎么好了呀？之前不会是装的吧？”陈广胜和他那几个专攻打篮球的队友，拦住了曹凛。 今天是周六，曹凛和林玲约好一起回公寓，但在此之前，林玲需要回宿舍整理一些东西，于是曹凛就站在校门口等她，不料给这几个找茬的流氓发现了。 曹凛并不打算理他们，往旁边靠了一些。 “哎呦，怎么回事，腿好了，变哑巴了？我看你这腿果然是装的吧，就因为不会打篮球，而且还偷懒体测！你可真是个心机男孩啊~”陈广胜紧追不舍地继续嘲讽起来。 “就是就是，我还看他最近和班上那个谁，林玲是吧！靠的挺近的。是在干什么呀？”几个体育生里面挤出来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八的男生，说了这句欠揍的话。 这个人是林厥，长得有点黑，他虽然身高不高，但是非常灵活，可以在那些高个子下边来回窜，所以也被选上了。 曹凛依旧保持沉默，他不想在公共场合和这群流氓吵架。 “哎，还有啊。你怎么有两天没来啊，难道秘密被我发现了，回去避避风头了？”陈广胜故意提高音量地说，要把这句话说给所有篮球队员听。 “怎么回事呀，老陈，你说给我们听听？”一个队员大声回应。 “哦，就是曹凛想偷东西，被我发现了。“陈广胜装作不以为然地说。 “这么厉害，给哥几个讲细一点。”队员们纷纷起哄。 “行啊，咱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呗。”说完，陈广胜带着他那群队员往亿鸣的方向走，边说变笑。 为什么会被针对？有什么理由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却也很烂。针对，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毁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一生。 曹凛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曾把这个原因归结到自己被别人羡慕的地方，例如身高，但最后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曹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从女生宿舍方向走过来的林玲向他打了打招呼，曹凛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微笑着走到林玲旁边，帮林玲拿着书包，并着肩往公寓走。 因为今天是周六，没有晚自习，所以曹凛还得过几个小时才能去打工。林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六点左右，她提议去吃个晚饭。 即使是吃完饭，回到公寓也才六点半多，林玲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坐在写字台前面学习，但是这次曹凛在，所以她变得有点拘束，似乎不应该把曹凛扔着不管。曹凛看出了她的那些小心思，用温和的语气说：“不用管我，你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也要学习的。” “嗯……”林玲小心地点点头，坐到写字台前面，开始学习。 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 “那个……”林玲最终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其实有好多东西想问曹凛，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嗯？” “你真的没有家吗？” “真的。” “……” 又是一段沉默。 “那，医院那里怎么说呢？” “叫我过几天去复查一下，顺便交医疗费，拿检查单。” “我能一起去吗？” “可以。” “嗯……” 外面的路灯早已亮了起来，现在是公历十月份，所以外面的天暗得早。 “你为什么会自…” “什么？”曹凛刚刚专注于题目，所以没听清林玲说了什么。 “加个Q微吧。”林玲并没有继续说刚刚的话，而是拿出手机，示意性地摇了摇。 “我没有手机，买不起。” “啊，好吧。”林玲把手机收了起来。 短暂而又漫长的两个小时…… 曹凛合上书本，站了起来，说：“我要出去打工，很晚才回来，你可以先睡下。” 林玲没反应过来，她刚刚正在仔细地读着阅读题：“啊？哦……好的…”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曹凛披上自己的外套，就开门出去了。 他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云层之间仿佛隐藏着深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就这样平静地活下去。 “尽量而为吧。” 七.变故 令人珍惜却厌恶的日常。 曹凛低头看了看表，下午五点半——他打工有些日子了，由于钱财紧迫，所以曹凛向酒吧预支了一些工资，酒吧也表示理解，于是给了这个身高腿长的穷学生一个星期的工资，大约有400块钱。拿到钱后，曹凛第一时间给自己买了一个手表，地摊货，八块钱。这样能让他更有时间概念。 今天又是一个周六，所以需要等林玲一起回公寓。自从两个星期以前的那些破事发生后，曹凛的生活倒是有一些变化，但不得不说，他的生活至少有点样子了。虽然看起来非常易碎，但那至少也是现实存在的不是吗？ 不过有一点让人不愉快的是——在他等待的时候，也会等到一些不速之客：远远的有几个男生，一边有说有笑，一边往校门这边走。啊，是陈广胜还有林厥…这两个星期以来，每周的这个时候都会遇到他们，虽然曹凛也有一部分原因，而且也不能阻止他们出校门吧。 曹凛尽量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靠，但是那几个人大概是成心想找曹凛的麻烦，居然一边走一边找他。当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哎，陈哥，这星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一个队员看见曹凛之后，先开始了阴阳怪气。 “那还能有假？我看见他俩好几次一起走呢，而且不仅仅是上学和放学，周末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卿—卿—我—我啊。”陈广胜精彩地描述着他“亲眼看见”的事物。 曹凛没工夫理他们，嗯……林玲来了，曹凛几步迎上去，帮她拿书包。自从他们一起放学之后，林玲就不再骑单车了，原因不说也都明白。 陈广胜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分贝，然后对着他的那群“兄弟们”说：“瞧啊，这不就来了吗。” 曹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温柔地说：“今天要去医院复查，顺便交药费拿检查单，你要一起吗？”身后传来某些人的笑声。 “一起吧。”林玲轻声说，但是她很在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曹凛微微点头，微小到只有林玲看得清。 到医院时，医生快要下班了，曹凛向前台说明了一下情况，拿出200元交医药费，然后又花了三十元作为挂号费，最后进到那个医生的办公室。 “我来复诊了。”曹凛进门就说。 “医生瞥了一眼曹凛，确认人之后，让曹凛坐下，自己则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起来。 旁边的打印机发出“嘀嘀嘀”的声音。这边，医生扶起曹凛的左手腕，稍微检查了一下，说：“拆绷带之后有再消毒吗。” “没。” 医生没有抬头，直接从抽屉里拿出酒精和无菌绷带，再次给曹凛消毒打绷带。打完绷带后，医生转身把打印机里的报告单拿给曹凛，一边说：“详细的我就不说了，很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考虑。” 曹凛接过报告单，并没有马上就去看，而是立刻问医生：“关于那次事故之后，我的腿突然变好了……” 医生盯着曹凛的眼睛，不知道盯了多少秒，让曹凛心里有点发抖。随后他从电脑里调出曹凛脑部的CT图，说：“你当时割腕之后，失血过多，导致你陷入昏迷，然后整个头部都淹进水中，又开始缺氧。一直到你被救起来，已经经历了不止15分钟。这段时间里，你的脑部处于绝对的缺氧状态，按道理来讲，这么长的缺氧时间应该是会造成一些脑损伤。说是脑损伤，也可以说是对脑部的一种刺激，然后这种刺激刚好击中了你的脑顶叶，可以说是让你的脑顶叶部分重新启动。因为脑顶叶的皮层是管理四肢的，这次刺激可能歪打正着，让你的腿重新连接上了神经系统，但是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还没有体现出来。” 这段话听得林玲有点头晕，但是曹凛完全能明白，他是走了天大的运气。 “谢谢。”曹凛简单地说完，然后稍微看了几眼检查单，就拉着林玲回去了 “检查结果怎么样？”林玲有点焦急地问。 “回去再说。”曹凛回答。 ………………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林玲惊讶地说，她拿着检查单的手微微颤抖着。 检查单上是这样写的： 姓名：曹凛? ? 性别：男? ?出生年月：2002年5月14日? ? ?年龄：18 检查项目： 抑郁症普遍筛查表：患者显示有强烈的抑郁情节 焦虑程度筛查表：患者有明显的焦虑情况 心理状态九十项自量评估筛查表：患者有明显的抑郁倾向 神经状态：内部神经兴奋度，低。外部神经兴奋度，低。 安静时平均心跳：91 ……………………………… 诊断结果：综合以上，诊断为重度抑郁症 曹凛低着头，靠在床边，坐在自己的地铺上。他现在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者说，他还能怎么办？ “我打工去了。”曹凛这样说，即使现在连八点都没到，但是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玲只能看着曹凛远去的样子，下意识地捏紧了检查单。 “呵……”曹凛一边走，一边笑着。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然后盯着自己的表发呆。一直到表针指向了九点半，曹凛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往酒吧走过去。 这个一米九的男生，身穿着酒保服，走进了酒吧前台，走到了闪光灯下，开始了属于他的劳作。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两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走进了这个酒吧，其中一个身高比另一个高出一个头，只是他们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的。 曹凛比较细心，从他们进来开始，曹凛就一直注意着他们。他们两个人先是在酒吧里四处望了一下，最后坐到了曹凛前面的吧台。紧接着那个比较高的男人向曹凛点了单：“温两杯咖啡利口酒，要一碟茴香豆。”点完单后，曹凛便开始调酒。随后，他听到这两个男人开始聊天。 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密谋： “你找到合适的目标了吗？”那个比较矮的男人问。 “我还在找呢，你着什么急。”高个子男人回答完后，继续四处观望着。 “咱都好久没得手了，这次你小心点，别又弄错了！”矮个子的男人说。 曹凛偷瞄到了这两个人了脸一下，他们那猥琐的样子，再加上这两个人刚才的言语，让曹凛脑海中闪过一个词：捡尸。 他们在这里坐了至少两个小时，期间高个子男人时不时地望向混乱的人群，矮个子则是一直在摸口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 一直到下班，这两个男人都没走，给他们调的酒也是磨磨蹭蹭地喝了一半。 “嘿，老杨，我看准了，就是那个！”高个子男人拍了拍矮个子的肩膀，用手指向一个年轻的女生，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嗯？我看看我看看。”矮个子男人用力地抬头看向高个子男人指的地方。 “那个……两位先生，请把账结一下。”曹凛恭恭敬敬地向这两个人说。 “别吵，没看到你爷爷我正忙着吗！”那个矮个子男人没好气地冲着曹凛吼了一句。虽然是吼了一句，但是周围确实有些吵闹，所以没有谁注意这边。 “抱歉，先生，虽然很对不起，但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曹凛左手整了整领带，字正腔圆地回应了这个男人的恐吓。 矮个子男人这才正视了曹凛，曹凛身高优势在，一身黑色的酒保服，看起来像是道上的人。他似乎有点怂了，伸手从右边的口袋里拿出钱，排在吧台上。 曹凛把钱找了，拿出一张小票交给这个男人，微微地笑着说：”谢谢。我敢保证，如果您遵守规则，遵守法律，您就是这里永远的贵宾。“最后微微鞠了一躬，就从吧台离开了。 曹凛刚刚那席话确实是在恐吓这两个男人，他走进换衣间，洗了把脸，心里想： 他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所以我也不会。 八.降灵初现 日期：某个秋天的末尾 地点：华丽酒吧 人物：？ 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正指向三点半，周围还都是一片漆黑，所以现在是凌晨。 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酒保服的领子，确认自己躲在阴影里，随后瞪大自己黑色瞳孔的眼睛，观察酒吧的门口。 曹凛已经在这里一个半小时了，期间走出去了几群人，但依旧没有那两个老流氓的身影。他们不可能从别的门出去，这家酒吧只有这一个出口。 站在这里这么久，免不了要思考些什么东西，曹凛已经反复问自己好几次了，为什么要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且还是可能出现的人。 他原本会再这样问自己一次，只是这次被打断了。 高个子男人搀扶着他们的“目标”，正在一步步往门外走，曹凛这才看清，他们的“目标”，一个烫了粉色头发，穿着比较裸露的衣服的一个女生，大概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他们离酒吧还很近，这样不好出手，否则会牵连到酒吧。 毕竟刚刚说的“规矩”，也是曹凛自己胡编乱造出来吓他们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他们走远了，矮个子男人也没有出现，不过那些都是次要的，曹凛觉得可以出手了。 “哎呀，你怎么喝这么多呀，那我得带你回家休息休息……”高个子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又好像是说给别人听。 曹凛直接站到了他们前面，然后大声说：“你干什么呢！”干净利落。 “干什么啊，我女朋友喝多了，我带她回家。”高个子男人搬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看就很老练。 “我看着不像啊，那让我问一下。”曹凛靠近了他们一些，然后对着那个女生大声说，“妹子！你认识这个人吗！” 只听那个女生迷迷糊糊地说：“啊……什么……？他……？不知道……我不认识……”说的时候头一直垂着，还打了个嗝，一股酒气在空气中散开。 曹凛听到这句话之后，转向高个子男人说：“听到没有，她不认识你，快把她放了。” 高个子男人继续狡辩，对着曹凛说：“她一直这样的，喝太多了就谁都不认识……”话还没说完，那个女生就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说：”放开我……我……我不认识你！。” “听到没有，她说了不认识你，快点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曹凛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他并没有手机。 说道这里，高个子男人立刻原形毕露，他的语气马上变得凶狠起来：“小伙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那我今天还真就不走了，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曹凛说完，冲上去就要抢人，结果高个子男人居然扛着女生就往后跳了几步。 “他是有多大的力气……”曹凛心里这样想。 高个子男人继续吼道：“小伙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就跑，我还能饶你，但你如果继续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似乎是最后通牒了吧。曹凛说：“我不会走的。”语气很坚决。 “好，英雄救美是吧，你还太年轻了。”高个子男人把女生放在一边，脱下身上的大衣，随后展现在曹凛面前的，是那强壮的身姿。 高个子男人穿着那件大衣的时候，还看不出他的体型，现在把外衣脱掉了，就看得很清楚。 曹凛握紧了拳头，摆好架势。 高个子男人大声吼了一句：“别小看我张彪啊！！”直接就冲上来，一个左重兜，一个右鞭腿，一个左刺拳。 曹凛专注地闪开了这几个攻击，然后从侧面一拳打向这个张彪。打到他脸上，打出了一点点红印。 这个张彪没有丝毫放松，立刻反击，又是一套拳打上来，曹凛又快速地躲开，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曹凛感觉自己的反应力和速度有大幅度的提升，之前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张彪又挨了一拳，火气直接上了脑子，大声说：“别给老子跑！”接着快速地出拳，一顿乱打，打向曹凛，一边打一边向曹凛靠近。曹凛一边后退，一边躲闪，但是每次躲闪都是差一点点。张彪打了几拳后，突然一个右鞭腿踢向曹凛，曹凛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被踢到……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闪开了，而且速度变得更快，瞬间闪到张彪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就往上撞，把张彪撞倒在地。 曹凛有点懵，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张彪确实倒在地上。曹凛顺势说了一句：“不讲武德，搞偷袭，我劝你好自为之。” 张彪慢慢地站起身，但是站起来的同时，他的身上似乎出现了一团红色的气体，随后慢慢凝结起来，形成了一个人像——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壮汉。 “张祖先……还没有在战斗中败过啊！”张彪说完，转过身，眼睛里似乎烧着怒火，他大声吼了一句：“小伙子，给我接招啊！”说完，一套招式奇怪，出拳迅捷。曹凛脊背有点发凉，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看这迅捷的出招却好像在看慢动作一样，很轻松地就躲开了，最后捏紧拳头锤了一下张彪的头。 张彪被这样锤了一下，瞪曹凛的眼睛变得更狠了，但是他说出了一句让曹凛费解的话：“原来你也是降灵人……看这个样子，是夏侯渊吧！小伙子，报上你的名字！” “啊？？什么？？”曹凛一头雾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曹凛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上正在冒出和刚刚张彪一样的气体，但这是蓝色的，也汇聚成了一个人像。 “还给我装？那我告诉你，我的降灵祖是张飞。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张彪认为曹凛在装蒜，于是又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我叫曹凛。” “还骗我？你明明姓夏侯！”张彪不再想和曹凛废话，大声说，“看我的松果弹抖闪电五连鞭！”说完，直接冲了上来。 曹凛仍然很轻松地躲开了这个什么什么鞭，然后又锤了张彪的头，连续好几次，直到最后，张彪被锤晕在地。 曹凛的速度虽然快，但是力量并不是很强，所以费了几分钟时间。 他走到张彪边上，问：“你说的降灵是什么？” 张彪头还晕乎乎地，看着曹凛一脸不解，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 “降灵就是被古代英雄的灵魂选中的人，拥有更强的力量……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我输了，要杀要剐你随便。”张彪的语气从正常又变得非常强硬。 “你走吧。”曹凛简短地说，然后把女生扶起，“我没必要杀你。”说完，就扶着女生走了，只留下了他们的背影。 张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待到曹凛走远，小声问了一句：“老杨，怎么办。” 矮个子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手机，平静地说：“已经录下来了，他不会全身而退。”这个姓杨的人，身上也散出了某种气体，凝聚成一个人像。矮个子男人的名字是杨成，他身上的人像名字是—— 杨修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