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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密咒·大结局》
第一章 地底的天狼星
“天狼星出现了!”
包爷的喊声里并没有本该存在的兴奋与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其间的讶然与困惑,甚至还有惊恐。打个比方说就是一句本该用感叹号结束的话,被硬生生地用问号结束,并且是带有恐惧色彩的问号。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这或许是因为包爷和我都正处于快速向下坠落的状态,只是由于急速下落导致的声音传播中的一个小问题而已。可事实证明它传递给我的信息是完全错误的。
为了迅速寻找到天狼星所在的位置,刚一听清楚包爷大喊的内容,我就立即把视线从那光柱衔接时迸射而出的绮丽盛景中转移过来,正准备扫视整个夜空,忽然一道由下而上射来的蓝白色光芒于瞬间劈开了我眼前的大片混沌。所谓眼前的大片混沌,不过是跟已经被圆盘和朗月之间的清澈光柱照射得亮如白昼的夜空相比而言的。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泡在网吧几天几夜打游戏后,等到某个晌午发现兜里没钱吃饭没钱续费而不得不回家拿钱走出网吧大门时,被那该死的阳光刺到了眼。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道蓝白色光芒“冲”到了我的眼前,刺进了我的眼睛里,我由于下落,刚刚变暗的视线里刹那又亮了起来,亮得让我在某个瞬间觉得眼前发花无所适从,除了这蓝白色刺眼光芒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我正在向下坠落,但仍保持着头朝上脚朝下的原始姿势。我庆幸即使自己处于如此惊险慌乱的状态时,脑子还能够相对正常地思考问题。原来方才那道紧随着包爷的大喊声奔射而来的蓝白色光芒,并不是来自我们头顶上方的璀璨夜空,而是来自我们正快速落去的下方——不知是何种糟糕境况的地表之下。
就在我从无法抑制的惊愕中完全缓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眼睛对这强光的感受性已经弱了一些,还是那蓝白色光芒本身已经稍微暗了下来,总之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已经在我的眼睛里微弱了许多,至少我已经能够大致辨别周遭的情形。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了忽然失重下坠的整个过程,想必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我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没有闭起眼睛做好一死了之的准备,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有的只是无比惊奇,最让我觉得惊奇的是此时我的脑子竟然能够思考,就好像我的脑子和这快速下坠的身体已经分离开了一样,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我边往下坠落边低下头去,逆着那蓝白色光芒投射而来的方向看过去。应该是由于我的下落速度太快,就算是这里最稳定的空气分子,对我而言都变成了向上猛吹的狂风,毫不客气地朝着我的额头、眼睛和嘴巴吹打,我只感觉半张的嘴巴顿时成了一个大集风袋,鼓得腮帮子都跟着疼,又一股强烈的刺痛感让我下意识地把眼睛眯缝了起来,就在眯缝起来的狭长且不断晃动的视线中,我看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我原以为这是由于刚才持续地被强光刺到又被逆行气流猛吹而产生的幻觉。我使劲儿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随后又再次把眼睛睁得大一些,这时我.99lib.不得不确信,我方才所看见的情景都是真的,和幻觉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惊异得把眼睛越睁越大,已经完全顾不得那长了毛刺一般的逆行气流吹打在眼珠上时所带来的刺痛感。
那一刻我所见到的,忍着扒皮锥刺一般的痛楚所见到的景象让我忘记了此时正在身不由己地向下坠落,也忘记了担忧在洞底迎接我的或许是煮沸的油锅,或许是铺满钉板的深渊,或许是某个巨型动物的恶臭大嘴。我惊呆了。
就在那逆行射来的蓝白色光芒的尽头,我看见的竟然是一条散发着银白色刺眼光芒的“犬”。从我的角度看去,那是由上百颗亮度极高的点状星星散射而出的光线所构成的图画。与这道蓝白色光线紧紧相连的一颗散发着蓝白色光芒的大星星,就“长”在这条大白犬的鼻子尖上。那条大狗的形象谈不上被勾勒得栩栩如生,但只需要扫过去一眼,就一定能辨别得出它的轮廓。
由于出发前去找包爷借悍马时,包爷曾说起过短刀形状坐标图的“刀把”一端正直指天狼星所在的位置,并且还玄玄乎乎地说到冒顿走后,他寄希望于天狼星能给他的子孙以守护,便有意安排将自己墓穴的“刀把”一端交由天狼星指引,刀锋利刃则直指疆域之外。对天文星象一窍不通的我回去后,便在网上边查找边学习了不少与之相关的内容。虽然我最终连这门深奥学科的皮毛都没掌握,但对于那最简单的词条的介绍,以及这些词条加以阐释的星象图形,我还是留有大概印象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时我所看见的那只明亮的大“犬”,应该就是留在我印象中的“大犬座”。
“大犬座”,全天八十八星座之一,有传说称它本来是一只猎狗。这只猎狗非常厉害,世界上就没有它抓不到的猎物。“大犬座”的主星就是“天狼星”,是最亮的恒星,同时也是离我们地球最近的恒星之一。“天狼星”这个名字原本是“烧焦”的意思,据说是因为古人认为“天狼星”升起的时候正是夏天,并且认为夏天炎热难耐的原因就是太阳的光芒和“天狼星”的光芒合在一起所致。古希腊人称夏日为“犬日”,寓意是只有狗才会发疯似的在这样酷热难耐的天气里跑出来,因此“天狼星”也被他们称之为“犬星”,“大犬座”的名字或许也正是因此得来的。
如果我对“大犬座”的记忆和理解没有错的话,那么这颗镶嵌在“大犬”鼻子上烁亮异常的蓝白星肯定就是“天狼星”——正是包爷刚才喊的“天狼星出现了”中的“天狼星”。
虽然此时的我正因眼前所见而惊呆,但依然阻挡不了我脑子里冒出来巨大疑问:“星星怎么会在地下?”我想包爷在大喊“天狼星出现了”时的讶然、困惑、惊恐,肯定也是出于跟我同样的疑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身体下坠的速度猛然变得快了起来,我猜想是不是周遭的空气成分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本来并没有恐惧感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吓得不禁失声尖叫了起来。用方才的状态和此时相比,我甚至觉得方才那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往下坠落,而是一种能够让大脑正常运转的特殊下降方式。
恐惧——铺天盖地的恐惧,我在这飞速下降中惊慌了起来,似乎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了危险,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呼吸到了咫尺之外传来的血腥味儿。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我像蛤蟆一样胡乱蹬摆着手脚,但无论我怎么蹬摆都碰触不到着力点,同时给我带来一阵阵可怕的心悸,我真害怕就在这快速坠落过程中的某一刻,我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世界上一切美好神奇的东西都与我无关了。对死亡的巨大恐惧,让我浑身上下更加紧张了起来,我似乎正在告诉自己,能要了我命的危险就在眼前。
如果一直这样快速落下去,恐怕今生最后的光辉形象就是一块肉饼了,如果不摔成八瓣儿就足以证明前世没少做好事儿没少积德了。就在我作好被摔扁的准备时,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着落的时候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更谈不上什么肉饼、八瓣儿了,我甚至连一点儿不适的感觉都没有。相反我体会到了异常舒服的感觉,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接住了,摔上去的时候似乎屁股下面还往上微微反弹了几下。
在确定自己真的落在了某处,并且依然活着之后,我想起了其他人,但此时那蓝白色光芒早已经不见,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完全无法辨别那几个人的具体位置。只能从刺耳的女声尖叫中判断,“花瓶”就在我的右侧不远处,另外三个人的喊叫声也响在耳边,里面还夹杂着骂声。惊慌失措到这般田地,竟然还有人有闲情逸致骂人,真是大开眼界了。
着落并反弹缓冲之后,我的身体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和他们一起顺着光滑的石壁乘“滑梯”一般向下面滑去,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脑子已经从极度恐惧和发蒙中反应了过来,我仰起头朝着上面望去,再也看不见圆盘与月亮构成的奇景,似乎我们掉下来的地面又被封上了,又变成了我们没掉下来时的模样。尽管我东张西望地寻找,但从各个方向都看不见“天狼星”和“大犬座”的影子,连它们散发出来的哪怕一丝光亮都看不见。
满眼漆黑,漆黑得就像掉进了茫然无助的梦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无比担心我的双眼在经历了这一番非人的折腾之后,还能不能看得见接下来我将面临的一切,以及“花瓶”和欧阳他们。我用“滑梯”来形容这载着我们一路下滑的光滑石壁可谓是恰到好处,光光滑滑地一路而下,根本没有一点儿或凹陷或凸起的阻碍。
不消一会儿,“滑梯”几乎一点儿都没放缓坡度,我们毫无征兆地就到了尽头。我是被这一路下滑的惯性冲撞到了迎面的石壁上才停下来。好在“滑梯”尽头并不是紧挨着的石壁,而是中间有个一两米或者三四米的地面让我们来缓冲速度。我连一两米还是三四米都分不清,并不是因为我的小学数学老师教得太差劲儿,而是因为令人恐惧的黑暗着实让我无法用眼睛来判断,一切需要靠视觉的地方都只能用其他感觉代替。
我的身体在脱离那被我称之为“滑梯”的光滑石壁之后,由于惯性没有当即停止下来,而是一直在凹凸不平的石质地面上蹭着前行,凸起的坚硬石块划过刚刚在“滑梯”上经过高速摩擦的屁股,使我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就好像在经受一种酷刑。并且这段“美好的童年趣事”还没有完全结束,当在凹凸石地上蹭行的速度终于慢下来时,我的腮帮子就稳稳地亲吻在了迎面竖立的石壁上,我顿时觉得眼前繁星闪烁。虽然跟着我遭受了大苦大难的屁股已经帮我缓冲了不小的惯性,但这一“吻”除了让我意淫自己正身处美丽星空之中的同时,还让我感觉满口的大小牙齿都活蹦乱跳了起来。
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将自己的屁股挪动了一下,让后背紧紧靠在石壁上,然后一点一点尝试着借助后背靠墙的力量站起身来。我吃力地用手拄着地面,紧靠石壁的后背稍稍往上用力一蹭,就成功地屈膝半蹲做成了扎马步状。然而不幸的是,在我刚刚欣喜地长出一口气时,忽然感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随即我的屁股就被那股“风”撞回了地上,疼得没有了知觉。而那股“风”竟然稳稳当当地撞到了我的怀里,我顿觉胃里酸水儿翻动,就差一口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在短短的几个瞬间,我的灵魂和肉体备受摧残。可我还是没有停止思考,而且悟出了一个道理:不管在什么境遇下,仇恨的力量都是强大的。我当时想做的第一件事儿,竟然不是隔着胸脯揉一揉五脏六腑,而是想狠狠地揍这“风”一顿,可是我抬手时却发现并没有可以揍这不明物体的力气,眼前也实在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有力气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是什么凶猛剽悍的野兽,我这一拳再把对方激怒,岂不是自讨苦吃甚至自寻死路?
那股“风”在我还没有恢复体力的时候发出了声音,并不是野兽咆哮,而像是野兽受到极度惊吓后的大喊大叫,我一听那声音就辨别出了它的主人,竟然是“花瓶”。我赶忙使尽全力回应她:“是我是我!我是小印!”
黑暗会给人带来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并不是来自黑暗本身,而是来自由黑暗所带来的对未知的恐慌。
我用此时能使出来的最大力气把“花瓶”抱在怀里安慰着,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同时看见那发声的东西伴着一串火星儿从地面上向前滚出了几米,紧接着又是“噗!噗!噗!”一连三声肉体撞在石壁上的闷响,这时我没有去问候他们三个的情况,而是盯在那伴着一串儿火星儿滚动的东西停止的地方,紧张看着,要知道,在这种糟糕的地方出现一个既会滚又会冒火星儿的东西,可不是我所希望的。
“都别动,我好像踢到东西了。”估计包爷也被撞得七荤八素,他赶忙提醒大家。同时我可以听见包爷像是用手在石质地面上摸索的窸窣声。既然是被包爷踢跑的,而不是自己滚过去的,我也就踏实了不少。我指着那东西停止的地方提醒包爷:“在那儿,停在那儿了……”我说完才知道这完全是废话,因为包爷肯定看不见那东西。我让“花瓶”站起来靠在一边,起身朝着那火星儿消失的位置走了过去。我没敢像包爷那样蹲下来用手去摸,而是弯着身子用鞋尖小步小步地往前蹭着。
忽然鞋尖踢到了那东西,清脆的响动同时,又是伴着一串火星儿向前滚去,同时我也被吓得一连向后蹦了两步,直接踩在了包爷仍在地上摸索的手上,疼得包爷“嗷”地叫了一嗓子,包爷边念叨着“疼死我了”边走上前去捡起了那东西,并把它在地面上用力连敲了几下,随着几大串火星儿的迸出,只见包爷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难掩兴奋地说道:“火石!”
包爷口中的“火石”其实是“燧石”的俗称,早前我无意看见过关于“击燧石取火”的一篇小文章,那篇文章里引用了一九九几年的一份《人民日报》上刊登过的一段话:“传说远古的商丘一带布满山林,有不少燧石裸露在外。部落成员用石块追打野兽时,石块和燧石相撞发出火光,燃着了枯木。他们从中得到启发,发明钻燧取火。由于钻燧取火不易燃着枯木,后来阏伯便把火种取到一块高地保留,供人们随时点火来用,造福于人类。”
包爷像是忽然得到了玩具的小孩儿,兴奋地把那“火石”在地面上猛擦,嘴里还在兴奋地说:“有亮光了就好办了。”透过火星儿所带来的光亮可以看见,兴奋的包爷站起身走到了我刚刚用脸着陆的那侧石壁旁,又在那石壁上的较高位置连续敲打火石,并且警惕地朝四处看着情况。在那间歇亮起的火星儿的照耀下,我也大致搞清了此时所处的环境。我们正身处一道狭窄的廊子里,包爷敲火石的这一侧是笔直的石壁,此时包爷右手方向几乎垂直于这道石壁的是一堵横向很短的石壁,与这短石壁相接的另一侧,就是我们滑下来的那个“石滑梯”。这个“石滑梯”只占了几米的宽度,紧挨着它的依然是光滑的石壁。借着那微弱且瞬间即逝的火星儿,我们无法判断各个石壁的高低,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石滑梯”和两侧石壁组合成的怪异形状才使得月光照不进来,还是因为这里着实离地面太深,总之在这里根本看不见天,更没有太阳光铺洒下来。
郑纲试图逆着那“石滑梯”往上爬去,但那上面竟然光得像抹了油,几番挣扎后,总算是爬上去了两三米距离,但最终还是难逃摔下来的命运。
大伙在包爷的指挥下,开始仔细观察这里的状况,并且跟随着他一步一步心惊胆战地朝着廊子的深处走了过去。
亮一下,暗下去;亮一下,暗下去……
就在一波波火星儿的明明灭灭中,我们停在了廊子深处一扇大石门的不远处。
第二章 白骨马上的银甲骑士
那是一扇右侧轴石门,看起来就像是直接从相连的石壁上切割下来的,和旁边的石壁搭配起来显不出一丝一毫的突兀与异样。借着微弱的火星儿,可以看见那石门是虚掩着的,石门与它左侧的石壁之间有一道能容下一个人正着身子通过的缝隙。很显然,这石门是被人打开过的。
我感觉胸口有些发闷,也许是因为氧气不足,但我知道更多的是因为害怕。我们身处这么一个不知是阴是阳的未知地,眼前又是这么一扇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巨大石门,这石门竟然还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石门的另一侧有哪些让人战栗的恐怖事儿正等着我们?打开这石门的是什么人?或是除了人之外的什么力量?一切都不得而知。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身体本能发出的信号:我们很危险,危险到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此,不知哪一秒被万箭穿心,甚至死无全尸。
这一路我都熬了过来,但只有此时我是极度害怕的。我害怕这里阴冷的气氛,害怕那诡异的石门,害怕那石门背后的未知恐怖,害怕死亡。我不知道其他几个人是不是跟我一样害怕,至少“花瓶”是这样的。此时“花瓶”正把双手牢牢环在我的胳膊上,我的胳膊随着她的手在微微抖动。
害怕解决不了问题,总有一个人要出头。郑纲从我另一侧走上前来,语气坚决而沉稳地说:“我先进去看看。”包爷用火石在石壁上连续不断地擦出一道道火星儿来,在火星儿的光亮中,我看见了郑纲手里正举着一把手枪,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比一般手枪要小一半的特制手枪,这一路下来我都不曾见他拿出来过,我也想不出他一直把它藏在了哪儿。
电光石火之间,郑纲两步并成一步地跳到石门旁,随即两只脚尖同时在地上踮了一下,几乎与此同时,挺得笔直的身子忽然向前一倾,整个人就蹿到了门里面去。如果在场的人不知道那人是郑纲的话,非得误以为那就是一条在陆地上也像在水里一般自若的大鱼。虽然一路来我们都见识了郑纲的勇猛机智,但他这个动作还是让我们都很吃惊,未免也太过完美了。
包爷在我们前面边擦划着火石,边看着那石门缝隙,低声说了句:“这身手太正了,野路子少有这么利索的,兴许是吃官家饭的,大伙留神着他点儿。”听包爷说的这番话,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欧阳,火星儿光亮中欧阳的脸上凝满了惊异,似乎对包爷的揣测半信半疑,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包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一下下擦划着火石,仔细并警惕地盯着那石门缝隙看进去,像试图看清楚石门另一侧的情况。说来也怪,自打郑纲蹿进去之后,我似乎也没有方才那么害怕了,就好像他的进入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鼓舞。我也顺着那石门缝隙往里面看去,在火石擦亮的瞬间,隐隐闪闪地看见里面像是竖立着一群高高大大的人像,或者是一些类似于人形状的建筑。在有限的石壁缝隙中,只能看见这些人像或建筑正围成一个奇异的形状,看起来应该像是“在举行”一个什么神秘的仪式,透着一股让你忍不住想去一看究竟的莫名吸引力,似乎还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
我睁大眼睛用力地往里面看着,几乎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就好像石门之内有一块巨大的磁铁,把我身上的所有“铁器”都牢牢地吸引着。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并紧张着,就连我自己都说不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或者是在研究里面那高大的人像、类人状建筑,或者只是被里面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氛所吸引,或者是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那些人像或者其他鬼怪从石门缝隙处冲出来。
忽然,一个黑影在那石门快速闪了出.t>来,正随我一起往里面盯着看的“花瓶”被吓得连声喊叫了起来,我先是被那忽然闪出来的黑影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被“花瓶”的喊叫声给吓了更大一跳。
闪出来的是郑纲,他对吓得快要哭出来的“花瓶”几乎视而不见,淡定地说了一句:“里面安全,走吧。”说完又折回身子走了进去。他依然像之前我们见识过的那样,随时都可以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丝毫没有表现出我这种胆怯和恐惧。
郑纲的淡定并没有让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平复下来,它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我咽了几次口水,才把心稍稍放下,抓紧紧挨着我的“花瓶”,我们俩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在冒汗,那汗是冷的。我们几个人依次跟在郑纲的屁股后面向石门里走去,“花瓶”怯生生地把身体往我这边挨过来,并且越挨越紧,我知道她已经吓坏了。我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有我镇定并且变得强大、变得无所畏惧,“花瓶”的紧张和恐惧才能得到一些缓解。
进入石门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里面的空气比外面更加闷,我真担心会因为缺氧而把小命交待在这里。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恐惧了,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要强大;要镇定,要强大……”
包爷一直没有停止擦划火石,火星儿一波接着一波地从火石和石壁的接触点迸射出来,我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借着那光亮朝四下看着,我的脖子转得很慢,生怕漏看了某个可以随时干掉我们的家伙。
这是一个完全可以用“超级巨大”来形容的大厅,除了此时正被我们踩在脚下的处于石门门口位置的二三十平方米空地外,就只有紧贴着四周石壁处的一圈勉强容下一个人侧身而过的狭窄小道了,其他地方都被我们在石门外勉强看得见的“高高大大的人像,或者是一些类似人形状的建筑”所占据。
近距离看后,顿时那股让我恐惧的阴森气息近得像是要裹满了我的全身,并且愈发浓重了,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甚至听见了鸡皮疙瘩掉在地上的声音。
包爷用见多识广的语气说:“嚯,白马阵。”还没容我仔细看清这些玩意儿究竟长什么样儿,包爷便迅速将火石在石壁上擦出一道长长的火星儿串来,之后把火石猛地在石壁上敲了一下,几乎同时把手里的火石朝着那“白马阵”正中央位置的一个火槽里扔去。那火石一丝不差地落在了直径足有两米宽的火槽“靶心”位置的金属壳里。随着一连串脆亮的摩擦声,大片火星儿从那靶心四周的火槽里迸射而出,火槽里类似油状的一些东西当即就被点燃,那火藏书网苗是蓝白色的,登时蹿起了半米多高,一时间火光刺眼,刺得我保护性地把眼睛闭了起来。就算是闭着眼,我依然能感受到巨大的火光正在眼前跳跃。
我是伴随着欧阳的惊叹声睁开双眼的,一睁眼,我的嘴巴就不自觉地张得老大,眼睛也呆呆地瞪着,简直就是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被镇住了。
我表达不清楚自己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能说在惊叹的同时还掺杂着不可言喻的激动。这种激动几乎超越了其他一切感受,一直围绕着我的剧烈恐惧感也被它给掩饰掉了。我也确实无法弄明白有什么理由激动,要知道我们还处在十分危险的未知空间中。就算眼前所见的“白马阵”再有何等夺魂摄魄的魔力,也完全没理由让我们为之抛却由心而生的恐惧。唯一相对靠谱的解释是,能亲眼见到如此不可思议、如此剽悍的景象,或许真让人有一种死而无憾的快感。
那竟是一群骑士,诡异而奇特的骑士。
跨坐在马背上的骑士们身穿银色铠甲,配以金色面罩。马头无一例外地都对准中央位置的那个大火槽。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士们身下的战马竟然没有一片血肉,而是白骨,白得如雪般的白骨。
包爷一边朝着临近的一匹白骨马走过去,一边像是在给我们介绍:“七芒星形状的白马阵。”听他这么一说,我放眼看了一圈由这些白骨马骑士摆出来的阵形,正是一个大七角星的形状,每个白骨马骑兵都驻守在一个连接点上,七角星每条边两个端点之间的距离,用肉眼看上去完全等同。包爷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临近的一匹白骨马旁边,他先是俯首默念了一番。如果单从包爷平日里为人处世的德行来看,他此时的俯首默念,以及之前的多次念念叨叨,都可能轻易地就被定性为装模作样。但在他身边亲眼看见他做这些仪式般的举动时,任谁也不会再对他加以怀疑。那份虔诚与敬畏,是装不出的。
包爷做完“仪式”后,扬起手向那挡住骑士脸部的金色面罩伸去,我们几个都屏气凝神地盯着包爷的手,替他也替我们所有人捏着汗。我怕的不是那帅气的金色面罩被包爷揭开后,里面呈现出来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而是害怕揭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张面带微笑的人脸,甚至那人再用标准的普通话开口骂上一句“滚你妈的蛋”。
常理中阴森恐怖的..东西已经属于再正常不过的范畴了,因为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设定好了关于恐怖事物的防御性心理预期。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反倒是常理上正常的东西才会让人感觉到恐惧,有时甚至是越正常越让人恐惧。
当包爷揭开那金色面罩后,我看见包爷也因为吃惊而不得不向后微微撤了半步。显然那金色面罩后面的“人脸”并不在包爷的猜测范围内。
“花瓶”被那金色面罩后的人脸给吓着了,紧紧拽着我的胳膊,把她的头埋在了我的胸口。我一边用手抚摸着“花瓶”的头发来安慰她,一边抬起头向那被揭开面罩的骑士脸上看去,不是血肉模糊,也不是面带微笑。是白骨,跟他屁股下面的白骨马一样,一片皮肉也没有的森森白骨。一个白骨人脸自然不足以让包爷表现出如此惊讶甚至还撤开一小半步,包爷恐惧的是那白骨人脸上的神态。是的,白骨也有神态,至少从这具白骨人脸上可以看得出来。那白骨人脸上的嘴巴张得如大碗一般,邻近耳旁的骨头明显突出,就像是一个古骑兵正大喊着“杀啊、杀啊”冲锋呐喊时的样子。似乎从那白骨上就可以看见他的噬血怒气,以及不可企及的壮烈。
我们有一瞬间的沉默,就好像是大家在电影院里静待着恐怖镜头出现时的氛围,我们几个人都被这白骨的样子给惊住了。包爷回过神来,又俯首在那刚被他揭开面罩的白骨面前默念了几句,抬手把被他揭起的搭放在银盔之上的面罩轻放了下来。随后转过身,示意我们从左侧石壁的狭窄小道绕过白马阵,走到另一侧?
的洞口。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大厅的另一侧也有一个“门”,那是没有“门板”的门,并且门内明显有微弱的亮光照出来。我能分辨出那微弱光亮就是从那门后照射进来的,而绝不是这里的火光照射过去的。
我纳闷儿地关注着对面的空门,既然那空门另一侧有亮光,那么方才我们走进来时这里就不应该是漆黑的,至少也能看见光亮才对。包爷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平静地说道:“火槽被点燃的时候,那石门自己缩进墙里面,应该内有机关。”话音未落,包爷就领头朝着石壁墙根处走了过去。包爷走到那一条狭窄小道上时,也变得小心了起来,每迈出一小步都落得稳稳当当的。我们几个人小心翼翼跟在包爷的后面,我紧跟着包爷,接着是“花瓶”、欧阳,最后一个是郑纲。虽然包爷嘴里一个劲儿地叮嘱说:“小心小心,看路看路,侧着身子,往石壁上靠,身子尽量要站直,精神集中看着路……”但我就是无法集中精力,眼睛忍不住往那些白骨骑士、白骨马上看去,一直都是往脚下瞅一眼,再朝白骨骑士、白骨马上瞄几下。好在没出现什么特殊状况,战战兢兢地总算挨到了头。刚进来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门口”附近也有一小块空地,只是这空地并没有“入口处”那么大,面积差不多相当于它的一半。
走下狭窄的墙根小道后,包爷往前走了几步让出了容我们落脚的地方,我们几人都站在了这块小空地上。包爷没有急着领我们进入那石门,我们也都在这空地上停下了脚步,包爷先是警觉地朝着石门里面看了片刻,估计是没发现什么危险,这才示意我们可以继续前进,就当包爷往那石门内迈出的步子还没落地,郑纲在后面短而有力地说道:“等等,不对劲儿。”大家都转头把视线移向郑纲,只见他朝着离我们较近的一匹白骨马迈出了几步,同时指着那白骨马上面的重装银甲骑士说道:“这个,不对,头不对劲儿。”
我把视线转向那个银甲骑士的头部,随即又往它旁边的几个骑士的头部看去,想通过多次对照来寻找郑纲所指的不同之处,很快我就明白他所说的“头不对劲儿”的意思了。原来其他的银甲骑士都保持着昂首挺立的姿势,而唯独郑纲指出来的这个银甲骑士的头好像是正耷拉着,向下微微倾斜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角度。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力,如果不是因为他明确指出了头不对劲儿,恐怕让我看一天也未必能看出来问题所在。我的心里不自觉地想起了包爷的那句“这身手太正了,野路子少有这么利索的,兴许是吃官家饭的,大伙留神着他点儿”和郑纲那如鱼得水般利索的动作。
“哎呀,走吧走吧,管它干吗?我看都一样的啊!走走走……”一旁的“花瓶”应该是再不想继续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多停留一秒了,说这话的语气明显是一股有意装出来的不屑一顾,我能听得出来,支撑她这语气的就是她正竭力掩饰着的恐惧。她应该是害怕再遇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怕再一次让我们处于生死边缘。说完这话,她揽住我胳膊的手又紧了一圈:“走啊,不走咱俩走,走走,快走……”说着拉起我就要往那石门里走去。
此时既然发现了那银甲骑士身上的异样,并且包爷也早已经从石门口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他正边打量着边朝着郑纲所指的那个白骨马走去。我自然不会贸然带着“花瓶”从那石门走进去,我把“花瓶”拉进我的怀里,用力抱了抱她,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低声告诉她:“别怕,没事儿,有我呢。”
包爷不断扭动脖子,调换着观察的方向和角度,像是作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终于把手朝那骑士的金色面罩上伸了过去。
我听见了“花瓶”在我怀里紧张的呼吸,断续而颤抖。我看着包爷一举一动的同时,不断轻轻拍着“花瓶”,其实我也是极度紧张,已经发抖的双腿正被我有意识地控制着。我想的是,我若倒下谁来保护“花瓶”?我知道“花瓶”在我心中的位置已经越来越重。
包爷的手快伸到那金色面罩上时,忽然停了下来,犹疑着在半空中攥起了拳头,随即又把拳头松开。在空中停了片刻后,再一次攥了起来……
“花瓶”似乎也忍不住让自己背对着那怪异的银甲骑士,缓缓地从我怀里抬起头来,松开了抱住我的双手,转过身来朝着正作着思想斗争的包爷看过去。
稍稍过了一会儿后,包爷攥起拳头的手终于再一次缓缓打开,缓而稳地继续向那金色面罩上凑近。包爷似乎感觉到了这里面定有不妥,他的举动比方才揭那个骑士的面罩时要吃力得多。见他的手再次停下来,我便朝着他的脸上看了过去。此时包爷正眯着眼睛,嘴唇上下嚅动像是又在默念着什么,他睁开眼睛后,笃定地伸手揭开了那副金色面罩。
第三章 追命而来的惊险
金色面罩被揭开后,包爷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它放在银盔之上,而是就那么用手擎着。此时的包爷似乎忘记了可以把面罩放上去,他惊呆了。
看见那面?罩后面的人脸后,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我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到地上,那副金色面罩后面的竟然不是白骨,而是一张人脸——有血有肉的人脸。
让我们觉得更加诡异惊悚的是,那张脸属于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
“她?!”
“啊?!”
“怎么是她?!她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
从那副金色面罩后面露出来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冯小嘉。此时的冯小嘉双眼惊恐地大睁着,睁得甚至眼球明显突出,贴近鼻翼的两个眼内角各有一道暗红的血液凝在下面,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状。那恐怖的一幕让人看了一眼就很难彻底忘掉,这简直就是一幕现实版的恐怖片。
郑纲走上前去,伸出手在冯小嘉的鼻子下面放了一下,测试着是否有鼻息。我想郑纲自己也知道,他做这件事是抱着一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希望她还活着。正如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郑纲并没有如愿,很快他就叹着气把手收了回来。
包爷似乎也不忍心再多看冯小嘉一眼,赶忙放下了面罩。也就在那面罩被包爷放下来的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硬东西叩击在石质地面的声音传进了耳郭。这不是单纯的叩击声,而是多重叩击声叠加在了一起,把那“嗒嗒”的声音像串糖葫芦似的串了起来,并且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我还在试图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欧阳已经开始大声喊道:“马动了,马动了……”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惊恐而颤抖,还是因为他难以相信自己所说的内容而底气不足才颤抖。当我找到那被串起来的多重“嗒嗒”声的源头并看见那发声体的时候,我也颤抖了。
七芒星形状的“白马阵”动了起来,白骨马奔跑了起来。
我看见其中一匹白骨马正抬起并迈开白森森的腿骨,单从那娴熟的动作来看,似乎不是白色的腿骨,而是有血有肉有皮毛的健壮马腿,只是我们像带着透视眼镜一般只能看见藏在那皮毛血肉之下的白色骨骼。但这一切都太过逼真了,逼真得让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我在骗自己,我已经被吓得开始自欺欺人了。
那白骨马先是缓慢地抬腿落腿,它的运动方向并不是沿着“七角星”的某一条边进行,而似乎是朝着任意的一个方向,并且它的速度正一点点加快,白骨马行走、缓慢跑动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胡乱交错着,就好像它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待久待腻了,终于挣脱了束缚,正肆意地放纵着,杂乱无章地跑了起来。我没有担心它们会向我们冲来,而是有点儿担心它们会不会彼此撞在一起。
当我把所有奔跑中的白骨马收进我的视线之后,我便惊诧地发现它们的运动轨迹好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乱套,它们并没有撞在一起,甚至连彼此间的摩擦磕碰都没有,我确信它们不是因为刻意躲避着彼此才没有相撞,它们似乎也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乱奔跑的,它们好像是早就被设定好了各自的轨迹。当仅仅盯着一两匹白骨马看时,也只能认为它们正在胡乱地肆意妄为地跑着。但当把所有奔跑中的白骨马当成一个整体仔>细看去,就会隐隐约约发现这些白骨马显然正遵循着某种特殊的规律在行进。
“花瓶”拽着我的胳膊藏书网,激动地说道:“你看,它们好像是在画什么图形……”她在说话的整个过程中,视线并没有转向我这边,而是一直看着那些越跑越快的白骨马,似乎已经把方才的恐惧和紧张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着迷般地盯着那些白骨马,引导着我们:“把它们、把它们每一个都当成笔,当成一支能写字的笔,它们跑出来的身影就当成画出来的线,再把所有马跑出来的身影都放进眼睛里,放进去,宏观地去看它们……”本来我已在脑海中勾勒起了它们奔跑的线条,听“花瓶”这么一说,便频频点头以示同意。我转头看向那些奔跑中的白骨马,时而又转头看向越说越激动的“花瓶”,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眼前这一大块地方就是一张白纸,把这些线条都收进眼睛里,一条都不能落下,再想象这些白骨马的速度加快了,更快了,快了几十倍乃至百倍……”
我跟随着“花瓶”的引导在脑子里细细勾画了起来:“眼前的这一大块地方都是白纸,这些白骨马就是一根根笔……它们奔跑的速度不断地加快再加快,终于都形成了一道道影子,一条条线……”
眼前的这张“大白纸”上渐渐开始显现出一根根平滑的线条来,不同的线条正在这张大白纸上重复绘制着……这是一个特殊的轨迹图,这些白骨马正在用自己奔跑而成的身影绘制着一个图形,银色的铠甲、白森森的马骨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
这图形隐隐让我觉得有一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我正努力回想琢磨着,包爷忽然说道:“大犬星座。”经过包爷这么一说,我当即反应了过来,对,眼前这张“大白纸”上呈现出来的白骨马奔跑轨迹图,就是“大犬座”。
确定是“大犬座”后,我脑子里即刻想到了另一个东西——“天狼星”。我正循迹要往那大犬的鼻子位置看去,只听“噗”的一声,眼见那火槽内的火焰就要矮了下去,但随即又渐渐恢复了燃烧,且越烧越旺,同时一股浓烈的烧焦味儿和一种无法形容的难闻味儿扑鼻而来。这时是包爷先发现了问题:“狗鼻子上的人呢?”
我们几个人纷纷捂着鼻子看向位于“大犬鼻子”上的“天狼星”,那匹白骨马背上的骑士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迅速把目光投向那越蹿越高的火苗,看着火苗燃烧的架势和弥散在空气中让人作呕的焦煳味儿,一下便知肯定是马背上的人被丢了进去,正被越蹿越高的火焰包裹着燃烧着。
我迅速转移视线到奔跑中的各个白骨马上,盯着它们看,每个银色铠甲骑士都保持着昂首挺立的姿势,由此便更加肯定,只有耷拉着脑袋的那个骑士不见了。也就是说,方才在混乱中被抛进火槽并且此时即将化为灰烬的就是冯小嘉。这时我无意间又发现了一个规律,不管这些白骨马如何变换着彼此的相对位置,那匹已经没有了骑士的白骨马却始终都保持着处于大犬鼻子的位置——“天狼星”的位置。
白骨马们正在我们眼前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自有轨迹地快速奔跑着,凡是从火槽旁经过的白骨马都被那扑扑上蹿的蓝白色火苗烧着,就像是冯小嘉被燃烧的魂魄附着在它们上面一般,一匹匹白森森的白骨马相继燃烧了起来,越来越快的奔跑使它们燃烧得更加旺盛。一直在变换位置过程中处于“天狼星”位置的冯小嘉的坐骑也已经烧了起来,并且不知道是因为它身上没有了银甲骑士的遮挡,还是因为这匹白骨马的易燃性本来就比其他的白骨马要高很多,它在沾上火焰的一瞬间就开始烧了起来,蓝白色的火苗呼呼蹿起来逾两人高,明显要比其他白骨马身上的火势旺盛许多。似乎正在彰显着自己作为“天狼星”的特殊身份,似乎正在炫耀自己有着其他星星不可比拟的独特性,它是组成大犬星座众多星星中最亮的一颗。
很快,火苗便爬满了处于天狼星位置的那匹白骨马的全身,出乎我们意料的惊险情形随即出现了。就好像是这火苗烧掉了维系它们奔跑时一直遵循的既定规律的秘密武器,一匹匹白骨火马不再遵循任何轨迹,竟然都发疯般胡乱狂奔了起来,它们身上原本的“缰绳”被这恶火给烧断烧焦了,它们变成了一匹匹彻底脱缰的白骨火马,其中一匹正朝着我们几个所在的方向猛冲过来,已经冲到了离我们咫尺之间,被从斜侧面奋蹄横冲的另一匹白骨马给撞倒,两匹马俱碎。
“快跑!”
“往门外跑!”
郑纲和包爷先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俩一前一后的喊声把我从愣神儿中惊醒过来,我迅速拉起已经看傻眼的“花瓶”朝着石门外飞快地大步跨去。那匹代表“天狼星”的已经全部燃烧起来的白骨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到了我们身后,我们几人全速跑进那扇石门之后,包爷、郑纲、欧阳他们三个喊着号子去推石壁上明显凸起的半米见方的像是按钮般的一大块石壁,随即就看见一道石门从左侧石壁里弹出,并快速关合。就在关合的过程中,还能听见那白骨马撞在石门上摔碎掉的声音,甚至还有残碎的燃烧着的骨头从尚未关实的缝隙中摔飞过来,我甚至耳鸣似的听见了一声声凄惨的嘶鸣,带着呜咽般的怨愤。
我瘫软地靠在石门下面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着我一起坐下来的“花瓶”把头歪着我的肩膀上,也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下面还有什么艰难险阻在等待着我们,不得而知才是最可怕的。
石门这侧虽然没有火槽,却有着微弱又足以看清对面人五官的亮光,这亮光是从一侧的墙壁上发出来的。我无法判断那石壁上的光属于自然光还是其他光,总之有光亮总是好的。
过了几分钟,郑纲把耳朵贴在石门和石壁上听了一会儿,应该是确定石门另一侧的白骨马已经烧光了,他让我跟“花瓶”从石门下面站起来走到一边去,让包爷和欧阳再次和他一起去推石壁上那明显凸起的半米见方的像是按钮般的一大块石壁,他是想确认一下这石门是不是可以从这边打开,万一我们再遇到危险,这好歹也是我们的一条“退路”。
可他们三个无论把那大按钮往哪个方向推,那石门都没有一点儿反应。我上前帮他们一起又往各个方向推了一遍,石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试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只得放弃。
包爷说道:“还是一个单行道,能进不能出。机关在那火槽子里,火点起来时,这石门缩到墙里面的,除非石门那边再点一次火槽,不然没戏。”包爷说完叉着腰朝廊子的深处看去,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说道:“打不开就打不开吧,就算遇着危险退过去也没用,又到不了外边,顶多也就是多个回旋的余地。”
我心里念叨着:“多个回旋余地也是好的嘛。”当然我没敢开口说出来,不然包爷非得揍我不可。
“求老天保佑吧。”包爷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朝着那廊子的深处担忧地望了过去。
这时“花瓶”像是发现了那可以散发微光的石壁的异样,快步走到了那块发光的石壁下面,把手搭在那石壁上抚摸着,仰起头仔细看了看上面,惊奇地喊我们:“你们快来看啊!这上面有画,快来看!”
包爷和郑纲最先应声走了过去,我和欧阳走在后面。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散发着微弱亮光的石壁上,有明显被人开凿过的痕迹,上面被能工巧匠雕绘出的好像是一幅幅精彩的叙事性画卷。从石门这边一幅紧接着一幅地延展下去,就好似长轴组画一般铺展在这堵神奇的发光石壁上。
离石门相对最近的一幅上面雕绘着几行整整齐齐并列着的不知是文字、咒符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图案,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图案,这辈子都不要指望我能看懂。
记得当时在我们遭遇那个被射成刺猬的东胡信使时,“花瓶”连挂在东胡信使后背竹简上所写的小篆体“匈奴所与我界欧脱外弃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都能认全。于是我便用满怀期望的眼神看向了“花瓶”,我心里面还暗暗琢磨着,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的知识竟然这么渊博,隐隐生出一丝欣喜和得意来,就像是在破烂堆里捡了珍珠玛瑙翡翠金银一样。
然而,这次她却让我大失所望了,我那满怀希望的眼神被“花瓶”无情地给忽略掉了。她甚至没等我开口问她,就已经嘟囔着说:“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啊,活着的人估计没人认识吧?”
谁也没有搭茬儿,除了包爷。包爷已经把上面的内容扫视了一遍,然后在“花瓶”自问自答似的嘟囔后,像是有意逗小孩儿一样横了她一眼,随即把上面那些弯弯曲曲的内容用我们听得懂的话大致介绍了一遍:这一段是介绍“天脐”的古符号叙述,大概的意思是说,天脐者,上天分娩匈奴之脐带。匈奴是上天之子,上天将天脐给自己的孩子,不是为了让他们侵略,而是为了庇佑孩子不受欺凌。匈奴用天脐赶走霍去病后,竟以它为兵器侵略欧洲,祸害天下。直到天脐到大单于阿提拉手里,已经被恶称为“上帝之鞭”。天所不容,上天忍痛灭子,封存天脐。天下各族,若有如匈奴这般无正当理由侵害他族者,都将遭到天谴。
对于包爷叙述的这些内容,我唯独感兴趣的就是那句:“天脐者,上天分娩匈奴之脐带。”
脐带大家都知道,但这里说这个“天脐”就是上天分娩匈奴的脐带,这恐怕就有点儿令人不可思议了。姑且承认匈奴这个民族是上天分娩出来的,那么这个脐带既然是以实物的方式存在的,那它就算不至于衔天接地那么大,也总该是一个庞然大物吧。可北匈奴向欧洲大陆西迁途中,他们可是将天脐带在身上随行的,并且在架空西罗马帝国、称霸欧洲后的第二年,天脐拥有者阿提拉大单于娶一少女为妃,于新婚之夜神秘死于婚床,天脐与新娘神秘消失。也正因为没有了天脐的庇护,这个庞大帝国才人间蒸发般消匿于史。能被新娘子偷走的天脐,再大又能有多大呢?从这些叙述上不难推断出,天脐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而是体态小得可以随意藏在身上。当然这些也只限于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并没有说出来。天脐究竟长什么模样,只有我们亲眼看了才能知道。
第四章 狭路相逢的小型盲狼
从第二幅开始,就是图文结合的形式了。当年雕绘这些图画的能工巧匠还是考虑到不是谁都有包爷那智商的,既然有了图,像我这种普通智商的人也就可以看得出大概了。我自打会写作文开始,我的看图作文从来都是满分,足以证明我的看图理解能力是很强的。再加上包爷在一旁时不时地讲解一句半句的,那石壁画所要表达的意思也就都了然于胸了。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可以用“匈奴大事记”这几个字加以概括。石壁上呈现出很多个历史场景,有一幅场景绘图被分成了两个部分,用这图参照着包爷对一侧文字的解释,可以得知第一部分绘述的是刘邦被冒顿大单于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的景象。彼时刘邦那边的状况已经是人萎马衰,冒顿单于随时可以取刘邦的性命。但冒顿单于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大度地与刘邦订结了兄弟盟约,约定双方友好往来,互不攻伐,冒顿单于当即就把已经饿了半死的刘邦放下了山。而紧接着的第二部分则说刘邦屡次违背兄弟盟约,屡次攻扰匈奴大军,匈奴王的密咒也就此形成,一切都因为刘邦违背了在白登山订立的盟约而起。
我们每个人都被这些石壁画的内容吸引着,就像小时候放学后赖在校门口的小书摊前,从一侧的小人书翻到另一侧的童话故事。继续边走边往下看,再往下的那幅讲的就是匈奴与霍去病一战,使得匈奴伤亡惨重,濒临亡种灭族之际,大单于决定用天脐对霍去病所率的大军进行施威,最终得以借天脐之力将霍去病逼退,这才得以保下残存的势力。
再接下来的几幅概括性地讲了一下匈奴用天脐称雄欧洲的胜景,具体的过程基本上没有提及。之后便是展示天脐遗失后几经辗转,最终被封存的过程。至于天脐具体封存的位置,画面和文字中都没有体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看到了最后一幅画,接下来的石壁上也没有了亮光,这些亮光应该是来自雕绘壁画时所做的特殊处理。
最后一幅和第一幅一样都没有图画,只是简简单单地雕着几个字符,包爷在上面看了看,并没有马上解释那几个字符的意思。“花瓶”以为他这是在卖关子,急切地催促道:“快说呀,快说写的是不是那东西的藏身之处。”
包爷轻缓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它是活的,它仍活着。”
听到这样的解释,大家都感到颇为不解。可是没等我们商议下一步的动向,甚至没等我们来得及对包爷这句解释提出疑问,抑或是发表评论和猜测,郑纲就把手搭在唇边紧张地“嘘”了一声,紧接着又伸出手指朝着前面的大片黑暗中指了一下。我刚刚从白骨火马带来的紧张状态中稍微放松一些,被他这么一嘘,心脏的跳动又加快了。我伸手把“花瓶”拉到了我身后,睁大眼睛仔细看着、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可过了一会儿后,我什么异样的景象也没看见,什么不妥的声音也没听见。我正要开口问郑纲究竟怎么回事,却被他再一次把手指搭在唇边的“嘘”给制止了。
我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带着不解的目光看向了郑纲,显然除了郑纲外,谁都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异常,包括包爷。如果只是我、“花瓶”、欧阳三个人没有发现问题,还可以理解成我们向来反应迟钝,但这次连包爷都在一脸不解地跟我们面面相觑。我正要质疑郑纲是不是神经质了,只见他脸上的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甚至还看见他的耳朵稍微动了一动,像是在努力探听着什么。几秒钟之后,我隐约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正朝着我们这边越来越近。片刻之后,“花瓶”就指着前面的黑暗处,嘴里连连低呼:“狼、狼,狼兵……”我能感受到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我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十匹“犬类”正朝着我们这边缓步靠近。之所以称之为“犬类”,而没有直接称之为“狼”或者“狗”,是因为我一时半会儿确实没办法把它们分辨出来,它们身上也并没有像之前我们所遭遇的狼兵那样披着青铜铠甲。我不想吓唬自己,或者说我想给自己一个相对好点儿的暗示,告诉自己我们也许并没有再次陷入危险。我知道这样对现实情况毫无益处,但至少可以缓解我内心难以抑制的紧张和要命的恐惧。
这群无法根据它们的形体特征来分辨的“犬类”正在一点点靠近我们,据我在惊恐之下的观察,它们的一双双耳朵直挺挺地立在脑袋上,而不像狗那样耷拉着,并且可以看见靠边侧的那匹家伙,又短又粗的尾巴像是粗竹竿一般垂向地面,这些显然都是狼所具有的特质。但它们身上却有一个明显不属于狼的特质——体型太小。和我们之前领教过的狼群相比,无论是那些身披青铜铠甲的匈奴狼兵,还是被匈奴狼兵赶走的普通狼群,眼前这群家伙也就勉强顶得上那些狼中最小一个的二分之一。就算它们是狗,也定是小体型品种。
它们正一步步朝着我们的方向靠近,无一例外都是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胸有成竹把我们几个给分食掉。这帮家伙的气场已经牢牢盖过了我们的,我明显感觉到了压力,那是来自内心深处对生的渴望。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做出防御状凑到了一块儿,并且越凑越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后便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我们都知道,后面的那扇门方才已经堵死了,只要多往后退一步,我们可以用来回旋的地界也就随之小了一步。
我们紧张地盯着这帮矮小却看似凶悍的动物一步步向我们逼近,此时它们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米,我甚至能闻到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的体味儿,夹杂着让人作呕的血腥。
“不对,不对,它们不是狼!”
这个判断并不是我作的,而是“花瓶”。也许是因为屡次经历凶险得到了历练,这次“花瓶”竟然没有临阵慌乱,她喊出的这句话里充溢着满满的兴奋,并且带着一股饱满的成就感。随后她又紧接着那股兴奋劲儿压低声继续说道:“你们看,看它们的眼睛,没有蓝光没有绿光……看它们的眼睛,不是狼,肯定不是狼!”循着她这话里的重点,我也注意到这群家伙真的没有露出凶狠的独属于狼的光芒。在此时的光线环境下,我们理应看到一对对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凶光的狼眼才对。我睁大眼睛看它们的头部,真的没有看见狼眼在这种光线环境下该有的光芒。透过这弱得实在不能再弱的光线,我也只能看见这群家伙的眼部很不正常,并且那部位比附近的毛色可能要稍微厚实些。我已经开始揣测,这些让我看不见眼睛的“犬类”,很有可能是瞎的。
我正专注地观察着这群家伙的眼部,忽然它们中的一匹猛地朝一侧的石壁上蹿去,随着它蹿过去的方向看过去,一只类似壁虎的小活物已经被它叼在了嘴里。随后它跳回了原来的位置,那只壁虎已经被他给吞了下去。也就在我们连眨两下眼的工夫,它便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此时它已经随着同伴继续朝我们一步步逼近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儿更加浓重了,直直地蹿进了我的鼻孔,我的胃里不适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时包爷嘀咕道:“这家伙刚刚是用耳朵辨别那小壁虎的具体位置的。”然后包爷紧紧盯在它们身上看了片刻,很快就把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道了出来:“耳朵,它们完全靠耳朵,它们是瞎的,是狼,是盲狼。”
在我们正身处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它们这种小体型的狼战斗力恐怕要比正藏书网常的狼还要强,再根据方才抓吃壁虎的那家伙的迅猛程度来看,肯定是极其难对付的。此时它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仅闻到了它们身上难闻的体味儿,甚至都听见了它们的呼吸声。这一切都预示着危险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近得可以闻到可以听见。我们几个不得不作好战斗的准备,虽然此时的环境很不利于我们,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我们一面战战兢兢的,一面又不得不随时准备迎战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群家伙竟然在距离我们七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无声之中像是被某种神秘的指令控制着,它们稳稳地停在了那里。
我们几个纳闷儿地看了看这群盲狼,又询问彼此意见一般互相看了看。但显然我们都有点儿发蒙,谁也提不出一点儿建议来。
我越看这群“盲狼”,越觉得它们不是狼。它们的体型已经远远不在我们对狼的认知范畴之内,我也考虑过它们兴许是幼狼,但看方才那家伙捕获壁虎的矫健动作,以及它们毛发上的色泽、成熟的骨骼架子,不管是狼是狗,都肯定不是幼崽。此时我还抱有极大的幻想,幻想这帮家伙不是狼。我本来还幻想着这帮家伙不是食肉动物,但方才那家伙把壁虎活吞下去的事实让我认识到自己又在自欺欺人了。但我还是嘀咕道:“它们这体型,应该不是狼吧?”我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可,哪怕是跟我有同样的质疑也好。可回应我话的包爷,让我这个愿望完全落空了。
包爷用波澜不兴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些盲狼长久在地下生活繁衍,地下光线昏暗,按照常理来说,它们的视觉功能很可能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就靠着捕食生存在地下的像鼹鼠、壁虎等一些小型生物活着,物竞天择,在这种生态环境下生息繁衍,体型也比外面正常的要小得>.99lib.多。更何况,它们吻略尖长,口稍宽阔,耳竖立不曲,尾挺直状下垂的狼的特性基本都保持着,所以用不着怀疑它们的身份,肯定是狼。并且狼还有生性残忍而机警,极擅奔跑,常采用穷追方式获得猎物的特性,所以你小子随时准备跟它们殊死搏斗才是第一要务,别净在那儿琢磨这些没用的。”
包爷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严厉,但听上去并不是不满与责备,更多应该是训导和提醒,对此我并不反感,我知道他说这话的初衷。包爷放缓了声音,又补充了一句:“自欺欺人会害死人的。”这一句说中了我的要害。
这群盲狼依然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群正在等待着将军发号施令的士兵在列队。它们一时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又把前面的道路封堵得严严实实,我们除了随时准备应战搏斗之外,一时间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的后面已经没有了退路,两侧也没有让我们可以逃走的洞口之类的地方,想要从这石壁攀援而上,再从上面跃过这些盲狼所在地,直接攀爬到廊子的深处或者其他我们中意的地方再下来,这基本上属于天方夜谭。但除了这些勉强能想得到的法子,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或许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向前——向着正被这帮盲狼挡住的前方,伺机冲出一条生路。但看看这帮淡定的盲狼,这个想法顿时又泯灭了,如果真冲过去的话,不死也得被它们扒掉一层皮。
战战兢兢又百般纠结之际,一声怪异的狼嚎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那狼嚎里面透着一股听起来怪怪的感觉,但又能让我感受得到某种力量,这种力量与我们常识中的诸种力量都不是一回事儿,带着一股孱弱与疲惫,似乎还有点儿苍老无力的感觉,但它依然有力量,至少能扣动我的心弦,让我不得不静下来去听,并且绝不是出于害怕或是好奇,而是单纯被那股力量所吸引。
我不知道他们几个是否跟我有同样或者类似的感受,但至少自从那狼嚎响起的一瞬间,我就再也听不见来自我们之间的任何声音,这让我感到害怕。
这声狼嚎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眼前那些小盲狼们听到后纷纷向两侧移动或者是错开身子,很快,狼群正中央位置便闪出了一条路来,就像是我们常在电影里看见的那样,一群小瘪三正在聚众斗殴,这时远处的老大破口大骂着朝这边走来,小瘪三们闻声纷纷向两侧闪出一条道来,恭恭敬敬地迎接着老大的闪亮登场。这时我尚未意识到的一个重要问题:我们几个并不是观众,而是被围殴者,只是小瘪三们还没来得及对我们下手而已。
那嚎叫声微弱了下来,悠远清冷的回声仍在石壁间飘荡回旋,可以听见有动物脚步着地声逐渐地清晰起来。但从那声音明显可以听得出,那发出嚎叫的动物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愤怒地奔跑着冲过来,而是缓步走来。那脚步声虽然缺了股奋蹄飞奔的闯劲儿,但听起来却异常的稳,似乎每走一步,脚下都有一根大钉子狠狠扎在石质地面上,就像是一个久历疆场的老兵,即使年迈到行将就木,但还可以铁骨铮铮,落步有声。
心脏再一次悬到了嗓子眼儿里,我也终于看见了那个不慌不忙的“老兵”。
我们几个都惊愕了起来,恐怕谁也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老兵”会是这般模样。
“铠甲、铜甲狼兵……”
“看那颜色,是不是生了锈了?”
“好像比那些小盲狼要大一圈。”
“很老了吧。”
“你们看,也是瞎的。”
……
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是一个体型比其他盲狼要大一些,身上披着生满铜绿铠甲的老盲狼。那些小盲狼们已经整整齐齐地聚拢在了它的两侧和身后,整整齐齐地列起了队形来。它就像是一个将军般正对着我们站立着。我们惊叹于一群盲狼能站列成如此整齐的队形,更惊叹这只老盲狼的存在。显然它的眼睛也是盲的,但它微微扬着头时,像是正用那盲掉的眼睛直视着我们。我完全无法辨别它此刻是要表达愤怒,还是要表达友好,抑或是想要吃掉我们,再或者就是在表达其他什么态度和意图。
包爷低声猜测说:“估计这穿着铠甲的,活很久了。”
对面的老盲狼和小盲狼们都没有进一步的动静,我们也只能杵在原地观望。在盯着它们看的同时,包爷低声给我们分析了起来:天脐被封存时,除了之前我们遇着的那些狼兵鹰兵守卫之外,天脐附近肯定也少不了狼兵守护着。而这个连铠甲都长出了铜锈的家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这批狼肯定被驯化得最好,并且是最忠诚的。可算下时间已经相当长了,当时留在这里守卫的,身披铠甲骁勇无比的狼兵们都已经随着时间推移而陆续死掉了,这些体型小的没穿铠甲的应该都是它们的不知多少辈的后代,它们世世代代守护在这儿,守护着天脐。对于正赫然站在队伍中的身披铠甲的老狼而言,它是怎么活了如此之久,包爷也就不得而知了。
那群盲狼仍然没有主动对我们发起攻击,我心里一再地慌乱着,那种慌乱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如临大敌。我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并且不断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我仔细审视着我们所面临的情形:一群盲狼如..墙般堵在我们唯一的去路上,除非它们主动撤退,不然我们也只能这么战战兢兢地等着它们扑上来。
我盯着迎面的那些盲狼,忽然意识到:我们进到石门休息片刻后,又在那大按钮上推了一阵,之后在那些石壁前流连了好一阵儿,它们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我们把石壁上的雕绘都看完研究完,它们才迎面慢吞吞地走过来,并且暂时只是横在我们面前堵住我们的去路,而没有急着向我们发起攻击。如果像包爷所说,它们是世代相袭地守护着天脐的盲狼,那么天脐离我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太远了吧?
第五章 老狼铜甲上的萨满记述
想到天脐,我只感觉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我甚至有一股跟这帮家伙硬拼的冲动。可我在它们身上大致扫了一圈后,这股冲动熄灭了一多半。这大群盲狼每一个都长得很结实,虽然体型不大,但从那明朗的肌肉线条就可以看出它们并不弱,并且此时它们正严阵以待,看上去随时都在准备着攻击或者迎接我们的进攻。
无论它们有多么剽悍或者多么瘦弱,无论我冲上去与之硬拼的冲动是不是被熄灭了一多半,无论我们的心里是不是充满了恐惧,逃不掉的一场恶战都在等待我们。这是事实,不容躲避的事实。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群久居地底的盲狼洞悉了我的思维,还是它们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我刚想到这些,那一直未动的身披铜甲的老盲狼向前迈开了步子,它身侧身后的盲狼们也随着它的步调朝我们一步步逼近。它们的步调是完全一致的,整齐划一的程度让我忍不住惊讶叹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战士正齐刷刷地走着正步。我们眼前的这支“队伍”,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或者是它们天生就具备这种非凡的默契和素质。
看来这群家伙绝对不像我们之前遭遇的狼兵那样对我们有伤害性,但它们真的要攻击我们了,即使它们是瞎的,眼睛里没有凶光显露。从那一张张脸上依然可以看出它们是狰狞凶狠的,它们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最关键的是,我们绝对不是它们的对手,我们在此情此景之下的战斗力与它们相差甚远。
自从下坠到这个平面,我的情绪一直就不太稳定,似乎感受所有负面情绪的器官忽然变得异常敏感。此时我感觉到了绝望,恐惧感也如潮水般涌进我的思维。这一路,心惊肉跳、死里逃生地熬到现在,还能活着已经值得庆幸了。眼看接近天脐了,竟然又遭遇了这帮嗜血的猛兽。此时我还不知这里究竟是在地下多深的地方,也不敢明确地断定此时我是正处于梦里还是依然醒着,如果被这帮家伙在这个鬼地方咬死撕烂,我岂不是死得很不瞑目?如果真的会出现那么惨烈的画面,我又怎么对得起他们几个?“花瓶”和欧阳,完完全全是因我而来,虽然还不能确定郑纲和包爷他们俩的真实目的,毕竟从表面上看也都是直接或间接因我而来。我让他们随我一起陷入死亡的境地,那种难受的滋味让我痛苦万分,我对不起他们,更对不住他们的家人。我蓦然感觉到有泪水滑落到嘴角,这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愧疚的泪。
我正陷入极度悲伤之中,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很多事,想到了爹妈,想到了好哥们儿,甚至还想起了那些不学无术的老师们……我又想到了顺子,被我害死的顺子。我一直没能足够坦然地承认顺子的死是因为我,但这是不争的事实,是我把他拉进了这场黑色的风暴之中。我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将死之人。“花瓶”催促郑纲的声音让我从临死前的绝望中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花瓶”急切地催促道:“枪,开枪啊,开枪打它们……”
这些天的疲于奔命让我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此时又身处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恐怖未知地,眼前又是随时可以把我撕碎的大批盲狼,这一切导致我的自我意识很大程度上被削弱了。以至我早就看见了郑纲手里正握着手枪,却没有意识到那枪是可以用来打狼的。向来柔弱的“花瓶”竟然最先想到了这个,我心里面生出一股不可言喻的美好。我原以为在场的几个男人谁也没有想到郑纲手里正拿着我们唯一的武器,包括郑纲自己。但接下来他们的话让我知道,我小看了他们。
我重新燃起希望,正要和“花瓶”一样催促郑纲快点儿开枪收拾它们。包爷用极快的语速提醒郑纲道:“兄弟,这一路我见你身手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人。但这会儿开枪,你可得看准了,一定得利索,必须一口气多干掉几个,这样才有一点儿可能威慑住它们。不然它们闻到血腥味儿就会有更强烈的报复欲望,你来二茬再补枪都来不及。要真是那样,我们几个肯定被撕碎不可,你可别马虎大意,这可是……”没等包爷把话说完,就被郑纲担忧地打断道:“不行,我这枪里只有两颗子弹。”郑纲举着枪向狼群中四处瞄着,似乎在寻找着一丝奇迹。
郑纲话音刚落,刚刚被我奉为女神的“花瓶”就迅速抛出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题:“一颗子弹能打七八个吗?”眼看自己被直接无视了,“花瓶”还不忘补充辩白说,“我看美国大片,那一枪都能打一串,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呵呵。”这“呵呵”两个字,听起来带着明显的孱弱和无味。从她双手紧紧抓我胳膊的力气变化就可以知道,她也是在有意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更确切地说,是努力骗自己不要再次陷入恐惧的窘境。
“打头狼!”
欧阳的提醒使举枪不知该打哪只的郑纲迅速调整手枪方位并利落地扣动了扳机,清脆的枪声响过之后,随即就听见了铜铠甲摔在地上的刺耳声,那领头身穿铜甲的老盲狼倒在了地上,其他的盲狼都惊了一下后停在了原地,纷纷把头转向了那倒地老狼的方向。除了它们眼中无光之外,其他所有的细节都无法让我们确定这些就是盲狼。那老盲狼中枪倒地后,并没有当即死掉,而是吃力翻动身子像是要站起来。这时一部分小盲狼又纷纷把头转向了我们,真的像能看得见我们一样,一边发出凄厉而低闷的嚎叫,一边朝我们怒气冲冲地迈开了步子。它们的步子并不大,速度也依旧缓慢,但那四蹄敲在地面的声音却明显比方才要响很多,似乎充满了愤怒和杀气。
郑纲再一次端正了手臂,像是又要瞄着那老盲狼补上一枪。此时那老盲狼已经吃力地站了起来,忽..
然昂起头来,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那声音里明显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几乎同时,那十几匹正向我们走来的盲狼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子朝向那老盲狼“看”去。
包爷低声提醒郑纲道:“先不要开枪。”
那老盲狼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叫声,两次是一模一样的节奏,但似乎这次的声音更重更果断了一些,完全听不出那是一匹刚刚额头中枪的老盲狼发出来的。这声音 5c31." >就像是一种命令,不容违背的命令。也许在它们的世界里也有“军令如山”这个词语。
这“军令”响过之后,走在最前面的那匹盲狼猛地扭头“看”了我们一眼,张开嘴巴愤怒地嚎叫了一嗓子。那声音,发聋振聩。大批小盲狼纷纷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奔去,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但那匹中枪的老盲狼却一动不动地留在了原地,血水已经从它的脑门流淌了下来。它缓而再缓地转过身去,像是在“望”着小盲狼们跑开的背影,嘴里发出了低缓的声音,那声音曲折不绝,更像是在吟唱一个带着某种情愫的曲子。
我们几个都听得、看得傻掉了,就站在那儿从后面傻看着那匹老盲狼,听着那天籁般的吟唱调子。忽然,我像是从梦中惊醒,满脸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原因是那老盲狼的吟唱声戛然而止,换成了因老盲狼倒地而带来的铜铠甲撞地声。兴许是因为和方才的动听调子反差太大,就好像是弹得正欢的古琴断了琴弦。这一次青铜铠甲摔在石质地面的声音变得异常刺耳,似乎整个青铜铠甲就这样摔得粉碎。
几乎同时,整条廊子都回响起了抽泣般的狼吟。是的,就是狼吟,说成狼吟要远比狼嚎更加贴切。那声音里充满了能触动人心的力量,那力量就是情感,我们一直固执地认为只有人最懂的情感。
“咱们往前走?还是怎么着?”欧阳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并不是出于害怕,而似乎是对这狼吟的敬畏,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别急,等等看!”包爷说。我们几人依然做防御状站在原地静静地候着。直到四五分钟过后,这狼吟声终于渐渐低缓了下来,继而消失得只剩回音在空气中飘荡。
眼下我们唯一的出路就在前面,我们必须朝着那群盲狼撤回去的方向走。虽然我们知道再次遭遇它们是必然的,但我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前进,除了在原地等饿死困?死之外,这是唯一的选择。在这条唯一的出路上,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却不得而知。这次如果没有这匹老铜甲盲狼的指挥命令,我们恐怕早就被撕成肉片肉屑了,这极有可能就是稍后再遭遇小盲狼群时的结果,它们就在前面等着我们。但无论我们的前面有多么糟糕,无论我们有多么害怕,我们都不得不抱着绝处逢生的渺茫希望向它们走去。
我们没有停在原地作任何部署,因为在这几乎瞬息万变的处境中,在不知前面任何情形的前提下,我们作什么部署都是扯淡。但我们刚走出去几米远,经过老盲狼尸体的时候,包爷却停了下来,他像是在老盲狼身上发现了什么似的蹲了下来。
我也好 5947." >奇地朝包爷身边凑了过去,借着石壁上散发出来的微弱亮光,顺着包爷的目光朝着老盲狼身上那锈迹斑斑的铠甲上看去,那铠甲上竟然画着一些怪异的符号,并且这些符号是按照一排排的顺序罗列的,仔细看去又像是一些样子古怪的文字。
包爷在上面看了几眼后,招呼着“花瓶”说:“来,丫头,帮我看看这上头的字,我认不全。”听包爷这么说,在旁边警戒着的郑纲和欧阳也蹲了下来。那老盲狼脑门的伤口处正往外不断流着血,浓烈的血腥味儿灌满鼻腔。“花瓶”捏着鼻子蹲下身来,在那铜铠甲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口齿含混地说着什么,被包爷不爽地.99lib.打断道:“你把手从鼻子上松开,把舌头捋直再说。”
包爷糟糕的语气让“花瓶”顿时火起,竟然耍起了小性子来,口齿异常清晰地撇下一句只有白痴才会在此等危难紧要时说的话:“爱听不听,我还不管了呢!”说完拉着我起身就要往廊子深处继续走去。
“花瓶”这么一发飙,让我觉得这丫头可真是白痴得可爱。她在起身时被我佯装不小心摔倒顺势一把拽了回来,我可不认为这是可以斗嘴的时候。她这可爱劲儿可算是难为包爷了,包爷拿她没辙,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只能不温不火地求饶:“姑奶奶,我的亲姑奶奶,咱这不是闹着玩儿,关系着大伙的命呢。是我不对,脾气急了点儿,给你赔不是了!行了吧?”包爷都如此给她台阶下了,可“花瓶”像是压根儿就没听见他说的话,还要起身扯着我往前走。
包爷见这一招不行,随即再来了一招:“丫头,我可不是开玩笑,那群盲狼没准儿就在前面不远处蹲着,扑上来咬住脖子,咬一个死翘翘……”包爷的话里一点儿嬉皮笑脸故意吓唬“花瓶”的意思都没有,除了担忧就是焦急,再有的就是无奈了。这时“花瓶”不知道是因为包爷的话害怕了,还是觉得包爷的话确实有道理,冲着包爷撒气似的“哼”了一声后,就蹲下来去看那老盲狼铜铠甲上的符号文字了。
“花瓶”在那铜铠甲上看了一通,这回没有再含混不清,很认真地给我们讲了个大概。原来这上面的意思是说,这些盲狼都是通过萨满驭兽术训教过的,都是保护匈奴及保护天脐的神兽。
萨满是我们北方民族的一种原始信仰,它的渊源非常之深。我曾经在选修课时听老师讲过,多多少少有些理解。萨满早在母系制度的社会里就已经发展得足够成熟了。据说创造“天圆地方”的“盘瓠学说”的就是一位女萨满,“高辛氏有老妇居宫中,得耳疾,取之得物大如茧,盛瓠中,复之以盘,俄顷化为犬……”这位老妇就是一位萨满,成为了犬戎之祖。她对天地万物的认识得到了新的升华,产生了“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天地相合则万物生。“茧”可以解释为原始细胞,“犬”则代表万物万象,五色化为五行水火木金土,五方东西南北中,五色青黄赤白黑等的朴素唯物思想和进化的意识,因而就产生了最原始的信仰,即天地万物的自然崇拜。到匈奴时代,萨满已经在政治、军事上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凡战争,或者是一时拿不定主意的大事件,最后基本上都要取决于萨满。萨满必须具备许多常人不具备的常识或知识,首先要能够观察事物的发展,并且预测未来,甚至预言吉凶。因为有关萨满教的术语都是以匈奴官号的形式出现的,而且都与蒙古族萨满教术语完全一致。这说明,匈奴人笃信萨满教,这种宗教氛围的浓厚程度,让很多人认为匈奴政权可能就是政教合一的,至少也具有政教合一的色彩,匈奴和萨满的渊源深不可测。
包爷笑着看了一眼对“花瓶”所说内容明显持不屑态度的郑纲,半叹气半认真地说道:“呵,还是个唯物主义者。”那语气语调虽然乍一听上去很正常,但仔细一琢磨就不难发现,那话语里明显带着一股鄙夷与轻视。包爷起身要领着大伙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上两步又停了下来,他忽然怔怔地说道:“它(她)在这儿,我感受到了,它(她)在这儿。”
除了包爷自己,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包爷说的“它(她)”是指天脐,我们也不由得都跟着兴奋了起来。因为虽然我们都能猜测出天脐就在附近,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具体离我们有多远,谁也不知道。依照包爷此时怪异的表情神态来看,他已经感觉到了它(她)的存在,说明天脐已经非常之近,并且包爷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它的具体方位甚至是具体位置。我顿时觉得我们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一路上经历的一切凶险都变得值得了,恐惧、疼痛,甚至死亡,似乎都不复存在。
然而随后发生的事儿,让我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原来我们白兴奋了一场,天脐对包爷而言或许并不重要,他口中所说的根本就不是“它”,不是天脐,而是“她”。
包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茫然地朝着上下左右各个方位看着,又像是犯了癔症一样在嘴里不断念叨着:“她在这儿……她在这儿……”
第六章 让包爷发疯的歌声
郑纲使劲儿摇晃包爷想让他醒一醒,却被包爷一把推开。我和欧阳一起上去问他这是怎么了,包爷却根本没有答理我们,似乎根本看不到我们。瞪着一双大眼睛重复着方才那些举动,他脸上是激动和焦灼的表情,嘴里念叨着:“她在这儿……她在这儿……”就好像撞邪了一般。“花瓶”猜测包爷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并且担心他是不是招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一连喊了包爷几嗓子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我们几个都对包爷的状态手足无措的时候,也分不清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诡异歌声让包爷静了下来。那是一首老歌,我听过一个大叔级别的老男人唱过跑调版本的,歌名好像叫 href='5259/im'>《许愿》。
忆不起几次喝下孟婆汤
唯把你背影记在三生石上
十世轮回悲苦喜乐
皆已记不得
我看惯来生往世众人悲苦
独独听不见你想我念我的失声哭
一千年人间烟火凄寒
早将我尘心砺出层层老趼
我日日夜夜诵经祈愿
还忘不了你刻在我命数里的朱唇轻叹
已不求藏我在你心间
不去想轻声细语绕耳绵
只愿你再次避雨在破庙屋檐下
折身回眸冲我眨一下眼
那声音像是透过了一层纱布才传过来的,带着一种被筛捡过的纯粹和沙哑。如果再仔细一听又会发觉,那声音更像是被托在半空中游浮的薄云般空灵而悠远,似乎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像从梦里飘过来的。包爷静静地听,可听着听着,他忽然号啕大哭,嘴里连声喊道:“小眉,小眉你在哪儿……你出来,你出来……出来呀……我是来找你的……”
包爷的哭喊声让我们都恍然明白,他所说的“她(它)在这儿,我感受到了,她(它)在这儿”中的“她(它)”,指的根本就不是天脐,而是这个唱歌的人——包爷的女朋友叶小眉。
包爷是我们的主心骨,他的精神状态势必会直接影响到我们。
这时欧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兀地问道:“这歌是哪年的?”
对我而言,这种歌实在是太老了,这个问题自然答不上来。“花瓶”却立即回答他:“那年我初恋男朋友也哼过这个,应该是、应该是公元2000年。”她说完这话,还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冲我吐了吐舌头。
公元2000年。
送呈?汪三兄?台启
谨订于公元2000年,即日
??成浩天?与?叶小眉?以“天脐”心为见于此万顷草原大婚。
浩天?小眉?敬邀
我脑子里自动弹跳出了这个喜帖的内容,同时脑子里回想起当时在紫色大山里,包爷看见这喜帖时崩溃的状态,记得他用一双大手用力地捂在脸上,手在不断地向下用着力,他似乎正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宽大的身子躺在那张单人床上,手在触电般剧烈地颤抖着。我们几个不断在轻声唤着他:“冷静下来包爷,包爷冷静点儿……”“包爷……包爷你哭出来吧……”“包爷,你坚强点儿,包爷!”
那个场景再一次在脑子里放映着,那些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
那次包爷先是浑身发抖,之后只见他把脑门、腮帮、下巴按得发青白,之后才流下了眼泪,并且还露出难为情的神态来,而现在包爷却号啕大哭了起来,这并不说明包爷脸皮变得越来越厚了,也不能说明包爷跟我们这帮人已经不再见外了,只能说明包爷硬朗的心自从那天再次被小眉、被十年前的回忆碰触,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了。
像包爷这种处在任何情形都不会表现出过分胆怯和懦弱的硬汉,为了小眉会脆弱到出现这种大反常态的行为,也可谓是重情重义了吧。只是包爷的状态,我觉得有些心酸。每一段感情都有一个结,只是这个结打得太结实,要是找不到叶小眉,恐怕包爷这一辈子都解不开。
“花瓶”应该也是受到了包爷情绪的影响,扑上来牢牢抱住了我。我和她什么都没有说。我们用力抱着彼此,感受得到彼此的存在。比起包爷,我们无疑是幸福的。我在内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只希望这不是我和“花瓶”的最后一个拥抱。我们要活着,活着走出去,活着在一起,幸福地在一起,绝不分开。
包爷踉跄着朝前面跑去,我们几个紧紧跟在他身后。包爷像个虚弱的病人一般跑在前面,除了那份心酸之外,我的心一下子不安了起来。在这种境况之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包爷足以顶十个郑纲,而像我、欧阳和“花瓶”,连郑纲的十分之一都不顶。包爷活着,我们才有希望活着出去。包爷疯了或活不成,我们肯定也活不成。
“不行,得拦住他。”自从到了这个“现实感”极弱的境地后,欧阳似乎变得愈发强大了,在最近的几个关键时刻都十分敏锐和清醒,总能一下子就抓住事情的症结和重点。而郑纲却表现得远没有了先前的智勇。欧阳和我、郑纲立即冲过去牢牢抓住了包爷,包爷还要死命地往前挣脱,被我们几个再次拉住后,直接按坐在了地上。
换作正常的状态下,包爷断然不会这么轻松地就被我们几个给按倒,即使他想顺着我们坐下来,他也不会任凭我们强迫着在他肩头上使力。但这次我们往下按他的时候,他似乎没做出任何反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我知道他还是包爷,却不完全是之前的那个包爷了,他已经被那歌声给抽空了精气神。我们必须把他的元气给拉回来,作为主心骨的包爷是容不得有半点儿闪失的。
被我们几个落在后面的“花瓶”也快步追了过来,苦口婆心地劝着包爷要淡定一点,要冷静一点。我们同时又把目前的种种利弊关系、种种危险系数,都摆出来刺激包爷。但包爷只是茫然地抬头朝着目光都无法抵达的穹顶上方望着,带着浓重的悲伤情绪寻找着他的小眉。
我伸出双手捂住了包爷的耳朵,包爷虽然没有反抗或者阻止我的行为,但他依然茫然地仰头望着,依然寻找着他的小眉。就好像他听这歌声并不是靠耳朵,而是靠他的心、他的灵魂。
我不敢妄加评判包爷对小眉的情感究竟是深入骨髓的爱,还是出于对十年前事件的极大歉疚。我只是希望包爷能振作起来,能带着我们一路拼杀出去,我不想大家死在这里,不想任何人因为我而死去。
那歌声几次重复过后,终于唱到了结尾。
已不求藏我在你心间
不去想轻声细语绕耳绵
只愿你再次避雨在破庙屋檐下
折身回眸冲我眨一下眼
在包爷无助的张望和惆怅中,歌曲的最后一个字符也消失在了我们耳边,只留有余音在石壁间、在我们耳边、在包爷的心里。
我把手从包爷的两只耳朵上拿了下来,担忧地看着包爷的变化,我无比担心他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举动来。包爷缓缓低下了头,又缓缓抬起双手捂在了脸上。他们几个依然在不断劝说着、安慰着,只是声音都稍微弱了下来,就像是在哄着一个爱哭的小孩子。我们能做的恐怕也只有不断地跟他说话,不断地安慰着他、鼓励着他,刺激他的斗志。
包爷是何等聪明之人,他自然能听明白大伙所说的这些话,包括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也包括我们几个人的用意。只是他身不由己,这些我们自然也都明白。
我们几个光顾着劝说包爷了,并没有试图寻找着那歌声的源头。但那歌声着实让人摸不清具体的方位,上下左右,无处不在。我们从后廊子那头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小眉,我们的两侧又都是严严实实的石壁,这声音要么就是从我们将要涉足的前方传来,要么就是从无法判断高度的穹顶上方传来。就算是那声音真的是小眉的,而不是因为包爷中了魔障一般触歌生情,那么此时小>?眉究竟在哪里?这声音究竟是怎么传到这边的?我们无从得知,我们没有丝毫线索去解救她,或者是让包爷去见她。
我们现在能做并且迫在眉睫要做的,就是要让包爷恢复常态,不然我们将寸步难行。倘若包爷以现在这种神志恍惚的状态带着我们向前走,毫无疑问,我们将凶多吉少。
我知道跟包爷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我们还是控制不住地说着,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好在包爷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几乎没有情绪上或者话语上的任何过渡,只是忽然伸手拍了拍欧阳的肩,示意欧阳拉他一把让他站起来。这个动作让我确认眼前的包爷和方才的包爷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大有一种刚刚丢了一口气,这会儿又终于找回来的畅快感和踏实感。我不得不相信,他方才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心智。而此时,正常状态下的包爷终于又回来了。
包爷站起身后,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们几个都在他旁边紧张地看着他。片刻过后,包爷低声说道:“我没事了,走吧。”我还担忧地问包爷是不是在原地多歇一会儿,被包爷摆手给否掉了。
我们又走出去几十米后,身后壁画散发出来的亮光传到这里已经极其微弱,这时欧阳忽然让我们都停了下来,他发现走廊在前面不远处好像拐了方向,但从我们此时的位置,根本无法辨别拐弯后的任何情况,不知道那边是这条廊子的延续,还是另一个山洞,或者是巨大的盲狼巢穴。我们停了几秒后,又继续朝前走。
包爷边走边给我们作了简单的部署。
无论前面有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们的脚步,我们都要且只能继续朝那个方向走过去,因为那就是我们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的通道——唯一通道——必将路过盲狼聚集地的唯一通道。我在心中不停地给自己作正面的暗示,只有这样才能驱动我麻木的双脚继续向新生靠近。我已经渐渐学会了与紧张和恐惧作斗争。
我们虽然没有因为那条拐弯而停止脚步,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以常态的步伐前进,离那个拐弯处越近, 6211." >我们的步子也变得越小,每迈出一步都多了一份“小心翼翼”。距离那拐弯处仅有两三米时,我们按照包爷的部署行动了起来。我、“花瓶”和欧阳停在了原地,而包爷和郑纲则继续前进一大步后,分别靠向了石壁的左右两侧,并继续朝那黑漆漆的拐弯口靠近。
虽然郑纲暂时还没有表明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他利索的身手我们都已经有目共睹,并且他一直都没有伤害过我们,遇到危险时也从来都挡在前面。不管他真是跟欧阳说过的那样,还是像包爷所担心的他是官家人,在这随时都可能送命的旅途中,这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包爷走在前面掩护着郑纲,郑纲则一连几个翻身跳到了近九十度的拐弯口处,随后两人便一先一后配合着向里面摸索去,不见了踪影。
我们三个就像是盼望丈夫早日归来的小妇人一般焦灼地等在原地,我和欧阳眼都不眨地警戒着,“花瓶”被我紧紧护在臂弯里。
不消一会儿,包爷和欧阳就从那拐弯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示意我们可以往里面走了。刚走到拐弯里面,眼前就黑得吓人,我一连好几次踩到前面“花瓶”的鞋子。顺着弯道走上一会儿后,终于看见了微弱的光芒从廊道的尽头照射过来。
这时包爷低声叮嘱我们提高警惕,方才他们并没有通过廊道进入里面,而是在确认这弯弯曲曲的黑暗廊道的安全后,就回去叫我们三个了。他们俩的做法我能明白,因为廊道另一侧的厅里如果有盲狼或者其他什么怪异东西,如果惊动对方后再返回来,即使能从恶战中脱险,也只能退回来保护我们。打草惊蛇之后,很难再顺利进入到里面。只要想活命,就不得不通过前面那个厅而继续朝前奔去。倒不如我们这些人直接一块过去,就算是遇着万分危机的情况,瞅准了下一个出口,我们就直奔而去,脱险逃命的概率也会相对大很多。
包爷嘱咐郑纲拿好手里的手枪,随后叮嘱我们说:“进到里面,提高警惕,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口。”>藏书网郑纲补充道:“冲出去后,全都贴着石壁站着,以防腹背受敌。”
包爷和郑纲领头,我们一起朝着那微微泛着白光的走廊口走了过去。包爷和郑纲在走廊口的位置停了下来,一起低声念道“1、2、3”,我们几人便快速朝着里面冲了进去,并且迅速靠到临近的石壁上,同时四下扫视着,试图寻找到下一个出口。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那一瞬间,我真的误以为我进入了梦境。
第七章 盲狼退守的圣景
我无法控制眼球的转动,直直地被位于这空间正中央位置的奇异之景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这个“空洞”又和我们常识中的“空洞”并不完全相同。
我所身临其境的感受,就好像正在脚下承载我们的石质地面本来就是在半空中搭建起来的,然而我们几个正身处的这个“巨型山洞的地面”中央位置并没有完全封上,或者说并没有搭建完整,从我所在的位置远远看去,那直径有数十米的类似圆形的中空部位,有大量的天光从它的下面投射进来。而紧紧贴在山洞边缘石壁上的我,只能看见那位于中空边缘的侧面,无法判断我们脚下究竟是天空还是地下,或者是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一度大胆地怀疑,天和地掉了个过儿,我们脚下的方向是天,而我们头顶的方向是地。
那中空位置充满了诱惑,我忍不住探着脖子往那边看,希望能看到更多,更清晰一点。但因为距离着实有些远,顶多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极度稀薄的一束束天光擦着石壁向上面射来。我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却又不太敢,下了好几次决心也迈不出第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还是敬畏什么,也许只是怕自己会从那个大洞口掉下去,摔得稀巴烂。我正要踮起脚尖继续努力朝那里张望,靠在我身旁石壁上的“花瓶”像是完全着魔一般缓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从侧脸可以看见她的神色,她的灵魂似乎已经完全游离,没有一丝恐惧,并且没有一丝兴奋,只是无比淡定自若地朝着那里迈着步子。
我没有迅速反应过来,被身旁往前蹿过去的欧阳擦了一下肩膀,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由着“花瓶”走出去了几步远,只见欧阳上前一把将“花瓶”扯了回来。我看见“花瓶”像是猛地灵魂回窍般抖了一下,她好像并不是有意识地做出方才的举动的。
就在欧阳扯着“花瓶”返回来的过程中,只见一道深灰色的影子从眼前飞蹿而过,欧阳一把将“花瓶”向我这边推了过来,他自己则被那深灰色的影子给扑倒在地,就在顷刻间,深灰色的影子猛张开和它那身材、脑袋并不对称的血盆大口朝欧阳的脖子上咬了过去,这时我才看清,它原来是狼。
欧阳并没有叫喊,搞不清他是被吓得喊不出来,还是压根儿就没有被这凶兽吓到,他圆瞪着双眼狠狠怒视着那狼,嘴里也如野兽般发出凶狠的低吼。只是那狼似乎也没有被欧阳的凶吼给吓到,反而更猛地朝着欧阳的脖颈咬去。心惊肉跳的我接过“花瓶”后,正要冲上去救欧阳,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柱红血就从那狼的脑袋上迸溅而出,郑纲在危急的一刻射击了最后一颗子弹。
子弹穿过那狼的头骨后,并没有在它脑袋里停下来,而是带着血和脑浆从狼头的另一端直奔而出。那子弹飞到那中空位置的上方后,竟然停了下来——像打到了硬度极高的实物一般毫无缓冲地停了下来,同时一道云絮状波光从那弹头打在的地方呈旋涡状散射而出,即刻发出异常刺眼的光亮,之后那子弹并没有掉到地上,也没有从那刺眼的光亮中飞射过去,它就那么凭空地消失不见了。
我只能惊讶地看着那子弹消失的地方,就眨眼的工夫,那云絮状波光飞速薄淡直至消失不见,我下意识地朝着那中空部位的上方看去,我就像平时仰头望天那样仰起脖子,竟然没有看到穹顶,我继续仰头到几乎直视上方,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差点掉了下巴。
我无法估量那儿究竟有多高,四周的石壁似乎是直接通到了天上,至少在我的视线之内根本看不见四周石壁有聚合成穹顶的趋势,它们兀自直直地耸立入天。这不是比喻,而是客观描述。我视线的终极位置,并不是蓝天,也没有星星、月亮和太阳,而是和方才所见相似的云絮状的“虚空”,那些淡得几乎不存在的絮状浮云像是正在不断地飘曳着。
我脑子里胡乱猜想着,这个中空位置就是一个轴,这个轴把地球给穿透了,上下两面连接的都是天。这想法太疯狂了,有点儿像是酒后扯淡。我没有说给他们听,我想我的语速根本追不上我的思绪。
我试图把视线从中拔出来,却不知被谁给一把扑倒,我被重重摔在了地上。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出现在视线里的竟然是沙尘暴般奔腾而来的狼群,其中迎面扑过去的一匹我甚至看见从它血盆大口里淌出来的口水。也正是方才不知被谁给推了这么一下,我才侥幸躲过了那匹凶狼的撕咬,而几乎同时摔倒下去的郑纲,应该是只顾着推开我了,而自己的胳膊被那狼死死地咬在了嘴里。
只见他狠狠咬紧牙关,猛然一个翻身,同时向下击出右肘,打在了那狼的后背上。“咔吧”一声过后,脊背被郑纲击断的恶狼哀嚎着栽倒下去。我正要站起身过去扶摔在地上的郑纲,忽然屁股后面猛地疼了起来,我可怜的屁股被刚冲上来的一匹狼狠狠咬住了一边,尖利的牙齿正在上面用力撕扯着,那种疼用“锥心刺骨”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我本能地回过头寻找摆脱那狼的办法,却看见欧阳正飞身在半空中,之后便看见他用健硕的身子压在了那狼的后背上。刚刚被那恶狼咬着拽起身子的我,又被压垮那狼后直直落下来的重量给死死压在了地面上,几乎在我身下的..石质地面上给压出一个模型来。
我正疼得扯着嘴巴大号大叫着,欧阳已经翻起身并把我拎了起来,此时又有几匹狼已经朝我这边飞奔了过来。我被欧阳半拉半托着拽回了石壁下面,躲在那里几乎吓傻的“花瓶”猛地抱着我的胳膊不放。此时郑纲和包爷已经和几匹狼缠斗了起来,这些狼,就是跟我们结了梁子的盲狼。
我的大脑开始闪现出一些疑问,开始怀疑这些盲狼并不是因为长期生活在没有光亮的地下>藏书网而造成了眼睛盲瞎。因为这里的光线并不弱,更谈不上黑暗了,甚至比外面还要明亮。但这一匹匹骁勇的盲狼,确确实实都是瞎的。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总不会是被故意刺瞎吧?
越来越多的盲狼从各个方向朝我们奔袭而来,欧阳已经转身参加进了包爷和郑纲与盲狼的战斗之中。我也要冲过去,却被“花瓶”牢牢抓住了胳膊。看着她极度无助的神情,我只好待在原地。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有盲狼冲向“花瓶”,至少我可以保护她。我把身体紧紧贴在石壁上,同时紧紧握着“花瓶”的手。
放眼看过去,朝着我们奔杀而来的盲狼竟然有上百匹之多,我不知道这些狼都是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的,它们又从哪儿弄来了食物把自己养得如此强壮剽悍。欧阳刚刚帮郑纲应付掉一匹,随即被迎面扑上去的另一匹给咬住了肩膀,郑纲腾空跃起,飞脚踢在了那狼的下巴上,欧阳趁势往下一蹲,一拳又打在那狼的肚子上,那狼被他们俩合力打出了七八米远,仰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有两匹狼一同扑向了包爷,胖乎乎的包爷先是肉球一般就地一滚避开,两匹狼扑空后,其中一匹折身又扑了上去,他正后面的一匹也扑上去偷袭,我大喊提醒他小心后面,包爷当即一个后空翻,腾起身子的同时摆起了右臂,迅猛地弯下胳膊夹住了后面那匹狼的脖子,脚刚一落地,用脚尖狠狠向侧面一蹬,便被包爷踢得迎着那匹折回来攻击他的盲狼而去,两匹狼的狼头撞出刺耳的头骨碎裂声,包爷松开手臂后,几乎与那两匹已经撞死掉的狼一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他们保驾护航,只身前来,我得死得有多惨。
一拨盲狼在方才的大战中倒下去,其他的盲狼似乎也有些胆怯了,好像是快速调整了新的进攻方案,不再鲁莽地乱窜攻击,而是龇着牙、张着血盆大口面朝他们三人的方向站着。他们三个也趁着这个空当儿一点点向我和“花瓶”这边后退过来,几乎是以半包围结构困着他们三个的狼群也随着他们的后退步藏书网
步紧逼。
不知是因为我和“花瓶”并没有刺激到盲狼们的攻击欲望,还是我们在它们眼里太不起眼了,任凭我们俩紧靠在墙根,竟然没有一匹狼来骚扰我们。
“小印子,快找找哪边有出口!”包爷的声音里充满了霸气和凶狠,神色也已经怒气冲冲,随时准备着把再迎上来的盲狼干掉。
我应了一声,赶忙朝着各个方向望着。可这石壁四周并不是规则的形状,凸起处和凹陷处起伏不断,从我所在的位置能看见的地方着实少得可怜。“花瓶”在这时果断说道:“分头找,你去那边。”她同时松开了我的手,还不忘叮嘱说,“小心点儿,离墙近点儿。”
她的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婆婆妈妈地转头看向她:“我自己找,你老实待……”可话刚说到这儿就被她打断,她笑着说道:“跟你干同一件事,我不怕。”
就在我们俩在这儿柔情蜜意秋波频送的时候,包爷的声音再次传来:“别婆婆妈妈的,快找!”那声音很烈。
我和“花瓶”朝着两个方向快步走去,边走边在石壁上找着,本来我还抱着自我安慰的心理忽悠自己:“没事儿,靠着墙根走,盲狼就不会答理我们。”刚走出去有二三十步,正仔细看着临近石壁上有无出口、暗门以及有可能让我们活着出去的痕迹的时候,欧阳焦急的喊声就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小印,小心!”
我立即回过头去,三匹盲狼正飞速朝我这边狂奔而来,欧阳边大喊边追着它们向我这边跑,而他身后也追上来了另外两匹。眼看跑在前面的这三匹盲狼已经飞奔到了眼前,我正手足无措不知是该躲闪还是与它们拼命,我惊异地发现它们三个却没有直接朝我身上扑过来,而是停在了我和中空部位的中间位置,它们三个站成了一排,无一例外都怒气冲冲的,像是它们身后的中空位置就是它们的领地,而我就是已经站在了人家领地边界线处的入侵者。我这时已经意识到,它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取我的小命,而是在守护着什么。越是这样,我越是对那通天的中空位置好奇异常。
确认这三个家伙这会儿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欧阳转过身去提防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另外两匹,我转头看向欧阳的同时,也看见不远处郑纲和包爷正在和盲狼们打斗成一团。郑纲已经追着盲狼朝“花瓶”的方向奔跑过去营救。因为眼前追我而来的这三匹一时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对“花瓶”和欧阳的处境我也就放心了不少。
可追着欧阳跑来的这两匹却并没有像我眼前这三匹那样停下来,而是直接朝欧阳的脸上扑去,两匹盲狼像是事先商量好一般全部扑向他,它们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欧阳寡不敌二,直接被第一匹盲狼扑得向后踉跄了几步,第二匹紧接着朝尚未完全站稳的欧阳跃步而去。
我冲上前要去帮助欧阳,却被扑得欧阳向后踉跄的那匹刚刚落地的盲狼咬住了小腿,我被它搞得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直直地趴在了地面上,感觉五脏六腑就在那一瞬间都被掉了个过儿,一股酸水儿随后就涌上了嗓子眼儿,卡得让人想死,这时欧阳也已经摔在了距离我咫尺之处,我们俩的不同在于我的姿势是趴着的,他的姿势是躺着的,此时那匹凶猛的盲狼正站在他身上,他的双手正用力擎着那狼的身体。那狼不断向下抽风般猛藏书网地咬去,每一下都对准着欧阳的脖子,欧阳连连向两侧躲避着挂有大条口水的尖牙大口,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招架或者还击。
我惊慌间胡乱摆着双腿,被那盲狼叼咬住的部位越发地疼了起来,血液也已经淌到了地上,又抬起那条没受伤的腿在它的脑袋上胡乱踢着。那狼应该是被我踢得太疼了,忽然发起飙来,松开我小腿的同时,两条后腿蹬地跳起直奔我的脑袋上冲来。虽然我不至于被吓得当场尿裤子,但我着实已经连动弹的意识都被吓光了。我已经预见到,我很快就要被这王八蛋给咬死了。我愣在原地绝望地静待着一命呜呼,哪知一阵腿风迅疾闪了过来,随后便看见那正要吞噬我的盲狼头部被飞天一脚给踢飞在地,只是那弹跳起来施展飞腿的家伙并没有像武侠剧里的大侠那般稳稳地落下站在地上,而是忽然像泄了气似的直直坠落在我身上。
我原本就上下翻腾的脏腑再一次面临惨绝人寰的摧残,一个肥大的屁股“扑通”一声就落在了我的肚子上,一股又苦又咸的味道直接呛进了嗓子里,我真怀疑是不是胆汁被挤压了出来。我朝那人一看,竟然是包爷这胖子。要是知道有今天这茬儿,之前我肯定会劝劝包爷减肥。包爷嘴里嘟囔着:“总不练,生疏了。”一个骨碌翻过身子,猛地一单手撑地就再次站了起来。我真怀疑他方才那么一下子,是不是99lib?故意来压我的。包爷绝对属于那种临死了都敢开玩笑的人,这世界上恐怕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
第八章 似梦非梦的惊奇
我捂着肚子吃力地翻过身,这时包爷已经抓住欧阳身上的那个家伙,并且狠狠地将其撇到了一边。看见包爷如此凶猛,我心里顿时也增添了几分底气,和欧阳几乎一起站起了身。包爷此时正完全处于高度战斗状态,我站起身才留意到,成批成批追过来的狼群已经把我们围了起来,此时郑纲正一边保护着“花瓶”,一边与三匹盲狼周旋。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有盲狼赶过来加入对我们的战斗。
欧阳见状不妙,大声提醒说:“要不咱们先退回去吧,这帮家伙好像发飙了。”
在眼下这种危急的情况之下,我属于那种压根儿没有发言权的角色,老老实实地等包爷发话。包爷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朝着后面退去,我和欧阳也跟着包爷一步步往后退去。狼群见我们不断后退,只是一步步朝着我们逼近,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这场景和初到宝地时遭遇狼兵的状态有点儿相似,只是这次它们并不是要把我们赶往某个特定的方向地点,而只是要把我们逼出它们守护的范围。>就这样,我们一步步往进入时的洞口方向退着步子。我看见护着“花瓶”的郑纲,他的胳膊正被一匹狼狠狠咬住。只听他“嗷”的一声痛吼,摆起胳膊便把那狼甩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柱艳红的血液从他的胳膊上迸溅出去,一块血淋淋的肉从被他甩飞的盲狼嘴里掉到了地上。再往郑纲的胳膊上看去,血液像是煮饭时往外冒的米汤一样涌了出来,顺着手臂一路往下流淌。这时欧阳正要转身朝他那边跑过去,被包爷迅速给拉住:“别动,小心激怒这些家伙。”随后对郑纲喊道,“别打了,往回退,退回来,那丫头你挨着他,凑紧点儿……”这时的“花瓶”已近被吓得傻掉了,瞪着双眼呆着表情杵在那儿。吩咐完之后,包爷继续护着我们俩往洞口处小步走去。
那些盲狼好像听懂了包爷的话,也没有再攻击郑纲,郑纲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紧紧环住木头人一样的“花瓶”,先是试探性地往后退着步子,等到他退过几步后,他们后面的盲狼们竟然渐渐向两侧让开了一条道来。郑纲这才放心地增大了步子,快速朝着我们的方向退了过来。
我担心地看着被郑纲护在胳膊里的“花瓶”,生怕她真的被吓傻。事实上,她此时的状态比我所担心的还要严重,还要危险——她像是中了魔似的正愣愣地看着这山洞中央的那个中空位置,无论她的身体随郑纲如何变换位置,她的眼睛都直直地看着那儿,嘴巴里还像是默念着什么咒语般,两片嘴唇不断翕动。那嘴唇的翕动绝对不是因为被吓的缘故,因为我能从中感觉到,她动得不慌不忙,有着某种特殊的节奏。
我转过头朝着那中空的位置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基本还是方才那般景象,并没有看出太多的变化。只是那中空位置的上方,似乎有一层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热浪,由下而上,缓缓升腾而起。就像是在夏日郊外我们能看见的贴地游动的暖风一般,只是这个要淡,淡得似乎只有在某个特定角度才能看清楚。上一刻我还能勉强看得见,再随着包爷和欧阳往后退了一小步时就看不见了,让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方才是不是眼花,再或者我们刚进来那会儿那热浪是否就曾经存在,只是我当时并没有留心察觉。
由于郑纲的步子跨得很大,“花瓶”又被他带得把两条腿迈得极快,这会儿郑纲和“花瓶”距离我们只有两三米远,“花瓶”还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进我怀里。盲狼们已经渐渐地聚拢了起来,密密实实地从这侧的石壁开始绕出了一个大弧形,直接连接在另一侧的石壁上,而我们所有人,都被.99lib?这个大弧形包拢在内。
包爷和郑纲仍然都没有展现出放松警惕的状态,分别保护着我们向廊道的洞口退去,因为我们比郑纲他们俩离洞口要近一些,并且包爷此时又在我和欧阳的前面。我和欧阳几乎并列着率先退回了廊道里,之后是包爷。我边往里面走,边担心地回头看向看起来怪怪的“花瓶”,等到包爷进来后,郑纲随后护着“花瓶”也走了进来,就在“花瓶”刚走进洞口时,“花瓶”的问题出现了。
“花瓶”竟然猛地转过身朝着山洞里面冲了进去,毫无准备的郑纲伸出胳膊要抓她却没有抓住,正要追上去,忽然那几十匹狼都朝着他冲了过来。
我要去救“花瓶”,却被往回冲过来的包爷差点儿撞翻在地,包爷边跑边扯着嗓门儿大喊:“快撤快撤,它们疯了……”我踉跄两步后又要站起身来,忽然无数把闪着锋芒的利剑从脚下射上来,直接奔着我的眼睛射来。不,那不是剑,而是光,锐利得像剑锋一样的无数条光芒,那能够穿透石质地面的光芒竟然越来越亮,离我们也越来越近,脚下的石质地面像是被那光芒融化了般一点点变得薄了,我甚至能看见那地面被融化的过程,深灰色的石头不断变软,融化进那不可抵挡的白色光芒里面去,似乎我们正被那滔天大浪一般的刺眼光芒托着。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不是那些盲狼能发出来的,也不是我们几个能发出来的,更不是这石质地面被白光融化而发出来的。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一种痛苦的呻吟声,只是这呻吟声显得无比空旷,似乎从四面八方同时响了起来,浸透每一寸空气,甚至根本就不是像大自然中普通声音那样通过空气传播的。说那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感觉,几乎在心里、脑子里、耳朵里乃至身体上的所有感应细胞都同时共鸣了这种声音,让人不觉间深深地着魔其间,自己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完全没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思维。
接下来的一瞬间,我唯一的感觉是五脏六腑往嗓子眼儿里撞来,被我的嗓子眼儿弹回去后,又再一次撞过来,就这样没有一刻停息地循环往复地撞着。我似乎有那么点儿模糊的意识让自己知道,我正在下坠,以人体根本无法承受的速度飞速下坠。但充斥视线里的只有那白花花的光芒,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听不见欧阳他们几个的大喊大叫声,也听不见自己的大喊大叫声,有的只是那不知从哪儿来的奇怪的痛苦呻吟声,似乎我的脑子就被那痛苦的呻吟声给完完全全吸引住了,就像是突然进了另一个99lib?t>世界,属于这怪异的声音,或是这怪异声音主人的世界。
这就是一切,一直持续着的一切。
我清醒过来时,只觉得方才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只是我无比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梦。但此时眼前所见的景象又和方才所见的、所经历的完全脱节。
我看见了太阳。
是的,我看见了太阳。
晨起的太阳像是刚从水里捞洗过的一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和干净,我不敢相信地朝着太阳看过去,它已经有多半个身子露出了地平线。
“我们出来了?”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从我身边响起来的。里面带着难以自信的兴奋和讶然。我循声转过头去,欧阳正眯着惺忪的睡眼,满脸欣喜地逆着那阳光望去,显然也是刚刚清醒过来,而在他另一侧的包爷和郑纲也已经坐了起来,包爷还打了一个大哈欠。我们几个不敢置信地看着彼此,很显然都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带着一脸惊讶和迷茫看着我的郑纲忽然脸色一变,用紧张的声音指着我另一侧问道:“那是谁?”
我被他搞得也紧张了起来,往他这边挪了一下屁股的同时,快速扭头向另一侧看去,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这边侧身躺着,从已经被撕扯坏的衣服可以看得出来,胳膊上、后背上已经血迹斑斑。
此时我的脑子还不灵光,根本没想到完全可以从她的穿着就能辨别出她的身份,而是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绕到她的正面去看她的脸,看到她的脸时,我顿时激动得快要疯掉——竟然是“花瓶”。
我的脑子里面彻底乱套了,尽力去回想方才我们几个人经历的画面,勉强能想到脚下投射而来能把石质地面融化掉的刺眼光芒,既而我们在那奇怪的痛苦呻吟声之中向下飞速坠落,之后脑子里就只有那呻吟声了。至于“花瓶”,她马上就要走进廊道里的片刻,像是着魔一般朝着山洞里面冲了回去,几乎是把自己的生命当做那些盲狼的餐饭了,郑纲急忙地要拉住她却没来得及,再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花瓶”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能从数以百计的盲狼口中保住命,能够再次出现在我身边,我只能用“激动”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我迅速在她旁边蹲下身子来,激动地叫着“花瓶”的名字,但我一连叫了她几声也没见她有任何反应,我赶忙把她扶起让她躺在我怀里。我还担心地把手放到她的鼻子下面试探着,有呼吸,并且是匀称有力的呼吸,我心里面顿时放松了下来。阳光投射在她脸上,这才发现她的眼角竟然有泪水淌了下来,待那泪水缓缓流下来,我看见她的眼珠在眼皮下面微微转动了一下,随后她就虚弱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后,她先是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就翻起身牢牢地抱住了我,只是她嘴里却不断地说道:“不是瞎的,那些狼不是瞎的,它们睁眼了……我看见那东西了,天脐,对,那东西应该就是天脐……”她的话似乎有点儿语无伦次,但已经足以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时已经到附近查看了情况的包爷也边说着话边走了回来。
包爷说在附近没有找到类似洞口、石门、山洞之类的地方,我们是怎么从那未知的巨型山洞里来到这里的,我们没有办法知道,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回到那巨型山洞。同时他在附近找到了近日有人露营的痕迹,完全可以说明这里就是现实世界,我们正身处现实世界。
这里就是现实世界,我们正身处现实世界。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个情况,不得不说是一个值得兴奋的事儿。但我却无法兴奋起来,我被“花瓶”方才所说的话吸引住了。我脑子里闪现出“花瓶”中了魔障一般向山洞里闯去的景象,并且在我们正往洞口方向挪动时她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山洞中央的中空位置。此时我看向“花瓶”,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此时的“花瓶”是真正的“花瓶”。我心中萌生起隐隐的担心和莫可名状的恐惧。
我有一大堆的问句等着“花瓶”给我解决,但看着“花瓶”身上伤痕累累,我真不忍心把一堆糟糕的问题硬生生地抛给她。于是我号召大伙围坐下来,大bbr>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一下自己意识到的经过和体验到的奇异感受,试图搞清楚我们究竟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也好让“花瓶”在相对轻松的氛围内讲出她与我们并不相同的经历。我无比想搞清楚,我自认为是真实经历的那些情境是否有哪部分完全出自我的妄想;当然还想知道“花瓶”为什么会着魔般扑进狼群之中;还有她怎么从庞大狼群的血盆大口中脱身,以及她胡言乱语般所说的,那些狼不是瞎的,还有天脐,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章 不可思议的事实
我们几个一边不断回忆着自己的经历,一边讲述并推测着,我的问句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变成了陈述句,变成了感叹句。
我、包爷、郑纲和欧阳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在同一时间听到那痛苦的呻吟声,通过描述可知,我们所听到的或者是领悟到的声音也基本是一致的,之后我们下坠的感觉也基本一致,并且谁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当脑子从那痛苦的呻吟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露出多半个身子的大太阳,以及我们彼此。最关键的是,当时“花瓶”就在马上进到洞口里时,忽然看似毫无理由地转身朝着那站满盲狼的巨型山洞里跑了回去。
根据“花瓶”的叙述,“花瓶”早在郑纲护着她与盲狼们厮打的时候,就听见了我们后来才听到的痛..苦呻吟声,并且这声音在“花瓶”耳朵里、思维里不仅仅是痛苦的呻吟,而是还带着某种特定的指令,但那指令并不是通过语言或者动作来指挥她的,而像是直接控制住了她的思维。“花瓶”觉得后来她在洞口临时折返回巨型山洞里,就是在遵照这种指令,之前她一直朝着那中空位置的上方盯着看,也是出于这种指令。只是她从头至尾并没有像我这样完全受控于那呻吟声而失去理智,她的意识里一直有两种声音,一种是来自那痛苦呻吟声的,而另一种来自理智。“花瓶”不断在这两种声音之中抉择着,那两种声音也在互相较着劲儿,只是自己的声音每次都不敌那神秘的痛苦呻吟声,也就是说从洞口再次返回冲进狼群,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而是她自我意识与这种指令抗衡失败的结果。
我不知道“花瓶”这些异样的感受是该用女人的第六感来解释,还是该用其他什么方面来解释更好,也许很多东西压根儿就无法解释,因为这些东西超乎了我们所设定在“解释”身上的所有边界。
“花瓶”再次折返进洞内后,也就在我们脚下石质地面融化殆尽的时候,几匹盲狼几乎同时冲上去在她身上抓挠撕咬,她顿时感觉到痛感从身体的各处传来,可忽然那几匹狼都纷纷停了下来,正将她团团围起准备攻击的百余匹盲狼也忽然都停了下来,它们纷纷转动身子,上百匹盲狼全部保持头部朝着那中空位置的方向,随后惊人的一幕便出现了,盲狼群竟像士兵听到首长下令一般,上百匹盲狼先是同时跪下后腿,随后顿了一两秒,再几乎同时跪下前腿,顿了一两秒后,上百匹盲狼纷纷像是臣子给首领叩首一般把狼头深深低下,让头部贴在地上。
半清醒半被控制住的“花瓶”此时已经完全震惊,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被这群狼造成的气氛给吓到了,还是意识里接收到了由那痛苦呻吟声传达的指令,她蓦地跪了下来,但她并没有低下头去,而是直直地盯着那中空的位置,就好像她原本就知道,有东西即将从那里露出头来。
那痛苦的呻吟声忽然大了起来,同时那群盲狼齐刷刷地昂起头来,“花瓶”顿觉周遭明显亮了很多,要比方才亮上不知多少倍,并且这亮光并不是来自那中空位置,而是来自她的身前身后,她甚至看见了一束束凌烈的光束在周遭不断游走穿插,她缓缓扭头看着,这才发现原来那群狼在昂起头之后,竟然全部都大睁开双眼,那眼里射出的光芒如灯泡般明亮,无一例外都牢牢盯着那中空位置,她甚至可以在那群狼的眼里看出明显的情感,那是虔诚与崇敬。“花瓶”也随它们一样转头看向那中空的位置,这时那呻吟声像是带着某种节奏,时而粗犷时而绵柔,而那地面中空位置垂直往上的巨大不规则圆柱形状的立体空间里,也随着这呻吟声音的粗细大小情况而变得时而云絮布满,时而刺眼炽白。“花瓶”顺着那光柱朝上仰望,光柱的上面竟然通着天际,星光密布。
再把视线收束到地面中空位置时,让“花瓶”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就发生在她眼前。这一幕给她带来的震惊程度,用“花瓶”自己的话说,就算是她忘记自己叫什么,忘记了爹妈忘记了我,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一条直径十余米的圆柱形软体动物,就从那中空洞里扭摆着身体向上升去。
“花瓶”半清醒的脑子里闪现出在那壁画前,包爷讲述的那些关于天脐的符号文字的深意。
匈奴是上天之子,上天将天脐给自己的孩子,不是为了让他们侵略,而是为了庇佑孩子不受欺凌。匈奴用天脐赶走霍去病后,竟以它为兵器侵略欧洲,祸害天下。直到天脐到大单于阿提拉手里后,被恶称藏书网
为“上帝之鞭”。天所不容,上天忍痛灭子,封存天脐。天下各族,若有如匈奴这般无正当理由侵害别国者,都将遭到天谴。天脐者,上天分娩匈奴之脐带。
这时“花瓶”脑子里又忽然闪现出看到那壁画最后一幅时,包爷摇头说着“它是活的,它仍活着”的画面。
“花瓶”好奇地看着那盘升的巨大活物,耳边响起了百狼的齐齐嚎叫声。“花瓶”在那声域宽广的狼嚎声中想着,眼前这巨大活物难道就是天脐?就是上天分娩匈奴的脐带?可是这脐带未免也太粗壮、太长了吧?此时它已经盘升到了至少有二三十米高,并且依然保持着固有的速度朝着天际盘升,它的周遭尽是碎掉的轻云正在缓缓浮动,并随之一起向天际升去。那些浮云是随着这巨大活物从地面以下升起来的,难道这下面也是一片天际?“花瓶”有股冲动,她想要往前凑过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看这活物升起的地方是不是也是天。她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自己的疑问:“怎么可能上面下面都是天呢?”这时“花瓶”的脑子里又有两种声音抗衡了起来,其中一种声音在催促着她往前走去;另一种声音混 6742." >杂在那虔诚而充满敬畏的狼嚎声中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她无数次鼓着勇气最终却都没敢去做。
那活物还在不断向上面的天际盘升。
这时另一股怪异的声音传进了“花瓶”的耳郭,她仔细辨别着这声音的来源,是从中空位置的下面传上来的,虽然因为太过嘈杂而听不太清里面具体的内容,但她还是能模模糊糊地大致感觉到,应该是刀枪碰触在一起的声音,还有马的嘶鸣,以及男人粗犷的喊杀声。下面似乎是一个战场,正在展开一场鲜血淋漓的厮杀。
“花瓶”仰起头来看向那活物,已经足足升起了百米有余,并且盘升的速度已经变得异常快,她猜想着当那活物真的升到天际,真正的奇景定会呈现在眼前。她正翘首期待着,忽然一声号角响了起来,依然是从那中空位置的下面传上来的。这号角声在“花瓶”听来要远比我们最初遭遇铜甲狼兵时听到的要恢弘有力,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号角声中静候着发号施令。就在那号角声刚刚落定,“花瓶”随即感觉一道道风从身边吹过,只见一匹匹狼飞速朝着那中空位置奔去,顺着那活物与石地边缘的缝隙一跃而下。就像是一大队战士,刚刚听到号令而快速奔赴战场,而那活物却依然向上盘升着,速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一次加快了,此时已经快到了惊人的地步,以至“花瓶”眼里看见的只是一道向上流动的影子。“花瓶”实在是忍不住好奇,起身要朝着中空位置走去,可还没等她完全站起身,脚下的石质地面竟然放出异样的光芒来,那光芒异常锐利刺眼,她之后的感觉就是自己整个人都被那光芒给吸了进去,随后脑子里只有那活物发出的呻吟声、厮杀声、狼嚎声……各自声音混杂在一起,大脑里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儿属于自己的思维。
下一刻,下一刻就是躺在我的怀里,睁开了眼,看见了太阳。
虽然她被脚下的光芒吸了进去,直到躺在我的怀里沐浴着阳光而清醒过来,这一段几乎跟我们一样没有任何记忆,但她丝毫不怀疑看见那活物、听见下面的厮杀号角声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花瓶”讲述的内容让我们几个都听得格外入神,我脑子里似乎也能想象得出来那番景象,同时我无比期待地想知道那庞然大物直抵天空时将带来怎样的奇异景观。当然,这一切恐怕只有想一想的分儿了。
我们在“花瓶”描述出来的神奇景象中沉醉一会儿过后,欧阳用略带疑惑的语气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他说道:“我们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还是……”
包爷用下巴努了努我身侧的位置:“那刀还没送回去呢,咱无缘无故就出来了,肯定还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时有一句话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出现在了我脑子里——“凡擅动大单于佩刀,期内未还者,必死于匈奴精兵”。我又想起了这个诅咒式的“大单于口谕”,此时此刻已经超过了规定的时间,我们几个除了被那些狼给咬了挠了一些普通伤外,都依然很正常。我朝着身上的背包摸去,短刀还在,而假手机和坐标木牌却没能摸到,反倒在那背包的底部摸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我把背包摘下来,打开一看,除了短刀仍然完好无损之外,假手机和坐标木牌都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这时欧阳笑道:“瞧你那皮厚的,东西都碎成这德行了,那刀在你身上就没把你硌疼?”我这才撩起上衣,身侧背包所在的位置上一道道血红的印子赫然在目。可能是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缘故,竟然真的没感觉到疼痛。我把背包抖了抖,又把短刀装好背在身上。那碎得快成粉末的手机对于我们也毫无作用了,就算是冒顿侍者会通过这玩意儿联系我们,也只能是妄想了。“花瓶”把那破手机连同折成几段的破木牌摆在一起,像个小孩子撒气似的在上面狠狠跺了几脚。
太阳越升越高,更加温暖的阳光打在脸上、身上,让人不觉间慢慢放松了下来。只是这一放松,身上的伤口处也跟着疼了起来,我们几个都或轻或重地受了伤。简单商量了一番,不管是主张再设法进去一趟的包爷和郑纲,还是主张打道回府的我们其余三人,都一致认为有必要先处理好身上的伤。
既然有人曾在这里露营,这里距离市区应该就不至于太远。我们稍作休息后便上了路,这一路上我还为自己没遭受所谓大单于口谕和诅咒的惩罚而庆幸不已。
正如包爷的直觉和推测,我们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见到了当地住户。因为怕惊动了当地的警方,我们没敢到医院诊治,而是再次搭了没牌照的破摩托车直奔锡林郭勒找到了欧阳的哥们儿。欧阳的哥们儿付了摩托钱后,告诉我们当地几家医院正在组织学生们的体检,我们这样去怕也会招来警方。听他说话的语气定是已经猜出我们几个绝不只是过来玩玩,但这哥们儿也是个识体之人,和我们此行目的相关的话一句都没提。他去药店买了些常用的消炎药、纱布、医用酒精之类的东西回来,又找了个略懂医术的当地朋友帮我们做了简单的包扎,还告诉我们这略懂医术的朋友靠得住。但事实证明他所说的“靠得住”是且只是指这人跟他的关系够硬,不会把我们丢公安局派出所去而已,“靠得住”这仨字绝对不包括此人的医术。他基本上就是给我们抹抹药水、缠缠绷带之类的,然后还照着说明书上的字告诉我们吃哪个药、吃多少。“花瓶”身上的伤他不方便处理,只能让欧阳那哥们儿的老婆帮抹药,被那哥们儿老婆问及抹哪种药时,这略懂医术的哥们儿竟然说:“忘了方才给他们抹的是哪个了,我先看看说明书。”
鉴于这哥们儿的医术让我们几个着实信不过,我们几个在欧阳哥们儿家吃喝了一顿后,便准备迅速返回去处理身体,等恢复战斗力再作其他打算,对此包爷和郑纲也都没有反对。
让我们欣喜的是,欧阳那哥们儿当天送我们到正镶白旗回去后,就找了个略懂修车技术的当地朋友把包爷的大悍马给弄好了。包爷把车发动后,简单做了下检查,堆着一脸坏笑对那哥们儿道:“这略懂修车的哥们儿可比那略懂医术的强多了。”
虽然我们几个的身体状况都不怎么样,但为了避免搭车可能带来的不必要麻烦,还是决定轮换着开那大悍马回去。
第十章 休整过后的抉择
回程我们开得较慢,一路上用了将近十一个小时。进城后并没有去医院,包爷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在城郊的大别墅。我还不忘问他:“你那别墅不是刚动工吗?”哪知包爷竟然风轻云淡地回答说:“这是另一栋。”
天已经黑了下来,夜色在车窗外大片大片地铺开。
从路灯光中大致可以看见,这里是一个别墅群,虽然地处城郊,但看那路灯、木椅、运动场、花园……就能很容易推断出,这里的一切基础设施都好得不得了,比起城里的高档住宅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这就是钱的魅力吧,能在这儿住下来的,除了贪官就是富商,包爷应该能算得上是后者。
“花瓶”一边在我的搀扶下往车下走一边拿包爷打趣说:“弄这么大个房子,金屋藏娇呢吧?”对于这句话,包爷一声都没吭。从那橘色的路灯光中,能看见他像是因为这话而想起了什么,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我想应该是在想他的小眉吧。“花瓶”见包爷没有反应,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真不经逗。”
下车后,我们可以看见一幢一顶二的独门独院小楼立在夜色之中,此时刚入夜不久,房子内就已经黑漆漆一片,显然里面并没有住人。我们几个随着包爷进到屋子内,一股久未住人的闲置味儿迎面而来,呛得我不禁咳嗽了几声,随便问道:“你平时不在这儿住?”
包爷边“啪啪”几声按亮各屋吊灯边应话:“偶尔有买卖时过来一趟,没住过几回。”说完像是自觉语失,侧头朝着郑纲看了一眼,之后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放放味儿。你们先在沙发上休息休息,我打个电话。”
我们几个往摆放在底楼正厅中央的大沙发上坐去,我顺便打量着屋内的装饰。
豪华吊灯、豪华沙发、豪华窗帘、豪华茶几……几乎每样东西都能用“豪华”来形容,但这豪华又不让人觉得俗气。整体上是内三层的结构,漆成朱红色的内楼梯直通楼上,即使是在这城郊地段,这栋房子的价格肯定也是高得惊人的。
我侧着屁股坐下来后,关心地问候大伙的身体状况。这一路上折腾,我们几个的纱布都已经被混在一起的血水药水洇湿了,我一路上或是趴着或是歪着屁股坐着,此时正侧着半个屁股落在沙发上,斜靠在沙发边沿半仰着身体,即使这样痛感仍从屁股上隐隐传来。他们几个的情况也跟我差不多,可见那略懂医术的哥们儿着实不怎么样。
包爷用挂在墙上的座机打了一通电话后,走过来告诉我们,一会儿相熟的大夫就会过来给我们处置伤口,也会顺便带吃的喝的过来。
我故意用扯淡的语气问他这大夫的水平怎么样,包爷笑嘻嘻地回应了一句“略懂医术”,随后也坐了下来。
十多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就进来了,并且还带了一个女助手,女助手便于给“花瓶”处理伤处。看他们之间说话的随意,看来跟包爷都已经足够熟了,之前定是没少遇着类似的情况。大夫和助手给我们的伤口做了专业处理后,我们又饱餐了一顿,之后便被包爷安排在客房睡下了。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晨起后,我不得不暗赞这大夫的水平实在太高了,受伤的地方不仅一点儿都不疼了,小伤口甚至已经完全愈合了,并且连疤痕都几乎看不见。刚出客房后,听见他们几个也都在夸这位大夫。
包爷早早就去附近的饭店里打包了早餐回来,我们简单洗漱后,边吃着边议论了起来,议论的话题就是我们要不要再去找天脐。
讨论时包爷的话很少,但每句都有理有据,甚至让人有点儿不太敢去反驳他。他坚信他的小眉还在那耸立入云的大山之内,就在离天脐不远的地方。他要去,即使我们都不去,他自己也会去。他的态度概括起来就是:去是必然,我们中若有谁想去就一起去,谁都不想去的话他就自己去。
郑纲表示自己对这天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说他儿时的偶像就是像包爷这种偏门歪路都精熟的人,他敬重且想结交包爷,决定要跟包爷一起去。一直怀疑郑纲身份的包爷并没有拒绝他,但对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表示出太高的热情。
欧阳还是一贯的态度,以我的决定为准。如果我去,他就同去;如果我不去,他就不去。
“花瓶”和欧阳的态度基本一致,但从她的言语中能够体会到她心里的矛盾。一来着实被这一路的凶险吓着了,生怕我或者她再在其间发生什么危险,一路下来她对我的情感已经到了难以割舍的程度。而另一方面,她似乎也被那天脐牢牢吸引住了,尤其是当她看见那天脐携带着云絮朝着天际盘升时的那种奇妙得让人着迷的景象,她期待着看见那天脐直抵天际时可能带来的奇观,也期待着能有机会看到那中空位置下面究竟是天还是地。
看起来我的决定将对此行的成员数起到决定性影响,虽然成员数和战斗力并不会成正比,甚至还会成反比。我又抬眼看了一下已经开吃的包爷和郑纲,我知道我的决定对这二人来讲一点儿用都没有。
包爷决绝的态度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小眉还被困在天脐附近,他是以寻找小眉、以伟大爱情的名义作出决定的,至少此时包爷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虽然我总感觉他的这份坚定,即使没有小眉的因素也会存在。而此时的郑纲已经没有了当初动身时的最主要理由——出于帮助欧阳,进而帮助我。此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受到我和欧阳的影响,我不知道事实果真像他所讲那样是出于对天脐的兴趣以及和包爷的相投,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我知道包爷早就怀疑他是警察,但这也只不过是他的猜测,如果我们去试探肯定也逃不过这家伙的眼睛,反正我也没打算干什么违犯大法的事儿,索性就不去在意了。
我前后想了想,一时也无法作出明确的决定,也就打马虎眼一般含混着说了一句“我再想想”,也没有人再继续追问下去,都消消停停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郑纲很快就吃完了,起身就往外走去,说是要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衣裤,再准备准备家伙,等晚上回来了再跟包爷商量行程。
欧阳这些天不在家,买卖上肯定有不少事儿等着他处理,急忙吃了几口,先要回自个儿的店里看看,晚上也回来听我的结果,两人一起就要出门。包爷把悍马的钥匙丢了过去,说今天在家看球,不打算出门,把车借给了他们俩。
“花瓶”连着往嘴里塞了点儿吃的,她也需要回家一趟,至少也得回去换换衣服。想让郑纲和欧阳先送她,还叮嘱我说别出去逛了,好好养养屁股上的伤,下午或者晚上她跟我联系后,再给我带新衣服过来。
他们三个走后,屋子里就剩下我跟包爷两个人。包爷在这房子里有一套换洗衣服,早已经穿在了他自己身上,我穿得破破烂烂的也不好出门。我们俩闲着没事儿窝在沙发里看球,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包爷说到他爱钱,搞了左一个别墅又一个房子的,除了替石头那伙兄弟照顾爹妈妻儿之外,就是想有一天等小眉活着回来,小眉父母就不会再挑剔他是一个穷光蛋了,他们俩就能真正守候在一起了。他笑话自己太极端,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当时被小眉父母的态度造成了阴影。我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听他说着,无意间看见包爷的眼里似乎转起了泪花。
包爷或许是怕自己太过失态吧,说出去弄点儿喝的,买点儿啤酒肉串之类的,起身就出了门。
也许是包爷的话影响到了我的情绪,也许是这一路来我承受了太多的担惊受怕,脑子里刚一琢磨是不是跟包爷他们再去一次,心里面就会有些发慌。我知道,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已经爱上了“花瓶”。如果我真的再次去寻找天脐,说不定又会遇到怎样的凶险,说不定就真的有去无回了。我真的担心“花瓶”会像小眉那样,被那股神奇而强大的力量,或者是被某个充满凶险的事物和人从我身边带离。我脑子里不断闪现着一路来“花瓶”的样子,她因为看见“‘男枯树’和‘女枯树’拼尽全力试图去抓住对方的手,可是它们并不是连理枝,它们的枝干尚且没有合在一起”而抽泣着吸着鼻子,如玉珠般大把大把的眼泪从她那脸颊上不断地滚落下来。当我被狼兵攻击并且吓得瘫软在地时,睁眼看见的已经被吓傻了、僵硬地站在那里的她。我又想起了当我误以为“花瓶”死在了紫色大山包围圈里时,那揪心的痛……还有在此之前我们以朋友身份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我的眼睛里竟然也湿润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我知道我此时的情绪已经倾向于不去与包爷一同犯险。
我的情绪正在不受控制地波澜起伏着,忽然被门铃的响声给吓了一大跳。我本以为是包爷没带钥匙,起身紧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应了声“来了”就走去开了门。
可门刚打开条缝,没等我埋怨他不带钥匙,一张陌生的脸便闪进了眼里。那是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中年男人,个子也要比我小半个头,年龄看上去应该比包爷还要年长几岁。这人虽然瘦,却显得很有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气息让我不敢小视他。
“你找谁?”我问道。
“这儿是不是包子……哦不,这儿是不是成浩天的家?”他说话的语速有点儿慢,却每个字都中气十足,我真好奇这么瘦小的一个人,是如何历练出如此强硬且让人不敢小视的气场。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知道他应该是包爷的熟人,不然不至于毫无意识地把“包子”二字先叫出口,但肯定又不只是像古玩街那帮常出入的家伙一样的单纯买卖关系,不然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开门而觉得叫“包子”不妥时,改口叫的应该是“包爷”而绝对不会是“成浩天”,并且知道又能记住“成浩天”这个大名的人,在古玩行当里估计也没几个。
我放心地把门开得更大,边请他进屋边介绍道:“他去买啤酒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请进,屋里等。”
那人冲我颔首微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身上破破烂烂的穿着,大方地走进了屋里。我把他让到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和他互相寒暄着。他似乎对我还有些提防,虽然我主动把姓名以及和包爷一起在古玩街混的身份都如实告诉了他,他还是巧妙地绕过他对自己姓名和个人情况的介绍,只是说道:“他去买酒了?有什么好事儿庆祝啊?”还没等我应话,包爷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门被他打开的同时,包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小印子,快过来搭把手。”
从我的位置可以看见门外包爷所在的地方,只见包爷脚下摆着两箱啤酒,上面还放着几个大餐盘,里面摆着几十串各种烤肉,旁边另一个兜子里像是装了一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坚果,还有一兜子水果。我正要起身去帮忙,只见包爷的脸色顿时变得黑了下来,那表情除了极度厌恶和愤恨之外,还带着浓重的不解与惊讶。
我还没反应过来具体情况,包爷就从那啤酒箱里抽出一瓶啤酒来,在门框上狠狠一砸,手上完好无损的啤酒瓶就被他砸掉了一半,甩手倒掉里面冒着沫子的啤酒,露出锋利的碎瓶子碴儿来,包爷握着那半个瓶子就朝着我这边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确切地说是朝着我旁边的这位瘦小家伙走了过来,边走着嘴里还骂道:“你这个王八蛋还敢露头!”说完好像连跑上两步都嫌慢地直接猛地飞扑起身,就好像变形金刚忽然变成了飞机甚至火箭,同时把手里的半个瓶子高举了起来,把锋利的玻璃瓶碴儿正对着那瘦小男人的脖子。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目瞪口呆,而坐在我旁边沙发上的这位瘦小男人竟然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平静而冷峻地看着随时可能压到他身上的包爷,以及那随时可以插在他脖子上的半个啤酒瓶子。
这情景让我着实纳闷,我甚至有一闪念,难道这是他们俩奇特的见面打招呼的方式?
包爷的胖身子逼近那瘦小男人身体的时候,我快速朝旁边闪了过去,虽然我知道他那碎啤酒瓶将扎到的是这个瘦小男人,根本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压根儿没有必要躲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怕被溅一身血?
就在这时,那瘦小的中年男人嘴里中气十足地蹦出了一句“找到小眉了吗?”,然后,眼看就扎到他的碎酒瓶竟然被包爷猛地向一侧翻身而换了方向,包爷也摔在了沙发里。摔倒的包爷迅速翻起身,又朝着他扑过去,只是这次没有直接刺过去,而是把碎酒瓶尖利的一侧顶在了那男人的下颌:“说!”只说了这一个字,我看见包爷的脸情不自已地抽搐着,像是嗓子被那无名的情绪给堵住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世界上能让包爷这号人物变得这么怪的,恐怕也只有这个男人了,哦不,准确说应该只有小眉有这个能力和魅力了。
那男人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都说镇定自若,可他镇定得未免也太自若了。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地乱叫,嘴上没有一句求饶,而且他脸上的肌肉都看不出任何的绷紧,淡定得就像压根儿没有包爷这回事儿。
他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没有无助,甚至没有惊讶。
就连他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每一个音节都那么稳,他说道:“你冷静点儿,我来了就是要告诉你当时的情况。”见包爷还是纹丝未动,他又冲我这边斜了斜眼,补充道,“你们俩这体格,都比我威猛,我跑不了。”
包爷并没有马上把顶在那瘦小男人下颌上的碎酒瓶拿开,而是在他脸上审视了片刻,之后才把手里的瓶子顺手撇在了茶几上,玻璃砸在一起发出尖锐的碎裂声,包爷大吼的声音夹杂在其间。他大吼道:“你说!”吼完从茶几上抓起烟盒来,抽出了一根烟来放在嘴里点燃,应该是在镇定情绪。
就在包爷吐出第一个烟圈时,那瘦小男人竟然飞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当即抵在了包爷的太阳穴上,包爷吸着烟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我快速弯下身去捡被包爷摔出去的瓶碴儿。可刚捡到手里,更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那瘦小男人竟然大笑着把枪收了起来,并拍着包爷的肩膀说:“兄弟,坐。”随后头也不抬地冲我摆了一下手,“你也坐吧。”
就这样,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全都被这瘦小男人给左右了。
包爷又猛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了几个烟圈。我也在包爷的旁边坐了下来。
那瘦小男人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还像和老熟人拉家常似的夸包爷这些年混得确实不赖。虽然方才冷不丁地遭遇了这么一下子,但包爷却一点儿都没有示弱,压根儿没理睬他的寒暄,字字如钉地愤恨道:“汪三,少跟我套近乎,你不把当年的事儿说清楚,我包子跟你没完。”
“汪三”这个名字我听起来有点儿耳熟,也不知道是因为我胆小如鼠被方才这阵势吓着了还是怎么回事,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来。
汪三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包爷十年前的那张喜帖上,本是要写“以‘天脐’为见”,后来改成了“以‘心’为见”的那张成浩天和小眉送呈汪三的喜帖。
我的目光不禁扫向这个瘦小的男人,这就是包爷十年前的故事里的那个反面主角,当年就是他把包爷和小眉忽悠到锡林郭勒去找天脐,并且就是他杀了同去的兄弟,又极有可能和小眉的失踪有关。这么一想也就通了,难怪方才包爷见到他后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这可是埋藏在包爷心底十年的深仇大恨。
这么一琢磨,我脑子也灵光了,甚至还想起了包爷在那喜帖上附着的短信:
汪三兄:
感谢一路来的照顾,若没有您照顾,我和小眉恐怕早已如其他兄弟一样死于非命。
小眉一路追随我而来,如今却为我断了一条手臂,我心里愧疚万分,决然不敢再去冒险。虽然天脐已距我们只有一步之遥,但我着实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怕失去小眉,怕自己会死。
到子时恰好是小弟农历生辰,小眉也是此时出生,这或许就是难得的缘分,是上天的馈赠。99lib?
汪三兄待我如亲弟,请汪三兄与天地一并,为浩天和小眉证婚。
另,一路如此凶险,劝汪三兄止步。
弟:浩天
包爷当时真的是把这个瘦小男人当做亲兄长来对待,他却做出如此恶劣的事儿来,想到这儿,我甚至也有股子冲动要过去撕烂这个王八蛋。
汪三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在跟包爷确认我是自己人之后便和我们谈了起来。我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和包爷一起听着烟雾中的瘦小男人慢慢讲来。
第十一章 康熙皇帝的起居注
十年前,汪三给包爷看的写有霍去病绝笔函的半片厚刀是真的,但当年汪三只是简单说这半片刀上面提及的天>脐所在的位置他已经摸清楚了,却没有说究竟是怎么摸清楚的,当时包爷出于对钱的热衷和对他的信任而一直没有问及此事。其实汪三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真正摸清楚了位置,而是通过对大量史料的研究,他一共推断出来了多个地址,其中几个地址他都已经亲身试验过,不包爷说的这儿只是尚未试验过的其中一个,只能说他摸到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十年后的今天,他才真正搞清楚天脐的具体位置,他这次是通过一本康熙皇帝的起居注得知的。
在中国传说最早的起居注是汉朝汉武帝时期的《禁中起居注》。之后在汉明帝时,起居注也有《明帝起居注》,但这些起居注多为中国宫廷内部自行编撰,并未设有专职与专人来负责编撰。直到晋朝时期,才开始设立“起居令、起居郎、起居舍人”等官员来专门编写起居注,其后一直到清朝,各朝代都曾有起居注的撰写。但是,由于动乱与本身未成为一个持续性的制度,在清朝以前的起居注,大部分都已不存。在清朝,最早在清太宗和清世祖顺治年间即有撰写,但断断续续的,直到清圣祖时才开始设立起居注馆,由经筵日讲官来专职编修起居注,其职位多由翰林院的官员兼任,起居注的制度,曾于康熙五十七年(公元1718年),因为党争而被清圣祖下令废止,但又于清世宗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开始恢复 7f16." >编撰,此后,编撰起居注的这个制度一直延续到了清朝灭亡前。
而汪三拿到的这本起居注是公元1715年的,也就是康熙五十四年编撰的。但不同的是,这本起居注并不是由经筵日讲官编写的“官方版本”,而是一个更加真实、更加有价值的私版本。虽然负责编修起居注的官员,在皇帝公开的各种活动中都会随侍在旁,通常起居注的记录内容足够广泛了,甚至包括除了皇帝宫中私生活外的所有言行。但官方终归是官方,总是要流传后世的。皇帝若是做了哪些丑行,或者是有些不想让后世知晓的秘密事儿,先不说编撰者敢不敢、会不会写进去,就算写了是否会被皇帝给毁掉都未可知。而这个私人版本就不同了,它是私下偷偷记载的,皇帝并不知道此事,自然就会记载得更加真实客观。
就在这本起居注中,汪三从字里行间得知了天脐的秘密,以及它所在的大致位置。根据这本起居注的记载得知,在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后来主持过设计圆明园十二生肖人身兽首铜像的欧洲传教士郎世宁来到中国,郎世宁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马可?波罗的未竟使命,找到了存放天脐的圣地(历经千年未曾开启过的匈奴故地),并从康熙皇帝手中得到冒顿大单于的随身佩刀,用佩刀、天脐一并将圣地完好开启,用罗马教皇的鲜血将天脐永久封存在了那里。而封存天脐的具体位置,这个起居注里就有提及。
康熙皇帝之所以给郎世宁提供冒顿大单于的随身佩刀,是因为根据郎世宁所说,那圣地里藏着的正是匈奴被霍去病突袭时未来得及运走的国库,康熙皇帝甚至还御驾同行,但到达那里后,才知道郎世宁是想要封存天脐的真实目的,但康熙皇帝并没有治郎世宁的欺君之罪,一来因为里面确实有大批宝物存在;二来他见到了让他觉得比任何宝贝都重要的景象,他甚至认为见到天脐已经死而无憾了。
这本起居注是汪三在乡下收古东西时无意中得来的,据那卖给他起居注的人称,祖上早年收留过一个老太监,老太监自然是无儿无女,本是要投奔侄子却没有找到。他家祖上仁德,便收留了老太监并为其养老。老太监临终时,把这本起居注留给了他们家,这东西是老太监的干爹老老太监当年记述的。
十年前包爷失去小眉的那晚,汪三也像包爷一样被人砸了一闷棍,等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荒漠之中,身上包括请柬之类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踪影,他也是九死一生才得以走出荒漠。他之后一直关注着包爷的情况,当年听同在古玩街的老相熟称,包爷有一次醉酒提及过汪三杀了小眉之类的醉话,汪三也就猜出了包爷肯定是误解他了,并且肯定是任凭他汪三怎么解释,包爷也断然不会相信半句。汪三一直关注着包爷,也知道包爷这些年做得风生水起了。听老相熟们都称呼他“包子”,搞得他也顺口这么叫了,以至方才按完门铃,见我开门时还无意叫了声“藏书网包子”。这些年汪三一直都明白,唯一能让包爷再次相信他的办法,就是找到小眉,后来汪三几次进到锡林郭勒,却都没找到小眉,他也就一直没有在包爷面前露过面。这些年来,他以为包爷已经对“找小眉”不抱希望了。哪知就在几天前,他接到一个略知细情的老哥们儿的电话,说是那晚无意中看见了我们几个带着装备上了包爷那辆惹眼的大悍马,估摸着包爷可能又要出买卖,不知道是不是去寻找小眉。汪三这才再次关注起小眉这件事,顺便关注的还有我们几个。
至于我得到的那把短刀,和汪三也有一定的关系。他通过起居注推断出真要开启圣地需要这么一把短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古玩贩子那边搞来信息,我找到短刀的那个位置,就是他和古玩贩子预订好的交易地点。他对那帮古玩贩子的背景和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他也设想过购藏书网买这把短刀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但怎么也料想不到,这麻烦出现得如此离谱,导致事实的真相——刀在我手里。
我故意隐晦地提到了冒顿侍者和顺子他们,汪三却对此毫无反应。这时我隐隐感觉到,想得到这把短刀的绝非只有汪三,我越想越觉得围绕这把短刀似乎有一个大圈套,甚至把我们所有人都设计在内了。但这个圈套究竟是什么,设计者是谁,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诸如此类的关键问题,我一无所知,至少现在我对这些仍然一无所知。
汪三对我们刚刚结束的行动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这次来的意思是,想和我们一起搭伙再次去寻找天脐。
虽然我可以明显看出包爷对汪三的言论以及对他这个人都不存在丝毫信任99lib?。但包爷并没有直接回绝他,因为包爷跟我一样知道,我们虽然已经去过一次,但如果让我们再没有任何指示地去找,或者再到我们醒来的地方寻找入口,目前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得到什么满意结果的。而这个汪三却有他口中的那本起居注,他知道天脐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他信心十足地表示能找到天脐。并且汪三表示,他之所以来找我们,一来是因为我们手上有那把接近天脐而必备的短刀;再者就是因为他需要信得过的同行者作为助手。
不管汪三怎么说,包爷就是不表态。我虽然认为汪三说得很有道理,并且已经被他激发出了再走一趟的热情,但此时我说什么话都是不妥当的,也只能静等着包爷的态度。汪三并没有劝说或者央求包爷,他只是跟包爷说道:“如果小眉还没死,我们这次去肯定能把她给救出来,我也希望能给你们证婚。”说完这番话,留了联系方式给包爷,起身补充了一句“我会带足装备”,拍拍屁股便出了门。
第十二章 饥饿难耐的萨满巨人
包爷再次去找天脐,这是他必然的决定,他的纠结在于是不是要跟汪三一起去。包爷让我过去帮忙把东西拿过来,随后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并一口气喝了半瓶。我看得出他一脸的犹豫,定是在权衡着两种情况的利弊。他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儿,才作出了决定——和汪三一同前往,并准备迅速出发。
这时想想汪三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会带足装备”,仅仅这一句其实已经透露出,汪三心里面已经知道了包爷的答案,他知道包爷会答应。
小眉,就是包爷的命。
包爷问我是否一起去,对此我依然犹豫不决。我决定先打电话把欧阳和郑纲叫回来再说,我本以为包爷不乐意让郑纲加入,但听包爷的意思是,他允许郑纲进来是为了保命的,他是官家人,拉着他在一块儿,他或者他背后的官家定会在危急关头救我们脱离水火。
我没有叫“花瓶”。
等郑纲和欧阳他们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我也作好了决定,我要去。
我谎称要跟包爷出一趟急活,好说歹说算是把“花瓶”稳定在了家里。
下午包爷开车去接了汪三,顺便给我带了一套衣服回来。当晚我们几人便再一次出发,这次汪三给我们带上了实弹的真枪。就在我们奔行在路上的时候,“花瓶”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打来是叮嘱我路上当心的。听她那说话的语气,应该是想和我肉麻一番,但我这会儿心里正忐忑着,告诉她放心后就挂了电话。担心“花瓶”会在关键时候再打电话过来,我直接关了手机,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昏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小睡了起来。
我是被刹车带来的猛然晃动和包爷他们的争吵声给扰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路边。此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包爷冲着方向盘前的汪三大声喊道:“这分明就不是我们上次来的路,你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死在这儿。”
汪三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我对照了康熙年间的民间地图,起居注上所描述的地方,按这条线走准没错,我们能直接开到边缘无人地带,停车后走上一炷香时间就能到目的地。”
坐在我旁边的欧阳和郑纲都一副百无聊赖的神色,安安静静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像是跟自己无关似的,谁也没有掺和一句话。包爷摆出一副懒得跟他争论的态度,嘴里说道:“你把那本起居注拿出来,大伙分析分析。”说这话的时候包爷已经稍微放低了一些声调。哪知汪三却说:“起居注早烧了。”这话不仅让包爷的神情大变,同时也吸引我们三个的注意力,欧阳率先问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说烧就烧了?你当我们傻子呢!”
只见汪三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烧了才最安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里面的内容——全在这里。”此话之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间接说明把起居注卖给他的那个人已经被他给处理掉了。但在这个场合、这种情境下,显然那已经不在我们几人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人就是这样,在自己所关注所在意的东西面前,其他再重要的东西也都算不上,即使那重要的东西是人命。
包爷忍着脾气没有发作,稳稳地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丢了冰冷冷的两个字出来:“走吧。”
汪三也没再就此多纠缠,又打起了火。
欧阳歪着脑袋在汪三的侧脸上看了看,稍微努了努嘴巴,眯起眼睛睡了起来。欧阳应该是跟我一样对汪三有些质疑,但又自知质疑也不会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只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郑纲却一直把两只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对包爷和汪三之间的争吵并无多大兴趣,一会儿看着前面的路,一会儿又往旁侧的景色上瞧瞧。
我再一次眯起了眼睛,上一次的经验告诉我,接下来我极有可能继续面临意想不到的凶险和疲惫,此时还是养精蓄锐为上策。既然自知有些事无法预知也无法改变,那么倒不如索性不去想,以免到时才发现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接下来我睡得特别不舒服,一会儿梦见被大批大批的狼兵追杀,甚至还被好几匹狼兵同时咬住了屁股,在我的屁股上咬出了好几个大窟窿。一会儿又梦见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上面还有无数根鸣镝朝我射下来,并且还断断续续地传来杂乱的狂笑声,听起来既像是冒顿侍者的,又像是汪三的。
这次我是被疼醒的,因为梦到了一根鸣镝射在了我本就被狼兵咬得血肉模糊的屁股上。醒来时甚至还伴随着“啊”的尖叫声,等我完全睁开眼睛时,才发现我的尖叫有多么突兀,此时车子正处于停止的状态,车内一片静默。
他们几个人纷纷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是做了噩梦乱喊之后,又都盯着车窗外望去。
我用双手在脸上用力地抹了一大把,然后透过前挡风往外面看去,我们竟然处在一片森林之中。我又透过车窗分别往左边、右边、后边看去,映入眼帘的竟然都是森林。我再次把目光转向前挡风去看具体情况,在车灯的照射下,只见每临近的两棵树之间都有三四米宽的距离,树木排列得如棋盘一样整齐异常。视线顺着车灯在树木间的间隙里往前延伸,在远处被一排排树干给横断,透过那排横断视线的树干间隙继续往前望去,又被更远处的树干给横断,视线也无法再继续往前延伸了。这些树木如横线竖线一般把树林划分成了无数个小格子,而我们正处在某个格子之内。
汪三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怎么还是这样,几个方向都绕不出去,我们像是被困住了。”一旁的包爷发问道:“你那个起居注上没说到这个?”虽然问话的内容是这样的, 4f46." >但包爷的语气里并不是问责或者埋怨,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以及努力从焦急中冷静下来的克制。同时包爷一直从各个角度看着车窗外的森林。但看不出那些是什么树,每棵都有两米多高的样子,枝叶也还算是繁茂。
汪三的语气里也尽是无奈和焦急,尽可能冷静地回答说:“里面没有提这个,按照里面说的,肯定就在这儿附近了,怎么平白无故冒出这么大个树林子出来?”边说着话,汪三又转动方向盘继续寻找出路,可结果还是如方才一样让人无望。
按照郑纲的建议,我们准备在原地等到天亮再另想办法,之后汪三又连续试着换了几个方向,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不容乐观。大家刚刚一致认为只好等到天亮再说的时候,突然欧阳惊慌地喊了一句:“啊!那是什么?”我刚刚酝酿着再次入睡的脑子被惊吓得激灵一下,顺着欧阳所示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我们左前方大约四十五度的位置晃动,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忽然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汪三赶忙调整了方向,让大灯直接打在那黑影上。就在那灯光打过去的瞬间,我被出现在灯光中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个又高又宽又厚又丑的人,身高足有三米,肩膀差不多相当于正常人的两倍那么宽,上身裸露着,下身套着一个深色的破破烂烂的裤衩或是裙子模样的东西,一双大脚上踩着的是一双破布鞋,身侧还背着一个布包。胸脯和手臂上肌肉异常发达,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活生生就是一个巨人——丑陋的巨人。
那巨人正用一只大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几乎是把粗壮的树干整个都抓在了手心里,就像是我们手里抓着一根烧火棍的感觉,另一只手则警惕地把身侧的布包拿到胸前,并且用手护在上面。他先是歪过头去避开这强烈的车灯光,片刻后又转过头来,微微佝偻着身子,眯起眼睛朝我们这边警惕地看了过来。他身体甚至有点儿体力不支地前后晃动,灯光下可以看见他本是黄色的皮肤上横亘着一道道凸起的深黑色疤痕,还有像是黑色血迹的东西在那疤痕旁边凝结。再看他的神态,好像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我们几个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物种,我们究竟遇见了什么情况,只能一直坐在车里静观其变。只有包爷嘴里半疑惑半揣测地嘀咕了一句:“萨满巨人?”汪三在旁边轻声应了一句:“好像是。”
那巨人的身体前后微微晃动着,看起来就连扶着树干站立都十分吃力。他一边警惕地看着我们,一边把布包挪放回身侧,伸出腾出来的那只手随便在旁边的树上撸了些树叶嫩枝下来,忙不迭地塞进嘴巴里嚼着,可眼睛却一点儿也不肯放松地盯着我们的车子,那里面充满了警惕,似乎还有些许畏惧。汪三继续说道:“看来是饿坏了。”说着让我把后面的干粮包递给他一个,他抓起来就要下车,被包爷拉住问道:“你要干吗?”
“兴许这就是出去的希望。”汪三说完便打开车门下了车。汪三顺手要关上车门,被包爷给阻止了,包爷随后又把他身侧的车窗摇了下来。汪三先是把干粮包打开,将里面的巨型面包和肉罐头举起来冲那巨人晃了晃,扬起手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着那巨人脚下扔了过去。那巨人时而在地上的粮食上看一眼,时而又抬头继续警惕地看着汪三和车子里的我们几个。
只听汪三带着商量的语气大声喊道:“我们能过去吗?”
话音落后,并没有回应的声音传过来。我本以为这巨人并没有完整的语言功能,可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巨人的声音竟然传了过来,是那种粗声大气的声音,虽然稍微有一点点含混,但足以让我们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你们,是来寻找天脐的?”
巨人的这话让我们都不禁讶然,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汪三没有自作主张地回答他,而是把商议和询问的目光转向车内,准确地说是转向了车内的包爷。依我看,在汪三眼里,车里的四个人只有包爷一个不是白痴。包爷回过头看向我们三个,我和欧阳完完全全诠释了“白痴”的含义,都麻木着表情一点儿意见也提不出来,只有郑纲冲包爷点了点头以示支持。包爷转过身去,没有立即作出决定,而是在那巨人的身上又瞧了几眼,又想了一下之后才对汪三点了点头。汪三回过头去对那巨人大声应了个“是”,之后稍稍停顿了瞬间,又大声补充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巨人没再理会汪三的问话,而是一边将手往树干稍微低一点儿的位置扶着,一边缓缓往下弯着身子,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原地坐下来,他的大嘴里再一次发出粗犷而又带着稍显虚弱的声音:“都过来吧。”
我们几个正准备下车,包爷忽然扭过头来说道:“别带家伙,免得他误以为我们有恶意。”欧阳有点儿不舍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枪,担心地问:“他伤害我们怎么办?”包爷边打开车门边说:“和他相比,我们就是禽兽。”随后就跳下了车,他这话把我们说得一愣。
我们几个依次下车后,朝着那巨人走了过去。这一下车,我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有点儿不舒服,尤其是感觉皮肤表面绷得紧紧的,就好像是冬天刚洗完澡就裸着身体闯入寒风中一样。但这会儿明明就是夏天,气温不冷甚至还很温热,也几乎没有风。
对眼前巨人的好奇让我稍稍淡化了一些对身体状况的关注,但我还是看见旁边的欧阳也正不自在地边往前走边扭动着身子,应该是也感觉到了不舒服。
那巨人此时正打开面包口袋,之后把那大面包塞在了嘴里,一下就咬掉了多半个,简单咀嚼了几下,又把另半个也塞了进去,很快又把火腿肠的外包装撕开,把那火腿肠放在了嘴边,等嘴巴里腾出空间来随时塞进去,看来他真是饿坏了。
我们几个走到他身前,环绕在他周围站了一圈,我们站着的高度比巨人坐着的高度也高不了多少。巨人旁若无人地吃掉汪三丢过来的所有干粮后,又举起矿泉水咕噜咕噜两口就灌光了。这时包爷试探着开口道:“还要吗?车里还有。”
那巨人摇 4e86." >了摇头,抬起眼睛把我们几个从头至尾扫视了一通,说道:“你们也惹怒了大单于?”我惊讶于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惊讶于他这肯定大于疑问的语气。我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包爷,只要是和科学文化知识不挨边的情况,我认为包爷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可这一转头往包爷那儿看,却让我愣住了。
第十三章 潜伏待发的诅咒
我看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情况,我甚至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揉了几下眼睛后,眼睛里所看见的依然是方才那恐怖且令人作呕的情况。包爷的胳膊上竟然正横着一道黑色的大口子,并且有黑色的液体从那道大口子里缓缓淌了下来。此时包爷的胳膊正暴露在车灯之下,我完全可以确认那就是黑色,而不是正常血液该有的红色,连暗红都不是。
看到了包爷身上的怪异情况后,我又把视线转向了另外几个人身上,这时他们几个也纷纷看向了我,就这样,我们几人分别暴露在了各自的眼睛里。并且除了汪三之外,我们几个都被眼前所见给吓住了,互相检查着彼此身体上的状况。我们三个人身上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口子、一块块黑色和伤疤,并且有黑色的液体往外淌出来,那液体就像是血液一般,只是全部都是黑色的,看上去异常恐怖。
惊慌之余,包爷说道:“小印子,把裤子脱下来。”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包爷已经把我按住,很快把我的裤子扒了下来。他在我屁股上面看了一眼,之后就松开了我。我骂骂咧咧地问他这是在干吗。他冷静地说道:“变黑出血的地方,都是咱被那些盲狼伤到的地方。”我听他这么一说,扭着头逐一看着他们几个身上出现的伤疤,又用力扭着脖子看向自己的屁股。我所看见的他们身上和我的屁股上的情况都和包爷胳膊上的情况差不多。我的脑子里也不断回忆着当时和盲狼们战斗厮打的场景,尽量把我们伤疤的位置和当时被盲狼撕咬抓挠的场景加以比对,果然如包爷所说。让我无比纳闷儿的是,我们的伤口在包爷家里就被那水平高超的大夫给诊治好了,顶多也就是留个小伤疤,这会儿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那巨人一边指着自己身上丑陋的疤痕和凝固的黑色液体一边说:“这就是诅咒害的,你们和我一样,被守护匈奴圣地的狼?兵给伤的。”
郑纲冷静地问巨人是怎么受到了诅咒,为什么也要去找天脐。那巨人飞速扭头看向了他,那速度快得让人害怕,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想被人提起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做出进一步过分的举动,看了郑纲片刻后就把头转了回去,同时也忽略掉了郑纲方才提出来的问题,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如果不尽快找到天脐,咱们谁也活不了。”他随后停顿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汪三,“你怎么没……”汪三开口向他解释他之所以没出现状况的同时,我脑子里跳出了“花瓶”的身影,我们几个同去者的身上都出现了这个状况,那么“花瓶”自然也不会例外。我打开手机要给“花瓶”打电话,可无论如何也搜索不到信号。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身上变这副德行,让人看了都觉得恶心,那么“花瓶”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看见自己身上变成这副模样,这可让她怎么办。更重要的是,如果找到天脐,她不在当场,我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们一起恢复健康。
我转身就要往车里走:“不行,我得回去找‘花瓶’,得带她一起来。”
刚走出去几步,从后面传来的巨人的声音让我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说道:“我走了几天都没走出去……”这句话无疑是让人绝望的,不仅是我站住身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另外几人也都在惊讶并且绝望地盯着他看。那巨人又平静地补充道,“但我有办法带你们走到山口,能找到天脐的山。”
我不知道自己是突然疯了,还是思考突然变得敏捷了。我猛地转身朝着那巨人冲了过去,冲到他面前站定后,扯着嗓子质问道:“你别骗人,你都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你现在怎么还在这儿?怎么不到里面找天脐去?”包爷他们三个急忙跑过来把我给拉开。但那巨人显然并没有像他们三个担心的那样生我的气,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从来不吃活物,但这林子里只有一些动物,根本找不到其他可以吃的。实在太饿的时候,我也只能抓一把树叶填肚子。没有食物,没有体力,我就没办法施展我的法术,我知道在我虚弱的状态下,即使我走了进去也肯定支撑不了多远,更别说找到天脐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被那些小东西伤成这样。”他说着低头在自己身上纵横的黑色伤口上看了一眼。
欧阳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劝着我,说我们走这一趟还不知道吉凶,带上“花瓶”说不准就是连累了人家,何况人家“花瓶”还真不一定就中了诅咒,没准儿正蜷在沙发里看偶像剧呢。退一步说,就算是“花瓶”也像我们这样中了诅咒,她肯定会被家里送去市里医院,在医院就算是治不了,也至少比跟我们一起折腾来得强。我们是一起中的诅咒,如果找到天脐后诅咒能够解除,“花瓶”的诅咒肯定也就一起解除了……此时的欧阳就跟一个市井大妈一样,两片嘴唇动得越来越快。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急得我整个脑子疼痛欲裂,我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这时巨人走过来,用很低却依然粗犷的声音对我说道:“小兄弟,就算是像你担心的那样,也不一定会有事。天脐既然是活物,我认为也是兽类,或许我到时就能控制它。”
他的这句话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天脐是兽类,他或许就能控制它。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也就是说他能够控制兽类。这有点儿让我不敢相信,我用充满质疑的目光看着他。
只见巨人忽然单膝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向着天空望去,随后又扬起双手在头顶上方带有某种特殊节奏地拍打了起来。流畅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站起身来,嘴里同时响起了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调子。就在那调子起伏几次之后,只听见远处树林中忽然响起来的晃动声渐渐由远及近,当那声音足够近的时候,一道黄色的影子朝我这边飞扑而来,我被吓得连向后面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在地。再定神一看,那落到地上的黄色影子竟然是一只可爱的松鼠。那巨人的歌声并没有停下来,一直在起伏不断地唱和着,看似笨拙的身体也在灵活地舞动,时而抬头朝着夜空中望去,时而拍动几下巴掌。那松鼠竟像是领受了他的命令一般跳着朝某一个方向跑了去。
不仅是那松鼠,似乎我们也受到了这歌声的影响,那黑色的液体也不再往外淌出来,凝结在了那些伤疤、口子旁边,身体的不适感也渐渐消失了。
我们几个快速跑回车里把该拿的东西都背在了身上,打开探照灯,一路随着这松鼠和巨人走去。
月光之下,跑在我们前面的松鼠像是怕我们跟丢了似的,还回过头朝着我们看了一眼。那一眼,和我正盯着它身上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我顿时感觉浑身发冷。我看见那松鼠的眼睛位置,竟然没有丝毫亮光,而只是被两条深黑色的线条占据,这松鼠竟然是盲的。其他几个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都在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往前走着。我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却怎么也超不过那松鼠。我试图再次看向它的眼睛,可一连走了有十几分钟我都没能如愿,它始终保持着让眼睛不再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的状态,我甚至怀疑这只松鼠根本就不曾存在,而只是被这巨人略施技法而形成的幻象。
欧阳这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带着半疑惑半猜忌的语气问那巨人道:“你既然能让这只松鼠带路,能让它带着我们到天脐的山口,那怎么不让它带我们走出去?”这个问题又把我质疑的情绪带动了起来,没等那巨人回答,我就用生硬冰冷的语气补充问道:“对啊,你能驾驭这些兽,这树林里恐怕也不只有这松鼠吧,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带路,你都能出去,还至于在这里挨饿?”那巨人不慌不忙地回答说:“这里的所有动物,都不知道出口在哪儿。”对于他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但此时我没有过多的选择,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继续朝前走去。
也许是担心方才我跟欧阳的话会给巨人带来负面情绪,郑纲用相对柔bbr>和的语气对巨人说:“我看你伤得比我们都严重,你肩上那布包,我帮你拿着吧。”郑纲的好意被那巨人当即谢绝了,并且还下意识地把那布包往肩上拉了一下,像是生怕我们谁会去动他的东西一样。
那松鼠带着我们左拐右拐地走了好一阵儿,终于带着我们走出了这片诡异的森林。
森林的尽头就是大山。
当我们意识到已经走出森林时,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里。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森林的尽头和大山山洞口的交界并不明晰,甚至我们肉眼根本就看不见。这时我也才意识到巨人的歌声、舞蹈都已经停了下来,那个盲眼的松鼠也已经不知去向。包爷举起探照灯朝这大山的穹顶上照去,我只能望见一片漆黑,那探照灯的光芒根本刺不透层层叠在一起的黑暗。
我们就在这山洞里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似乎每迈开一步都尽量让发出的声音达到最轻的程度,并且我们每个人都这么“自觉”。
忽然耳边隐隐响起了动听的歌声,这歌声由远及近,最终近得像是就在我们耳边唱起,只是即使感觉到它很近,听上去也是一股飘忽悬浮的感觉,就像这声音是从弥漫在我们耳边的空气分子中传过来的。我们清楚地知道那歌声的主人是谁——包爷的女朋友小眉。并且歌曲依然是上次听到的那首,依然是 href='5259/im'>《许愿》。
包爷这次并没有像上次听到这歌声时那样歇斯底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眯着眼睛,微微仰着头,不知是在试图让自己安静地听这声音,进而辨别这声音传过来的具体方向,还是中了癔症般陷入了不能自已的精神状态。这时我的脑子里想起包爷曾讲述过的十年前与汪三一同去找天脐的那些事,他是怀疑汪三害了小眉的,并且从汪三忽然造访包爷别墅到现在,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明显看出包爷一直没有对汪三放弃怀疑。
我冷静地把视线投向汪三,想看看他听到小眉的歌声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真的是他杀害了小眉,此时的他肯定会现出极度的恐惧,如果不是他杀害并且如他自己所说,他根本不知道小眉的下落,他的脸上应该有洗脱冤屈的一丝快慰才对。但我看到的汪三,脸色上根本看不到这两种表情的任何一种,甚至他的脸上就像被打了石膏一般,根本就没有表情上的变化,一丝一毫都没有。看上去他也正试图辨别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单单从那神色来看,就像是这声音本来就属于陌生人的。但就算是她没听过小眉唱歌,就算是她不记得十年前那个丫头的声音,他方才肯定也听到了欧阳听到这歌声时随口嘀咕出来的那句:“小眉?包爷老婆的声音?”
我原本还庆幸包爷这次终于变冷静了,哪知接下来的一刻,包爷的耳朵像是中邪一般快速动来动去,即而发疯似的猛拍两侧的石壁,见拍打不动,又拔起腿快步朝着山洞的更深处跑了过去,嘴里带着哭腔地低声念道:“小眉,小眉啊,你在哪儿……我是浩天啊,我是浩天……”可就算是在这时,汪三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至少我用肉眼看不出一丝一毫。
巨人纳闷儿地看着包爷,又纳闷儿地看着我们。我们没 6709." >有人给他作任何解释,大家一起追着包爷朝前面跑了过去。我们不再留意听那歌声,而是关心地喊着包爷,让他慢点儿,让他等等我们……追出去一会儿后,我却被又返回来的包爷撞了一下肩膀。包爷有揍两个这样的我都绰绰有余的体格,竟然差点儿被我给撞倒在地。我急忙扶住他,只听他嘴里呓语一般念叨着:“没了没了,歌儿没了……不对,不对,不在前面……”说着又踉跄着往回走去。这时我才留意到,那歌声已经停了下来。我们几个又不得不追着包爷往回跑去,只见包爷又在方才停下脚步听着歌声的位置停了下来,傻愣愣地仰着头,整个头几乎仰得和地面平行了起来。他嘶哑着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唱啊,小眉你唱啊,你怎么不唱了……你在哪儿啊……”任凭包爷喊哑了嗓子,歌声都没有再响起来。包爷举着探照灯朝头顶上方照过去,依然什么都照不见,有的只是浓浓的黑暗。
包爷那哭诉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丝哀求,我脑子里不受控制一般胡乱想着,如果有一天“花瓶”离我而去,我会不会像此时包爷这般不知如何是好,痛不欲生?
巨人在一旁催促了两句,让包爷别哭嚷了,但见没任何效果,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在原地焦灼地等着包爷恢复常态。就在包爷带着哀求的哭喊越发嘶哑,最后几乎变成了呻吟的时候,郑纲忽然闪过来堵住了包爷的嘴,同时另一只手关掉了包爷手里的探照灯,嘴巴里发出了“嘘”的一声。我们所有人都完全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着动静。过了几秒后,我终于听见有脚步声从前面的黑暗深处传过来,这时我们已经可以很容易地辨别出来,这是慌张奔跑才发出来的脚步声,并且就是从这黑暗的深处传过来的,这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又稍微过了几秒钟后,我们甚至都可以听见粗重的、充满了恐惧与焦急的呼吸的声音。
第十四章 驾驭万狼的驭兽术
确定包爷已经恢复到该有的状态后,郑纲才松开了捂住包爷嘴巴的大手,随时准备着与即将跑到我们面前的这个家伙战斗。我们几个人躲到了邻近的一个不太明显的弯曲石壁处。
我们静悄悄地等着,我甚至有一种嗜血恶魔闻到血味儿的快感。这种快感或许是来自长期的弱势方忽然转换成了强势方所带来的变态释放吧。
首先闯进我们视线的不是正朝这边奔跑的人,而是一道道晃动的手电光。从那手电光节奏慌乱的晃动中就可以看出,拿着这手电的家伙正在惊慌害怕地朝这边奔跑。
“啪、啪、啪——”鞋底碰在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越来越近。
“呼、呼、呼——”因惊慌而剧烈奔跑带来的喘息声急促粗重,越来越近。
我的心跳也随着这颇有节奏感的两种声音而加快了。
忽然,那手电光上下毫无规则地抖动了起来,随后直直地固定在了侧面石壁上极低的一个位置。在这期间也相继传来“扑通”——肉体摔在地上的声音,“啊哦”——因疼痛而发出的喊叫声,“啪”——手电筒摔在石质地面上的声音,以及“咚咚咚”——手电筒滚动的声音。
欧阳低声暗笑道:“这伙计可真够笨的。”但郑纲却依然没有放松一丝警惕,时刻准备着和即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笨蛋打斗。包爷和巨人的状态介于欧阳和郑纲之间,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我跟他们俩的状态相差无几。面对这么笨的一个家伙,理应没必要那么紧张,我甚至觉得郑纲没必要过分紧张,或者让我感觉那是有点儿出于职业习惯。
那手电光又变得高了起来,同时从声音上大致可以听得出来,那笨蛋已经站了起来,只听他嘴里骂出了一句:“Fuck!”
听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们几个人几乎都是惯性地互相看了一眼,大家都是一副无比惊讶的表情,方才那人发出来的语气语调听上去绝对不是中国人。
那骂声过后,脚步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同时还夹杂着类似于“哎哟嘿哟”的痛苦呻吟声。我们几个又耐心地等了一两分钟,那脚步声就已经近在耳边了,我心里变态的快感也已经达到了极致。
那倒霉蛋刚一露出少半个身子,郑纲的胳膊就如疾风一般伸过去环住了他的脖子,并快速随着他迅速向后位移的身体动作往后一拉,只听这倒霉蛋被吓得用叽里咕噜的语言大喊大叫了好一通,郑纲在确认此人后面没有其他同伴后,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能伤害到我们的武器,他的背包也被郑纲扯下来丢给了一旁的欧阳。
包爷把探照灯直接打在了那倒霉蛋的脸上,他歪着头避开刺眼的强烈光线。这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羸弱的模样,就算是单打独斗,我都有足够的信心战胜他。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他看见我们这些人竟然没有害怕,反倒像是放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本来还以为他认识我们之中的哪个人,怎么见到我们这帮面色不善的爷们儿竟像是解脱了似的,并且对我们身上一道道黑色的伤疤口子以及凝结在周遭的黑色液体都视而不见?
汪三像是审问犯人似的接连发问:“会说中国话吗?你是哪国人?”
倒霉蛋直接把他的问话合二为一,用不太纯正的汉语回答道:“意大利。”
汪三像是小孩子找到玩具似的,嘿嘿笑着问他,“Fuck不是英语么?你是意大利人,摔倒后骂人第一反应怎么会用英语?”说完之后迅速收敛住笑容,换成一副谁欠他几百万的黑脸,“说实话,快说!”再一次换成了审犯人似的语气声调。
虽然汪三换脸换声的速度又快又彻底,但倒霉蛋丝毫没有因此紧张,异常平静地说:“我喜欢看美国剧,美国剧里都这么骂,我就也习惯这么骂了。”
这时欧阳已经把那背包从里到外都翻了一遍,从附在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挂着几个大红印章的精致厚纸。那倒霉蛋看来对这张纸甚是爱惜,生怕欧阳给他弄坏掉,脸上这时才生出一点儿焦急和紧张来。
见他这副倒霉样儿也不具备多大的攻击性,郑纲直接把他彻底松开了。汪三又凑上去对他严厉地“审问”了起来,那倒霉蛋要了水喝后,就唯唯诺诺地给我们讲了起来。
他名义上是来自意大利的一位考古学家,而这张纸就是大使馆发出来的一个文书,其实他是受雇于一家大型金属矿产企业的勘测人员。他所在勘测队已罹难将近三分之二,侥幸活着的队员在前一阵儿估计已经慌慌张张地回去了。
他这话让我想起了欧阳那哥们儿送我们到正镶白旗,临往回返的时候提醒我们的那句:“你们玩归玩,可别乱逛,据几个酒友说是正镶白旗再偏南方向有一块天然草场,之前来过一些外国人,乔装成来旅游的,但都开着大车,一看也不像。据当地人说,活着回去的不到一半,另一半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他们一行数十人,背后出钱的是一个大金属矿产企业,为了行事方便并且掩人耳目,企业背后的牛人设法让此事和政府搭上关系。可到这里后,他们遭遇的危险事儿就一个紧接着一个,让他们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勘测地点,正欢天喜地地钻取样本时,脚下的地面却忽然向下沉了去。说是地面向下沉去并不准确,所谓的“地面”似乎在那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在前面钻取样本的队员们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一般瞬间不见了踪影,他们在后面工作和看着仪器的一行人凑上前去试图在突然出现的中空部分往下看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样子古怪的大活物朝上面飞速冲来,当时大伙几乎就要吓傻了,全部撒腿就跑,侥幸活着的就都被吓得跑掉了。罹难的里面有一个是他的好朋友,他之所以没和那些人一起溜回去,是想找到他的好朋友,哪怕是他的尸体,因为他们临出发前就约定好了完成这次任务回去后一起喝酒。当时他吓得一阵乱跑,左拐右绕,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当时他们的卡车就停在一大片天然草场上,一连多日下来,他也动过找到草场设法离开这里的念头。不过他非但没能找到好朋友的尸体,就连进来时候的天然草场都找不到了。并且接连遭到狼兵的追击、塌陷等随时可能致命的危险,他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甚至已经完全崩溃掉了,整个人长期处于“逃命”的精神状态。身上的干粮几乎吃光了,如果不是遇着我们,或许他也找不到任何生机了。最后他表示如果我们不嫌弃他,他非常乐意跟我们一起走,他还是希望有机会找到他的好朋友。他还请求我们把离开这里的出路告诉他,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也不知道出路究竟在哪儿。
因为这倒霉蛋看上去既羸弱又胆小,我们几乎没用怎么商量,就放心地让他随着我们一起走了。虽然他刚从我们前进的这条路跑过来,但他竟然对路上的情况丝毫不知,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着实是被逼得、被吓得快要疯掉了,根本记不得自己究竟走过了哪里,满脑子就想着两个字——活命。倒霉蛋激动得对我们一一道谢,轮到向巨人道谢的时候,他惊讶地看着巨人,道谢过后又像是讨好似的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巨人似乎并不太喜欢他,根本没有理睬,迈开步子就继续上路了。
这时任我们谁也无法预测到,就是这个羸弱胆小的倒霉蛋,在接下来的惊险旅途中,竟然能带来让我们瞠目结舌的巨大能量。
经过倒霉蛋这么一折腾,包爷悲伤恍惚的情绪也被岔了过去,现在看上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但他还是不忘问倒霉蛋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听到过女人的歌声,有没有见过到一个如何如何漂亮的女人。为了便于倒霉蛋回忆,包爷甚至还唱起了几句,唱得还不如我当年听到的跑调版耐听。倒霉蛋除了摇头表示没有外,只剩下满脸的疑惑。
我们一行人往那黑暗的更深处走去,从探照灯所能扫出来的范围可以发现,前面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开阔,两侧石壁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长,一连拐过几个拐弯处后,这条道路开始分出了很多个岔口来,我们怕再次遭遇什么不测,没敢选择效率至上的分散走法,每次我们都只能无奈地碰到死胡同又折返回来,直到我们已经绕得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眼前出现了能让我们为之振作的景观,月光如水银一般洒在距离我们几十米外的地面上。
这时一个身穿匈奴服饰的士兵骑着马闯进我们的视线,那匈奴兵的脸上身上都挂满了鲜红的血液,他还在惊慌地边踢着马肚子边朝他的身后看去,这时身穿汉服的士兵骑在一匹快马上紧追上来,随后就见一道刀光贴着那匈奴兵的脖子滑过,血液顿时迸溅而出,艳红的血液在白亮的月光中看上去格外显眼。随后那汉服骑兵举着大刀大喊着杀声往回策马跑去,我们几个弯着身体凑上前,躲在石壁的旁边偷偷观看这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场景,成百上千的士兵们正厮杀在一起,一些身穿匈奴兵的服饰,另一些身穿汉军的战袍,血液在空气中不断飞溅。
这时只见巨人半跪下身子,双手在头顶连续拍打着,眼睛直直看着那被杀死的匈奴兵旁不舍得走开的战马,巨人的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他不断重复着这一整套的动作,一连试了几次,起身对我们说道:“假的,都是假的,我方才试着来驾驭那马,却驾驭不了,说明这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巨人说这些话时的神态,让我感觉巨人的声音很大,因为我看见他神态上的焦灼和张得大得离谱的嘴巴,一副很用力很大声的样子,但听在我耳朵里的声音竟然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轻小而且让人觉得异常遥远,就好像是我正在沉沉睡着,他正在吃力地试图叫醒我。
自打听见巨人发出来的细小而遥远的声音之后,我能感觉到我的潜意识里有..一股抗拒着的力量,似乎想抗拒眼前厮杀的发生,抗拒自己脑子里的沉沉困意,我知道我是想听见巨人的声音,想听见更大更近更清晰的巨人的声音,是想被巨人“叫醒”的。但显然这份努力完全白费了,一点儿作用都没起到。
我正努力挣扎着,只感觉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睁眼看着掐我的那人,迷离的眼神中我看见了掐我脖子的那人竟然是欧阳。我像是正处于醉酒的状态,并且是深度醉酒的状态,但我还是看见了欧阳眼睛里放出来无比凶狠的目光。让我发蒙的是,明明方才我看见的还是欧阳,可隔了一会儿,他又变成了一个身穿战袍的汉军战士,还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儿眼熟的战士。这时我的求生欲望竟然变得低了下来,我想.做的竟然是要搞清楚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眼熟,而不是如何去反抗去努力活命。我一再地仔细辨认着他,好像过了很久才认出来,他就是方才在我们面前干掉了那个匈奴兵的汉服战士。我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窒息感,脖子被他掐着而带来的致命窒息,这时旁边的郑纲猛地朝着他撞了过去,把他按倒在地狠狠扇着耳光,我吃力地坐起身子来,忽而睁眼忽而闭眼地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场景,包爷正和汪三扭打得不可开交,倒霉蛋正帮着包爷扳住汪三挥舞起来的胳膊,包爷狠狠往后一仰头,迅猛地朝着汪三的前额撞去,“咚”的一声让我听上去都不禁打了一个大寒战。
我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妥,但至于为什么不妥、哪里不妥,这些我都无从得知,我感觉脑袋有点儿微微疼痛。
我模模糊糊地看见巨人试图去分开扭打的这些人,可郑纲刚刚被巨人拉开,竟又发疯一般朝着巨人飞脚踹了过去,刚刚翻起身子的欧阳也朝着巨人挥着拳头打去。
这时巨人忽然仰起头来,高举双手在头顶上方,原地转起了圈子,嘴里大声地念叨着什么内容,念着念着忽然单腿跪倒在地。就在那膝盖落在地上的一刹那,我感觉我的心里面像是震动了一下,整个世界似乎都跟着震动了一下,他没有停下声音,嘴里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快,慢慢地连接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调子,骤然间高低起伏不断,一会儿变得刺耳尖锐,一会儿又恢弘得像是从巨大的古钟里回荡出来的。
忽然他发出来的调子变成了一声响亮而真切的狼嚎声,这声音还没落定,厮打中的他们几个竟然都捂住了脑袋滚在地上,我只是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东西在翻滚着,像是有东西正要突破我的脑袋钻出来,我没有捂住脑袋,而是惊异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咬着牙齿忍着这怪异的远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我忍不住要发声大吼,可吼叫的声音刚刚发出来就被接下来传进耳郭的声音给覆盖掉了。
我听见了,听见了更有力量的狼嚎声,那狼嚎声不是一两匹狼能发出来的,也不是几十几百匹狼能发出来的,那是成千上万匹狼随着巨人的召唤一起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冗长而带有强烈的穿透力,似乎把空气分子都给劈开震碎,左边耳朵觉得它就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右边耳朵却会感觉这声音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甚至这声音就在寥廓的天空之中。
我看见巨人依然跪倒在地,他每一次带领起狼嚎的时候,都是仰面凝视着上空,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脸上,那表情那神态是我们常人无法做出来的,那是一种真正的宁静。我惊讶地在他脸上发现了月光,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向上看去,我看见了月亮,一个如圆盘一般的月亮正高高悬在我们头顶的正上方。
每一次恢弘盛大的狼嚎声响起,我都能看见那月光如被震动出波纹的水面一般光波晃动,同时我脑子里的某些东西又被抽离而出,我能感觉到,那种感觉不是疼痛,但它仍然是让人痛苦且无助。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巨99lib?人才停止这项仪式。包爷他们几个这时才彻底停止了纠缠打斗,相继爬起身来,都是带着一脸的茫然。
我抬头看向巨人,同时注意到了我们头顶上方又变成了一片漆黑,方才恍惚间看见的月亮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再朝着前面曾看见汉服兵和匈奴兵打杀的地方,方才所见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能看见的只是黑茫茫一片,只有躺在地上的探照灯打出来的光亮映照着我们几个迷茫、恐惧且不知所措的脸。
根据巨人所说,他认为我们最先看见的汉服兵和匈奴兵厮杀拼打场景,全部都是假的。如果我们所看见的场景是真实的,那么他是完全可以驾驭那匹守着主人不肯离去的匈奴战马的,但事实上他屡次尝试都没能成功。他怀疑这是一种预先设置好的法术,而我们几个接下来发疯一般互相殴打,应该就是受到那种诡异场面的影响,就好像是有什么法术注入了我们的脑子里,进而控制我们的思维。他方才之所以用了“万狼拜月”的驭兽术,就是想用万狼拜月时所发出的特有的声音将注入我们思维的脏东西逼出去,振奋起我们已经混沌不清的神志,强制我们都清醒过来。
听巨人这么一解释,我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不说,甚至还感觉越来越迷惑了,离奇古怪的事儿着实让人不容易理解。
倒霉蛋揉着被打肿的眼眶分析说,这整片区域的金属矿藏含量都很高,说不定这块就有哪些不常见的金属矿藏深埋地下,方才我们所见到的,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金属矿藏带来的强烈磁化感应。我们看见的两朝士兵厮杀场景很有可能是当年曾经发生过的,因为磁化感应的记忆功能而刻录在这儿了,我们只是有幸赶上了一次磁化感应带来的场景复原,有幸看见了这些而已。而我们殴打在一起,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磁化感应影响到了我们的脑电波,在脑子里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假象,由于脑电波被影响,进而对假象信以为真,加上本来处于这种极度危险的地方,个人的自我意志往往都不够强烈,也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而巨人的自我意志和控制力比我们都高得多,所以这一切对他并没有造成严重影响。
倒霉蛋的话,让我更蒙了。
第十五章 起居注里的启示
我们在巨人的催促下拿起随身装备,准备继续前行。这时汪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让我们都等一等。也就是在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现象,那个倒霉蛋像是极其看不上汪三,并且似乎随时都在防备着他。
汪三蹙着眉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沙场再现,沙场再现……前行三百又七十步,方向东南,行至石墙,有暗门……”他边想着边复述想到的内容,我当即明白,他定是在想那本起居注里面的记述。他抬起脚步按照他的复述内容操作着,边走边往前面量着步子,我们一行人都跟随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了他复述的脚步数时,眼前所见和方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按照复述的内容转了方向,之后尽量沿着直线朝前走去,嘴里依然在不断复述着后面的内容:“以身相撞三次,内有响动,门豁然而开,随从举灯先入,燃壁灯,顿见四壁金黄……四壁金黄……”我们随着他走了有几分钟之后,到达了这一侧面的石壁之下。汪三继续念叨道:“以身相撞三次……以身相撞……”说话的同时动身朝着那平坦的石壁上撞去,连撞三下后,嘴里满怀期待地念叨说,“内有响动,内有响动……”可是我们只听见了他嘴里说这话的声音和心跳的响动,里面屁动静都没传出来。
这会儿包爷说道:“不对,当时皇帝的步子哪能像咱们这么大,仪态方正的,往这边来这边来。”说话间已经往一旁走了去,走过有五六米后,吩咐着我们所有人站成一排,大家一起朝着石壁上连撞三下,我们几个原班人马自然会认真地照做,不明情况的巨人倒也算是配合,那倒霉蛋虽然也照着包爷的说法撞着,嘴里却边撞边不满地嘀咕着什么,说的不是汉语,我自然也听不懂。
我们满心欢喜地撞了一轮下来,静静等了片刻,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包爷随后又让我们继续往下面站队,继续撞。
“一、二、三……”
我自己数着撞了三下,因为我们几个都是紧挨着,并且据汪三陈述的内容显示,只是一个人撞上去三下即可,说明根本用不着我们喊着口号一起撞。
这一轮撞完后,我正在静等着里面的响动。只见汪三一把拉开挨在他旁边撞墙的倒霉蛋,嘴里不满地骂道:“就三下你还少撞一下,懒死你算了。”说着侧过身体朝着那石壁上撞去,他身体还没从那石壁上离开,里面就传来了像是大金属球相碰的声音,石壁顿时向地下缩去。那石壁往下缩去的速度完全可以用“飞快”来形容,就像是下面本来就有足够的空间装下这个暗门,下面就是悬空的,只要遭受这种特定的撞击,启动金属球机关之后,擎着石门的东西就会立即消失不见。
汪三还没顾得上撤回身子,就随着惯性直接摔进了黑黢黢的石门内,郑纲敏捷地跳上去要伸手拉住汪三,可还是没能赶得上。只听见汪三“啊”的一声大叫,随后就传来他摔倒在地的“扑通”声,再之后就是汪三发出来的一句发自肺腑的骂声。
郑纲举着探照灯率先冲了进去,随后我们几个也紧跟着钻了进去。郑纲把摔在地上的汪三扶了起来。包爷迅速点燃火把,直接朝着墙壁上的一盏大壁灯里面扔过去。各个壁灯之间应该是由环形的大燃料槽相连接,火把将这个大壁灯点燃之后,火苗沿着火槽如蛇一般向前蹿去,迅速点燃下面一盏大壁灯,之后火苗由藏书网那盏壁灯继续往前飞蹿而去……
就在这火蛇飞蹿的同时,我们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震惊得几乎掉了下巴。
刺眼,刺眼,就是刺眼。
扎眼,扎眼,就是扎眼。
或银白或金黄或翠绿的光芒都如针一般向我的眼睛刺来,但纵使这光芒把眼睛刺得再疼,我也舍不得将眼睛闭上,我敢说这世上绝对没有几个人见过如此惊艳的景象。我甚至有些怀疑,我内心里对于财富的欲望是不是在这一刻真真正正被激发了出来,但是我又明明知道,我的目光里并不是贪婪,而是惊异,惊异于这堆积如山的财富。
那是一座足有两人高、底部直径足有十米长的大圆锥形状,而堆砌成这大圆锥的竟然是一锭锭光泽刺眼的黄金白银以及镶着玉边的酒盏,黄金打造的座椅,看不出是何等名贵材料的翠绿刺眼的首饰……
那光芒不仅是把墙壁和我们的脸镀得金黄翠绿,就连空气中的每一条光线都如金条银条一般刺眼夺目。
“哇!”
这声充满贪婪的赞叹是汪三发出来的,他左手放在摔到过地上的右肩上,惊讶得忘记了揉捏。
我们几个绕着这堆财宝转了一大圈,接下来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巨人看上去对这些财宝没有一点儿兴趣,言简意赅地建议道:“我们去找天脐。”这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巨人似乎有点儿恼怒,把肩上的布包往肩膀内侧挪了挪,转身就要走,被包爷劝说着给拦下,包爷随后问汪三道:“那本起居注上还说了什么?”
因为是汪三根据起居注的描述才引着我们找到的这些宝藏,目前看来汪三已经成了我们这些人的主导。按理说我应该比出发时更加相信汪三才对,但我注意到包爷看汪三时仍然有些不信任的眼神,以及包爷曾经跟我们讲过的十年前的那些旧事,我心里又不免隐隐担忧。现在我们的行程乃至我们的一切几乎都押宝在了汪三的那本起居注上面,虽然我们刚刚借助那本起居注找到了这么一大堆宝藏,但问题在于这起居注只有汪三一个人知道,如果他出于不纯的目的唬我们,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其堪忧。
包爷的问话并没有得到汪三的认真对待,汪三的一双眼睛被那大堆的宝藏牢牢吸引着,他只是随意地回应道:“没了没了,就这些。”随后又用兴奋且贪婪的声音说道,“这些宝藏是我们的,我们这么多人分,也够花几辈子了……”他这话还没说完,一把闪亮的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握着匕首的并不是包爷,而是最让我们出乎意料的一个人——倒霉蛋。他用意大利味儿的中文有些激动地威胁道:“我要找我的朋友,你再、再这样,我就杀了你。”倒霉蛋虽然瘦弱,但比汪三的身高要高出一头,像此时这样站在汪三身后威胁着他,单纯看身高的话,肯定会被误认为是一大流氓绑架了一个中学生。
汪三非但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神色,反倒极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只见他忽然用力将身子往后仰去,紧紧贴在了倒霉蛋的怀里,脑袋向左侧躲避开,同时右腿猛地用力向上踢起,汪三的腿竟然踢得这么高,跃过自己头顶后,一脚落在了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倒霉蛋的下巴上。倒霉蛋赶忙松开匕首去捂住下巴,疼得蹲在了地上。此时汪三的手已经把枪摸了出来,正要朝倒霉蛋的头上指去,听见包爷说的话后又收了回来,包爷说道:“我要找小眉。”又补充说,“还要找天脐。”
汪三把枪收好,在我们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眼,估计也是看出我们都想找天脐的意愿,毕竟我们这么一大帮子人,他单枪匹马肯定是惹不起的。
“你把起居注上关于找天脐的内容都说给我们,你可以不一起去,你继续琢磨这些宝藏。”包爷说完这些又狠狠地加重了语气,“别骗我!”
汪三挑起眼睛在包爷的脸上瞄了一下,鼻孔里喷出一个不明含义的很轻的“哼”字来,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应了个“好吧”。他边回忆着边复述起居注上关于天脐的记述。我担心他会>?随便编一些内容出来忽悠我们,特意留心观察了他回忆时的神态和说话的流畅程度,再和之前他寻找宝藏入口时的神色、语言加以对比,得出的结论是二者几乎一模一样,我基本上可以断定,他说的都是实话。
倒霉蛋边揉着下巴边质疑说:“你、你……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不太敢直视汪三,话语里的底气也不是很足,很显然是被汪三方才那一下给踢怕了。我本以为只有我聪明地留心观察了这个问题,但还没等我回应他,郑纲就说道:“他说的是实话。”我不知道郑纲这么肯定的语气,是不是出于跟我一样的观察。那倒霉蛋转头看了郑纲一眼,根本没有问及郑纲是如何判断的,他只是很信任地点头应了个“哦”。也许是郑纲身上特有的那股子刚硬气质,让这个老外如此信服吧。
根据汪三所复述的内容来看,康熙当年之所以和郎世宁来封存天脐,并且没有动用这里的财宝,实际上是想将这些财宝置放于此处,以备自己万一日后需要,随时可以来取用。并且这里面有两座相对应着的巨型大山,其中一座里面储存着大量财宝,也就是我们正亲身所处的这座。另一座就是天脐所在之地,起居注上对封存天脐的大山描述的是“上下皆通天”。
对于这些听起来异常玄虚的内容,我们也没必要作过多常理上的猜测或者推断,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建立在常理之上的。我们关心的是那座封存天脐的大山在哪里,既然写到与这座大山相对,我们要找到对应着那座山的.99lib.出口才行。
好在根据汪三所说,对于这个问题,那本起居注上有足够详尽的叙述,那座“上下皆通天”的大山离我们这里很近,虽然距离很近,但想顺利到达那里却并不轻松。因为这座大山内有多处暗道设有致命暗器机关,并且整体上是按照迷宫模式修建的。如果单凭我们随意去摸索,就算是没被机关暗器弄死,兴许走到出口时也已经是三五年以后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严格按照起居注上的叙述来操作。根据汪三的复述就可以得知,因为需要避开多个致命的暗器机关,从此山通往彼山的具体步骤也就变得异常烦琐了,单靠记忆难免会出现纰漏,最好的办法还是把汪三这个活起居注带在身边,让他陪着我们过去。
我们几个纷纷提出 8fd9." >这个意向后,汪三虽然一开始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他想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答应了,并且表示要跟我们一起寻找到天脐后再返回来取宝藏。或许我们对天脐的热衷,也激发了他对这未知神秘物的好奇心。
汪三跟我们的目标达成一致后,我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装有宝藏的山洞。我走到洞口时,还忍不住回头朝着那大堆的宝藏上看了一眼,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对财富的渴望吧。
我们按照起居注上的指引,离开装有宝藏的山洞后,继续往前走了二三十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向东拐去,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用方才连撞三下的方法打开了一扇石壁暗门,进入到一个空荡荡的石洞内,洞内的石壁上开着数十扇门,在与入口相对的正半圆处的房门进入,之后再……
我们足足绕了几个小时,我的脑袋都快绕得晕掉了,终于看见白花花的天光从前面投射进来,我们快步走到了阳光投射而来的大山出口,汪三指着正对面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说道:“到了。”
此时在我们的头顶上可以看见一片蓝天,蓝得有些让人不敢置信的天。
按照汪三复述的起居注上的内容,当阳光被黑暗吞噬之时,正临东南向的洞口就会赫然出现,但万万不得当即进入,而是要历经“杀身之险后,夜幕降临,待见金甲头狼开门,方可入内……”
我们按照起居注上的指示,来到了距离对面大山东南方向十几米外的一块平坦干净的石地上停了下来。包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分。这一路下来,我们几个都没吃没喝。距离“阳光被黑暗吞噬”还有一大段时间,我们几个决定先围坐下来填饱肚子,之后再席地躺下来眯上一会儿。养足精神和体力,以便应对起居注上并没有详细阐述的“杀身之险”,以及等到夜幕降临后,去见识这世界上无几人能见的绝世奇观。
有了起居注这么详尽周到的辅助工具,我似乎觉得我们接下来会一路无事,会顺顺当当地进去并且安然无恙地出来。但就在我满心欢喜地边躺在地上吃着干粮,边畅想着回去跟“花瓶”在一起的美好生活时,要命的情形却再一次发生在了我们身上。
第十六章 古旧十字架的神力
包爷突然痛苦地大叫了起来,我循声朝他看过去,眼前所见让我把刚刚喂到肚子里的干粮全部都呕吐了出来。包爷身上的黑色口子全部翻开,就像是一张张要吃人的嘴巴一样,乌黑的血液就像是从那张嘴巴呕出来的呕吐物一般,不一会儿就搞得他满身都是。包爷的两颗眼珠子睁得像乒乓球那么大,白眼上布满了乌黑色的血丝,那些血丝就像是一条条大虫子一样在上面爬行蠕动。包爷双手在身上忍不住抓来抓去,每每抓到一处,都有乌黑色的血液流出来。
“不好,诅咒发作了。”巨人说完后紧张地指导着包爷,“忍住忍住,你要调整呼吸,调整呼吸,让呼吸平和下来,不然你会血脉贲张地死掉。平和下来,必须平和下来……控制你的手,你的手别往身上挠,伸开伸开……仰头看着天,心里头默念你的祈求,祈求大单于开恩……”我可以看出包爷正在尽全力按照巨人的说法去做,但我还看见他的双手像是实在无法听从自己的控制,还是像机器人一般机械地往身上移动,然后包爷强忍着把手朝两侧移动开,就好像是两股力量正在包爷的手上,一种力量来自包爷自身,而另一种力量或许就是来自大单于的诅咒。包爷是何等自制力强悍之人,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双手像是离弦之箭朝身上撞去抓去,一道道黑血“扑哧”“扑哧”地连声蹿了出去,吓得汪三赶忙跳闪开。
包爷正惨烈地咆哮着,欧阳的痛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转头朝欧阳看过去,他身上的血管正在一点点变粗变壮,脸色很快就又黑又紫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我自己,我感觉像是有一条大虫子正在我的血管里快速游走,那速度像是被高压水枪催促着一般,让我的脑子根本无法进行思考,与此同时一股难耐的奇痒在我的皮肤上涌起,我吃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抓,不要去抓。可那种痒着实让我难以忍受,同时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了强烈的肿胀感,就像是我的肉、我的骨头、我的血液都瞬间被撑得大了好几倍,但我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没有真正变大,有的只是这么一种糟糕的感觉,让我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解决掉。
刚刚还凑过去学着巨人的样子来疏导欧阳的郑纲,此时也已经自顾不暇。完好无损的汪三已经惊得两眼发直。巨人虽然正在疏导着大家,但我看见他身上也出现了类似?99lib?的情况,黑血也已经缓缓流了下来。
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我们所有人的头上。
这时倒霉蛋从怀里摸出一个已经把光芒磨得发乌的古旧十字架,像是舍不得拿出来似的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了一下。
倒霉蛋不急不忙地让我们几个受伤的人围坐在一起,包爷口齿不清地问他这是要干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意味。他说话时喉结一鼓一鼓的,像极了肿起的一个会蠕动的大脓包。而他发出的声音竟然像是某种动物发出来的,像是夏天夜里蛤蟆的叫声。我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去质疑倒霉蛋,并不是因为我怕自己发出的声音比包爷发出来的更加难听,也不是我认准了这个倒霉蛋老外绝对不会欺骗我们,不会害我们,而是我觉得此时的我们已经如此糟糕了,完全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了,即使这老外真的有意加害我们,恐怕也不至于让我们再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吧。我知道这听起来似乎有股子“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意思,是的,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此时的我已经痛不欲生,我真的说不准哪一刻会终于忍受不住而结果了自己。
倒霉蛋把他那个古旧十字架取了出来,他郑重地将它擎在自己的额头附近,迈开步子绕着我们围成的圈子走了起来,而那十字架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我们的举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我也有点儿担心是不是被他给戏弄了。但我并没有胡乱发作,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绕过我的眼前,又从我的另一侧绕出来……就当他绕到第七圈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的十字架竟然发出了银白色的光芒,也或许是因为这银白色的雾气,此时我脑子里不知为何会有些恍惚,眼前看见的运动中的倒霉蛋和那十字架,也是忽而迷离忽而清晰,忽而遥远忽而迫近,我这时感觉到了身体上的变化,浑身上下变得如着火一般滚烫,就像是正被烈火烘烤着甚至焚烧着。我也听见欧阳和包爷分别在我的两侧神志不清地呢喃。
“热、热,我热……”
“火,着火了,烧着了……”
倒霉蛋每绕过七圈便停下步子,朝着各个方向行大礼。之后再继.99lib.续绕下一个七圈。虽然我的意识有些混沌,但我一直尽量克制着让自己保持有自我意识的状态,我清晰地记得他每次都是在第七圈的时候停脚。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身上的热度变得越来越高,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烧红烧熟了。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伤口处竟然冒起了微微的烟气,之前所有的刺痒和不适都变成了烧灼感,但又看不见任何火焰,当然也闻不到我们被烧焦烧熟的肉味儿。
在我数到倒霉蛋绕了七七四十九圈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又一次行大礼后,他竟然把那十字架往我们围出来的圈子上方抛去,那十字架被他抛起后,并没有直接向地上掉去,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托住了。但是我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托着它,只能看见那十字架悬浮在我们围起的圈子中央上空,发出银白色的光芒。这时我看见一道道浓白色和深黑色夹杂在一起的烟气从眼前飘过,仔细一看才知道这是从我身体上朝着那十字架飘飞而去的,同时飘出这种烟气的还有包爷、欧阳、郑纲和巨人,无一例外。
几道烟雾把那十字架包围了起来,肉眼能看见的只有烟雾。在我身体上的灼热感一点点弱下来的时候,那烟雾也渐渐淡了下来。大约过了有五分钟的时间,我身上已经不再感觉到异样的灼烫,从我身上飘向那十字架的烟雾也淡得几乎完全消失,我看见那裹在十字架外围的烟雾团正在不断变小变薄。我满怀期待地望着那烟雾团,等待着去看那被包裹其间的十字架此时已经变成何等模样。
那烟雾团不断变小、变薄,变小、变薄——直至完全消尽。
可我始终没有再看见那个十字架。
我疑惑地转头看向倒霉蛋,只见他正仰头望向天空,并且仰头的角度不断地变大,就像是正在追踪着什么东西向天上升去。我随着他的目光也朝天空望去,却根本没有看见那个十字架,也没看见任何异样的东西和情景。
我再次把好奇的目光转向倒霉蛋的脸上时,他正做着长长的深呼吸,同时我的耳边已经响起了大家的惊叹。
“伤口不见了,连疤都没有了……”
“真奇了怪了,怎么就好了呢……”
“不疼不痒了,真厉害啊……”
我们几个站起身要过去感谢倒霉蛋,他已经背对着我们侧身躺了下来,低声说道:“大家都歇歇吧,养足精神。”那声音里有着难以言说的疲惫,除了疲惫之外,更多的似乎是一种伤感,我猜测或许是因为他失去了那个十字架吧。大家也只好站在原地道了一声“谢谢”,巨人除了道了声“谢谢”外,还手舞足蹈地做了个像是表示感激的动作。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已经好得像从未受过伤,“诅咒”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我还特意脱下裤子让他们瞧我屁股上的伤口,只换来欧阳的一句——“呦,很白嘛。”
几个人疲惫地笑了我一通后,都躺下来休息了。汪三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凑过去问包爷的情况。虽然看见倒霉蛋正侧身背对着我们躺着休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找他。并不只是为了道谢,我是想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设法帮我一次。
我如此迫不及待地去求他帮忙,当然是为了救可能同样中了诅咒的“花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不会有女生真正走进我的内心,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糟糕的想法,但它就是那么根深蒂固地根植在我的意识里。就算是在发生这些离奇诡异事之前,我还一直认为“花瓶”只是跟我有共同爱好的一个玩伴而已,从来都没有想过男女之情。直到共同经历了这一路上的凶险,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对她动了心。也许是因为“花瓶”不惜用命帮我承担危险,也许是因为“花瓶”对我大胆示爱……也许是因为“花瓶”这一路下来的种种举动让我萌动了对她的感情,但这些只能称作诱因,而绝对不是全部。我有认真考虑过,我对“花瓶”的感情其实早就已经存在,并且在发生这一切之前,我的心就曾为她动过,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喜欢。总之“花瓶”对我已经非常重要,她对我的重要程度甚至要超过我自己的生命。
保护“花瓶”、让“花瓶”与危险与诅咒与死亡离得十万八千里,这是我最应该做的。而此时能救“花瓶”的最佳办法,就是求倒霉蛋帮忙。
阳光斜射在倒霉蛋的侧脸上,他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我缓步绕到他的正面,我惊讶地看见他鼻翼上竟然挂着泪水——他竟然哭了。他挑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没有挪动位置,也没有擦那滴眼泪,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哭了。
此时我浑身上下也正被极度的疲惫所占满,我吃力地弯下身来,动作轻缓地和他正对着躺了下来。他礼貌性地冲我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人看了异常舒服,使人心安。我躺下之后,先是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谢谢”,这不仅是出于口头上的礼貌,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方才可是救了我的命的,他是我的恩人。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也只有说了这句“谢谢”。他并没有说“不用客气”之类的话,只是轻缓地往后拉了一下嘴角算是对我的回应。我看着他脸上的神态,似乎他正陷入在自己独有的情绪之中,或许是在惦记他很可能已经出事却仍未找到的朋友吧,也或许是为了方才消失的那古旧银十字架而悲伤吧。
看他此时的样子,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再开口求他,话就堆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但我知道我不得不开口。我潜意识地在等着他问起我是不是有事儿,哪怕是寒暄的语气也好。这样我或许就能顺着他的问话说出我的请求来,虽然我知道这么想有点儿太自私太过分。并且此时他仍处于自己的状态之中,并没有太多地关注我。
我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说道:“我、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一定要救救我也受到了诅咒的女朋友。”这两句话之间,没有任何一点儿停顿,我是怕说完前半句后,脸皮厚度不够支持我继续说出后半句,索性直接一口气都说了出来。说完这两句话,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吐出来,而是含在了肚子里,似乎想给自己一点儿勇气,用来接受他极有可能的拒绝。
足以让我欣喜万分的是,他并没有拒绝我的请求,虽然也并没有继续深问我女朋友的情况。他带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有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事情在考虑,其他一切事都不能跟他正考虑的那件事来相提并论,除非你跟他讲的事情有可能对他正考虑的那件事有所裨益。他平缓着语气说道:“咱们得做一个交易。”
他的平缓语气和微微泛红的眼珠似乎有点儿不搭调,但看他那表情又是一脸的认真,我不禁有点儿纳闷儿,因为我着实不知道此时的我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和我的这个请求相交换。他没有等我继续应他的话,而是如方才的我一般急切地提出了他所说的交换条件,并且说这些话时神色忽然有了激动的成分,是那种不受自己主观意识控制的激动:“你要协助我一起找到天脐,因为只有找到天脐才能找到我的朋友。一旦你的伙伴中有人阻止我们去找天脐时,你要帮助我。”他最后一句说得语气比之前几句要重很多,或许那“帮助”两个字包含了“除掉障碍”之类的意思吧,只是他没有说破,我也没有细致斟酌此事。此时我所关注的,只有他已经答应救“花瓶”这一件事。为了表示我乐于做这个交易的诚意,我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还不确信地低声向我确认道:“你确定?”
“确定!”我压着声音,果断地说。
他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可见他口中的那位朋友之于他的重要性,和“花瓶”之于我的重要性定是相差无几。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话题,根本顾不得在脑子里梳理语言,直接开口质疑道:“你方才是用那个十字架救的我们,那十字架救了我们之后就不见了,你还能救得了我女朋友吗?你还有其他的十字架,或者用别的什么救?”我尽量压低着声音,免得包爷他们几个乱掺和进来。说完这一大串话后,我紧紧盯着倒霉蛋的脸上看着,我生怕他表现出他并无法救“花瓶”的态度或者倾向,我的心“咚咚咚”地跳得有些快,我就这样紧绷着神经盯着他看,焦灼又忐忑地静待着他的回答。
“用我的命。”
倒霉蛋的回答让我无比惊诧,他的这句回答太过突兀了,我甚至觉得他这就是一句搪塞的话,或者压根儿就是随便开的一句玩笑。先不说他是否真的要发疯般用自己的命来换取我帮他找天脐救朋友,单说他的命是否真的有救“花瓶”的功效着实让人不得不质疑。因为诸如“用我的命”“我把命给你行了吧”“不还钱把我命拿去”“哥们儿能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此类意气风发的表述往往都只是情绪化地口头说说而已,通常是屁效果没有。可是他的神态告诉我,他是认真的,好像是认真的。
他在我的脸上看了一眼,随后举重若轻地虚弱一笑,之后便徐徐讲了起来,关于那神奇的十字架,关于他要找的朋友,关于他的命,关于他的家族,关于他的决定。
第十七章 奔袭而来的千狼大军
倒霉蛋生于一个古老的家族,他的家族世 4ee3." >代相传着两个神奇的故事,其一是关于方才救我们用的那个十字架的;其二就是关于他们家族人的“命”的。
这要追溯到公元1270年,一直封存天脐的圣彼得大教堂附近地带的不知名瘟疫频频发生,当时倒霉蛋的祖先曾竭尽全力协助教堂神职人员救助染了瘟疫的百姓,虽然因为瘟疫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很快结束,最终造成除神职人员之外几乎所有人暴毙。倒霉蛋的这位祖先不顾已经染病的家人安危,依然奔走于救助百姓的路上。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虽然没日没夜地跟瘟疫患者近距离接触,但是倒霉蛋的这位祖先竟然健康依旧,后来倒霉蛋的这位祖先从一位神职人员那里得知,神感念其精神,赐予了他不受疾病瘟疫侵扰的无上力量。神职人员还交给了他这个十字架,并且称当他寿终正寝后,他的精魂便会附着在这十字架之上,他的后世人便有一次机会可用这十字架救人一命。倒霉蛋的这位祖先的后代,除了这之外,还得到了另外一个“恩惠”,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命来解救任何一个他们乐于解救且至少有一息尚存之人。这种“恩惠”并不等同于“起死回生”,因为明确表示被救助的对象至少是有一息尚存之人。
数百年来,他们家族将十字架、将“恩惠”的秘密一代代传承下来,一并传承的还有操控这两件事的方法和秘诀。因为祖辈们一直过着相对太平的日子,并且总想把这些恩惠留给后人,十字架便一直没有被..应用,直到传到了他的手上,直到方才他用那十字架救了我们几个看似毫不相干之人。他的多数祖辈都将自己的生命用以救助他人,并且多是毫不相干之人。他一出生就被告知,如果他的生命可以用来救助另一个尚存一息的生命,那么他便真正领受到了神的恩惠与旨意,也便可以得到永生。
一直以来,倒霉蛋都是玩世不恭的坏少年,从小听着关于祖先关于天脐的故事长大,同时从家里各位祖先留下的或文字或口头相传的故事、传说中得知了更多关于天脐的内容。并且他要寻找的那位朋友的父亲就是在民间专门研究天脐的。他们俩通过对大量资料和信息的汇总,最终决定了要来寻找天脐,他想解开被他们家族传承了数百年的这个秘密的源头,他们的行动竟然得到了妻子、孩子以及家族几乎所有人的支持,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
为了避免遭到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让朋友中的一个计算机高手做了那张假的证件,随时拿出来蒙蒙像我们这种粗人,以便更好地保护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刚到这边时,就遇见了一大卡车外国人正逃命一般离开这里,但他们两个还是毅然选择了继续前进。
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他们就听见了不断起伏的怪异声,那声音就像是透过密网传出来的一样,让人忍不住着魔其间。他和朋友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去寻找声音的源头,不觉间他已经在这声音之中走了很久,这声音依然让他觉得遥不可及。就在他继续走下去的时候,听见了朋友刺耳的喊叫,那喊叫声像是一个人从高处往下掉落时发出来的,这喊叫声离他也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但他并没有听见有人摔落在地的声音。他惊慌失措地边喊着朋友的名字四处找寻着,一直找了很久一点儿影子都没找见。他感觉到他的朋友就是被那声音吞噬掉的,而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他们一直想要寻找的天脐。
只有他的朋友出现在他视线之内,并且依然活着,哪怕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才有可能用他的十字架或者用他的生命来救他。但他拼命地寻找却没有一点儿线索,他曾试着用和朋友多年培养起来的感应法来感受彼此,但他依然失败了,这证明他的朋友已经不在人世,同时也证明他已经无力救他朋友的命。他之前说让我帮他找到天脐,进而找到他的朋友,实际上只是要找到他朋友的尸体,把他的尸体带回给他的老父亲。
他遇见我们时表现出来的狼狈样儿,都是有意装出来的,他认为我们可以带他找到天脐,而他的朋友一定就在离天脐很近的地方。
他说了几乎所有事情后,诚恳地看着我说道:“你要带我、帮助我找到天脐,找到我的朋友,我们把他的尸体运送回去,我去救你女朋友的命,你别反悔。”他说完后嘴角流露出一丝纯净如水的微笑,就像未涉世事的小孩子。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觉得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他的神态、被他的话语给触动了,说不出话来。
“小印子。”包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用胳膊肘把身体撑起来,抬起眼睛朝包爷的方向看去。只见包爷冲我招了招手,想让我去他那儿。我拄着地面坐了起来,在倒霉蛋的胳膊上像是安慰似的轻拍了两下,站起身绕过倒霉蛋的身体,朝着包爷那边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我故意在脸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嘻嘻地在包爷身边坐了下来。
包爷先是语气轻松地低声问我和那老外都聊了点儿什么,是不是聊到了意大利妞之类的,我打着哈哈随便应付了过去。包爷歪着身子往我耳边凑得近了些,随后更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他救了咱,咱感激他是应该的,但我觉得这人来历不浅,咱还是防着点儿好。”没等我应话,一旁的汪三挪着屁股也凑了过来,用眼睛瞥了一眼正背对着我们躺着休息的倒霉蛋,带着一副小人嘴脸说道:“这老外不是想吞了咱那财宝吧?”亲耳听到汪三说出这句话,我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我之前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威猛无比的汪三竟然能说出这么让人作呕的话来。我真想挥起拳头揍得他满地找牙,但为了顾全大局只好硬生生忍了下来,可是他却没皮没脸地继续说道:“虽然他方才是救了你们,但保不齐回头就把咱都干掉,这小子,兴许真就有这个能耐。”见我和包爷都没有应他的话,汪三嘴里低声念叨着“小心为妙,毕竟还是一个老外”,并就地躺下来晒起了太阳。
他的嘴脸让我认识到,如果想判断出一个人的德行和品格,一定要在巨大利益关联时作出判断。因为一切让人仰视的光芒,都极有可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变得暗淡无光,甚至变成让人唾弃让人绕道而行的肮脏污秽,并且整个变化过程只需要一瞬间,让你瞠目结舌的同时,只能暗骂人性真丑恶。
和汪三的屁话比起来,方才包爷本是有些过分的话,竟显得不那么过分了。包爷用关切的语气轻声说道:“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夜幕降临了,顾好自个儿,遇着情况别逞能。”我知道包爷这话是在叮嘱我,我歪过头看向他,他正眯缝着眼睛看向那硕大的太阳,嘴巴可爱地微微努..着。看到这个情景,我忽然鼻子里一酸,很想轻声对他说一句“谢谢”,不只是为了这一路上来的照顾,也不只是为了方才的这句关切叮嘱,更是为了一直以来他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帮助和扶持,他待我就像兄长对待弟弟一般,但愿不会出现像当年汪三和包爷之间的情况,我总感觉这一切都存在着强烈的宿命感。“谢谢”这个词都到嗓子眼儿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着实有些激动吧。
包爷嘴里又像是祈祷一般嘀咕道:“但愿咱进去以后还有机会见着这大日头。”
我又把视线转向那硕大且光芒锐利的太阳,也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虽然已经临近落山,但那光芒却依然很是锐利。我知道接下来我们会不可避免地遇着不可预知的凶险,我不敢祈求这些凶险都躲着我们走,只希望这些凶险不至于要了我的命,“花瓶”还等着我去救她呢。想到这儿,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转移到了倒霉蛋的后背上,心里面开始纠结难受了起来,如果救“花瓶”真的只能用这位兄弟的命,我和“花瓶”会不会一辈子都内疚?但如果让我在这位兄弟的命和“花瓶”的命之间选择,我肯定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住“花瓶”的命。虽然我很清楚,这对这位兄弟是何等不公平。
这时已经躺下身的包爷忽然弹跳了起来,似乎连坐起身蹲起身的过程都给省略掉了,直接由躺着的状态弹跳着站了起来。他用极快的语速大声喊道:“起来起来都起来,好像有情况!”我们所有人都快速起身,慌慌张张地作着随时战斗的准备。这时已经站起身来的郑纲又迅速趴在了地上,他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倾听了片刻,边起身边用手指一连指着两个方向说道:“好像是狼,这两面都有。”他所指的位置是除了我们刚刚出来的装有财宝的大山洞,以及我们即将进入的装有“天脐”的大山洞之外的两面。
这两面距离我们数百米开外,无一例外全是高大的山峰,虽然那山峰的高度还不至于像这两座那样耸立入云,但至少也都得把头仰到四十五度以上才能望见山顶,并且高山连绵不绝,直接把这两座耸立入云的山峰给连接在了一起。那山峦越往上地势越发陡峭,我警觉地把视线在那山顶上扫视着,心里暗想这群狼难不成真的能冲到这么高的山顶,再从上面冲下来?那么这群狼恐怕不摔死也得摔个半残吧。
我刚刚放松下来一点儿,立即又紧张了起来。
“在那儿、那儿,来了来了,半山腰,那儿也有……”汪三惊异的喊声和伸手指给我们看的景象,让我们都不禁愣住。一群群狼如潮水般从半山腰朝着我们这边聚拢狂奔而来,我还纳闷儿这群狼怎么会凭空出现在了本就没有高大植被覆盖的半山腰上,细看才发现,原来那里有数十个不太显然的山洞,那群狼竟然是从那些山洞里冲出来的。我再横扫着视线,除了距离我们十几来米远的藏有天脐的大山,以及对面那座藏有宝藏的大山外,连绵的山峦半腰处,每隔一段就有一波狼正在往这边聚集而来。
我有些慌了,就连包爷和郑纲都有些慌了。
我们几个纷纷向四处察看着能够让>..我们迂回的地方,可看来看去,恐怕也只有我们刚刚出来的那座藏有宝藏的大山了,此时我们已经来不及冲过去了。大群大群的狼已经挡在了那座大山的石门前。他们身上并没有铜甲,但他们一个个剽悍异常,比那些穿着铜甲的更称得上是狼兵。
忽然一声狼嚎响起,如果我说被这狼嚎吓了一个大跟头,那是扯淡,但这声音确实把我吓得打了一个大激灵。我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狼嚎的壮观,那声音发出之后,我只感觉脚下的地面都随之颤动了起来。并不是仅仅因为那声音之大,而是感觉那声音本就连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声音恢弘开阔,在这群山围绕出来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待那声音落定后,上千匹狼在同一瞬间向前大步奔跑,竟然又在同一瞬间猛然停住。
地面被它们的奔跑震得颤动了起来,这不是比喻,是真真正正地颤动了起来。就好像这整块区域就是一张巨大的鼓面,而那上千匹狼的数千只狼蹄充当着鼓棒的角色,正处于震动鼓面上的我们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而那发出第一声嚎叫的狼,就是发号施令者,像是一个将军。
我完全惊住了,就算是军人也未必能做到像这群狼般齐整。
片刻过后,那狼嚎声再一次响起,上千匹狼组成的狼群又同时飞冲而来……
一个声音把发蒙的我们都吸引了过去,我们几乎同时看到了希望——巨人正在施展他的驭兽术。
只听巨人嘴里不断大声冒出我们听不懂的一种语言,他的声音渐渐变大,大得让我觉得鼓膜都有些受不住。巨人仰起头,大大地张开双臂朝着天空中摇摆了起来,我看见他的两条手臂正在空气中画着某个怪异的图形,同时他语速也一刻比一刻快,快得让我们根本听不出个数来。他手臂画怪异图形也一次比一次快,快得根本看不见他手臂的位置,只能看见两条影子在空气中不断穿梭。
狼群正在朝我们越靠越近……
巨人语速和动作正在不断地加快……
“管用了,管用了。”欧阳兴奋的喊叫声让我转头看向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的狼群,飞奔在前面几排的狼们跳起身子时竟然像是被谁给迎头揍了一棍,猛地摔倒在地。可紧挨在后面的狼们竟然还是毫无畏惧地踏着前狼的身体继续狂奔而来。被踩踏倒地的前狼的嘶鸣声响彻整片山谷,同时血液也迸溅在空气中。
第十八章 直下云霄的金甲头狼
那狼嚎声越来越凶,一声紧接一声地响起来,刚毅刺耳的同时又带着咆哮一般的愤怒,那些奔跑的狼也没有再停下来,前排狼显然感受到了巨人的威力,嘴里不断有血液迸溅而出,但它们竟然都没有倒下去,而是一直朝着我们冲来,大批的狼此时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米。
我带着绝望的眼神回头看向巨人,此时巨人竟忽然跪倒在地,伸开双手在自己异常宽阔的胸膛上一连捶打下去,忽然起身仰头朝天喷出一大口冒着热气的血液来。那血液并没有落下来,而是被他再次舞蹈起来的双手控制着散了开来,随后又朝天空中飞去。
电光火石间,耳边就响起“快、快看天!看头上”的声音,这难以抑制的惊叫声竟然来自郑纲。天空中不知从哪里飞来,还是由巨人那血液变成的一群群黑鹰羽翅相连地朝着太阳飞去。
我听见包爷惊讶地大声说道:“群兽掩日,萨满禁用的法术!”随后边折身朝巨人跨步而去边大喊,“快去扶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包爷的喊叫,只听见那狼嚎声忽然急转直下地变了声调,马上就要扑到我们身上的前狼纷纷用前蹄把自己定在地上,被后面惯性扑上去的狼给活活踩死在脚下。一时间血液在我们四周蹿飞迸溅,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bbr>。
数百只黑鹰此时已经遮住了太阳,太阳光没有一丝漏下来,虽然天光依然从别处的云天上洒下来,但天色已经和太阳刚刚落山的样子相差无几。
包爷他们几个已经把巨人扶住,让虚弱的巨人坐在了地上,巨人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群鹰,带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嘴里说道:“夜幕降临……”
这时汪三又复述起了起居注上的内容:“杀身之险后,夜幕降临,待见金甲头狼开门,方可入内……”
还没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头狼”质疑,一声非同寻常的狼嚎就在云霄间响了起来。
包爷兴奋地大叫道:“头狼把我们当成大单于了!”
这次的狼嚎竟然听起来格外悦耳,这并不是因为我刚刚脱险心情大好,而是那声音里真的是充满了喜悦、兴奋的情绪,就像是从天空中传下来的鼓乐和鸣,柔润绵长,铿锵有劲,像是在层层云雾中环绕之后,被浮云擦拭过才传进我们耳郭一般。但又能听得出这声音是发自狼,那声音过后,环绕在我们周遭的上千匹狼忽然全部仰头嚎叫,那嚎叫的声音也是齐整无比,带着一股恣情挥洒的兴奋,充满了力量。
“在那儿,快看那儿,它在那儿!”郑纲大喊大叫着的同时,他的手正笔直笔直地指着那装有宝藏高耸入云的山峰。只见一匹体态庞大金光闪闪的大狼正从逾千米高的几乎直上直下的大山上朝下面飞奔而来,它纵身跃起,穿透环绕在山周的浮云稳稳落在几乎成九十度的山壁上,迅雷不及掩耳间又再次腾飞般跃起狂奔。虽然没有阳光直射,但白花花的天光打在他那副金色铠甲上依然刺眼,巨人缓缓站起了身子,惊讶地望着那在峭壁上往下飞奔的巨狼,不由得感叹着说道:“金甲头狼、金甲头狼,守护天脐的匈奴狼兵的大首领,竟然真的存在,竟然是真的……”随后高兴地说道,“大伙拿好家伙,准备头狼开门,进门见天脐了。”由于巨人实在是太过兴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禁又虚弱地咳嗽了起来。郑纲要过去帮他拿肩上的背包,又一次被他给拒绝掉了,随后他又像是不放心似的紧了紧背包的扣子,把肩带往里面挪了挪。似乎那里面装着比他命还要重要的宝贝,就连方才他先是试图用驭兽术驱散狼兵,又用萨满禁术招来或幻化出黑鹰的过程中,他都没有让这个背包离开过他的身体。
这会儿,那金甲头狼已经如金色闪电一般从云端之上蹿到了离地面有四五百米距离之处,我不禁仰头朝着那耸立入云的山峰上望去,我甚至觉得他并不只是从这千米之上蹿下来的,也不只是从这不知几千几万米的山巅上蹿飞下来的,而根本就是从云端、从天上而来。那金甲头狼再往下一连几跃,让人惊艳的景象又出现了,它并没有这样一路蹿到山脚下,而是在距离山脚下尚有百余米的距离时,猛地将四蹄同时蹬在山壁上,随着几块巨石被它蹬落而下,只见金光如离弦之箭朝远处地面上斜刺下来,头狼落地后顺势继续飞奔。随着它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它的体态我们也终于看得清晰了。这匹狼竟然有七八匹普通狼那么大,身..上披着金光的纯金铠甲,四肢如钢柱般韧而有力,双眼似浴火的绿翡翠一般清澈而充满雄性,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去直视的凌厉之气。只见它又一遁地飞身,已经从层层的狼群上空跨过,直直地冲向大山而去——冲向那被起居注描述为“上下皆通天”的大山而去。
我顿时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儿里,随着那道飞奔中的金色身影转身看着,一刻都不敢眨眼。我们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看着,所有的目光都会聚在那体态庞大、身材剽悍的金甲头狼身上,甚至我们所有人的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被它牵着。
就在这道金影从我眼前滑过,即将抵达山峰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竟然胡乱预演着接下来的一幕——那巨大的金影猛地撞向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山峰,只听“哗啦”几声,巨石连续落地,那山峰上就豁出了一个容我们所有人通过的大门。可事实证明,我脑子里的这番胡乱预演实在是太过低级了。
那金影即将如我预想的那般撞向山峰的瞬间,只见它快速仰起脖颈来,整个身子忽然折换了方向,四蹄抓扣住石壁向上攀跃而去。不仅如此,它并不是像常理那般攀爬时或者挑路线最短的,或者挑坡势陡峭程度偏低的地方落脚和借力支撑,而像是正按照某个特殊的图形路线前进,时而向上急速跃起,时而斜着向某个方向跳去,甚至有时候又几乎平行地横向跳跃。我听见包爷在那儿嘀咕道:“天狼星?”他自己半疑问半惊讶地嘀咕完之后,又顿时翻然醒悟过来,激动得快要叫出来,“天狼星,对,它是按照天狼星的形状……”包爷的声音还没落地,只见那头狼在一大块突兀的石凸起上站定下来,忽然把身体腾空跃起四五米高,伴随着一场兴奋的歌唱般的嚎叫,朝着原地落去。
这狼嚎就像是大将军正在发出号令,下面的上千匹狼兵像应和大将军的号令一般,同时引吭高嚎,群狼的声音和那头狼之声和鸣在一起,又在这四周的石壁上不断撞击回荡,让我感觉这声音并不是借助于空气这种介质才得以传播的,更像是这里面的空气是被这声音推动着流动开来的,或许这可能得益于那群狼吼叫时促动了本不活跃的气流,也或许这声音本就和我们平常听见的声音有着截然不同之处。我甚至感觉到这一声声嚎叫不断拍打在我脸上,紧紧擦着我们的耳边流过,散落在我们周遭的空气之中,牵制着我心跳和呼吸的频率,甚至可以牵制我的思想。
那头狼边嚎叫边往那块凸起的石壁上落去,当它落到那石壁上的一瞬间,群狼中又一波狼嚎顿时响起,同时我们脚下的地面?99lib.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时包爷喊道:“天狼星画完了,画完了……”话音尚未落定,只见眼前的石壁忽然像是事先安插的炸药被这巨狼的大动作给引爆了一般,“上下皆通天”山峰的东南方向石壁上忽然裂开无数条巨大的口子,那些裂痕像动物的大嘴一般越张越大,无数条口子一条接着一条地相连在一起,“呼啦”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块便落到了地上,浓烟卷地而起。等到那浓烟渐渐散去,我们就可以看见那石壁上露出一道高度足以容下一人骑马而过,宽度容下三四人并行而入的大豁口来。而那些碎裂下来的大石头,绝大部分都被依然进行中的群狼嚎叫声给震得滚到了旁边,只留下极小的一部分散乱地堆砌在那石豁口之下。
“快走,还等什么,快。”郑纲一边催促着我们,一边朝着那石豁口大步走去。我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看见的这些都是真的,不敢相信我们从这石豁口进去后就又接近了天脐一步,并且很可能很快就能亲眼看见天脐,我甚至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我更加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几人快步跑到那石豁口后,只见里面一片漆黑,确切地说并不是里面一片漆黑,而是我们的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里面黑暗的浓度非常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们的目光根本无法看进去,似乎就被距离自己两三米处的浓重黑暗给截断了,无论是我们身后的天光,还是我们的探照灯,都无法穿透那浓得离谱的黑暗。
黑得让人心里没底。
“怎么办?进不进?”欧阳发出这句问话的同时,又用征求意见的眼神扫视着我们几个人。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另外几个人,大家都没能果断地拿出意见来。其实这个局面我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即使自己不怕死不怕出事,也总要为同行的伙伴着想一下。再者说眼前这浓密的黑暗也着实让人心底打怵。
“我先进。”本是走在后面的倒霉蛋侧身走到最前面来,边走边拿出了手电筒,迈开腿就要往里面走去,被我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做出的这个动作完全出自我的潜意识,等到空气中静默了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动。我知道我是怕倒霉蛋出事,一旦他出事,“花瓶”的命运就不可预知了。此时倒霉蛋的命就是“花瓶”的命,我潜意识拉住的不是倒霉蛋,而是“花瓶”。我低声说道:“让我先来。”一把拿过包爷手里的探照灯。欧阳抢着说“我先进去瞧瞧”,同时伸出手要过来抢探照灯,被我侧了下身子给躲了过去,他往前迈了一步又要过来抢,我伸出手掌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示意他停了下来,他这才一百个不情愿地撤回了步子。
欧阳是怕我有危险才挺身而出的,我绝对不能让他代我冒险。
我转过头来看向倒霉蛋,本是想叮嘱他一定要救“花瓶”,可不管我用怎样听起来顺耳的话叮嘱都和“我现在替你玩儿命,就是为了让你用命来救我的女朋友”本质上毫无差别,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刚转向他就立即转了回来,迈开步子就要朝那石豁口走去。哪知倒霉蛋竟然叫住了我:“喂……”我听到这声音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向他。他微笑着对我说道:“你放心,我会救你女朋友的,放心。”
我欣慰地冲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心里面的最后一点儿担忧都消失了,忽然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虽然前面的漆黑让这探照灯根本起不到什么明显的作用,但我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探照灯,迈开步子就朝着那石豁口走了过去,上前走两步就走到了那豁口跟前。浓密的黑暗就在眼前,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近在咫尺。
我害怕了,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恐惧。我的心开始慌乱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我拿着探照灯的手也已经微微颤动了起来。我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停下来,告诉自己要勇敢走下去。
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让自己尽可能地镇定下来,我终于鼓足勇气再次迈出了步子,可这步子迈得并不算大,并没有伸进那让人恐惧的黑暗之中。我就像是犯了错误后面壁一般站在了那浓重的漆黑之前,只要我再往前伸出手臂,只要我再往前迈出步子,只要我再往前探出头来,我就和那黑暗有了交集。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真怕我一旦把自己的某个部位伸进那黑暗里,就会被那黑暗给吞噬掉。
我知道,后面的他们已经等得异常心焦了,但我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任凭我不断劝着自己,就是不敢往前前进,哪怕迈出极小极小的一步。
“我来吧。”我紧张得都没听见这是谁的声音,但我听见了脚步声已经在我身后响了起来。那脚步声响起的同时,我似乎忽然有了战友一般,像是有了一股子力量。我竭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以免自己又害怕起来。我紧紧闭起了眼睛,抬起脚就往前面迈了出去,朝着眼前诡异的黑暗迈了过去。
“咕咚!”
就是这样的一声响动,就像是把石头丢在水面上才会发出来的那种声音,听上去似乎还有点儿悦耳。同时一股疼痛感从我的大脚趾传来,我惊慌又好奇地睁开眼睛,我依然站在原地,迈出去的脚因为不知道撞在了什么硬东西上而自动收束了回来。
“怎么不是门?”
“这么硬?”
“不像是墙呀!”
“……”
他们几个从后面蜂拥而至,围在我周围查看着眼前的状况。包爷弓着手指朝横亘于眼前的黑暗上敲了过去,随后又传来几声悦耳的响动:“咕咚!咕咚!……”和方才我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的响动稍微小了一些罢了。包爷随后又更加用力地敲击了几下,依然是这种情况。这时郑纲歪头把耳朵贴在那黑暗上面听了听,冲我们摇了摇头:“没有声音。”
包爷让我们大家都让到一旁,他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助跑着朝那黑暗处侧身撞了过去。包爷胖乎乎的大体格,再加上这么一助跑,落到那黑暗上的力气可不算小。我那期待的目光在他身体挨到那黑色上的同时再次暗淡下来,只听见了更大的一声:“咕咚!”除此之外,没发觉任何变化。
这时欧阳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用枪试试。他提出这个办法之后,郑纲就快速掏出了手枪,同时让我们再向两侧躲去,因为还没搞清楚这黑漆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材质,以免子弹反弹回来打在我们身上造成误伤。
等我们躲得足够远时,郑纲朝那黑暗迅速扣响了扳机,子弹从枪口飞驰而出,那子弹打在黑暗上之后竟然没有反弹出来,好像是直接射进了那黑暗之中。可奇怪的是,子弹射击到的位置上竟然没有留下被子弹穿射而过的弹孔,甚至连一点儿子弹的擦痕都没看见,就好像这子弹被这黑暗给吞噬掉了。
我们都万分无助的时候,汪三边揉着脑袋边回忆着起居注上的内容,嘴里也不断地念叨着:“‘杀身之险后,夜幕降临,待见金甲头狼开门,方可入内……’没有错啊,一句也没漏掉,头狼开门后,也没说有这么个黑东西挡着……”
包爷仰头看了一眼那站在山峰石凸上不断助威一般号叫着的头狼,又朝随着那头狼不断号叫着的大批狼兵看去:“咱得快点儿了,要不然这帮家伙反应过来,咱几个都不够人家饱餐一顿的。”最后还像是有意缓解紧张气氛一般说道,“咱哥们儿一点儿都不死得其所,也忒寒碜了。”
就在包爷说这话的时候,汪三左一句又一句互不搭边地低声诵读着起居注上的内容,忽然他停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黑障阻路,以单于刀刺之……”他又一口气把这句大声重复了两遍。
我没有说一句废话,赶忙打开背包,迅速把那生满铜锈的类似“S”形状的短刀取出来握在手里。耳边听见汪三疑惑地嘀咕道:“这句怎么写在后面了,这么不相干的位置……”疑惑片刻之后,又像是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掩人耳目,是在掩人耳目,这老太监也够狡猾的。”
我胸有成竹地再次走到那黑暗跟前,举起短刀就朝那黑暗上刺了过去,果然没听见那代表失败的“咕咚”的声,但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手上紧握着的短刀极其容易地就扎进了那黑暗里,可是我把那短刀拔出来后,那黑暗上的刀口又顷刻间“愈合”了,连个口子都没有留下。我又一连举刀刺了几下,依然是方才的情况。
包爷在一旁催促汪三说:“再想想再想想,是不是还说啥了?”汪三先是应了一声:“没了,这回是真没了,沾一点儿边的都想过了。”说完后还像是要寻求一线生机似的,嘴里又不断复述着起居注里面的内容,急得简直都要原地转圈了。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不知是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了一下后,倒霉蛋意识到了具体的不对劲儿之处,快速扭过头朝后面望了一眼,随后又惊恐地朝着头狼所在的方向望去。我也已经意识到了,原来是狼嚎声停了下来。我们方才一直处于狼嚎声之中,忽然停下来让我们还没及时反应过来。倒霉蛋担忧地说道:“不好,它在看我们。”
第十九章 黑暗过后的死亡蠕虫
我顺着倒霉蛋的目光朝头狼望去,头狼正在朝着我们这边看来。也朝头狼看去的包爷焦急地说道:“它不会是发现我们真面目了吧?”巨人也比平时的语速快了些,说道:“应该还没有,肯定是起了疑心,得加速了。”又指着我手里的短刀说道,“你再试试,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能试的?”
这话像是忽然提醒了我,我脑子里过电影一般回忆起我们在“都市寻‘宝’”活动结束后,当晚在出租屋瓜分意外得来的宝贝时的情景。我再一次把背包打开,把当时被自恃功劳最大的老沈“霸占”的环玉刀佩、被老沈做主分给萍姐的镶了颗蓝色石头的刀鞘以及分给顺子的连环状金属刀挂拿出来并组装好。
这些东西都组装上之后,我顿觉手里的短刀重了很多。不仅仅是它们实际的重量,更像是这上面附着我本不太喜欢的老沈、看似泼辣实则热心肠的萍姐、苦命而厚道的顺子他们三人的灵魂。
我手里举起已经组装完好的短刀,快步走近那黑暗,抬起手来猛然刺去。这次刀前端刚刚接触到那黑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和方才的不同,我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正吸着或者拉着我这把短刀向黑暗里运动,整把刀很快就扎进了那黑暗之中。同时忽然一道白光从那短刀与黑暗的缝隙之间朝我眼睛里射来,毫无准备的我有些不适应地向后退去,但紧握刀柄的手却怎么也拔不动那刀子,并且纵使我怎么用力拔着也没能让短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整把刀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可拆分的整体,那黑暗里强大的力量让我不得不脱了手。
这么一脱手,我失去了支持保持平衡的力量,我的身子惯性地向后面摔了去,被拥上来的欧阳和郑纲给扶住。但即使方才我无法控制自己往后摔去的时候,我的目光也没有离开那把扎在黑暗里的短刀。我看见那短刀很快就被那黑暗吸了进去,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快得容不得你走神儿。随后那被短刀扎开的口子里,白花花的光芒从中投射了出来,那白光并不是持续的,而是由暗变亮,再由亮变暗地不断变化着的。
那口子里的白光不断变粗变大,周遭的黑暗被那光芒快速吞噬着。这时我听见那头狼的嚎叫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狼兵们应和的嚎叫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随着那黑暗被这频频变换着的光芒渐渐取代,我们的视线也已经渐渐适应了里面那亮度的变化,由外往内看去,除了石壁之外,我们还看见里面的地面并不是石头质地的,而是看上去就异常干燥的布满沙砾的荒漠。
我们几个试探着走了进去,包爷边走边提醒我们里面可能会很干燥,尽量闭着嘴巴少说话,减少身体水分的流失。我们临时增加了巨人和倒霉蛋,他担心我们的水会不够用。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们接下来会很安全,那片荒漠里竟然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我们满怀期待地走进了“上下皆通天”的山峰之内,进来之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脚下的感觉变了,比外面的石质地面要软了些,但偶尔会踩到大一些的碎石,觉得脚心硌得慌。
欧阳质疑道:“好端端的,里面怎么变成沙地了?”因为此时大家并没有觉得里面是沙地还是和外面一样的石质地面,对我们有什么特别的影响,欧阳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似乎欧阳自己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包括欧阳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打量着这里,在不断明暗变化的光芒中可以观察到,这里的空间很大,由石壁围出来的“直径”有三四十米的一个不规则空间里,这空间除了上方和之前那个山洞几乎一样的耸立入云外,再除了我们刚刚进来的大石豁口,唯一不是封闭的地方就在我们径直方向的正前方了,那个像是走廊口的地方正对着我们,大小形状跟我们刚进来的石豁口基本一致。把视线朝着正对面的那个走廊口直接望去,很容易就能发现两个问题。
其一,在这明暗交替的光线中,可以看见正对面那走廊口另一侧是一条很长的“走廊”,因为这光线交错更迭,从我们的位置根本无法判断那走廊究竟有多长。这么看来,我们所处的这个不规则的大空间倒像是普通人家住宅的一个“门厅”。
其二,这不断明暗交替的光线其实是从那“走廊”里面照射过来的,因为这明暗交替的特殊情况,留意观察的话,完全可以看出我们这边和走廊深处的明暗情况并不是完全一样。光线从走廊那端的未知地带,通过冗长的走廊传播到我们这边,在这里的传播介质影响下,用肉眼就已经可以看出具有一定的时间差。
鉴于目前的这些具体情形,我们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径直朝着那距离我们几十米外的走廊口走去,之后我们通过那目前尚且不知究竟有多长的走廊,天脐一定就在那边。
我坚信通过这“门厅”,再通过那“走廊”后,即使我们在“正厅”里没有见到天脐,也一定会有足以让我们惊讶掉下巴的奇观等着我们。
我们几个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对面的“走廊口”走过去。虽然目前看来,在我们视线之内并没有任何带有危险性、有可能伤害到我们的东西或者景象出现,但我还是不敢太过放松。一路下来,我都记不清经历过了多少次胆战心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把自个儿的小命交待掉。我们刚走过去几步,倒霉蛋又说了一个方才我并没有发现的问题,那走廊里的地面是石质的,并不是和“门厅”这里一样是沙质的。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挺怪异的,但也没有太过在乎,毕竟此时我们正处于很安全的状态,就连最初质疑这里面怎么好端端地变成沙地的欧阳,都没对倒霉蛋的质疑表示出多高的热情。
人处于安全放松的状态下,和处于危险紧张的状态下,对待同一件事物的反应和做法往往都是大相径庭的。如果我们仍然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我们肯定会作一番分析,或者是作一番不知有无必要的检查。但此时我们所有人的精神都松弛着,自然没有人对这个问题多关注,哪怕一点儿,我们所有人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也就是我们..的无视,让刚刚放松下来的我们,又一次陷入了死亡的旋涡。
我们走出去十几米后,忽然倒霉蛋紧张地说道:“别动,都别动。”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听起来有点儿小,我们几个都不知情况地停了下来。只见倒霉蛋伸出手来朝着我们右前方十多米远的沙地上指去:“那儿动了一下,就是方才。那下面好像有东西。”
我往他指示的位置仔仔细细地瞧去,他所指的位置和它旁边的所有地方都看不出什么差别,只是附近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块稍微大一点儿的碎石。我当即便断定倒霉蛋可能是有点儿太过紧张了,还没等我开口劝解他,包爷就已经不耐烦地说道:“一惊一乍的,哪儿有什么东西。”说着还不以为然地用脚在地上连跺了几下:“别看是沙地,但这沙地这么结实,怎么可能藏下东西?”他跺脚的动作还没停止,郑纲就紧张而严肃地说道:“好像是动了,确实是动了一下。”他用手指着那边的一块稍微大一点儿的碎石,“那块东西方才挪了一下位置,动的范围很小,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在这种情形下,倒霉蛋的话包爷可以不信,但郑纲的话包爷一定要想一想。他停了脚下的活动,也随着我们所有人都朝着倒霉蛋和郑纲所指的地方看过去,但他嘴里还是用一股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这么结实的沙地,还是会动的活物,总不能是一条小蚯蚓吧?”
就在我几乎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块碎石上的时候,那块碎石竟忽然朝着我们“飞”了过来,我看得几乎傻了眼,多亏倒霉蛋推了我一把才躲过直朝着我脑门儿“飞”来的碎石,那碎石摔在了身侧的石壁上,“啪”的一声碎掉。
这时我们每个人都不能不相信,那碎石的下面竟然真的有活物存在,并且此时我们已经看到了那活物的一部分。本来我以为那已经露出地面的麦穗形状的尖端就是这活物的脑袋,但我却没在那“麦穗脑袋”上面看见任何器官,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个大蚯蚓似的蠕虫,但长得这么大,总没理由连个面部器官或者头部器官都看不清,直到我看见它另半个身子的时候才知道,这其实是它的尾巴。把那碎石甩起来的活物,竟然长得跟牛肠子一样丑陋,之前不断拱动并且甩起那碎石的部分就是那“牛肠子”的尾端。
之后伴随着沙砾的大片扬起,这个家伙的庐山真面目便展露在了我们面前。
包爷惊诧地说了一句:“我的天,这么大的蚯蚓!”
它身长有一米五左右,和包爷的胳膊粗细程度相差无几,整体形象跟牛肠子极为类似,浑身上下都是暗红的颜色,就好像是刚刚在肮脏的血水里滚出来一样。除了这污血一般的红色之外,身上还毫无规则地长着一块块或大或小的极其难看的暗斑。
它整体的样子十分奇怪,头部和尾部竟然长得都是麦穗形状,头部和尾部的区别就在于,在那麦穗脑袋上可以看见长得模模糊糊的眼睛、鼻孔和嘴巴,像是被谁给撕烂又勉强长回去的样子。
此时这难看得要死的家伙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害怕,而是厌恶。我估计他们几个跟我的想法肯定一致,自个儿长得本就不太美观的巨人都有气无力地说了句:“长得太丑了。”其他几人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欧阳还打趣着说:“把这玩意儿抓回去,卖给动物园,这动物园观光率肯定高。”包爷还笑呵呵地打趣他说:“给你娶回去当媳妇,没事带上街溜达儿一圈,这回头率肯定也低不了。”
那长相丑陋而古怪的大虫子方才打了那么一个挺儿之后,就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沙地上,脑袋正冲着我们的方向。
郑纲催促着说道:“快走吧,都别看了,浪费时间。”我们几个抬脚往前继续走去。但郑纲这话显然是轻视了这个丑陋的敌人。我们一步还没正经迈出去,那丑虫子就对我们发起了进攻。它那长相恶劣的嘴巴里竟然喷了一道深绿色的液体出来,此时它距离我们有十几米远,那绿色液体竟然像从高压水枪里喷出来的一般,直接朝着扎堆的我们几人身上蹿了过来,触不及防的我们眼看着就要被那液体喷在身上。郑纲忽然伸开胳膊把我们朝两侧推开,只听见郑纲痛苦地喊叫了一嗓子,之后便看见他肩膀处的衣服上冒起了白烟,同时“刺啦”一声,肉体被烧焦的声音传进耳郭。
那虫子并没有就此消停下来,而是朝着走廊口的方向快速蠕动翻滚而去,还不断地把那丑得要死的头部扭向我们。它每扭动一下,我们几个都要心惊胆战地准备跳开躲避毒液一次。但它蠕动翻滚的过程中,并没有再次袭击我们。当然这没有什么可庆幸的,因为我们眼下的目的就是要走近并且通过那条走廊,那条走廊就是我们通向天脐的唯一通道,而此时,它已经被这条奇怪的大虫子霸占。
包爷用近乎责备的语气问汪三:“起居注里面就真没写有这玩意儿?”那语气就好像是汪三本来知道,而是被他恶意隐瞒了下来一样。但此时汪三并没有生气,而是一反常态地变得耐心了起来,对包爷解释说:“起居注只记载到从入口进来,之后就是简单说了几句‘观奇景,龙颜大悦’之类的废话,如果他们遇着这大虫子了,按理说应该会写呀。”
郑纲把上衣脱了下来,此时他健硕的肩膀上已经有鸡蛋那么大一块被烧焦,看他那紧绷的面部肌肉就知道一定疼得不行。
愤怒的欧阳拿出手枪就冲着那虫子射去,哪知那虫子用快得让人眼晕的速度一头钻进了并不算软的沙地里。虽然它看上去异常笨拙,但它往沙地里钻的速度却异常快,甚至快过了欧阳打出去的子弹。欧阳又一连朝着那沙地里开了两枪,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们几个正纠结着是不是快速跑过去,距离方才那虫子隐遁之地左前方的五六米处,它忽然从里面蹿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道毒液朝我们喷来,欧阳再次举枪朝它打去,可它又已经钻到了沙地里面。这次的毒液喷在了巨人的大腿上,本就虚弱的巨人痛苦地吼了一嗓子,那声音并不算大,但带着浓重的凄凉感和痛苦感,他疼得蹲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方才出来喷巨人的家伙和喷郑纲的是不是同一个,但它或者它们正在暗处,并且竟然有如此强的攻击性和在沙地里蠕行的速度,我们惊讶的同时都再次紧张了起来。
因为它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方向,甚至可能直接从我们脚下冒出来喷出那不知道是消化液还是什么液的腐蚀性极强的绿色液体来。我们必须迅速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才行。不然就算它不再主动攻击我们,我们也总不能在这儿跟它耗下去。因为它喷出第一次毒液后,就直接去堵住了走廊口,显然它不想让我们通过那走廊口,或者是不想让我们去接近天脐。
这时郑纲纳闷儿地说道:“这东西跟外面那狼一样,也有灵性?也是被训练出来守护天脐的?”他的语气虽然还是明显质疑的,但已经明显带着一股倾向于相信或者不敢置信的惊讶。这一路走来经历的这些事儿,或许也让他不得不信了吧。
他的这话像是提醒了包爷什么,包爷接着他的话头儿继续说道:“既然是受过训练保护天脐的,那头狼都给我们开门了,都已经把我们当成大单于了。这浑蛋怎么还阻挠我们?”包爷说话间一直疑惑着看向虚弱且忍着痛苦的巨人,或许在我们这些人里,也只有巨人能够让包爷带着这种疑惑的眼神去看、去商议、去请教了。
巨人似乎也因为包爷的话想到了什么,嘴里念叨了一声“不好”,忍着痛楚站起身来,转身朝着我们走进来的方向快步走回去,走到石豁口时仰起头朝着太阳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侧过身子朝着头狼所在的方向仰头看了一眼,随后转身边往这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边说:“不好不好,黑鹰已经有多半被阳光吞掉了,头狼也正在发蒙,再过几分钟,那黑鹰就会全部被吞掉,太阳还得很长时间才能落山,恐怕头狼很快就会带着狼兵冲进来。这个大虫子没再攻击我们,估计也是正处于怀疑我们的阶段,一旦确认我们是假冒大单于,我们就必死无疑……”
我本来是后知后觉地要去扶着虚弱且腿部受伤的巨人,可我还没走到石豁口那里,他就已经边说着话边往回走了。好奇心促使我继续走到了石豁口那里向外望去。那些羽翅相接的黑鹰已经无法完全遮挡阳光,一缕缕阳光从那羽翅的缝隙间向下面落来,落在那浩浩荡荡的狼群之上。此时的群狼们全部安静地站在那阳光下,上千匹狼全部把头朝向我所在的石豁口这边,似乎随时等待着冲杀进来的号令。我的目光在那群狼兵身上扫视而过,又转身仰着头冲着头狼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正对着这个石豁口方向的头狼正大睁着两颗如水晶球般的大眼炯炯地盯在这里看,似乎正在作着最后的判断。我赶忙调转过身子,慌乱地回到大家旁边。
这时欧阳问道:“那些狼兵很快就能发现?”
巨人点了点头:“再次召唤黑鹰肯定会被头狼发现,除非……”
欧阳急切地抢话催促道:“除非什么?”
“把太阳射下去。”巨人说这话时一点儿都不像在开玩笑,一直用的是一本正经的神色和语气,但这话我们听起来,着实没办法当真。
我说的“我们”不包括包爷。我看见包爷正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巨人,同时他说话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种介于相信与..不信之间的意味。如果换作另一件事,估计包爷都会对自己的语气感觉奇怪,他试探性地对巨人说道:“你是说……”后面的内容还没等包爷说出来,汪三却像是发现新世界似的兀自说道:“我知道了,当年康熙爷和老太监他们应该是严格按照指示,夜幕降临时才进来的,并不存在像我们这种挡住了太阳忽悠人家狼兵的情况,所以当时大虫子肯定不会出来捣乱……”
第二十章 金人射日的秘密
包爷似乎对汪三此时说的话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问巨人道:“你是说……祭天金人?”包爷的话听得我们几人云里雾里的,但巨人显然听得很明白。他点了点头,把肩膀上一直不让我们帮着拿,甚至连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的背包取了下来。
根据包爷和巨人之间的对话,加上之前我鲜有的零星了解,我算是大致知道了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个“祭天金人”的情况,同时对巨人的那句“把太阳射下去”隐隐相信了。
《汉书?霍去病传》中,曾经有关于“收休屠祭天金人”的记载。而这个祭天金人被公认的说法就是一个铜铸的人像。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的春天,当时战无不胜的霍去病发动了举世闻名的河西大战,率领万骑出陇西,过瘀氏山千余里追击匈奴,斩首匈奴八千余人。在此战中击败了匈奴休屠王,从当时负责保管祭天金人的休屠王那儿得到了这个匈奴的“祭天金人”,并且把祭天金人送到了长安,放在了云阳的甘泉宫。但关于这个“祭天金人”铜像究竟具体是什么模样,有些人说是一尊佛像,也有人说是蒙古高原的萨满雕像。
因为当时匈奴各种各样的祭天活动都少不了祭天金人,之所以交给休屠王保管,就是因为休屠王势力较大,放在他那边安全系数相对高些。这么重要的东西竟被他给搞丢了。匈奴单于肯定是非常不满了,他准备杀掉保管不利的责任人休屠王,以解心头之恨。这也就成了休屠王背弃匈奴转而投降汉朝的主要原因。
很长一段时间,匈奴的祭天金人一直被学者们认为是从中亚地区流传而来的佛像。但是早在汉武帝时代,印度还尚且没有佛像。佛像的出现是在霍去病拿到匈奴的祭天金人之后的一百多年的事儿了,显然这种说法不是太靠谱。
还有一种说法是,祭天金人铜像是希腊战神阿瑞斯。当时的中亚地区正不断地朝着希腊化方向发展,当时的希腊战神阿瑞斯的形象也称得上是中亚游牧民族所崇拜的对象。早在公元前4世纪的时候,战神阿瑞斯的形象就已经开始逐渐东传了。
但不管这祭天金人究竟是谁的形象,它总之被称为了匈奴人祭天的圣物,并且祭天金人当年就被霍去病给掠走了。
巨人把他的布包轻放在地上,那布包之前背在他硕大的身上看起来并不大。但铺在地上,没有了他身体这个巨大的直接参照物,这才发现原来这布包并不小。巨人把那布包的扣子解开,里面便露出了他的宝贝来。
那布包里装的不是“金人”,而是一副被擦拭摩挲得锃亮的青铜战甲。他把那战甲铺展开来,尺码比较大,应该和他的身材相差不多。
当年霍去病夺走的是“祭天金人”的青铜像,而真正的“祭天金人”外是穿着这件青铜战甲的,真正被匈奴人敬奉的也正是这副战甲。与其说是信奉战神,不如说匈奴人信奉的是一种精神。正是青铜战甲所代表的精神——无所畏惧,剽悍与血性。
巨人把这青铜战甲套在了自己身上,单膝跪倒在地,朝着四面八方各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朝着石豁口走去。
我看见他的布包里并没有用来射太阳或者射天的弓箭或者其他武器,巨人此时正空着两手朝着石豁口走去。走到石豁口时,此时黑鹰已经所剩不多,一缕缕阳光逆着他的视线照射而来,落在他那身战甲上。
只见巨人朝着太阳的方向把双手伸展开来,也不知道是单纯因为阳光照射的缘故,还是那战甲在他身上显示出了非科学能解释的威力,我看见此时的巨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道道夺目的金光,俨然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金人”。他一边单膝跪下身子来,一边将双臂摆成拉弓射箭的姿势。虽然我们看不到有弓箭的存在,但看他这般专注的样子,我绝对相信在他的眼里已经看见了弓箭。
我出于强烈的好奇,往巨人那边靠近,在距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黑鹰已经被太阳光吞噬得差不多了,这时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头狼忽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吞掉我们。
周身已经被金光包围的巨人将“弓”张满,“嗖”的一声脆响便传了过来。是的,这声响动并不是我的想象,我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就是箭离弦时该有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比普通箭要来得更加脆亮。这声音并不只是我听见了,他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并且包爷还感叹地自顾自赞叹道:“铜箭。”
过了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巨人单手拄着地面要站起来,我们几个拥上去扶他。我们被眼睛里看见的景象惊呆住了,我看见太阳飞快地朝着西山落去。不仅是我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我们全都看见了。
那愤怒的头狼忽然跳转了方向,朝着那已经落到西山的太阳看去。它忽然发出一声紧急的嚎叫,所有狼兵都在这声嚎叫后调转了方向,在一声长啸过后,那金甲头狼已经混在了众多狼兵之中,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我们几个扶着巨人往山洞里走去,这时巨人身上的铜甲已经不见了,但我并没有就此发问,我怕问了不该问的话,也就没有提及。其他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而是关心着那难看的虫子会不会还挡我们的路。
没等虚弱的巨人说话,包爷直接表示让大家放心,那虫子绝对不会再捣乱了。我们一行人便朝着那走廊口走去。果然,当我们走到那走廊口时,那虫子果真如包爷所说那样并没有再出现。
我们终于安全地走在了这条不知长短的走廊里,这走廊两侧的石壁,让我看起来有点儿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来,和我们第一次遭遇盲狼之前看到的那些石壁有些相似,因为这石壁上也有关于匈奴的“壁雕”。只是“壁雕”的具体内容和上次的不尽相同,这里主要记述的是匈奴西迁后的进程。
这里用以记述的只是普通的繁体字,繁体字间偶尔会穿插几个我看不懂的字符,但按大致意思还是能够捋顺下来的。似乎看到这些叙述的时候,我脑子里关于这一段历史所知道的那么点儿东西,甚至包括一些道听途说的逸事都自然而然地汇总并补充了进来。
争夺天脐落败的南匈奴归附汉朝后,于公元73年和公元91年之间,东汉接连不断地对北匈奴发起战争。因为有天脐守护,大单于自然不会畏惧汉朝的凶猛铁蹄,但竟然在汉朝大军中看见了与其达成联合协议的南匈奴骑兵,着实不忍心用天脐,与本是同根同源的南匈奴手足兄弟相残,无奈之下只得挥师退出了蒙古高原,整体西迁。
一路甩掉汉军和南匈奴的追击后,此时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但一路都没有用天脐进行反击,最终率领残部一直奔逃到伊犁河流域的乌孙国才停下来,在这边休养生息后,只得经常出没于天山南北地带寻找食物。但上天的骄子并不能仅仅满足于苟延残喘,终于在公元119年攻陷了伊吾(今新疆哈密),杀死了汉将索班。
其后数年,匈奴人生活安乐,单于也不愿意再看见杀戮,更担心日后一旦再用天脐时会带来让他们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于是就决定禁用天脐。
哪知好景不长,被东汉朝廷任命为西域长史的班勇,偷偷在柳中(今新疆吐鲁番一带)大量屯兵,之后先后于公元124年、公元126年两次将匈奴击败,致使他们不敢在西域地带寻求食粮,只得艰难度日。直到班勇离职后,才再一次焕发生机,可气势刚刚恢复起来,单于便在一次大战中被率领大军的汉将斐岑杀死,之后新任的单于又接连吃败仗,直到公元151年在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被汉将司马达率军击败,此时已经无法继续在此立足为生,不得已继续向西撤退,又一次开始向西迁徙。
大批人马一路向西转移,挨饿受冻,朝不保夕,最终来到了锡尔河流域的康居国(锡尔河是中亚的内陆河,流经今天的乌兹别克、哈萨克等国,注入咸海。在汉时,这里是康居国)。康居国“去长安万二千里”,跟当时的大月氏属于同种,在汉朝时国势称得上是相当强盛,拥有现在新疆北境以及中亚部分地区。因为耐受不住长期的奔波迁徙,在此落定不久,就已经有相当多的匈奴人在康居定居。最初落定之时,匈奴人饱受当地人的欺凌,并且康居国也经常以各种理由对这个狼性的民族进行肆意欺辱。单于自然不甘,为了保护匈奴百姓,决定开始使用天脐,不得已之下只能以暴制暴。不久之后,康居被天脐所迫,不得不南迁到索格狄亚那地区,也正是这个原因,以后的汉文史料中往往将康居、粟特并称,并说康国为“康居之后”。这一时期,康居国北部的领土大为缩小,锡尔河以北地区被西迁的匈奴人占据。
匈奴的野心,最初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不受欺凌而起。可长久的安定繁荣让这个野性的民族无法甘受寂寞,于是他们决定继续扩张,而这时他们的行径、他们的野心,已然不再是保护自己的百姓,而是纯粹的扩张、侵略。
而之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储蓄着力量。
公元290年前后,乐于远征的匈奴出现在了顿河以东、里海以北的阿兰。这时匈奴的爪牙已经极其尖利。当时的阿兰国虽然也称得上是强国,但经过顿河沿岸的一次大战,他们算是见识了匈奴这个民族的剽悍与凶猛,此战的结果是阿兰王被杀,阿兰所剩的余下战士全部臣服于匈奴,在这匹饿狼磨砺了尖牙利爪的同时,又进一步补充了匈奴的力量。这也是匈奴正式在西方世界里的第一次露面。第一次露面就伴随着一个强大国家的灭亡,不可不让人心惊胆战。
凭借着在阿兰国的休整和补给,匈奴彻底恢复了元气。掠夺、贪婪的本性让他们对顿河以西的草原垂涎不已。公元374年,匈奴渡过了顿河,向东哥特人发动了进攻,东哥特人哪里是匈奴人的对手,经过奋战,依然惨败,一部分东哥特人只得向西逃窜,逃到了西哥特人那里,匈奴尾随其后,追击到西哥特>人居住地。西哥特人在德涅斯特河(流经今天的乌克兰和摩尔多瓦)摆下军阵,准备迎击匈奴,而匈奴人则趁夜晚偷偷从德涅斯特河上游渡河,然后抄袭西哥特人军阵背后,西哥特人惨败,只得向西逃窜至多瑙河。后经罗马帝国皇帝的批准,东、西哥特人才得以渡过多瑙河,进入到罗马帝国避难。此后,由于罗马帝国对哥特人残酷的压榨,逼迫哥特人又起兵反叛,公元378年,罗马帝国皇帝瓦连斯亲征哥特人,结果被哥特人杀死,帝国遭受到沉重打击。而此时的匈奴,由于占据了南俄罗斯大草原,暂时稳定了下来。
在打败哥特人并且占据了南俄罗斯草原之后,匈奴人得以休整,人口在这期间也开始急剧增加。同时,小部分的匈奴骑兵仍然在骚扰临国:一股匈奴骑兵渡过了多瑙河,与哥特人一起骚扰罗马帝国;另一股匈奴人,于公元384年进攻美索不达米亚,攻占了爱德沙城;还有一股匈奴人于396年,侵入了萨珊波斯帝国。整体而言,匈奴人在这段时期,基本是以在南俄罗斯草原休整为主,为下一步的大规模入侵积蓄力量。
公元395年,罗马帝国分裂为东、西罗马,而此时的匈奴正处于乌尔丁大单于的统治。乌尔丁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他曾对东罗马帝国色雷斯省总督说过,凡是太阳能照射到的地方,只要他愿意,他都能征服。公元400年,匈奴在乌尔丁大单于领导下,又开始向西大规模入侵,一举夺得了整个多瑙河盆地,并一度攻入了意大利,这一事件的连锁反应就是逼迫多瑙河流域的各部族为躲避匈奴人,只得向西罗马腹地进军。公元410年,西哥特人攻陷了西罗马帝国的首都罗马,西罗马帝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然而乌尔丁大单于的宏图大志还未实现就一命呜呼了,公元408年,乌尔丁率军骚扰东罗马帝国,在抢得大量财物准备撤退时,遭到了罗马人的袭击,乌尔丁大单于就这样战死在了沙场之上。
在疆土不断扩大的情况下,以匈牙利平原为统治中心的匈奴帝国,在奥克塔尔大单于时已基本建立起来,单于王庭稳定在今天匈牙利的布达佩斯附近,这个军事帝国成为东、西两个罗马帝国最严重的威胁。乌尔丁大单于死后,匈奴帝国沉寂了一段时间,而在奥克塔尔大单于率领下,匈奴帝国又开始兴盛起来,奥克塔尔死后,他的兄弟卢加继承了王位。卢加大单于分别在公元422年和公元426年两次蹂躏东罗马帝国的色雷斯和马其顿,逼迫东罗马帝国皇帝向匈奴帝国年贡350磅黄金,此后,东罗马帝国又被迫在边境向匈奴帝国开放互市,来确保边境的安宁。此时的匈奴已经今非昔比,曾经暗淡了光芒的荣耀再一次焕发了出来。
公元434年,卢加单于去世,他的两个侄儿阿提拉和布列达共同继承王位,各掌管一部分领土。两位单于即位不久,便发动了对东罗马帝国的战争,要求东罗马皇帝交出匈奴的叛逆者,还要求将年贡翻番,由350磅黄金上涨到了700磅黄金,东罗马皇帝受武力胁迫,只得答应。公元445年,布列达单于神秘地遇刺身亡,阿提拉成为匈奴帝国唯一的大单于。阿提拉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在他的率领下,整个欧洲都沉浸在对匈奴的恐惧之中,匈奴帝国的鼎盛时期也就此到来了。
阿提拉大单于独自掌权后,马上就发动了大规模的战争,不过战争的矛头却指向了北欧和东欧。在北欧和东欧,盎格鲁-撒克逊人为躲避匈奴人,逃亡到英伦三岛,而许多日耳曼和斯拉夫人的部族战败,纷纷向匈奴投降。在巩固了东方和北方后,阿提拉大单于在公元447年大举进犯东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军队接连战败,匈奴的骑兵一直深入到达达尼尔海峡和希腊的温泉关,严重威胁到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安全,东罗马帝国皇帝被迫求和,双方在公元448年签订和约,东罗马除了马上向匈奴支付赔款6000镑黄金,年贡也由700磅黄金涨到2100磅黄金。至此,匈奴帝国的疆域东到里海,北到北海,西到莱茵河,南到阿尔卑斯山,盛极一时,匈奴帝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霸主。而东罗马帝国经过匈奴的长期劫掠和年贡的沉重负担,财富已基本耗尽,于是,阿提拉大单于又将目光投向了西罗马帝国。
公元450年,阿提拉大单于在完成了对东、北、南的征服后,将矛头指向了西罗马帝国。该年,阿提拉派使者来到罗马,要求娶西罗马皇帝的妹妹荷诺利亚公主为妻,并要求西罗马帝国拿一半的国土作为嫁妆。如此过分和带有羞辱性质的要求,自然遭到西罗马皇帝的拒绝,于是阿提拉大单于以此为借口发动了对西罗马的战争。当年,阿提拉集结了大批匈奴战士以及被征服民族的仆从军,号称共计50万人马,一路渡过莱茵河,向西罗马的高卢(今法国)发动进攻。高卢的城市就如同草原上的猎物一样,被匈奴人一个接一个地摧毁,最终匈奴军主力又围攻高卢重镇奥尔良。此时,面对共同的敌人,西罗马人和西哥特人暂时放下他们之间的争斗,组成联军来救援奥尔良。面对联军,阿提拉放弃了对奥尔良的围攻,开始机动迂回,寻机与敌决战。公元451>.?年6月20日,阿提拉的匈奴大军与西罗马、西哥特联军,在今天的巴黎市郊展开了大决战。战斗打得非常惨烈,仅过了一天,双方战死者就达15万人,最终,西哥特国王战死,余部也撤离战场,而匈奴也损失惨重,无力再次发动进攻,只得退回莱茵河,重新积聚力量。
公元452年,得到休整的匈奴帝国再次发动了对西罗马的战争,阿提拉开始了对西罗马的惩罚。阿提拉率领的匈奴军队翻过了阿尔卑斯山,攻入了意大利。意大利北部地区遭到了匈奴人疯狂的攻击,北部所有的城市都被匈奴人摧毁。此后,匈奴人攻占了重镇阿奎莱亚,挥师直捣帝国的首都罗马城。西罗马皇帝万分惊恐,只得派罗马教皇利奥一世与匈奴人议和。此时,匈奴军中突发瘟疫,而东罗马帝国的援军也快到达罗马城,因此,阿提拉便答应议和,但在撤军前仍扬言,如果西罗马皇帝不把他的妹妹荷诺利亚公主送到匈奴,他还会来攻打西罗马。就这样,罗马人眼藏书网睁睁地看着匈奴人满载着抢夺来的财物扬长而去,只留下意大利北部的一片废墟。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已经狂妄至极的大单于尚未意识到这是一直被他用来用以侵略和杀戮的天脐带给他的警示。
公元453年,阿提拉大单于又娶了一名少女为妃。然而在新婚之夜,阿提拉却神秘地死在了婚床上,天脐与新娘神秘消失。已无天脐?99lib?庇护的庞大帝国人间蒸发般迅速瓦解崩塌。
随着石壁上记述内容的结束,我有一种刚刚亲身经历了匈奴这个狼性民族整个历史进程的错觉。那些记述以及被我汇总进来的道听途说,让我意识到天脐的力量之大,已经大得让人不得不为之担忧。一旦天脐被邪恶力量所操控,那么我们还算是和平安定的世界岂不是又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第二十一章 蜷曲成圆的天脐世界
我们继续在这走廊里朝更深处走去,走了有十几分钟后,我已经感觉到当这明暗交替的光亮处于明亮状态时的亮度,要比我们刚进到走廊那会儿强上很多,应该是我们离这光亮的源头更近的缘故。欧阳猜测说,这光亮或许就是那天脐发出来的。如果按照他的说法推演下去,我们离天脐的距离肯定也是越来越近了,似乎它就在眼前不远处。
满怀着期待又走上几分钟后,我们就可以看见那亮光的尽头,但事实上那并不是亮光的源头,而是我们视线范围内的尽头而已。那是我们左前方的一堵石壁,那些从右前方打照过去的亮光是先落在它上面的,也就是说我们再走上一段后,要逆着这光亮照射而来的方向往右边拐去。
包爷边往前走边质疑道:“这和咱当初掉下去的时候,那条路有点儿像啊。”
我其实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仅二者都有匈奴相关内容的“壁雕”,并且就连这通过走廊后向右拐的建筑结构都很像。想起当时我们拐进去之后,遭遇了大批盲狼的袭击,现在还隐隐bbr>?99lib.有些后怕。我脑子里自动推测着当我们这次拐过去,肯定又会有让我们异常吃惊的情况出现吧。
不消十分钟,我的推测就得到了证实,极其充分的证实。
我们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伐,三五分钟后就走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我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咚咚咚”跳动着,那声音中带着一股莫可名状的亢奋,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恐惧的元素。而事实上,真正称得上让人亢奋的情境就在几十步之外候着我们。
我们在距离走廊尽头半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倒霉蛋要从那拐弯处直接走进去,被包爷一把给拽了回来,就像是一个农夫拽一只小鸡那么轻松,差点儿把倒霉蛋拽一个大跟头。但倒霉蛋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怒气,只是疑惑地看了包爷一眼。
包爷并没有理睬倒霉蛋,只是面色严正地说道:“我先进去探一下路,你们等会儿。”说完正要往里面走,却又被他一旁的郑纲给拉住了胳膊:“探路我在行。”郑纲说着就拉起了枪栓,快速向拐弯处的右侧闪身走了进去,很快就没有了声音,我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但也就在他闪进去三四分钟后,郑纲就已经带着怪异的表情返了回来:“没看见危险东西,但里边的情况挺怪,一起过去看看吧。”
拐弯之后,只感觉那明暗交替的光亮直接扑了上来,晃得眼睛有点儿花,但很快就适应了下来。拐弯后这边的新廊道并不长,也就有个十来米的样子,并且很宽,轻松地容下我们这么多人并行通过。我逆着那光亮投射来的方向迎面望去,只感觉廊道尽头的“正厅”里像是在点电焊一般,白花花的亮光正明暗交替地打在正厅内侧视线所及的石壁上,只是这由暗到明,再由明转暗的过程比点电焊要慢上一些罢了。
既然探路归来的郑纲放心让我们进来,就说明这廊道里足够安全。我们大家也都放松了很多,迈着大步子往前面走去。但郑纲却边走边提醒道:“小点儿步子,别刹不住车摔下去,前面是空的。”
前面是空的,这句话应该和他那怪异的表情有关。
当我们走到廊道尽头,“正厅”内的奇异景象映入眼帘时,我就完全理解郑纲那怪异的表情了。但我不得不说郑纲表达得太过潦草,我在走廊尽头所看见的景象远远不是“前面是空的”就能诠释的。
我惊呆了,无比震惊。
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番奇景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如果说这是梦境,我或许还能勉强相信。
我怀疑我们是不是都死掉并且升入天堂了。但意识到身边还有个肥头大耳见利忘义的包爷,我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包爷如果死后都能升天堂,恐怕天堂早就爆满不再接收新成员了。
我没有眨眼,不是不敢,而是舍不得。
我听见欧阳情不自禁地惊叹道:“这、这不是在做梦吧?我们这是在哪儿?在天上?”
我也有同样的震撼和惊诧。
难道我们真的在天上?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我的眼睛已经睁得有拉伤般的轻微痛感。我闭了一下眼稍作休息后,又迅速睁开。我怕这让人无法不着迷的景象会从眼前消失掉,我要牢牢地看着它。
这是“横向直径”至少有逾百米长的类圆筒形巨大空间,内侧石壁在明暗交替的光亮中看上去像被细心打磨过一般光滑圆润,但吸引我们眼球的并不是这光滑圆润的石壁,而是“地面”。
这里竟然没有地面。
与我们脚下的长廊石质地面相衔接着的,本该是地面的地方,铺满了或大朵或小朵或薄如蝉翼或厚如棉垒的云,那是云海。我试图从那云海的罅隙间往下看,但充溢眼球的除了层层叠叠的云片,就是一层覆过一层的云团,把那云海之下的空间遮得严严实实,除了那道明暗交替的白光。
那明明暗暗的白光就是从这云海下面射出来的,并不是直上直下的投射,也不是平行于水平面的横向投射。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纯净而明亮的白光是从那云海中央位置的正下方投射而来,我们可以看见那光线群从云隙间散射而出的痕迹,仔细看甚至可以觉察出那光线游走的路径。无数条光线群构成了一个广口大漏斗的形状,大漏斗的广口上端就在四周光滑圆润的石壁上,而窄口的下端正隐藏在这层层云海之下。我猜想那位于窄口处的发光体就是我们要找的天脐。
我在这光滑圆润的四壁上扫视着,除了我们此时正站在的地方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以落脚、可以着力的凸起或者凹陷之处。我们从这走廊一路走来,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通道。因而可以推断,我们除了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变化之外,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第一个选择就是从走廊里原路返回,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放弃寻找天脐,并且极有可能再次遭遇那丑陋的大虫子的拦截和攻击,以及这“上下皆通天”的大山外面金甲头狼和它率领的上千匹剽悍狼兵的攻击,无论是大虫子还是狼兵,都能很轻易地置我们于死地,比我们在平坦的地面上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就算我们真的想尝试这九死一生的选择,我们还要撞大运一般保证如下前提:我们能挨到那白马阵中央的火槽被再次点燃,或者我们可以想出别的办法把那扇密不透风的大石门打开。加上这个前提后,九死一生就变成了必死无疑。
第二个选择就是我们继续前进,而继续前进的办法只有一个——直接走到或者跳到云海上面试一试。当然,这毫无疑问就是玩儿命。万一我们能稳稳地走到或者跳到结实的云朵上,并且这云朵带有魔力一般能够支撑我们不摔下去,我们就可以拍手庆幸了,但即使这样,我们能不能在云海里找到天脐还未可知,这种办法光听上去就足够疯狂、足够扯淡了。一旦我们直接从这不知究竟有多高的“高空”摔下去,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我们的肉体先是在和空气的剧烈摩擦中烧个七分熟,之后直接在某个陌生的山坡上拍成香喷喷的肉饼。
或许我们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饱饱地观赏这人间难见的奇景同时,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变化,祈祷并等待着那藏身于云海之下的天脐有所动作。
就在我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之时,我看见这大片大片的云海竟然动了起来。但它们并不是像天空中被气流推动的浮云那样朝着某个方向“浮动”,而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给震动一般“抖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从那云海中央位置的正下方散射出来的光线明暗变化频率也忽然变得快了起来,就好像是灯泡在即将报废之时常有的频闪那样,黑白光影在眼前如默片一样频频闪动,随着那越变越快的频闪过后,光波终于稳定了下来,黑暗的部分完全消失了,稳定在了持续明亮的状态。
那云海依然在“抖动”,并且幅度变得越来越大。
我大睁着双眼紧紧盯着那越抖越快的云海的正中央位置,就在那云海像是要抖动得散了架子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传进耳郭,那种声音我之前听过,像是一种痛苦的呻吟声,只是这声音显得无比辽阔。和上次听到的不同之处在于,上次我觉得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来的,而这次我完全可以肯定,这声音就是从那剧烈抖动着的云海下方传过来的。
我感觉有一股力量正压迫着我的呼吸,我紧张得浑身都有些发抖,但我依然紧紧地盯着那云海的正中央位置。那投射出来的光线越来越亮,刺得我眼睛快要流出泪水来。
终于,我终于看见了一条直径十余米的圆柱形软体动物,从那云海正中央位置扭摆着身体盘旋升起。絮状的碎云环绕在它躯体的四周,随着它一起向上升去。
那痛苦的呻吟声听在耳朵里,让我恍惚感觉那是因为被束缚住才会发出的声音。同时在这呻吟声中,又有其他的声音混在其间,先是清脆入耳的刀枪碰打在一起的声音,随后又是马蹄奔跑的声音、马的嘶鸣声、粗犷暴戾的喊杀声……似乎这些声音是从一个冷兵器战场上传过来的。我尽量仔细辨别着这声音传来的具体方位,惊讶地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这层层云海之下。
此时天脐已经盘旋升起了数百米,其间穿过了一个由不知是厚厚云层还是其他什么物质环绕而出的中空位置,盘旋升起的速度也越发地快了,它所到之处都被照得明亮。
惊讶的同时,我忽然想起了上次“花瓶”折返回大山洞内之后,她看见“一条直径十余米的圆柱形软体动物,就从那中空洞里扭摆着身体向上升去”前后所经历的情境。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被一声号角声给打断了思绪,那号角声依然是从云海的下面传上来的,这号角声听起来超乎寻常的恢弘有力,借用当时“花瓶”的话来说,“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号角声中静候着发号施令”。
等到这巨大的号角声响过之后,就从天脐所穿过的那片不知是厚厚云层还是其他什么物质环绕成的中空位置,一个个黑点从那上面向下跳跃了下来,待它们往下落了一会儿后我才发现,那竟然是活物,那是狼。上百匹狼正从那云层环绕出的中空位置向下跳跃下来。
我的脑子里又不受控制一般回想起“花瓶”讲述的情景。一匹匹狼飞速朝着那中空位置奔去,顺着那活物与石地边缘的缝隙一跃而下。就像是一大队战士,刚刚听到号令而快速奔赴战场,而那活物却依然向上盘旋上升着,速度不知何时开始加快的,此时已经快到了惊人的地步,以至“花瓶”眼里看见的只是一道向上流动的影子。
我再把视线锁定在天脐的身上,此时的天脐也已经快成了一道影子,就像“花瓶”所说的那样,看上去像是一道向上流动着的影子。
这时有一个匪夷所思的观点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天脐方才所穿过的那个由不知是厚厚云层还是其他什么物质环绕而出的中空位置,难道就是我们之前所到过的地方?就是“花瓶”看见了“一条直径十余米的圆柱形软体动物,就从那中空洞里扭摆着身体向上升去”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此时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上次我们到过并且我被盲狼咬了屁股的地方的下面。
天脐依然极速向上升去,我仰头在它如影般的躯体上和缀满它周身与之一同向上升起的云絮上望着,我无比期待这庞然大物直抵天际时所带来的奇观。
耳边除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之外,另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是汪三,汪三问巨人道:“嘿,个儿最高的这兄弟,你不是说这天脐是兽类,你能够控制它吗?”
这时我脑子里也回想起了当时遇着巨人时,他所说的那句话:“天脐既然是活物,我认为也是兽类,或许我到时就能控制它。”我把仰得发酸的脖子放平下来,又微微仰起了一个小角度看向巨人。巨人正仰着头朝着天脐上看着,嘴里应道:“除了大单于,没有人能控制天脐。”
我吃惊地看着撒了谎却一脸不在意的巨人,随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包爷。包爷也正用吃惊的神色看着巨人,一度被包爷认定极其单纯,并且被包爷称“和他相比,我们就是禽兽”的巨人竟然撒了谎,并且如此心安理得。
我想我之所以没有一脚把巨人给踹下去,是因为我找到了倒霉蛋来救“花瓶”,但我依然无法让自己不愤怒。
这时巨人已经缓缓把头放下来,在我愤怒的脸上看了一眼,淡淡地笑着说道:“即使是再严重再恶毒的匈奴王诅咒,都不会伤害女人。”
如果事实真像他所说的,对于大家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花瓶”既然没有受到诅咒的伤害,那么倒霉蛋也就不用以他的性命来救“花瓶”了。但我还是不太相信地快语速质疑道:“如果这样,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
巨人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担心他们几个也会跟你一起回去,凭我自己很难准确地找到这里。我很需要找到天脐,它能帮助来到这里的人,见到他最想见却见不到的任何人,能帮助他打开任何心结。”
巨人的话刚刚说完,我们几个几乎在同一时间抛出了问句。
包爷问道:“我能见到小眉?”
我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倒霉蛋问道:“我能见到我要找的朋友?”
汪三问道:“真的什么心结都能解开?”
我问完话后,随着巨人一并仰头朝着天脐的最上端看去,巨人同时带着先知般的语气应道:“马上你们就知道了。”他这话的最后一个音节刚刚说完,我就看见了那已经闪动起灼灼亮光的天脐朝着星光闪烁的夜空上撞去,随即看见那闪烁的繁星在视线里颤抖般晃动了起来,夜空随即就被天脐撞出了一个闪着刺眼银光的大坑,银白色的光团朝着四处如流星群一般迸射而出,同时我的身体被那依然裹着云絮急速盘旋上升中的天脐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流给撞得站不住脚,我忽然感觉身体不稳,不受自己控制地向前倾去,身体朝着那已经沸腾般翻滚起来的云海摔了下去。
因为我大头朝下地摔倒下去,又不知被谁手疾眼快地给抓住了脚脖子,此时从脑袋到膝盖的部分都已经插进了云海之中,我惊异地发现那刚刚穿透星空的天脐顶端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直直地继续向上盘旋,而是弯曲躯体.在天际中绕了一个大圆圈。
因为那云海之下尽是虚空,我看见离我较近的依然向上盘旋着的天脐下半部的同时,又看见了虚空的远处穿透夜空的天脐已经往这边盘绕了过来。就好像那刚刚被天脐穿透的星空并不是,或者并不仅仅是高悬在我们的头顶上,我在这云层之下的虚空里也能看得见,我确认不是我看错或者看花了眼,因为我还看见了被天脐撞出来的如流星群一般银白色的光团在虚空中恣情迸射。
这时我听见汪三大叫道:“地面怎么倾斜啦,要翻啦……”以及惊慌失措的喊嚷声。随后又听见巨人粗犷有力的大喊:“别怕!天脐画了一个圆,这世界是圆的,时间是圆的。”
就在他们几个的大声尖叫中,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簸箕里被颠来簸去的一粒谷子,竟然被强大的气流推着在虚空中三百六十度地连连翻起了跟头,五脏六腑在身体里毫无节制地晃来晃去颠来倒去。时而被气流翻转得跃到云海之上,我看见整个山洞都翻动旋转了起来,并不是因为我的旋转才造成的错觉,而是真真正正地旋转了起来,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并且越转越快。他们几个也在我不远处身不由己地360°翻转着,我们每个人就好像是粘在风车上的一粒米,正在用自己的身体画着一个又一个圆形。
我随着旋转速度的不断增快,大脑在一次次急速充血中变得昏沉了下来,渐渐地失去了自我意识。停留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最后一个感觉就是已经穿透夜空的天脐将自己的首尾相衔在了一起,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并且依然在快速旋转着。位于圆形天脐之内的我们正被它旋转带动起来的气流推动着随它同步画着圆。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幻觉、出于我的臆想,还是我的亲眼所见。或许这就是一个感觉,一个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感觉。
我只是感觉这被天脐呈圆形旋转而成的世界就是圆形的,并且每旋转一圈都会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影,我们就身处这由无数个圆形光影组成的世界之中。
第二十二章 大网内外的真实幻象
我醒来了,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醒来了,脑子里依然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这种状态让我极其厌恶。可悲的是,纵使我再厌恶这种感觉,我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摆脱掉它。
这里是被无数个相互交织的巨大的圆形光圈环绕出来的空间,那些光圈看上去若隐若现,让我无法辨别它们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是出现在我眼睛里或者脑子里面的幻象。我不知道何时耳边又响起了那首 href='5259/im'>《许愿》,依然是之前听过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包爷女朋友小眉的声音。
包爷听见这歌声后,又一次慌乱了起来。包爷原地转着圈,不断扭转脖子试图寻找到声音的源头,那脸上露出快要烧着了一般的焦急。他朝着各个方向充满期待又焦急地转着看着,终于他的视线定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正被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半圆形光弧笼罩着的人,那人正平躺在那里,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美中不足的是她缺了一条胳膊——右边的胳膊。
我脑子里回想起了包爷在那紫色大山里给我们讲述的关于小眉失踪前的一些情况。
那天包爷他们遭遇到了狼群,但并不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身披青铜铠甲的狼,而是一群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狼。包爷见状不妙,赶忙喊醒了一旁正在熟睡的小眉,和另外几个人凑到了一起。那群狼像是疯了一般,轮番向他们发起进攻。包爷还没反应过来,一匹狼直接就朝着包爷的脑门上扑来,小眉跳起挡在了包爷前面,而后小眉痛吼着躺在了他的怀里,她被咬断了一条胳膊。
这个场景和后来“花瓶”挡在我身前的场景是何等相似,我隐隐地感觉到这里面充满了一种叫做“轮回”和“宿命”的味道,除此之外就是担心与害怕,我担心与害怕的是“花瓶”会如小眉离开包爷那样离开我。我能做的或许只剩下祈祷,祈祷这只是我在发神经,祈祷任何糟糕的事情都不要再发生了。
当时包爷临时决定放弃继续寻找天脐的计划,他把仅剩一个的和田玉指环小心翼翼地敲成了两瓣儿。包爷回到帐篷后,看见小眉已经醒来了,并且正冲着包爷甜蜜地笑着。包爷上前半跪下身,把半块和田玉指环拿了出来,没有读他之前精心准备的情书,只是简简单单地对她说:“小眉,嫁给我吧!”说这句简单的话时,包爷的眼泪像泉水般从眼里涌了出来。小眉先是被包爷搞得有些发愣,之后竟然笑着哭了起来。小眉习惯性地动了一下右边的肩膀,这才留意到自己已经没了右边胳膊,但那漂亮的脸蛋儿上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悲伤或者不快,她伸出左手拿起了半个指环。
此时此刻,那个躺在光弧里的缺了右边胳膊的女人,难道就是小眉?
我看见包爷踉跄着脚步,一边往那女人的方向跑去一边喊着:“小眉,小眉我来了,小眉……”
那充满愿景却又带着几分凄楚的歌声依然在空气中来回飘荡着,但那躺在地上的女人却并没有动弹,她的上下两片嘴唇正合在一起,显然这歌声并不是此时的她唱出来的。
包爷应该也是在纳闷儿这个问题,忽然停下踉跄的脚步,身体还出于惯性和不支在空气中前后摆晃着,他嘴里带着乞求的语气大声喊着:“小眉,小眉你起来啊,你说话啊,你说话……你说啊……你怎么就不说话呢……”包爷的声音由大由洪亮慢慢地变小变微弱,由清朗渐渐变得含混嘶哑。
可是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依然没有坐起来,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依然丝毫没有动弹。而这飘荡在空气中的歌声也依然没有停下来。
喊声已经微弱得接近耳语的包爷,忽然铆足了力气大吼了一嗓子,虽然吼声很大,但却让人觉得少了几分劲儿。包爷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跪着向那一动不动的女人爬了过去,可他爬了几步后又怯生生地停了下来,随即又向后面退了起来,他像是实在不肯相信也实在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包爷恸哭着,那哭声让人听着揪心>?99lib?。他一边哭一边喊着:“小眉、小眉,小眉你醒醒,你醒一下……”同时继续向那女人爬了过去。
包爷哭喊着爬到那女人旁边的时候,只见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但那只大手悬在空气中剧烈地抖着,像是没有勇气伸过去。此时包爷的哭喊已经成了伤痛欲绝般的啜泣,已经泣不成声。
包爷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把手指向那女人的鼻孔前伸去,他的手依然在明显颤抖着,当那手指伸到女人的鼻孔下面的一刻,包爷的身子登时往后仰了下去,一屁股摔坐到了地上。他大大地睁着眼睛,用力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像是精神错乱似的念叨了起来:“死了,死了,不不,没死没死,小眉你不能死……不能死……”
包爷想要再次跪起来,身子刚一往前用力就虚弱地摔坐回了原地。包爷像一个不甘心的孩子,用双手撑在地上,吃力地翻过身子跪了起来。伸出颤抖的双手向那女人的脸蛋上伸过去,就快要碰到那女人脸蛋的时候,包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速收束回双手在衣大襟上用力蹭了蹭,这才再一次把手朝着那女人的脸蛋上伸过去。包爷的眼泪如串珠一般朝着那女人的脸上滴去99lib.,他哭着说道:“小眉,小眉我要娶你,你嫁给我,嫁给我好吗?你醒醒,快醒醒我们结婚……”包爷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情。
说完这些后,包爷脸上忽然又露出了笑容来,他蹲起身子来:“走,咱回家,我带你回家,这就带你回家,回咱自个儿的家……”说话间就要去抱起那个没有一点儿反应的女人。刚刚要把那女人抱起来,他忽然又停止了动作,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愣愣地盯在那女人的左手上,那女人的左手里正牢牢地攥着什么东西,从虎口位置露出的纸头可以看出她攥着的好像是一张揉皱了的纸条。包爷绕到了女人的另一侧蹲下来,带着好奇的神色轻缓地分开了女人的手指,伸出手去要把那张纸条拉出来,可刚这么一拉,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同时看见一个半圆形的东西从那纸条里面滚到了一旁。那正是包爷手上和田玉指环的另一半,当年包爷向这女人求 5a5a." >婚时用的那半。包爷轻轻地捡起那半个指环,又把那张纸条在眼前展开。
那纸条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
“我去寻找天脐——浩天。”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见那纸条上的字的,但我就是看见了。我甚至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此时正处在哪里,是正站在包爷旁边,还是坐在我醒来的地方。
只听包爷先是念叨了句:“汪三,汪三的字!”之后咬牙切齿地大声骂道,“汪三,你这个王八蛋!”
在包爷咬牙切齿的痛骂声中,我用力想着一个问题——我在哪儿?可刚刚这么一想,剧烈的疼痛感就在脑仁儿里发作了起来。
我不知道正疼痛欲裂的脑袋里怎么会忽然闪现出“花瓶”的样子。
“花瓶”穿着一套淡蓝色的连衣裙,肩带上有一道道漂亮的碎褶,我着重在她胳膊上、脖颈上曾经被盲狼伤到的地方看去,没有伤疤,没有任何被伤过的痕迹。
我感觉心里面很踏实。
这时“花瓶”身后的背景也稍稍清晰了起来,好像是在一家服装店里。此时她正拿起一件淡蓝色的男士T恤,店员小姐笑盈盈地向她介绍说:“小姐买给男朋友吗?”我看见“花瓶”羞涩地点了点头。那店员小姐用胜利在望的语气说道:“这件T恤现在店里搞特价,可以给您打八五折。”
让店员小姐大失所望的是,“花瓶”一听“打折”,非但没有直接买下,反倒把衣服挂了回去,同时说道:“打折哦,不要打折的。”
店员小姐忙介绍说:“您左侧的那款是正价商品,和这款是同一系列。”
“花瓶”的视线朝着旁边那件稍微深一点儿的蓝色T恤上看过去,她拿到试衣镜前和自己身上的连衣裙对照着颜色搭配情况,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店员小姐再一次露出胜利在望的神情,笑容可掬地说道:“小姐,这件和您的裙子更搭。”哪知“花瓶”连连点头后,竟然用商量的语气说:“这件给打个折吧?九五折怎么样?”
我正忍不住笑着要插话,忽然听见杂乱异常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一股脑儿地灌进我的耳朵里,同时一束束刺眼的光芒从视线所及的所有方向朝我眼睛里奔来,在那白花花的光线中,一个个快速闪动的影像配合着那杂乱异常的声音出现在了眼前。
我看见了倒霉蛋正朝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外国男人走去。
我听见了倒霉蛋正重复喊着一句外文,应该是那个人的名字。
我看见了巨人仰着头,大张着嘴巴像是在抽泣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脸颊滴下。
我听见了巨人洪亮却并不悲伤的哭泣声。
我看见了汪三举起手枪,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我听见了,听见了汪三长长的叹气声。
我感觉我好像是生病了,或者正在做着一场离奇的噩梦。耳边瞬间又响起了各种各样嘈杂难听的声音,我又感觉到我好像是被别人抱着手脚抬了起来,随后又被他们放在了什么东西上,感觉到后背上有东西支撑着再一次被抬走。我感觉我的眼皮很重很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合在了一起。
我只有一个念想,我要睡觉,我太困倦了。
我睁开眼的时候误以为自己又进了局子,因为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老警察——“花瓶”的老爹。
老警察急忙把手指搭在嘴巴上“嘘”了一下,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了指坐在椅子里、趴在我床边睡着的“花瓶”。此时“花瓶”身上正穿着我意识恍惚时见到的那套淡蓝色的连衣裙,肩带上那一道道漂亮碎褶赫然在目。我再一次仔细地往她胳膊上、脖颈上曾经被盲狼伤到的地方看去,没有伤疤,没有任何被伤过的痕迹。
我扫视了屋子里一圈,才知道此时我正处于医院单间病房里,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我拄着胳膊坐起身来,除了浑身上下躺得有些僵硬酸痛外,并未感觉到其他任何的不适。
虽然我拄着胳膊坐起身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花瓶”还是被我扰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后,直接扑上来抱住了我。此时她老爹正坐在床尾的凳子上,从未拉窗帘的窗户透进来的晨光中可以看见,他正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我颇为尴尬地轻推了一下“花瓶”,可她却抱得更紧了,嘴里嘟囔着说:“你都睡了十多个小时了,担心死我了。”
这时老警察侧过身子站了起来,还有意咳嗽了一声。但“花瓶”仍然没有松开我,还在我耳边低声说“不用理他”,搞得我甚是尴尬。
老警察也是拿她没办法,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晨五点四十,小伙子九点准时到局里找我,哦不对,你们俩都得去。”说完嘀咕了一句“臭丫头别忘了吃早饭”就朝门口走去。“花瓶”伸出一只手冲她老爹随便摆着说了声拜拜,又扬着嗓门儿叮嘱他慢点儿开车。
我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怎么冷不丁地就出现在了这里。我一边轻推开“花瓶”一边说道:“来来,你先给我说说,我怎么突然就到医院了?”
“花瓶”伸了一个大懒腰,随后就把她所知道的都讲了出来,但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我是怎么突然到了医院的。
昨天下午,“花瓶”正逛着街,手机屏幕忽然闪烁起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一听竟然是她老爹打来的。让她迅速赶到医院这个病房来找一个小警察。没等“花瓶”问具体情况,她老爹就把电话给挂掉了,挂断的前一秒还传来交代工作的声音,看来是忙疯了。
“花瓶”赶忙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来,一路上都在纳闷儿这是什么情况,刚跑到病房外的走廊里,那个小警察就急不可待地迎了过去,边跑嘴里边神神道道地对她快速说了一句:“抓住大鱼了,收网了,局里人手不够,你爸让你来替着看一下病人。”这小警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从“花瓶”身边朝着楼梯口跑过去。
“花瓶”极度郁闷地走进了病房,可往病床上一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竟然是我。当时“花瓶”还以为这纯粹是一个巧合。后来的事实证明,她低估了她老爹,并且低估得很离谱。
见我正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也不缺胳膊少腿的,“花瓶”也就没有急着叫99lib?醒我,而是跑出去找医生问了我的身体情况。医生说我只是太过疲惫了,刚刚给我打了一些生理盐水,让我好好睡上一大觉就没事了。
“花瓶”一直守在我的床边,其间只让护士帮忙泡了盒方便面吃,她一整夜都没敢合眼。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她老爹刚刚处理完局里的事儿赶过来。她没有按她老爹的要求立即睡觉,而是“逼问”了一番大致情况后,坚持守着等我醒过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藏书网说到她老爹讲的大致情况,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事儿。从手提包里抽出了一个被她折成两折的档案袋递给我,说这里面是欧阳他们几个人关于我们这次行动的“自述材料”的复印件。随后她嘟起嘴巴埋怨我撒谎骗她,并且失落地嘟囔道:“从他们几个的‘自述材料’上看,就知道你们这次超级过瘾了。”
我把档案袋封口的绳子绕开,撑开袋子口往里面一看,是几张装订在一起的A4纸,直接把它抽了出来。
刚在第一张上瞄一眼,我就看出了问题,本是复印得很清楚的黑色手写内容上像是贴了膏药似的出现了几处空白。我又翻到了第二张,上面不同的位置上也挂着几块空白,一看就是因为复印时有意在原件上遮挡内容所造成的。我指着那些空白好奇地问“花瓶”道:“你挡上几块干吗?”
哪知“花瓶”给出的答案竟然是:“不是我印的,是我老爹印的。”随后又进一步解释说,“他让我给你的。”
她的话让我无比震惊,越解释越震惊。
她接下来让我更加震惊的解释是:“之前我给你发的‘物证报告单’的彩信,他竟然也知道,并且他是故意给我创造方便条件让我拍下来的。”随后又用一腔不爽的语气感慨道,“他竟然什么都了如指掌,还说网撒得越大越能捞到更多更大的鱼,这撒网都撒到亲闺女身上来了。”
震惊之余,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花瓶”从他老爹嘴里“逼问”出来的也基本上都是“虚话”,她的主要信息来源就是这几张A4纸。那些被有意遮挡掉的部分,应该是不方便外泄的,或者是老警察认为我不需要知道的内容。但就算是这些已经以白纸黑字形式拿在我手里的内容,老警察又为何要让“花瓶”给我看呢?
我提出这个疑问后,“花瓶”当即应道:“我爹说了,是想让你离真相更近一些,况且你又无辜地卷进了这件事里,他当时没及时提醒你,也挺愧疚的。”
这时我脑子里回想起了顺子被杀那天晚上,我离开警局时的情景:刚走出公安局没几步,老警察竟又追出来把我喊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说“近段时间,多留神”,然后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花瓶”催促我说:“你翻翻看就都知道了,快看完咱俩吃饭去,一会儿你胃醒了就知道饿了。”
我刚看过小半页,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疑惑地问道:“这家伙怎么可能交代得这么细?”
“有郑纲在呢,想瞒也瞒不住啊。”
我又一问才知道,郑纲果然如包爷所料,是官家人。“花瓶”提起曾经被我们当成队友的郑纲,语气里就充满了鄙夷之气。她问我还记不记得当时郑纲在大河旁的地上写给我们的一串手机号码,我想了想,点头表示有印象。“花瓶”气愤地说:“我爹打电话让我来这儿,就是用那号码打的。我爹用的号码,我这当闺女的竟然都不知道。”
看着她气呼呼的可爱样儿,我伸手在她脸上轻掐了一把,让她琢磨一下一会儿去哪儿吃,随后便翻看起了那些自述材料来。
更准确地说,是翻看那些自述材料中尚未被遮挡掉的内容,以及像是为了便于分析案情而由老警察在括号里作的补充和解释。
里面很多句子都不够通顺,我勉勉强强地一张张看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迫近真相的叵测人心
第一张是汪三的:
早在公元1998年11月的时候,我就接受了组织下达的关于找天脐的任务。按照组织里上面人提出的大体要求和指示,我很快就着手物色人选、组织团队、组建各种设施,包括在大山里面掏出一个临时露营地,建立各种疑似古物的景观。直到公元2000年找到成浩天一行人,当时成浩天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人的多种特质,单纯、头脑发热、有能力、缺钱缺到发疯,等等。任务交给我之前,组织就安排人进过目标地,但每次都是伤亡惨重,一点儿收获都没有,还差点儿遭到当地警方的怀疑,他们担心整个组织都会受到重大牵连,所以放弃了自行寻找天脐的想法。我找成浩天一行人,好处就在于即使他死在那里,也没有人会找到我们头上。像他这种人,自从他失败之后,十年来我们找了一批又一批。
成浩天身上不仅有那些我们想要的特质,我却又出乎意料地发现他还有别的特质——极重感情。这也是我最后没忍心对他下狠手的原因。当年我根本意识不到像被我用酒毒死的石头、当枪使唤且下落不明的小眉这种我的棋子们的生死算得了什么,直到几年前为了完成组织里的一个临时紧急任务,我让我的亲生儿子参加了这次组织活动,结果在那次活动中他失去了生命,这件事让我痛不欲生。我甚至想从那天起就从组织里抽出身来,但有些事儿一旦迈开了腿,就像进入了泥潭,永远都拔..不出来。我的儿子和石头那些因我而死的小兄弟们,每天都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我就是凶手,是我间接杀害了他们。
后来,通过古玩街的一些有意经营起来的老关系,无意中听说了成浩天的消息,这时我才又想到小眉的事儿。十年前被我骗着继续前进的小眉,因为跟踪不利在我们视线里消失了,一直都不知死活,我们也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这次行动中,组织还派了一个比我资历浅的“冒顿侍者”来配合我的行动。就在我出发之前,我的妻子被组织请去“做客”,说白了就是拿她当人质,为的就是限制我。后来内部的一个老伙计偷偷告诉我,我妻子怕牵绊我,自杀了。我当时就不打算活下去了。但最终我还是选择活了下来,因为我要亲口对我老婆、对我儿子说一声“对不起”,她们是好人,是要上天堂的,而我这种恶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说“对不起”的机会。在那天脐所带来的圆形世界里,我看见了她们,但我竟然没有开口向她们道歉的力气,痛苦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甚至想哭都流不出眼泪。无奈之下,我选择了自杀,我也只能选择自杀。但最后我怎么没自杀成,又怎么被你们警察抓了,我也不知道。
前面忘了交代一件事,现在补上。那把短刀是我负责跟卖家交易的,当时只是在网上进行的联系,但至今我还不知?道卖家究竟是谁。那个叫小印的,只能说他是运气不好,和这个东西沾上了边儿。
(警补注:此人早在公元1995年就加入了该组织,资料显示是“冒顿侍者”上一批次成员。短刀卖主是我们的自己人〈郑..
纲〉。)
第二张是冒顿侍者的:
我加入组织的时间很早,那时我才刚刚过完17岁的生日,是组织名单之外的特殊执行人员。我之所以能被选入组织,就是因为我从很多历史资料里面了解到了天脐可以散播瘟疫,并且推断出了冒顿单于佩刀有利于找到天脐的一些事情,但具体的我并不知道。组织想得到天脐并且想利用它来展开犯罪行动。大单于的诅咒肯定是真的存在,只不过我说的那个是编的。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建议组织把任务交给了汪三来执行,这个家伙办事总是留尾巴,并且从来不跟组织交代。
他竟然连冒顿单于佩刀卖主的身份都搞不清,交易过程中还出了岔子。只能我出手把这事儿搅和得看上去像真实的,我选中了那个叫金小印的小子,他兴许能替代十年前被汪三选出来的那个姓成的。我没想到金小印后来竟然跟这个姓成的混到了一起,还成了一起上路的战友,虽然这是出乎我意料的,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非常不放心汪三,这次只能以“新成员”“助手”这些假身份跟在他屁股后面参与进来。上头不想让汪三继续活下去了,就算他活着出来也没有用。找这么一个人当手下,坏处就在于需要操心操得事无巨细,当然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小儿科。我干净利索地派人杀了那个金小印的女房东、杀了报社那个男的,又杀了收过我们钱的古玩街那脏小伙,之后又在小影视基地骗了金小印。当然我也曾经失手过,比如让那个女大学生跑掉了,并且不知道去向。在汪三随行之前的那次,姓成的在沙漠里走丢,是我绑了他,并且给他注射了药水,不断暗示他杀了那个叫郑纲的警察,当然最后又失败了。
最后被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本以为切断了他们跟外界的一切联系,那里的广阔天地就是我们的世界了,但想不到的是你们竟然一直有准备,怪我们技不如人,只能说来世再比画比画了。
(警补注:前面对“汪三”的补注内容恐有误,“冒顿侍者”入该组织的批次尚待细查。在锡林郭勒抓获时,正带数百人围绕在高耸入云的大山之外。)
第三张是欧阳的:
金小印和我都是好人,我能替他作证。6月5号郑纲来我的新店里,办理的健身卡,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坏人是一伙的。
(警补注:无)
第四张是倒霉蛋的:
我没有做坏事,我做的事情跟你们真的没有关系,只和我的家族有关。我要求你们联系大使馆,赶快去找我朋友的尸体,我把我看见我朋友尸体的地方的样子告诉你们的人了。
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我是在最后那圆圈世界里面,看见我朋友尸体的。你们先把我朋友的尸体找回来,我要把它运回国,交给他的父亲。如果还想知道其他的,你们再来问我,我可以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们。
(警补注:已经按其描述,用探测设备搜索到了意大利男尸位置,但恐不会获批入内。他如何看见的,暂不知。)
第五张是巨人的:
郑同志问的,我说匈奴王不杀女人,为啥他之前见到过白骨马上死掉的女大学生。虽然我没见到那情景,但我肯定她是死于机关暗器,或者她乱动了什么东西。我说的是匈奴王诅咒不会杀女人,但那些机关的事儿就不知道了。那都是人为的,或者带着其他灵异的东西,和匈奴王诅bbr>..咒没有关系。
我浑身上下都是伤,是因为我之前进到过里面,我进去有事儿要办,我冒犯了匈奴王,所以被狼兵咬过,受到诅咒是正常的。
至于郑同志说的女人的歌声,我也听见了,很可能是她以前在那里唱过,或者是声音飘到过那里。天脐的世界是圆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圆的。天脐是无处不在的,大单于带着它打天下,也并不需要真的带在身边,它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是以虚幻的形式存在,只有大单于才能驾驭它,也只有大单于才知道如何驾驭它。
郑同志问到的,他们之前去过的那次,醒来后怎么会出现在陌生的山坡。这和方才那个问题道理差不多,虚幻与真实相通的地方,也是无处不在的,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哪儿被抓过来的,醒过来我就在你们的车上了,他们几个也是,那个叫小印的小伙子应该是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比我们都昏迷得深。
因为我是“家萨满”,而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家萨满”一般不允许对“外人”施以法术帮助,像我在路上帮助他们的几次那样也不妥。我去过聆听祖先教诲,问他们我是不是可以帮助别人。他们告诉我可以,我高兴得哭了,喜极而泣。
(警补注:实属其内部事宜,莫过多考虑。)
第六张是包爷的:
求你们找小眉,一定要找到,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
(警补注:已按其描述,用探测设备搜索到了无右臂女尸位置,但恐不会获批入内,同时探测到女尸左手内握有硬物。)
尾声
我饥饿的肚子响起了咕噜声。
在“花瓶”的催促下,我准备先出去吃一顿再说。
“花瓶”把阳台上的一个服装袋拿了过来,掏出一件T恤让我换上。
我定睛一看,正是那件颜色稍微深一点儿的蓝色T恤。
我顺口问道:“九五折买的?”
她极其不爽地说:“九五折店员死活不卖,九八折才搞定……不对,你怎么知道?”>.99lib.她睁着大眼睛看向我,语气也变成了惊讶。
我把T恤换在身上,合身且舒服:“以后告诉你。”
我们俩细嚼慢咽地吃到了八.99lib?点半,打车直奔公安局去见她老爹。
在写自述材料之前,我急不可待地问起了我们究竟是在哪儿被找到的。他老爹没有直接应我,抽出一根烟叼在自己嘴里,又划了根火柴,边吧嗒着嘴边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用火柴不用打火机吗?”
我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他把火柴梗按在烟灰缸里灭掉,吸了口烟,缓缓地说道:“你第一次出现在这儿时,我给你点烟时用的就是火柴,你应该是没注意到。但你没注意到这件事,不知道这件事的答案,这件事也没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他冲我笑了一笑,“有些事,不用知道得那么清楚。”
“花瓶”情不自禁地抢着问道:“我亲眼见到的天脐是真的吧?”
没等老警察回答,我又接着发问:“巨人说的 90a3." >那个圆形的世界,也是真的吧?”.
老警察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我,笑着说“真的”,吐着如梦似幻的烟雾又补充道:“你们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吧。”
(全书完)2015/5/9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