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悲情邂逅》 一平静是颗隐藏的毒瘤 入夜的黑渐渐地侵蚀着这座本在灰色笼罩之下的边疆首府。灰色与黑色本都是浓重的色彩,但黑色更具有覆盖和掩藏。灰色给人以沉闷,压抑的感觉;而黑色更为浓重,深邃。黑色为欲望插上了无形的翅膀,注入了肆意妄为的兴奋剂,人性的黑暗在如漆的夜色里得到了最大的共鸣。 初冬的夜里,一黑色风衣的男子在略微斑驳的小区路上踱来踱去,零乱的脚步声和他的身影一同淹没在黑暗中。只有时而踩碎的落叶的咔嚓声,像是在回应着他内心的忐忑,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响。已经绕着八号楼反复转了几圈的他,终于在最后一个单元前定住了脚步。神色冷峻地拢了拢衣领,缓缓地抬起手,拉开了那道虚掩的门。 进入楼道,是更深的一隅漆黑,但这漆黑里隐隐的飘来一丝亮光,循着光一路望去,像是三楼发出的。微微的光在漆黑的夜里就像海上的灯塔,给人以方向和归宿;光又像是磁石,散发着魅惑的吸引力,将一切有欲望的灵魂都吸了进来。况且,活体的生物都是有趋光性的,夜晚更甚。伴着若有若无的晦暗之光,他隐约地看见楼梯,蹑手蹑脚地触探着拾极而上,脚步轻盈的震辐没能点亮声控灯,但这也恰好是他所想的,楼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他感到巨大的心跳声占领了这狭小的空间 ,他极力屏住呼吸,想把声音锁在体内,以减小声音在外部的扩散。其实这完全是庸人自扰,外界的声音是极其微弱的,心跳的声音也被厚实的躯体所覆盖。这种声音,只有极其敏锐的猎手才能捕捉到,一般人是绝非察觉的。但此时,这种心跳的声音由胸口发出,涌上大脑,盘旋在顶部,产生回响,共震。继而形成一种被无限放大的咚咚巨响声,这声音冲斥着他,笼罩着他。他极力的想抑制住这种声响,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济于事。 循着台阶继续向前,随着光源的逐步接近,楼道也越来越明亮,那光源是从三楼极细微的门缝处发出的。在接近三楼还有五六级台阶处,门“嘎”的一声开了,那一缕光瞬间变成了光的海洋,整个楼道金光闪闪。女人沐浴在金光里,嫩绿的短裙,藕色的纱衣和披肩的秀发在光芒的映照下通体明亮,淡淡的飘来一缕清香,像一朵亭亭玉立的郁金香。 她伸手迎他,他递上他的手,贴着身进了屋。拉着他的手在餐桌前放开。他巡视了一下房间,清心雅致的装饰,简洁但很有情调,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不管是形态还是气味,都与她极为相似。餐桌上摆着精美的菜肴:一条清蒸鲈鱼优雅的躺在淡绿的青花盘中,两三缕青翠的细葱和鲜艳的红椒像是它美丽的装束。粉嫩的三文鱼与翠绿的卢笋互相映衬,加上浓郁的紫甘蓝使得这桌菜像一个五彩缤纷小型花园。红酒已斟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筷子也款款地放在各自的餐盘中。“先去洗下手,”她柔声说道。 “嗯,”他应声着。 乔华,出生于这座城市,学习成绩优异的他顺利的考上了电子科技大学。毕业后本可以在内地一线城市发展,可由于母亲身体不好,他选择返回家乡,回到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在一家国企做网络集成系统。他和大多数人都一样,在一个稳定的单位上班,找一个温良贤淑的女子结婚,育一个聪明听话的孩子。这一切,最正常合理的生活都在他身上发生。他也很平静的享有这正常的生活,一家人走到哪里,都被充满的赞美声,和投来羡慕的目光所包裹。渐渐的,他被这种感觉融化了,这就是理想的幸福生活,他一直都这么觉得。 乔华和爱人柳如珊都是言语不多的人,柳如珊是位幼儿园老师,圆圆的脸蛋配上一头均匀下垂的短发,是所有的小朋友都愿意亲近的模样。如珊也很喜欢小孩,不光自己的,所有的小孩她都喜欢,一种慈母无界的样子。如珊喜欢白色,一切的洁白,洁净,纤尘不染。她衣服的颜色,以及家里的装修,尽可能是白色或接近白色的浅色调。如珊喜欢收拾家,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家里买回的物品一旦决定放在那里,就永远放在那里。前些年有小孩,白天多少有些零乱,她总是追着孩子收拾,但这边刚收拾好,那边又翻扯一地,所以她的大多数时间是在跟孩子玩拆墙、砌墙...拆墙、砌墙的游戏,但她最终还是赢家,晚上孩子睡着了,她的墙又砌好了。这两年孩子大了,不和她闹腾了,房间清静了很多。现在孩子上寄宿学校了,这个家更像是军事化管理,房间里规规矩矩,所有的物品都训练有素,一动不动的严阵以待。不仅是物品,人也是一样,她和乔华没事很少说话,各干各的,他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心存怨恨 ,他们彼此谦让,相对和谐。但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却有一股无形的暗流在涌动,一种来自心底本能的排斥。 他们都似乎有意无意的对对方关心的事物表现出漠不关心,尽管不是刻意的 ,尽管有些也是自己喜爱的,但那种喜爱只是在对方不在场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当对方在身边时,即使再热爱的事物也会表现的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他们之间其实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但却因为这种心理而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并不是有意而为之,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想这样,可两人在一起就不由自主的较劲。他们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从根本上来说他们都不讨厌对方,甚至在心底里还有一丝认同,但那点念头只深藏在心底,绝对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更不愿让对方知道。要是因为某种共同爱好而让两人促膝长谈,却着实做不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彼此都保持着一种强烈的自尊而不可逾越,他们都像是带着舒贴的面具在生活。他们如谦谦君子般的相敬如宾,他们在一团和气的氛围里形同路人。 乔华有时觉得自己在这房间里像空气,也许更像是一种空气分子,一种惰性气体的分子。如珊是,床是,床上物品也是,以及床头柜里放的成人气球都是,都是一种相对静止的惰气分子。也许正常的生活就是如此吧,人们常说结婚久了就没有激情了,平平淡淡的只剩下亲情了,乔华也一直都这么认为。但乔华还是隐隐的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缺失了点什么,好像没放佐料的一碗白水面;感觉他们相对彼此像不存在似的;感觉房子对于他们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房间里所有的人与物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像浮游在外太空,外面包裹着厚重透明的冰体,虽然看得见彼此,但却感觉不到内在的温度,传递给彼此的是异常冰冷的外壳。他说不出他们的这种关系是对还是错,他想起太宰治的一段话:“全家老小,一日三餐,在规定时间内聚集到阴暗的屋子里,井然有序地摆好饭菜,即便没食欲,也一声不吭地嚼着饭粒。”这种感觉,像极了他的生活,他的家尽管外表看起来不阴暗,可他始终感觉有一种无形的阴暗如影随形,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天幕遮盖着他,沉闷,压抑,窒息如同身处地窖。对他而言生活就像是在嚼着枯燥的饭粒,虽然如鸡肋般无味,但似乎是生活的必须。 (二初识) 和孟晓晴相识是在一次聚会上,江涛是乔华的哥们,那次聚会是他邀请的。江涛新结识的女友,叫许菲儿,因为还没到熟识的程度,不便独处,所以江涛叫乔华作陪,许菲儿就拉上了孟晓晴。 江涛和乔华是发小,也是初中同学,所以他们的友情就比别人多了份佐料,浓厚程度自然不同。江涛有事没事就和乔华混在一起,两个人关系好的除了老婆不互换别的似乎都可以互换和共有。 乔华身高长相都不错,但在江涛面前就相形见绌了,江涛不仅风流倜傥,更是口若悬河,能说会道。没结婚的时候身后时刻跟着一群俏女郎,他走到哪里都会引发一阵桃花雨,到处鸟语花香,叽叽喳喳。这些女孩,增强了江涛的自信心,满足了他的猎奇心,膨胀了他日益壮大的虚荣心。古人都说惯子如杀子,这恐怕也有点共性。有一次他们看完一场演唱会,江涛兴奋之余地调侃:“如果有朝一日将我所有的女友召集在这里,在台上看着这么多的女友对我欢呼,那将是多么自豪啊!那时我会对她们大声说:‘你们都是被我征服过的女人,’那将是人生中多么骄傲辉煌的时刻啊!”乔华只是凄惨的笑着,心里想:五千年的文明古国,所遗留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可真不少,不知道宫庭里这样的淫逸空气,算不算呢?都什么时代了,还关上门来,做自己世界里的隋炀皇帝呢! 虽然是好哥们,但江涛的所作所为他并不赞同,他也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人,他也曾劝过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话说过一两回,对方没吱声,也不便多说,人各有志,也就没再提过,各自走各自的路。 乔华是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自幼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加上近二十年教育的熏陶,一种和文化相近传统的东西,已经深深的溶入到乔华的思想里,像血脉似的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支配着他的脑神经。这种东西,就像纹身一般,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刻骨,用针和刀,蘸着墨,针刺,刀刻在骨头上。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墨色顺着骨缝,浸入骨髓。岁月不仅强化了他的骨骼,更深化了这种记忆,这种深邃的东西,不到肉体消亡,怎能轻易失去。他就像个克隆人一般,不仅拥有了古人的肤色,模样,更具备了儒家学派的庄重,规范,守衡,禁锢的遗风。 江涛虽然已成家,但其追求愿望的宏伟目标却矢志不渝。只不过是从大张旗鼓改为地下活动;从肆无忌惮改为小心翼翼。她爱人安然对他仿佛特别宽宏,从不无理纠缠他,也从不过问他大把的空余时间都去了哪里。只是在他想回家时,家里总为他备着饭菜,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家,还有带着体温随时为他敞开的被窝。江涛也不是一开始就收敛的,只是安然越是无动于衷,越是对他体贴入微,越是这么的宽宏大度,反而让他感觉到有一种什么东西在隐隐的制约着他。在他的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是少了很多羁绊,多了更大的自由空间,更可以无拘无束,回归他原始的野性。可是并没有,恰恰相反,安然的放任与自怜没有像以前那些女人鼓舞他信心,增强他的满足感,反而更多的是产生一种内疚感,负罪感。这种内疚与负罪不是来源于对家庭的责任感,使命感,而是恃强凌弱的羞耻心。人总是把征服比自己更强大的人与事物看作成功,而践踏弱小者的行为视为可耻。或许从这个层面来说,是江涛收敛的根本原因。 但收敛归收敛,可一颗狂躁的蠢蠢欲动的心怎会熄灭。前些日子又新结识了个美女,叫许菲儿,青春靓丽的外型,曲线妖娆的身段让江涛早已魂不守舍。一直想对她发起进攻,但撩妹的事情不能直奔主题,这样会前功尽弃。必须要做大量的铺垫,采用迂回战术,缓慢推进。江涛经过一整套周密的策划,显然,乔华,孟晓晴就充当了他们的伴男伴女。他们二人也深知自己的责任与使命,以低眉顺眼和俯首贴耳去衬托主人公的高贵与尊崇。两位主人公在他们无懈可击的配合下完成了华丽转身,当然,最重要的是主人公不忘初心的努力。对乔华和孟晓晴来说,这是场陪衬的宴席,对二人是无足轻重的,他们仅仅是作为绿叶一方的队伍,但这个队伍却是个二人世界。当他们合二为一的努力促生这朵绚烂之花时,却不知不觉的在极致绽放的背后孕育出隐秘的蓓蕾。 (三滋生爱恋) 乔华是个很安静的人,过着极为正常的生活。朝十晚六的工作,妥妥贴贴。他的个人爱好不多,喜欢养养花,下下象棋。但这两年有个问题一直困扰他,家里养了盆三角梅,他精心伺候,浇晒过有氧份的水,施专用肥,定期松土,可两年都不开花。像下定决心不出嫁的姑娘,一点颜色都不给。小区门外的街道边,也有几株三角梅,天天风吹日晒,也没见人怎么搭理它,洒水车对着它一阵乱喷,可花开的那叫一个艳,一朵一朵,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簇簇拥拥,满树的花把枝都压弯了。他每次回到家就对着花说:“你怎么了?家里这么好的环境,风刮不着,雨淋不住。看看人家,雨打风吹,无处可依,像没娘的孩子,我到底哪里亏待你了?”但花还是我行我素,保持贞洁的一色净绿。所以每逢他看见家里的这盆还是外面的那株,多少都让他闹心。 除了养花,他的业余爱好就是下棋了。以前小区附近有个游园,有人在那摆着棋摊,他很多时候是去那里打发下班后的无聊时光。但由于网络的普及,很多人都在网上下棋,棋摊也就没有了,乔华也只有在电脑上下棋。所以乔华一下班就赶回家,一回家就坐在家电脑旁 下棋,整个家庭气氛看起来是安静,和谐的。这安静和谐的气氛也是他们二人都喜欢的,并一直都想延续下去的。但此刻,电脑桌旁的乔华,眼睛怔怔地盯着屏幕,拿着鼠标的手在机械性的画圈,对手扔来的番茄炸开后变成了晓晴的笑脸,冲着他笑,他也对着屏幕笑。他看见晓晴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像池塘边浓密的青草,被风吹过时而露出水的青光,一亮,一暗...一亮,一暗... 他不仅看见晓晴在屏幕上笑,在窗子上笑,在墙壁上也笑,满屋子都是她的笑脸...他郁闷极了。花不见就不会想,不想也就不烦,但晓晴却不同,她无时无刻不在,一直围绕着他,像幽灵一般,钻入了他的大脑,在他头顶盘旋 ,还不住的给他放幻灯片,他脑子里跟过火车似的,轰隆轰隆的碾压着他的神经。此刻,他突然有一种迫切的念头——想去找她。但这个念头倏的一闪,脸跟着阴了下去。 他去找她?为什么找她?凭什么去找她?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像江涛一样吗?他和江涛不是一路人,江涛的行为对他来说是玩物丧志。不,这还是轻的,应该是违背伦理,道德,是与人性背道而驰的,是受人唾弃的,是不被人所接受的。难道他要走江涛的路吗?不,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个正经人,他是个受过良好的教育且门风正派的人。他所走的路应该是画有标线的,有明显的路沿石将荒滩和泥塘隔开的。他不是,绝不是那样的一类人。 人的大脑里始终存有一正一邪两股势力,其中一股的最高统帅是欲念。它总是直接下达指令给身体本身,然后指挥着思想给你找一个最洽当理由来说服你,从而让你在没有丝毫怀疑的状态下完成它的指令。乔华转念一想,不就见个面吗?又没有别的想法,在人群里生活怎么可能不跟人打交道呢?自己太小题大做了,想得太多,不禁自嘲地哑然一笑。转动鼠标的手瞬间停了下来,食指迅速的点了下去——出車。 一阳咖啡的灯光是昏黄柔和的,空气中飘荡着舒缓的音符。大厅居中的位置放着一驾钢琴 ,钢琴边款款地坐着位黑衣女子,舒缓的音符就是从她轻盈跳动的指间发出的。西北角的雅间,乔华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晓晴,若无其事地切着牛排,不知是牛肉太老还是刀太钝,乔华竟割了半天也没割下一块。晓晴用拇指和中指拈起小勺,缓缓的搅动咖啡,葱白的食指和小指略微弯曲,饱满又修长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上面零星的点缀着细小的梅花。晓晴柔荑的手此时显得无比优雅,这是一只充满魅惑的手,给予了乔华无限的想像力:那昏黄的灯光像是有无数条细小的黄线组成,缓缓流淌的音符也像是一根跟跳动的丝线,丝线缠绕着黄线一起跳动,在这满溢着咖啡香气的房间里搅动,将这凝滞着咖啡香的空气搅的粘稠,变得慵懒。整个房间就像是诺大的一杯咖啡,所有人都沉醉其中。 “没想到你会来,”乔华说着,目光也从注视已久手上滑到了她微垂的眼。 “嗯,没什么,今天刚好有空。” “今天不用照顾孩子。” “我没有孩子。” “你...没...没结婚。”乔华有些吃惊,支唔着说。 “哦,怎么可能,我们没要孩子。”晓晴噗嗤一笑。 “哦,抱歉,不好意思。” “嗯”,晓晴鼻息微吭了一下,算作回答。 (四喜欢安静的女人) 孟晓晴是周大福的一名店员,是位举手投足都很得体的女性,自然这是工作性质的要求。晓晴和许菲儿也不是很要好的朋友,是工作中认识的,许菲儿来店里买首饰,是孟晓晴接待的。孟晓晴优雅的气质,端庄的形态,可亲的笑容让许菲儿很有好感。因为买的首饰不太满意,就再次去调换,孟晓晴总是细致入微的帮她试戴,总是不厌其烦,换了好几次才终于让她满意。因为孟晓晴的耐心和态度平和,让许菲儿很不好意思,就打算请她吃个饭以表谢意。约了孟晓晴几次,她都以这是她工作的份内事来推托,但许菲儿觉得不表达一下真的过意不去,就一再坚持 ,晓晴看拗不过,就在上班之余和许菲儿去附近的必胜客吃了顿午餐。 晓晴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心想以后也不会再和她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因为顾客就是生意,利益为上,打完这次交道基本就算结束了。朋友才是情谊,是彼此交流,抒发集聚感情的。顾客是很难成为朋友的,而朋友也最好不要转化为顾客。在职场中,她深知这个道理。就没有把许菲儿交往放在心上,渐渐地淡忘了。但十多天后,许菲儿的再次来访,让她不由得跨出了一步。 许菲儿的来意,就是邀她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晓晴对这种陌生人之间的聚会是很排斥的。她的工作,就是要接触很多的陌生人,为了工作这是没有办法的,但工作之余,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才不愿意把这本该轻松的时间用在没有意义的互相吹捧,虚情假意的场合。谁愿意天天戴着面具的装来装去?谁不想做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尽可能的去参加这样那样的聚会,说别人爱听的话,研究各种礼仪方式,听话听音,看脸色办事,把自己包裹成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盼望着有朝一日被人慧眼识英才,可盼啊盼啊,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昨天晚上还勾肩搭背的好姐们,明天在路上就装着不认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原来的她,只是经历了很多人。这么多人也没有哪一个人给过她实质性的帮助,也没有哪一个人成为她的挚友,走进她的生命里,一直都是来来去去。就像一只水杯,注水,倒水...注水,倒水,最后还是空杯。感情的事情也是一样,年轻的时候向往着浪漫,甜美的爱情。但这种浪漫与甜美是需要有很多外部条件作为依托。为了这份依托,不得不溶入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听着真真假假的话。于是像身着防护服似的穿插溶入与人群,慢慢的也似乎具有免疫力了,慢慢的也似乎合群了,这种外部的依托似乎也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但一切似乎都万事俱备的时候,偶尔一瞬间的突然转身,却发现曾经那矢志不渝的情感却与自己渐行渐远,那种青春无悔的爱恋在现实面前显得是那么幼稚与可笑,曾经编织起甜美的梦也被世俗打击得支离破碎。她想起SHE的《不想长大》,是啊!成长是让我们懂得了很多,获得了很多。但同样也失去了很多美好的东西,那种热血的,纯真的,永远在心底荡漾的情感却被尘封了。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在心头萦绕一下,撩拨一下那颗干涩枯萎的内心,这时一阵隐隐的酸涩从心底袭来,告诉自己曾经有过一段如此的青葱岁月。 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看懂了一些事,或许是年龄增大的原因,没有精力和激情了。现在的她才不愿意去参加那些无聊的聚会,一下班就想回到她那安静的家,哪怕是一个人静坐,安静地和空荡的房间融为一体,时光于她都放慢了脚步或静止下来。她渐渐的能耐住寂寞 ,懂得享受孤独,在孤独中沉淀,提取,修炼。从而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头脑充满睿智。就像炼就的火眼金睛,在这个纷繁复杂的花花世界,能一眼看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妖。偶尔的聚会也是闺蜜们的小聚,聊些八卦,说一些无所顾忌的话,一两句荤段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换来一身轻松。所以,当许菲儿说明来意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许菲儿说:“我跟他们不熟,一个人去很担心,现在的人,谁都不知道你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这一秒是谦谦君子,笑容可掬,下一秒他会变成什么?我也没有很要好的朋友,你能不能帮帮我?” 一般来说,对于比自己强大或平行的人来说,大多数人是不愿提供帮助的,即使当时对方是急需的。他们更愿意去帮助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群,哪怕是暂时性的,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从根本上来说大多数人都是富有同情心的,或者说是来自被认同,被需要的存在感的驱使。帮助他人的快乐,不仅仅是爱心的显现,更突显出自己存在的价值。在这个世界上,谁想默默无闻的不被人所知?谁不想证明和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存在于这个世界,难道仅仅是存在本身吗?生命的意义或许是存在的这个阶段所能给人们以及这个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或许帮助有需要的人也是找寻自己存在的价值吧!晓晴找不到能拒绝她最恰当的理由,于是点头说道:“嗯,好吧!” 其实孟晓晴和许菲儿也不是一路人。许菲儿是个人主义者,说白了就是自私。她结了四次婚,也离了四次。她喜欢一切时尚女人喜欢的东西:名牌服装,包,首饰,高跟鞋,香水,化妆品 ;她喜欢美食,旅游;她喜欢出入高档场所聚会;还喜欢把这些都集中起来发朋友圈。晓晴也喜欢这些,但仅仅只是喜欢,却没有把这些当成追求的最终目的。就像她家楼下的那株桃树,每年春天都会开满桃花,花开的很艳,很喜人。她喜欢远远地着看,以周围楼体青灰的单调来反衬整株桃树的妖娆;也喜欢近近的站在树下,闻着花香,闭目陶醉在花香弥漫的世界里;甚至还可以折上一枝,插在自家的花瓶里,在家中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整株桃树都搬回家里。因为她知道哪些是属于自己的,哪些是通过努力可以得到的,可全部想据为己有,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生活中的晓晴是很浪漫可爱的,她喜欢鸟,家里养了只画梅鸟。鸟一叫,她就觉得是在跟她说话,快步跑去,一路应着声:“哎、哎、哎”的答应。站在笼下,背着手,歪着头睁大眼睛瞅着鸟,仿佛鸟儿有什么惊喜要告诉她。 她还喜欢追剧,拿一大盒抽纸,还有一捧爆米花,看到高兴的时候就蹦到沙发上,手舞足蹈的大嚼爆米花;看到伤心的时候眼泪就啪啪的流,两只手交替着抽纸,不一会就堆起一座白色的小纸山。不仅如此,高兴时,她还在旁边加油助威,碰到让她厌烦的人,她怒骂着,抓起大把的爆米花砸向电视。 (五坠入深渊) 有一次,她和乔华去花田小镇,两人聊的很投机,不知不觉已到店铺打烊的时间,两人依依不舍的迈着零星的碎步走出来。已是子夜时分,深秋的夜还是微凉的。乔华将晓晴揽入怀中,晓晴用脚尖踩着零星的落叶,温顺的把头依在他肩上。乔华歪着头贴着她,鼻息呼在她眼睛上,温热的气息惹得她眼睛痒痒的,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个小飞虫。乔华情不自禁的将她搂的更紧了。出了小镇,外面是一条美食步行街,密集的街灯和还未熄灭的霓虹灯将这条街照得灯火通明。久居城市的人们,繁华与喧闹将他们扰的疲惫不堪 ,偶尔遇见的明亮与清静,便一时兴奋不已。在这透明的夜色里,让人暂时忘记了夜本是黑的。在这人为的光明里,让人忽略了莽莽大地上的黑暗,忘记了这些光明相对于莽莽黑暗只是苍海一粟。就像萤火虫一样,凭借着自身微弱的光亮,却努力的想改变黑暗,拼命的在黑暗中飞舞,想要给黑暗带来光明,可是它身上的那点微弱的亮光最终还是要被无情的黑暗所淹没的啊! 乔华怔怔的看着那明亮的灯光,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这明亮的夜色,有激情的绝不是他们两个。路口处有一对男女在打羽毛球,像是一对情侣,欢快的笑声在静谧的夜色里像溶化的酒心巧克力,甜蜜的像醉了似的。已在酒意的微醺与甜蜜爱意包裹中的晓晴,又向她湖心投入了一颗石子,顿时涟漪阵阵。她昂起头,扭过身离开他的怀抱,面朝向他,明亮的眼睛发出渴求的目光,像一道青光掠过波粼粼的水面,一双纤手撒娇似地摇动他的手臂,跳着脚努着嘴说:“我也要打羽毛球。”看着她无比怜爱的样子,那久违的青光像电流一般击中了他,他猛的抽搐了一下,嘴唇重重地压了下去。 故事要重回到开头处,那是晓晴第一次约乔华来她家。虽然他们的交往已是非常密切,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但到她家来,似乎要跨越很高很高的门槛,推开一座很沉重的石门,面对的将是无边的黑暗,和黑暗里对你虎视眈眈眼放绿光的野兽。乔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囹圄境地,他不是一个没有界线的人,他也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从小他就被要求做正确的事情,所以他分得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一个人的时候,这些都跳出来了,骨子里的正义,和欲念搏斗;一个把他往外拽,一个把他往里拉。他就像黄世仁和杨白老手中的喜儿,你争我夺,黑恶势力在某些时段是占有绝对优势的。虽然最终黄世仁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毕竟是故事,是人写的,是有个人情感在里面,抛开人为的偏见,黄世仁究竟会怎样?谁又能知道呢?这个世界为什么有很多人坏事做绝,还依然活得很好。这样的事,难道身边还少吗? 乔华的内心经过无数次的斗争,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那扇门没有他想像的危机四伏,没有黑暗,没有洪水猛兽。反而带给他无比惬意的舒适,他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感觉:对面的人总是百看不厌,那么的美,美的那么自然,那么的醉人。微微翘起的嘴角,像是最诱人的佳肴;迷醉的眼睛,总想让目光钻入那种深邃的眼底;身体发出清幽的香气,总是这世上最诱人的迷魂香,他竭尽全力想全部吸入体内,然后闭目凝息,体会这香气弥漫全身的感觉。家,不仅仅是让人饱腹、休憩的场所,更要有这种相怜相惜的感觉。也许只有溶入了这种元素,才是真正家的感觉吧。 食色性也,美食,美酒,佳人,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的事物总能带给人丰富的想像,激发人的灵感与欲望。这样的美好怎能辜负,两个极度压抑的灵魂,两颗焦灼碰撞的内心,产生着极大的热情和能量,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迅速升温,膨胀。点燃已不需要任何的导线和火种了,像柴油机的原理一样,自然而然的发生着无限潜能,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们用激情与疯狂回应了这份美好,为两个踟蹰不前的情人打通了最后一块坚实的堡垒,他们深知这份礼物的来之不易与珍贵,他们都沉浸在这盛大的喜悦中,在幸福的甜蜜里酣然入睡。 任何事情第一次都是很难的,但有了第一次,以后就顺理成章了。但苦恼也随之而来了,而且不是一两件,是接踵而至。首先,是要面对夜不归宿的问题,第一次去晓晴家,他就觉得不是去坐一坐那么简单的。虽然平时也聊的很晚,但每次都是送她到小区门口,看她进门才互相道别。晓晴也从来没有客气地邀请他到她家坐坐,所以当晓晴邀请去她家做客,他就觉得这与以往的约会性质不同了。虽然同样是约会,只是环境改变了,以前是在公众场所,而现在改为私人空间。公众场所他们感情迸发时会眉目传情,会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手,但这仿佛就到了瓶颈,无法再突破。但感情却会继续高涨,公众场所已无法提供这种支撑,他们必须走出去,无人的黑暗角落通常是情人的幽会场或男人的放松领地。在这里他们可以紧紧相拥,深情对吻,以渲泻这种无法抑制的情感。但这似乎已到了极致,再也不可能提升了,但感情却没有停止,还在持续攀升,它得不到渲泻,只能被重重的压抑住,焦灼的心像猫抓似的混乱如麻。私人空间就不同了,在没有外人的世界,私人空间为情感发展创造了无限可能,它可以允许感情无限制的发展,乃至爆发,它有足够大的温床能接纳感情的滔滔洪流。 人都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周围有人,当周围没人的时候,人性的黑暗能淹没一切。当然,这个人有时也是无形的。 乔华对这次赴约还是判断的很准确,他断定今晚定是有去无回,所以他必须为自己找一个理由。第一次真的很难,但第一次夜不归宿的理由却难于其本身。为了这个近乎完美的理由,他策划了三天。临实施行动前一小时前才完成了所有布署,他自认为完美无缺。首先,他在两天前就在单位宣布,他周末要去五江温泉住一夜。谁也别打扰他,他会关掉手机的,有事第二天联系,给他所有要好的朋友,也包括江涛,都这么说。还买了一张车票,放在家中最显眼的茶几上,从周末的那天早上一直放到他出门 ,还准备了一个旅行包装随身物品,出门时提上。当然,小包放在他经常买花的盆花店里,车票,也自然放在包里。柳如珊是绝对不会来这个店的,她从来对他的花不感兴趣,也许不是对花不感兴趣,而是他们之间的潜在隔阂已经年累月,早已形成定势。虽然客观上两人貌合神离,但逻辑上的事情还必须做的完美。乔华是个严谨的人,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步骤都做的顺理成章,他还从理论出发,看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然后理论结合现实,确保万无一失,他才淡定的关上了房门。乔华之所以做这些铺垫,与其说是来应付如珊,不如说是在寻求一种内心的平衡,自我的一种安慰而已。其实,他完全是庸人自扰,柳如珊对他的离家没有任何反应。即没有觉得他不在家会缺少点什么,也没有觉得他夜不归宿有什么不正常,一切都是如常,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随着私情的与日俱增,这种夜不归宿就会渐渐的增加,为夜不归宿所编造的剧本也与日俱增,剧情也日趋复杂。乔华一面沉浸在偷情的二人世界里,一面又绞尽脑汁的要为这份隐情披上一件华彩的外衣。 除了要应对编各种理由的苦恼,还有就是在晓晴家所感到无形的恐惧。尽管这房间里弥漫着芳香的气息,爱人的温存 ,但似乎还有一丝寒气幽幽的从缝隙里渗了出来。虽然身体是触摸、感觉不到的,但它的确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无形中,且来势凶猛,气势汹汹。他畏惧这份恐惧,这恐惧让他颤栗,在他与晓晴极尽缠绵悱恻之时,都没能将它赶走。他感觉它像是在黑暗中蹲守的猎手,在静静地看着他享受,看着他沉醉,看着他越上巅峰之后渐渐的趋于宁静。然后静静的,悄无声息的潜向他,猛的将他捕获,疯狂的将他撕碎,他的毛发,皮肤,血淋淋的肉连着骨头,他似乎还看见了没了形状,血肉模糊的一块块烂肉上跳动的神经。这是一种偷窃者的心理,是存在于乔华脑海里最苦脑的其中之一。 人要是竭力的想去做一件事情,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这或许是源于热爱吧!热爱与喜欢不同,喜欢是一种欣赏,而热爱更像是一种得到。喜欢是一种云淡风轻,内心宁静的不求;热爱则是顶风冒雪,冲破困难险阻的一种勇气。就像隔着篱笆的花,喜欢只是远远的看着,享受着,没有要摘走的意图;而热爱就会让你有得到的欲望,你会不顾篱笆上的荆棘,冒险去将它摘下。乔华有这种热爱,所以这些苦恼他可以跨越。 有播种就有收获,付出总有回报。将晓晴搂在怀里的那份满足感,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他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一直以来他都在压抑,违背自己的内心,他为什么要活得像个苦行僧?为什么不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自由?人就这么短短的一生,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这一次,他再也不要了,他要活出他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他眼前看到了一片光明,激动地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但是,他看到的光明只是暂时的,局部的,他们的小船才刚刚驶出,到来的只是第一波潮水,现在他们已经越过潮头,向一片漫无边际深蓝的海水,更幽暗的海面划去。 (六痴男怨女) 一个周末的下午,快临近下班时分,晓晴像往常一样在收拾着物品。手机的铃音响了起来,是许菲儿打来的,她说江涛今晚约他们几个去吃饭,唱歌。江涛和许菲儿,和她不是一个类型,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是形式上的交往,没有太多兴趣。但听说有乔华,她欣然应允的说:“嗯,好的。”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她也无事可做,就沿街溜达着。路过一家纯色服饰的店面,她停下脚步,这家店的风格和她的喜好有点相符,她喜欢简洁自然的服装,不喜欢复杂纷繁的装饰,简洁的服装有一种素雅的感觉,而这份素雅又暗中透露出一丝高贵的气息。就好比女人化妆,最好的妆容是几乎看不出是化了妆,所有的妆容都是轻描淡写,但又恰到好处,给人的感觉是自然而然的美,而不是经过雕琢之后的样子。这样的妆容是自然的,高贵的,给人是清新的感觉。反之若把一大堆高档化妆品全都涂抹在脸上,反而弄巧成拙,俗不可耐,品味和金钱有时并不完全在一个层面上。诚然,高价位,高品质的名牌奢饰品是出自杰出工匠之手,为众人所追捧。但人们所追逐的并不是奢饰品的品质和匠人的精益求精,而是用来彰显自己形象的途径,满足那颗膨胀的虚荣心而已。这个时代人们的标签意识过于强烈,每个人都努力的用各种标签来装饰自己,用标签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却忘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真正的使命。每个人都竞相追逐,乐此不疲,并深谙其道,似乎成为这个时代人们所追求的价值取向。犹如一群猴子在群起而捞月,却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从众心理,也许是为了从别人的目光里读出些什么,而达到所谓的满足吧! 不知是不是自己没钱而说葡萄酸呢?会不会自己有钱了心态就会变了呢?晓晴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她却顶看不惯那种有钱人嚣张的气势,还有没钱却装逼的跟随者,她觉得他们像“燃烧的活死人”,外表膨胀的要爆炸似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是靠这一点可怜的骄狂来掩饰他们内心的苍凉。她更愿意去接近那些态度温和而内敛的人,因为跟这些人交往真实,不做作,不用套上伪装的面具,才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做人应有的温度。晓晴在门前驻足良久,店内小姑娘的一声“欢迎光临”,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略微一笑回应了她,信步迈进了店内。这家店面不大,中间立着根方柱,但店家巧妙的用这个缺陷来作服装展台,让人忘记了这方正的店内还杵着这么根柱子。晓晴围着展台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件卡其色风衣前站住了,她伸手拉了下风衣的袖子,质感很不错。小姑娘适逢其时的说:“试试吧!你身材那么好!”她莞尔一笑地说:“谢谢,不用了,再看看。”她挺喜欢这件风衣,但今天不适合,她仅仅是看看。她又扫视了店内的其它服装,便莲步轻移地缓缓而出。出了店门,她继续往前走,她看见一家名创优品,这是个连锁店,家居生活用品。物品挺新颖,品质也不错,她是这个品牌的常客,要在平时,她肯定会去里面逛逛,挑些小物品。今天好像也不适合,去参加聚会,提着大包小包的,让人觉得是在干嘛啊! 而且,就算不买,看到喜欢的小物品,也惹得心里痒痒的,怪难受的,边想着边无奈的笑笑。就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段,是一所培训院校,是面向成人和单位的,也许里面的人群年龄都偏大,失去了小儿的童趣和少年的青春。显得死气沉沉,了无生趣,连校外路旁的松树也被这沉闷的气氛所波及,一棵棵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人都是有感而生,晓晴是位极其敏感的人,这样的灰色调,多少让她不爽,她低着头漫无目的的继续向前走。远处的路边,有个隐隐约约的广告牌图案吸引了她,很熟悉又很陌生,一时竟想不起来,她快步向前走了起来,渐渐的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海澜之家。老公的衣服都是这个品牌的,以前老公买衣服,都要让她来陪,穿上让她看,她说哪件好看他就买哪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让她来陪了。有时也偶尔不回家了,他总说加班太晚回来怕影响她休息,就住单位了,还有就说出差,好些天都不回。后来说的次数太多觉得啰嗦,就索性不说,也不回。晓晴是个文静的女人,是个内心很坚强的女人。她觉得人和人在一起靠的是用心,而不是强求与束缚。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他一次,说过他一句,他们若有若无的过着若无其事的生活。但此时的她的心仿佛被锥子狠狠地戳了一下,一阵绞痛瞬间袭来,头也紧跟着一阵眩晕,她双手抱在胸前,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再往后,她无心看沿途的风景,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一片空白,木然的任由两腿的驱使。像没了河道的流水,在荒原上肆意漫淌。 不知不觉来到了西大桥,这座昔日的古桥,虽还座落在曾经的位置,却已今非昔比,宽广墩实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取代以往岌岌可危的小木桥。昔日桥下奔腾不息的河流,取而代之的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晓晴望着那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辆,渐渐的入了神,她似乎又看到了一条大河。那一辆辆车,就像河流里的一朵朵浪花,奔腾着,跳跃着扑向远方,它们要到哪里去呢?是有花有草有树的城中花园?作为养份,成为它们身体的一部分,滋养它们,开花,结果,茁壮成长?还是到遥远的戈壁荒滩,被干渴了亿万年的沙砾,黄土贪婪的吸吮,变成一摊腐败的烂泥?然后被阳光无情的爆晒,变成一片龟裂的大地?在这片大西北荒凉的土地上,人的归宿和这些河流的归属是不是也有相似之处呢?人类似乎也只是参与大自然演变的其中一份子。 晓晴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片青翠,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西公园。脑海里倏的一下想起来清代文人纪晓岚,他曾写道“城西深林,老木参天,仰不见日”。这么多年了,经历了两个多世纪,这些树还依然是生机勃勃,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两个世纪前,人们仰望它的高大,敬畏它的气势。现在四周矗立的高楼已让它变的渺小与柔弱,在钢筋混凝土的面前,它的树身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但是,再过两个世纪,或许更久,谁还能一直站着,站到最后呢?也许外表的强大或一时的强壮只能证明你此时或某个时段的坚不可摧,它并不表明是真正的强大,最后的胜利者,那些看似柔弱的隐忍其实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些胡乱的思维或许触动晓晴的某一处神经,她忧郁的神情突然变得轻松了,仿佛是卸下了久压在身体上沉重的负担,就如同浸满了水的羽绒服被拧干的感觉。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是许菲儿。 “你们在哪呢?我和江涛都到了。” “我一个人,这就来。” “哦,那你快来,我给乔华打电话。” “嗯。” 挂了电话后,一扭头,刚好看到一辆空车驶来,拿着电话的手扬了扬。 “下河滩。” 十余分钟后,车到达重庆酒家。乔华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乔华拉开车门,晓晴钻了出来,乔华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她的手,而是在前面引着她,他低头穿过一楼大厅,迈上楼梯,晓晴在后面跟着他上了二楼。二楼有散台也有包厢,包厢区必须穿过散台旁的过道,因为是周末,店内座无虚席。乔华没有四处观望的余暇,低垂着眼快步穿梭于桌椅之间,似乎是想快速离开这片区域。走到包厢门口,乔华这才拉起晓晴的手,推开了门。与推门声同时响起的是江涛热情洋溢的恭敬之词,还有菲儿洽合时宜送上妩媚的笑容。他们落坐后,江涛招呼服务生:“上菜。” 江涛是这家店的老主顾,吃汉餐基本都在这里。新疆是少数民族地区,大多有民族信仰,不食猪肉。不同民族的聚集融合,彼此之间都相互影响与感化,汉族的知识文化帮他们摆脱了贫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则让许多汉族人放弃了慵懒软溺的二师兄,转而寻求无拘无束的草原牛羊。所以相比内地城市,新疆的汉餐文化没有内地浓郁。江涛说:“这家店的主厨是内地的知名厨师,很多食材也都是内地空运来的,所以口味很正宗,我经常来,这家店的老板和工作人员大多都认识,包括部分常来的食客见面也都点头问好,这家店快成了我的专属餐厅了。”乔华和他是好哥们,自然也是少不了。 菜品上来了,很丰盛,美食美酒自然是让人心情愉悦,大家推杯换盏,兴致颇高。一个时辰后,都酒足饭饱。江涛说:“走,唱歌去。”大家便起身离席,向外走去。乔华说:“你们先下去,我去趟洗手间。”乔华今晚兴致不错,喝了不少酒,江涛担心他喝多了,说:“我陪你去。”“不用,不用,我没事。”乔华坚持道,听乔华这么说,江涛便不再说什么,三人前后挨着下了楼。三人下楼刚在大门口站定,还没说两句话,乔华就快步跑来。 “这么快,”江涛扭头笑着说。 “哦,男人嘛!”乔华说。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江涛在路边搭车,过去了好几辆,都没空车。乔华说:“我去马路对面搭,两个方向,容易搭。”刚从人行道走到路中间,后方驶来一辆空车,江涛一伸手,一辆红色出租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乔华掉过头,折了回来。 “分开走还是一起走,”江涛说。 “一起吧,这会车不好搭,”乔华道。 “嗯,好,那就菲儿坐前面吧!”江涛说。 乔华伸手拉开后门,左手背挡着上门框,晓晴一猫腰钻进车内,欠身挪到最左边,乔华贴着她坐下,左手揽着她。给江涛留了近一半的位置,等许菲儿关上门后。? “金达莱,”江涛说道。 出租车司机驾驶车辆如离弦的箭般“嗖”的射出,估计是年少对驾驶飞机的向往求之不得而又想体会飞驰的感觉吧!把这出租车开得像飞的一样,众人如坐过山车一般飘摇在这城市道路上,只是在刺激之余多了份不安,无不紧张的抓紧车上可借力的物品。但这种紧张的感觉还没持续多久,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提出意见的时候,顷刻间便到了目的地。 还没进入大厅,门外就传出轰隆轰隆的音乐声。江涛和许菲儿被这躁动声音的撩拨下,早已按捺不住,等江涛开好包间,点好酒水,果盘。二人也不等他们,迫不及待的扯着手就往楼上跑,“我们先上去了。”楼梯上空留下许菲儿的余音,在隆隆的音乐声和混杂的嘶吼声中逐渐隐没。等他们推开包房厚重的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如贵妃醉酒般的缠绵悱恻。两人在饭店的交杯酒似乎还没喝够,现在又勾着手深情对唱,陶醉在这意乱情迷的靡靡之音里,一副十足痴男怨女的形象。看着他们腻腻歪歪的样子,不忍心打扰他们的甜蜜,两人静静的坐下。乔华递给晓晴一块扎着牙签的香蕉,晓晴微笑地看他说:“谢谢!”接过了香蕉。乔华没有听见晓晴的话,房间里唱歌的声音太大了,晓晴轻柔的话语已被震耳的音乐和歌声所淹没。但乔华从晓晴微启的嘴型中,闪着温婉笑意的眼睛里看见了,会心地对她回之一笑。 看着乔华二人一直坐着,他们也觉得有些失礼,便一个劲地邀请他们唱。晓晴说这些日子嗓子不舒服,唱不了。乔华不愿把晓晴冷落一旁,也推托不唱。但江涛和乔华经常出来玩,知道他会唱歌,哪肯饶了他,硬拖了过来。乔华拗不过,就唱了一首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江涛和菲儿一左一右的为他鼓劲,伴舞。晓晴默默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听着。歌唱完了,他们二人热烈的鼓掌,欢呼。晓晴还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上去有些阴郁。“你们先唱,我去趟洗手间。”晓晴说着奔向了门,“嗯,我陪她去。”菲儿说着就紧跟着出去。看着她俩已走远,江涛迅速窜到点歌器旁,对着屏幕快速的点了几下,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我的好兄弟》。江涛扬起手,朝乔华勾了勾手,乔华会意地过来,攀住江涛的肩,两人对着手机唱“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来陪你一起度过...朋友的情谊呀!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朋友的情谊呀!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江涛用手指点着屏幕发送,一边说:“完美”。乔华知道这是在给他老婆安然发的。他也曾多次伴演这样的角色,已经轻车熟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他们发挥的如此之好,配合的天衣无缝,江涛的这种伎俩在安然那里一直都是屡试不爽。配合完成后,他们又接着把剩下的唱完,然后电脑自动播放下一曲,这首歌他们都会唱,但谁都没唱,彼此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屏幕里伴奏的曲调。播放完这一曲,又开始播下一曲,才听了两句,乔华就站起身说:“我去看看。”然后起身往外走,刚穿过茶台,还没到门边,厚重的门就被人用力的推开。菲儿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晓晴不舒服,我们结束吧!”后面站着的晓晴面色憔悴,很难受的样子。乔华赶紧过去搀她,江涛起身说:“好,结束吧,乔华你赶紧送晓晴回家。” 凌晨一点的夜里车辆很少,出租车在河滩上疾驰。乔华左手揽着晓晴的肩,右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腰际,晓晴侧卧在乔华怀里。车内是相对的安静,轮胎与地面的嚓嚓声,发动机均匀却持续发力的嗡嗡声,是此时车厢里两大主流的声音。窗外是一色灯光的亮,唯一配合这种声音的是一根根一闪而过的路灯杆,嗖的一下,嗖的一下...渐渐的车慢了下来,这种声音也小了,最后车转了两个弯,停在了晓晴小区的路边。乔华抽回右手,用身体依着晓晴,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准备扫码。晓晴也直起了身,拿掉搭在她肩上的手转过身,定定地望着他说:“还能去唱歌吗?”乔华一下愣住了,没有说话,半晌回过神来说:“这么晚?”“我想唱。”晓晴坚定地说,夜色下晓晴的脸异常冷峻。“掉头,师傅。”乔华说道。 “还有十五分钟就下班了,现在开包也要按两小时收取一百元,很不划算的,”服务台小姐说道。 “没事,开,”晓晴迅速地掏出一百元,递给了她。 然后拽着乔华的手,飞一般的冲向二楼。撞开房门,三两步就到了点歌器旁,手指如敲打键盘般的敏捷,大屏幕马上就出现了——《亲密爱人》。她一手拉着乔华,一手拿麦,深情款款的唱着“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 爱 的 人,亲 密 的 爱 人,这 是 我 一 生 中 最 兴 奋 的 时 分。”晓晴唱着,哭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越唱越哭,越哭越浓,眼眶里像是有两串断了线的透明珠子,哒哒哒,成串的往下掉。乔华被她感动了,也拿着麦跟着哼,眼泪也忍不住的流。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哭过了?他有多久没有这么释放过内心的压抑了?此时的他把这么多年内心的隐忍,一直强装的自以为是的强大统统撕下。在这个夜晚,一个与自己有同感的女人面前,内心压抑的洪流终于打开了闸门,汹涌着,咆哮着奔腾肆虐,他的世界敞开的一览无余。他们就这样唱着,哼着,哭着,流着眼泪...歌曲唱了一遍,又重复一遍,他们就这样一遍一遍唱着哭着,紧紧相拥,脸贴的那么紧,彼此的脸都仿佛嵌入进对方的轮廓里去了。流进嘴里的泪水也分不清是谁流下的,总之是苦,是涩,但更像是经历了无数苦痛所收获的幸福,苦尽甘来的滋味。 不知他们唱了多久,也不知他们哭了有多久,但这样的夜晚,是属于他们的。 (七欲望之巅) 冬日渐浓,屋外已寒风凛冽,草木萧条,光突突的树桠像放疗的病人,青灰的楼房肃静的相互对视,显得深沉而晦涩。人们都窝在家中,像一窝一窝的土拨鼠,守着温暖的巢穴,寂静而亲密的度过这漫长的冬夜。 享受过晚餐的情侣,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一番云雨后,彼此还沉浸在绵长的余韵中。全身绵软的晓晴含羞带怯地紧紧抱着乔华,乔华的指肚在她平滑柔软的后背来回游走。她的头紧贴着他的颈部,脸深埋在他的胸前,她感到他怦怦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两颗心此时贴的那么紧,感觉他们要溶在一起了。 “他一直都不回来吗?”乔华觉得平时常说的“你老公,”“你爱人,”在此时却不知为什么说不出口,有些排斥,就用了“他”来代替。 晓晴稍怔了一下,说道:“偶尔,但晚上基本不回。” “哦。” “怎么了?”晓晴顿了一下,“你担心吗?” “嗯,有点。” 彼此都没有说话,陷入一片沉思中。过了许久,乔华说:“以后我们出去行吗?” “嗯,好。”晓晴不假思索地说 ,乔华笑了笑,将晓晴搂的更紧了,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 他和晓晴秘密的发生着,江涛和菲儿也在如火如荼的发展着。江涛对女人有很强的吸引力,他虽贪恋女色,却并不沉醉,他能如章鱼般游刃有余的爬上一个又一个女人丰腴的身体,却又能不露声色的全身而退,谁也抓不住他的任何一只触手。但这一次显然不同,在菲儿面前,他束手无策,变得如此被动。菲儿仿佛变成了一只章鱼,而他则变成了被其捕获的螃蟹。他看似坚硬的壳体,却被她柔若无骨的躯体所包裹,在妖娆的媚色里溶化。他挣扎着舞动手足,却无济于事,无声的被骄奢淫逸的肉色所吞食。菲儿妩媚动人,但动人的不仅仅是容貌,她的凶狠与她的容貌一样出类拔萃,江涛五彩缤纷的身上足以证明。但江涛却似乎满足其中,施虐与被虐似乎也是和谐的统一。 二零一九年,是乔华和晓晴共同迎来的第一个新年。今晚是一八年的最后一天,他们决定在一起跨年,吃火锅,看元旦晚会。下午六点半,乔华提前半小时来到了他们约好的臻味坊火锅店,左右看了看,没见晓晴。他知道这楼下有一家花店,所以提前来是想给晓晴订束花。他迈步走进花店,四处看了看。店员女孩问:“送爱人?”“嗯。”他点点头,女孩指着一捧很大的一束玫瑰花说:“送玫瑰吧!红玫瑰代表爱情。”乔华看着眼前火红的一大捧玫瑰,很艳丽,激情四射,他和晓晴深爱的程度也配得上这种火热。但他觉得这更像是年轻人爱的方式,而他们的爱应该是含蓄的,有点深沉的。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一束,那是很大的一捧百合,中间星罗棋布的点缀着玫瑰,玫瑰在百合清纯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妩媚,有一种娇羞的态势,而不是清一色的俗艳。乔华很满意,说:“就它了。”然后掏出手机付了钱,刚抱着花走出店门,突然又转头回来,问:“花能不能暂时放店里,吃完饭来取?”店员说:“今天迎新年,要加班,会开的很晚,没问题的。”然后留了他的电话,说:“要是他太晚或不方便就给他送过去。”他道声“谢谢。”就出去等晓晴,没一会儿晓晴就到了,乔华下意识的看了下表,很准时。然后一同走了进去,这家是菌汤养生火锅,味道不错还营养,单独小锅,显得干净卫生,他俩经常来。今天是年末,来就餐的人很多,已经是人声鼎沸了。他目光扫射一圈,没有几张空桌了,他们连忙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向料台旁的餐桌。乔华脱去大衣,拿起点菜单用笔画起勾来,来了好几次了,他知道晓晴爱吃什么菜,选好了就递给服务员。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锅底,菜品也陆续上齐了。晓晴爱吃鱼,乔华点了两盘鱼,一盘蝶鱼,一盘鲜鱼片,还点了虾滑,蟹肉丸子及一些疏菜。乔华给晓晴的锅里一样夹了些肉类,放下筷子,抬头望了望,店里已经满员了。还有些晚来的顾客因为不愿去别处,都排起了六七人的队伍了。乔华到料台处拿了两个小蝶,拌了些蚝油,生抽,小米椒的料汁,递给晓晴一蝶。两人边吃边聊,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了。要在平时,这世间还早,但今天想看晚会,就觉得差不多了。乔华用眼神示意晓晴,晓晴会意地起身离席。看他们一走,服务员赶紧过来收拾残局,还有好几波客盼着入席,有的已经忍不住地踮着脚尖,目光灼灼地向大厅张望。出了店门,乔华说:“你等我一下,”说着就跑进了那家花店,转身便抱着一大捧花奔了过来,双手敬到晓晴面前说:“谢谢你的陪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晓晴一下激动的说不出话,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乔华赶紧拿纸巾为她擦拭,揽着她到路边搭车,去他们预定的酒店。路上搭车的人很多,满街都是人,但空车很少,他们站了好久,寒冷使他们贴的更紧。乔华解开大衣将晓晴和花包裹在怀里,他们的哈气和花的香气融为一体,有一种初春早上打开窗户,一股清凉的花香扑面而来的气息。 这是一种清幽的感觉,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冷的暗香,犹如气质出众的女子,拥有一种不俗的韵味,让人不由得产生敬仰之情。绝不同于花店里浓郁的令人发腻的香气,虽然香气四溢,却俗不可耐。 长时间待在寒冷的室外,人渐渐就有被冻透的感觉。就在他们无法忍受的时候,这时洽好有辆出租车要在这里下客,等车的乘客看到这辆出租车有停车的意思,就蜂拥着向这车奔来。乔华近水楼台,抢先一步跑到车旁,占据了领地,标示了主权。奔跑的乘客在绝望中刹住了急切的脚步,冷瑟的空气中飘来他们无奈的叹息声,那是一种怅然的失落感,这种感觉使拥有此车专属权的他们获得了莫大的欣慰。他们像迎宾似的站在车门前恭候客人下车,然后又像躲避追杀似的迅速钻进车内,出租车此刻像海难时的救生艇,搭上车的感觉似乎是得到了幸运之神的垂青,在感叹幸运的同时又有一种获救的感恩。路上车很多,人也很多,虽然是西北边疆,但人们辞旧迎新的气氛依然很浓,寒冷的气息没能阻挡人们心中的热情,满街的人与车将道路拥的水泄不通,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好赶回酒店没到零点,还差二十来分钟,乔华赶紧打开电视,看了岳云鹏的一个相声,听了一首牛奶咖啡组合的《明天,你好》就到了新年倒计时。乔华拉着晓晴的手,一起跟着喊十...九...八...七...“新年快乐,”他们相互祝福,兴高采烈的举着手臂相拥。节日总是能带给人仪式感,人们总是在这爱与被爱的满足里收获幸福的喜悦。此刻,他们是甜蜜的,他们幸福的紧紧拥吻,这种高涨的幸福感总不是单独存在的,肉体是灵魂的客栈,是心灵的归宿,心灵在一番忙碌之后,终究要以灵与肉的结合方式来获得两者完美和谐的统一了。 这一夜他们睡的很香很甜,乔华做了一个梦:铺满白云的天空上,他躺在一条小船上在白云中飘荡,太阳暖暖地晒着,在云层上飘啊!飘啊!他睁开眼,太阳透过栗米色的窗帘暖暖的照在天鹅绒般的被子上。“哇,原来是这样啊!”他心里想着。他歪过头看晓晴,晓晴还在熟睡,眼睛眯着,垂下的长睫毛像羽扇一般,嘴角微微的上扬,粉扑扑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心一动,忍不住想吻她,但立刻打住了,他怎么忍心打扰她这么美的样子。他静静地看着她,想着昨晚她的样子,他不禁陶醉了。作为一个男人,没有比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爱的欢愉里逐渐沉醉再幸福的事了。看着她起初如蓓蕾般紧实的身体,在情爱的滋润下慢慢放松,柔软,舒展,瘫软的一点点变化,就如同花朵绽放的全过程。这是一种灵魂的穿越,他的灵魂飞上了云端,还继续的扶摇而上,他的身体就这么静静的一动不动,眼睛出神地望着她。 (八激情过后的沉寂) 过了元旦离传统意义上的新年就不远了,这个阶段也是所有单位比较忙的时候。乔华也忙的不可开交,之前由于频繁的约会导致有很多工作的积压,现在必须赶在这段时间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完。晓晴也不轻松,一年的绝大多数时间,人们都过着平稳有序的平常生活,对这种高消费的物品购买较少。但过年要孝敬老人,表表自己心意;男人要犒劳一下自己老婆,让她继续陪自己风雨同舟;少数男人还要安扶一下情人,以便让自己这颗飘零在外的心能有遇风停泊的港湾。这新年临近的喜悦总使人飘飘然,想到辛苦一年再不宽慰一下自己就真没盼头了。所以新年的临近是一个狂欢的过程 ,疯狂购物的过程,当然,也是人心所向,其乐融融的过程。但有人欢喜有人忙,有人花钱买快乐,也自然要有人忙碌奔波,晓晴便属于后者。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忙起一件事情,必然会忽略另外的事情。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见面,电话也没有以前多,也没有时间看手机聊微信,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等到停下来觉得应该发个信息联系一下的时候,却发现时间已经太晚,不便打扰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紧张忙碌的状态下渐渐的忽略了彼此的存在,忘记了他们热恋时的密不可分,彼此都回归到以前正常的生活状态中。乔华不加班时就按时回家,加班再晚也匆匆赶回;晓晴也独自安享一个人的静谧,老公偶尔的回家他们也显得非常平静。一切都如以前一样的正常,就像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这也许就是激情过后的平静吧!激情来的时候排山倒海,势不可挡,走的时候却云淡风轻,悄无声息。乔华有一次路过晓晴所在的店,觉得应该过去见见面,聊一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就在她们楼下,晓晴很快就出来了。但这次见面他们都感觉彼此之间隔着点什么,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很多很多想表达的情感,包括以前酝酿已久想在此刻爆发的激动之情,突然一下子都不见了。他们像最最普通的朋友,也许更像陌生人一样的寒暄,说一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面部亦如被熨烫的西服般平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压抑,以前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此时说完上句还得去想着下句说什么。这样的谈话对彼此都是一种负担,所以他们都没有想继续长谈下去的渴望。彼此说了些客套的关心,就草草的结束了。这是他们年前唯一一次的见面,给乔华的感觉是轻飘飘的,像春天的柳絮飘落面部的感觉,他觉得有些东西在渐渐地离他而去。乔华似乎觉得婚外情只是一种激情,一份正餐之后的甜点,虽然香气四溢,但是只能满足味蕾的感觉,不能替代正餐所给予的能量,以及那种充实的饱腹感。 农历的新年一天天靠近,乔华毫不懈怠的工作,已经把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单位统一开始休假了。浩浩也放了寒假,柳如珊为准备过年在家中忙的不可开交,乔华和浩浩的加入使清扫队伍变的庞大,如珊在低头抹汗的时候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忙完了家里,一家人去商场购物,办年货,购春联、鞭炮忙的不可开交。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浩浩在旁边蹦蹦跳跳,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乔华还主动的从如珊手里接过稍重的物品,如珊还谦让着,显得很和谐,在孩子童真的笑脸和浓郁年味气氛的感染下他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乔华还独自去海鸿买了很多的海鲜,鱼类,将家里的冰箱和窗外的护栏堆砌的满满。回到家中两人搂着浩浩陪他看《复仇者联盟》,还边看边聊,孩子在中间用手摇晃着阻止他们猜剧、透剧,孩子认真的表情和他们故意的挑逗,仿佛像是在上演一场家庭喜剧。乔华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家的感觉,也第一次无意间瞥见了如珊的笑竟然也很美。 (九新年的不速之客) 新年如期而至,除夕丰盛的晚宴也在年年祥和的气氛里如期而至。如珊父亲不在了,年迈的母亲住在弟弟家,每年的除夕她都要去陪她母亲过。乔华则带浩浩陪他父母过初夕,迎新年。因为是年夜饭,大家很注重家的氛围,都愿意在家里过,一大家人参与做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不仅品尝了各自不同的厨艺,更能感受到曾经久违了的亲情的感觉。乔华兄弟姊妹三人,现在都有各自的家和各自的孩子,曾经的家似乎已渐渐远去,曾经亲密无间的亲情随着家庭这颗树杈的分支也逐渐模糊了。过年似乎可以找回昔日其乐融融的影子,但只是在记忆深处掀起一点细微的触动。随着家庭树干的逐渐壮大,底部的枝干虽然粗壮,但已斑斑驳驳,没有一丝一毫绿叶的相伴而显得茕茕孑立。家的意义是什么呢?家族的延续回报给生养父母的究竟是什么呢?他们用尽一生的心血来支撑着这个家,到老的时候有很多却在孤独与凄凉中相依或独自终老,他们努力营造的大家庭到最后只剩下他们自己。他们久久期盼的眼神被深深的皱纹沟壑所挤压的黯淡无光,可一旦追忆往事那罅隙的眼缝中便顿时充满明亮的光芒。他们是如此地爱着这个家,同时也如此地渴望着被爱,但爱与被爱的天平却如此失衡,老人在寂寥的余生里执着地守望着那一丝黯淡的余温,以此来维系残存的希望之光。乔华有时甚至觉得家就不应该延续,就这么存在着,一成不变的存在着,如一坦陈年老酒,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历久弥香,而不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情景。当然,这只是乔华一时的感慨,人类社会的繁衍与发展,是自然的规律。况且,人类社会再发达,与自然相比还是何其渺小,是自然决定人类的命运,面对自然,人类依然束手无策。 说是大家一起做,其实也是乔华大哥一个人在做。只是大家搭把手,剥个蒜,捡根葱,提出做某种菜的参考意见。但因为每道菜里揉杂了别人的思想,口味也不是大哥固有的味道,也变得独特,新颖。提建议的吃那道菜就如同品尝自己的作品一样,无不带着一种满足感,年夜饭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欢快中进行着。这时,乔华的手机响了,想着是提前拜年的亲朋好友,就笑着离席去衣袋里取手机。取出手机一看,是晓晴的。他心一惊,这么久没联系了,怎么在这个时间突然来电话,绝不会是新年问候这么简单的事吧!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各种猜测,所有的猜测都隐含着不安。他慌忙走向靠阳台的墙角,忐忑不安地按下接听键并说道:“新春快乐。”对方没有马上回应他,停顿了一下说:“今晚能见见你吗?”乔华一时无语,支支吾吾的说:“等、等会我给你回电话,这会在吃饭...” 对方没有说话,乔华木然地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一片沉寂,但却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这样的寂静让乔华有点发怵,他不知如何是好,是静待?还是说些别的?时间仿佛过了许久,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挂了电话。乔华转身走向餐桌,到了座位旁,拿起酒杯,高举着向大家敬酒,大家也起身或伸手的与他碰杯。乔华一口干了一大杯酒,坐下夹了口桌边的菜,就漠不作声了。浩浩在爷爷奶奶之间坐着,他餐盘里的食物堆积着像小山一样,哥哥姐姐的孩子已大,老人们最宠这个孙子了,生怕他吃不好。乔华看着满桌的菜,一点味口也没有了,也无暇顾及浩浩和大家,满脑子在想晓晴的电话:这么久了都没联系了,他都有些淡忘了,他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像是一场梦似的,虽然来的时候很真挚,也很热烈,但缺乏生活的底色,而显得飘忽、轻盈、虚无缥缈般彩云似的梦。但梦就是梦,再美的梦醒了,顶多在当时回味有些余韵还绕上心头,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会渐渐的消逝。像蚕食一般,在慢慢的侵蚀着梦的残余,最终在脑海里存在的是无从追溯的空白格。可是现在,这梦的余迹还未被完全拭去,记忆的潮水又漫了上来。那个深藏在他大脑内部的幽灵,此时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让他神思紊乱,心神不宁。他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当时他没有办法回答晓晴,但此事不容逃避,他必须做出选择。 从现实来说,新年就是和家人团聚,很多在外奔波的人不远千里万里都赶回家与亲人相聚。他的父母家人虽然都在跟前,但新春之夜不回家是怎么也说不通的,况且孩子和自己在一起,孩子是必须回家的。那他怎么可能送完孩子还独自离去呢?这些人之常情的因素,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可以说得过去呢?但从内心出发,虽然经历了这些天的空白期,貌似他们的感情是经不起考验,是昙花一现。他想这段感情如果真的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好了,不再强求。可她的一个电话,仅仅是只言片语,他便觉得那片空白期其实是意义深重一处留白。这留白让他深深的思考,他的内心深处到底有没有她?尽管从表像上看来,没有她在的日子依然过的很好,但内心永远都不会说谎,一个电话,足以证明了一切。 一个电话,可以让他在兴奋的快乐之巅立马转身奔向她;可以让他甘愿冒巨大的风险不顾一切的扑向她,这说明了什么呢? 拒绝她,有无数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但接受她,却只需一个就能推翻所有。 总之,他去了,找个什么理由给如珊呢?此刻说什么理由都是那么苍白,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是牵强不堪。不管了,既然决定要去,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当一个人还没有完全成为另一种人时,他也许还会顾忌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但他已经成为那种人时,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了。 他说:“江涛打电话让我过去坐坐,估计要住他家了。”他的话如微风一样轻描淡写,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他的话语那么云淡风轻,很显然出卖了他。如珊盯着他没有说话,心里想:都几点了?这个大年夜,去江涛家?鬼才相信。他躲开她灼灼的目光,慌忙的别过脸去,转过身,推开了门。 十几分钟后,乔华赶到了晓晴家,晓晴打开门后,表情显的很忧郁。乔华走到她身边,两手扶着她的肩,刚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她猛的扑倒在乔华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头埋在他胸前深深的抽泣。乔华抚摸着她的头,轻声的说:“亲爱的,怎么了。”晓晴没有应声,继续抽泣着,依然紧紧地抱着他。他就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手指穿过她的秀发,头发很柔很滑,手指在头发里的感觉像他去库木塔格沙漠玩沙子的感觉。一捧一捧的金沙,从指缝间顺畅流下,是干爽的、顺滑的、流畅的感觉,像极了她的头发。他的鼻子贴在她的头发上,淡淡的发香被他均匀的鼻息吸入鼻腔,很舒服,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他又深深的吸了一下,他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每一处都是不同的,头发上的,脖颈处的,腋下的,胸前、后背上的,还有身体爽滑时和刚沁出汗时的气味都是不尽相同的。这些气味像施了魔法似的让他着迷,让他沉醉不已。她身体的每一处气味他都记忆犹新,这些身体上的气味像一连串的密码,又像一道道符咒,吸引着他,诱惑着他,让他痴迷不已,流连忘返。 许久,晓晴像是在他怀中苏醒了,身子动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异常清澈,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想你了。”头又搭下去像之前的模样。 (十迷途知返) 新年的第一天他早早就回家了,浩浩还没有起床,如珊刚梳洗完毕,见他回来,自上而下地扫视着他说:“给你下饺子吧!”乔华看见她眼睛有些浮肿,像是昨夜没睡好。就说:“等浩浩醒了一起吃吧!”如珊“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小卧室。今天是大年初一,要给双方老人拜年,不能让浩浩睡得太久,里面传来如珊的声音:“快起床,小懒虫,给爷爷奶奶拜年拿压岁钱了。”听到说拿压岁钱,浩浩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如珊欠身坐在床边,用指尖点着他的小脑门,撇嘴笑着说:“小财迷。”然后起身去厨房煮饺子了。饺子是乔华和如珊一起包的,如珊包的饱满均匀,乔华则包的皮宽馅少。浩浩把自己盘中的大皮饺子往乔华盘里边拨边说着:“爸爸,晚上我们去看灯展好吗?”如珊下意识地瞅了一眼乔华。“好啊!”乔华说道。吃完饭,如珊收拾完后,他们就出发了。先去乔华父母家,在他父母家楼下买了些礼品,就一起上去了。今天老人家里很清静,就老两口在,他们坐下说了会儿话,浩浩领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高兴的自己玩去了。老人晨起的早,这会儿快该吃午饭了,如珊去厨房准备午餐,乔华则和老妈聊着天,父亲在一旁看着电视。半小时后,如珊饭做好了,一碗碗的端了出来,做的是汤饭。过年吃多了鱼虾肉类,容易上火,导致肠胃不舒服,吃点清淡的汤饭调剂一下。他们一家三口才吃了早饭没多久,不太饿,每人盛了一小碗陪着老人吃,浩浩不愿意吃,乔华就把他的那碗倒到自己碗里吃了,吃完饭后,如珊把餐桌收拾了去洗碗碟,他们挪到沙发上继续聊天看电视。如珊收拾的很快,不一会儿也来和大家一起说话,老人很高兴,跟他们聊过去的事情,说得兴高采烈,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乔华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表,四点多了,该去看望如珊的母亲了。就起身对如珊说:“我们走吧!”如珊也站起来,说:“爸、妈,那我们走了?”乔华父母也站起来,“去吧,赶紧去吧!”乔华母亲向他们摆着手说道。如珊扯着浩浩,走到门口从挂勾处取下羽绒服给浩浩穿上,然后一家三口出门去探望如珊母亲。如珊母亲住在弟弟家,也不算很远,有十站路左右,十几分钟他们便驱车赶到。弟弟一家和母亲都在,接过他们的礼物,如珊陪母亲说话,乔华跟她弟弟聊天,两个小孩在高兴的玩玩具,弟媳陪孩子们玩了会就去厨房准备了,如珊看弟媳在忙碌就去帮忙。吃完晚饭天就黑透了,浩浩嚷着要去看灯会,弟弟的女儿芸儿听说要看灯展,也闹着要去,弟媳说外面太冷了,不想让她去,但她执意要去,拗不过她,就让她也跟了去。 室外的温度真的很冷,约有零下十七八度,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瑟瑟发抖。新年的激情还是让很多人无俱寒冬,诺大的会展中心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孩子年少气盛,加上兴奋的劲头,跑来跑去的不知寒冷,一会儿看双龙戏珠,一会儿又看桃园三结义,五颜六色的灯和着孩子耳熟能详的古典故事,孩子们看的有滋有味。人很多,担心孩子跑丢了,他俩便也跟着孩子颠来跑去,但他俩却没有感到运动的热度,依然被冻的不住地瑟缩着。乔华伸手揽着如珊的肩,以便让她偎着能暖和点,如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就这么持续了有半分钟。如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掀掉了乔华的手,独自一人地奔着孩子跑去。长时间在这么冷的室外待着,他们都冻的通体冰凉,孩子也失去了刚来的热情了。虽然还有很多彩灯没看,但大家谁都不想再坚持看完了。如珊提议回家大家都没有反对,便一起向停车场跑去。到了车里,乔华将暖风风量开到最大,足足有十几分钟,麻木的肢体才渐渐有了知觉,乔华摸摸脸虽然如冰棍一样凉,但木木的有点感觉了,伸手揪了一张纸巾擤了一把鼻涕,系上安全带,驾车驶出了停车场。到了如珊弟弟的楼下,乔华让如珊在车内待着,自己上楼将芸儿送回了家就载着妻儿回家了。 在之后的六天假期内,乔华只去领导家拜了个年就匆匆而回,其余时间一直都待在家中。连同事的邀请,江涛的宴会都统统推掉,安静的在家中陪着他们母子二人。还破天荒的为他们做饭,虽然不会做,但还是看着抖音的视频歪歪扭扭的端上了桌。浩浩没有打击他的自信心,一个劲的夸奖老爸做的真好,只是将真好吃的饭菜绝大多数夹进了老爸的碗碟,还美其名曰要让他享受自己“丰收的果实。”乔华也破天荒的陪着如珊看连续剧,他以前是最讨厌看这种扯也扯不完的电视剧,但现在不但看,还不时发表对人物、剧情的评价和推理。如珊起初不理他,但随着入戏的深入也不由自主对他的评判发出自己的反驳和随同。假期过的很快,临近上班时他们又回到年前和谐的状态。 上班后的第三天,江涛就约乔华坐一坐。假期里一直没见,他也憋得想找个人说话 ,所以江涛一邀请,他就爽快的答应了。这次聚会没别人,就他俩,江涛在乔华家附近一烧烤店叫了座等他。这样乔华下班停完车就不用再动车了,走两步就到家了。下班没多久乔华就来了,一进店门,远远就看见江涛站着向他招手,走到桌边,看见桌上摆着两瓶大老窖,江涛使劲的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惨淡地说:“今天小喝一点。”乔华没说话,心想“两瓶,还小喝一点,看来今天有事!” 江涛点了些架子肉,烤鱼和一些蔬菜类。乔华抓了块肉啃了口,和江涛碰了一杯 ,江涛开口说:“我遇到麻烦事了。” “怎么了?”乔华问道。 “安然好像发现我和许菲儿的事了。” “是吗?她什么反应,她问你了?” “没有,但感觉不对劲,对我没有以前热情了,也不怎么搭理我。” “哦,这样。”乔华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所以找你聊聊。”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怎么想的?你说一说,我帮你分析一下吧!” “哦!”江涛应了一声。 江涛端起酒杯和乔华碰了一下,干了第二杯,撸了一串烤韭菜,若有所思地嚼着。接着说道:“情况是这样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以前都是玩玩,也没当真。安然不管知不知道,都没有给我脸色看,也没说过我,我的心也一直在安然身上。但这次和许菲儿,我感觉是动了真感情,我喜欢她,喜欢她的一举一动,喜欢和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见不到她会很想她。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召之即来,有时去见她,她还不让我见她,这样越见不到我就越难受,越想见她,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想和她在一起。干什么都没有心思,心里很焦躁,整天无精打采的。安然应该是感觉到了,她心情也受到影响 ,所以这段日子对我不理不睬。” 乔华也端起酒杯和江涛碰了一杯,说道:“接着往下说。” 江涛扯下一块肉来,用力地啃了几口,拽了张餐巾纸抹了抹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很为难,安然是个好女人,对我也很好,我就这个臭毛病,我知道这样会伤害到她,我也在改。但对菲儿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想她,一想到她我就心里难受,猫抓似的心急火燎的。她想见我时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准时出现,想要什么我都尽可能的满足她。以前在安然面前我可以装,可现在我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 说着也没有和乔华碰就独自喝了一杯,乔华也举起酒杯干了。“你想和许菲儿在一起吗?”乔华问道。 “想啊!但感觉是不可能,我和安然才是一家。” “这件事上必须当机立断,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否则会失去所有。” “那...怎么断?” “和安然离婚,去找许菲儿,或者就是和许菲儿断了。” “离婚?”在江涛的脑海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词。他不管怎么玩,安然是他老婆,他们是一家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他不想,也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那么,就是和菲儿断了? 他很难做出这种选择,人人都说跟着心走,跟着感觉走,现在,他从未有过如此心动的感觉,现在却要违背自己的内心。那不是在抢走自己最心爱的礼物吗?这种心痛怎能不说是心如刀绞。但在事实和无奈之间,他必须尊重事实。 不知是自己有过反思还是江涛的事情触动了他,总之从新年伊始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晓晴,晓晴也没有联系过他,他们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各自的生活。乔华并不是不想念晓晴,每当一个人独处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时而掠过萧萧的风声时,偶尔伴着一两声孤寂的鸟的嘶鸣声,涌上心头的是那种凄凄的悲凉,酸涩的,苦苦的来自心底的哀叹。他也曾有过很多次想去找晓晴的冲动,但都被他一次次的压制住了。最强烈的一次是二月十四情人节的那天,朋友圈一条一条的秀着恩爱,甜蜜的爱意透过文字,图片浓浓的飘向他——“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些爱意的图文像柔软的羽毛在他的心头撩拨,撩的发痒,撩的心里空落落的。满街的玫瑰妖娆的盛开,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迷蝶之香,心中有爱的人怎能经得起这迷人的诱惑之香呢?无数次的冲动想冲进花店,这无数次的念头在心里与自己搏斗。最终,骄傲的躯体带着沮丧的面容凯旋而归。 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人忘记了这世间也暗藏风雨。 不知不觉的过了一月了,起初的不舍和内心的纠结现已淡然,平静是现在的主流,循规蹈矩的往复是当下维稳的重心。没有为非作歹,没有杀人越货,他,还是曾经的他,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他。 (十一旧情复燃) 每天都是正常的一天,复印着昨天的轨迹。今天也没有什么不同,但今天办公室的女人们桌上都放了一支康乃馨,哦!他想起来了,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他笑笑,没往别处想,继续做他的工作。下班了,和往常一样的准备回家,下了楼,在单位楼下透透气,站了一站。她又望见很多女人都拿着花,有单支的,也有抱着成束的。他突然的想起晓晴,她今天收到花了吗?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本能的抵触,但转念一想,“这没什么啊!这是大大方方的情感,这是干净的,如果说情人节的思想是一种欲念,占有;那么现在的思想是一种惦念的友谊,是纯洁的,他只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对她给予了一份关心,一句问候,很正常啊!” 没有了罪恶感,没有了负疚心,他心情愉悦的快步走到对面街边的一家花店。他让店员帮他现插,与跨年的那次相似,一大捧百合,但中间点缀的不是玫瑰,换成了康乃馨,包装纸也把以前的粉色换成了淡青色。两个店员一个剪枝一个插,很快就完成了,他抱着花看了看,很漂亮,付完钱转身出了花店,跨过马路直奔单位后院的停车场。走进停车场,恰巧碰见办公室的吴小丽,看着他抱着一大捧花,笑着说:“哎哟,华哥这么浪漫啊!嫂子幸福死了。”乔华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生硬的笑着哼了一哼。吴小丽俏皮地对着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说:“真香。”乔华还是没说话,看着她笑了笑。“哥,花用错了,应该用玫瑰,象征你俩的爱情。”“没事,你嫂子喜欢康乃馨。”乔华接着话说。“哦!那祝你们快乐,幸福,拜拜。”吴小丽跳着跑开了。乔华走到车旁,将花放在后排,驾车向晓晴家驶去,因为是下班高峰,又是周末,河滩路上有点堵,他在堵车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去机场送个人,要回家晚点,让她们不用等他吃饭。出了河滩就好了些,虽然走的缓慢,但没有河滩停滞的现象,又过了二十分钟。就驶进了晓晴家小区,停在她楼下。他拿起手机播了她的电话,嘟...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了电话,但没有说话,听筒里传出很浓重的呼吸声。 “我在你家楼下。” “嗯,你上来吧!” 乔华车也没熄火,抱着花就上了楼。晓晴家门半开着,晓晴端端的站着,乔华将花递给她说:“节日快乐!” “进来吧!” 乔华本没打算去她家聊天,做客,仅仅就是来送束花,没有企图,没有预谋。也许就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也许只是祭奠一下曾经那么真挚的情感。人的过往,不应该是随随便便就丢弃的,虽然有很多的美好是无可奈何,必须经历断、舍、离才能蜕变,那看似隐忍的坚强,都是在一次次地挣扎之后才趋于平淡。但在内心里,它是一份精美的成长履历,应该深埋心底,应该永不遗忘。但此时,面对晓晴轻轻的三个字,他所有的计划与决定都显得那么草率。望着她那颗曾经清澈透明现在却布满忧伤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不忍说出拒绝她的话。 “我...去把车停好。”然后转身下楼。 这一夜,他再也没有下楼,也没有给如珊打电话,只是发了一条微信“今晚不回了。”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经历了两次分别的他们,深刻的体会到离别的相思之苦,触心之痛。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难道说得是他们吗?但今天的相聚似乎是印证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这句诗,这也是他们此时最真实的写照。曾经挚热的情感,逐渐被离别演变成饱含哀怨的愁怅,无限的弥漫、绵延...最后在他们心中升腾的是如发酵酒醩般的酸涩。独自浅尝,一种灼热的、烧心的感觉,如同翻江倒海,那是一种未成熟的青涩的情感苦酒,同时也是一段撕心裂肺的情感苦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在不断地酝酿与升华,现在的相见则如同打开了这坛酝酿已久的琼浆玉液,房间里顿时弥漫着馥郁芬芳的香气。久尝相思之苦的恋人,其心路历程一直是战战兢兢的状态下如履薄冰,当甜蜜的幸福猝然来袭时,像一股强大的暖流扑面而来。那是一种盛大的喜悦,一种得之不易的慰籍,瞬间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让人顿时沉醉不已。 接下来乔华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平静了。不是他不愿恢复,只是他无法抗拒内心的骚动,他也隐约的感到他所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但他无法抵御他们之间那纠缠不清的羁绊,他也无法否认心里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他本以为自己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以为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走向,可现在看来他做不到了。他心里的自己不是常胜将军,这次也打了败仗,败给了欲望,败给了诱惑,而这些都是曾经屡战屡败的老对手。但事实证明这一次自己是的确败了,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己 ,一直以为有铠甲护体的自己,却不曾料到会弃械投降。 谁能一直赢下去呢?谁能一直都赢到最后呢?人生的漫漫长路上,谁又能说得上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