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少年阴阳判官》 第二章上车 我看着她离去,然后关上门,心里忍不住嘀咕:莫名其妙,这叫什么事? 电脑上的《半条命》还在开着,但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这莫名其妙到有点神秘的女人的到来,把我玩电玩的心情完全搅乱了。 她到底想要找什么呢?她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藏了东西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了呢? 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日他奶奶的,我决定不再乱想,这事本来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犯不着为这事烦心。 我关了电脑,准备刷了牙就上床睡觉。 但就在我进厨房时,我忽然发现厨房门口的右边有一道二十公分大小的明显的粉刷新痕,新痕几乎和厨房一样高,那应该是几年前粉刷上去的,和这墙壁上原来的粉刷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对比。 难道厨房曾经改建过?这一念头很快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我顾不上再刷什么牙,把堆在右边墙上的布柜移开,果然,靠左墙的另一道明显的粉刷新痕马上呈现了出来。 怪不得找不到便条上说的活动砖头,原来厨房已经改建过了,从原来的右边改成了左边。 我连忙蹲下身子,按照那张纸条上的说的位置去找。 我的手很快就摸到了那块会活动的砖头,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差点没有跳了起来。 他妈的,老子真是太有才了!! 我将砖头拿开,伸手从里面的的空间里掏出了一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 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一间自己租来的房子里,竟然会藏着一个恐怕连屋主人也不知道的秘密,这换着是谁,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兴奋的。 我几乎是怀着一种童话般寻宝的神奇感觉和心情来打开这个木盒子的。 一枚硕大的古铜钱像一颗心脏一样静静的躺在木盒子的中间,它的下面还压着一张已经发黄的纸张。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枚铜钱搓了搓,仔细的察看,铜钱边缘完好,凹凸的字迹表面锈满铜绿,隐隐泛出绿光,虽然上面的字体已经磨得很平,但依稀还可以看出那上面刻着“开元通宝”四个繁体字。 “开元通宝”?那不是唐朝时通行的的古钱币吗?据说由于铸造工艺绝佳,一直被沿用到了明朝才被废止停用,是古铜钱中流通时间最长,也是数量最多的钱币,拿到文物市场上去卖,价钱应该还不错。 看来我找到了一枚古钱币,虽然发不了大财,但至少能赚一笔数量可观的钞票吧?怪不得那少妇会深夜来造访,原来这房子里真的藏有宝贝呢。只要有了这一笔钱,我就可以马上搬出这贫民窟一般的旧楼了,我遏止不住心里兴奋的念头,差点没有大声唱出《财神到》来。 我再拿起了木盒子中那张已经有点的泛黄纸张一看,这上面用古代的朱砂丹红画着一张不太规则的地图,地图上还圈圈点点的圈着一些凌乱的标记,我没有心情研究上面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一向不太相信有什么藏宝图之类的东西。 我只关心这枚“开元通宝”是不是真的。 我几次三翻的把手里的这枚古钱币置于灯下细细观察,无奈我对古钱币的知识和研究,几乎和一个文盲没有什么两样,看了几分钟,除了钱币上面的那层铜绿隐隐泛着的青光绿光,好像还有有什么东西内敛于其中,这给铜钱增添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这会是真的吗?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重到我恨不得马上就想知道答案。 我决定去找我的死党苏振辉,因为他从我和小学同学开始,就一直最喜欢收藏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说不定能在他那里找到答案。 这小子和我是高中最要好的同学,高考时,他考上了和我同城的另一所大学,因为同在一座城市里读书的缘故,我们平时来往还是最密切的,基本每一周,我们都会在街边的夜宵啤酒摊见上几次面。 这个暑假他有实习任务,也早就住腻了集体宿舍,于是也和我一样在外面租了一间破破烂烂的旧房子凑合着住。 开始我是打算跟他合租的,但这小子色心太重,老想着半夜带各种各样的女孩回来睡,于是合租的计划只能临时取消。 本来以我有点懒散的性格,是不会这么急着深夜就去找苏振辉的,钱币在我手中,即使那少妇再回来询问,我只要推说一声不知道,她根本就拿我没辙。 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却异常的兴奋,兴奋到连我自己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现在细想起来,那应该就是那天晚上,我一切诡异遭遇的最初标志了。 我把那枚“开元通宝”古铜钱表面粘着的灰尘用毛巾轻轻拭掉,铜钱的铜绿好像更清晰了,泛出的青光似乎也更加的古色古香。我用纸小心翼翼的包了几层,再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裤兜里,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匆匆的下了楼,然后再穿过我楼下那一大片黑暗的弯弯曲曲的旧楼小巷。 我住的这个区域,差不多是这座城市里最偏僻最古老的老街区了,出了那些小巷,再走上两百米左右,就来到了已经寂寥无人的破旧大街上了。 路灯在深夜里拖着长长的影子,下半夜的风有点阴森森的令人絮絮发抖,天空挂着一轮冷月。 我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深夜十二点半,这时候,根本就不可能有公车了。最迟的一班公车在晚上十一点半就已经全部停开,但那天晚上我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本来是想在公路上截一辆出租车过去苏振辉那里去的,他住在离我大概有十五公里左右的另一个老城区里。 但我习惯性一出门就站在附近大街上的一个公车侯车点上,我刚站定,很快就从远处薄薄的夜雾中驶来了一辆公共巴士。 巴士缓缓的在我面前停了下来,车门和往常一样慢慢的打开,一股阴森的气味向我扑面吹来,我以为那是空调公交的冷气,并没有介意。黑暗的车厢里看不出任何状况,但可以确定那是通往苏振辉那边的17路公车无疑。 “上车吧!”黑暗的车厢里有人向我喊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心想他奶奶的,反正这个时候的出租车是很难截的,而且还很贵。现在面前停着一辆现成的公车,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我也就不再多想,于是托的就跳上了公车。 车厢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十几个乘客,司机的脸在驾驶座前的绿色闪光仪表前,有点脸色惨绿,模糊不清,眼神在绿光映照下,显得有一点木然。 然后我发现公车上所有的乘客的脸在夜色遮掩下都有点模糊不清样子,像被一层什么迷雾蒙住了一般,眼皮低垂,无精打采。整个诺大的车厢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出声。那可能是因为夜班下得太晚了,大家都已经很疲劳了的缘故。 我索性就着司机背后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一坐定,公车马上无声无息的开动,在深夜的街道上飞驰。 我习惯性的把头靠在坐位的靠背上,半闭着眼睛,任由车窗外的漆黑夜景不断的在耳边掠过。 窗外的漆黑越来越浓,公车像在一条巨大的黑暗的隧道里不停地驶进另一个更黑更深的黑夜。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我忍不住侧目去看车窗外的景物,却发现车窗外掠过的景物和街区和自己平时看到的有点感觉不一样,我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忍不住问前面开车的司机道:“喂,司机大哥,请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东明区!” 司机的回答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心想,可能是夜色太黑了,以至看走了眼。我从来就没有在这样的深夜搭过公车。 第三章古董店 我放心地把头靠在坐位背后的软靠背上,闭上眼睛不理身外发生的任何事情。 但我的眼睛一闭上,就很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莫名其妙的冷风吹来,我蓦地惊醒,漆黑的车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乘客,公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一个不知处所的地方里,连司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指针指向两点零五分。 我心想我肯定是睡着时错过了下车的地点,现在我应该是在公车的终点站里。我虽然经常坐17路公车,可我从来都是中途下车,17路公车的终点站到底在哪个地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日他姥姥的!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慌乱中下了车,但一 出车门,我马上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公车停靠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终点站,而是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偏僻公路边,四周路面漆黑,连附近的建筑物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排排低矮的类似瓦房般黑影寂然不动的立在周围。 我弄糊涂了,我虽然对这城市的区域分布不太熟识,但在我的记忆中,这座城市里,不可能有哪一个区域会有这么多的瓦房。 难道公车把我带到了郊区不成? 我只能苦笑的徒步向前走,刚转出一片黑暗的角落,马上发现前面是一片灯火辉煌的闹市,市中高楼林立,灯光到处闪烁,但就是有点说不出的灰蒙,像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特别的晕光,照得地上的所有的事物都带着双重淡淡的光影。街市上的商店和各式摊点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群竟然出奇的多。 这他妈的到底是哪里?我心里不禁迷惑了,以我对我所在城市的了解,这片市区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难道我已经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不成?可我心里很快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再怎么样,以17路公车的速度,也不可能在半个小时里跑出我所在的城市范围。 但不管怎么说,看到闹市,我心里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不管在哪里,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既来之,则安之,我决定先在闹市上走一圈再说,说不定走了一圈之后,我就能辨认出这里是哪个区域了。 但我在闹市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大圈之后,还是认不出这是哪里。我索性去问身边经过的路人,一连问了四五个,却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我的询问,他们不是有意无意的离我远一点,就是吱吱唔唔的推搪,或者回答了,但却讳莫如深,不知所以然,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迷惑了,这里的人们怎么了,不就问个路吗,居然没有一个活雷锋? 很快,我开始发现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每个人的脸、下巴以下都有一点淡淡若有若无的惨绿,就像他们胸脖间都挂着一盏绿色的闪灯似的,而且他们的眼神都有一点说不出的木然。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里好像并没有绿色的灯光啊,但随后我马上发现,不只是他们,连我自己手上的肌肤好像都有一点绿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心里好奇地想。 我靠!你们不告诉老子,老子还不会打电话吗?我看了看四周陌生到有点诡异的环境,心里忍不住暗暗咒骂。 我掏出手机开始拨苏振辉那家伙的电话,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我敢确定,这时候他肯定还和我一样在拼命的打着《半条命》。 但号码拨通之后,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一些古怪的声音,初一听,就像是一连串的沙沙的电流声,再听仔细一点,又像是一些飘飘渺渺的天籁在絮絮低语。 我喂了很多声之后,忍不住放下手机一看,手机屏幕的信号格竟然连一格也没有了,既然没有了信号,为什么还能拨通呢?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连拨打了十几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 他奶奶的,这怎么可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况且这里是闹市,怎么可能出现信号盲点呢?我心里满腹狐疑,但又无可奈何。 我漫无目的地在陌生的街道中走着,虽然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但我却开始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孤独,就像自己无意间闯进了某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城市,整条街都和我格格不入。 正感到彷徨无依时,前面一间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古董店忽然闪入我的眼里。我捏了捏裤兜里藏着的那枚“开元通宝”,心想,不如拿它给里面的人看看,再顺便问一问他们这是哪里,有生意做,他们总不会像贼一样躲着我了吧? 我走进古董店,里面只坐着一个身材精瘦的老头,鼻梁上挂着一副大得不成比例的老花眼镜,胲下长着稀疏的山羊胡子,身上穿着一身清朝绍兴师爷的长衫马褂,乍一看,我还以为自己回到旧社会的典当店里,但古董店里面的现代装潢告诉我,这里却实是一间买古董的店铺无疑。 古董店里冷冷清清的,连一个顾客也没有。 老头一抬眼看见我,似乎吃很了一惊,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我道:“小伙子,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感到有点好笑地回答道:“你大门开着做生意,我不能进来吗?你这是商店,老伯,我没有吓着您吧?” 心里不免嘀咕,他奶奶的,这老东西肯定是老糊涂了! 老头用手抬起鼻梁上的老花镜,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翻,微微摇了摇头,有点像喃喃自语地说道:“你是不应该到这里来的,你也不可能到这里来,这地方不适合你。” 我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什么不适合我?老伯,我不喜欢听您这样说,我进您这儿是想和您做生意的。” 说着,我从裤兜里掏出那枚用纸层层包裹着的“开元通宝”,小心翼翼地打开外面的纸张说道:“老伯,请您帮我鉴定一下,这枚铜钱是真的吗?” 老头拿过铜钱一瞧,仔细看了又看,似乎又吃了一惊,抬头问我道:“你、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看着他吃惊的表情,我心里断定那枚铜钱是真的“开元通宝”,就干脆撒谎说:“这是我祖传的东西,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开元通宝’?” 老头拿起铜钱迎着灯光仔细的看了又看,良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这是真的,不假!” 我忍不住心里大喜,连忙接着问道:“那这能卖多少钱?” 老头摇了摇头说道:“我明白你为什么能来到这里了,这枚‘开元通宝’你卖不得。” 我吃了一惊,连忙急道:“他奶。。。。。。,既然是真的,为什么卖不得?” 老头抬眼看着我缓缓地说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来错地方了,没有这枚铜钱,你根本就回不去,你现在马上就走,出了门向东走一公里左右,你就会看见有一辆公车停在公路边,千万不要再回来。”说着,他把那枚铜钱包好,递回给我。 我听得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追问道:“现在就走?老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斩钉截铁地道:“不要问了,你现在就走吧,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你手上拿着的这枚铜钱!” 我急道:“可是。。。。。。” 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头冲后门喊道:“阿霞,你出来,快带他出去!” 一声甜美的女声答应了一声,后门咿呀的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窈窕高挑、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子,那女子一看见我,马上快步扑到我面前,惊喜叫了起来:“张明明,怎么是你呀?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难道你……你还认得我吗?” 我一看,也忍不住惊喜地叫了起来:“是你,高美霞!老同学!” 我们都忍不住惊喜交集的捉住了对方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有点说不出的冰冷,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说了一声对不起,把手抽了回去。 我也是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免不了心情激动,也就没有去想这其中有异。 站在我眼前的这女子是我上高中时候的同学高美霞,她那时是我们整个学校的最漂亮的校花之一,因为人长得特别像电影美女林志玲,胸部又特别的发达,走到哪一个角落,基本都会成为我们这些男生的眼球追逐对象。 我至今还记得韩日世界杯那年,中国队吃了巴西四个鸭蛋之后,我们的高美人曾在全校的升旗仪式上,泪眼凄然的“叫嚣”中国队至少会进一个“世界波”的情景,但可怜的高校花不计成本的支持和无私的付出,并没有激励起中国队“鹿血沸腾”般的斗志,灰溜溜的抬着一箩筐“鸭蛋”就启程回国了。大家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想起她在国旗台下的庄重“誓言”,干脆就在背地里给她起了一个“世界波”的别名。 第十七章阴阳通宝 “开始,他们不管我怎么苦苦哀求,就是不肯答应,说我的阳寿就到今天为止,如果答应了,那就是徇私啊,”郑老伯缓缓说道,“实在没有办法了,我索性咬咬牙,说阴司的法律也不外乎人情,你们如果不同意我奉养尽孝的请求,那即使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接受你们的任命,即使勉强接受了,也不可能把工作做好,你们看着办吧!说完,我就猛地一头撞向身后的墙壁,以死明志。” 苏振辉紧张得傻傻地插问了一句:“那你死了没有?” 我和郑清不约而同地盯了他一眼,都怪他多嘴。苏振辉不好意思的搔搔脑门,讪讪道:“阴司就是掌管人生死的地方,老伯,你想死也死不成啊。” “这个自然,确切来说,那时我就是个鬼魂,哪里可能撞墙死掉呢?”郑老伯叹了口气道,“但那时为了求生,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当时我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了一下,不久就醒过来了,唉!也许是我最终的哀求感动了他们,又或者是我的死志震动了他们,最后,他们竟然答应了我的请求,说我的情况有点特殊,要不先帮你请示一下上级……” “然后呢?”我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追问。 郑老伯添了一下发涩的舌头,接着道:“然后?然后那个胡子就出去请示,一个小时后,上面派来了一个西装革履模样的官员过来,说我的情况上面已经了解了,尽孝是积德善举,也能体现阴司的宽容,是头等大事,可以允许我请假,但一翻我母亲的寿数,还有四十年,等服侍到老人家过世才来任职,那时间太久了,阴司职位空缺,很多冤狱就会堆积如山,所以只能酌情处理,批准我请假三年。” 苏振辉大急:“三年?那三年后,你、你还不是要、要……” 我踢了他一脚,狠狠道:“听老伯说!” 郑老伯看了苏振辉一眼,摇摇头缓缓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研究决定,我可以一边在阳世尽孝,一边到阴司任职,两不耽误。” 我们都怔了怔了,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我可以在阳间服侍到我母亲到去世为止,但需要四十年,太久了,所以我只能在假期三年后,以活人身份往返于阴阳两界,说白了就是白天在阳上尽孝,晚上到阴间任职。”郑老伯缓缓解释道。 “可是,你是个活人,怎么能往返阴阳两界呢?”这回轮到我急了。 “所以就要说到你拿来的这枚古铜钱了,你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吗?”郑老伯指了指我手里拿着那个木盒子,正色问我道。 我隐隐猜到了其中的玄妙,连忙将手上的木盒子放在茶几上,吃惊道:“难道、难道就是这枚铜钱能、能让人往返阴阳两界?……” 郑老伯伸出有点颤抖的手,缓缓打开木盒子,将那枚锈着铜绿的“开元通宝”古铜钱拿起来,用眼睛仔细地察看上面的字迹和纹路,口中喃喃低语:“不错,就是它,就是它了……” 然后再看着我缓缓道:“它的全名应该叫‘阴阳通宝’,是古代阴司浇铸于唐朝年间,所以也叫大唐阴阳通宝。” 苏振辉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开元是唐玄宗的年号,它肯定浇铸于唐朝开元年间,对不对?” 郑老伯却摇了摇头:“此‘开元’,非彼‘开元’,它和唐玄宗的年号没有关系,‘开’即开启的意思,‘元’即古代所说的‘一元生两仪’,所谓‘两仪’就是指‘阴阳’两面,所以‘开元’的意思就是开启阴阳,‘通’即通达,到达彼界,铜钱的正面表示阳界,也代表白天,背面表示阴间,也表示夜晚,持有这枚古铜钱的人,不论是人还是鬼,只要将它佩戴这身上,就能来往于阴阳两界,你们知道第一个拥有它的主人是谁吗?” 我们都摇摇头:“不知道。” 郑老伯一字一字沉声说道:“大唐名相魏征!” 我们都吃了一惊:“魏征?怎么可能?” 郑老伯缓缓道:“民间小说和演义一直都说魏征是个阴阳判官,他为人刚正不阿,既能断阳间大案,也能断阴间冤狱,其实这是确有其事的,他们说,这枚铜钱就是唐代的上古阴司专门为魏征定做的,以后,历代阴司需要阳世的人才做判官,也都以这枚铜钱作为信符相赠。” 我和苏振辉不禁面面相觑,心道,原来我们都猜错了,我拿了阴司判官的通行证和信符,就能通行阴阳界,怪不得我会遇到这么多的鬼怪,前几天误进“鬼市”,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鬼敲门,还有今天晚上的“鬼村”、二娘岭……在“鬼市”里,那些鬼们想抢我手里的东西,多半也是看中了这枚“阴阳通宝”的神效。 “爸爸,那他们的意思就要你做一个阴阳判官?”郑清疑惑追问。 “对,现在想想,我就是命定的阴阳判官,这枚阴阳通宝就是我自由往来阴阳界的通行证!临走的时候,那个派来的官员交把它连着那张地图给了我,说三年后,我要拿着这两样去上任,这张地图既能引路,也是我到任后所掌管的阴间管辖范围,还千万千的交代我不能把这两样东西丢掉了,那可是弥天大罪。” “弥天大罪?为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郑老伯神色凝重道:“他说,这枚阴阳通宝是上古阴司所浇铸,仅存一枚,现在的阴司已经无法复原铸造,十分珍贵稀有,谁丢失了都是重罪,要不是我的情况特殊,他们是不会把它授予我使用的。” “那后来呢?您有怎么会把它封存在墙壁上了呢?”我追问道。 郑老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沉默了一会接着叙述:“……叮嘱完后,他们派车送我回去,那路段和去时一样,很模糊……我回到家里迷迷糊糊躺下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家人告诉我说,我已经断气了一个晚上了,丧事正要张罗,我母亲看到我醒来了,欢喜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那三年后,您真的到阴司任判官了?” 郑老伯脸上泛出苦涩的笑容,摇头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wenge就发生了,我是我们市里司法界第一批受到冲击的,我被打成了走资派,黑五类,天天被揪着批斗,hongweibing天天来我家骚扰、抄家,翻箱倒柜,我害怕丢失了阴司交给我的信物,就把它们偷偷的藏进了我住所的墙壁上……我以为等运动过后,我就能把它拿出来履行阴司的约定,但**愈演愈烈,第二年,我就被打成了无产阶级叛徒,被发配到了新疆,一去就是十五年,再回来的时候,连以前的旧房子都不是我的了……”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后面的故事不用再说,我们也都可以猜到了:十五年后,他错过了和阴司约定的任职时间,也等于弄丢了阴司托付的信物…… “那他们后来没有派人来找过你吗?我、我是说他们……”半晌,苏振辉吞吞吐吐地问。 “没有,新疆太远,而且那时很乱,户籍名字都弄得乱七八糟的,他们不可能找得到我,十几年一过,他们肯定认为我丢失了阴司信物,畏罪不至任上……我自己其实也很忌讳阴司的事情,所以,也一直拖着,不敢去取回这两件东西,但心里却没有一天能忘记这件事情,直到现在你们拿着这两样东西来找我……这些年,我一直不肯回城里住,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躲避阴司上门追查过失,我们古铜村地处偏僻,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隐居之地。” “爸爸,原来你、你是因为这个……”郑清欲言又止。 “不错,爸爸太自私了,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差吗,却害得你这些年跟着爸爸住在这穷乡僻壤里……”说着,郑老伯眼睛微微发红,“现在,这个心事终于能对人说了,爸爸的心结也通了,逃避不是办法,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可是,他们应该知道,那时阳世大乱,您也是身不由己……”郑清低声嘟哝。 “但愿吧,否则,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上门找我……本来,我早就该死的了。”郑老伯叹气道。 望着茶几上的木盒子,我心里越想越感到害怕,一切的祸根,都源于这两件东西,这些天以来晚上的诡异经历,肯定都是因为我身上揣着了这枚“阴阳通宝”,不知不觉间将我带进了一个个未知的鬼域!……幸亏现在已经物归原主,老子也可以轻松一身了,于是将木盒子推到郑老伯面前,笑了笑说:“事情终于弄清楚了,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捡到宝,现在物归原主,老伯,请你收下吧,我们先告辞了。” 第十八章错掉的时间线 “告辞?现在天这么晚了,你们还能到哪里去?刚才你们进来的路上,没发生什么古怪吗?”张老伯微笑地看着我和苏振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心道,不错,现在都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我们能上哪里去?难道还想冒险出去杨梅镇找旅馆?想想刚才进来时的遭遇就不寒而栗。, 于是将进来时候遇到的惊险一五一十地简略陈述了一遍,末了,心有余悸道:“老伯,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阴阳通宝’?” “当然,人鬼殊途,常人哪有这么多机会能见到鬼?”郑老伯点点头说,“我听得有点糊涂了,刚才你们说送你们进来的那个三轮摩的司机就住在我们对面村,他叫什么?” “佘伯,他自己说的,郑老伯,有什么问题吗?”我和苏振辉对望了一眼道。 “佘伯?我们村里没这个姓的人啊!”郑清疑惑插口道,“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这是他亲口说的。”我和苏振辉几乎一口同声答道。 郑老伯呷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们古铜村一百五十户人家只有姓郑和姓林两个姓,根本就没有姓佘的,你们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就在进白泥村途中的一间土地庙的路上,他坐三轮摩托车一路将我们送到了你们家的家门口门前。” “一直送到我们家门口?距离门口多远?” “十米左右。”我肯定答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刚才我们家的电视没有开,很安静,老朽我就在三楼的卧室的藤椅上坐着,窗门都没有关,根本就没有听到你们说的摩托车的声音。”郑老伯神情严肃地说道。 “没听见摩托车声?那灯光呢?”我和苏振辉感觉到了事情有点不妙,难道那中年大叔佘伯也是??…… “没有!”这次回答的是郑清,她的语气很肯定,“我当时在二楼的阳台晾衣服,如果有摩托车灯光,我肯定能看见。你们来敲门的时候毫无预兆,如果不是你们现在说起,我以为你们是自己走路过来的呢。” 我和苏振辉完全呆住了,感觉脊梁骨冷飕飕的,寒气从衣背一直往脚底下渗……如果连送我们进村的中年大叔也有问题的话,那就是意味着从我们进古铜村开始,这一路上我们没有遇上一个真正的人……难道是“阴阳通宝”带着我们一直在鬼域中穿行? “你们真的是在土地庙路边遇到他的?”郑老伯脸上有点疑惑。 “对,千真万确!”我和苏振辉几乎异口同声回答。 郑老伯沉吟了一会儿,有点喃喃自语:“土地庙?佘伯?……你们一路上没发现他有什么和常人不同?” “绝对没有!要不是他,我们今晚就进不了古铜村,也见不到老伯您了!”我坚定地说道。 半晌,郑老伯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渐渐露出微笑:“不管怎么说,他对你们应该都没有恶意,说不定你们在土地庙里求神真的显灵了,你们知道我们这里的乡下人都管土地公公叫什么吗?” “叫什么?”我和苏振辉对视了一眼问。 “社伯公,‘佘’和‘社’谐音。”郑老伯微笑说。 苏振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您是说佘伯就是土地公公?” “我也只是猜测,要不,他如果是鬼,又怎么可能送你们来这里?”郑老伯的话让我们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依我看,他不是土地公公就是山神,你们有福了,能得到神灵护佑。” 我和苏振辉心里感到了一丝安慰,却还是乐观不起来。 “郑伯伯,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 郑老伯笑了:“这个我怎么知道?老朽也没遇见过,都是猜的;好了,你们就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么说,你们远来是客,天黑没有车,路上又难走,今晚你们就在寒舍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也不迟,你们都没有吃饭吧?小清,去给两位客人弄点吃的。” 郑清应了一声,扫视了我们一眼出去了。 我和苏振辉一琢磨,心想也对,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打死我们也不敢出去了,天这么晚了,不在郑家借宿,又能到哪里去?于是,我们就顺水推舟,答应了郑老伯在他们家的碉楼上住了下来。 吃完饭,随便洗了个澡,郑清把我和苏振辉安排在四楼一间客房里。客房里只有一张大床,我和苏振辉累了一天,头一沾着枕头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觉。 脑袋浑浑懵懵的,记忆的闸门好沉好沉,意识像坠入了漆黑无底的永夜里,什么也泛不起来,包括噩梦……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嗡嗡的声音吵醒,耀眼的阳光几乎照射得我眼都睁不开,勉强眯开一线眼缝,四五只蜜蜂围着我的耳朵和额头乱飞,脑袋四周竖立着几丛芒草,鼻子还闻到一股垃圾的恶臭。 这他妈的到底是哪里?我晃晃脑袋,再闭上眼睛愣了好几秒,昨夜的记忆终于像回飞棒一样重回空白的脑海。再睁眼,不错,头顶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直照我的全身。可是,我本来不是应该在郑老伯家的碉楼里的吗? 我吃了一惊,猛地爬起身。我的四周竟然全是一片楼房的废墟,满地都是断垣残壁堆积起的砖块瓦片,昨天晚上舒服的大床、气派的碉楼全他妈的不见了。 “啪”的一声,一只黑色的木盒子从我身上滑落草丛中。我吃了一惊,“阴阳通宝”和阴司地图居然还在!将盒子拾起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少,阴阳通宝静静地摆放在盒子中央。 郑老伯居然没有拿走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他还想把这继续留给我?我不敢多看,连忙将木盒子合起攥在手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振辉就在我身旁不远处,直直地横躺在一堆碎石上呼呼大睡,丛生的杂草将他的半个身子遮住,活像一具陈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天晚上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我有点哭笑不得,感觉就像谁跟我开了一个恶作剧的玩笑一样无可奈何。 我推醒苏振辉,他从碎石草丛中爬起身,揉揉惺忪的眼睛,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是哪里?昨晚我们不是睡在郑老伯家里的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苦笑,“这真他妈的就像做了一场梦。” 我们站起来在废墟上转悠了几圈,最后得出结论:这废墟就是昨晚郑老伯家的碉楼。因为废墟上的断垣残壁上还保留着不少碉楼的古典窗花和熏黑的欧式白墙,连砖块和碎掉的瓷砖都散发着古典的味道。 碉楼应该被焚毁了一段时间了,连废墟上的杂草都有几尺高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昨晚上我们怎么可能进了一座气派的古典西洋碉楼,还在里面呼呼大睡了呢? 这只能有一个解释,昨晚邀请我们留宿的郑老伯父女也都不是人。 这个结论让我和苏振辉很沮丧,本来我们以为进了郑清的家,就已经是梦魇的终结,却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与鬼为伍在一栋鬼屋里睡了一夜,尽管他们对我和苏振辉并没有什么恶意。 除了变成废墟的雕楼,古铜村的环境和我们昨天晚上见到的差不多,盆地开阔的地形容纳下一大片村落,少说也有一两百户人家,这和昨天晚上郑老伯告诉我们的数字相当。 我和苏振辉决定探明情况再说,于是跨出废墟,向最近的农村瓦屋走去。刚步出十来米,迎面的乡村小径上走来了一位挑着大粪的农妇 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 “阿姨,这里是古铜村吗?” “是啊是啊,这里就是古铜村,你们找谁啊?”农妇见我们不是本地人,停下来热情地回答。 “阿姨,这里就是郑家故居吧,什么时候烧掉了?”我指着身后的雕楼废墟问道。 “你们问这个啊,哎呀,什么时候烧毁的我记不清了,大概是是半年前晚上的一场火灾吧,他们姓郑一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农妇的回答有点冷淡,显然平时跟郑家相处并不怎么融洽。 第一章神秘女郎 那天晚上,她敲开我的房门时,已经是深夜的十二点,秋夜的微凉流淌在寂静的夜色中,把夜的寂静衬托得更加坦然。如果不是还在网上玩命的打《半条命》,这会儿我多半已经躺在床上,并且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但她在十二点将正未正的时候,敲门了。她敲门的声音并不大,但很有节奏,连绵的三声四重奏,轻柔而有点胆怯。 十二下过后,我不得不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找谁?”我打门,门前一位陌生的女郎悄生生的站在黑暗的夜色前面。 房间里昏暗的台灯斜斜的向上,照出她略带苍白的脸,那使得她的脸在灯光中显得异常的突出,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却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中。 那是一张美丽而成熟的瓜子脸,在朦胧的灯光下,我依稀可以辨认出她的年龄:二十八九左右,八成已婚。 “你是谁?有事吗?”我开口问道。 “对不起,只打扰您一点时间,”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我能进去找一点东西吗?” 她显然为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神情有点尴尬,手指有点不知所措的指了指我身后的房间。 “找东西?我这儿有你的东西?”我表示疑惑。 “对不起,是这样的,”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紊乱的表情,开始用好看的微笑向我解释说,“**前,我父亲曾经住在您现在住的这间房间里,他般出去的时候,在您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那东西现在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就快要去世了,真的,不骗你,现在他老人家快不行了,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我很想为他老人家完成这最后一个心愿,刚才我已经和房东太太打过招呼了,只要您没意见,我想进去里面看了一看东西还在不在,您放心,只看一眼,绝对不会用占用您太多的时间,如果没有就算了,我只是想在父亲的生命尽头,为他完成一个他很想完成的最后愿望。” “**前?**前你父亲住在这里?”我忍不住再从新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房间,青砖木窗,已经早就掉漆的窗门,全部是旧式的建筑,我早就知道了它是这座城市里的一栋破旧到不能再破旧的建筑,但般进来时,还是没有想到它已经是比**还要老的东东。 “是的。”她认真地答道。 我居然住在了一栋**前的楼房里,这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选择另外一个时间来呢?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我看着自己的电子手表,表示疑问地说。 “我知道这有点让人不可思议,但,医生说我父亲可能过不了今晚了,我只能在这样的深夜打搅您了。”她的解释让人无法拒绝。 “好吧,”我不再坚持,反正进来看一眼对我没有任何损失,“但我可以先告诉你,现在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住这儿已经很久了,般进来的时候,这儿就只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 说着,我让开身子让她进门。 “放心,我只看一看就行,没有我马上就离开的,”她感激的向我说道,“东西并不放在可以看得见的地方,我父亲把它藏在了一个隐秘的位置里。” 隐秘的位置?这破房子四十平方还不到,我已经住了差不多两个月了,还有什么隐秘的地方我没有见过? 她一边向我解释着,一边迈步进了我的门口,台灯昏暗的灯光呈现出了她身上光鲜华丽的衣着,纤细的白皙玉手上,一只名贵的皮革手袋悬挂于其中,细长雪白的脖子上佩戴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钻石项链。 我那还不太丰富的社会阅历告诉我,在我眼前站在着的应该是一个很有钱的富婆。 但一个很有钱的美貌少妇深夜来访,身边还没有任何人陪伴,却多少显得有点不合常情,她到底会是什么人? “你所说的隐秘的位置,那是在哪里?”我有点诧异地问。 “在厨房橱柜左边角落下的地三行第五块砖头里,砖头是活动的,拆开了砖头就能看见。”她伸手向我递来一张纸条,“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地址,他说照着个去找,就能找到。” 我接过来一看,纸条上的纸质已经有点发黄,显然写这个便条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上面歪歪斜斜的用蓝色的钢笔写着两行已经模糊的字: “玉州市解放区教育东路法院原址,六栋三楼顺数第四间。 橱柜左角第三行砖头第五块砖。” 那上面写的确实是我现在住的地址不错。 “那好吧,我们进去看看!”我确信她并没有骗我,因为从纸条本身来看,那至少已经二十年以上的“历史文物”了。 我领着她进了厨房,厨房很狭窄,最多只有四到五平方左右,橱柜是老式的水泥格子式橱柜,下面很狭窄,几乎是一个不会有人去碰的地方,别说我只住了两个月,即使我在房子里再住七年八载,我也不可能发现这里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帮你找吧!”我看了看她说道,这样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怎么能弯下腰来掏东西呢? “谢谢,那麻烦您了!”她感激得说话特别的温柔。 靠!漂亮的女人就是一只会活动的花瓶,我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没有出息,我本来应该站在她面前让她自己动手的,这样才更像是她上门来求助的模样。 但我弯下腰来伸手去摸时,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我反复的摸了几次,也没有发现墙上有什么会活动的砖头。 “没有吗?”她神情紧张的看着我的所有动作。 “没有!第三行第五只砖头是实的。”我站起来让出底盘,向她摊了摊,“要不你来看看!” 她顾不得身份,连忙弯下腰伸手去触摸橱窗下的砖块,她一连在那墙壁上连摸带敲的找了三分多钟,结果当然还是和我一样。 “怎么可能呢?难道我父亲记错了?”她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美丽苍白的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 我们不死心的反复的将整间狭小的厨房的所有墙壁都找了几遍,一共花了二十多分钟,几乎把每一个砖头都翻遍了,但纸条上所说的会活动的砖头还是没有找到。 “可能我父亲真的记错了,他这段时间头脑本来就有点不清醒,真对不起,打扰您了。”她话是说得有点轻松和不在乎,似乎心头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但脸上失望的表情却异常的明显。 “要不我们把纸条上说的位置撬开来看看吧,要是还没有,那可能就真的不知道了。”我看着她脸失望的表情,在心里咬牙作出了为美女继续“扩大牺牲”的决定,虽然她看上去已经已婚了。 我找来一柄带铁钩的锤子和一把破菜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蹲坐在地上,贴靠着水泥橱柜最下面的水泥格子,整整挖了二十分钟,终于将第三行第五只青砖整个的扒了出来。 日他姥姥的,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 “看来没有你父亲要找的东西了,是不是他记错地址了,可能是隔壁的其他房子?”我微微喘息的站起来说。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现在失望的已经不只是她了。 “不可能,记错房子里藏东西的位置还有可能,记错了房间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她摇头坚决地否定说,“因为这里是我父亲和母亲曾经的新房,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 既然没有可能,那就只能推断东西已经被人拿了,或者东西根本就不在这房子里面,但这一切的猜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客气的将她送出门,她要给我赔偿“损失”,但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头脑发了什么热,居然自甘“慷慨”地当了一回活雷锋,这实在有点不像我平时的为人。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您有什么发现,可以打电话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的酬谢您的,这是我的名片。”临走前,她给我递来了一张粉红色的名片,然后优雅地转身,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幽暗的楼道口里。 第四章逃亡 这个“美名”,一直被我们狠狠的叫了两年。 高中毕业后,她考上了省外的一所重点大学,我和苏振辉这些臭家伙全都灰溜溜的上了我们玉州市几乎没有人上的什么人文啦民族啦师范啦等学院。从那之后,我们差不多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面了。 老同学见面,总是免不了一场问长问短,等寒暄过后,那老头却像催命似的催促着我们赶快出去,要不时间来不及了。 高美霞拉着老头的手央求道:“六叔公,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想和他好好聚一聚,行吗?” 老头看了看我们,最后微微叹气说:“今晚的最后一班车在半个小时之后,你们最好不要错过上车的时间。” “有半个小时就够了”高美霞高兴地回答道,然后一把拉住我的衣袖道:“我们先出去吧。” 出了门,我忍不住偷偷问她道:“那老头是谁?真是你叔公吗?” 高美霞犹豫了一会儿说:“不,他是我的一门远房亲戚,这里每一个人都叫他六叔公。” “我们现在去哪里?”我看着门外的闹市问道。 “跟我来!”高美霞对我笑了笑说,然后她就领着我上了附近的一个酒吧,酒吧里稀稀疏疏的只有十几个人,环境还算安静,但就是灯光和气氛还是给了我一点怪怪的异样感觉。 高美霞点了两杯啤酒,我们就着昏暗的灯光喝起了啤酒,聊起了天。她说她在大学里学的是考古,现在在实习,但考古专业实在难找一个对口的实习机会,于是就在亲戚的介绍下,来到了这座城市,一边在六叔公这里打工了,一边实习,那至少还表示自己现在的实习还和文物考古沾着一点边。 末了问我:“你今年暑假怎么不回家?这么晚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苦笑道:“我想过一过没有人管的生活,所以不想回家。至于怎么来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有点莫名其妙。” 说着,我把今天晚上那神秘的女子来敲门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末了掏出裤兜里的那枚“开元通宝”展示给她看,继续苦笑道:“就是这玩艺,你的远房亲戚说还不能卖呢。” 高美霞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他说不能卖,你就别卖了,他是这里研究古董资历最老的一个,他的话总是很有权威的。” 铜钱在酒吧灯光映照下,上面粘着的铜绿居然有点熠熠生辉、通体透光的意思了,仿佛那是一层镶嵌着的绿宝石。 我心里更加惊喜欲狂,咦了一声:“不错不错,你六叔公真有眼光,这真是个宝!怪不得他说不要给别人看见呢!” 忍不住将铜钱再攥回手掌细细把玩,爱不释手。 “张明明,快把它收起来!”高美霞似乎也发现了其中有异,扭头顾看四周。 这是我才忽然发现,就在我们酒桌的前后左右,已经围上来了六七个人,每一个人的眼睛都贪婪的盯着我手上的“开元通宝”,在酒吧灯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脸上全部泛着青惨惨的光,一步一步地向我们逼来。 我吃了一惊,他们肯定是见宝起贪,要来抢我的宝贝了,这里是酒吧,人员复杂得很!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怖迅速的蔓延过我的全身,我马上想起了那老头刚才说过的话,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了我手上的这枚“开元通宝”。 我连忙把手中的古铜钱攥在掌心,背在背后。 “你们想干什么?”我大声壮胆,但声音却明显发抖。 “小子,把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一个额头长着一条长长的人刀疤的家伙翁声对我说道。 “这、这是我的东东,为什么要给你看?”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交出来就交出来!”另外一个一脸狞狰的瘦子凶狠道。 他们一步步逼来,将我和高美霞团团围住。 “小子,再不拿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刀疤边说边举起一双粗臂,肌肉毕露,向我恐吓着摇晃嚷嚷。 “你们想抢劫吗?告诉你们,这里有警察!”我环视着向我们逼来的人群,说话间,围上来的人已经不下十几个。 “臭小子,你外地的吧?还警察,我们这里可是三不管地带!”一个神情猥亵的家伙毛手毛脚地靠近我,伸鼻子朝我的身子闻了闻,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怪胎一样惊叫道:“他、他是活鱼,他居然条活鱼……”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活鱼”是什么意思,不悦道:“你才是鱼,你们别过来,我真报警了!”说完,我作势掏出口袋的手机。 “捉住他,他是活鱼!”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围上来的家伙刹时脸带绿光,像野兽一般疯狂向我扑来。 “快跑!”高美霞在我身后叫道。 我怪叫了一声,一把拉起高美霞的手就向外冲,“轰!”,我撞倒了两三个人,身子打了一个踉跄,自己差点没有摔到在地上,我站定姿势,再想往前冲,四五只苍白的手已经不可思议的揪住了我身上的衣服。 危急中,高美霞一把将我从他们的手上扯过来,她的力气大得出奇。 “快跑!”高美霞大声喊道,拉着我冲出酒吧,拼命往街口跑,后面的那十几个人在我们身后疯狂的跟着,整个闹市两旁的人全停了下来看着我们,神色铁青。 “捉住他,他是条活鱼!” “大家快捉住他,他身上有宝贝!” …… “轰”,慌乱中,我摔了一跤,手掌攥着的铜钱脱手飞出,沿着街道滚动。 泛着青光的古铜钱一下子将整个街道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最要命的是,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像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似的,全都双眼放光。 “快捡起来,不然你就回不去了!”高美霞一把将我拉起,并及时帮我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铜钱,塞进我的手心。 整条街道的人群都开始疯狂起来,人们纷纷加入围堵我和高美霞队伍中来。 我越跑越吃惊,他们这是怎么了?不就一枚古铜钱吗,就算能卖十来万,至于吗? 很快,我和高美霞被追赶的人群逼进了一个旧市场墙角,右边有一个锁死的小门,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臭小子,没地方逃了吧?快把东西交出来!”那个刀疤男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步步狞笑着向我们逼来。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我索性豁出去了,从地上拾起一截断木棒,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大声叫道:“这是我祖传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你?你们谁再过来,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说着,将手中攥着的铜钱一把咬在嘴角,和对面的人群怒目而视。 铜钱迎着墙角泻下的月光一呈,泛起的青光更加耀眼,我的脸仿佛都被染绿了。 逼上来的人群仿佛被我一副拼命三郎状唬住了,脚步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一下。 这时,“咿呀”一声,墙角侧边的小门被人打开,一个老头的身影探出来叫道:“快走!” 是六叔公!我连忙拉起高美霞钻进小门,没命地往外跑。 “往东跑,最后一班车在东边!”六叔公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大叫。 小门后是一条曲折阴暗的胡同,穿过胡同就是另一条街市,高美霞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拖着我在街市上东一钻,西一拐的,就将身后跟着的人摔开了老远,然后带着我冲出了闹市区,拼命往东边的偏僻地方跑去。 第五章莫名其妙的告别 跑了十多分钟,果然前面昏暗的夜色中,一条公路边上已经停着了一辆公车。 我靠!这时候怎么可能还有公车?我们跑近公车旁时,车门已经无声无息的打开,我忍不住又犹豫了一下,高美霞却一边推着我上车,一边急道:“快上去,现在就走!” 我看了看后面,远处还有人群疯狂的追来,但高美霞好像并没有上车的意思,忍不住对她叫道:“那你呢?他们追来了,你不上来吗?” 但高美霞却摇头说道:“不,我不能上去。” 我愕了一愕说:“为什么?” 高美霞再也忍不住悲伤,眼睛哗啦的涌出泪珠,她伸手抹着眼泪呜咽着说道:“不,张明明,我是不能上去的,我求你件事,我暂时还不会回家,你把这个带给我母亲,好吗?她现在还住在我家在玉州市新买的一所房子里,枫林路光明小区E栋三楼A座,这是她的项链,上次我向她要去了还没有还给她,你就说我在这里一切很好。” 说着,她向我递过来一条银项链,我吃惊地看着她婆娑的泪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地道:“可是、可是,你回去之后再亲手交给她,不是更好吗?我们现在就走!” 她为什么要哭呢?我吃惊地想。 “不,我真的还不能回去,我还要回去工作,明白吗?”高美霞抹了抹眼眶里眼泪说。 这时,追过来的人群已经越来越近,我想起刚才那些人的疯狂神情,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连忙拉着她的衣袖道:“不行,我不能把你抛在这里,快,我们一起走!”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高美霞已经用力的甩开我的手,并猛地用力的将我推上车,我再想要下去将她拉上车时,车门哐啷一声就关了起来,隔着车门的玻璃,高美霞美丽的长发在风中飘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在她的眼中滑落。 她静静的站在徐徐的夜风中看着我,就像已经和我生离死别似的。 我忍不住拍打着车门,要求司机打开门,但司机却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时间到了。随后公车倏地开动,一下子将高美霞的身影拉得老远。 这时我才记起,我忘了问高美霞这里是哪个市区了。 我忍不住开口大骂司机,但他却一句话也不回,脾气好的出奇,只是自顾自的把着他的方向盘。 我骂了一通之后,气消了,明白这样也无济于事,只能闭口不言。 车厢里还是一团漆黑,里面一个乘客也没有,司机的脸上毫无表情,我问他任何话,他都只是用最简单的短语回答。 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公车在黑暗的路上无声地疾驰着,像一只夜间的幽灵,陌生的夜景在窗外纷纷飘过,我认定了我要弄明白我到底是来到了哪里,于是打起精神,将眼睛张得大大的看着窗外。 但慢慢的,一股睡意很快就涌上了我的眼睑,我拼命想让自己不要睡着了,甚至狠狠的用指甲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几把,可惜这股睡意却强大到了我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很快,我就一仄头,就着软软的靠背睡着了。 他妈的,这也太邪乎了,我睡着前的最后一缕意识在脑海里飘荡说。 <><><><><><><><><> 等我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苏振辉那家伙的床上了。 我一时找不着北,连忙坐直身子,脑海里还懵懵懂懂的知所以然。 苏振辉还坐在电脑前打着《半条命》,听到我醒来的声音,他才懒洋洋的转过头来问我:“醒了?” 他鼻梁上的黑边眼镜一直滑落到了鼻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小子没睡觉,又打了一个通宵?”我苦笑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苏振辉却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占了我的床,我还怎么睡?不打通宵还能干什么?” 他这话一说,昨晚的情景才迅速的在我的脑海中一一呈现,我大吃了一惊,连忙问苏振辉:“我、我怎么来到了你这儿了?” 苏振辉有点像看怪物似的的看着我,有点莫名其妙地道:“你小子装什么蒜?你在酒吧里喝得连爹都记不得了,是你叫你的两个酒友送你来我这里的!你小子还真行,醉得连爸妈都忘了也没把我这儿给忘了!我值得你那么用心去惦记吗我?” 他的话让我更吃惊:“谁?你说谁把我送来你这儿的?我什么时候喝醉酒了?” 苏振辉没好气地说:“这我怎么知道?到酒吧喝酒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的那两个朋友我他妈的一个也不认识。” 我连忙追问道:“那他们都长什么样?” 我这一问,苏振辉就有点茫然了,想了想道:“你这一问我倒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他们都长什么样呢?这。。。。。。,对了,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好像是西装,面貌我没看清楚,反正我绝对不认识。” 我苦笑道:“连你都不认识,那就绝对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从小学开始同学,我有哪个朋友是你不认识的?” 苏振辉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是,你每一个朋友我基本都认识,我还真想不起来你的朋友中会有那模样的,但昨晚你和谁喝酒了,这总不会忘记吧?”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搞尽脑汁努力去想,也只能想起昨天晚上我和高美霞在那间酒吧里喝了一杯啤酒,一杯子啤酒怎么能把我醉倒呢?那我岂不成秧苗了? 我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昨晚我只和她喝了一杯啤酒,怎么可能醉呢?” “你说的她是谁?”苏振辉问道。 我苦笑说:“说了你也不相信,昨天晚上我遇到了我们高中时候的老同学了,你知道是谁吗?” 苏振辉不耐烦的说:“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谁?” “我们以前的高中校花,高美霞!” “谁?你说谁?”苏振辉的脸上满是惊奇。 “高美霞!”我没好气的重复了一遍。 “啪”的一声,苏振辉鼻梁上的眼镜掉在了地上,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没见过他会有这种表情,忍不住拿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听到高美女的名字把你吓坏了还是中邪了?” 苏振辉回过神来,拾起地上的黑边眼镜,吃惊道:“我没中邪,中邪的人是你!你真的看见高美霞了?” 我奇怪了:“这有什么啊,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昨天晚上还和她在酒吧里喝了一杯啤酒呢,老子见到美女,你小子眼红了吧?” 苏振辉的神情越来越严肃,语调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更奇怪了:“当然是真的了,我他妈的有骗你的必要吗?难道我见不得她?” 苏振辉摇着头,话语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吐出道:“你见不得她!” “为什么?” 苏振辉眼里的神情更加奇怪,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似的看着我的脸,一字一字地沉声答道:“因为这不可能,她已经在半年前就死了!你怎么可能见到她?” 他的话比一个晴天霹雳还要响亮,只劈得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忍不住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吃惊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她、她已经死、死了?” 苏振辉语调低沉地说道:“不错,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她已经死了半年了!” 我吃惊地道:“这不可能,你又没和她有什么来往,怎么会知道她的事情?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她的事情,你骗人!” 第六章苏振辉的陈述 但苏振辉的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语调低沉而伤感的说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没骗你,我、我一直对她有意思,所以,也一直很关心她的动向,半年前她在一场车祸中已经死了,连报纸都已经登了出来,不信我可以去查半年前的市报。” 说着,他就在他的房间里东翻西寻的找起报纸来,半晌之后,他在一个废纸堆里翻出了一张已经皱巴巴的报纸递给我:“就是这张,三月十四号,那天的市报我一直都留着。” 我拿过来一瞧,报纸右偏角的一个个篇幅里,一条醒目的标题正正版版的登着:美丽女孩魂归九泉,慈母抢天呼地痛不欲生。 标题的下方是高美霞生前的的甜美照片,再下方还配有车祸现场惨不忍睹的照片,死者身穿着一套蓝色连衣裙,和昨天晚上我见到高美霞时她身上的穿戴一模一样。 “嘣”的一声,我觉得我耳后的某一条筋断掉了,脑袋的空白迅速的扩大。 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呢?难道我真的见鬼了? 我的脑海迅速的闪出昨天晚上高美霞泪眼婆娑的站在深夜里看着我的悲伤眼神时的情景,霎时之间。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哭了,她是在悲哀自己的生前的不幸遭遇,而且明白我一上车之后,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了。 日他奶奶的!照这样看来,那我昨天晚上所乘过的巴士,和所逛过的那座闹市,还包括街上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已经不在人世的鬼魂了。 一想到这里,那闹市中每一张的惨绿的脸和追赶我的人群,电光火石一般的在我心头上掠过,包括六叔公所说的话,第一次见到我时的吃惊表情,一切的一切在我脑海中迅速地重现。 难道我昨天晚上误进了阴曹地狱不成?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恐惧蓦地流遍了我的全身,冷汗迅速地渗出我的额头和衣背。 我脸色煞白的看着苏振辉,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我昨天晚上是。。。。。。是。。。。。。活、活见鬼了?” 苏振辉注视着我的脸,不答反问道:“你真的确定你昨天晚上见到的是高美霞?”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绝对没有错,她还求我把这个交给她妈妈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的把昨晚高美霞交给我的银项链掏出来,苏振辉拿过来一言不发的认真观察了好一阵子,用手轻轻一扣项链上的水晶坠子,心型的水晶坠子“啪”的一声打开,坠子里面高美霞的可爱头照清楚的显露出来,照片上的她脸带甜甜的微笑,样子美丽可爱之极。 但一想到她原来已经香消玉损,她的可爱模样迅速在我心中变得阴森诡异。 “是她的东西没错,这么说你真是活见鬼了!”苏振辉抬起头吃惊的看着我说道。 随后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那两个扶你上来的那两个黑衣人,他们的脸很古怪,当时楼梯口的灯光很亮,但我无论怎么看他们,就是看不清楚他们的脸长着什么样。” 他这样说着时,两只深度近视的黑边镜片后的眼睛里,已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 我将昨天晚上的一切诡异经过全部详细的向苏振辉那家伙陈述了一遍,心情开始慢慢平复,心想,要不是高美霞的鬼魂帮忙,只怕昨天晚上我是回不来了,幸亏有老同学的帮忙,虽然那只是她的鬼魂。 “你昨晚去到的不是什么阴曹地府,而是书本和人们常说的‘鬼市’!”苏振辉斩钉截铁的说。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现在就把这个项链交给她母亲吗?”我苦笑说道。 苏振辉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道:“这个世界上最怕就是欠鬼债,难道你还想她上门来找你吗?其实她冒险帮你逃出来,目的就是要你帮她把这项链还给她母亲,她生前是我们的同学,亏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叹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头痛的是见到她母亲我该怎么向她母亲解释?难道我真实的说我见到了她女儿的鬼魂,她在那边活得很好吗?万一她母亲不相信这些,向我要女儿怎么办?即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一个半年前失去女儿的母亲,又怎么能再经受一次伤疤被揭开的痛苦呢?” 苏振辉沉吟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我们可以把高美霞的项链塞进一个信封里,偷偷的塞进她家的门口就可以了,你要是觉得还应该和她母亲说点什么的话,可以在信封里写两句给她母亲。” “那我手上这枚‘开元通宝’还卖不卖?”我苦笑着拿起已经摆放在桌子上的那枚苏振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古铜钱说。 苏振辉白了我一眼,忍不住开口骂我道:“你小子肯定是他妈的穷疯了,你昨天晚上的一切诡异经历全是因这枚铜钱而起,你还敢打它的主意?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先留着吧。” 我只能不好意思的叹气说:“可你老兄也要明白,这东西可是我凭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换来的,没有经济效益回报,我他妈的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苏振辉生气地说道:“这东东我大白天看着都觉得诡异,你还想从它身上捞经济回报?我劝你还是先花点心思想点别的吧。” 我不服气道:“那照你说的,我该把它现在就扔了?” 苏振辉摇头说:“扔了也不行,我们先把高美霞交代的事情给人家办了,回头我帮你找个人看看,撞邪可不是有一件好玩的事,不管你信不信,还是郑重其事点的好。” 我叹气道:“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我和苏振辉找来我们所在城市的城市地图,在上面找到枫林路光明小区E栋三楼A座的地址,这时我们才发现,她家新买的房子就在离苏振辉十公里左右的阳明区的一个高档住宅区里,那里是本市的市中心,也是有钱人最多的地方。 靠!我以前还一直当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呢!看来她生前活得还不赖。 我找来一个信封信笺,想在上面胡乱写上了几句安慰的话,但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想不来,最后只潦草地写了两个字:节哀。然后把银项链夹在信笺里一起塞进信封里封好,和苏振辉出门乘上公车,直奔阳明区枫林路而去。 我们按门牌找到了高美霞的家,趁没有人经过时,偷偷的把信封塞进她们家的门缝里,然后像警察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似的舒了一口气,再看看左右没有人,于是转身离开。 在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转头再看了一眼那道门,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高美霞了,心里不禁有点心酸,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敲门进去问一问高美霞的母亲,那天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没有人会再愿意提起伤心的往事。 离开高美霞的家,苏振辉带我到一个郊外的道观里求了两张神符。道观的主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道士,他的话不多,听了我的陈述,就在太上老君的神像前画了两张黄符给我带了回去,并叮嘱道:“一条留在身上随身携带,另一条贴在门口,至少一个月以上。” 其实我并没有多怕,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会进了“鬼市”。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最多这几天晚上不出去,看还会不会再撞邪。 回到住处,我先把符贴在门上,然后去找房东了解情况,我们这里的房东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为人很温和厚道。 他们告诉我,昨天晚上确实有一个女敲门的找过他们,她提出了的要求和昨晚见我时提出的一样。这栋楼房确实也是**前建的,**中,这里曾作为临时的**招待所,软禁过不少的政治上有问题的知识分子,那女子的父亲应该就是当时被关押的一个。 第七章诡异的敲门声 我想,照这样看来,昨天晚上的那个美丽少妇并不是鬼了,至少老房东也见到她了。 这样想着时,我的心情微微有点镇定了起来,心想要不是昨天晚上我按奈不住深夜出门,可能我根本就不可能遇到那些诡异的事,我只是无意间闯进了鬼们的领地,就像这世上有人会走狗屎运见到外星人的飞碟一样偶然。 我等着那美丽的少妇再次上门来找东西。但一连过了几天,那少妇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想,也许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了,那木盒子里东西,她是不会再回来取的,反正她也不知道她父亲留下了什么东西。 我的生活也再没有出现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有两天晚上,我甚至壮着胆在深夜里出去在那候车点上停留里颇长一点时间,但那辆诡异的巴士却再也没有出现。 我的心渐渐放宽了起来,我琢磨着怎样将那枚“开元通宝”卖出去,于是上网查找了一些关于古铜钱的信息,“开元通宝”在一般的收藏家那里能卖到一两万,如果情况好一点,或者运气好一点的话,还能卖到好几万呢。 我当然不敢奢望好几万,但能卖到一万几千的,那对我来说,应该就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只要有了这笔钱,我的窘迫生活马上就能改变,至少马上就可以从这里般出去,再也不用住什么**前的老房子了。 但到了第七天的晚上,怪事又出现了。 那天晚上下着滂沱大雨,天灰蒙蒙的笼罩着一层低矮的乌云,看样子,能下好长一段时间的雨,在这样的雨天,我当然只能坐在电脑前打《半条命》。 时间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夜十二点,窗外的雨慢慢小了。 我的游戏打得正酣,电,忽然停了,四周倏地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我忍不住生气的拍了下桌子,大骂了一声他妈的,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坐在漆黑的夜色中生闷气,窗外无声的黑雨正密密麻麻的下着,奇怪的是,这样的雨天,却连一丝风也没有。坐了好一会儿,我忽然记起我以前曾经买了一包蜡烛放在书桌的一个抽屉里,于是连忙站起来去找。 但我在漆黑中摸索了很久,就是找不到我买回来的那包蜡烛。 正在这时,门外忽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敲门声来得非常突然,让我着实吓了一跳。 谁在敲我的门呢?我忍不住生气地大声问了一声:“谁?” 没有回答。 我低声骂骂咧咧的走到门口去开门。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但门口却一个人也没有。 是谁在和我开玩笑?难道是隔壁邻居家的的小孩?在我的记忆中,邻居家的孩子是有过故意敲我的门和我开玩笑的时候的,但那都是在白天。 我伸头出去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走廊,但漆黑的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连隔离房间的窗户也没有一丝亮光透出来。 可能是大家都没有准备有蜡烛,因为我们这个街区停电的时候并不多。 他妈的,这到底是谁呢?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影,我奇怪的把门重新关了起来,又回到书桌前的抽屉里找蜡烛。 “笃笃笃!!”,门又响了起来。 这敲门声又吓了我一跳。 我愤怒的在黑暗中抄起一只玻璃杯子,“啪”地狠狠的砸在紧闭着房门上:“你他妈的再敲,再敲我砸死你!” 门外传来几声恶作剧的轻笑声,声音吃吃嘻嘻的像掩着嘴巴在偷笑。 也就在这时,我终于摸到了本应早就躺在抽屉角落里的蜡烛。 我压着内心的怒火,点亮了蜡烛,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屏住呼吸,果然过了不久,笃笃的敲门声又蓦地响了起来,但这次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再也没有被吓着。 我猛地拉开门,一脚揣了出去,但我这一脚却踹了个空,险些没有栽到在地上。一阵冷风蓦地吹进房间,点燃的蜡烛忽地被吹熄灭,漆黑瞬间将一切有光的东西全部吞没。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我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口,黑暗的走廊尽头像有一个人影轮廓匆匆的在转弯处一闪而过,还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我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低声狠狠的骂道:“小兔崽子,别让老子捉到你!” 整条走廊连一丝灯光也没有,转过那个转角,前面的可视程度更低,漆黑的夜色像汹涌的潮水向我包围过来,四周的氛围开始变得有点诡异起来,前面像变成了一座深不见底的迷宫,那低低浅浅的笑声和隐约的人影彻底的消失了,周围一片死寂。 我不死心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过不多久,我就发现离我前面的不远处不断有低得像情人的耳语般的说话声,像有两个什么人在低声商量怎么和我捉迷藏似的,他们的低语声引导着我向前走,我想加快速度,但有两三次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大交。 我只能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着脚步,只想着将那恶作剧的家伙捉住了,狠很的教训他们一顿。 但再向前面走了数十步,我猛然想起这转弯后的走廊只有十多米就下楼梯了,并没有那么长,我怎么可能走了那么长的时间呢? 这个念头一闪上心头,我猛地将脚步硬生生的收住,但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觉得一脚踩空,身子猛地栽了下去,从高处一直滚到下面,坚硬的楼梯级摔得我七腥八荤。 我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忙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站稳。 漆黑,眼前除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忍不住大声喊起房东的名字来,因为他们就住在这楼梯之下。 但漆黑的空间里除了我大得差点吓着自己的喊声外,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一连大喊了十几声,却没有任何人回答我。 恐惧开始涌上我的心头,我记得下了楼梯,前面应该是一个开阔的天井,但我却感到自己还置身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 难道我又进了鬼域了?这个念头一闪上心头,我的全身马上像掉进了冰窟一般,从头顶一直冷到脚底,两腿之间像灌满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子,全身的肌肉僵直麻痹。 我好不容易才伸出两手抖抖擞擞的在裤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打着火苗,微弱的火光中,我看到前面和身边全是一间间向前延伸的房屋,屋檐黑幢幢的连绵不断。 屋檐外,絮絮的雨丝在无声的飘着,但现在在我的感觉里,那外面下着的就是一场无声的黑色鬼雨,而在这无声的鬼雨中,正有数不清的突着白森森的尖牙、瞪着幽绿的眦眼的鬼魂站在雨中冷冷的看着我。 雨丝连一丝最起码的凉意也没有。 我想回头走,但我很快就发现我再也找不到楼梯了,这里只有弯弯曲曲向前通向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和向后不知延伸向何处的无数屋檐。 火苗熄灭。我在漆黑中久久不敢移动脚步。 我想伸手敲一敲旁边的那些紧闭着黑幢幢的屋门,但我更害怕门开之后,我会面对更恐怖的局面。也许那里面正潜睡着无数的鬼魂,它们正等我去敲它们的门呢。 我站在这诡异的黑暗中久久不动,我能感觉出周围那些看不见的绿幽幽的眼睛正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那无数幽绿的眼光几乎可以将我脆弱的内心一眼看穿。 我的心在砰砰的跳着。 第八章带我一起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远远的转弯处隐约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亮,看样子,那应该是煤油灯之类的光亮,有两声低低的咳嗽声响起,那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咳嗽。 我如在漂泊的夜海中看到了孤岛,艰难的迈开已经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的向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我一边不断的打着手中的打火机,一边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在每一次火苗的熄灭与点燃之间,我都感到我的周围那些看不到的幽绿鬼眼在随着我的移动而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这让我紧张得脊梁骨上的冷气都透到了头顶。 然而那点微弱的灯光却异常的遥远,我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在一个转弯的拐角处看到了真正的灯光。 展现在我面前的竟赫然是一座园林式的庭院,式样有点像明清时的官样住宅,而且还颇有气势,灯光在正堂一间红柱白墙的大房子里透出来,其余的房屋沉浸在黑暗的夜色中。 低沉的人语声伴随着女子的哭泣声在灯光明亮的纸窗中传出来,而且还杂着脚步声,凌乱的人影也全印在光亮的纸窗上。 我这是来到哪里了?这里怎么可能出现有古建筑呢?我惊异的想。 “说!是不是你们?”屋子里传出一声怒骂声,然后是一声响亮的鞭打声,再接着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我蹑手蹑脚的靠近那间大屋子的窗户前,只听见里面女子的哭泣声更加大声,一声声的鞭打声在深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我学着古装电视剧上人们偷窥的办法,用一根指头沾着口水,在白色的纸窗上轻轻的挖了一个洞,凑近眼睛往里面窥看。 只见里面站着十几个穿着古代装束的人,几个衙门差役模样的人正凶神恶煞的用鞭子抽打着一个已经浑身血迹的白衫长袍的女子,她身后的地面上或躺或坐的罗列着几个和她一样装束的白衣女子,她们也是全身血迹斑斑,样子已经奄奄一息,那应该全是身受酷刑所致。 但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在这间巨大的屋子的房梁上,正吊着一排白袍飘飘的女子,她们也全部身着白色长袍睡衣,脖子上吊着的全是清一色的白凌,浑身上下也满是被鞭打得鲜血斑斑,眼突舌吐,四肢垂直,白色的长袍随风微微轻摆,显然已经死了多时。 我的脸“哧”的一下被吓的煞白了,脑海里迅速的闪出在历史典籍上记载着的“缢死”的字眼,眼前就是一副一幅活生生的被白凌“缢死”的情景。 我真的又进了鬼域!这个要命的领悟一涌上心头,我全身上下马上一阵颤栗,但惊恐无比中,一种强烈的好奇感却又让我一动也不动的偷看着屋子里面的发生的一切。 “你到底招还是不招?不招她们就是你的榜样!”那挥鞭抽打的差役一边狠狠的抽达着地上的女子,一边凶狠的大声喝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奴婢只是服侍王爷更衣如厕、换洗衣服的丫鬟,从不、从不进入过内堂,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求上官,你们放了奴婢吧,我真的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死的。”那被鞭打的白衣丫鬟泪流满脸地哀求道。 “不给点颜色你们瞧瞧,我看你们是不会招的,来啊,老虎凳伺候!”那差役冷笑说。 不一会儿,另外两名差役从外面抬进来的一张满是尖钉的方桌,钉子上的血迹还历历在目,显然刚才已经有人躺在上面用过刑了。 那婢女一看见老虎凳,马上惊恐万分,浑身絮絮发抖,嘴里语无伦次的哀求:“不、不、不、不,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这时,一个悠然坐在旁边的、身穿红色官服的人嘿嘿地笑道:“王爷是昨天晚上被毒死的,你们身为他的贴身丫鬟,怎么会一点情况也不知道呢?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指出是谁指使你们下的毒,本官可以考虑放了你们,说,是不是世子指使你们干的?” “世子?不、不、不,世子一向仁慈孝道,他孝敬王爷还来不及,怎么、怎么会害王爷他老人家呢?”那丫鬟神情既吃惊又害怕的看着那人说,但回答却是坚定无比。 “嘿嘿,本官给了你们台阶下了,你们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本官了。” 话音一落,两名身材高大的差役马上将那丫鬟从地上挟起,一把抛在那张满是铁钉的桌子上面,“啊。。。。。。”一声嘶哑的哀痛声划破深深的夜幕,令人不寒而栗。 那丫鬟被钉子扎的遍体是伤,鲜血直流,场面的情景,残酷令人发指。 我只感到一股怒气从心底腾地升起,忍不住双拳紧握,一转身想在地上寻着一件什么家叉就冲进去恨抽一顿那几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但马上有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我,一口冷幽幽的口气贴着我的耳边,用低得害怕发抖的声音说:“不能再看了,该回去了,走吧!” 我差点被唬得魂飞魄散,一转头,我的妈呀,只见一个身高比我高了一个半头的白袍女子在我身后眼睛木然的看着我,舌头吐出有半尺来长,眼珠突出,双脚悬空,脚尖苍白修长**,样子和屋子里被吊死的那些女子一模一样。 吊死女鬼! “啊!。。。。。”我吓的大叫了一声摔到在地上,但马上不知在哪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跳起来夺路就跑。 “谁?”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大喝,庭院里的灯光很快就亮了起来。 我飞奔出院子的时候忍不住回了一下头,“轰!”的一声,我撞倒了一个人,那人整整被我撞出了三米远。 “对不起!”我连忙将他扶起来,但我马上发现那人的头只剩下了一半,血淋淋的半边脑袋斜斜的挂在他细长鱼白的脖子上。他抖抖擞擞的从地上找到另一半被我撞丢了的头,双手抖擞的将那一半按在自己的脸上,喃喃自语说:“没事,没事,习惯了,习惯了。。。。。。” 我吓得连惊叫声也发不出来,双腿一撒就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拼命的向前飞奔。 我沿着原来的那些屋檐下的走廊没命的跑,转了几个弯道,我再回头一看,屋檐下的那些黑幢幢的门口已经一个一个的被打开了,每个门口都无声无息的走出了一只只白衣白袍的男男女女鬼魂,或缺了一条腿,或少了一只眼,或浑身上下都是鞭伤,他们跟在我后面脚步踉跄的追来,伸出苍白的手,一声声木纳的对着我呼喊道: “等等我!带我一起走!” “等等我!带我一起走!” “等等我!带我一起走!” 。。。。。。 我哪里敢停下来?他奶奶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边夺路飞奔,一边不时回头看一看它们追到了没有,脑袋里一片混乱。 “轰”,我一脚又踏空,身子急速的向下滚,滚到地面上时,我回头一看,我的身后竟赫然是一道长狭破旧的楼梯,我已经回到了我住处的那楼梯口了。 在后面追赶我的那些鬼混此时已倏地全部消失不见了。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熟悉安静的住宅,有几个窗户里还透出温暖的灯光,而我那在左边第四间的房子竟也是灯光明亮。 有电了?我疑惑的想,但身后再没有那些白衣服的鬼追来,这总算让我稍微感到放心了。 “咿呀”一声,右边一间房门打来,灯光倏地溢了出来,一个人从里面走出走廊,我马上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退开两步。 “咦!小张,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小偷呢?这么晚还不睡啊?”那人开口说。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住在我隔离的邻居老赵,他是一名街道清洁工,前两天才搬来这里。 他奶奶的,差点又吓了老子一跳! “没有,已经想睡了,但刚才停电了,没有蜡烛,就想到外面买一支。”我只能苦笑着解释说。 第九章刘神仙 “停电?什么时候停电了?”老赵惊奇的看着我说。 “刚才不是停电来着吗?”我吃惊地问他。 老赵更觉奇怪了:“不可能吧,我一直在看电视,《大长今》才刚放完。” 怪事,刚才明明是停电了啊?但我只能用话去敷衍他了:“呵,不是不是,您看我这记性?刚才可能是我的灯管坏了,我去了一趟酒吧,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没事,那刚才你是喝多摔着了吧?要不要我拿点药酒给你搽搽?”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没事,谢谢,不影响您休息了。” 说着,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从他身旁经过,像逃命一般打开房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切没有任何变化,电脑上的《半天命》还在开着。 那夜,我再也没有睡着觉,一直战战兢兢的躺在床上看着那扇在夜色中幽暗的房门直到天亮。 幸好,后半夜再也没有敲门声了。 <><><><><><><><><><><><><><><><> 第二天清晨,苏振辉一接到我的电话就马上赶到了我的住处。 “你确定他们穿的真是明朝时的衣服?”听了我的详细陈述后,苏振辉马上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但那家伙确是红色的官服,好像我记得明朝的官服是红色的吧?”我苦笑着回答。 苏振辉沉吟道:“我以前看过我们这地方的方志,我们这个城市并不是什么历史名城和古都,直到宋代才只是一个小镇,按照常规,不可能有什么王爷的。” “所以我才推断我遇到了明朝的鬼嘛,你想,从宋代到清朝,只有朱元璋才把他的子子孙孙分封到了各地做王爷,如果我们这里历史上真的出过什么王爷,那也只有是姓朱的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我们上市图书馆去查查我们这里的方志吧!”苏振辉说。 我苦笑道:“这个我可没有什么兴致知道,他们是明朝的鬼也好,是什么朝代的鬼也好,反正都是鬼,我现在只想有什么办法辟邪消灾,以后再也不要让我遇见它们。” “行,我前几天听朋友说起了一个很厉害的师傅,就在我们这里不远,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找他。”苏振辉说。 我们出了门,乘上公车,但在转车时,苏振辉还是拉着我上了一趟市图书馆。 我们翻看了一大堆地方志,最后终于在一本明代的地方志上找到了关于一位王爷的历史记载,但文字记载却少得可怜,除了生卒年代和简单的官样粉饰文字,如仁孝文学等等描述外,就基本上没有了,冲其量也就是三百余字,只有在附记后有几句话是关于这位王爷的死因的: 王薨,有司疑为世子阴使奴仆所害,鞭笞甚众,诸奴仆不堪刑辱,十死八九,一时王府有夜闻厉鬼凄号者。 日他奶奶!我被后面那句“夜闻厉鬼凄号者”着实吓了一跳,转脸对苏振辉说道:“现在你相信了吧?他们都是明朝时的鬼。” 苏振辉沉吟道:“可是照书籍上的记载,这王府应该在郊区,你住的那里在老城区,你怎么可能去到那里呢?” 我只能苦笑说:“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用老遇到鬼了。” <><><><><><><><><><><><>><> 离开市图书馆,苏振辉马上带我到了一个偏僻的旧街区,穿过一些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和矮平的瓦屋院子,最后在一间旧时式样的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已经被风吹日晒到辨认不出颜色、到处是窝窝突突的破旧木门半掩着,门口的青砖从来没有粉刷过,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旧时院子了,但门口上端却用醒目的木匾挂着四个字:刘神仙馆。门口的左边摆着一只盛满水的破旧木桶,桶面已经爬满了青苔,可见这木桶已经很久没有移动过了。 我的脑海马上闪出报纸中缝位置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医疗和江湖郎中广告。我忍不住对苏振辉苦笑说:“你不会说你要带我来这里求仙吧?” 苏振辉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要看不起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像贫民区,我告诉你,这里面居住的可是正宗茅山第三十六代嫡传真人刘神仙,寻常的人根本就见不到他。” “那我们能见到他吗?我们也是寻常人啊。”我有点不服气地说道。 苏振辉摇摇头说:“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据说要见这刘神仙必须先要投石问路,如果他觉得这投石的人和他有缘,他自然就会给你开门,如果没缘,即使你是市长领导他也未必开门迎客。” 好大的口气,但我想市长他老人家吃饱没事干了,也不会来这样的地方求什么仙的,我心里忍不住嘀咕。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投石了?”我问苏振辉。 苏振辉点了点头说:“可以,但投石前还要先洗手。” 我忍不住看了看那门口前的木桶,指着皱眉道:“就在这里洗?” “对!”苏振辉不耐烦地说,“快点吧,你如果不想以后再撞邪,还是信一回吧!” 他这话马上让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诡异经历,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连忙上前在那木桶洗了一把手,再郑重的在地上拾起了快不大不小的石头,回头问苏振辉道:“怎么投?” 苏振辉皱眉道:“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直接投进院子里就可以了!” 我怏怏地苦笑道:“我是怕投重了,砸到人家的头,那可麻烦了。“ 说话之间,我已经将手中的石子轻轻的投了进去,石子带着我沉重的心情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啪”的掉在了里面。 我们在门外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也没有动静。 我悄悄问苏振辉:“万一刘神仙不在家,那我们岂不是太浪费表情了?” 苏振辉瞪了我一眼道:“严肃点,我们正在求仙呢!” 他的表情让我差点笑出了声,因为到现在为止,我终于弄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主义迷信者。我心想,要是他能生在十七八世纪的欧洲就好了,肯定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神父。 院子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又问苏振辉道:“是不是我们和刘神仙没有缘分啊?都这么久了,都!” 苏振辉没好气地说道:“耐心点,才十分钟都不到。” 我只能闭口不言,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正当我感到越来越失望的时候,大门口的那扇木门忽然在没有任何动静下就开了,咿呀一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当门而立。 我和苏振辉都吓了一跳,怎么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呢,他的脚底下穿着的还是一双高高的木履。 手脚长大,骨骼精瘦,头顶的毛发已经疏落到可以用肉眼就能数清,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样貌平淡无奇,但却精神矍铄,这就是刘神仙?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们,然后笑了笑:“我们好像见过面,两位有印象吗?” 我和苏振辉愕然对视了一眼:“不可能,老人家,我们从来没登门拜访过你啊!” 老人的笑容有点神秘:“似曾相识就是见过面,此时非彼时,彼时亦非此时,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边说边拉开门。 我和苏振辉听得云山雾罩,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请我们进去,那就进去吧,反正我们也是来求人的。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跟着老人进了门。院子是由几间平房加围墙围起来的四合院,天井的面积不大,随处可见的青砖藓苔点缀其中,破旧的院子里满是一股陈腐的味道,可见主人平时并不怎样打扫。 老人领着我们进了院子中间的天井,天井中间是一张四方的木桌子,桌子旁边是四张条凳,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看样子,这应该就是刘神仙的会客厅了。 “坐吧!”老人脸色和蔼地说,“小姓刘,无儿无女,蜗居简陋,希望你们两位小同志不要见怪。” 小同志?我还以为我们是小同学呢!我心里嚷嚷。 我们连忙歉意的表示不敢不敢,就都坐了下来。主客坐定之后,苏振辉恭敬地说道:“刘神仙,我们是来求您帮忙的,我的朋友近来不太顺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神仙已经摆了摆手说:“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苏振辉和我忍不住面面相觑,愕然开口问道:“您都知道了?” 刘神仙点头微笑道:“不错,拿来吧!” 说着他向我伸出了手,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怔了一怔道:“拿来什么?” 刘神仙道:“你身上的东西,装在你裤兜了的那枚铜钱。” 我和苏振辉都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身上带着什么东西?难道他真的是神仙,会掐算不成?我连忙吃惊地掏出裤兜里的那枚用纸包着的“开元通宝”,吃惊地问道:“刘、刘神仙,您怎么知道我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刘神仙微微叹气道:“你身上的鬼气在门外我就能感受到了,但最明显的还是你身上的这枚铜钱,我不是什么神仙,只要是修道之人现在应该都能从这枚铜钱里看出异常来。” 我越听头皮越发麻,连忙把手上的古铜钱递给他,问道:“那、那这枚铜钱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第十章寻根问源 刘神仙接过我递过去的铜钱,微笑说:“其实你也不用害怕,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只要物归原主就行了,至于这枚铜钱嘛,恕我直言,这并不是我们阳间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苏振辉好奇地问道:“刘神仙,以您看来,这枚古铜钱到底是什么古怪之物?难道它不是唐代的‘开元通宝’吗?” 刘神仙小心翼翼的把已经拿在手上的那枚“开元通宝”再仔细的看了看,点头道:“不,这是唐代的东西,但不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应有的。” 我也开口问道:“刘神仙,我们不明白您的意思,什么不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应有的?您能解释得清楚一点吗?” 刘神仙微笑道:“也就是说我们活在世上的人是不能得到这枚铜钱的,这本来就是一枚‘冥器’,是阴间的东西。” 苏振辉那小子马上问道:“‘冥器’?那是阴间的钱币吗?” 刘神仙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肯定,即使是阴间的钱币,那也是一种很特别的‘冥币’,我现在还看不出它的真正用途,所以不敢确定,只能叫它‘冥器’,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这位小同志近来所有的遭遇都于这枚‘冥器’有关。” 我苦笑说:“刘神仙,我还是觉得它就是钱,是古董,那些鬼穷疯了,想抢我这枚开元通宝。” 刘神仙笑说:“这怎么可能?这枚铜钱如果作为阴司钱币,它也只当是一个铜板来使用,鬼们不会为了一个铜板来敲你的门的。” 苏振辉说:“那你认为它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刘神仙沉吟说:“这也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必须弄清楚这枚铜钱的来历和作用,才能知道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连忙接着问:“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刘神仙说:“刚才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东西,你把它物归原主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苦笑说:“物归原主当然容易,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白衣吊死鬼还会不会来敲我的门?” 刘神仙笑说:“这个问题不难,我给你一道神符,它们这段时间就不敢再来敲上门找你的了。” 说完,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用红毛笔画成的道符,包了一快小小的木块,折成三角形交给我拿好。 苏振辉忍不住诧异道:“刘神仙,这符里包的什么东西?” 刘神仙笑道:“这里面包的是一快桃木,桃木有辟邪的作用,加上这道神符,它们就不敢轻易来敲门了。” 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地说:“可、可这真的有用吗?上次我们也在一个神庙了求过一道神符护身。” 刘神仙一摆手,脸色有点傲然的笑说:“放心,这是我师传的避鬼道符,如果连这道符也不管用,那整个城市所有的神棍仙婆的道符都不会有用。” 这是我们整个拜访过程,刘神仙说得最有信心的一句话。 我和苏振辉离开刘神仙的家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回到寓所一合计,我拣了几件简单的行李搬到苏振辉那里,因为我不敢确定我夜里会不会有勇气一个人独自住在这间充满邪气的房子里了。 苏振辉那小子也蛮理解我的心情,二话没说就帮我把行李搬了过去。 本来我和苏振辉商量着今天就赶到那女人的家里,把东西还给她的,但一看到她留给我的名片,上面却只有一个叫郑清的名字和一个远得让人吃惊的郊外地址,连一个最起码的联系电话也没有。 “杨梅镇古桐村郑家故居?那是什么东东?”苏振辉看着名片上的地址诧异地说,“杨梅镇离这里差不多有九十公里,你去过吗?” 我摇头苦笑说:“没去过,但我知道那是我们市里的一个最古老最偏远的卫星镇,那里的杨梅据说非常出名。” 苏振辉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瞪了我一眼说:“我还知道那里据说是杨贵妃的出生地呢。” 我们决定明天早上再去杨梅镇,因为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路线,而且八九十公里路程,坐车一来一往,还要找人,也差不多要折腾一天多的时间了。 苏振辉在他学校里找了一个老家在杨梅镇的同学问清楚去杨梅镇古桐村的路,他那同学给我们画了一个交通示意图,末了却对“郑家故居”有点迷惑不解,眼睛迷惑的看了我们一眼说:“郑家故居?有这个地方吗?” 苏振辉吃惊地说:“那里没有郑家故居吗?” 他那同学却又摇了摇头说:“这也说不准,我以前有一个同学家在古桐村里,我也只去过一次那里,可能有这个地方吧?要不,这名片上也不可能这样写的。” 我和苏振辉也不再多问,心想,有没有这个地方,明天到了那里一问就知道了,这不成问题。 这天晚上,我把刘神仙交给我的道符用一根红线绑着,挂在脖子里一起睡。果然一觉睡到天亮,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奇异的事情来。 看来这刘神仙还真有点门道儿。 第二天清晨,我和苏振辉却像着了迷似的睡到了早上十点才起床,我们都吃了一惊,匆匆洗漱完毕,出门吃了早餐,跳上一辆开往市郊的公车,直奔杨梅镇而去。 我和苏振辉都是第一次去杨梅镇,沿途的风光还能吸引我们的目光,但路上却也比较颠簸,公车一出城市,就在一条曲折不平的二级公路上吱嘎作响的行驶着,路越走越难走,汽车走得很缓慢,到了一半路程时,倒霉的事发生了,公车竟在半路上“抛锚”了。 这时我们才弄明白,跑杨梅镇的巴士只有早、中、晚三班,我们只能无奈的下车,看着司机大汗淋漓的趴在车底下修车。 差不多修了两个钟头的时间,巴士汽车才修好,我和苏振辉那小子几乎把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一百遍。但这并没有让我们的运气有所好转,巴士汽车在后面的路途中,又抛了两次锚,每一次都在半个小时以上。 我和苏振辉低声嘀咕,可能是我们刚才把老天爷骂毛了,才故意刁难我们。 等我和苏振辉垂头丧气的到达杨梅古镇时,已经是下午的六点了,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斜阳夕照下的杨梅古镇,像一幅民国时期的边远风景画浸润了泛黄的液体,整个小镇都散发着安静怀旧的味道,阁楼石屋,青砖黑瓦,胡同小径,一条浅得能看见鹅卵石的小河上,居然还横卧着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拱桥,加上逼窄的街道,嘈杂的集市叫卖,一切都还像浑然未化的古朴村镇,别有一种未解风情的韵味。 但我无心欣赏风景,在杨梅镇上一打听,我们又吃了一惊,原来那古桐村离镇上又还有十多公里的路,而且都是山路。 我心里不禁又犯了嘀咕,那叫郑清的神秘女子,应该是一个有钱的富婆,怎么可能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呢?这太不可思议了。但为了马上把身上那邪门的铜钱还给她,我和苏振辉还是咬牙决定,今天一定要义无返顾地走走这条难走的山路。 我们在镇上转悠了大半个小时,也找不到一个愿意去古桐村了三轮摩托司机。因为所有的三轮摩托司机都认为古桐村的路太难走了,除非我们能给他们两百块人民币。 日你姥姥的,两百块?我们都是穷学生,你不如去抢算了!我忍不住心里悻悻。 苏振辉不甘心再去打探了一下情况,他拉住街边一个样子看上去比较老实的老农问: “大爷,去古铜村有车吗?” “有啊,古铜村的蛇很多,簸箕褐、过山风、水南蛇、五寸金、扭花绳、眼镜王、喷蛇样样都有,你们要注意了。”老农好像有点耳背,听错了苏振辉的发音,一张嘴就向我们介绍了一串瞠目结舌的蛇名。 第十一章牛肉粉 “大爷,不是蛇,是车!”苏振辉大声说。 “哦,也有啊,不过去古铜村的车都不在杨梅镇街上运营,你要去必须先从这个路口出去走上两公里路,那里有个村市,三轮车司机都在那里等客。”老农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镇街右边的一个路口,说话的嘴里牙齿已经屈指可数,话音模糊不清。这多少有点让我把他和老年痴呆联系到了一块, “贵不贵?” “不贵,司机都是古铜村当地人,一趟也就十来块钱。” 我好奇问:“为什么他们不在镇上等客?镇上生意不更好吗?” “古铜村的人都喜欢在村市摆地摊,那里有个十字路口,来往的外地客多,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搭地摊佬的顺风车进去。”老农一边侧耳听我们说话,一边热情为我们解答。 只要有车我们就心定了。人生地不熟的,最怕就是被人蒙,这老头看上去不像坏人,应该不会骗我们的。 于是我和苏振辉私下一合计,两公里路到一个村市,索性就步行得了,反正也到了傍晚,走一走乡村小路就当权当是散步怡情吧。 说走就走,我们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那幅交通示意图,再结合老农指示的线路,觉得基本吻合了,就出了街道的那个路口,沿着一条乡村公路走去。 路上人烟稀少,走出不到五百米,举目望去,就是一片一片的田野和山岭,乡村公里就像一条蜿蜒的小蛇爬行在苍茫的荒野上。 走了十多分钟,天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本来还鲜亮的傍晚天色一下子就被染黑了不少。幸亏苏振辉出门时随便带上了一把伞,我们就抓着这一把小雨伞在村路上踯躅而行,细雨飘落的路面湿润,到处都透着水气,凉爽宜人。 我喜欢雨,这时如果和我共撑一把伞的是一位少女,说不定我的心里会瞬间掠过不少浪漫的遐想,但一想到身边的这个人是苏振辉,我的心不免多少有点别扭,连一丝半缕的开朗都被掐灭了。这瘟天,真他妈的来得不是时候! 细细的雨丝落地地上,在四周的山岭间化成淡淡的水气,像在我们面前铺开一个巨大的雾罩,而我们脚下的乡村小路就像是穿越雾罩的唯一出口,四周的天色也越来越昏暗。 我和苏振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凹凸不平的乡村公路上走着,等我们赶到那个十字路口时,那个老农所说的“村市”早就散场了,现场只有一个五十上下的皮肤黝黑的妇女在整理挑担和箩筐。 “阿姨,这里还有进古铜村的车吗?”苏振辉主动开口问。 “哎呀,你们来迟了,没有了,天下雨,他们都提前回去了,你们想进古铜村啊?”老年妇女黝黑的马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两排长长的龅牙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地白。 “是啊,可现在没车了怎么办?”我和苏振辉扫视了一下天色,神情沮丧道。 “不打紧,你们真要进古铜村可以跟我进去啊,我家离古铜村就不远。”老年妇女憨憨地笑说。 “可是阿姨,你没有车啊,不行太远了吧。” 天色已晚,还下着雨,我和苏振辉还是打起了退堂鼓。确实不行,我们只能返回杨梅镇过一夜,明天再说。 “不打紧不打紧,一点都不远,就几公里的路,你们跟我进去,保证丢不了你们。” 老年妇女的热情相邀看不出有什么恶意。我和苏振辉低声商量了几句,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我身上的两件邪物交给那神秘的女人,既来之,则安之,走走夜路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好吧,阿姨,那麻烦你给我们带路了。”最后咬咬牙,我和苏振辉决定跟她夜进古铜村。 老年妇女嘻嘻一笑,也不多少什么,挑起箩筐,在我们面前迈开步子就走。也许了熟悉了这里的路况,泥泞坑洼的山路对这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毫无阻碍,在我们面前,她的脚步轻快利索,装着卖剩的青菜萝卜的箩筐像两团轻飘飘的棉絮左右晃动,毫无压力。 我和苏振辉在后面拼命迈开脚,居然只勉勉强强和她保持了三四米的距离没被落下。 “阿姨,您的体力真好!”我和苏振辉由衷地赞叹。 “不好不好,山里人山路走惯了都这样。”老年妇女头也不回地答道,说话语气听上去很朴实。 走了十多分钟,雨停了,西边的天色隐隐露出夕阳的余晖,但在雾气笼罩下,特别是两边巨大山岭阴影的遮挡下,我们眼前的景物却显得更昏暗了。我们脚下的乡村小路仿佛是巨人从连绵的崇山中硬生生扒出来的一条狭窄缝隙,蜿蜒绵长的路面忽大忽小,崎岖不平。 怪不得杨梅镇的三轮车司机都不愿意进古铜村,这样难走的路,换我我也不愿意。 就这么着,一路上,越往山里走,两边的山岭就越变高大,举目远眺,山坳一个接着一个,连绵起伏。我们跟着老年妇女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边走边聊,走了不到四十多分钟,我和苏振辉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张嘴大口大口地吐气。 但那老年妇女挑着一副担子,却始终走得稳稳当当、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疲态都没有。她走的山路再多,体力也不可能这样好吧?真是咄咄怪事!我心里忍不住嘀咕。 越往前走,我和苏振辉就越后悔当初的鲁莽决定,因为照这样的速度,即使顺利的达到古铜村,等一下出来也是个麻烦事。 正当我们感到垂头丧气、连肠子都差不多悔青的时候,转过一个山坳,远处一座巨大土岭脚下,地势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连我们脚下的路面也平坦了许多,但最让我和苏振辉精神一振的是,靠近山麓的林木掩映下,居然零星地出现了几处黑瓦白墙的屋顶和烟囱。 炊烟袅袅地在深山间升起,这温暖的诱惑简直比得上远航的水手突然见到了远处的海岸线! “阿姨,前面就是古铜村吗?”我惊喜地问。 老年妇女笑了:“不是,还不到,还有一半路,不过前面有吃的,你们如果累了,可以在前面吃点东西再走。” 我和苏振辉瞬间石化,惊喜心情瞬间跌倒冰点。走了这么久,居然才走了一半路,换你你也受不了。 那山麓看上去不远,真走过去却还要花了不少时间,等我们终于来到它面前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间已经来到傍晚七点半。 乡村公路从山坳中间穿过,两边的村落大约有二三十间高矮不等的土墙瓦房,大概有十几户人家,错落地分布在山坳两旁。只有靠近路边的几间土屋点着暗黄的电灯,在暮色和两边山脊阴影的重压下,仿佛比煤油灯还要昏暗,其余的屋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住。 但奇怪的是,这样闭塞荒芜的山村里,村路的左右两边居然大门敞开地开着两家大排档和一家饭店,大排档和饭店门口前,还各自摆着两三摊卖水果的水果地摊。 那黄豆般昏暗的灯光就是从大排档和饭店里发出的 当然,大排档和饭店的饭菜都很简单,挂出的破烂木板菜谱上,只写煮肉粉、炒肉和青菜。 我有点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农家乐景区。 苏振辉惊叹:“阿姨,这里这么山,居然还真的有买吃的!” 老年妇女咧嘴笑说:“当然有了,山里人也是要吃饭的嘛,我没骗你们吧?” “可是,他们有生意吗?”我疑惑地打量着这眼前简陋的山村排挡和饭店。 “有有有,山里面还有十多个村子,单是等过路客就有不少生意了。”老年妇女边说边放下担子,向右边一间大排档走去,“我先去解个手,你们饿了就先买点东西吃吧。” 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大排档背后的土屋里了。 老年妇女说的不错,大排档和饭店里还真有几个人在吃饭。 我和苏振辉早已饿得肚子呱呱叫,虽然山村摊点不怎么卫生,但总好过什么也没有强。 “老板,来两碗肉粉。”我们停在左边摆着一张长长的类似乡村肉桌的大排档前,向灯光昏暗的里屋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从大排档的里屋走出来,三十岁左右,一件浅绿色女装衬衣,下面套一条几乎曳地的红色长裙,将腰部以下全部罩住,连脚尖都看不到。 “你们要牛肉还是猪肉?”她的声音冷漠,仿佛我们不是她的客人。 第十二章土地庙 昏暗的灯光,加上背光的原因,女人的瓜子脸眉目显得有点模糊不清,只能大概看清她的脸上一片厚厚的粉白,嘴唇很红,像抹了胭脂。 这样山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涂脂抹粉的老板娘,实在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 “价钱有区别吗?”苏振辉问道。 “猪肉六块,牛肉四块!” 我和苏振辉以为听错了,忍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现在牛肉比猪肉贵了至少十块钱,难道我们来到世外桃源了? 我还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苏振辉已经抢着说:“那就牛肉吧,记得加点辣椒!” 这小子一向贪小便宜。 女人连一个屁都不多说,冷冷地转身,拖着长裙走回排挡里间。 “照她这样做生意,不亏本肯定就是奇迹了。”我忍不住低声向苏振辉嘟囔。 “这鬼地方,能有个吃饭的地方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宾馆服务啊?你知足吧你!”苏振辉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和苏振辉就着木桌下的条凳坐下来,苏振辉掏出两根香烟,和我悠悠地抽了起来。 本来我们估计以那女人的服务态度,给我们弄碗肉粉,至少也不下五分钟。但我们手中的香烟还没来得及抽上几口,那女人居然已经托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煮粉从里面出来,稳稳地放在我和苏振辉面前,然后又冷漠地侧身走到左边的一张木桌边背对着我们坐下,始终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们一眼。 她的裙子很长,即使坐下来,下半身还是严严实实的,连个鞋尖也没露出来。 吃碗牛肉粉还被人这样无视,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但诱人的牛肉粉香味一钻进我的鼻孔,几乎饿扁的肚子马上产生反应,叽里咕噜的一阵乱响,就连生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正在此时,一阵山风不知从何处刮来,有点阴森森的,我和苏振辉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没有多想,抓起筷子,翻了翻碗底的粉条,正要往张开的嘴里送,苏振辉却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生生把我拽住。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苏振辉。 不知怎么的,苏振辉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异常,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我、我肚子疼,真的……扶我出去方便一下……” 他说话的声音居然有些发抖。 我吃了一惊,连抓住他的肩膀:“肚子痛?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了?你一路上没吃什么东西啊?,不会是饿的吧?” “不知道,可能急性肠胃炎发作了,快,我、我真的不行了……”苏振辉不由分说地颤巍巍站起。 那女人转过身,冷冷说道:“你们的粉钱还没给呢?” 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憋屈,大声道:“我们只是去个方便,过一会儿就回来,还怕少你的粉钱?你会不会做生意?” 苏振辉的手肘往我身上碰了碰,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二话不说,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十块钱放在桌面上,对坐在旁边的女人大声道:“老、老板娘,给、给你粉钱,不用找了!我们先去方便一下,急死了!” 他半拖半拥地拉着我,边**边脚步踉跄地向大排档外面的岭坳走去。 那女人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那张人民币,迎着昏黄的灯光细看,仿佛在辨别真假。 我靠!不会吧,那只是十块钱!我忍不住心生鄙视。 “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扶着苏振辉沿着村路转过一片竹林,我焦急地问。 苏振辉二话不说,一把反拉住我的手,脸色苍白地对低声吼道:“快跑!” 不由分说地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妈的,原来他没病啊! 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邪,跟着他边跑边生气地追问:“到底怎么了?牛肉粉不吃了?” 苏振辉却什么也不解释,只是一味的拉着我沿着夜色笼罩兼且崎岖不平的乡村公路狂奔,边跑边催促:“快、快、快!……” 呯!一不留神,苏振辉的脚绊到一块石头,连着我一起摔得七晕八荤。但苏振辉不顾疼痛,爬起来拉着我又是一阵狂奔。 我从来没见过苏振辉如此紧张和恐惧过,刚才他肯定看见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一连跑了十多分钟,苏振辉频频回头看,最后终于觉得没什么人追来了,我们也都感觉精疲力竭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弯腰直喘气。 “你、你小子到底看到什么了,看把你吓的!害得老子连粉都没得吃,跟着你疯跑!”我上气不接下气大声责问苏振辉。 苏振辉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向我瞪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你没看见那女的有什么不同吗?” 我没好气地摇摇头:“你说那老板娘?没看出来,她怎么了?” 苏振辉又气又急,冲我吼道:“她根本不是人,你个死脑筋,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我吓了一跳:“不是人,不是吧?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苏振辉嘿嘿冷笑,像是讽刺我,又像是在自嘲:“看到了什么?刚才你有没有注意看她的裙子?” 我摇摇头。 苏振辉脸色苍白,一字一字说道:“我注意看了,她的裙子里根本就没有脚!”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道:“没有腿,那她怎么走路啊?……”。 话一出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大脑瞬间一麻,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语音变得结结巴巴:“你是说她、她……是、是……”,那个字在我舌头上来回滚动,却像遇到了什么障碍物,始终没有能说出口。 苏振辉点点头,山中升起了一轮圆月,他脸上苍白的神情清晰可见。 “开、开始我也没在意,如果不是因为那阵风卷起了她的裙角,我也不会发现她的裙子里面什么、什么也没有……” 他的话像一股阴风从我们身边刮过,四周一切景物包括空气,无不瞬间变得阴渗渗的吓人。 “你是说,我们进了鬼村,那那位阿姨不就危险了吗?我们要不要回去救她……”我吃惊道。 “救个屁啊!其实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她也根本不是人!”苏振辉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你没发现她挑担一点力气都不用吗,居然走得比我们还快!” 他的陈述像是唤醒了一场莫名的噩梦,我越想越感恐怖,刚才要不是苏振辉急中生智阻止了我,真不敢想象我吃下的会是什么…… 妈的,晦气,怎么老遇到这玩意?我心里又惊又怒,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想把身上携带那两件邪物一扔了事。 “吱……”,正在此时,后面的高岭山坳间忽然发出一声虫豸的长鸣,在这深山野岭里显得分外惊心动魄,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我们来时的山路上,远处的山坳隐约地出现了几盏灯笼,缓缓地向我们飘来。 一股强烈到揪心的恐惧瞬间笼罩袭上我和苏振辉的全身。 “鬼啊!……”我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怪叫,拔腿向前狂奔。 也不记得跑了多久,后面的灯笼终于不见了,我们想已经够远的了,最后实在跑不动了,索性在一个山坡边上坐了下来。 天上的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四寂的山岭,我们脚下的山路变成了三岔路口,一条通向山坡右边更深的深山,另一条穿过左边的山坳,蜿蜒向前延伸进,不知路的尽头在哪里。 我们迷路了。 苏振辉站起来咬咬牙:“都到这里了,老子就不信找不到古铜村,走!” 翻过山坡,定睛一看,下坡右边竟赫然耸立着一间新修建的土地庙。 第十三章二娘岭 土地庙不大,大约只有一间普通房子大小,黄墙红瓦,半月形的门口两旁写着一副对联:“社内有尘风来扫,门中无锁月来开。” 苏振辉精神一振:“土地庙是神,山魅野鬼都要忌三分,我们进去拜拜神,说不定能去去邪。” 我们脚步踉跄地跑进土地庙,里面的土地神位下还点着两柱残燃的高香,苏振辉拿起神桌上摆着香,抽出三根点燃了插在香炉上,神情虔诚地又拜又跪,喃喃祷告: “土地爷爷啊土地爷爷,请保佑保佑我们吧,我们都是学生,胆小如鼠,麻烦你请给我们指点一下迷津吧!” 我明白他这样做可能是正确的,但看到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还是觉得既可怜又滑稽,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苏振辉回头瞪了我一眼:“不想再遇到鬼就严肃点,在求神呢。” 说完站起来走出庙门口,点了一支烟,挨着门槛坐下来。 我也给土地神上了香,也吱吱唔唔地说了几句求土地神保佑的话,然后在苏振辉对面坐下,打量了一下庙门四周,心有余悸地疑惑说:“这土地庙前不着村呢,后不着店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苏振辉苦笑:“如果我们的运气真的那么背,那神仙也打救不了我们了。” 正说着话,忽然坡下的山路传来一阵突突的摩托车声,明晃晃的车灯光芒从下照过来,将四周的沉寂夜色都捣动了起来。 我和苏振辉早成了惊弓之鸟,紧张得连忙站起来,紧握双手,死死地盯着向我们驶过来的车。 “要不要逃?”我紧张得低声问苏振辉。 “这里是土地庙,鬼是不敢进来的。”关键时刻,苏振辉居然死守住了他的“信念”,没有慌张。 上来的是一辆三轮摩托,开车的是一位身材有点肥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两手驶车,嘴上叼着一根烟,烟雾不停地从他的两边嘴角冒出。 抽烟抽到连手指都不需辅助,这绝对是嗜烟如命的烟鬼。 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苏振辉挥手大喊:“喂,大叔,我们要坐车,请方便方便。” 中年大叔将车停在路边,好奇地看着我和苏振辉说:“你们要去哪里啊?这么晚了,我可不出车了。” “我们都是学生,想进古铜村找个人,没想到在这里迷路了,大叔,你就行行好,这荒山野岭,怪吓人的。”苏振辉连忙赔笑说。 中年大叔将嘴里的烟蒂吐掉,呵呵笑道:“原来要进古铜村啊,你们走错路了,这里过去是白泥村,离古铜村远着呢。” 我们吃了一惊:“走错路了?从杨梅镇进去不是只有一条路的吗?” 中年大叔奇怪地看着我们:“是一条路没错,而且是大路,只要你们沿着大路走肯定没错,但在恶狗岭中间的岭坳有一条分岔小路通向白泥村,你们肯定是走了小路才到这里的,奇怪,放着大路不走,你们走什么小路啊?” 我们不敢告诉他遇鬼的事情,怕他嫌我们晦气,只能吱吱唔唔地解释说了天色太昏暗了,第一次进古铜村,难免走错。 “大叔,能不能帮帮忙拉我们进去?钱我们可以多给。”我和苏振辉央求道,还给他递过去一根香烟。 那中年大叔接过香烟,却摆摆手,哈哈大笑:“那个钱就算了,不瞒你们说,我就住在古桐村,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也算有缘,你们是进去找亲戚的吧?就坐我的顺风车得了!” 我和苏振辉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大喜,看来土地神真的显灵了!连忙二话没说就跳上了他的三轮摩托:“对对对,我们去古桐找亲戚,您会去郑家故居吗?” 中年大叔点点头说:“你们今天真是遇对人了,郑家故居就在我家附近。” 说完,启动摩托车引擎,载着我们轰隆隆地上了山坡,沿着我们刚才跑来的旧路奔驰。我有点担心会再次回到那个鬼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大叔,从杨梅镇到古铜村的路上,中间还其他的村庄吗?” 中年大叔边抽烟边嘿嘿答道:“没有,一路上都是山,我们古铜村是有名的偏远山村,嫁进去的姑娘没有几个不后悔的。”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幸亏只往旧路回走了几分钟,前面就出现了另一个岔路口,中年大叔的三轮摩托往左边的山路一拐,就再也不是我们印象中的来时旧路。 那中年大叔的性格倒也开朗,一边开着车,一边和我们说东说西的聊着天,但摩托车爬上一个长长的坡岭时,他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变得严肃低沉了起来:“注意了,就要经过二娘岭了,等会你们见到什么都不要慌张,也不要出声。” 我心里嘎登了一下,连忙追问:“大叔,什、什么意思?那里有什么?” “也没什么,二娘岭以前是个乱葬岗,以前晚上有好几次我送人到白泥村走这条路回家,都会看到一些古怪的东西,不理它就可以了。”大叔好像怕吓着我们,说得轻描淡写了些。 “大叔,你说的是鬼吧?”苏振辉壮着胆问。 大叔点点头:“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也看不见,说不准,不出声就没事,我走习惯了,也见多了,你们都听我的肯定没事。” 他说肯定没事,那就是肯定有事,我和苏振辉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死死地盯着迎面而来的山岭。 下了坡岭,不一会儿,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岭就横亘在了我们面前,山路像一条白凌从下至上纵穿土岭,将土岭对中分开,土岭上树木稀少,只疏落地竖着屈指可数的几株碗口大小的矮松,长长的芒草覆盖不住的山体,裸露出红红的粘泥,一丘丘大小不一的土坟在山月的映照下影影绰绰地浮现在土岗上。 “大叔,这就是二娘岭了吧?”苏振辉有点忐忑不安地问。 中年大叔没有回答,只神情严肃地低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三轮摩托已经开始爬坡,中年大叔眼神肃穆地盯着上坡的陡峭泥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一言不发。 路面和两边山岗的草丛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有微凉的山风轻轻地拂过土岭四周,三轮摩托的马达声始终如一地轰鸣着,车灯明晃晃地照着前面的山脊。 泥路凹凸不平,我和苏振辉都捏紧了拳头,紧张地盯着山路前方。 三轮摩托爬到山坡中间,马达忽然“噗噗噗”地发出一阵怪响,不知怎么搞的,三轮摩托竟然毫无征兆地熄火抛锚,瞬间原地打住。 摩托车灯光一灭,四周的土岭就只剩下惨淡的月光和死寂的土岗,山坡两边的草丛灌木深处虫豸啾啾连声,似乎随时都会孵化出一个让人惊怖的画面来。 我和苏振辉提到嗓子眼的心差点没有从嘴里跳出来,脸色苍白地面面相觑。日你姥姥的,怎么总在关键眼上掉链子,这也太邪乎了,不会是这山里的鬼故意整蛊我们吧? “大叔,怎么啦?车子哪里坏了?”苏振辉紧张问道。 中年大叔倒是沉得住气,脸色自若,平静道:“是马达火花塞坏了,弄出来擦擦就没事的。” 我们都跳下车,手忙脚乱地帮他找工具,拧螺丝,能快点修好车,就能快点离开二娘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在缓慢地流淌着,中年大叔耐心地修着车,我们都不出声,生怕分了他的心,土岗四周一片寂静。 这时,两边的山岗草丛好像传来了蟋蟋蟀蟀的声响,我和苏振辉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右侧山上长长的芒草丛中隐约有人影晃动,芒草横着摆动,游移不定,不断发出嚓嚓的声响,像有人在忙着割草;而左侧的土岗上,则远远地传来“咔咔咔”的伐木声,定睛一看,月光无法照到的山阴处,赫然出现了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子的身影,正不断地挥着柴刀轮流砍伐着一棵高大的松树。 这时我才猛地意识到,这土岗上好像忽然冒出了好几棵人抱大小的松树,刚才看到稀疏的矮松,最高不超过两米。 一瞬间,我的手心全是汗。 第十四章白衣女人 “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他们了!……”苏振辉忽然声音发抖地指了指右前方的岭侧。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上坡右侧的几个土坟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一身白衣的女童围着墓群嘻戏打闹,跳上跳下,轻盈如燕,像一群毫无质量的白色精灵。一发现我们正指着她们看,马上露出惊吓的表情,连忙迅速地跑到一座高大土坟背后躲了起来。 “别看它们,人怕鬼,鬼也怕人,我们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招惹我们。”中年大叔一边修着车,一边语调平静地说道,神情始终镇定自若,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 还是大叔见多识广,他的镇定无形中给了我和苏振辉莫大的勇气。于是,我和苏振辉都蹲下来继续帮大叔修车,不敢再抬头乱看。 过了十多分钟,车修好了,我们刚上车,中年大叔还没有启动三轮摩托的马达,山坡前面竟然嘀嘀哒哒地出现了一个手拄拐杖的老头,驼背弯腰,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过来。 中年大叔没有理会,打发三轮摩托马达,“噗噗”地开车缓缓迎面而上。那老头好像被摩托的马达声和明晃的车灯吓了一跳,驼背的身躯忙着往侧边挪。 三轮摩托从老头身边经过时,老头抬起头,张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颤巍巍地问:“师傅,能让老朽坐一下顺风车吗?” 中年大叔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声答道:“大爷,车满座了,你等下一趟吧!” 老头哦哦了两声,低头继续下坡。 我们的三轮摩托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岭顶,回头再看那下坡的老头时,那驼背拄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此情此景,我和苏振辉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紧绷的神经麻得简直比麻绳还要粗大。再向前看时,路边的一个荆棘丛旁,毫无征兆地跑出了一个小孩,浑身一丝不挂,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蹬腿的哇哇大哭,哭声刺破死寂的夜空,尖利刺耳。 “哭什么哭!你妈到处找你回家睡觉呢,还不回去!”一直专心开车的中年大叔忽然怒目瞪了路边小孩一眼,大声呵斥。 他的吼声简直可以用雷电霹雳来形容!光屁股小孩吓了一跳,停止哭闹,怯生生地躲进了荆棘丛背后。 “大叔,还是你厉害!”我和苏振辉忍不住惊叹。 “这有什么好怕的?毛头小鬼,老子吃的盐都比他吃的饭多。”大叔说话的话语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得意之色。 三轮摩托缓缓越过岭顶,然后加速向下面的坡道滑下。坡道很长,也很陡,路面基本呈三十度角向右下方延伸。三轮摩托车沿着半山腰的山坳转一个大弯,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死角。摩托车还没有转弯完毕,几乎同时,我们眼前的就蓦地撞上了一个岔路口,左右各分出一条陡峭的山路,像一个大大的“Y”字形。 驾车的中年大叔猛地一踩刹车,险些没有将我和苏振辉直接从车里抛了出去。 “大叔,又怎么了?”我和苏振辉不解追问。 中年大叔一脸惊疑:“不可能,这里怎么会有岔路口呢?” “你是说这里原来没有岔路口?”我和苏振辉傻眼了。 “这条路我以前走过好几回了,应该没有什么岔路,除非是附近的村民新开了一条路。”中年大叔脸色犹豫说道。 “大叔,那您有多久没走了?”苏振辉疑惑问。 “有大半年了,我记得上次经过二娘岭,路面一直没有变过呀。”中年大叔喃喃说道,他的疑虑让我们感到一阵莫名的揪心。 “那我们应该走哪一条?您既然对地形熟悉,应该记得是哪一条吧?”我看着眼前的“Y”型岔路口,又转头看看身后的诡异山顶,只盼他早点走。 中年大叔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拍拍自己的头,又晃晃脑袋说:“我记得原来的路应该低一点,照理应该是左边这一条,但,很难说,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也搞不太清了。” “那不如我们就走左边这一条试试看吧。”看着二娘岭四周的诡异夜色,想想刚才山上的大小鬼魂,我感觉越来越后怕,只想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但中年大叔却斩钉截铁说道:“不行,没弄清楚前,两条岔路,我们哪一条都不能走!” “为什么?” “说不定又是那玩意在作弄我们,荒山野鬼,最喜欢作弄人。”中年大叔沉声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和苏振辉紧张问道,环顾四周,荒山野岭,月黑风高,草动树移,诡异的夜色气氛,几乎就要将我们脆弱的心全部压垮。 “别怕,先不管它,下车,撒尿,鬼怕尿!”中年大叔果断地说道。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只能跟着他下车,站在山路边,对着岔路**出了三泡尿。尿水纷飞,注入路边的草丛,在月色下,活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跌落草叶土泥间消失不见。 “我们再等一会儿吧,先抽根烟,别急,我们急,鬼也急。”中年大叔撒完尿,拉起裤头,边说边给我们递上了一根烟。 山路边正好有一块石头,为了壮胆,我们三人就都了坐下边抽烟边闲聊起来,中年大叔一副健谈的样子,唾沫横飞地跟我们讲了不少农村的黄色笑话和荤段子,我和苏振辉则心里忐忑不安,不断瞻前顾后,有一句每一句地应答着,有点心不在焉,只要发觉稍有不对,马上起身拔腿就跑。 三个红红燃烧的烟头在夜色中照着我们三张人脸一隐一现,此起彼伏,像极了三张隐藏在夜色中的川剧变脸。 说实在的,中年大叔的烟又呛又辣,应该是烟民中最便宜的香烟牌子,我只抽了几口就把烟扔掉了。他讲的笑话也并不好笑,至少在这样的紧张到恐怖的气氛中,我和苏振辉都没有真正笑出声来。 抽完烟,又闲聊了一会儿,我们站起来转头一看岔路口,奇迹出现了,原来的“Y”型岔路左边的那条岔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山路只剩下一条宛然通向山脚,原来通向左边的那条岔路完全变成了一道崎岖的山沟,足足有二十米高。 “看看,刚才如果我们走这边,不死也得摔成残废。”中年大叔站起来指着山沟嘿嘿笑道。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寒意直冒脊梁。这肯定是附近的鬼使的障眼法! 坐上三轮摩托,中年大叔载着我们再缓缓地沿着山路驶去,由于山路太陡峭,三轮摩托的行驶一直快不起来。 下坡路绕着山麓拐了一个长长的“S”型弯道,眼看就要穿过二娘岭了,但就在山麓右边前方几十米处的山侧,一块突出高起的灰黑岩石上,忽然隐约传来一阵饮泣般的女人歌声,断断续续、幽幽渺渺的,在深山夜色中缭绕飘荡,听来分外凄切哀婉。 刚刚稍微放松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抬头四看,歌声戛然而止。一个身穿古代装束的白衣女人垂头靠着岩石,长长的头发将她的脸全部遮住,看不见五官,浑身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空壳挂在岩石上,素白的长袖裙带飘呀飘的,不知是死是活,刚才那歌声也不知是不是她发出来的。 我和苏振辉远远地、紧张地盯着那女人,低声对中年大叔说:“大叔,那、那上面还有一个!……” “不要盯着她看!”中年大叔低声向我们喝道,声尾竟然有点微微的颤抖。 我和苏振辉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连忙别开头不敢再看。连大胆镇定的大叔都心生恐惧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好惹。 但偏偏这时,三轮摩托又一次毫无征兆蓦地熄了火,最吊诡的是,车没有原地停住,而是缓缓向前溜滑,仿佛被谁在背后恶作剧地推着前进,任中年大叔怎么踩刹车,就是无法将车停住。 就这样,在倾斜的山道上,整辆三轮摩托像一艘无法止速的木船向那白衣女人的方向滑去,滑向恐怖,滑向未知的深渊。 我和苏振辉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越来越近了,三轮摩托离岩石还有六七米,车速开始不可救药地慢了下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住,就停在那白衣女人的眼皮底下…… 不要停!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千万不要停!我双手紧紧相握,心里不停发出绝望般的嘶嚎,但嘴上却吐不出一个字音。 第十五章古铜村 一股莫名的阴寒之气扑面压来,我和苏振辉打了个寒颤,虽然心里恐惧,但一阵莫名的强烈好奇像一股无比强大的引力牵引着我们的眼睛向上抬,我和苏振辉都忍不住抬头再看了那女人一眼。 看清楚了,那女人身上的白衣沾满了斑斑的血迹,整个身姿就像一副雕塑在我们头顶斜对面悬浮着。也许是三轮摩托刚才的马达声惊扰了她,她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竭力地将头抬起来。 “说了别看她!”中年大叔怒声低骂,把着三轮摩托的左手忽然抬起,张嘴咬破食指,一甩左手,数点鲜血洒出,沾在那女人身上,像开出了几朵猩红的梅花。 白衣女人微微抬起的头马上像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了下来,但她还是想竭力抬头,长长的黑发虽然将她的五官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但黑发下似乎总有一双阴冷的眼眸像包裹不住的火焰,要透过垂下的发丝浮上来。 中年大叔满脸大汗,猛地连蹬引擎,紧要关头,熄火的摩托车“突突”一阵轰鸣竟然被打发了,中年大叔一脚猛踩油门加速,三轮摩托沿着弯弯的崎岖山道夺路飞奔,一下子冲出了岭脚,有两次差点没把我和苏振辉当场从车上抛甩出去。 三轮摩托一刻都不敢停,沿着山路一路飞驰,不一会儿,就将二娘岭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直狂开了十几二十分钟,中年大叔才放慢车速,回头看了眼身后迷茫的夜色,确定没有危险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地嘿嘿笑说:“他奶奶的,好险,太刺激了!” “大叔,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看那……那女人?她很危险吗?”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你们没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吗?”中年大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反问我。 “看到了,大叔,这和山上时我们见到的……见到的东西有、有什么区别吗?刚才你不是说人怕鬼,鬼也怕人吗?”我还是不解。 中年大叔正色道:“我们刚才上山遇到的都是刚死不久的新鬼,阴气还很浅,我们人身上的阳气它们都会有所顾忌,所以我说人怕鬼,鬼也怕人;但那女人不同,她身上带血,那是冤死的厉鬼的标志,而且她还一身古装,这说明她冤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错过了投胎重新为人的机会,阴气怨气少说也淤积了上百年了,这样的厉鬼很危险,晚上跑出来,通常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来找替身的!” 我和苏振辉吓了一跳,头皮差点都炸开了:“找替身?不会吧?” 中年大叔将咬破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看了我们一眼严肃道:“谁说不会?刚才要不是我见机早,当即甩了几点血给她,我们三人中,肯定有一个今晚走不了啦!只要她的头抬起来,看到她的第一个人,就是今晚她要找的替身!”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刚才我们都盯着她看,要不是大叔提醒,真不知道后果如何。越想越感觉后怕,却不得不佩服大叔的机智。苏振辉心悦诚服地递上一支点燃的香烟,说:“大叔,您真是见多识广,要不遇到你,我们两个今晚还不定怎么样呢?” 中年大叔把烟叼在嘴角,有点得意地笑了:“见多识广不敢当,实不相瞒,咱以前做过几年师父头,吃过几年死人饭,法事做多了,自然知道一点皮毛。” 我们那地方管给死人超度亡魂的民间神道法师叫“师父头”,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些神棍只会招摇撞骗,现在,就是叫我对他们顶礼膜拜,我都不会再皱一皱眉头了。 三轮摩托在山路七拐八弯地行进着,穿过一段羊肠小道,一拐弯,向左汇入了另一条更阔的乡村山路。 那应该就是进古铜村的唯一通道了。 山路虽然平整了一点,但还是很难行。中年大叔驾着他的三轮车像一匹快马一样在狭窄的山路上颠簸前进着,差点没有把我们身上的某一部分器官给抖掉了。 中年大叔的驾车技术好得让我们瞠目结舌,在我和苏振辉都认为必须要下车才能过去的路段,他却以不可思议的惊险“特技”把三轮摩托驶了过去——当然,我和苏振辉也没少受罪,两边的屁股几乎变成了四片。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古铜村,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显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妈的,从傍晚六点走到现在,十多公里的路程,足足用了四个多钟头,还一路遇险见鬼,难度简直堪比唐三藏西天取经! 古铜村村落很大,四周的山岭包围着,地形像一个开阔的盆地。漆黑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村民灯光让我和苏振辉一直冒着寒气的身体终于找到了暖意,久悬的心也终于稳稳落地。 这才像是人住的地方。 中年大叔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灯光灿烂的大楼嘿嘿大笑说:“看到没有?那就是郑家故居,你们过去吧,我走了。” 我们要给他钱,感谢他一路护送之恩,中年大叔却摆摆手笑道:“顺道顺道,能在半路遇到你们两位大学生,也算我们之间的缘分,钱就算了,一天没回家了,先走了,再见!” “大叔,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以后我们怎么拜访你呀?”我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连忙大声追问。 大叔呵呵大笑:“大家都叫我佘伯,就住在对面村,有空到我家喝两盅!” 说着,开着他的摩托车,突突地转向另一条小径,向另一个村落驶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之中。 望着大叔走远了,我和苏振辉才'转身向那幢大楼房走去,在漆黑的夜色重,我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这幢建筑。 那是一幢足足有七层的洋楼,建筑风格竟赫然和欧洲十八九世纪的欧式圆顶歌剧院极为相似,乍一看,就像一个欧洲古堡突然间般到了中国一个平凡之极的山村里,其豪华和不凡已经不只是“鹤立鸡群”所能形容的了。 “这是碉楼,这地方怎么可能有碉楼?”苏振辉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这是碉楼?是不是就像广东开平碉楼是同一种碉楼?”我疑惑地说,“碉楼在全国的数量不多,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有碉楼?我们要不要进去?” 苏振辉想了想说:“这很难说,碉楼建筑融合了中西方的建筑风格,旧社会我们这里也有人下过南洋,在家乡建一栋碉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最后,我们一合计,管他娘的!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总不会连门也不敢进吧?况且碉楼里还有灯光呢。 我和苏振辉走近碉楼大门口,按下电铃按钮,半晌之后,一个美丽的女人身穿着睡裙来给我们开门,我仔细一看,认得这正是上次深夜敲开的房门的那叫郑清的美丽少妇,只是现在的她更加年轻漂亮,容光焕发而已。 我想她看见我肯定会非常高兴,因为那意味着我找到了她父亲存放在那间房间墙壁里的东西了。 但她一开口却令我吃了一惊。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她站在半开的门口后,右手攀着铁门门缘,警惕的看着我和苏振辉。 我想她有可能没有看清我的脸,于是将脸凑得更近灯光说:“您、您不认识我了?您不是郑清小姐吗?上次您来我的住处找您父亲东西的那个学生就是我啊,我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你父亲的东西了。”说着,我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但她接下来的回答却更令我吃惊:“你说什么?我确实叫郑清不错,我什么时候上你的住处找东西了?我父亲怎么可能有东西在你那里?神经病!”说着就要把大门顺手关上。 第十六章郑老伯的回忆 我急忙当住大门,辩解说:“别别别,您听我说,那天晚上你说你的父亲快要去世了,在**期间,你父亲。。。。。。”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色已经一沉:“你胡说什么?我父亲什么时候快去世了?你们再没事找事,我可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她的话一说完,扭头向门后大喊了一声:“大黄!” 一条凶恶的大狼狗马上从她的身后蹿了出来,向我狂吠了两声,一立直身子,长舌垂卷,几乎有我的个头一样高。他妈的,我和苏振辉吓得脸都煞白了,差点没有转身就跑,不断地大声辩解说,不不不,我们不是来胡闹的,是我们不会说话,误会了误会了。 郑清脸色稍和的拉住了大狼狗,冷冷地说:“不是就最好,看你们还像个学生模样,不像坏人,要不,我的大黄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我心里不禁惘然,这眼前的女子明明就是那天晚上的女个神秘女人,她怎么会说从来没有见过我呢?难道郑清是孪生,眼前这个是她的孪生姐妹不成? “可是,这真是你要我找的东西啊,”我愣愣地再把手里的那只盒子递过去。 郑清看也不看一眼,冷冷地说:“这不是我父亲的东西。”说着,就要再次把大门关上。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且慢,让客人进来!” 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左右的老人,他正从郑清的背后缓慢的走出来。 郑清马上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说:“爸爸,您怎么出来了?您认识他们?” 我不禁心里吃惊,这老人是她爸爸那她确实没有骗我,她父亲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怪不得她会放狗咬我们,谁叫我一开口就说人家的父亲要“阿弥陀佛”了呢。 事情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那天晚上我见到的是谁?难道是我做梦了不成? 那老人摇头道:“不认识,但他们手里拿的东西确实是我的。” 郑清有点惊异地说:“您的东西?这。。。。。。,那您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他们的手上?” 老人没有回答她女儿的话,只是对我和苏振辉微笑道:“我这女儿不懂礼貌,怠慢了两位小同学,请进来说话吧。” 有了父亲的话,郑清当然不能再说什么,让开路,请我们进了门,再将大大的铁门关上,下锁。 郑清和老人把我和苏振辉请上了二楼一个豪华的客厅里,倒上茶,老人开始笑眯眯的问我们的情况。 我把那天晚上事情的伊始详细的说了一遍,当然,遇鬼的情节一个字也没有提,说完,我再把那天晚上郑清给我的名片递给他们父女过目。 “看,这是那天晚上您留给我的名片。”我说。 郑清吃惊地看着手里的名片,惊诧的说:“这是我的名片没错,但我真的没有上过你哪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表情并不像在说谎,我和苏振辉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我心里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我把东西还给她就行,我可不想再生事端。 但苏振辉这小子却开口问道:“郑老伯,不知道您的东西是怎么放在那间房子的墙壁里的?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情况?” 我忍不住用脚踩了一下他的脚尖,但他已经说完了。 郑老伯点燃了一支香烟,缓缓地微笑着开口说:“不瞒两位,这盒子里的东西是wenge前,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两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老实地说:“不好意思,郑老伯,我打开看过了,这里面装的是一枚古铜钱,和一张地图。” 郑老伯吸了一口烟,神情有点恍惚地说:“是,那确实是一枚铜钱和一张地图,唉!。。。。。”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又欲言又止。 郑清追问:“爸爸,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您有这样一个古木盒子?” 郑老伯笑了笑,缓缓地说:“**的时候,这些都是反四旧的目标,为了不惹祸上身,我才把这盒子藏在了墙壁内,到今天,也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日他奶奶的,我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郑老伯,您拿到这盒子后,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吗?” 郑老伯脸上微微掠过一丝恐怖的神色,反问我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咬了咬牙,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郑老伯叹了一口气说:“说出来你们别怕,这是我年轻时遇到的最古怪的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他把手里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那已经是**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在市中级法院里工作,当一名审判员,革命的热情高,我工作起来非常认真,只怕耽搁了党和毛主席交给的光荣任务,经我审判的案子,咳、咳,那怎么说呢?就一个词,公正。哎哟,那段时间, 我得到的荣誉可多了,曾经三次被评为全国二级优秀审判员,五次市级一级优秀审判员,咳咳!” 郑清连忙端过一杯开水给他:“爸,您的这些荣誉,我都知道,当时您差一点就当上了全市最年轻的法院院长了。” 郑老泊喝了一口水,摆摆手说:“那时,同事都送了我一个美誉,叫当代包青天,咳咳!这些都是陈年历史了,就不多说了,当时他们是有意思叫我当院长的,据说都要下文件了,但那段时间,我的身体健康却很差,一连生了几场大病。有一天晚上,我感觉身体好一点了,正在家里休息,晚上八点钟时,有几个**工作模样的人来找我说,要我到**去一趟,汽车都给我准备好了,就在门外。”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有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在晚上找我啊,而且我的身体还不太好,于是就推说明天在去行不行,但那几个人却不断的催促我动身,我没办法,只能穿好衣服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那时天色已暗,我们一上车就出发,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觉得坐了颇长的的一段路,就来到一座豪华巍峨的大楼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大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发达国家的官邸里,不一会儿,他们把我带进一间办公室里,里面的工作人员全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革履,眼睛都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看不清具体的面目。” 苏振辉似乎吓了一跳:“黑色西装革履?还戴着墨镜?” “对!你也见过?”陈老伯反问。 我知道苏振辉想起了那天晚上送我回他那儿的黑衣人来了,连忙说:“别打岔,听陈老伯说。” “那时我心想,我们市里哪里会有这样气派的办公大楼和现代化的办公条件呢?我不是再做梦吧?正在这时,有几个长着长官模样的人进了办公室,坐在我的对面,开始像国家干部考核一样问我各种各样的法律问题,我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就有条不紊的一一回答了。” “问完问题后,他们对我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就问我想不想留在这里工作,我说我是市里的审判员,是在职人员,怎么能到你们这里工作呢?中间一个胡子嘿嘿笑了,说我们这里也是司法机构,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法律人材,你到我们这里来工作,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感到很奇怪,就问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司法机构吗?他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说当然了,我们这里绝对是司法机构,我们聘定你了。” “我苦笑说,可是我还要回市法院工作,不可能接受你们的聘请,除非你们有**的调令,否则我是不会到你们这里上班的。” “他们听我这一说,都哈哈大笑起来,说了一句让我吃惊不已的话。”陈老伯的语调变得沉重起来。 郑清紧张地问道:“爸,他们说什么了?” 郑老伯缓缓地说道:“他们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怎么还能回去呢?” 我和苏振辉都大吃了一惊:“老伯,这是怎么回事?那岂不是。。。。。。” 郑老伯严肃地说:“没错,我那时已经进了阴司地府了。” 郑清吃惊地说:“爸,这怎么可能?。。。。。。那时。。。。。。” 郑老伯再接着说道:“当时我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跪下来大哭求情,说自己家中还有病重的老母亲和弱小的女儿需要照顾,请求阴司放我回去,等一切料理停当之后,就来阴司任职,唉!那时候,我是嚎啕大哭,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 苏振辉追问道:“那他们答应了你的请求了吗?” 郑老伯有点苦笑道:“如果他们不答应,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 第十九章错掉的时间线 “半年前?什么原因起火不知道吗?”苏振辉紧接着问。 农妇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他们这家子人都是吃皇粮的干部,平时很少和我们这些农民来往,谁都不晓得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火来得有快又急,唉,惨呐!” 边说边挑着大粪向前走,不想再多说。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原来我们要找的郑家故居半年前就焚毁了,昨天晚上,我们真的进了鬼屋了。 我找来一根断木枝叶,在雕楼废墟上挖了一个小土坑 将那只装着阴阳通宝的木盒子埋在了土坑里。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愿意再把这邪门的东西带在身上了,反正这里是郑家故居,虽然郑老伯和他女儿郑清已经不在人世,但这里好歹是他们原来的家,我这样做,也算物归原主了 早上的乡村阳光耀眼,天上的太阳鲜亮得没有任何杂质,我们沿着小路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块块整齐的庄稼,青郁郁的稻田间,水草丰美,野花点点,草野的润湿气息混着清新泥土的味道迎面吹来,让人情不自禁心旷神恬。 眼前的景象让我感觉总有点不太对劲,因为这一点都不像是十月秋高气爽的天气。 “奇怪,我们怎么好像来到了春天的郊外了啊?你闻到春天的味道了吗?”我有点疑惑地问苏振辉。 苏振辉望了望我们身上穿着的长袖T恤秋衣,喃喃说:“不错,十月的郊外,花凋草枯,这不像是秋天啊?” “可是也不能排除地理因素,你没看到这里是个盘地吗?可能他们这个地方就这样也说不定。”我有点心存侥幸。 “那也不可能,即使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可能和外面相差如此之大,你看看这些水稻,这像是秋稻吗?。”苏振辉望着路边稻田里青郁郁的禾苗摇头说,碧绿的稻芒在晨风的吹拂下微微荡出一圈圈的涟漪,由近向远波动。 不错,现在是十月,稻田的庄稼应该已经差不多到了抽穂的时节,不可能还青绿一片。 我疑惑地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日期竟赫然是:三月十三,星期四。 我吓了一跳:“三月十三号?开什么玩笑,不会是手机失灵了吧?” 苏振辉也拿出了他的手机,脸色瞬间发白:“我的也是三月十三,两部手机都同时失灵的概率不高吧?” 我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昨天是十月二十一号,难道时间倒流回到了半年前?打死我也不相信。” 苏振辉脸色发白说:“我也不相信,但你看看眼前的景色,再想想昨天晚上毁三观的经历,难道你还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发生的吗?” 不远处的村庄已经升起做早饭的炊烟,竹树掩映下的房前屋后,稀稀疏疏地走出来不少早起的人们,他们也大都一身长袖T恤,和我们差别不大。 但我们还是决定去问一问。 一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和苏振辉才猛然感觉天气好像有点燥热了,身上的秋衣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了。 我们在村头逮住了一位憨厚的大叔,腆着一个大大的将军肚,正捧着一只海口大碗,坐在他家的门前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大叔您好!请问今天几号了?”苏振辉上前熟络地套话。 “今天是三月十三号啊,农历是二月十一,你们不是我们本地人吧,来找谁啊?”大叔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们。 “我们是驴友,闲着没事想到你们这里探探险。”我连忙在旁边打圆场。 “旅游?”大叔显然不太清楚“驴友”这个词,憨憨笑道,“你们城里人就是有钱,都到我们这些穷山恶水的地方来了,你们要不要找个向导什么的,我可以帮你们。” “不用了大叔,我们准备出去了,哪里有三轮摩托车搭啊?” 大叔指了指东边:“村东头有,我们村的三轮司机都在早上八点出发。” 三月十三号,不会错了。天气、时令、气候物象都显示现在是春天。时间真他妈的倒流了,倒流回了半年前。 我和苏振辉相互对视了一眼,刹那间发现各自的脸色比路边的野草还要青,都一副欲哭无泪状。 这样的奇异经历,我们本应感到莫名的兴奋才对。但我和苏振辉却无论如何都兴奋不起来,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件事,这不是什么玄幻小说主角穿越,而是昨天夜里噩梦道今天还在延续着。 可能是从昨天傍晚那个进古铜村的路口开始,又或者是那场莫名其妙的雨起,我们就无意中走进一个无形的隧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艾玛,难道我们真的穿越了,这叫什么事?”我长叹望天。 “这不可能,不可能,除非……”苏振辉喃喃自语。 “阴阳通宝!”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然后我们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跑。 昨晚郑老伯说过了,不是阴阳通宝,我们昨天晚上一连串“阴差阳错”的遭遇就不会发生,难道它除了能沟通阴阳两界外,还能将人送回到过去? “阴阳通宝太重要了,如果我们想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就必须再找它回来!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苏振辉边跑边咬牙对我说。 我们火急火燎地赶回了郑家故居的碉楼废墟,那土坑还在,没人动过!我和苏振辉七手八脚将上面的土刨去,木盒子的黑色表面露出来时,我们都像疯子般狂笑了起来。 拍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衣兜里。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我望了望废墟和周遭的山景,若有所思地对苏振辉说。 半个小时后,我和苏振辉赶到古铜村东头,直接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直达杨梅镇,再从杨梅镇转车回到我们所在的城市。 出古铜村的路上,我们向三轮摩托司机再次询问了“佘伯”这个人,得到的回答果然和郑老伯一样,古铜村根本就没有这号人。 我和苏振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城里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城市里到处飘扬着春天的气息,明媚的阳光,淡淡的云彩,微润的空气,各种花卉绽放的绿化带,衣着越来越薄的人群,艳丽的少女少妇,水润的肌肤,爽朗的笑脸;大街上,小巷边,上市的春装和各间商铺打出的一条条“冬装清仓大甩卖”广告,无不告诉着我们铁一样的事实:这里真的是春天三月,我们真的穿越了。 但随后我们就发现,穿越一点都不好玩。 首先,我们毫无时间概念,先回去苏振辉的住处敲了敲门,给我们开门的却是一位农民工模样的男子,皱皱眉问:“你们找谁?” 我们支吾不知所云,半晌,苏振辉才嗫嚅地憋出一句:“您、您住这里有多久了?” “半年了,怎么,你们是公安局的来查户口的?”男子脸一沉,脸色不善。 “不不不,就、就随便问问。”我连忙赔笑敷衍了一句,拉起苏振辉赶紧转身闪人。 然后我们再抱着侥幸的心理赶到我租的房子里去,那对老夫妻直接就不认识我:“你们想租房吧?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已经租满了,没有空余的房间,要不,你们过几天再来看看,三楼有一户差不多要搬走了。”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他们不认识我是正常的,因为半年前,我还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各自的学校了,因为半年前,我们都还住在校园的宿舍里。 我和苏振辉约好了时间,一切都没有异常,那我们晚上再见面,如果事情不对头,我们一个小时后再联络。 我跳上开往学校的公交车,昏昏沉沉的坐了二十分钟车,终于回到久违的学校校园。现在还是午睡时间,我穿过校园的林荫大道,绕开一下视线明显的楼道,快步向宿舍走去。 第二十章错掉的时间线 这个时候,正是学校学生会干部们巡逻点名的时候,我可不想被他们抓“现行”,虽然那也不算什么严重的违纪行为。 但我刚走到学校大礼堂前的一个篮球场边,迎面就撞上了一位手戴红袖的学生会干部。我认识他,因为他本来就是我隔离宿舍的同班同学。 他一见到我马上神色诧异:“张明明,过来,你去哪里?神不守舍的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让我心里感觉有点发毛,难道他发现了我有哪里不对劲了? 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笑说:“睡不着,起来到处走走,你不也没睡吗?”对他这种人模狗样的学生会干部,我一向比较反感。 他脸上的诧异表情一点都没有褪减:“奇怪,我出去的时候你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怎么一下子就跑到我面前来了,你不是会飞吧?还把衣服都换了,神了你啊……” 我索性装糊涂到底,嘿嘿怪笑:“你比我更神啊,为了物色妹子,午休都出来巡逻了,跟你比,我算个鸟啊?” 这小子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情圣”,打蛇打七寸,转移视线,暂时让他无暇他顾。 “你说什么呢!没看到我手上的袖章吗?今天我是学生会干部轮值巡逻,说到色心,你小子比我还重。”他有点不悦道。 “得了吧你,借巡逻机会到女生宿舍打尖转悠,这样的特权,谁不知道?”我无心恋战,随便向他抛下了一句最狠的话。 “张明明,臭小子,你以为我不敢把你的名字记上去吗?”他愤愤不平指着我的鼻子,有点暴跳如雷。 “你想记就记,最大不就是把名单公布上墙吗?老子不稀罕。”我哼了一声,说完,也不等他答话,急匆匆地从他身旁闪过,快步向宿舍走去,留下他还兀自原地指着我的背影大骂:“张明明,你这臭小子,你平时违反了那么多纪律我都没记,你居然还这样嚣张?你他妈太没良心了……” …… 我几乎小步快跑地回到了宿舍,宿舍区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站在在门口,我整理了一下有点紧张的心情,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向我的床靠去。 但只走了两步,我猛地停住了。因为我的床铺上正躺着一个**上身的呼呼大睡的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我懵住了,身体瞬间石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两个我?怎么会这样?…… 半年后的我回到半年前,这个世界的时空坐标上同时出现了两个我,两个张明明。这个结果我应该早就想到了的。 我心念电转,还来不及理清思路,上铺一个同学迷迷糊糊地翻身,似乎想要起身下床。我吃了一惊,本能地转身,逃也似的快步狼狈步出宿舍。 时空错位了,一切都错了,怎么办?我心里乱糟糟地想。 出了宿舍区,我不敢从原路返回,做贼一般在偌大的校园里七拐八弯转到校门口,左顾右盼没发现熟人,才施施然地走出学校大门,生怕被什么人给逮住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我沿着街道的林荫漫无目的了走了十几分钟,才想起了给苏振辉打个电话。 我掏出手机拨通苏振辉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他垂头丧气的话:“我们来错地方了,我见到了半年前的自己,幸亏我躲得快,我已经无家可归了,真他妈倒霉!” 我苦笑:“我也一样,现在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半年前我莫名其妙地被学生会记了一次违纪,当时我还觉得挺冤,现在我弄明白了,原来人家根本就没冤枉我。” 半个小时后,我和苏振辉在一间远离学校的快餐店狼狈见面,这时我们已经半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呱呱叫,于是点了两份快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低声以后商量怎么办。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边往嘴里扒饭菜,边问一脸晦气的苏振辉。 “能怎么办?我还没想好,”苏振辉边吃边四处张望,最后咬咬牙说:“只有一条路了,吃了饭我们就去找刘神仙帮忙,这个世界也只有他可能帮到我们。” 我呆了呆:“可是半年前,刘神仙也没见过我们啊?他会相信我们吗?” “冥冥中一切都有注定,你忘了我们第一次找他时他说过我们似曾相识了吗?我想过了,说不定就是我们这次回来和他的记忆产生了交集。” “对,刘神仙说过这话,本来我们到古铜村也是他的主意来着!”我精神一振,“刘神仙是精通明理的玄士,我们的遭遇也只有他能解释得通。” 扒拉完饭菜,我们一刻都不停,风风火火地撘乘公车,赶往刘神仙的住所。 但在刘神仙家门口,我们看到了一张贴在门中央的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字:主人外出,占仆算命,请一月后再来。 苏振辉差点没有哭出来:“不会吧?刘神仙这个时候不在家,他躲得也太及时了吧?” “说不定刘神仙只是闭关修炼了,我们敲敲门试试看。” 我和苏振辉不死心,在门外的洗手盆洗过手,拿起石子投石问路,等了十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再拍了好几分钟门,里面也还是悄无声息。 刘神仙真的不在?我和苏振辉神情绝望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等了好半天,刘神仙屋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最后,我和苏振辉只能耷拉着脑袋悻悻离开。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难道老天真的要赶绝我们? 回到市中心,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们一时不知道该何如是好,像无家可归的丧家犬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没有去处,没有目的,没有头绪。 这座城市一切都正常,不正常的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莫名其妙地穿越回到了半年前,但要命的是,我们没有住处,没有身份,没有准备,甚至连一件多余的衣物都没有。 走累了,我们只能拐进一间大商场的休息区里呆坐。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正播放着今日股市的分析节目,一个肥头大耳的专家在电视荧屏里吐沫横飞地发表见解,说的头头是道,电视下面不少男男女女听得如痴如醉。 苏振辉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问我:“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我摸摸口袋,苦笑:“还有两百。” 苏振辉翻翻口袋说:“我只剩一百五了,可惜我们都不炒股,不了解半年前的股市涨跌,要不,我们可以大赚一笔。” 我向他翻翻白眼:“得了吧,股市开个户都要几千,你穷学生一个,哪来的本钱?” “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们身上的钱加一起都不够住三天宾馆,我们总不能睡大街吧?”苏振辉苦笑。 我想了想,正色道:“'总之,学校我们是不能待下去了,那里还有另外两个我们。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一切都是因为阴阳通宝而起,今晚,我们就再冒一次险。” 苏振辉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呆了呆说:“再冒一次险?你可想好了,可能结果更糟也说不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握着衣兜里单位那只黑色木盒子,觉得自己慢慢回过神来了,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好,今晚子夜我们再出动,我就不信,我们能回到半年前,也能回到半年后!” 于是,我和苏振辉在商场附近的一间便捷旅馆开了一间双人房,一进房间,实在累的不行了,我和苏振辉倒头就睡。这一觉一睡就是三四个小时,等我们醒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七点多。 我推醒苏振辉,爬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吃完晚饭再行动。但苏振辉却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穿好衣服,揉揉惺忪的眼睛,站起来不断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走动。 “你犯什么浑,不会事到临头又打退堂鼓吧?告诉你,我们没有退路了,今晚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必须要再冒一次险,要不,我们就成了见不得光的黑户口!”我掏出口袋里装着阴阳通宝的黑色木盒,盯着他骂道。 苏振辉晃晃头,喃喃自语道:“不不不!我没打退堂鼓,奇怪,我怎么总觉得我们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似的,再想想……” 第二十一章拯救高美霞 我白了他一眼:“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股票你不会玩,地球也不需要你搭救,你省省吧!” 我的话却像给了他一个茅塞顿开的启示,苏振辉眼睛一亮:“搭救?对对对!……”,猛地神经质似的抓住我的双肩:“现在几点了?” 我以为他还没有清醒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不满地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掰开:“现在是三月十三傍晚七点二十,黑色星期四,你不会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吧?” 苏振辉神情激动:“三月十三,今天可是高美霞出车祸的日子,难道你忘了?” 我吓了一跳:“不是三月十四吗,你确定?” 苏振辉像彻底恍然大悟过来了,几乎激动地吼道:“绝对没错!三月十三傍晚七点四十分出事,三月十四号上新闻,地点朝阳区中心街道!那张报纸我记得清清楚楚!快快快!我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一时间还是没弄懂他的意思,怔怔地问了一句:“走?你想干什么呢?” 苏振辉朝我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大吼道:“干什么?我们去救她啊!我们的同学高美霞,你难道想见死不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猛地跳起来:“对对对,现在是七点二十,还有二十分钟!” “那还不快走!这里过去朝阳区步行要半个小时,我们打的过去肯定赶得上!”苏振辉大声喊着,一把拉开房门,箭一般扭头冲了出去。 我跟在他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喊:“喂!等等我!……” 苏振辉和我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梯,冲出宾馆大门,跑到大街边焦急地截出租车。 “我明白了,我们回来的使命说不定就是救人的!阴阳通宝真是神了!”苏振辉神情激动,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但关键时刻,大街上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经过。 “打电话!打电话给她叫她不要去朝阳区啊!……”我对苏振辉大喊。 “该死!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你有没有?”苏振辉也想到了,掏出手机却只能干跺脚。 我瞠目道:“不会吧,你不是一直对她很那个吗?你都没有她的号,我怎么会有?” 苏振辉气得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往地上一甩,大吼道:“我操!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向她要个号码呢?还剩十八分钟,我们跑步过去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我不禁骇然:“到朝阳区还有七八条街,跑步过去,你疯了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振辉自己已经一个人甩开我先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她是我们的同学,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你不去我去! 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其实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如果一切都是注定,即使我们在车祸前赶到了现场,真的能将高美霞救下来吗? 我不敢肯定,所以只能跟在他身后不要命似的疯跑。 这时,浓重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城市华灯初上,像披上了一间华丽的彩衣,大街上全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我和苏振辉顾不上什么红绿灯斑马线人行道,一路狂奔,穿过一间间商铺,跨过一道道岔口,沿着热闹的城市中心街道七拐八弯地狂奔向朝阳区,惹得街道两旁的人群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从他们的表情反应来看,我基本可以判断他们肯定都把我们当小偷了,就差没有人振臂高呼出来抓毛贼。 这时我有生以来跑得最累的一次长跑。狂奔了十分钟不到,我已经感觉自己肺叶里的气都被抽干了,喉干舌燥,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快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苏振辉那小子像打了鸡血似的在边跑边催促我。 “还剩几条街才到?”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 “还有两条步行街就到了,快!”苏振辉回头大喊。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正好加快脚步冲过前面的闪着绿灯的人行道,右边的街道却突然转出一个脚步跌跌撞撞的长发瘦子,我和苏振辉收势不住,“砰”的一声,迎面和他撞了一个满怀。 我打了一个趔趄,侧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有摔倒在地上;苏振辉则被撞摔了一跤,跌倒在街边;那瘦子更惨,整个人被撞翻在地上。 “你MA的,走路不带眼睛啊?”我满腔怒火,一个箭步跨上前抓起地上的瘦子大吼。那瘦子则神情迷糊地对着我嘻嘻傻笑,兀自举起手虚握酒杯状,喃喃自语:“来来来,兄弟,我、我们再干一杯!……” 他说话的口气喷出浓浓的酒味,闻之欲呕,这显然是个醉酒家伙,而且醉得不轻。 “别管他,救人要紧!”苏振辉从地上爬起来冲我大喊,他的脚步蹒跚,好像受了点伤。 我只能松手放开瘦子,转身问苏振辉:“你怎么了?受伤了?……” “不碍事,小问题!我们快走,再晚来不及了!”苏振辉向我摆摆手说。但我们刚想撒腿再跑时,那醉酒的瘦子却从身后跌跌撞撞地跨上两步,一把抓住我们的衣服,口齿不清地含糊说道:“你、你们不能走,撞倒了老、老子,想……想一走了之?没、没门……” 熏人的酒气臭得我们直皱眉,看看四周人少,苏振辉索性一把将他推到在地,骂道:“去你的!耽误了老子的事情,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瘦子跌跌撞撞地再想从地上爬起来纠缠,我和苏振辉已经转身撒腿跑出了好几十米。 等我们气喘吁吁赶到朝阳区时,已经是七点三十五分了。 朝阳区是一个很大的广场休闲区域,环绕周边连着四条街道,诺大的圆形广场上,到处是来往休闲散步的人群,中央则是一群群跳着广场舞的大妈,震天的广场音乐响彻云霄。 “到底在哪里?”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一时懵了,有点不知所措。 “报纸上说是在朝阳区朝阳街,快,还剩五分钟!我们到那边去找高美霞!”苏振辉大喊,领着我向朝阳区的主街道跑去。 但真到了现场,我们才突然意识到要在一条大街上准确地找出一个人有多难。朝阳街街道几乎有两公里长,全是直直向前延伸,两边全都是繁忙的黄金地段,商铺林立,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头出头没的人群,街道中心道路上飞驰往来的车辆川流不息。 我感觉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全白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掠过脑海,这样的地方发生车祸本来就很难避免,即使现在我们回到了半年前还未卜先知,恐怕也很难将高美霞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吧? 我和苏振辉沿着街道左顾右盼地搜寻高美霞的身影,但街道两边的人流实在太多了,根本找不着北。 “怎么办?太多人了,不好找啊!有没有更确切的地址?”我忍不住焦急地追问苏振辉。 苏振辉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报纸上没写着确切的地址,照片上的车祸地址旁边好像是一间蛋糕店……” “你确定是蛋糕店?”我焦急道。 “确定!”关键时刻,苏振辉倒镇定了下来,沉声道,“朝阳街一带几乎全是服装首饰店,蛋糕店很少,我们分头找,你往左我往右!” 我边跑向对面街边看时间:“现在是七点三十七分,我们还有三分钟时间阻止悲剧发生……” 话音未落,前面街道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两边街道的人群暴起一阵尖叫声,然后我看见一辆无牌轿车从前面中心道路两百米处飞一般掠过,它的后面横躺着一个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熟悉女孩…… 那是高美霞! 我的耳际传来“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呆住了。 这不可能,不是说好七点四十分的吗?…… “撞人啦,抓住他!”人群的呼叫瞬间将石化状态的我惊醒,那辆撞到高美霞的肇事轿车几乎毫不减速从两百外飞驰驶来,从我眼前的中心道路掠过。 “停车!”苏振辉狂叫了一声扑了上去。 我眼尖,就在轿车从我眼前掠过的瞬间,司机的样貌无比清晰的在我眼中呈现:一头邋遢的长发,一张消瘦的脸,一双阴冷的眼睛…… 第二十三章车祸现场 我打了一个冷战,是他!那个刚才被我们撞到的醉汉!此刻,他犀利的眼神简直堪比战争电影里出色的狙击手。 “停车!停车!你撞人了!” “停车!撞人了!” …… 大街两旁人群的高呼和尖叫并没有能制止长发瘦子,那家伙的驾车技术好得出奇,无牌轿车风驰电掣地在中心道路的车流中见缝插针,毫无停下来的意思,一瞬间,就驶出了现场几百米,车速冷静平稳,没有半点摇晃摆动。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绝对不是一个醉汉所能做到! 我冲上去一把扯住苏振辉大喊:“我看见了,凶手就是刚才我们半路撞到的那个瘦子,不能让他跑了,追!” 苏振辉仿佛一下从梦中惊醒,跟着我往前狂奔。十米外的一间商店门口刚好有人停下来一辆男装两轮摩托车,苏振辉居然毫无顾忌地奔上前一把推开主人跨了上去。 “上车!”苏振辉向我怒吼。 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跳上两轮摩托的后座,苏振辉发动引擎,摩托车瞬间箭一般冲了出去。 “喂!那是我的车!……”倒地的车主人冲我们大喊。但此时,我们和他之间地距离已经拉开了至少五六十米。 苏振辉将座下的两轮摩托车动力开尽,摩托车像一批失控的疯马在城市道路里狂奔疾驰,也仅仅能远远地咬住那家伙的车尾没有被甩掉。 轿车一拐弯,驶出了朝阳大街,我和苏振辉驾驶的两轮摩托紧追不舍,逆向吹来的风刮的我脸皮隐隐生疼。 双方车辆七拐八弯间,已经变换了好几条车道,远远地追逐出了朝阳区,进入了我们所在城市的二环公路。 晚上七八点,正是二环路交通繁忙时段,迎面而来的车流太多,那家伙驾驶的无牌轿车反而越来越快,十几分钟后,在一百多米前的一个圆形大转盘里,他疯狂的车速终于将我们的'座下的两轮摩托完全甩掉,连车尾灯都看不见。 转盘有三条二级路,都是通向周边郊区的要道。 苏振辉在大转盘靠边停车,一时不知道该走那条道。 “你看清楚他往哪条道走了没有?”苏振辉狠狠地问,他显然对没能如愿救下高美霞耿耿于怀。 我急中生智说:“没有,不过我听说可以看通过车辙来判断车的走向的,可惜我们没这个本领……” “这里,那畜牲肯定是从这条道上逃走了!”我的话还没说完,苏振辉已经指了指转盘地上一条扭曲得厉害的车轮痕迹说,“这明显是急转弯的车辙,我们赌一把,就是它了!” 说完,一加油门,摩托车箭一般转过大转盘,沿着扭曲车辙的车道狂飙而去。 十分钟过后,路上的车流明显减少了,两边的道旁树显得更阴暗,沿途的路灯都昏暗了许多,周边掠过不少低矮的房屋,偶然还能看到荒废的田地。 这里应该已经是城市的郊区了。 我们边追边注意查看四周,但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心想,那家伙肯定没有朝这边逃逸,我们追错方向了。 但苏振辉这小子却似乎不信邪,硬和自己杠上了,继续开着摩托车沿着道路越来越偏僻的郊区狂飙,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我怕他想不开,只能试着在后座大声安慰他:“阿苏,辉仔,人死不能复生,那或许就是高美霞的命,我们都帮不了她,那家伙肯定是从别的地方逃跑了……” “不,我有预感,那畜牲就是从这条路逃逸的!”苏振辉很坚定地大声回答。 又向前狂飙了五六分钟,我们离城市已经越来越远,地方也越来越偏僻荒凉,拐一个弯,环城二级路变成了城郊的水泥公路,道路两旁的还可以看到稀稀疏疏的城郊农居。 很快,又一个三岔路口摆在苏振辉和我的面前。但这次阿木没有犹豫多久,就听到了右边道路的转弯处远远地隐约传来了“嘭”的一声撞车的闷响,浓重的夜色中还伴着火光。 “一定是在那边!”苏振辉一调车头,沿着右边的道路驶去。 转过弯道前进两百米,前面出现一大片废弃的化工厂区,漆黑的夜色中,四周静悄无人,废弃的化工厂房四周刺鼻的废弃化工原料到处都是。 厂房前面一条弯曲的甬道上,一辆小轿车一头扎在了厂房大门前一根巨大的水泥墩子上,车头已经起火燃烧,火光猎猎中,可以清楚地辨认出出事的车辆正是我们要追赶的那辆撞倒高美霞逃逸的无牌轿车。 “坏了,那家伙也出事了!”我不禁心里一沉。 “过去看看!”苏振辉驾着摩托车突突靠近轿车,跳下车去查看现场。 车头和驾驶室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那长发瘦子下半身被卡压得像肉饼,头部重重砸在方向盘上,眼珠突起,脸部裂开,在火光的照耀下,汩汩淌滴的鲜血触目惊心。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惨烈的车祸,汽油味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我和苏振辉差点没有当场作呕。 可以确定,这长发瘦子已经活不成了,但我还是本能地想将他从驾驶室里救出来再说,伸手去拉车门。 但苏振辉却冷静了下来,伸手拉住我:“别去,万一留下什么痕迹,警察会第一个找我们,你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住手。但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指进入车窗在瘦子的鼻孔前探了探。 已经完全没有呼吸,血腥味中杂着一股酒味。 “他喝了酒,为什么还能飙这么快的车?”我疑惑说。 苏振辉却握拳狠狠地跺跺脚,盯着车内死去的酒鬼,脸上一脸的悲愤和不甘:“他想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搭上高美霞?这不公平!老子真想揍他一顿!”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从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附近的民居也响起了人语脚步声,都集中地向我们的方向聚来。 “警察就快要来了,我们先撤吧,要不我们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我沉声对苏振辉道。 我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推推兀自发呆的苏振辉快速登上摩托车,一溜烟沿着废弃化工厂区的另一条甬道驶离现场。 这时我们才突然发现,厂区四周的夜色中已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夜雾,在荒凉的废墟中显得有点凄凉阴沉,我心里不禁微微一沉,难道那玩意又来显灵了? 但我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再闯闯阴界鬼域,前面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咬紧牙关上!所以心里的恐惧反而没想象中那么强烈。 我驾驶着摩托车飞速驶出一片片废弃厂房,再转过一个弯道驶上一条水泥小路,经过一个露天的垃圾场旁边时,蓦地发现一个头戴毡帽的精悍男子蹲在场边默默烧着一叠叠的纸钱,飘飞的纸灰迎着火光乱舞。 我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着实吓了一跳,这鬼地方居然还藏着人? 既然遇到人,就索性问一问路,我大声“喂”了一声问:“伙计,上二级路怎么走?” 那男子抬起一双警惕阴冷的眼睛看了我们一眼,一言不发地伸手向右边的岔路口指了指,低下头继续烧着手里白花花的纸钱。 我看清楚了,那男人脸庞瘦峭,浓眉鹰鼻,双眸炯炯有神。 纸钱是活人替死人烧的,眼前这人虽然有点诡异,但应该是个活人。 我不敢多问,也不想知道他在干什么,说了一声“谢了!”,一调车头,向右边岔路口驰去。 果然,只前进两分钟后,小路向左一折,摩托车就窜上了一条宽阔的公路,看上去很像环城二级公路。 两三辆警车鸣着红色警笛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驶向废弃化工厂区的方向,我心里不禁有点侥幸,幸亏我们抄了个大弯,要不就和警察迎头相遇了。 我驾驶着摩托车从警车的相反方向疾驰,一路上,苏振辉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于是想着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原来那张报纸是怎么说的?高美霞的遭遇真的只是一场车祸?” 第二十四章车祸现场 苏振辉默然点点头:“报纸上报道就是纯粹的车祸,第二天,也就是明天,警方的结论就会向社会公布。”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那瘦猴我们先前明明发现他已经醉了,连走路都摇摇摆摆了,怎么可能将车开得像赛车手一样?”我沉声说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真他妈的邪了门了!这绝对不是车祸那么简单,你说这背后会不会是谋杀?阴阳通宝带我们回到半年前,就是让我们了解真相的……”我忍不住骂骂咧咧,但也无可奈何。 苏振辉语调低沉地长叹了一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家伙已经也死了,死无对证,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回到了半年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救不了高美霞。” 我摇摇头:“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如果我们今晚能顺利回到半年后,一定要找找原因,给高美霞讨回个公道。” 正说着,忽然发现前面的道路警笛闪烁,几辆警车一字排开,十几个交警在三百米处设置了关卡检查过往的车辆。 出了这么大的交通事故,交通警察上路查车也属正常。 “坏了,我们的摩托车是抢来的,被警察截下了就说不清了!”我吃了一惊,连忙将摩托车停在公路右边的一棵树下。 祸不单行,刚停好车,两辆巡逻警车从后面的公路折返回来,车灯越来越近,呼呼的警笛声搅扰得我和苏振辉心神不宁,莫名恐慌。 “弃车!我们从那边走!”苏振辉急中生智指指后面,正好我们身后公路二十秒处顺道有一条岔进一片民居的弯曲小路,跑到里面躲避一下刚合适。 我们二话不说,连忙跳下车,顺势将摩托车放到在地,往后面的小路跑去。 小跑了两分钟,迎面就是一片稀稀落落的城郊民居,小路弯弯曲曲地贯穿连着高矮不齐的水泥楼房通向远处,各家各户的灯光投射在路面上,除了偶然可闻的电视声音,显得安静单调。 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四周,淡淡的雾气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霾散布在远近的夜色中,包括离我们已经颇远的二级公路。 这会是阴阳通宝沟通阴阳界的预兆吗?虽然已经做好勇闯龙潭虎穴的心里准备,但心里还是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 在这片民居的末尾,迎面遇到了一位农民工模样的高大壮汉侧身从一间平房里出来。 “大叔,除了入口,从这里直走能通向二级公路吗?”我主动问路。 “能啊,从这里直走五百米,出口就是二级路,上二级路不远,就是南江区了。”壮汉也不问我们的来路,向身后通向远处的曲折小路指了指道,然后汲着拖鞋向附近一口水井走去。 南江区是我们所在城市最南边的一个街区,里面有好几个城中村,人口多、杂、乱,建筑也基本最落后。 “谢谢!”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地下,两边民居侧漏的灯光下,他的影子投影在地下拖得长长的,很清晰,漆黑如墨。我放心了,他应该是人,因为鬼是不会有影子的。 穿过这片民居,后面就是一片零零星星在建的荒地,小路边偶然还有几块附近人家种的菜畦,时间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着一轮月亮,月色虽然有点朦胧,但照得四周景物还算清楚可辨,草丛中偶有秋虫鸣叫。 霾一样的淡雾一直混在夜色空气中充斥远近,笼罩天空,也一直让我心里感到忐忑不安。 但一直走完了五百多米的曲折小路,心里等待的怪异始终没有出现。我和苏振辉一直紧张地盯视着四周远近,一个怪影都没有在眼睛里出现。 难道阴阳通宝今晚不显灵了?我索性拿出攥在衣兜里的木盒子,取出阴阳通宝迎着月光一照,上面布满铜绿锈斑的铜钱隐约青光闪烁,惹眼生辉。 我将阴阳通宝攥着放回衣兜了,和苏振辉等了十多分钟,眼前一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东西不会时灵时不灵吧?”我有点忧心忡忡,回不到半年前,那就意味着我们还要像没有身份的流浪汉东躲西藏。 “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希望它显灵。”苏振辉推推鼻梁上的黑边眼镜,没好气地说道。 踏上二级公路,路灯斜斜,影子歪歪,夜风瑟瑟,来往的车辆明显比刚才少了,走着走着,越来越接近南江区,我和苏振辉慢慢发现,路边多了几个和我们一样在二级公路边上行走的行人,远远近近地走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南江区附近出来行走的行人,但渐渐的我发现,路灯映照下的他们,脚下根本就没有影子。 一路上四周的景物正常,走了好几分钟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也许今晚的时机不太对头,阴阳通宝没有显出它的神效。 又向前走了几百米,渐渐靠近了南江区,公路两边的人行道开始有行人的身影映入眼睑。 开始我还以为是南江区附近的行人,也就没太留意,我们走我们的,他们走他们的。但只过了一会儿,苏振辉就发现了问题,紧张地用手碰了碰我,低声道:“你看那边,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在我们对面公路边,走着一男一女,一个缺了一条胳膊,一个少了一只眼珠,身上还沾着不少血迹,相互搀扶着,脸色有点惶恐,浑身嘘嘘发抖,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灯下,他们脚下看不到影子的痕迹! 本来已经放松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心里忍不住猛地一沉,等了这么久,这玩意终于还是来了! 一意识到这点,马上感觉笼罩四周的那层淡淡的雾霾瞬间变得阴森起来,离我们不远的城市街道入口像一张狞笑着的巨型血盆大嘴张开着等待我们! 我也终于看清了我们面前入口的街道和南江区只是大体相同,看仔细一点,商铺布景细节等等却找不到任何雷同的地方。 鬼城!前面绝对是一座鬼城! 我情不自禁地脚步后挪,望而止步。 “老张,我们要不要进去?”苏振辉语音里透着寒意。 我想了想,咬咬牙:“我们遇到这玩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你还想像躲猫猫一样留在半年前?” “躲猫猫也总比没命好吧?这四周好像只有我们是人。”苏振辉边说边向后退。 “我们退不回去了,”我扫视着路灯下四周游荡着的孤魂野鬼,故作镇定说,“你没看见吗,他们都是鬼,我们已经进到阴间鬼域,即使不进这座鬼城,我们也还处在阴间鬼域中!” 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我硬拉着苏振辉向前行,渐近街道入口时,四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十几个,三四十,一两百……他们出现得不声不响,无声无息,不一会儿,两边的人行道上影影绰绰的都是衣着各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和平时在大街夜市上见到的各色饮食男女毫无区别。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大都脸色惶恐,左顾右盼,好像都是第一次进入这样陌生的环境,又好像在害怕谁会来捉他们一样。 但我知道他们都不是人。 “为什么他们好像比我们还有要害怕的样子,难道他们都是新来的?”我疑惑地低声问苏振辉。 “我听说有些刚死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变鬼,所以他们会四处乱逛,又回不了家……”苏振辉推推眼睛,紧张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胖子从后面怯生生地向我们靠来,他感觉好像很冷,浑身发抖,低声问我们道:“你们好,两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和苏振辉对视了一眼,同时摇摇头,我决定先探探他的虚实:“大叔,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胖子哭丧着脸眼泪汪汪:“我要能知道就好了,老子本来和一帮朋友在大街上喝着酒,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马路中央,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还浑身发冷,就往前走吧,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三不识俩的……” “大叔,以前你得过什么病吗?”我看了一眼苏振辉继续问道。 胖子愣了愣:“那倒是有,俺有冠心病,两天前检查,医生说我的血压严重超标了,可,这和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这胖子还没有意味到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难道刚死的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鬼? 第二十五章鬼乐 我扫视了一眼四周影影绰绰的孤魂野鬼,心里有点突发奇想,高美霞和撞她的那个瘦子会不会也在他们中间,他们也是刚死不久啊?…… 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从脑海中掠过,苏振辉已经激动地伸手一指前面:“老张你看,他、他就在前面?……” 一个身影高瘦、步履蹒跚的长发男子映入眼帘,不错,就是那个刚才我们看着他已经死在轿车上的家伙!此刻,他正和其他的新鬼一样茫然、无助地踽踽独步走入鬼城的入口。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快,他就已经死后变鬼了! “他也刚死不久,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鬼!”我沉声说道。 “我们过去抓住他!他是凶手!只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苏振辉咬牙切齿说。 我和苏振辉甩下胖子,快步向那长发瘦子跑去。刚走出十多米,那瘦子右前方蓦地映出另一个熟悉的窈窕背影,一袭蓝色连衣裙,身影瑟缩,长发飘飘。 高美霞!! 我和苏振辉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呆,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她、她也来了,我们上去问问!……”苏振辉激动道。 “高美……”我们的叫声还没有完全发出,忽然一阵阵尖锐的警笛声响起将我们的叫声淹没,我和苏振辉还没弄白白怎么回事,十几辆黑色警车警笛轰鸣着从鬼城入口疾驰驶出,每一辆警车车门拉开,蓦地跳下数十名一身黑色西装革履、眼戴墨镜的黑衣人。 苏振辉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这些黑衣人语无伦次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奇怪问:“什么就是他们?他们是谁?” “上次在酒吧送你回来的那两位黑衣人,就和他们的装束一样!……” 苏振辉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些跳下车的黑衣人每人从身上抽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一甩一拉,走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孤魂野鬼像一具具空壳般被铁链粘在一起被卷上了警车。 “大家快跑,鬼差来了!……”现场不知是谁大声尖叫了一声,前面十几个就要进入街口的孤魂转身狂奔,后面茫然无助的人群顿时大乱,纷纷四散奔突。 只一眨眼,高美霞和那瘦子的身影就在我们眼前消失无踪。鬼差?要是被他们捉上车,我们岂非连人间都不能返回? 一想到这里,我和苏振辉马上跟着大乱的人群转身夺路狂奔。呼!一条铁链从我们头顶越过,前面逃跑的一男一女瞬间被锁住卷回。 我和苏振辉吓的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但我们只往回跑了一两百米,后面的公路上又忽然横出十多辆黑色警车,数十黑衣鬼差从车山跳出,大叫着“别跑”,纷纷向回奔的鬼群合围过来。 鬼群再度尖叫,又有十几个新鬼被鬼差的铁链锁走。 前后都有追兵,我和苏振辉吓的脸无血色,一猫腰,抱头从右边的开阔地带奔去。砰砰……有好几只鬼被我们撞得横飞出去,他们的身体都轻飘飘的,几乎没有质感。 刹那间,我们的视野里全是奔突逃命的大军,我和苏振辉夹在鬼群中狂奔,很快冲上了一块开阔的高地,苏振辉眼尖,伸手指着左前方边一个背影叫道:“那瘦猴在前面,追!” 的确,晃动的身影一头长发,脚步踉跄。 眼看我们就要追上那瘦猴了,一条铁链从身后飞来,“啪”的一声打在我和苏振辉身上,我感觉身体像挨了一记闷雷,脚步一个踉跄,“轰”的一声跟着苏振辉从高地向前面的低洼滚了下去,脑袋和长满长草的草地一接触,瞬间昏迷了过去。 过了很久,等我从草地上苏醒爬起来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浑身还麻麻地痛,四周全是荒芜的长草,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苏振辉不见了!我在附近草地里找了很久,就是没发现这他的影踪。 这小子会跑哪去了,就算要找高美霞也不应该不顾兄弟吧?抑或是被鬼差们当鬼捉走了?我心里乱糟糟地想。 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苏振辉再说,他是因为我才来的,他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踽着脚步往前行,很快我在草丛中找到了苏振辉留下的一只鞋;再往前,又在低洼草地的另一侧发现了苏振辉的另一只鞋和袜子。 我心里一沉,这不像是苏振辉自己留下来的,两只鞋子的方向说明他的人肯定该朝前方去了,没有返回高地后面的鬼城。 走出低洼,前面就是平坦的荒地,沿途偶然还能看见一两个男女躲在草丛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昏暗的夜色中,远远近近还有像空壳一样游荡在荒野的孤影。 不用说,他们都是刚才逃避鬼差追捕的新死孤魂野鬼。 我强忍着恐惧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沿途呼叫苏振辉的名字,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们的同类,尼玛的,谁怕谁啊…… “苏振辉!……” “老苏……” 声音在深夜空荡的荒地上缭绕回响,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叫声简直比鬼嚎还要恐怖。 日他奶奶的,这样也好,那些游荡的鬼魂们肯定以为老子和他们一样都是鬼,就不会来找老子的麻烦了!…… 向前一直走,走了差不多足足二十分钟,眼睛所及还是平坦连绵的荒地。有好几次,孤独和恐惧差点没有压垮我内心最后一根坚强的稻草,要不是为了苏振辉,此刻,我早想转身往回跑了。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传来了隐隐的摇滚音乐声,右前方的地平线上,天空被地下燃烧的火光映红了一大块。 我精神一振,现在,眼前就算是群鬼乱舞,也比忍受无边的孤独黑暗恐惧要强! 我加紧脚步向右前方大踏步走去,几分钟过后,一栋破败废弃的五层烂尾楼耸立在开阔的平地上,远远望去,五楼楼顶火光冲天,一个巨大的露天舞场被现场疯狂的男男女女围得水泄不通,震天的摇滚音一公里外都能听得见。 烂尾楼四周,一个个游荡的男鬼女鬼像飞蛾一般被楼顶的火光和音乐吸引着,从荒野的四面八方赶来,有的步履蹒跚,有的疾奔如飞,夜色苍茫中,我感觉自己仿佛也成了一只无所皈依的孤魂。 苏振辉会不会在上面?我忐忑不安地向孤楼靠近,内心禁不住砰然乱跳,上面都是鬼,换你你也受不了。 五层毛坯烂尾楼房,楼梯是临时搭建木梯,四面聚来的鬼们寒气逼人,我把衣领竖起来遮住下巴,伸手攥住刘神仙给我的护身符,半低着头杂在他们中间跟着一步步上楼梯,他们好像都没有认出我的身份,连一眼都没有对我多看。 楼顶上的音乐变成了飘飘渺渺的动听歌声,我仔细一听,辨认出那时一部老电影《夜半歌声》的主题曲,歌声悠扬婉转,跟我一起上楼的鬼们听得如痴如醉。 楼梯一圈一圈地盘旋向上,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奇怪的隧道里,楼顶飘下来的歌声像一只精灵手中的线牵着所有的鬼魂上楼,每上一阶楼梯,火光和音乐就跟着上移一点。 鬼乐!我心中冒出一个寒气森森的名词。 第二十六章 我沿着回环似的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上走着,那隐约的灯光和缥缈的音乐像美人的面纱正一点一点地被我掀起,上了三楼再上四楼,我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这灯光和声音就像一个被诅咒的陷阱一样吸引着我前往,我想停住脚步,却又担心苏振辉那小子在上面,我现在不去管他,那也太不够朋友了。 很快,我就上到了五楼顶,灯光、音乐和人声骤然之间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动听的飘渺音乐瞬间又变成震天动地的金属摇滚,上来的男女鬼们都情不禁地跟着狂野的音乐节奏动了起来,脚步摇摆。 楼顶的露天舞场很大,一堆燃烧的篝火堆放在中央,无数的男男女女围着火光狂舞,楼顶的边缘摆着一张张方桌,桌面上码着一排排整齐的红酒白酒饮料,一碟碟菜肴果蔬则凌乱杂陈,花生、果脯、黄金烤鸡,烧鸭排骨等等,应有尽有,喝光的饮料的易拉罐和啤酒瓶在地上到处乱滚.如果不是我知道他们都是鬼,我肯定以为眼前的一切就是一个美国纵欲青年们开的郊野篝火派对。 “新来的伙计们!每人都必须先干一杯才能加入美女们的狂欢,来吧,欢宵达旦见光死,今朝有酒今朝醉!”篝火正对面一个被众多半裸美女包围簇拥男人从皮沙发中站起来,杰杰狂笑着大声喊道,“骚年们,先给你们来点刺激的!” 抓起身边托盘上的一堆白色的药丸,往疯狂的人群中一撒,狂舞的男女爆马上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舞姿更加疯狂。 那是什么东西,会是毒品吗?我心里暗暗吃惊,难道鬼的世界里也会有毒品? 我和新上来的鬼们被一群舞女领到楼顶一角,将手中托盘上的一杯杯红色酒液往他们的手上塞: “来,听坤哥的,都干了再说!”舞女们吃吃笑。我看了一眼皮沙发里大马关刀坐着的那个神情嚣张跋扈的男子,心里暗道,原来那家伙叫坤哥,他的名字里应该有个坤字。 新鬼们眼神迷离,仿佛被眼前的狂欢和音乐晃晕的理智,端起酒杯仰头就喝。 这是鬼喝的东西,我当然不敢喝,仰起头却偷偷将就酒杯往肩后一倾,将酒杯里的红色水酒悄悄地泼在地上。 红酒一下肚子,所有鬼们的迷离眼神马上被一层狂热的神情所代替,马上涌上篝火旁边,跟着震天的金属摇滚音乐狂热地手舞足蹈起来。 坐在皮沙发上的男子嘿嘿大笑,蓦地站起,将托盘里的所有白色药丸抓起来向我们抛撒过来,厉声狂呼:“伙计们,你们如果认我这个大哥,以后就跟着我丧坤混,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横行冥界,逍遥快活,阴司阎罗都管不了咱们!” 鬼群再度疯狂抢夺地上的白色药丸往嘴里塞,跟着大声嚷嚷:“坤哥万岁!坤哥万岁!坤哥万岁!……” “弟兄们,神仙丸都给你们了,今晚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把你们的激情全部拿出来,开始吧,放纵吧,这里是我们的天堂!” 狂欢的鬼群被药丸释放的能量刺激得像一群丢失了本性的野兽,行为开始失控。 我竖立衣领遮住半脸,也装出一副疯癫的模样,低头在凌乱的人群中侍机四处寻找苏振辉。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旋转的镁光灯,五颜六色的追灯在火光中像一道道撩拨激情的光蛇,一个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鬼在我面前转过转过去,红绿交错的彩虹闪烁中,美女们的脸都忽红忽绿的变幻着,像一朵朵妖艳的丽花。 我有点看呆了,这样的火辣的场面,只有在我的春梦中才会出现。 正呆立间,两个笑嘻嘻的舞女很快就过来一把抱着我混进了疯狂失控的热舞鬼群中。我的眼睛开始有点目不暇接,那音乐和妖艳舞女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像甜美的酒一样让我意识慢慢的迷离起来。 就在我的意识快要完全迷糊的时候,忽然有人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醒醒,这里很危险!” 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猛地醒了过来,马上一转身,只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就站在我的身后,这句话正是她对我说的。 郑清!这女人居然就是郑家故居里那个郑老伯的女儿郑清!! 她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舞衣,和身边的那些舞女并无多大的区别。但我却很清楚的辨认出,站在我眼前的这个郑清,就是那天晚上上来敲我的房门的那个郑清,瓜子脸,二十七八岁左右。 我失声叫道:“是你,我正到处找你呢。” 郑清一把将我搂住,从那群包围着我的舞女中拉了出来,一边拉着我狂舞,一边低声再我的耳边说道:“和你的朋友快走,离开这里,她们都是恶鬼。” “我的朋友?他在哪儿?”我连忙追问。 “跟我来!”郑清带领着我悄悄转过对面的篝火,在凌乱的鬼群中兜转了两圈,转到了激情呐喊的丧坤后背不远处,我一眼就看到了苏振辉。 我大吃了一惊,摇摇头,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苏振辉这小子正傻呵呵的坐在一张背靠椅上,被几个妖艳的舞女团团的围住吃吃的诡异笑声中,舞女们正低头拼命吸取他的阳气。 苏振辉像着了魔似的眯着眼睛,神情一片迷茫。 我心里大骇,顾不了这么多了,远远开口叫了几声苏振辉,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没反应,我们怎么办?”我连忙问郑清说。 郑清在我耳边低声说:“先等一会儿,鬼差很快就会包围这里的,等一下你趁乱带上他走,那些女鬼都知道了他是活人,再下去,他就会被她们吸干的。” “鬼差?鬼差还会过来吗?”我吃了一惊。 “当然,他们已经暗中将这里包围起来了。” “那你呢?鬼差来了怎么办?” 郑清却神秘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她的话说完,忽然撮口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子。 那是一个暗号,只听“轰”的一声,好像楼下有门窗被爆破了,数十黑衣鬼差从烂尾楼四周的墙壁翻墙上来,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传来一声大喝:“都站好了,不许动!” “鬼差来了,大家快跑啊!” 丧坤大喊着伸手投出一枚事物,“轰”,篝火被炸开,火光四溅中,现场群鬼四散大乱,哭喊尖叫声大作。 “快去救你的朋友!”郑清在我耳边低喝了一声,一掌将我朝前推,窈窕的身影却反身飞一般朝逃跑的丧坤扑去:“丧坤,站住!这次你逃不掉了!” 丧坤就地一滚,避开郑清的追捕,嘿嘿冷笑:“想抓我,你还嫩了点!”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堆棉絮一样向苏振辉的方向飘去,忍不住向郑清大叫:“这里那么多鬼,我该怎么救他?” 郑清头也不回地再扑向丧坤,大声喊:“你身上有辟邪的事物,快拿出来放在他身上,她们就不敢靠近你的朋友了。” 我心里一阵雪亮,连忙将挂在脖子上的那道刘神仙给我的神符拿下来攥在手心,眼看就要靠近苏振辉了,那几个舞女却一把拖起兀自沉迷不醒的苏振辉往外就跑。我扑了个空,站起来拼命猛追,苏振辉的身体好像不轻,那几个女鬼拖着他一点也跑不快。 情急之中,我也顾不了她们是人好是鬼了,追上了一把推开那些女鬼,将手中的神符“啪”的一声印在苏振辉的眉心印堂上。 第二十七章无题 女鬼们好像触电一般尖叫了一声松开拉着苏振辉的手,纷纷跳开,神情惊骇地看着我,这时,两个黑衣鬼差刚好赶到,手中的锁魂铁链毫不留情地向她们挥去,“啊啊”几声尖叫,三四个女鬼被一把锁去,其余的纷纷转身狂奔。 我则趁乱一把拉起还在迷迷糊糊中的苏振辉,夺路就跑。只跑了十几米,转身一看,那几个逃脱的舞女们又已经阴沉着青绿绿的脸向我们追来,但她们似乎又不敢太逼得太近,只是尖叫厉号着向我直瞪眼,就像我从她们手上抱走了一件什么宝贝似的。 现场很乱,到处都是黑衣鬼差铁链挥舞的影子,一只只男女鬼们被锁走,尖叫声不绝于耳。这一次我的运气超级好,黑衣鬼差的铁链连我的衣袂都没有沾到。鬼的躯体似乎都比较轻,被我一路冲撞过去,接连撞倒了好几个。 眼看就要达到楼梯了,侧边蓦地又闪出两个黑衣鬼差拦住去路,跟在我身后逃命的鬼们吓得尖叫退缩,又转身四处躲避。 他奶奶的,老子是人不是鬼,我就不信你们的铁链能锁走我们!我一咬牙,拉着迷糊的苏振辉冒险猛地从两名鬼差之间的间隙扎去,“砰”,一名鬼差居然被我撞到在地。 我不敢稍停,拖着苏振辉从五楼连爬带滚地一层层往下摔爬,下到一楼,楼下停着好多警车,不用说,这肯定都是那些黑衣鬼差的车辆。他妈的,我想也没有多想,就拉着苏振辉夺门而逃。 我完全不辨方向地见路就跑,只想着跑得越远越好。 跑出了好远之好,我再回头一看身后,只有深沉的夜色在弥漫着,连那栋烂尾楼都看不见了,那些跟着我们四散的群鬼早已没有了踪影,我累得趴倒在一个草坡上,呼呼直喘气,而苏振辉那小子倒在我身边后,连醒也没醒就直接呼呼大睡过去。 我一摸他的鼻息,呼出来的全是臭熏熏的酒气,嘴里还胡乱地说着梦话,含含糊糊的像在喊着刚才那些舞女艳鬼的名字。 这小子的真他妈鬼迷心窍了!我伸手拍拍他的脸,喊了几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处于深度的迷幻之中。 我内心骇然,苏振辉的状况有点诡异,不会是真的被那些半裸女鬼吸干了吧? 我急得团团转,不断地在四周乱找,想找点水给苏振辉清醒清醒。但周围全是干旱的草丛,连一滴露水都没有,更别说找水给苏振辉喝了。我无计可施,只能不断地拍打苏振辉的脸,想把他唤醒。 “别拍了,他没事,只是被那些女鬼吸了点阳气,还被灌了一点***,休息两天就会没事的。”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一转身,只见身穿舞衣的郑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的站在我的身后。 我刚才夺路逃命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细想过程,现在一看见她,心里马上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吃惊的退了几步,大声说:“你、你也是鬼差?” 郑清点点头说:“不错,但严格来说,我只是整个阴司缉捕队伍中的一名文职差役,你放心,鬼差只抓逃亡的鬼,不会抓人。” “鬼也会逃亡?”我瞪大了眼睛,“不是所有的鬼都归阴司管的吗?他们逃亡干什么?” “很简单啊,生前作恶太多的人死后都会被阎罗阴司清算在阳世犯下的罪,下地狱的下地狱,判重刑的判重刑,投胎做畜生的投胎做畜生,为了逃避罪责,很多身负重罪的鬼会冒险躲避阴司的清算,宁愿做孤魂野鬼,也不到阴司报到,对这些鬼魂,就必须缉拿归案,量刑校罚。” “还有这样的说法,那阴间不和阳世没什么两样啊?”我惊异道。 “不错,阳世有恶人,阴司有恶鬼,阴司的鬼差就和阳世的警察差不多。” 她说话的声音和一举一动与正常人并无分别,这让我多少有点松了一口气,他奶奶的,看样子她是真没有捉我们的意思,刚才她混杂在那些孤魂野鬼中,肯定是做鬼差们的卧底了。 “我有点糊涂了,现在的你是半年前还是半年后,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你现在是刚死成了鬼,还、还是已经死了有半年了?”我小心翼翼地问,却问得有点语无伦次。 郑清好像马上明白我了意思,微微笑了笑道:“放心,我在阴司已经任职半年了,那天晚上,就是我去敲的你的房门,你和你的朋友在郑家故居见到的那个我,是半年前的我。” “那,我们为什么会穿越回到半年前呢,是不是因为我身上带着的阴阳通宝?” “当然,除了阴阳通宝这样的冥界灵器,谁有能力将你们送回到半年前去?”郑清微笑道。 我晃晃脑袋:“我的头好乱,你让我想想,那天晚上你敲开我的门,之后发生了一连串怪事,然后就是我们到你家找你还东西,没想到误进了半年前的郑家故居,再然后就是我们通过阴阳通宝,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半年后见到现在的你,对吧?” “对啊,你的了解很透彻。” “那你现在相信我身上的阴阳通宝和阴司信符都是你父亲的了吧?我现在就把这鬼玩意还给你,那、那是你父亲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说着,我把身上的木盒子取出,递给郑清。 这玩意就他妈的是洪水猛兽,它再神奇你也经不起惊吓啊。 没想到郑清却摇摇头,说:“没用的,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你还是留着吧,今后你还用得着它。” 我大吃一惊,急道:“这、这怎么成了我的东西了呢?它明明就是你父亲的,你不能抵赖啊!” 郑清还是摇摇头,微微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东西虽然是阴司交给我父亲的,但他早就错过了在阴司任职的时间,现在的问题是,你已经变成了实际的拥有者,交给谁都不会再改变这个事实。” 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变成了实际拥有者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郑清幽幽道:“你拿着阴阳通宝进入‘鬼市’的当天晚上是个月圆之夜,那是阴阳通宝的神效最易开启的时间,也是最易和它的主人身份契合的时段,阴阳通宝的灵性是被你激发的,你当然就是它的实际拥有者了!那天晚上,你还当众在鬼市闹市里取出来炫耀,现在整个鬼市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他们都认为你就是阴阳通宝的主人。” “我激发了阴阳通宝的神效?这有什么证据吗?” 郑清看了我一眼道:“直接的证据没有,阴阳通宝是古代阴司留下的神器,现代阴司已经没有人能知道它的制作原理是什么,直接证据当然就无从说起了,但可以通过间接的验证,现在阴阳通宝能带着你开启时间通道了,那就是最好的间接证据!你就是它的实际的拥有者!!否则,你和你的朋友怎么能穿越回到半年前?” 我吃惊道:“但、但,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父亲的啊?……” 郑清幽幽地叹气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拿走阴阳通宝和判官信符的时候,正好是我父亲在阴司被审判的时候,他犯了丢失判官信符的过错,已经被阴司革职问罪了。” “什么?被革职问罪,那我怎么办?”我更吃惊地问道。 郑清叹息说道:“我们也不想这样,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我本来想帮我父亲找回阴阳通宝,减轻他的罪责,没想到却连累了你误入鬼市,还激发了阴阳通宝的灵性,你还是准备好接受现实吧!” “什么现实?” 郑清看着我郑重地一字一字道:“做阴司判官的现实!” 我吓了一大跳:“这怎么可能?我、我又不是鬼,是活人,怎么可能做什么阴司判官?” 郑清缓缓地说道:“这由不得你,你是阴阳通宝的主人,就要负起阴阳判官的责任,你还在鬼市现身,整个鬼市里的鬼都已经把你当成是这一带的阴司判官,今晚我是奉现代阴司之命来正式通知你,你已经成为现代阴司第一百六十五任阴司判官的人选,七天后上任。天快亮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慢慢转身,向夜色更深的夜中走去。 我连忙大喊道:“喂,你别那么快就走,我还有问题问你,如果我坚决不做呢,你们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郑清转身冷笑道:“那你就等着更多的冤鬼来敲你的门吧!你受得了吗?”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苦笑说:“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连辞职都不成吗?阴司也太霸道了吧!” 郑清却没有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话说得太多了,我要回去了,七天后,我们会再来接你的。” 第二十七章漱口水 说完,缓缓的转身,身子像一只无质感的空壳缓缓向夜色更深的远处飘去,最后蓦地像影子一样融化在夜色之中。 我呆在原地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这太不可思议了,大概还在两个星期前,我还是一个无神论者,还是老老实实的一个在校大学生,现在却阴差阳错遇到了这一连串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事件,末了,还要做什么阴阳判官!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我一屁股坐在草坡上,索性也学苏振辉一觉不起。 第二天清晨,我一觉醒来,却发下自己不是睡在草丛中,而是伏爬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苏振辉那家伙则以他一贯的仰姿横躺在我的侧边,黑边眼镜上还粘着几根草,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窗口,衬托出屋里一片安静。 这是哪里?我吃了一惊,爬起来那手机一看,日历显示是十月十四号,半年前。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穿回来了。然后我很快认出,这是苏振辉的住所,一切都没有变。 虽然回到了正常时间,但昨天的经历还在强烈的诉诸于我的脑海,它离我如此之近,但在时间尺度上,它却又真真正正的发生在半年前,六个月的距离,一百八十多天的间隔,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一点都不近。 意识到这点,我感觉像被谁愚弄了一样,心里莫明其妙的感到很沮丧,无以言表。 我拍醒苏振辉,他病怏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有气无力地问:“我们回来了?” 我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像是犯了重感冒似的。 我想起了郑清对我说过的话,于是向他讲述了昨晚色经过,他很安静地听着。 “她说你休息两天就没事的,要是你觉得不保险,我们到医院看看。”我对苏振辉说。 苏振辉摇摇头:“没有用的,我中的是邪,这种事只能找神道师父驱邪,医院治不好我的病,只有刘神仙能帮得了我,我们去刘神仙那里看看吧。” “万一刘神仙又不在家呢?”我有点忧心忡忡地说。 “不会的,上次我们没遇上他,是因为那是半年前,像他这样的修道之人每半年闭一次关很正常。” 我搀扶着他起床,帮他换了一身厚一点的衣服,然后再搀扶着他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到刘神仙的住所。 刘神仙好像算准了我们今天会来似的,早早就出门在那条小巷里等着我们了,看到我们下车,微笑着上来帮我搀扶苏振辉进门。 再一次踏进他的小院子,才感觉这里很安静,和上次不同,院子很整洁,地上还能看到刚打扫过的痕迹,连围墙上的青苔似乎都剥了下来,露出的土泥砖块焕然一新,围墙圈着里面三间不高不低的青砖瓦屋,房子的墙壁和台阶苍藓斑驳,天井青石平整,显得很有些年头了。 院子中央的木方桌和条凳还在,但刘神仙却带着我们径直穿过天井,直接进入屋内。 青砖瓦屋里除了墙上挂着的一副老黄历,就只有墙角边摆着的两盆种在瓦罐的三角梅,除此之外,就在也找不到任何装饰品了,真可谓家徒四壁。 “现在你们相信我们似曾相识了吧?这是你们半年前在寒舍留下的东西。”刘神仙将一颗石子拿出来给我们看。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神仙,昨晚我中了邪,你看我还有的救吗?”苏振辉紧张巴巴地问刘神仙。 刘神仙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你只是中了一点邪气,身上的阳气又被女鬼吸走了一部分,所以显得有点虚弱,老朽帮你驱驱邪,再开一道汤药给你服下,不用半天,保证你马上生龙活虎。” 说完,叫我扶苏振辉在一张条凳上坐下,拿出纸笔 在一叠长纸条上用毛笔粘着朱砂画了好几张道符,然后叫苏振辉脱掉上衣,将一张张道符贴在他**的上身前后,吩咐他闭上眼,拿出一副香炉,点上三柱香两根蜡烛,摆着桌子的中央。 这些都做完后,刘神仙开始绕着苏振辉的四周边念经边绕圈子。 大约绕着走了五分钟,刘神仙蓦地伸手撕下苏振辉额头正中贴着的一张道符,两指捻着在燃烧的蜡烛点燃,再一掌将点燃的道符印在苏振辉的胸口上。 闭眼的苏振辉好像在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捏住喉咙大声咳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 我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帮他捶背:“怎么了?你没事吧?” 刘神仙却开口道:“他没事,帮我把他身上的符都撕下来。” 我连忙照着刘神仙说的去做,将贴在苏振辉身上的道符一张张撕下来,交给刘神仙。 刘神仙拿着道符进了里屋,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手里捧着一碗清水,然后当这我和苏振辉的面,将所有道符全都烧成灰放在盛清水的碗里,捧到苏振辉面前说:“把它喝下,你身上的邪气就能去尽。” 苏振辉看着碗里清水下散布着的黑灰,皱皱眉头,最后还是闭上眼睛,仰起头一口将碗里的水喝尽。 喝完,苏振辉舔舔嘴唇问:“刘神仙,这水好像有点怪味,你在里面都加了什么啊?” 刘神仙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加了一点隔壁王阿婆小孙子的一点童子尿,世人但知童子尿性温凉,有清热解毒的疗效,素不知在作法还神上,它还有驱邪镇痛,去恶定魂的功效……咦,你去哪?……” 刘神仙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振辉已经掩着嘴巴飞奔出门外,张嘴哗啦一声吐出一大堆黑臭冲天的呕吐物。 我跟着出去帮他捶背,苏振辉不停地呕吐,呕吐出的液体油黑发亮,还间杂着几只蠕动的蟑螂和青蛙腿,像极了电视新闻上报道的地沟泔水。 我恶心得差点没有跟着他一起大吐特吐,同时心中骇然,怪不得苏振辉像死了一半似的,肚子里装着这些东西,不要半条命才怪。 苏振辉断断续续呕吐了十分钟,才精疲力尽地靠在门前的门栏上大口喘气。 刘神仙像没事似的再倒了一碗清水捧到他面前,笑道:“用这碗水漱漱口,没事了,你昨天晚上被鬼整蛊灌下的这些东西,全都吐出来了,好事好事!” “刘神仙,鬼难道都吃这些脏东西吗?”我好奇地追问。 “不,”刘神仙摇摇头,“鬼不需要吃东西,只有他们整蛊人的时候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 “刘神仙,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先告诉我一声不成吗?你这碗水里不会再有什么童子尿了吧?”苏振辉望着他手里端着的瓦碗,瞪眼喘气苦笑。 刘神仙笑道:“放心,王阿婆家的小孙子少尿,你想要还要等半天呢,刚才我要提前说出来了,你也就喝不下也吐不出了不是?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 苏振辉晃晃头,想了想,最后只能点点头不说话,接过刘神仙捧过来的碗,张口含了一口水狂喷,一边漱口一边连声骂晦气。 漱完口,苏振辉自己扶着门站了起来,脸上的起色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刘神仙,那照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好了吗?可以回去了吧?”我插嘴问道。 “还不行,他现在只是去掉了身上的邪气,亏掉的阳气还要补回来,我现在帮他熬一副药,吃过两个小时就能见效。”说完,刘神仙走进里屋,开始动手抓药。 里屋也很简陋,除了桌椅等简单的家具和一个小小的中草药木柜,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和苏振辉进去帮刘神仙抓药,那些草药基本都有一股苦艾的味道,我和苏振辉都没见过,估计熬出来也很难吃。 熬药的间隙,我们和刘神仙坐在条凳上,一五一十地将我们进古铜村的诡异经历详细地向他陈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这枚铜钱就是阴司判官通行证和信符了?”刘神仙拧着眉头沉思说,“看来你是阴差阳错,被冤鬼当成了判官。” 第二十八章无题 “刘神仙,那可怎么办?我总不能真的去当什么阴司判官吧?”我忍不住叫苦说,“我看过鬼片,我身上的这点阳气,还不够它们吸。” 刘神仙笑道:“电影里的东西并不都是真的,鬼能吸人的阳气是没错,但并不至于要人的命,而且阴阳通宝这样的灵物,应该是能防止阴间的鬼吸附你身上的阳气的,要不,你们同处鬼域,怎么只有小苏同志中邪而你没有呢?” “即使没有什么影响,我也不想去,我怕去了就回不来了,我还很年轻,上有老父老母需要尽孝,下有未来的三岁儿子需要照顾,中有优秀三好学生的愿望没有完成,况且,老子还没谈过恋爱呢!!”我一边说着一边发愁,差点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会的,你阳运平平,但阴福却很好,要不,也不会阴差阳错的让你当了阴司判官,这在阴间,是八辈子都盼不望不到的事情,却让你一个活人当了,你不觉得很幸运吗?”刘神仙安慰我说。 “幸运?我可不敢把这个词往我身上套,我怕我去报到可就回不来了,万一被他们留在下面怎么办?”我差点没有哭出声来。 刘神仙笑道:“不会的,你的阳寿未尽,怎么可能回不来呢?况且,阴司判官的权利很大,能主宰人的生死,你不想留下来,谁敢留你?” “可是,就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苏振辉表示同情说。 刘神仙叹了一口气说:“这是阴司之间的事情,谁干涉得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判官当下来,等待机会,向阎罗王申辩缘由,事情由他们来解决,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像在大海中抓到了一快救命木板,连忙追问道:“刘神仙,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向阴司辞职?” 刘神仙笑说:“是这个意思,但能不能达到目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可是我还是怕鬼气沾上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神仙说:“这个不难,我可以再给你画几道神符,这样,阴司的鬼气就影响不了你了。”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等?等什么?” 刘神仙微笑没有再说话。 熬好药,苏振辉闭着眼睛像吞毒药一般将那黄黑的药水吞下去,不一会儿,他的觉得脑袋沉重,就躺在刘神仙家里一张摇椅上,脑袋一歪,居然呼呼大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苏振辉缓缓醒过来,伸伸腰,和平常一样跳起来,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果然是神仙,真神!”苏振辉由衷发出对刘神仙的赞叹。 我和苏振辉从刘神仙家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多钟。一想到这几天的倒霉遭遇,我的心情就无比的沮丧,恨不得将那盒子砸得粉碎,一扔了事。 “万一今晚他们又来敲门怎么办?”我担心地对苏振辉说,“我们怎么今晚怎么应对呢?” 苏振辉吱吱唔唔地说:“反正,反正你是判官,冤鬼们都怕你,你、你不用怕他们的。” 我看着他的表情,奇怪的道:“你这是怎么了?他们都是鬼,难道你小子他妈的不怕?” 苏振辉搔了搔头发说:“我就因为怕,所以才。。。。。。可、可你不觉得,他们找的不是我吗?” 我更觉得奇怪了:“我没说他们会找你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振辉苦笑:“我的意思是说,你今晚能不能、能不能别住我那儿?你知道,我的胆子也不大。” 他这话一说完,马上像兔子一样向前跑。 我谔了一谔,等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他已经跑出了老远,我气得脱下一只鞋,狠狠的向他掷去,“你小子他妈的没义气!别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苏振辉回过头来,远远的对我喊道:“刘神仙说了,他们又吸不了你的阳气,我可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你总不能看着你最好的哥们没命了吧?” 我一想,也对,他奶奶的,那确实也怪不得他,谁都怕鬼,换了是我,可能也会这样做的。 我一路骂骂咧咧的回到苏振辉的住处,把行李再搬回到我租的那间房子里,苏振辉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一直帮我把行李拿到我的房间。 但他可不敢多留,只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说了一声:“哥们,保重!” 我哼了一声说:“这不会是你提前向我开的告别追悼会吧?” 苏振辉笑说:“说什么呢,哥们,那能呢?要开也没那么简单啊?再怎么也得写一段五百字左右的追悼词吧。” 我气得马上从屋角旁去抄扫帚,但苏振辉那小子已经啪的扔下手中的行李,飞一般逃了出去,比刘翔跑得还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气得从后面大喊道:“你小子为什么不去参加百米飞人大赛?!!” 我心里忐忑不安的等着再有怪事发生,但一连六天,我的房门在深夜没有任何敲门声,我每天晚上都忐忑不安的张着眼睛看着房门,猜想着那些冤鬼们会怎么进入我的房间,围着我的床头转动。 但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的心也并没有因此而放弛,郑清说过,七天后,他们就会派人来接我。不,严格来说,应该是鬼差,郑清和他们是一伙的。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接下来的某一个时间点,该来的就会汹涌而来。 第七天晚上,我索性连房门也不关了,房门大开的坐在电脑前打“半条命”。 到深夜十二点时,宁静的走廊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我心里“咔嚓”了一声,心道,他奶奶的,终于来了。 于是转头看着大开的房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近了,我仔细一听,那是细碎的高根鞋踩在地面的声音,而且只有一个人。 我连心都提到了嗓子上了,忍不住紧紧抓住了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用来防身和壮胆的匕首。 脚步声忽然停住了,本来大开的房门倏地无声无息的自动关合了起来,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出声喊道:“谁?” “我!”一声低低的带着无限磁性的女人声音答道,郑清的身形已经从对面的墙壁上如幻影一般映现出来。 还是一身衣裙,但却是紧身得体的职业套装,黑色的小西装上衣配黑色的短裙,连高跟鞋都是黑色的,看上去很像现代都市里的职业女性,显得气质高雅,练达精干,美丽的瓜子脸上笑容满面,所有的一切,都和常人无异。 我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放在桌子上,苦笑道:“我还以为是那只白衣吊颈女鬼呢,原来是你呀。” 郑清笑道:“怎么?你还需要匕首防身?” 我说:“有总比没有的好!” 第二十九章阴司公署 郑清缓缓的移动脚步,站到我面前说:“这也可以理解,但你觉得用匕首对付鬼,有用吗?” “没用,但可以壮胆。”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脚下,在台灯的照射下,连影子也没有。鬼是没有影子的,这一点,就是我判断人鬼之别的有限知识。 “好了,废话少说,你跟我走吧,时间到了。”郑清正色的对我说。 “走?去哪里?”我害怕地问道。 郑清回头白了我一眼:“当然是到阴司公署里去了,今晚是你的就职日期,他们都在下面等着你了。” “谁?谁在外面等我?”我虽然知道这件事情迟早都会来,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是阴司的鬼差们,走吧,你不下去,他们可就要上来请你了。”郑清说。 我嗫声问:“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你在阴司任什么职务,不会也是鬼差吧?” 郑清笑了笑道:“上次我没跟解释清楚,我真正的身份是阴司公署的文职差员,职务是判官助理。” 我吃了一惊,好奇道:“判官助理?阴司还有这样现代化的名称?那如果我当了判官,你岂不是,岂不是就是我的手下。。。。。” “没错,以后我就是你在阴司公署里的助理了,负责你的日常事务。”郑清还是微笑说,“所以今晚我才有权同他们一起来请你去就职,别说这么多,走吧,带上你的阴阳通宝和判官信符,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苦笑道:“我还是不想走,我求求你了,你们能不能另外找一个来代替我,我可是个大活人,怎么处理得了你们阴司的事务?” 郑清摇头道:“我早就对你说了,这不可能,过了今晚你不去就职,那判官就会空缺三年,阴司的日常事务就无法开展了,那这地方的冤鬼,将会越来越多,到时候,鬼多为患,就会危及到这座城市的正常人生活了。” 我摇头苦笑道:“要是我坚持不走呢?” 郑清冷冷地说道:“那你就看看外面吧!” 说完,她的手指指向房门,房门马上蓦地无声开了,我忍不住随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全身白衣的鬼魂,有的缺了一只胳膊,有的少了半边脸,有的伸舌突眼,有的口吐白沫,挤挤压压的,在走廊外站了一大片。 他们全都张大了空洞的鬼眼看着我,口中发出不知所云的喃喃鬼语,似乎就要从大门外挤进来似的。 虽然那天晚上在鬼城我已经近距离接触过很多鬼,但眼前这个阵势,还是唬得我差点没有跳起来,惊叫了一声,连退了数步,躲在郑清的背后,絮絮发抖不已。郑清转头看着我冷笑说:“看到没有,你是想跟我一起走,还是想留在这儿陪它们?” 我苦笑的答应道:“既然这样,那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虽然都是鬼,但你好像没它们那么恐怖。” “好,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再反悔了!”郑清说着手再一指,房门再次无声无息的自动关合。我定了定神,心有余悸的问道:“他们还在不在外面?” 郑清笑了笑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干脆一咬牙,心想不就是阴司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不能在美女面前,不,在漂亮的女鬼面前丢脸/ 于是将那古木盒子揣在怀里,穿好外套,咬咬牙说道:“好了,我跟你走!” 郑清上下看了看我,笑而不答。我苦笑说:“你不会认为我需要换一套西装吧?” 郑清笑了:“那倒不一定,但你不觉得穿得太随便了吗?还是一套校服,我帮你挑一件衣服吧。”说着,她在我的布衣柜里找了一会儿,最后找出了一件双层的蓝色运动校服要我换上:“阴司任职虽然不太讲究仪式,但衣冠整齐总是要的。” 换好衣服之后,郑清再帮我梳了梳头,然后我们就出门了,我躲在郑清背后,深怕那些白衣冤鬼们还在门外,但郑清手指一指打开房门后,我在后面看见整条走廊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跟在郑清的身后,亦步亦趋的下了楼梯。 深夜的街景和平时并无二致,只是更显阴森寂静,街灯和楼房依旧,只是全看不到一个人影,黑黝黝的楼层就这么木然的矗立在漆黑之中,苍茫的夜色四处弥漫着一股冷飕飕的气息。 三辆豪华的轿车已经早早的停在巷口前,我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郑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回头微笑的安慰我说:“别害怕,其实阴司和阳间并无多大的区别,没事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我们很快就来到了那三辆轿车的前面,轿车豪华崭新,和奥迪A8十分类似,但车牌的标志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是一只黑色的狞狰蝙蝠,车牌号更是怪得出奇:冥K001。 每辆轿车面站着两名全身黑衣西装,眼戴墨镜的保镖型大汉,但面孔无论怎么看,都有点模糊不清,和那天晚上在鬼城见到的黑衣鬼差有点不太一样。 他们也是鬼差?我心里暗暗吃惊。 “他们都是什么人?”我忍不住低声问郑清。 郑清白了我一眼说:“他们不是人,是阴间的安保鬼差,是专门负责阴司里的保安工作的。” 我不敢再作声,那停在中间的轿车前,一个黑衣鬼差无声的打开车门,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请!” 我一听,心道,虽然语音毫无感情,但至少还和人声无异。 我和郑清上了轿车,鬼差们随即也上了车,郑清冷冷的说了一声:“走吧!”,然后轿车就无声的开动,倏忽之间,已驶出数十米远,等我转头望向后面时,我住的那片街区,已经小到只剩一个黑点了。 轿车在黑暗中疾驶着,听不到任何发动机的声音,我感觉就像是坐在一张神话传说中的“魔毯”上飞行差不多。 和上一次我搭的那辆巴士一样,轿车仿佛驶进了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里,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漆黑,掠过窗外的夜景陌生而奇异,这一切,让这趟未知的旅途平添了许多的诡异色彩。 我已经不能用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来要求自己了,现在的我,和那些踏上不可预知的监狱的罪犯差不多,不安和惊悚让我对自己的命运更感到无比的脆弱和身不由己。 有那么一恍惚,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那么多的鬼差奉陪在身边,那怎么会是好事呢? 我拿指头在嘴里咬了咬,很痛,证明自己不是在梦里。 万一我回不去怎么办?万一他们把我留在阴司怎么办?……唉!听天由命吧。我索性不再思想,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车座的靠背上。坐在旁边的郑清也没有吱声。 一路无话,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子缓缓驶进一座气派的现代都市里,街道整齐,灯光如昼,除了整个都市上空笼罩这一层朦胧的有点像雾气的晕光,人流车流和人间无异。我的方向感向来很差,认不出这是否就是那天晚上我和苏振辉误闯进来的那座鬼城。 车辆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我心事重重,无心看沿途街景。很快,三辆豪车在一幢巍峨耸立的大厦前,停住了。大厦里灯火通明,四周全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华丽高楼,气派堂皇。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我来到的地方将是未知的阴司鬼域,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眼前的现代都市会是一座阴森鬼城。 这里难道就是阴司公署的所在?我心里不无疑惑的想。 “我们到了,下车吧!”郑清对我说,然后打开车门,请我下车。 我看着眼前巍峨的大楼,忍不住问郑清:“这就是你上班的地方?” “也是你今后上班的地方!”郑清含笑的看了我一眼说。 这时,大楼门前已经站着数排排列整齐的清一色的黑西装工职人员,人数大概有上百个,一看到我和郑清下车,马上齐声说:“欢迎判官大人!” 我忍不住低声对郑清道:“他们全都是来迎接我们的吗?” 郑清回答说:“对,他们全是阴司公署里的鬼差和公职人员,今天你来报道了,先和他们打一个招呼吧!” 我吃了一惊:“打招呼,怎么打招呼?” 郑清白了我一眼:“你没看过电视电影,领导和总统就职前的演说吗?我怎么知道你想对他们说什么?” 我苦笑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至少还能先准备一个演说稿吧?” 郑清“噗嗤”一声小了出来:“骗你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以后都是你下属,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放个屁,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意见的,随便敷衍两句也可以。” 最后我只能施施然的走到众鬼差面前,吱唔了半天才说了两句话:“大家好,大家辛苦了,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关照!” 第三十章 说完,我转脸望向郑清,她唔了两声,低声对我说:“叫他们解散,各回各的地方办公。” 我连忙哦了一声,转头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解散吧!” “是!”众鬼差和阴司职员齐声应道,然后自行解散,各回各的办公室去了。 我问郑清:“这就是你说的就职仪式了?” 郑清笑道:“还不是,这只是欢迎仪式,就职仪式要到阴司公署才能进行。” 他奶奶的,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居然连美女送花都没有,这叫什么事? “阴司公署?这里就是阴司公署了吧?” “不错,他们都在里面等着我们了,走吧!”郑清说着,率先向大楼里走去,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而我身后的那六名鬼差保镖也亦步亦趋的紧跟在我身后,不发一言,这让我总感到背后有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直透脊梁,如芒刺在背。 于是,我只能跟郑清跟得更紧,几乎是紧贴在她的身上了。 阴司大楼里的设备和布置和一幢现代化程度很高的现代办公写字楼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电脑,自动电梯,旋转玻璃门,监视系统一应俱全,灯光的装潢也非常的现代化,每一个楼道口前,都站着两名体形威猛的鬼差警卫。 在我的印象中,电影电视了反映的阴司衙门,里面的阴司鬼差全是清一色的古代装饰的人,而且阴雾弥漫,想不到真实的情况却和我们日常生活的现代社会差不多,这真是不可思议之极。 看来发展变化是世间万物普遍适应的道理,我们人类会发展到现代社会,阴间的鬼们当然也不会落后。 郑清带着我到四楼的一间现代化办公室门前,大门缓缓的打开,我跟着郑清步进大厅,只见里面早已坐满了身穿黑西装的人,一看见郑清和我进入会议室,全体人员马上无声的站了起来。 如果我不知道我进入的地方是阴司公署,现在我肯定怀疑这里就是一个现代化程度非常高的跨国大公司,统一的制服,统一的礼仪,当然,还有先进的办公设备。 郑清仰头挺胸的一言不发的领着我直直走到前面一张发言台前,请我在第一排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严肃的场面,心里不禁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两手的手心也渗出了汗水。 我刚坐定,郑清已经走上发言台,眼睛扫了一下下面的人群说:“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我们阴司公署的非常时刻,先任判官会在今晚离职,新的判官会在今晚上任,在这个非常时刻,我希望我们全体阴司公职人员恪守原则,继续协助新任判官把我们的公务办好。” 短短的发言马上引来一真热烈的掌声,我不敢再坐,连忙站起来,跟着大家鼓掌,但我随即发现,除了掌声,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气氛异常的严肃。 郑清发言完毕,自行离开发言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一个满面络须胡子的西装革履的官员步上发言台,开口说:“各位,本人在职已经太久了,上级阴司的调动公文早就来了,迟迟不能成行,那都是因为我们公署的人世变动出了一些问题,今天终于可以暂时解决了,新任判官已经来到我们现场,这支判官笔我也应该及早转交了。” 说完,他眼睛扫了一下全场,接着说:“好了,我们现在举行权力交接仪式吧,现在,我们有请我们的新任判官,张明明先生!” 全场掌声如雷。 我吓了一跳,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郑清推了推我,低声说:“站起来,上去!” 我连忙站起身子,低声问:“我、我该怎么办?” “没事的,你上去就是了。”郑清不由分说的推我上前。 我有点战战兢兢的走上发言台,那胡子将手中的一个长条金盒子交到我手上,说:“张先生,这是判官笔,请你妥善保管。” 我只有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接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就职仪式 那胡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欣然地伸出两手拍了两下巴掌,向下面叫道:“来啊,给新判官加冠!” 两个美貌无比,身穿礼仪旗袍的礼仪小姐从下面快步上来,其中一个手上托着一个精巧的托盘,上面是一顶黑色的古代官帽,我看着两个美貌的礼仪小姐,心里不禁惊呆了,心想,怎么阴司里也会有礼仪小姐吗?看来人间和阴司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低声问郑清:“你们都现代化了,为什么还有什么古代的加冠礼?” 郑清却笑而不答。 那胡子却像听到了我的问题,笑说:“张先生,这是阴司自古相传的仪式,请放心,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说话的当儿,一个礼仪小姐已经双手拿起托盘中的古代帽子,端端正正的戴在我的头上,然后是全场一阵长久而热烈的掌声。 胡子双手向下压了一压,道:“好,交接仪式已经完成了,从今晚起,张先生将是你们的新任判官,我们现在请张先生和大家说话。”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在学校,我从来没有当众发过言,一时竟不知所措,忍不住再次低声问郑清说:“我该说些什么?” 郑清瞟了我一眼:“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里已经是你最大了。” 我只能壮了壮胆,唔了几声才正面面对下面的人群:“我、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你们努力工作就、就可以了,。。。。。。唔,我今天的发言。。。。。。就、就到这里吧。” 再一次全场鼓掌,我正想施施然的溜下发言台,但马上发现所有严肃的目光都在注视着我,我不禁再次向郑清投向求救的目光。 郑清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你要宣布解散,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解散的。” 我连忙一挥手,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大家都解散回去工作吧。” 我的话一说完,在场的所有阴司人员马上面无表情的解散,一个一个的步出大厅,秩序之良好,仿佛他们全都受过专门的训练一样。 我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马上问郑清:“就职仪式就这样了?” 郑清瞟了我一眼说:“当然,阴司公署办事一向一廉洁高效为主,我们从来不搞阳间官员的那一套花架子。” 我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干些什么?” 郑清道:“先去判官办公室熟悉一下你的工作,我们走吧!”说完,她率先向门外走去。出了大厅,再上到五楼,郑清带我来到了一间规模很大的现代办公室里,办公室分为内外两大间,外间全是清一色的公务人员。有男有女,都穿着统一的制服。 一翻简单的介绍和寒暄过后,郑清再带我进入了内间。 内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显然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是提供给特殊的领导和高级职员办公的地点。 里面先进豪华的装修让我有点口瞪目呆,郑清向我笑了笑说:“这就是您的办公室了,外面的阴司公职人员全部是你的直属手下,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叫他们办,当然,我是您的助理,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吩咐我给您去办。” 我有点像做梦似的坐在办公桌后的旋转办公椅上,转了两圈,再用指甲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痛,这确实不是在梦里。 能坐在这样一间办公室了办公,那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一想到这是一间阴司公署的判官办公室,还不知是福还是祸,我的不禁又感到如坐针毯,内心焦急无比。 “你真的认为我合适当这个判官吗?”我苦笑说,“我只是一个学生,并不是阴司鬼差。” 郑清说:“阴司最讲究的是因果报应,您现在能坐在这里,我想这并不只是阴差阳错的问题,这是冥冥中的注定。” “可是,我真不想坐什么判官,我听别人说,老和鬼打交道的人,是会折阳寿的,我还要上学,还是一个学生,怎么能干得了这个?” “你真不想当这个判官?”郑清说。 我苦笑说:“你们阴司都那么现代化了,应该是比较民主的吧?如果我想辞职,这有可能吗?” 郑清沉吟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个问题,你可以问我们这里的公关顾问。” “公关顾问?阴司还有公关顾问?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连忙说,“好好好,那你请他过来问一问,我怎么能辞掉这个判官?” 第三十二章就职仪式 郑清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玻璃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黑衣职业套装的苗条女郎手中捧着一叠文件推门而进,将文件摆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恭敬地对我说到:“报告长官,这是近一周以来的新定谳的案件,请您过目签字。” 长官?我对这个称呼有点受宠若惊,看了一眼眼前美貌的苗条女郎,问身边的郑清道:“她是谁?签什么字?” 郑清道:“她是我们玉州阴司的档案室主任陈小姐,这些定谳的案子都是已经经过前任阴司判官审核过的已经定案的案件,他还没有来得及签字,你现在是阴司判官,必须由你来签字才能结案归档。” 我翻了翻桌子上厚厚一摞的卷宗档案,忽然想起了高美霞,忍不住问道:“这些案子里面有高美霞的名字吗?” 陈小姐有点惊讶:“高美霞?我印象中好像没有吧?她是非正常死亡的吗?” “对啊,我怀疑她的死有内情。” “我看看。”陈小姐说完,拿起桌上的档案卷宗一件件地翻看,边翻边摇头:“长官,这上面没有您说的名字。” 这时我才想起高美霞已经死去半年了,我是几天前穿越回了半年前见的她,现在都已经半年后了。我拍拍额头苦笑:“你看我这猪脑袋,一点都不长记性!是这样的,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已经死了半年了,我能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吗?” 陈小姐点点头:“当然可以,但半年前的案子了,必须到档案室去查。”说完,她转身出门而去。 在陈小姐出去的间隙,我拿出判官笔,在郑清的指导下,抓紧时间在桌面摆放的卷宗上签字。 过了好一会儿,陈小姐去而复返,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羊皮纸制作成的十六开书簿,向我报告说:“长官,半年前的案子卷宗没有发现有高美霞的档案。” “不可能啊,半年前,我明明看着她因车祸死亡的,怎么可能没有档案呢?”我表示不解道。 郑清插口说:“大人,在阴司公署,非正常死亡指在阳世含冤而死的人,阳世无法得到公平申述,并且需要死者本人的鬼魂到阴司提出诉讼,阴司才会酌情定案审理,并不特指因特殊原因死亡的情况,如果你的同学因车祸死亡是由她的阳寿决定,合乎命理因果,她本人的鬼魂又没有向现代阴司提告,那就不在非正常死亡之列,阴司公署也不会针对她的死亡立案。” 我搔搔头发,愣愣说道:“原来还要她本人到阴司提告,这太复杂了!那什么叫合乎命理因果?” 陈小姐微微一笑,接口道:“简单的说就是,如果你的同学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让她折寿含冤死亡的,那就不属于非正常死亡,即使她来提告,阴司公署也是不会予以立案的。” 我有点瞠目结舌:“哦,原来我还以为人死了后,如果做了坏事都需要下油锅呢。” “那是在古代,现代阴司早就把这些酷刑都废除了。” 我想了想说:“好吧,那你们怎么判断阳世的人死是是正常还是非正常呢,有什么依据吗?” “主要依据生死簿,阴司的生死簿会同步记录每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时所犯的大体罪恶和过错,无论是明的暗的,见得光还是见不得光的,都会同步在生死簿中记载下来,到阴曹地府时,阴司判官就会根据这些来判定奖罚。” “什么芝麻绿豆的事情都记吗?一个人一生几十年,阳世几十亿人,那你们得建多大的数据库?” “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记,只是大体的描述,和孔子的春秋笔法类似,很多细节生死簿上也没有。” “这么神奇,那生死簿又是如何能同步记录一个人在阳世的行为的呢?阳世那么多人,难道每一个人你们都派一个鬼差暗中盯着?”我忍不住好奇。 陈小姐和郑清面面相觑,半晌,陈小姐才回答道:“大人,你这个问题是一个高技术难题,只能去问最高阴司才会有答案,据我所知,最高阴司的同步阳世感应部门有一套埋在地心下的感应装置,通过复杂的地脉结构和阳界连接,就能感应和搜捕每一个人的活动,掌握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再同步记载在生死簿里,这有点类似于人类发射道太空中的观测卫星,不过它比对地观测卫星更精确万倍,功能也更强大百倍,能同时同步感应追踪到每一个人。至于它的工作原理,像我们这样级别的职员,是无法向你解释清楚的,自从有阴司掌管冥界以来,恐怕还是大人您第一次感兴趣提出这样的高技术难题。” 我小脸一红:“我只是好奇,这样说来,最高阴司的同步感应也只能真实的记录每一个人一生的大体经历,并不能记载他的想法和意识了?” 陈小姐微笑道:“那是阳世人们千百年来对阴司的误解,认为阴司地府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其实,那是错的,阴司的生死簿上也只能大略的同步记录了他们在阳世的过往和经历,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秘密,但几乎所有的人死后到了阴司,都会被吓得会在事实面前将心里的秘密全部说出来,丝毫不敢隐瞒。” “那如果坏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和想法,你们岂不是也无从得知了?” “所以阴司才需要阴司判官综合每一个人在阳世的行为作出准确的判断来判定奖罚,主持公道啊!” 我差点没有晕过去,苦笑道:“那阴司判官和阳世的侦探和法官没什么区别嘛,这样累人的活,谁干谁倒霉!” 陈小姐和郑清都忍不住掩口偷笑,没有接我的话。 “好了,我还是不相信高美霞的死没有冤情,我相信我的眼睛,眼见为实嘛,我想看看她的生死簿。” “大人,这是高美霞的生死簿,根据生死簿的记载,她死于正常的车祸,符合她在阳世的寿数,请您过目。”说完,陈小姐翻开手中夹着的羊皮纸书簿,恭敬地递上来。 我仔细地浏览了高美霞的生死簿,一页页黄色的羊皮纸上大略的记载了高美霞一生的经过和生卒年限,在最后的一栏死亡原因上记载着两行简单的文字说明:命定卒于2008年3月13日19:35,车祸;实际卒于2008年3月13日19:35,车祸,正常死亡。备注栏上还标注着车祸驾驶人的名字:玉州白云区人马三横,醉酒。 原来撞死高美霞的那个长毛叫做马三横! “这不可能,我亲眼见到那家伙开车时根本就不像醉酒的样子,我和我的朋友还骑着车追了他很长一段路呢!”我激动了,接着将那天晚上亲眼所见向两女复述了一遍。 郑清和陈小姐面面相觑,对于我的奇异经历,她们仿佛听呆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以不相信,但现在我要查看马三横的生死簿,这是唯一的线索了,上面的记载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我非常肯定地挥挥手对陈小姐说道。 陈小姐却脸露难色:“大人,你确定马三横真的死了吗?” “当然,我摸过他的鼻息,还亲自看着他走进鬼城,怎么,他的生死簿我看不得吗?” 第三十三章马三横的生死簿 “大人,根据现代阴司的权限界定,只有人死后我们才能查看他的生死簿,如果人没死,是不能查看他的生死簿的,而且,阴司的同步感应系统的权限设置也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 我不禁瞠目结舌:“查看生死簿还有这么多限制?那你的意思是活人的生死簿阴司根本就无从得知了?” 陈小姐笑得有点歉意:“那也并非不可,如果真要看某个阳世活人的生死簿,必须要向最高阴司申请开放权限,审批手续会很麻烦。” “那你现在就去查,马三横肯定已经死掉了,都半年了,你们的主管生死的阴司居然还不知道情况,这也太离谱了,你去把他的生死簿找来。”我不耐烦地说道。 陈小姐出去了,过了十多分钟,她再抱着一本羊皮纸簿回来,向我歉意道:“抱歉,大人,马三横真的死了,这是他的生死簿。” 我翻开马三横的生死簿一看,却马上傻眼了,上面记录的死亡原因很简单,就是死于醉酒驾驶,和命定的生卒原因和时间全部吻合,醉驾前后没有和任何可疑的人接触,故属于正常死亡。 我做声不得。我寄望的阴司生死簿能解决一切疑问的希望完全落空了,看来现代阴司也有不靠谱的地方。 我把生死簿推开,悻悻道:“不可能,马三横是喝醉了酒,但我敢肯定,他驾车的全程绝对不像是醉驾,要不就是他喝醉是装出来的,要不就是其中另有隐情,绝对不会像生死簿记载的这样简单,这是个冤案,必须立案调查!” 陈小姐咳嗽了两声道:“大人,如果你真的怀疑生死簿的记载,必须拿出可靠的证据,否则,现代阴司是不会支持立案的,高美霞和马三横都属于正常死亡,要推翻这个结果,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不能只凭一面之辞。” 我哭笑不得:“那我这个阴司判官还有实权吗?连翻一件可疑的案子的权力都没有?” 郑清插嘴道:“现代阴司判官不像古代,权力是受制约的,大人您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我总有质疑的权力吧?” 陈小姐微笑道:“这个当然可以,如果大人您觉得某人的行为可疑,甚至可以要求阴司刑讯部门介入调查,但没有达到立案门槛之前,是不能要求立案的。”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不能乱走程序而已,早说嘛,能介入调查就行,那阴司刑讯部门谁负责?我现在就要他们介入调查!” 郑清点了一下桌面上的通信开关说:“请刑讯司司长陆迁到判官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彪悍大汉推门进来,首先向我鞠了一躬,恭敬地对我说道:“大人,是您找要我吗?” 郑清向我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玉州阴司刑讯司司长陆迁。” 我连忙站起来说:“你好,陆先生,我怀疑马三横这个人生前可能参与了谋杀高美霞,你、你们刑讯司能不能负责查一查,将马三横和高美霞带回来对一下质?” 我边说边将高美霞和马三横的生死簿推到他面前。 陆迁拿起两人的生簿子仔细看了看,抬头道:“大人,这个当然没问题,但我们要先找到这两个新鬼才能让他们对质,如果我没记错,他们的名单应该都没有记录在近半年来的新鬼登记册上。” 我疑惑道:“阴司不是掌管生死的吗,你们不会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陆迁抱歉道:“大人,是这样的,现在的阴司治安有点乱,不少冥界的黑暗势力从中作梗,新死的鬼魂在前往阴司报到的途中会被他们用花言巧语骗走,充当他们在冥界的走卒,阴司每隔三五天都会出动武装鬼差收捕新鬼,清剿这些黑暗势力,但您知道,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所以……” 我吃惊道:“冥界黑暗势力?他们就是你们阴间的黑社会吧?” 陆迁微笑说:“大人听说过视死如生的典故吧?冥界就是阳世的写照,阳世有的东西,冥界也会有。” 我的脑海马上掠过那天我和苏振辉误闯鬼城的情形,顿时茅塞顿开:那些突然冒出的鬼差,还有荒野楼顶上的群鬼篝火狂欢,无疑,那个叫坤哥的恶鬼,就是陆迁口中所说的冥界黑暗势力…… 半年前,高美霞在鬼城逃避武装鬼差追捕时,肯定被鬼市里的六叔公收留了,但那座鬼市应该在哪里呢?我心念电转。 “大约半个月前,我在一座鬼市里见过高美霞,现在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我缓缓说道。 接着,我把第一次在鬼市遇到高美霞单位情景详细地描述给了陆迁他们听,包括那座鬼市的很多细节和特征。 “会不会就是我们所在的玉州阴司鬼城里?”陈小姐疑惑说道。 陆迁沉吟道:“应该不是,张大人见到的那座鬼市特征和我们这里的灯光明显不同,那座鬼市里有很多蓝色的灯光,我们这里很少……这样吧,大人,我先回去查查各地鬼市的地图看看,也许很快就会有眉目的。” 我知道急不得,点点头道:“好吧,陆先生,就有劳你多费心了,找到了这两个人的下落,马上带他们回来。” “是!属下尽力而为。”陆迁向我敬了一礼,转身推门出去了。 我把余下的文件签了后,就再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了,于是在郑清和陈小姐的提议下,参观巡视了一遍整个玉州阴司的办公大楼。 我再一次领略了一座现代阴司公署的高度现代化风采,除了惊叹外,我想不出有更好的词来形容我的观感。 回到办公室,郑清给我端来了一杯饮料,色泽有点像绿茶。我看着却有点不敢喝,他奶奶的,这可是阴间的东西啊,想想都有点恶心。 郑清似乎明白我的心思,笑了笑道:“大人,鉴于你的情况特殊,这是我们阴司公署特意为你调配的醒神茶,喝过后,保证能让您提神醒脑,,即使在阴司公署工作到早晨,回到阳世,也不会有阴阳两界往来奔波的劳累。” 这正是我担心苦恼的地方,连忙追问:“真有这么神奇?” “当然。” 我忍住恶心,将醒神茶一饮而尽。味道酸酸的,很好喝,似乎不像想象中的恶心。 喝完茶,我对郑清苦笑:“你先对我说说,判官上班的规章制度和作息时间吧。” 郑清微笑说:“好的,按照规定,判官每天夜晚都必须到公署里上班,上班的时间是晚上的十二点到凌晨五点半。”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有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什么,每天晚上十二点到凌晨五点?我白天要上学,晚上要到你们、你们这里上班,那我还要休息吗?老子可不是机器人。” 郑清笑道:“您先不要激动,考虑到您的特殊情况,我们整个阴司公署已经研究决定,您可以每隔三天上一次班,一周两次,有什么紧急的公文要批,我直接到您府上找你批就行了。” “三天一次,这还说得过去,”我苦笑道,“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吗?” “判官配有专门的专车和司机,当然,这些都只能在晚上八点后才可以使用。” “那我有工资领吗?”我忽然想起了还有这件重大的事情没有问。 郑清和陈小姐都忍不住笑了,说:“有,当然有,但你的工资是用‘冥币’来计算的,你每月的工资是整个阴司公署里最高的,每月两万五千冥币。” 我本来兴奋的心马上被泼了一盆冷水:“冥币?那不就是废纸一张吗?那我不是白打工了?” 郑清笑道:“怎么会?这是可以兑换的冥币,两万五千元冥币,回到阳间可以兑换成一万二千人民币。” “一万二千人民币?!”我差点没有当场流出鼻血,“真的能兑换?” “能!只要出了冥界,冥币就能自动兑换成阳间的真钞!” “这太好了!”我兴奋地叫了一声,一万二千元!那老子从今以后就可以衣食无优,天天住白领公寓了。 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对郑清道:“那现在我可以先回去了吧?” 郑清说:“可以,今晚的主要目的是您的判官就职仪式,明天晚上开始正式上班吧。” 说完,她再带我离开办公室,下到办公室大楼的下下大门 ,那辆幽灵轿车还停在原地,郑清打开车门,送我上车,再向我挥了挥手,幽灵轿车就倏地驶出老远。 第二天早晨,我正常七点起床,却没有觉得自己眼困,和平时一样精力充沛。 看来那被醒神茶还真有用。 吃过早餐,我给苏振辉打了个电话,他也刚好起床,我告诉他,我知道撞死高美霞的那家伙是谁了,他叫马三横。没想到苏振辉没好气嘟哝:“这个还用你说,我早知道了。” 我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苏振辉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难的?高美霞的车祸,半年前的报纸和网络新闻都有后续报道,只是我当时没有留意而已,这几天我查过了,那家伙就叫马三横,撞到高美霞后自己也出了车祸,和我们亲眼看到的一样。” 我连忙问:“报纸上是说了他醉酒吗?” “对,交警部门是这样说的,法医还出了尸检报告。” “你相信吗?” “不相信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还能要求警察翻案吗?别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了!”苏振辉烦躁说道。 我故意嘿嘿了两声,沉声说道:“警察不能,但阴司能!” 苏振辉似乎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又是那玩意……对了,忘了问你了,昨天晚上,你、你上任还顺利吧?……” “很好啊,要不我现在还能这么轻松地和你通电话吗?”我故作轻松说道。 苏振辉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是!好吧,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第三十四章看望高母 我沉声道:“你还想不想为高美霞讨回公道?” 苏振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最后坚决道:“想!” 我说:“那我们半个小时候后在人民公园门口见。” 人民公园在玉州市区中心,除了出来晨练的老人,早上的人不多,我来到公园时,苏振辉已经在公园的门口等着我了。 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我向他讲述了昨晚在阴司的经历,苏振辉听得口瞪目呆,好半晌做声不得。 “我想过了,要给高美霞讨回公道,仅仅依靠阴司是不可能完成的,我们必须要了解她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振辉想了想说:“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先找她母亲了解她生前的情况。”我认真说道。 苏振辉吃了一惊:“找她母亲?你上次不是说不想再让她母亲揭伤疤吗?这样做会不会太冒味……” 我反问道:“你怕冒味还是不想你的梦中情人含冤而死?说吧,你想选哪一个?” 苏振辉羞愧地低下了头,半晌才说道:“可你想好了没有,我们以什么借口去呢?” “不用什么借口,我们就以同学的身份去看望高美霞的母亲,光明正大,不过,你要委屈一下,见到高美霞的母亲时,你要尽量装得悲伤一点。”我拍拍他的肩膀说。 苏振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光明正大吗,还要什么伪装?” “很简单,虽然我们是光明正大,但你不觉得我们如果和高美霞没什么友情,她的母亲还会给我们好脸色吗?她老人家不高兴了,还能给我们讲高美霞的真实情况吗?那我们还能达到目的吗?达不到目的就无法给高美霞申冤,那你甘心吗?”我一口气连给了他一连串的反问,这小子估计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可是,你来装不也合适吗?”苏振辉还心有不甘。 “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你一直都暗恋高美女,情感投入应该比我快,况且'煽情这种事情,你也一直比我在行!” “可我还是担心,万一我装得太假,……” “不会的,相信自己,别犹豫了,我们两个只有你最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 一个小时后,我和苏振辉提着一个装着苹果的水果篮来到了高美霞的家门前。敲开大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个面容有点憔悴苍老的中年妇女,一身朴素的呢子花格秋衣,和大街上常见的普通家庭妇女没有不同。但我们还是从她略显苍白的脸部依稀找到了和高美霞眉宇颇为相同某些特征。 可以肯定,她就是高美霞的母亲。 “你们找谁?”她有点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还没有开口,苏振辉已经抢着说:“阿姨您好,我们是高美霞的高中同学,想来看看您!” “原来是阿霞的同学啊,快请进,里面做!”她脸上的憔悴表情瞬间被洋溢的笑容所取代,热情地邀请我和苏振辉进屋。 简单的寒暄,再互道姓名,我们才知道高美霞的母亲叫张洁,自从高美霞去世后,她就一个人居住在这座诺大的房子里。高美霞的父亲是工程师,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她是个单亲家庭。对这个情况,我和苏振辉也是今天才知道,以前从没听其他同学提起过。 房子是较上档次的复式楼,面积不少,装潢虽称不上豪华,但在这样高档小区里,应该也算比较上档次了。 房子里除了一条温顺可人的雪白哈巴狗,就再也没看见其他可以活动的事物了,家具整洁得一尘不染,似乎从来没有被人动过,地板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得几乎连人走动的痕迹都看不到。 但这样的一尘不染却反而愈衬托出这房子里的孤单和落寞。 张洁请我们坐下,给我们俩各倒了一杯水,微笑说:“阿霞去世半年了,到今天,你们俩是第一个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的客人,有心了。” 我歉意道:“伯母,我们都是阿霞高中的好朋友,其实我们早就想来看看您了,但又怕您……”,由于太拘谨,来时早准备好的见面词居然说不下去了。 张洁轻轻摇了摇头,宽容地笑了:“但又怕给我这老太婆增添伤疤,对吧?其实没关系的,都过去了,自从阿霞他爸过世后,我就开始改信佛了,唉,一切都是注定的,前世种下的业,就要今生来还,我还有个儿子在国外念书,就是阿霞的哥哥,现在我每天吃斋念佛,只求他平平安安的。” 原来高美霞还有个哥哥,眼前这位丧女的母亲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的孤独无依。我心里不禁多了一丝宽慰,于是我顺势踢了一下苏振辉的脚,示意他赶紧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伯母,阿霞人很好,她是我们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对于她的遭遇,我们、我们一直……一直耿耿于怀……”说到动情处,苏振辉竟然眼睛微微泛红,声音哽咽。 这小子果然煽情有一套。 我连忙也跟着低头,做出一副悲苦的神情。 张洁眼睛微微湿润,伸手拭了拭眼角,轻轻叹息道:“都过去了,阿霞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也算不枉……”后面的“此生”没有说出来,大概觉得不太合适,但可以肯定,她已经动情了,话已经投机。。 于是我决定单刀直入,鼓起勇气说:“伯母,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来,除了来看看您之外,我们还想了解一下阿霞生前的情况,如果可能,我们想给阿霞讨个公道!”后面那句话,我尽量说得斩钉截铁。 张洁微微惊讶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伯母,我们仔细查看过了阿霞车祸前后的经过,这其中可能会有疑点……”我边说边斟酌着用词。 张洁苦笑着打断了我话:“你们都是学生,想问题总太天真,你想说的是那辆车的行驶并不像是一个醉驾状态下发生的碰撞吧?” 我吃惊道:“伯母您也有这样的怀疑?” 张洁叹息道:“没有用的,出事后,阿霞的哥哥从国外赶回来,在出事的地段走访过很多路人,当时的目击者很多,谁都可以证明那辆车的行驶状态不像是醉驾,她哥哥有个很好的朋友在交警部门,也帮忙反复查询过了所有的调查记录的,但没有用,死无对证,肇事者在十几公里外的一间废弃工厂自己将自己撞死了,身上血液确实含有大量酒精。” “伯母,那警方的最后结论是什么?”苏振辉追问道。 张洁苦笑道:“能有什么结论?肇事者是个赌鬼,身负几十万的赌债,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根据警方的调查推断,他本来就有轻生的念头,那辆车也是他临时偷别人的,又喝了酒,现在谁也不能判断他当时是全醉还是半醉,是无意还是蓄意,还是临时起意,唉!人心是很复杂的,一闪念间的善恶,远比天上的风云变化要复杂得多!” “那伯母您有没有发现阿霞出事前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和什么人结交来往之类的?” “你是怀疑阿霞得罪了什么人,对吧?”张洁摇摇头,“没有,所有的细节我和她哥哥都查过了,她和你们不同,学的是考古,需要的实习时间很长,这个专业本来就很冷门,没什么单位可供实习,是她过世的爸爸以前的一个人老同事,现在是玉州市文物局的一个领导介绍她进了市里的一个刚成立的野外考古队,据说是因为在我们玉州市的周边发现了一座古墓要考古挖掘,所以才临时成立的,省里的文物局都下人来指导了,阿霞半年前就跟着考古队在那边实习,她很痴迷这个行业,实习很用心,基本没和外人有什么接触,她的电话邮箱QQ我们都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可疑的情况。出事前几天,她刚好放假,和她的男朋友还去了一趟海边旅游,照了很多照片,回来心态和情绪很好,他们俩的关系也一直很稳固,对了,你们不知道阿霞有个男朋友吧?” “男朋友?我们同学聚会好像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她有男朋友啊?”苏振辉的诧异声里更多包含着一份莫名的怪怪的味道。 张洁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知道很正常,你们别看她平时表现得开朗,其实我知道,自从她爸爸去世后,她的内心一直就很封闭,涉及到感情问题,她是不会轻易对别人说的,更何况,你们都只是她的异性朋友。” “伯母,那你知道阿霞的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叫陈浩淼,现在在玉州市一间中外合资公司做职员,以前和阿霞同一间高中,比阿霞高两届,你们应该叫他学长,我这里有他的电话,你们如果还想了解更多阿霞的情况可以打电话找他,但我要告诉你们,别做傻事,没有用的,你们只是学生,没权没势,什么都改变不了,况且,人都不在了,知道不知道真相找不找到真凶什么的,意义都不大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说完,张洁低下头,在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们。 “这是陈浩淼的名片,他为人不错,自从阿霞出事后,他的心情很不好,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家里不愿见人,唉!我本来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但又怕他见了我之后心情更不好,你们能和阿霞成为好朋友,我相信你们也能和他成为好朋友,有时间,你们代我去看看他,好吗?” 我伸手接过名片,和苏振辉面面相觑,陈浩淼,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没有印象,他如果比我们高两届,那就是说我们读高一的时候他已经高三了,以我和苏振辉并不活跃的交际,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交集。 这时,张洁家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响起,一共九下,张洁站起来微微笑道:“小苏,小张,我的早课的时间到了,要念一个小时金刚经,你们随便坐,等我坐完早课,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今天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吃了中午饭再走。” 我们连忙也跟着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伯母了。但张洁却坚持要我们留下来吃完午饭,说等会儿还要送我们俩东西。 第三十五章颓废的陈浩淼 “要不你们先看看电视,也可以到阿霞楼上的房间看看,二楼第一间,里面的东西还是原样,谁都没有动过。” 张洁边说边顺手给我们开了电视,然后转身进了她的房间,轻轻将门合上。不久,房间里就隐约传出来了敲木鱼的声音,还伴着一缕淡淡的檀香飘逸出来。 盛情难却,加上高母的温和善良,我和苏振辉都没有觉得局促不适,也就留了下来。坐着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有点无聊,于是就上了二楼高美霞原来住的房间参观。 推开房门,第一眼感觉房间有点乱,衣物鞋靴摆得有点杂乱无章,但这却是一间典型的现代少女闺房,香水、电脑、漫画、棉熊、化妆品,一样都不缺。 张洁说得不错,除了多了一点灰尘,房间里的东西都还是原样没动。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床上的被子还保留着主人起床时刚掀开的模样,没有挂起的白色花格蚊帐微微随风摆动,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几分钟前,甚至连床上的余温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但这些看似随意自洽的摆设,却始终流淌着一股淡淡的莫名的哀伤。 死者已逝,唯有生者永哀! 我心情沉重地打量着高美霞的房间,在梳妆台上,一张镶嵌在紫色相框内的照片突出地摆放在了正中央。 我拿起相框,照片是高美霞和一个年轻男子相拥相依的合影,两人表情亲密幸福,高美霞脸上洋溢着笑意,飘逸的长发美丽动人;年轻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剑眉大眼,面容俊秀,帅气中透露着儒雅。 这,应该就是高母口中所说的陈浩淼了。 “高美女的眼光不错!”我拍拍苏振辉的肩说。“是不错,至少比我强多了。”苏振辉自嘲地笑说。 这小子还真有自知之明。我将相框放下,却发现相框的背面,还镶嵌着另一张照片。 那是一尊还粘着斑斑黄泥土的鎏金铜佛正面照,背景是一个正在挖掘的施工现场,鎏金铜佛旁边还摆放这几件青铜古制品,有古代的香炉、铜镜、铜车马等,也都是泥迹斑斑。 我好奇地把照片从相框背后抽出来看了看,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娟秀的字:明代宣德鎏金铜佛,高三十厘米,宽十五厘米,做工精细,特此存照。2008年2月18日。 很明显,照片上的都是刚出土的文物,高美霞还没有来得及给它们清洗泥土,就先拍照留念了,可见她对这些文物的喜欢。 这也可以理解,她还是个实习生,刚参加那个发现古墓的考古队的挖掘,对那里的一切肯定感觉新鲜刺激。 “你说这座铜佛拿到市场拍卖,能值多少钱?”我好奇地问苏振辉。 苏振辉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这是出土的国宝,不能卖的,你小子就他妈的知道钱,你还嫌自己惹出的麻烦不够大啊?” 我笑了笑:“假设一下总成吧?你对这些古玩这么感兴趣,给估个价嘛。” 苏振辉沉吟了半晌说:“去年央视介绍过一个明代宣德年间的鎏金铜佛像的拍卖价,和这个的造型好像差不多,但个头只有它的三分之二,成交价八百多万。” 我吓了一跳:“八百多万?那这个岂不更贵?” “当然。” 我将照片插回相框内,摆放端正。我和苏振辉在高美霞的房间里待了十多分钟,最终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能走回楼下的大厅看电视。 等张洁念完金刚经,我和苏振辉都抢着在厨房帮她洗菜切菜,一边干活一边交谈,我和苏振辉越发感受到了高母的温和慈祥,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宽厚的母性,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对她产生依赖。 我心里不禁暗暗感叹,上天太不公平了,这样一位慈爱可亲的母亲,却要饱尝丧女之痛。 吃完午饭,我们起身告辞,张洁从她的房间里取出两串红绳铜坠子交给我们。铜坠子是一个弯弯的半月装饰品,形制古朴,我和苏振辉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从寺庙里求来的降魔杵,开过光,在佛龛上供奉了好几年了,我看你们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戴上它吧,能逢凶化吉。”高母边说边将降魔杵塞在我们的手上。 一个月前,我肯定觉得这是迷信,要不要都无所谓,但现在,我再也不排斥这些所谓的神物了,拿过来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谢谢伯母!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以后常来伯母家走走!” “我们会的,一定常来!”我和苏振辉动情说道。 离开高美霞的家,苏振辉问我:“我们去哪里?” 我抽出陈浩淼的名片说:“当然是去陈浩淼的住处了,他是高美霞的男友,肯定知道一些高美霞母亲都不知道的情况。” 苏振辉却吃惊道:“你还不死心?她母亲不是说了吗,马三横那家伙已经死掉了,即使我们找到了他行凶的真实原因,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难道你能让高美霞死而复生?” 我摇头反问:“如果真凶不是那个长毛马三横,而是另有其人呢?” 苏振辉嘟哝:“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吧?连你在马三横的生死簿里都发现不了蛛丝马迹,怎么可能还另有其人?那天晚上,我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他开车撞的的高美霞!” 我脑海里再一次掠过马三横开车逃逸时掠起的阴冷眼神,摇摇头道:“我相信我的直觉,这其中肯定藏有什么猫腻!你小子不会因为人家是高美霞的男友你就不想去吧?刚才高伯母还交代我们代她去探望陈浩淼呢。” “切!我有那么小气吗我?”苏振辉对我摊摊手,表示很无语。 陈浩淼就住在他那间公司的单间宿舍里,我们在他的住所见到他时,已经差不多中午一点了。 我和苏振辉直接用了张洁的名义给他打电话,说是高母让我们代她来看望他的,最后电话那头才传来陈浩淼低沉的回复: “我住在八栋B座303房,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就过来吧,大家都是年轻人,不用买什么东过来。” “好的,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那间外资公司并不难找,就在玉州市新开发的工业园区里。但进去时,他们公司的门卫盘查却相当严格,生怕我们是刺探他们公司情报的商业间谍。最后是陈浩淼打了一通电话过来,门卫才放我们进去。 陈浩淼公司的宿舍区很大,里面绿化很好,景色宜人,一栋栋宿舍规划整齐,这有点让我在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学校校园。由于是午休的缘故,来往的人并不多,我们只简单的问了一下路,就找到了八栋B座的位置。 敲开303号房门,一个满脸酡红的落拓青年已经手持一只酒瓶坐在门前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我们。 陈浩淼绝对长得比照片还要帅,即使面容憔悴、胡子拉碴、衣冠不整,也仍然掩盖不住他身上一股忧郁的气质。 宿舍很乱,衣物鞋袜乱扔一气,地上躺着一只只啤酒红酒空瓶,和吃剩的食物残渣混在一起,墙角上斜靠着一只断了弦的吉他,床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换洗了,皱巴巴的,有的地方还粘着油渍,满屋子都充斥着酒气,气味有点难闻,加上音量震耳的摇滚音乐,整间屋子就是一副活生生的后现代主义绝望、颓废、没落的经典做派。 也许陈浩淼也觉得有点不妥,随手收拾了一下沙发上凌乱的物品,将摇滚音量关小,再将电脑桌上一碗吃剩一半的快餐面倒进垃圾桶,才转身请我们坐下。 张洁的判断很准确,我们和陈浩淼真的可以成为朋友。这或许是个性使然,又或者是因为高美霞的缘故,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们和陈浩淼说话却很投缘,几乎没有什么隔阂和不适,简单的介绍和交谈后后,我们基本就很熟络了。 我上下打量他凌乱的房间,忍不住开口就问:“你这半年就这样过的?” 陈浩淼提着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酒,苦笑:“不这样还能哪样?你们都没有失去过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是不会了解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的。” “可是,你总得生活下去啊,难道你就想这样荒废自己的一生?”苏振辉皱眉说。 “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说实在的,今天是这半年多以来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人。”陈浩淼一脸的颓废。 “那你在公司的工作呢?” “工作?我现在几乎都在请假,什么都干不上手,经理已经说了,要不是看在我以前的业务上,早把我辞了。”陈浩淼有点满不在乎地惨笑道。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沉默半晌,我才挤出一句话:“都过去了,如果高美霞地下有知,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陈浩淼仰头再灌了一口酒,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们都是明白人,说说你们的目的吧,代替高母来看我只是借口,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说得这样直白,我也不再顾虑什么了,正色道:“那我们就直说了,我们怀疑高美霞的死有蹊跷,作为她的高中同学,我们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特意来问问你她生前的情况,你是她的男友,对她生前的情况应该更清楚。” 陈浩淼有点呆了呆,显然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说,然后有点不屑地笑了笑:“哥们,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凭你们?这有意义吗?” 第三十六章考古现场 我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也不生气:“不错,我们确实力量单薄,微不足道,但这不是我们应该放弃的理由吧?” 陈浩淼哂笑的意味更甚:“兄弟,大家都是成年人,鸡汤喝多了吧?” 苏振辉冷笑地接连一句:“那也总比某些人混吃等死强吧?” 陈浩淼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连忙打断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口角:“好了好了,都别动气好不好?是,我们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但也不一定很无助,现在互联网很发达,真有问题,我们可以把它放到网上去,这几年不经常有人这样干吗?还扳倒了不少贪官,我们用得着这样绝望吗?” 我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要害,陈浩淼神情缓了下来,仰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沉默半晌,抬头扫视了我和苏振辉一眼,缓缓道:“你们想了解什么?” 我想了想道:“高美霞车祸前,你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 陈浩淼摇摇头:“就知道你们会这样问,没有!这个问题她哥已经反反复复问过我不下百次了,如果有什么异常表现,我早就向警察反映了,不会等你们来问我才说。” 苏振辉冷冷地插嘴说:“你觉得正常,别人不一定觉得正常,说说车祸前你们那几天的情况吧。” 我在底下踹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乱说,正色道:“比如你有没有发现她出事前那几天有什么过得特别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陈浩淼看了苏振辉一眼,还是摇摇头说:“没有,你们是她的同学,应该也有所了解,她这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很情绪化,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那她有没有特别高兴的事情吗?” 陈浩淼想了想:“高兴的事情?那只能是那几天我们去了一趟海边旅游了,那几天她的心情很好,也没发现她接过什么特殊的电话。” “那更早以前呢?比如实习上。” “更早以前?那倒是有,大约她出事前的一个月,那是她实习最忙的一段时间,差不多两个星期我们都没有见过面,她在QQ上和我说过在考古现场她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文物,好像是一个什么明代的铜佛,当时还给我发来了一个照片,我不懂什么文物,她回来后我也没有多问。” 我心里一动:“是那尊明代宣德年间的鎏金铜佛吧? “她告诉过你们那尊铜佛的事情?” 我如实说道:“没有,刚才我们在高美霞家看见过她给那尊铜佛照的照片。” “原来是这样,她说过,那尊铜佛是那座古墓挖掘中出土最重要的文物之一,很贵重。” 苏振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边眼镜,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说:“当然了,明代宣德年间的鎏金铜佛,工艺精湛,堪称有明一代最有价值的铜器制作,加上宣德皇帝当年迷恋佛教,……” 我打断他的胡扯:“既然这样值钱,那会不会……” 陈浩淼一阵嗤笑:“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吧?那么重要的文物,即使是她发现的,她这样的实习生最多只能摸摸看看!就在挖掘出土的当天,她说铜佛就被领队专家专门保护起来了,再也没有机会接触过。” 我想了想,斟词酌句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你的是,她在QQ上和你说了这件事,回来后,还和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陈浩淼呆了呆:“这个倒没有,我记得她是第二周周末才回到玉州市区的,可能是时间有点久了吧,她再没向我当面提过那尊铜佛的事。” “这样重要的一件事,她应该很兴奋才对,你又是她的男友,她回来后没有当面再向你提起她的重大发现,你觉得正常吗?”我缓缓说道。 陈浩淼沉默了一会儿道:“两周不算短了,也许后来她工作并不顺利,影响了她的心情……” “刚才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异常情况吗?难道那两周你们都没有网上聊天?” 陈浩淼语塞了。 “但这样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半晌,陈浩淼才嗤笑着开口。 “这确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我们有理由从那尊铜佛上找找原因了。”我沉声说道。 陈浩淼沉默半晌,冷冷道:“你就因为看了那张照片产生了怀疑?这有点不太靠谱吧?” 我笑了笑,想起马三横那对阴冷的眼眸,摇摇头说:“不,我产生怀疑不是因为什么照片,而是因为我的直觉。” “直觉?”陈浩淼笑了,“你的直觉从哪里得来?你别告诉我你有什么天眼通之类的,我不信这一套。” 我有点不耐烦了,冷冷说道:“我的直觉来自对事实的分析,很多迹象都表明这中间有猫腻,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都会追查下去。”说完,我站了起来,转身要出门。 苏振辉愕了一下,也跟着我站起来要走。 “那你们想我做些什么?”陈浩淼扬声问道。 苏振辉嘿嘿笑道:“你还能干什么?继续醉生梦死吧,我们先走了。” “哥们,那你们接下来打算从哪里追查起?” 我转身看了陈浩淼一眼说:“我们会去高美霞实习的挖掘现场看看,那里有现场出土的文物展示,你有兴趣?” 陈浩淼盯视着我们没有回答,最后摇摇头,仰头继续喝酒。 出了门,我和苏振辉耷拉着脑袋走出工业园区,苏振辉头也不回地迈步沿着马路往前走,我搞不明白他要去哪里,快步追上他问:“你干什么去?” 苏振辉回头看了我一眼,奇怪道:“去车站啊!” “去车站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高美霞实习的地方看看吗?那古墓挖掘现场在大兴县的一个镇上,八十公里,要转两次车。”苏振辉白了我一眼说。 我惊讶望着他道:“你还真想去啊?” 苏振辉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是和我开玩笑呢?打退堂鼓了?” 我摇摇头,苦笑说:“那倒不是,但也许陈浩淼说得没错,我们有点想象力太丰富了,一张照片确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样赶来赶去的,到头来,可能什么问题也弄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去高美霞的实习现场了?” 我摇摇头,迟疑道:“不是不去,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周全一点再说……” 苏振辉还没有开口,身后一辆小轿车驶来停在我们身旁边,陈浩淼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冲我们喊道:“哥们,上车吧,我带你们去!” 我有点吃惊看着他,好半晌才说:“你不是不出来吗,酒醒了?” “放心,三两斤白酒还放不倒我!”陈浩淼望着我和苏振辉嘿嘿一笑,“怎么,你们不会想撤了吧?刚才可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我当然不能示弱,悻悻道:“开玩笑,为什么要撤?我们正商量着坐什么车去呢!” “那正好,上车吧,那地方我熟识。”陈浩淼打开了车门。 我和苏振面面相觑,他奶奶的,这家伙真他妈会挑时候,该来的时候他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他倒真来了,这叫什么事? 但既来之,则安之,谁怕谁啊? 上了车,陈浩淼开动轿车缓缓驶出附近的街道,沿着环城公路开了十多分钟,直接上了通往大兴县的二级路。 陈浩淼的轿车是今年买的一辆二手大众车,本来是想着假期带高美霞出去旅游的,高美霞去世后,他已经有半年没动过他的车了。 他开车不快,有点慢慢悠悠的,与其说了是出去办事,倒不如说是开车出去散心更为恰当。一路上,他的谈兴很高,从上车开始就不断地和我们说话,新闻时政,天南地北,什么都说,和刚才在宿舍里的颓废不振状态有点反常。 但他就是不说他和高美霞之间的事情,似乎是有意躲避话题,我有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往高美霞身上扯,他都故意避而不谈。 八十公里的路并不算太长,正常车速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但陈浩淼的车却差不多开了一个半小时。 到达那个古墓挖掘的现场时,已经差不多下午三点。古墓离大兴县城不远,就在一个卫星镇的土岭上。挖掘现场位于土岭一百来米高的一处坡地上,周边全都拉起了红色的警戒线,有不少的公安民警在来回的巡逻,不是考古队的人根本不让靠近。 考古挖掘现场的岭脚下,临时搭建着一个很大的简易玻璃展厅,展厅大门旁边写着一行大字:明代玉州古墓出土文物临时展厅。出出入入的人流络绎不绝,其中许多还手提相机和摄影器材,围着展厅四周来回转动。 “他们都是游客吧?”我有点疑惑说。 苏振辉却有点不屑地冷笑:“游客当然有,但我敢打赌,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文物贩子。” 陈浩淼不禁愕然:“不会吧?这里可是国家一级文物挖掘现场,他们敢这样猖狂?” 我干脆白了他一眼说:“拜托,吓人你也换个靠谱一点的吧?” 苏振辉摆出一副举世皆醉我独醒的臭美嘴脸,哼了一声说:“你们知道什么?你以为文物贩子都是和盗墓贼一伙的下三烂,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实话告诉你们吧,国际上一半在各大拍卖市场上流通的文物都是从重大的考古挖掘现场和博物馆流出去的,这些文物贩子就是文物搬运工!” 我懒得听他胡扯,指了指人来人往的那间文物临时展厅,对陈浩淼说:“我们先进去看看吧,看看高美霞发现的那尊铜佛在不在里面。” 陈浩淼无所谓地点点头:“进去看看也好,难得来一趟,但我估计里面也没你们想要找的什么线索。” 门票每人一百,贵得出奇,我和苏振辉手头拮据,支支吾吾地翻了半天口袋,就是翻不出个子午寅卯,最后还是陈浩淼“慷慨解囊”帮我们都解决了。 “现在连考古都会搞创收了,就会变着戏法赚钱!真他妈黑心,这价钱进十回卢浮宫都够了!”虽然在“情敌”前丢了面子,苏振辉还是有点不服气地悻悻吐槽。 陈浩淼拍拍我们的肩膀,语带嘲讽说道:“卢浮宫是免费的。两位大侦探,原谅他们吧,搞考古的也不容易,每天看着一堆无价之宝,却能看不能吃,你没理由要求别人都跟你们一样清贫吧?” 展厅很大,出土的文物全都摆在透明的玻璃展柜里,参观的人也很多,我们跟着流动的人群沿着长长的展柜走动,一件一件仔细地看。 第三十七章高祖铭 玻璃展柜里陈列的文物很多,在展柜柔和灯光的照打下,每一件文物都恰如其分地突出了它们高贵典雅的一面,古色古香,很有艺术感。玉器、铜器、瓷器、首饰、官服、衣帛、书画残片、酒、五谷种子,品种繁多,可见随葬之丰富,墓主人肯定是有身份的官宦之家。 但就是没有发现高美霞照片上的明代宣德鎏金铜佛。 “难道真的有猫腻?这其中不会真的像我们猜想的那样吧?”苏振辉低声对我和陈浩淼说道。 “会不会是太贵重了,没有展出吧?”陈浩淼疑惑说。 我指了指展厅上方的大字:“看到没有?这是第三期出土文物,半年前出土的东西,应该不可能还在这个临时展厅里。” “要不我们到山上等我挖掘现场看看?”苏振辉低声道。 陈浩淼摇头说道:“都半年多了,山上的挖掘现场又能看出什么问题?刚才来的时候,我已经给高美霞的母亲打过电话,她帮我们约了文物局的领导,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见他了。” 我惊讶了:“文物局的领导,谁?” “就是介绍高美霞进考古队实习的局长,也姓高,好像就高祖铭,我见过他。”陈浩淼说。 我们走出临时展厅,陈浩淼掏出手机拔了个号码,步到一旁打起了电话。 等了十多分钟,一个身材矮胖的阔脸中年人从临时。展厅的侧门出来,满脸堆笑地向陈浩淼走来,远远地伸出手掌:“浩渺,你好你好!” 陈浩淼连忙也跟着伸出手握住矮胖中年人的手:“高局长,你好!” 不用说,着肯定就是陈浩淼刚才说起的文物局局长高祖铭了。 “浩渺啊,听你张阿姨说你前段时间精神不太好,最近怎么样了?还在为阿霞伤心?”高局长脸上的笑意在打过招呼后很柔顺地变成了满脸的关切,仿佛陈浩淼就是他家里一个无比重要的亲人。 “谢谢,高局长,没什么了。”陈浩淼搔搔头发说,“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下阿霞生前的情况,希望,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 “不会不会,你张阿姨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了,应该的应该的。”高租铭热情地说道,扭头看了看我哥苏振辉,“这两位同学就是阿霞的高中同学吧?” 我和苏振辉连忙出声:“高局长好!” 握过手,互通姓名后,高租铭接着邀请我们进了他的临时办公室。 虽然是临时办公室,但里面的布置还颇为讲究,桌椅全是仿古家具,墙上挂着两幅雅致的山水字画,室内一尘不染,办公用品收拾得整整齐齐。不愧是搞文物的,日常起居,就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之高。 高祖铭请我们坐下,热情地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绿茶,丝毫没有贵为局长的架子,这让从来没有见过官的我和苏振辉很快就消除掉了身上的拘谨。 几句开场白过后。 高祖铭也很直接,马上提到了高美霞:“对于阿霞的车祸,作为她父亲的同乡 我也很感心痛,唉!她是个好女孩啊,可惜了!你们想要了解什么就尽管问吧,能帮到你们的,我知无不言。”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陈浩淼才率先打破沉默:“是这样的,高局长,我们想问问,阿霞在你们单位实习期间,情绪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这个嘛……”高祖铭抿嘴皱眉,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过了好几秒,才郑重确认似的摇摇头说,“就我所见,没有!绝对没有,她属于那种工作很认真,很专注的人,看得出,她对考古很感兴趣。” “那她在实习期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可疑的人吗?”苏振辉有点怯生生地开口。 高祖铭看着苏振辉说:“苏同学说的可疑的人是指什么人?” 苏振辉马上语塞了。我赶紧帮他圆场:“您别误会,他的意思是说,阿霞有没有在实习期间接触过除了你们考古队以外的陌生人。” “也没有,我们考古队野外工作有严格作息时间,特别像这样重要的考古挖掘现场,一般我们都是白天在场地工作,晚上在局里清理当天挖掘出来的文物,为了杜绝监守自盗,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全天二十四小时都不能外出的。”高祖铭说得很认真,也很严肃,几乎让人不可置辩。 “高局长,那您对阿霞在实习期间的表现应该很满意吧?”我试探问道。 “那还用说?像她这样对工作负责任的年轻人现在很少了,要不是那场不幸的车祸,等她毕业的那一天,我们文物局肯定第一个对她敞开大门。”高祖铭有点激动地说道,“实话对你们说吧,阿霞的爸爸和我是的小学同学,我们关系很好,又都姓高,论辈分,她应该叫我叔,所以她母亲给我打电话的让他来实习的第一天,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唉!没想到啊,她年纪轻轻,却和她爸爸一样命苦啊……” 高祖铭的感慨很深,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们都做声不得。 高祖铭继续说道:“你们刚才也都看到了,临时展厅里的文物,很不错吧?如果不是阿霞的专业,单凭我们局里的几个大老粗 我们还真搞不出这样像样的一个文物展厅,这一切都是阿霞的功劳啊,可惜了!” “是吗?我好像没听阿霞提过。”陈浩淼有点茫然。 “当然,临时展厅的设计图纸都是她画的,她审美很别具一格,虽然是搞考古的,但却有很时尚的眼光,她懂得怎么把一件死气沉沉的文物装饰好,发挥它的最大价值,这样的人才,确实很难得。”高祖铭叹息说。 “这么说,阿霞发现的那尊铜佛应该也很珍贵了?”我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高祖铭愣了一愣:“铜佛?你是说那尊明宣德鎏金铜佛?不不不,那尊铜佛太珍贵了,是国家一级文物,按照规定,我们市一级的文物单位没有资格收藏,第二天,省博物馆的专家就收走了。” “不会吧?”苏振辉疑惑开口道,“文物保护法的规定不是当地发掘的文物由当地的文物单位收藏的吗?好像没有级别规定的吧?” “那是有当地地域特色文化的文物才有这样的规定,”高祖铭耐心地向他解释道,“明宣德铜佛经鉴定是明皇宫的物件,很珍贵,是国宝级的,没有我们玉州市的地域特色,我们也想留在玉州市里,但那可能吗?即使能留下,我们也没有这样的技术和条件把它保护好。” “那我们以后有机会见到阿霞发现的宣德铜佛展出吗?”我好奇问道。 “当然有,”高祖铭略显迟疑道,“据我所知,省博物馆近期会展出我们玉州市大兴县这次明代古墓挖掘的文物,但日期还没有确定,你们有兴趣,可以关注省博物馆官方网站发布的信息。” 高祖铭的口风严密,他的话里没有透露出一丝破绽。 我心里忍不住暗暗嘀咕,这家伙如果不是真的隐藏着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就是真的不知情,在他这里恐怕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又闲聊了十多分钟,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他了,就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站起来向高祖铭告别。但高祖铭却异常热情地挽留住我们,说难得来一趟,他要尽一尽地主之宜带我们三人到山上考古现场参观参观。 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横竖也没什么事要做,陈浩淼又有车,我们晚一点回去也无所谓,于是就答应了高祖铭的邀请,跟着他出门上山去看古墓的挖掘现场去了。 古墓现场在一个海拔两百米左右的土岭平坡上,背北朝南,长有五六十米,宽三十米左右,像一个巨大的棺椁被深深镶嵌在土岭上,和想象中气势恢宏的古墓挖掘有点距离。 站在高处往下看,偌大的立方体古墓土坑内已经被挖出一个一个大小不等的方格。高祖铭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着现场,哪是主墓,哪是侧墓,哪是陪葬坑,哪是墓道,随着他的手指指点,说得清楚详细,很是专业。 但我们都是门外汉,听得一知半解,不懂的地方只能盲目点点头,唔唔敷衍了事。 现场的挖掘人员差不多有四五十人,有男有女,都带着一顶白色的草帽,手拿着一把小铲子,趴在地上专心致志地一点点清理土层,对我们的到来好像充耳不闻。 高祖铭带着我们三人在现场里转悠了大半个小时,老实说,他的热情讲解,我基本没什么耐心听进去,倒是苏振辉和陈浩淼对考古很有兴趣,不断地打断高祖铭的讲解,问东问西,一副很好学的样子。 参观完古墓现场,已经差不多到了考古队员下午收工时间,高祖铭依然热情不减,看看手腕上的表,非要请我们三人到镇上吃一顿再回去。 我们都极力推辞,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才五点多了,你们远来是客,今天这一顿你们三位一定要赏脸,要不,我和阿霞他妈也交代不过去不是?”高祖铭挥挥手,不由分说带我们下山。 餐厅是当地镇上一个颇为讲究的小酒馆,高祖铭很是大方,给我们三个点了满桌丰盛的酒菜,还亲自给我们三人倒了一大杯白酒。 陈浩淼闻到酒味,忍不住舔舔嘴唇,端起酒杯就要喝。我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肩:“等会儿你还要开车,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吧?” 陈浩淼不在乎地晃晃手:“没事,你们要相信我的酒量,一两斤白酒,还放不到我。” 说完,仰头就喝。高祖铭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既然要开车,还是小心点好,安全第一嘛,来,酒减半。” 高祖铭将陈浩淼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半进自己的酒杯里,仰头先干为敬。我和苏振辉不禁面面相觑,看不出,这高局长还挺通情达理的,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些豪饮霸道的官员。 虽然在高祖铭的极力规劝下,陈浩淼还是频频举杯,整个饭局差不多有半斤白酒进肚,脸色已经微微涨红,要不是我和苏振辉极力阻止,估计这家伙还能有半斤白酒进肚。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等会回去肯定已经入夜了,虽然有点担心阴阳通宝会显灵,但想到身上带着阴司公署的遮阴镜,应该问题不大,悬着的心就又放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车祸 吃完饭,已经差不多六点半,天色昏暗得比我想象中还快,高祖铭热情地送我们出门,微笑着看我们上车,再挥手道别,自始至终我都看不出他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地方。 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尽一下地主之宜,我心想。 为了预防不测,我一上车就将阴司公署送给我的遮阴眼镜套在了鼻梁上。陈浩淼已经喝得有点半醉,但头脑还相当清醒,手脚一点也没有慌乱,车开得四平八稳,只是话多了一下,这让我和苏振辉悬着的心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我们坐着陈浩淼的二手车,不快不慢地行驶在公路上,二十分钟后,车窗外的的景物就被姗姗而来的暮色染黑了。我们走的是一条陌生的镇级公路,两边是稀疏的村落,一路上车辆很少,车灯明晃晃地照着远处,迎面很久都看不见一个人影。 道路虽然有点僻静,但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看来阴司公署的这副眼镜还是挺有效的,我摸了摸鼻梁上的黑边眼镜,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想。 “两位大侦探,你们觉得高局长这人怎么样?你们会怀疑他吗?”陈浩淼絮絮叨叨的话音忽然一转,语音有点讽刺地问我和苏振辉。 “好像还行吧,不像是坏人。”苏振辉瞄了瞄我说。 我摇摇头:“我们本来就不是冲着高局长来的,而是询问那尊铜佛,那谈的上什么怀疑?” 陈浩淼嘿嘿一笑:“那你相信高局长刚才说得话吗?” 我想了想道:“难说。” 陈浩淼愕然:“难说?什么意思?” 我看着车窗飞掠而过的夜景,笑了笑说:“很简单,在没有见到那尊铜佛之前,我谁的话都不相信!” 苏振辉吓了一跳:“你不会还想到省博物馆去看吧?” 我瞪了他一眼:“如果有必要,去看看也无妨。”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相信他?”陈浩淼扭头看我说。 “那你相信他吗?”我反问他说。 “你不觉得他为人很不错吗?”陈浩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边开车边说,“至少他对我们招待还蛮好的,况且,他刚才说的也合情合理,没什么破绽吧?” “是很好,特别是对我们,但你不觉得他对我们的招待有点热情过头了吗?我们只是几个毫无社会阅历的学生,要打发我们只要三言两语就足够了,他一个局长何必还要话费这样多的心思?这不值得掂量掂量吗?”我边想边说。 陈浩淼笑了:“你这有点那啥,妄想迫害症了吧?不是还有高美霞的母亲这层关系在里面吗?他……” 陈浩淼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忽然一抖,嘴里大喊了一声“啊”,扶着方向盘地手猛地抬起掩两边的太阳穴,头部像被什么东西刺伤了。 我和苏振辉吃了一惊,连忙大声问:“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身边的苏振辉也跟着抱头痛呼,紧接着,我蓦地感觉自己头部的太阳穴也跟着一痛,像被谁生生地扎进了一根无形的钢针一般,忍不住张嘴尖叫,本能地伸手去掩自己的太阳穴。 “快、快停车!……”我强忍着尖锐的疼痛,抱头对陈浩淼大喊。 但陈浩淼已经痛得浑身痉挛,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座下的桥车猛地在公路上左右摆动,陈浩淼痛苦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根本无法控制车速。 我忍痛伸手想定住方向盘,但手指还没有碰到方向盘,剧烈摆动的车子已经越过了公路边的障碍,轰的一声撞入下面的深沟里。 “砰”,我感觉头顶在了一个气囊上,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车祸!一个恐惧的字眼飘荡在我晕厥前最后一缕意识中。 好久之后,一阵冷风吹来,我才悠悠醒转,两边太阳穴的针刺痛觉隐约还没有消散,我揉了揉,感觉头晕晕的,伸伸手脚,浑身多处疼痛,但情况还不算很严重,只有额头撞出了一个又肿又痛的大包,压在车舱内弹出的气囊上,感觉火辣辣的疼。 汽车像一个盒子般整个翻了过来,我的身体倒挂着。黑暗中,感觉不到苏振辉和陈浩淼的动静,我开口喊了他们几声,但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回应。 我心里不禁一片冰冷,他们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我摸索着在车里找到了一个硬物,费力将压在身上的气囊戳穿,踢开一侧已经撞得半开的车门,喘息挣扎着爬出车舱,嘴里最先闻到一股湿润的泥土味。 我费力站起来观察地势,我们的车掉在一个十多米深的山沟里,这样的高度,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了。 喘息未定,翻盖的车门传出啪啪的声音,苏振辉和陈浩淼的**相继响起:“拉、拉我出去……”“臭小子,你别只顾自己啊,还有我们呐!……” 我心里一喜,这两家伙还活着!我连忙扑倒车门前,费力帮他们拉开另一扇车门。 “来啦来啦!我还以为你们俩都挂了呢,真是老天保佑,原来你们还都有气,省得我帮你们做人工呼吸!” “你娘的能不能说句人话?什么还都有气?老子一向命硬着呢!”苏振辉骂骂咧咧。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俩从轿车的夹缝中拖出来,他们身上受的伤比我严重,头部都肿起了几个包,嘴角流血,陈浩淼的腿伤得严重一点,一瘸一拐的,但也都没到致命的地步,斜靠在山沟里休息了半晌,基本能站直身子说话了。 “妈的,撞邪了!好像有人在我脑袋扎了一刀!这他妈的叫什么事?”陈浩淼望着他那辆已经翻过来的轿车,边揉着太阳穴边破口大骂。 “我也是!”我和苏振辉几乎异口同声道。 “这不可能,太邪门了,难道有人暗算我们?”苏振辉叫道。 “暗算?车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暗算?”陈浩淼反问他道。 苏振辉语噎答不上来。 我望着我们各自的狼狈样,苦笑道:“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我看还是先报警吧。”陈浩淼从身上摸出手机,开始拨电话。但他喂喂了很久也没有接通。 “怪了,我的手机打不出去,可能摔坏了,你们打吧。” 苏振辉摸摸身上,手机早不知掉哪里去了;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都碎掉了,只能苦笑挥挥手作罢。 “我看我们还是先上去上面再说吧,这里太低洼,说不定是信号盲点的问题。”我看了一眼上面高得像一堵墙的公路说道。 这时我才发现,我鼻梁上的遮阴眼镜已经不知掉在哪个角落里了。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当儿怎么能把最重要的护身符丢掉了,哪还得了?连忙附身火急火燎地围着车子四周乱找,最后从一堆烂泥中找到了,却只剩下了一副黑边镜框。 我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多惊慌,咬咬牙想,手上的护身环还在,就算再误入鬼域,老子也没必要怕! “那上面好像有人。”陈浩淼忽然仰头指了指上面的公路边缘,我们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能看到公路边缘上边隐隐约约的有人探头向下张望,而且还不止一个。 “喂,我们出车祸了,麻烦帮报个警可以吗?”陈浩淼张嘴向上大喊,但无人答应,那探头出来的人很快缩了回去,始终一声不吭。 “妈的,这些乡巴佬没一个有同情心的!”陈浩淼忍不住骂骂咧咧了。 “没用的,求人不如求己,郊外夜黑,谁都不想多管闲事,还是我们自己上去吧!”我皱眉说。 山沟里有一条巴掌大小的浅浅小溪,我们就着一两寸深的溪水洗了把脸,再将身上的污秽和泥巴擦掉,然后找到一处倾斜一点的山沟缺口,抓着荆棘草丛一点一点往上爬。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十多米的山沟里爬上公路边缘,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盘算了一下时间,我们差不多在车内昏厥了一个半小时,而且过往车辆和行人没一个人发现,这简直离谱得有点不可思议。 没有星星月亮,整条公路都昏暗无光,只有天边的微光反射着白白的地面,让我们的视线可以隐约分辨得清周围十米左右的大体景物。 这一带附近没有村落,两边都是黑黝黝的田野和山丘线条,路面静悄悄的,刚才在山沟下看到的人影,这会儿一个都没有,仿佛他们都躲了起来。 我心里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心道,他奶奶的,不会又是哪玩意出来了吧?四周看了又看,没发现雾气,也没见异常景物。 我们站在路边,陈浩淼掏出手机继续拨打报警电话,但电话还是没办法拨通。 “奇了怪了,明明有信号的啊,还满格的,怎么会打不通呢?难道真的摔坏了?”陈浩淼自言自语。 我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连忙抢过他的手机:“我看看!” 重拨报警号码,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沙沙的电流声,如天籁,如鬼语,和上次我第一次误入鬼市的声音一模一样。 日他姥姥的,不会又被绕进来了吧?我眼看四处,心里有点发毛,却不敢说出口,害怕吓着苏振辉和陈浩淼。 第三十九章胖子 但苏振辉还是感觉到了什么,靠近我紧张地低声问:“是不是又遇上那玩意了?” 我只能骗他:“没有的事,我身上有阴司公署的护身符,不会的。”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看只能先找个能电话的地方报警了,哪怕是个路边农村也行,车子掉在山沟了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我们总不能在这里一夜吧?”还在原地兀自骂骂咧咧的陈浩淼调转身对我们道,刚才我们说得话,他似乎并没有听见。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他说的没错,在这里干耗也不是办法。 我们开始彼此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沿着公路往前走。我不断扫视沿途景物,没有变化,也没发现异物,公路两边很安静。也许是我神经太敏感了,我心道。 苏振辉和陈浩淼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轮流试图拨打电话,但手机始终无法打通。 “今天真他妈倒大霉了!诸事不顺,早知道不跟你们出来了,没事学什么人家做侦探?”陈浩淼边走边埋怨。 我本来想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谁叫你车技那么差劲?但一想他撞翻了车子,损失够大了,就不刺激他了。只能内疚地和苏振辉面面相觑,继续装聋作哑,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向前走了半公里左右,后面隐约传来吱吱的蹬踩自行车声音,回头一看,昏暗的公路上,一个高瘦身材的人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从我们后面赶上来,由于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面貌。 陈浩淼大喜:“终于看到人了!”,边说边听下脚步驻足观看,等那人离我们十多米左右,才朦朦胧胧看清来人的样貌,是一个人五十上下的老年男子。 “喂!大叔,请停一下!”陈浩淼挥手大叫。 那人用脚撑住自行车,好奇地上下大量着我们:“干什么?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大叔,我们坐车出了车祸,掉后面的山沟里去了,你能行个方便帮帮我们吗?”陈浩淼结结巴巴地讲我们的遭遇简要地陈述了一遍,最后才说出请求,想借他身上等我手机打个报警电话。 “手机?没有,俺一个老农民,要那玩意干什么?”老年男子摇摇头,“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到大兴县城报警吧,这里晚上很少有人经过的,你们等也是白等!” “可是,到大兴县城应该怎么走啊?” “前面五百米就有一个十字路口,九点半有最后一趟到大兴县城的班车。”老年男子说完,蹬着自行车吱溜吱溜地自顾自向前蹬。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低声商量了几句,再抬头想大声追问时,那老年男子和他的自行车已经消失在了前面公路不远的转弯处。 “走吧,我们还是先到前面看看再说,但愿他没骗我们。”陈浩淼向我们无奈地挥挥手说。 转过不远处那个弯,向前大约只知走了几分钟,果然朦朦胧胧的看见前面公路有个十字路口,路口四周站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有男有女,有一两个还在悠闲地抽着烟,红红的烟蒂照着一隐一现的模糊人面,似乎都在等车。 “瞧,那里还有人,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借个电话报警!”陈浩淼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身上的阴阳通宝,心道,今晚没有月光,但愿我们不会再走过界了。 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在路口的右边站定,对面和侧边的男女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对我们的狼狈样感到有点惊奇。 我们看清楚了,十字路口两边一共站着六个人,四男三女,由于没有灯光,他们的面貌都看不十分清楚,只能大概看出他们的身形和面部的轮廓,连他们身上的穿着都无法辨认。 “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你们好,我们出了车祸,掉山沟里了,你们看,我们身上都是伤,能不能借你们的手机给我们打个报警电话?就一个电话,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陈浩淼一个挨着一上前去借手机打电话,但现场每一个男女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不是摇头推说没手机,就是索性退开几步,将身上的手机紧紧捂住,生怕被他抢了去。 “大叔,去大兴县城,是在这里等车吗?”最后没办法,陈浩淼只能施施然地瘸着腿向对面最右边一位单独站着的中年胖子走去,并且顺手向他递上去了一支烟。 胖子看了陈浩淼一眼,唔唔了两声说:“你们也去大兴县城?” 陈浩淼点点头说:“是啊,你说这么晚了,还会有车来吗?” 胖子点燃了烟,笑了笑:“当然有,九点半准时到,这车从来不误点。” 红红的烟蒂将他的脸部特征暴露了,虽然脸上的皱纹不少了,但一副胖娃娃一般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最多好像只有三十岁;烟蒂的微弱红光连他身上的穿着也暴露了一部分:一身粗布短衣,纽扣居然都是布条链褡状,由领斜向右腋,看上去就像电视剧上民国时期的山民装束。 苏振辉用手碰碰我的肩,低声说:“那家伙的衣服好奇怪,不会是现在兴仿古的吧?” 我内心一沉:“不可能,现在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衣服好看。” 苏振辉马上紧张了起来:“那不会是我们、我们又撞上了吧?……” 我不好骗他,吸了一口冷气点点头:“有可能是,从现在起,我们要防着点了。” 苏振辉忍不住低吼:“你不是说有护身的东西吗?怎么会?……” 我连忙止住他的话,苦笑:“你以为我是谁啊?这样的事情能说得准吗?” 说话间,一辆巴士已经从我们身后驶来,倏地地停在了十字路口中间,车门缓缓打开,一股冷气吹出,车上一个朦胧的人影叫道:“上车吧,今晚最后一班车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情景是在是太熟悉了,几乎和我第一次进鬼市遇到的鬼巴士一模一样!连忙一把抓住苏振辉,低声道:“这车我们不能上,有古怪。” 苏振辉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站住脚步,声音发抖地低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我和苏振辉低声嘀咕的当儿,路口两边站着的男女却像看见了救生艇似的争先恐后地抢着挤上车,生怕会被谁抛弃了一样。 “上车啊!难道你们还想留在这里过夜不成?”陈浩淼冲我们大喊,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门踏板。 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这车我们不能坐,等下一趟吧!” 陈浩淼奇怪道:“下一趟?这已经是最后一趟车了,你们不走,我可不等你们了!”说着就要踏上车去。 我和苏振辉连忙再将他拉住,苏振辉用有点恐怖的颤音低声警告他道:“听我们的,这车我们不能上!” “绝对不能上!”我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陈浩淼似乎从我们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将脚从车门踏板上收回来,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们。 “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听我们的绝对没错!”我低声说道。 拉扯间,车上人大声喊道:“你们到底上不上车?不上开车了!” 苏振辉连忙大声赔笑道:“对不起,我们有事,不上车了。” 他的话刚说完,巴士的车门砰地关闭,汽车倏地向前飞驰而去,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车尾灯在公路上拖曳出一道诡异的长长的蓝色尾焰。 我和苏振辉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拍拍各自的胸口。陈浩淼却却愤怒地看着我们,大声责问:“你们什么意思?车走了,我们坐什么去大兴县城?靠两条腿吗?” “我们可以到前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个村子什么地 ,要报警也不一定要到县城里吧?现在很多村民家里都装有电话的。”我只能指指前面的公路,随便找个由头来敷衍他。 “三更半夜的,碰了钉子你们找谁说去?”陈浩淼的愤怒一点都没有消退,“况且,这鬼地方哪来的什么村子?” “谁说前面没有村子?前面两里地就有一个村子,别把我们这里想象得这样山村好不好?”一个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 我们都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刚才那个胖子,原来他也没有上车,就一直站在我们身后。 “大叔,你怎么没上车啊?”陈浩淼惊奇问道。 胖子嘿嘿笑道:“我为什么要上车?我可没说过我要去大兴县城。” 陈浩淼说:“大叔,你不去大兴县城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车啊?” 胖子呵呵笑道:“谁说我是在等车?我是在等人呢。” “等人?这么晚了还等什么人?”苏振辉疑惑道,他已经对这胖子身上的装束十分警惕。 胖子呵呵笑着指指已经远去的巴士方向:“我儿子说好了今晚坐最后一班车回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放他老子的鸽子。” “大叔,原来你是本地人啊?”陈浩淼看着胖子惊喜说。 胖子笑道:“当然,前面两里地的小山村就是我的所在的村子,看你们不像坏人,你们真要打电话报警,我可以领你们到我邻居家里打,他家刚好装了一部电话机。” “那太谢谢了!大叔,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我们算走运了!”陈浩淼惊喜道,边扭头对我们说,“走吧,你们不是要找村子吗?跟大叔走!” 第四十章被俘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我们现在我们最忌惮的就是这胖子,这家伙有八成可能就是鬼,跟他走,那无异于与鬼某皮。 我和苏振辉当然不可能同意,但却一时找不到了适合的借口推搪了,只能和苏振辉支支吾吾地相互对视一眼,开始说双簧:“这个嘛……我们再等等……”,”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人经过,借个电话应该没、没什么问题吧,哈?……” 陈浩淼一下子火大了:“还等等?等什么?敢情车不是你们的,你们一点都不心疼是吧?你们怕什么?你们不是要当侦探吗?就这破点胆量,也他妈的太奇葩了!” 苏振辉忍不住了,努努嘴憋出了一句:“要去你去,我们可不陪你!” 陈浩淼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我们狠狠道:“你……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你们可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那个店,你们不来,我可不等你们了。”胖子说着,转身要走。 陈浩淼连忙扭头对他叫道:“大叔请等等,我们……” 关键时刻,我一步跨到他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肩胛,用牙缝挤出的恐怖低音贴着他的耳朵愤怒道:“你个傻子!你知道什么!你想死就跟他走,我们不拦你!” 陈浩淼被我恐怖的表情吓懵了:“你、你、你说什么,什么想死……” “没时间跟你解释,你相信我们还是相信他?听我们的没错!你个傻逼!!”我贴耳对他继续狠狠道。 陈浩淼看看我和苏振辉,再疑惑地看看那胖子,最后终于闭上了嘴巴。 “你们想好没有?再不走我可不等你们了!!”胖子不耐烦地对我们喊道。 “大叔,你那太远了,我们还是等等再说吧!”苏振辉大声对他挥挥手回答道。 胖子甩手转身走开,边走边嘿嘿笑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别怪我不提醒你们,晚上九点过后,没人敢在这一带公路上晃悠,你们自己小心点吧,到时可别后悔啰!” 他的话说得阴森森的,陈浩淼一时不知所措,走有人不是,站也不是。我和苏振辉则坚决站在他面前拦着他。 胖子走远了,陈浩淼先推了我们一把,开始大声责问我们:“现在你们可以说了吧,啊!你们害怕什么?不就是去打个电话吗,有什么可怕的?还说什么想死,真会鬼扯!” 每说一句就推我们一把,一连推了我们好几把。 苏振辉忍不住了,反推了他一把大声道:“你知道什么!刚才那胖子根本就不是人!你想死就跟他去,我们不拦你!” 陈浩淼怔住了:“你说什么,他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身后噪音声骤起,还伴随着隐约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响亮,然后是一阵由远而近的嘈杂脚步声和呼喝声,气氛十分紧张。 我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已经看到身后漆黑的公路上,十几个人拼命朝我们这边跑来,他们的身后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追来一样,边跑边回头看,哭爹喊娘的,拼命加快脚步狂奔逃命,一眨眼之间,已经有好几个人从我们身边飞奔掠过,连一眼都懒得多看我们。 我们都吓懵了,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加入了狂奔的人群。 “发生什么事了?”陈浩淼大声问一个快要接近我们的矮子。 “快、快跑,他们就要追上来了!”那矮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我们大声喊道。 “谁追上来了?”陈浩淼大声再问。 “马贼!”矮子从我们身边飞奔过去,侧脸对我们撂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马贼?现在还有马贼?”陈浩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的话音刚落,“砰”地从后面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飞来,跑在我们身侧的矮子应声一头栽倒在了路中间,然后,身后的马蹄声骤然间就清晰了起来,“砰砰”的零星枪声接踵响起。 我们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了一声,抱头在狂奔的人群中没命地鼠窜。 “怎么会发生这这种事?这不是在做梦吧?”陈浩淼一边拼命跑一边向我发出不可思议的疑问。 我哪顾得了回答他的话,边跑边大叫:“先找地方躲起来再说!” 砰!一发子弹从我耳边掠过,呼啸的风声刮得耳根隐隐酸痛。公路狂奔逃命的人群四散,有不少人纷纷往公路两旁的山沟护栏往下跳。 就这么仓皇呼喝间,已经狂奔了几百米,苏振辉眼尖,伸手一指公路右边:“那有小路上山,我们先上山躲起来再说!” 我和陈浩淼已经顾不了什么了,跟着苏振辉撒退就往山上跑。山路很崎岖,到处都是灌木荆棘,我们三人拼命往上爬,爬上一座土冈,躲在一个浓密的荆棘丛后站着往下一看,只见公路上,在昏暗的夜色掩映下,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影,如一阵风般从公路上掠过,手中的手枪砰砰一阵乱放,火光冲天,像极了电视电影上骑马的土匪。 我们看得口瞪目呆,眼睛揉了又揉,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但它就真的在我们的眼前发生了!这他妈的叫什么事?难道他们真的是马贼? “别看了,快蹲下!被他们发现了就惨了!”一个声音忽然从我们脚下的荆棘丛中传出。 我们都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我看脚下的荆棘丛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藏着一个人。再看清楚一点,这家伙赫然就是刚才的那个胖子。 “大叔,原来你也没走远啊!”陈浩淼低声道。 “蹲下!别说话!”胖子再次叫道。 我们连忙趴下来,隔着荆棘从的间隙往下看。“大叔,他们都是什么人?”陈浩淼指着下面飞驰而过的骑马者低声问那胖子。 “他们都是土匪!明白刚才我说的晚上九点半没人敢出来的意思了吧?说的就是他们!”胖子压得极低的声音微微颤抖,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还有土匪?都什么时代了!”陈浩淼脸上的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嘘!别出声,过一会儿他们就上来巡山了!你们最好也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被土匪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胖子语音发抖地对我们说,身子一缩,钻进了荆棘丛中。 他的话刚说完,土冈下面已经传来了马蹄和吆喝声。情况紧急,附近荆棘灌木密布,我们都不加思索各自钻了一个浓密的灌木丛里,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都出来吧,老子看见你们了,自愿出来的都不会死,要是让老子搜出来的,嘿嘿!那就格杀勿论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下面不远处传来。 不一会儿,土冈上已经人影晃动,五六个手持盒子枪的大汉在土冈上密布的灌木丛间来回晃动。 “快出来!”一个尖刻的声音叫道,往四周的灌木丛砰砰连开了好几枪。 我们都吓得不知所措,正惶惶然间,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叫道:“别开枪,就出来了。” 原来这四周还藏着其他人!这是在太出乎意料了,本来还以为只有我们几个往山上跑呢。 那声音离我们只有十多米左右,喊完后,随后是一阵蟋蟀的声响,有人从荆棘丛中陆陆续续地钻了出来。 我们从浓密的灌木丛向外看去,出来了四个人,都跪在拿枪的土匪们面前,战战兢兢地开口求饶。 叫喊声中,持枪的土匪有从附近的荆棘丛中搜出了好几个人,将他们全都押到那四人的中间,排成一队。 “还有谁再不出来,下场就和他一个样!”一个土匪狞笑着一枪将刚搜来的一个成年男子击毙,我们藏在荆棘丛内看得很清楚,子弹将那人的脸部射开了一个大洞,几乎全裂开了。 “看到没有,爷爷可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再不出来,嘿嘿,等一下别怪爷爷我大开杀戒!”土匪狞笑着吹了一口气,将枪口的白烟吹掉,架势十足吓人。 在土匪们凶残的威逼下,又有三四个男女从远远近近的荆棘丛中钻出来,举手投降。 我们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所措。这他妈的到底是在鬼域还是人间?我的脑海被现场的惊悚场面唬得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陈浩淼手脚动了动,大概想着钻出去了,但我和苏振却死死拽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土匪们又陆陆续续在密布的荆棘丛中搜出好几个人,都是当场击毙,现场一下子就躺倒了好几具尸体。 我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冷汗直冒,但却十分幸运,土匪搜过好几处荆棘丛后,始终没有朝我们的方向走来,大概他们认为在这样的淫威逼迫下,再没有人敢不自己出来投降了。 “从今以后,你们包括你们身上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谁敢不听话,下场就和他们几个一样!”一个头头模样的家伙狞笑着用手中的盒子枪指了指场地上躺倒的尸体。 “兄弟们,把他们都带回去!”头儿挥挥手,底下的土匪们都狞笑着拿出长绳将余下的人像捆牲口一样捆一个接一个捆起来,骑上马,拉着捕获的奴隶,唱着我们听不懂的歌,前呼后拥,大摇大摆地向山上缓缓走去。 他们大概对这趟行动的收获十分满意,一直走出了好远,我们还能隐约听见他们欢快的歌声。 我们害怕土匪们去而复返,一直呆在荆棘丛中一动不动地等了十多分钟,最后确认安全后才敢钻出来。 “他妈的,我们不会是穿越了吧?现在怎么还会有土匪?”陈浩淼一钻出来就忍不住吃惊叫道。 “你们没看见地上的尸体吗?他们不是土匪,难道还是劫富济贫的大侠不成?”身后一阵稀疏声响,那胖子从另一处荆棘丛中钻出来,边说边吐着嘴角的粘着的沙泥说。 这家伙和我们一样幸运,没被土匪们搜出来,那就算奇迹了。 第四十一章土匪劫(1)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陈浩淼吃惊地指着地上的尸体有点语无伦次说道。 “报警?你拿什么报警,你有电话吗?”我白了他一眼道。 陈浩淼语塞。“别管这么多了,身价生命要紧!他们可能还会去而复返,我们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们不走,我可先走了!”胖子向我们瞪眼道,转身向土冈地背面迈开步就走。 “大叔,你要往哪里走?不下去吗?”苏振辉大声问。 “往下?这些土匪马贼半夜三点前绝对不会离开方圆十里公路这一带,要走公路你们走,老子可不奉陪!”胖子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那胖子走出二三十米,站定回头对我们道:“我劝你们还是跟我走吧,我们村子就在那边,从这里向后翻过几个岭冈就到了,路虽不好走,但好歹不会再遇到他们。”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他往山冈背后走。 山路崎岖不堪,到处都是灌木荆棘,翻过土冈,山脚下的泥路泥泞,田野水泽密布,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踩到田里去。 走了十多分钟,我惶恐的心里渐渐冷静下来。心道,我们现在肯定已经置身鬼域,否则,刚才出现的土匪马贼就无法用常理解释。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个胖子也肯定不是人了。 一连串的鬼域遭遇,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恐惧,心里虽然还是害怕,但胆子比原来大了不少,心道,如果我们真的进了鬼域,那现在无论我们往哪里去,应该都是在鬼域中穿行,眼前的状况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胖子的装束不像是个新鬼,他会不会看出我们是人的身份?如果他看出我们的人类的身份,为什么还坚持带我们到他们村子里去,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算计? 这样想着,我心里不禁有点多了个心眼,紧紧握住手腕上的护身圈,郑清说这护身圈能防止鬼对我的伤害 ,不知道有没有用呢? 陈浩淼那小子每走一段路都开口问一问胖子,显得唠唠叨叨的,那胖子有点不耐烦了,低声对他怒骂道:“少说话,你丫引来了土匪, 谁都别想活了!” 陈浩淼这才闭上嘴。 胖子带领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潜行,我们都不敢开口说什么话,只能跟着他不断地在蜿蜒崎岖地山岭间。翻过好几个山坳土岭,胖子所在村子还没有到,我们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但那胖子却像没事似的,脚步不停向前迈,翻山越岭,还不时回转身低声催促我们快点。 妈的,这家伙绝对不是人!我心里暗暗得出了结论。 再翻过一个土冈,眼前的地势忽然开阔起来,田野、溪流在我们眼前铺展开,远处漆黑的山线在夜色清晰地给整个地势围了一个圈,一个远处的山谷上布满灯火。 胖子指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得意说道:“看,那就是我们的村子,从这里过去,'走十分钟就到了。” 但我很快就发现有点不对劲,那些火光不像是农村夜间的灯火,更像是山村夜间燃烧蔓延的火灾。 “大叔,你们村子好像起火了吧?”陈浩淼也看出了端倪,指着燃烧的火光疑惑说。 胖子说话的声音瞬间发抖:“不好!这不可能,难道……” “难道”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迈开脚步,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径向前急冲,我们都紧跟在他身后向火光的方向奔跑。 只向前跑了数百米,山谷那边的火光就越来越清晰,一丛丛的火光冲破漆黑的夜空,将小半个山谷盆地照得明晃晃的,一个椭圆形的像围起来的城墙的村子呈现在我们眼前,火光升起的地方,就是村子的内部。 再向前走两百米,我们甚至能隐约听见哔剥燃烧的声音和人们惊恐呼救的声音,这下混乱的杂音中,清晰地传来了间隙的枪声。 “是马贼!是他们!土匪来了,他们来了……”胖子踉跄飞奔的脚步伴随着他嘴里喃喃自语的焦急。 土匪?难道又是刚才那群家伙?我心里不禁一沉。 离村子不到五百米,已经可以看见马贼们围着村子外围纵横驰骋的身影,几十骑马的土匪分成五六队,一支支盒子枪左右奔突驰射,枪声如鞭炮一般密集,村里村外的村民惊慌奔逃,火光冲天中,地上一片狼藉,躺倒着一具具尸体。 “这些天杀的!”胖子咬牙切齿,我以为他要冲进去和土匪们拼命了,但他却很识时务地站住了脚步,一猫腰,悄悄潜上村外一处杂草丛生的高地,伏下身子观察眼前兵荒马乱的情景。 我们当然还是跟在他身后。村子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都不去搭救,我们更没理由冒生命危险。 这时,我们才把眼前的村子看得更清楚,那是一个完全封闭围拢起来的村落,像一个椭圆形的城堡,外墙砌得很高,大约有六米左右,抵得上两层楼。 城堡的外墙上开着许多暗窗,不少暗窗上伸出弓箭和土枪,和下面来回驰骋运动的马贼上下对射,这情景简直比得上一部土匪电影大片。 以我有限的历史知识看来,这土城堡很像是明清时期客家人居住的所谓“围龙屋”,既是村落也是防御的城堡,是客家人最独创的民间建筑,从高处往下看就像一个巨大的烟囱,非常结实,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围龙屋既是实实在在的客家族人生活聚居区,又兼备了军事防御的功能,一举两得。 但现在,它已经完全被马贼们攻破了,并在村里村外大肆纵火,外墙上面的村民的抵抗已经很微弱。 面对这样的场面,陈浩淼似乎一直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眼镜,不断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喃喃低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不是真的!” 我和苏振辉都已经明白我们现在已经置身鬼域,却不好对他明说,怕他想不开,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不解释。 大约过了十分钟,残余的枪战全部结束,一排排村民被土匪们押解着跪在土堡面前,不少骑着马的土匪还在土堡内来回搜捕藏匿的村民。 “你们谁是村长?快说!”一个土匪头子模样的独眼龙狞笑着问跪倒的村民,向天空鸣了一枪。 “村、村长不在……”一个村民怯生生回答道。 “不在?他跑哪里去了?是不是跑去向阴司报警了?” “不、不是的,我们都不敢,他、他说今晚要去等人……” 我们和苏振辉都不禁看了胖子一眼,心道,原来他就是村长。 “你们村里一共有多少人?” “男女一共一百五十口。” “去点一下人数,不能放过漏网之鱼!”独眼龙扭头对身后一个高瘦的土匪说道。 “是!”高瘦土匪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那个高瘦土匪点完了人数回来报告:“死了三十个,还剩一百一十九个,差一个。” 土匪头子满意地笑了:“把剩下的全押回去,地上躺着的全烧了吧。”,他说“烧了吧”,就像说“吃饭吧”一样平常,仿佛那是他们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动作。 土匪们架起火堆,将一具具尸体往火堆里扔,说也奇怪,几十具尸体像干柴纸片一样,一点就着,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就燃烧殆尽。 鬼的躯体可能都这样,我心想。鬼域里的许多事情我暂时还来不及请教郑清和那个公关陈小姐,这眼前的一幕又代表这什么?难道阴司鬼域里还有土匪横不成? “来啊,弟兄们,把这些绵羊都押回山寨去!”土匪头子大笑着挥挥手中的盒子枪,然后几十土匪马贼将跪在场中的村民,一个个像捆萝卜一样用长长的绳子捆起来,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地拉着一百多男女老少浩浩荡荡地向村外的公路行去。 临走时,土匪们还不忘往已经起火的围龙屋再放了一把熊熊大火。 等土匪们押着那些村民都走远了,我们和那胖子才敢从草丛里钻出来,往已经熊熊燃烧的围龙屋走去。 “大叔,我们要不要救火?”陈浩淼愣愣地问呆在村口的胖子说。 胖子摇摇头:“不用了,即使灭了火,他们还会回来再烧一次的。” “你们和土匪有仇吗?” 胖子有点神情恍惚地说道:“有,好多年前,他们来抢劫我们村子,他们的头目被我们打死了,今晚,他们是来替他们的寨主报仇来了。” 我看着火光映照下,胖子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和我们脚下的漆黑等我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心里明白,我们真的置身鬼域了。 “那大叔,我们还是尽快报警吧,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陈浩淼望着马贼们消失的方向气愤地说。 “也只能这样了,不知阴司公署那群混蛋愿不愿意管?”胖子喃喃自语道。 陈浩淼听得一脸雾水:“阴司公署?什么阴司公署?” 胖子嘿嘿一笑,脸色张在火光映照中忽然变得惨白阴森:“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都不是人。” 第四十二章土匪劫(2) 陈浩淼吃了一惊:“不是人,那是什么?” 他的话音未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从我们身后响起:“不是人,当然就是鬼,你们越界了,活鱼们,欢迎来到阴间鬼域!” 我们都吓了一跳,一起转身。 三支黑洞洞的盒子手枪从后面对准我们。 持枪的是三个狞笑着的土匪。 “阴间鬼域?难道……”陈浩淼似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摇了摇,差点没有吓晕了过去。 ———— 我们被俘了。 俘虏我们的是一群土匪恶鬼,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阴间,居然还土匪盛行。 土匪们押着我们和一百多的村民鬼魂一起往荒山野岭行进。他们对我们三个似乎还比较客气,没有拿绳子将我们五花大绑捆住我们,只是差遣了一个土匪骑着马持着枪跟在我们后面催促快走。 胖子和围龙屋里的村民就没那么幸运了,土匪们一手拿枪,一手拿着皮鞭,大声吆喝着一鞭一鞭往行动迟缓的村民身上抽打,每一鞭下去都抽得皮开肉绽,哀嚎良久,一条条的伤痕深有半寸,但却不见血液,只见白骨,触目惊心。 鬼的身体大约是没有血的吧,我心想。虽然知道他们都是鬼,但听到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鬼嚎在四周响起,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咬牙愤怒,这群土匪恶鬼也太可恨,做了鬼还这么嚣张,生前肯定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真是死有余辜! 我们三人心里虽然愤怒,脚下却不敢丝毫怠慢,一步步快步向前走,生怕一鞭子从我们身上落下,不死都掉层皮。那可是鬼鞭啊! 沿着崎岖的山路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翻过了一座座山,跨过一道道水,最后,土匪们把我们带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山寨前。 这是一座高大的旧式土城。结构和围龙屋差不多,原始粗犷中透露着牢固坚硬,趴在群山连绵的土岭前,像一只卯地潜伏的巨大土兽,但规模却比围龙屋大了十几倍。高高的土墙全是就地取材的山泥夯成,外围围着三四层带刺的铁丝网结成的木栅栏,栅栏下则是一道深三米左右的防御深沟,沟里没水,但谁掉进去了,估计没几个人能爬得上来。 一座吊桥横在深沟和山寨门前,架势又有了几分古代城池的威严。 这肯定就是土匪们的窝了。 土匪们像赶鸭子一样将我们赶进了土寨。 还没有进入门口,土寨里已经传出了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说,你们愿不愿意把魂魄交给大王!”豺狼般凶狠的呼喝声杂着皮鞭抽打的啪啪声。 “不,大王,草民前世的还有冤未申,不能啊!” “小的也是,前世的冤未申,绝不再世为人,大王,大家都是冤鬼,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大王,我们这些贱命几十年不投胎,东躲西藏的,就是想向阴司申个冤,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 凄厉的惨痛呼声夜枭一般撕裂深夜。 土寨内火光通明,诺大的土坪上树立这数十根高高地 木桩,十几个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囚犯浑身衣衫褴褛,正接受站在他们面前、凶神恶煞般的土匪们的残暴拷打。 “你们可怜,难道老子们就该受罪?说,你们到底愿不愿将魂魄交给我们大王?不交,你们就等着魂飞魄散吧!”狞笑的怒吼更加狂暴,密集的皮鞭声抽打得更狠。 每一鞭下去,都是黑烟冒起,哀号凄厉。 土坪四周挤满了持枪的土匪,个个神情彪悍,满脸匪气,或坐或躺,有的喝酒有的聊天,有的和身边的女人调笑,都用看戏听歌的愉快表情看着场上受虐的残暴情景,仿佛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嗜血场面。这其中,有不少还是长相漂亮的女人。 但他们的装束却有点让人瞠目结舌:民国长衫,短褐,中山装,近代西洋装,现代时尚装,应有尽有,甚至在土匪群中,还能看见稀疏几个穿着古代宋明汉服的古人装束。 如果每一个土匪的装束代表一个时代,那就意味着这群土匪几乎集合了好几百年以来的孤魂野鬼,这些百年老鬼,难道阴司都没有让他们投胎超吗?我不禁暗暗吃惊,心里顿时乱糟糟的。 土坪中央上还黑压压地跪着一片浑身絮絮发抖的男女老幼,全都低着头,连抬头看一眼眼前血腥的场面的勇气都没有。 不消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土匪们从外面虏掠来的猎物。 “不错,独眼龙,又来了一群猪仔,今完收获不少啊!”一个鞭打木桩囚犯的土匪扭头看着鱼贯而入的我们嘿嘿狞笑,他的眼神吓得很多鬼们两腿发软,絮絮不已。 “老子亲自出马,能少吗?倒是你,好像还没有完成任务吧?”独眼龙土匪得意扬扬地在马上答道。 那土匪嘿嘿笑道:“今天硬骨头不少,但再给我五分钟,肯定能让他们乖乖就范!”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土寨中央的一间高大的土房里传出来:“妈的,王七,豪哥问你,他们都服了没有?你整天晚上都吃屎去了?” 那土匪吃了一惊,连忙转身向高大的中央土房跑去,离门口三米,普通一声跪倒,恭敬颤抖地答道:“报告豪哥,属下无能,他们、他们还没有屈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土房大门砰地打开,一张实木椅子呼地飞出,结结实实地砸在叫王七的土匪身上,将他整个人皮球一般砸出好几米远。 “没用的东西!”屋里人怒声喝骂道。 沉重而有节奏的皮靴踏步声一声一声由里到外,一个披着貂皮大衣的魁梧身形从土屋里大踏步走出来,一脸横肉,双手叉腰,左右腰间分别插着一支盒子手枪,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派。 “丧坤,把小姐叫过来!”土匪头豪哥冲东厢的土房大吼道。 “是,豪哥!”一个破烂惶恐的男声传出,房门迅速打开,一个身材肥胖壮实的男子咚咚咚地跑出来,扭身向后面的一排排土房跑出。 我吃了一惊,这家伙很面熟,那不就是上次在群鬼派对里见到的那个叫坤哥的贩毒恶鬼吗,他怎么也在这里?难道他跟这些土匪都是一伙的?上次鬼差们伏击没捉住他,原来这里就是他躲在了这里! “独眼龙,老子要的人都带来了吗?”土匪头豪哥皱眉对独眼龙大声喊道。 “报告豪哥,石岩村一百二十口人,全都给你带来了,另外还抓到了三条活鱼!”独眼龙收起玩世不恭的嘻哈态度,立正身板大声对土匪头坤哥道。 “不错,这帮扑街刁民,生前把我大哥杀了,今天你们报应的时刻终于到了!”豪哥眼光森森地往独眼龙押解的村民扫过去,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纷纷低头。 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我们三个人身上。 “这就是你们捉到的三条活鱼?”他一步步地走向我们,如一堵高大的墙向我们压过来,站定,森森的眼睛睨视着我们的脸庞。 我明显感觉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力无比的刺骨寒气,仿佛我们靠近了一座千年坚冰,身上的热量都被他吸去了。 “你们是怎么越界的?”土匪头豪哥有点好奇地盯着我们问。 “豪哥你、你好,我、我们不知道什么叫越界……”苏振辉战战兢兢地答道。 “这里是阴间,你们是阳世的人,不叫越界叫什么?” “这个,我,我们也不知道,晚上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你们……”苏振辉哭丧着脸答道。 “不知道也不奇怪,按照意外概率,每年总有几个倒霉蛋走夜路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越界走到了阴间,见鬼是难免的,”他的前一句像是安慰我们,但接着后一句却阴森森地笑得滲人,“不过你们的运气也真够背的,遇上什么孤魂野鬼不好,偏偏遇上我们!” 话刚说完,丧坤已经咚咚咚地跑步回来报告:“豪哥,小姐来了!” 一个身穿豹纹紧身性感衣装的高挑少女踏着闪闪发光的高统皮靴跟在丧坤身后,一头瀑布一般飘逸的长发随风扬起,遮住右半边脸庞,斜斜地露出另外一半美艳绝伦的瓜子脸。 这张脸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我们几乎无法呼吸。 高美霞! 不错,就是高美霞! 第四十三章洗魂汤 我们一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美艳冷峻的少女,全呆了。 高美霞也看到我们了,我们就站在她的正面。她霜雪一般冷峻的眼眸从我们身上缓缓掠过,冷冷地,毫无感情地。 我以为她会叫出我们的名字。我们在等待着她叫出我们的名字。但她没有。 她的眼光甚至没有在我们身上短暂地停留,就很自然的滑过去,扫向我们身边那些无关的村民。 “这就是我新收的宝贝女儿,怎么,漂亮吧?羡慕吧?”土匪头豪哥对这我们一阵狂笑,扭身走向高美霞。 “阿霞!”憋着的陈浩淼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撒腿就想向高美霞冲去,我和苏振辉连忙死死地将他拽住。 “你认识她?”土匪头豪哥转身好奇地望着陈浩淼。 陈浩淼怯怯地点点头。 “她是你什么人?” “她、她是我的女朋友”陈浩淼鼓起勇气说道。 “乖女儿,你认识他妈?”土匪头豪哥指着陈浩淼问高美霞。 高美霞冷冷地道:“不认识。” 陈浩淼脸色瞬间苍白,挣脱我和苏振辉的拉扯,不顾一切地冲到高美霞的面前,大声喊道:“阿霞,我是阿淼,你不认得我了吗?” 高美霞抬起脚,一脚狠狠将陈浩淼踢到在地,目光森然道:“你是什么新鲜萝卜皮,本小姐为什么要认识你?” 陈浩淼从地上爬起,悲愤地再次扑向高美霞,狂叫道:“这不可能,阿霞!我是阿淼啊,你不可能不认识我!” 这次踢翻他的不是高美霞,而是土匪头豪哥。“砰”的一声,豪哥穿着皮靴的大脚一脚将陈浩淼踢出三四米远。 “小子,别得寸进尺,我的乖女说了,她不认识你。”豪哥狞笑的面容透露着洋洋的得意,似乎他对事情的结果非常满意。 “不……”陈浩淼挣扎爬起,嘴角流血,还要往前冲。我和苏振辉连忙上前死拽住他。 “她是阿霞,她不可能不认识我!”陈浩淼声音嘶哑地对我和苏振辉喊道。 “这里是鬼界,说不定……说不定阿霞早就喝过孟婆汤了,她怎么会认得你?”我急中生智,只能先用话稳住他。 陈浩淼呆了一呆,表情瞬间蔫了,目光呆滞地喃喃:“是吗?那怪不得她不认识我了?这没道理啊……” 豪哥哈哈狂笑,拍拍高美霞的肩:“不愧是我的乖女儿,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的乖乖女儿已经把她的灵魂卖给我了,现在,就算是她的亲生父母站在她面前,她也一样会六亲不认!” 说完,伸出指头捏捏高美霞的脸颊,指着捆绑在木桩上的十几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囚犯,脸色温柔地道:“乖女,他们不听爸爸的话,你打算怎么说服他们啊?” 高美霞冷夹寒霜,唰的一声,从腰间抖出一条黑色的皮鞭,眼光森寒地缓步走向木桩上的囚犯。 所有人看到她手上的皮鞭,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寒而栗。 那是一条黑色带着斑纹的皮鞭,像一条不断抖动的弯曲毒蛇,上面密布着一根根尖利的倒钩,每一根倒钩都像一只泛着黑光的锋利爪子。 高美霞拖着皮鞭缓缓而行,最后在中间一名囚犯跟前站定,冰冷地问道:“你,答不答应我爸爸?” 囚犯盯着她手上那根让人心悸的黑色皮鞭,身子絮絮发抖,颤声回答:“小姐,不是小人不想听话,实在是、实在是……” “我只数到三,过了三,你答应都迟了!一……”高美霞森冷地目光泛起一丝残忍,仿佛嗜血的母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二!……,三!……” “慢着,小姐,我还有冤未申,实在是……” 他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完,高美霞手中的皮鞭已经狠狠地一鞭抽打在他身上。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像一把刀捅向每个人的心脏,黑烟暴起,皮鞭带起囚犯身体的一大块碎片,在火光映照中让人触目惊心。 “你答不答应把魂魄卖给爸爸?”冷冷的声音,冷冷的发问。 “小姐饶命,小的、小的确实……” “啪!” “啊!……” “答不答应?” “啪!” …… 囚犯终于扛不住了,大声叫道:“小姐饶命!我愿意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 “现在才答应,已经迟了!格格格格……”高美霞的笑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在发泄玩弄什么能让她兴奋不已的事物,双眸放光,手上的带刺皮鞭一鞭比一鞭抽打得用力,频率越来越密,一串一串的皮肉随鞭飞扬。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囚犯的惨叫求饶声惊天动地,现场的围观者无不闻声色变。 高美霞像一个魔性大发的恶魔,打得性起,抡起的皮鞭越抽越快,一鞭接着一鞭,密如鞭炮,每一鞭下去,带飞一片碎肉,但却没有血。 不一会儿,囚犯的求饶惨叫变成嘶哑无力的低嚎,身上的皮肉随着高美霞猛烈的抽打一层层褪去,像被剥掉皮的大葱,露出一根根森森白骨。 但高美霞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囚犯的哀嚎仿佛刺激了她更兴奋的快感,鞭子抡得更狠更快。 大约五分钟过后,囚犯身上的皮肉已经所剩无几,几乎完全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 我们三人看得呆若木鸡,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我想我的象力再疯狂,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根皮鞭,居然能把一个人大人躯体抽打成一具骷髅。 但现实就这么**裸地发生了。而且眼前施暴的人,居然会是我的高中同学! 当然,确切来说,他们都是鬼。但那丝毫也无法改变我的内心受到的强烈冲击。 残暴终于结束了,高美霞从木桩上后退三步,挥鞭指着其他木桩绑着的囚犯,冷峻的如霜雪的目光缓缓扫现场每一个人,最后停在其他木桩上绑着的囚犯身上,森然问道:“你们答不答应我爸爸的话?” 迎着她的目光,我只觉得脊梁间一股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气,这还是我在阳世所认识的那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吗?难道真的像土匪头豪哥所言,高美霞已经把魂魄卖给了他? 迫于高美霞的淫威,木桩上绑着的囚犯再没有一个敢说半个不字的了,全都浑身絮絮发抖地答应了高美霞的要求。 土匪头豪哥拍拍高美霞的肩,亲了亲她的面额,满意地笑道:“爸爸的乖女儿出手,就是与众不同,不枉爸爸白疼你一场!” 大手一挥,道:“来啊,给他们上汤!” 然后再拍拍高美霞的俏脸,温暖地笑道:“好了,乖女儿,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高美霞向现场哼了一声,冷冷地转身,高统皮靴踏着纹丝不乱的节奏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我们三个人一眼。 陈浩淼面如死灰地看着高美霞的。背影,口中喃喃低语:“为什么?为什么?……” 高美霞的背影刚消失,土寨后面的土房内,十几个身穿紧身性感衣裙的妖艳女鬼轰隆隆地推出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缸,丧坤则捧着一大盘盛满白色药丸的托盘。 “浸过洗魂汤,吃过定心丸,以后你们的灵魂就是我王天豪的了,跟着我,保证你们以后在阴间,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阴司地府的气了!”土匪头豪哥指着那口大缸对着场中诸鬼嘿嘿大笑。 土匪们解开木桩上捆绑的囚犯,一个个已经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囚犯排着队,战战兢兢地走向那口热气腾腾的缸,守在旁边的性感女鬼从大缸中舀起一勺洗魂汤,往走上来的囚犯们的头上倒下去。 被洗魂汤浇灌过的囚犯,头顶上都冒起一股黑雾,像袅袅燃烧的炊烟。 黑雾散去,他们本来惊恐的眼睛里很快就被一层茫然的神情所取代,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谁都不认识谁了。现场的性感女鬼向侧边的丧坤指了指,他们就都神情木然地走向丧坤,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丧坤将托盘中的白色药丸分发都囚犯手中,笑嘻嘻道:“你们都是自愿的,对不?阴司查下来,可不关我们的事哦,浸过洗魂水,前尘往事随风去,吃过定心丸,永远跟着豪哥走,乖,吃吧!” 囚犯们将手中的药丸吞下,在两个性感女鬼的引导下,再木然走到另一边,整齐地在场中坐下,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轮到你们了,还不上来?是不是想要我们小姐的皮鞭伺候?”刚才鞭打囚犯的土匪王七手中的皮鞭一扬,抽起地上一团烟尘,大声向场地中央跪着的黑压压的男女老幼威胁怒吼。 有了一个开头,剩下的就基本就放弃了抵抗,他们也跟着前面那十几个囚犯一样,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排着队,一个接个地接受了洗魂和定心丸。 半个小时后,场地中又多了一群神情木然的行尸走肉。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丧坤大声问场地中的行尸走肉。 所有男男女女都摇摇头。 “你们现在还感觉头有点晕,告诉你们,这是吃了定心丸的正常反应,过了今晚,你们就会和我一样生龙活虎了!”丧坤边说边指指自己的鼻子,得意笑道,“其实我你们一样,也灌了洗魂水,吃了定心丸,对自己的前世经历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前世太痛苦了,我们为什么要揪着不放?我们都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是一伙的,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跟着豪哥干,吃香的,喝辣的……” 第四十四章牢房 这家伙在滔滔不绝地向这些刚洗过魂吃过药的鬼魂灌输另一套思想,我们三人越看越心惊,看来高美霞和他们一样,肯定也是被这样洗去了自己以前的记忆而沦为一个人性全无的恶毒女魔。 怪不得她完全不认识我们了。 王天豪似乎对结果很满意,双手叉腰对着场地中新收服的黑压压鬼魂大声道:“你们听着,你们以后就是豪哥我的喽啰了,本大王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干得好了,你们中间就又有可以成为本大王的兄弟姐妹甚至了干儿子干女儿的,干不好嘛,嘿嘿,本山寨的家法可是不留情的哦!” 说完,他甩甩手,搂起一个美艳的女鬼,大笑着自顾自向自己的土房走去。 “豪哥,这群新捉来的怎么办?是不是也让他们接受洗魂?”独眼龙大声问王天豪。 “他们没那么好命,先把他们都关起来,后天是我大哥的忌日,他们要成为祭奠我大哥的祭品!” “那这三条活鱼呢?” “也都关起来,活人的心脏可是最好的补品!” 他最后那句话,差点没有把我们三个的尿都吓出来!心脏?这群恶鬼要吃我们的心脏? 我们和胖子的村民一起被关进了一个土牢。 被一群土匪恶鬼关在一座暗无天日的阴间土牢里,换成别人,肯定感觉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了。但现在,我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我们最担心的还是王天豪最后说的那句话,那绝对不像是故意吓我们而说的 。 我从来没听说过鬼会吃人的心脏,即使在恐怖故事上。 “我们想办法逃吧!”苏振辉咬牙说道。 “逃?逃到哪里去?”陈浩淼神情恍惚地回答,他似乎还没有从高美霞的噩梦中醒过来。 “越狱啊!不逃难道还想等死不成?”苏振辉边说边滴溜溜地扭着脑袋上下观察土牢四周的地形。 土牢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室,大门由两个凶神恶煞的土匪来回巡逻,中间一条通道,左右两边分成一间间的格子牢房,每一间格子牢房的大门都用粗大的木栅栏阻拦,里面阴暗潮湿,到处充斥着发霉的味道,嗡嗡的蚊子乱飞。我和苏振辉、陈浩淼独自关在一室,旁边全是岩石村村民的鬼魂,要逃出去这样封闭的地牢,谈何容易? 可是,我们不想办法逃出去,在这里呆下去,左右也只有等死的分。 “要逃出去就要先搞定门口那两个家伙,我们拿什么来干掉他们?枪吗?”陈浩淼嗤笑道。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护身圈,心道,这是阴司公署专门为我定制的,能防止阴间鬼们对我的伤害,要是能当枪使,那就好了! 想到这里,忽然忆起高美霞的母亲张洁送我们的降魔杵,这样的佛教圣物,不知能不能对付这些恶鬼呢? 我还没开口,这时,苏振辉已经取下他脖子上戴着的降魔杵,低声道:“这个降魔杵供奉过佛龛,鬼肯定害怕这样的神器,就不知能不能用来对付他们?” “要不我们试试。”我指了指隔壁纷乱吵闹的牢房。 隔壁关着的全是岩石村的鬼们,他们似乎也很害怕被土匪处决,不断有鬼哭闹哀嚎,一只只苍白的骷髅手掌从牢房的木栅栏里伸出来,像一排排舞动的鱿鱼触须。 “怎么试?” 我指指隔壁那些伸出来的鬼手,苏振辉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点点头,扫了一眼大门巡逻的恶鬼,低声道:“那就试试看,真有效,我们再想办法放到大门那两只狗。” 我贴近墙壁,手里攥着降魔杵,离我最近的一只鬼手刚好能够得着。我的心砰砰直跳,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之类的胡话,咬咬牙,猛地将手中攥着的降魔杵-戳向那只苍白的皮包骨鬼手。 “啊”的一声惊叫,鬼手如触雷电,冒起一缕黑烟,蛇一般缩了回去。 有效,我心里惊喜。 “谁?”惊呼引起了一片惊慌愤怒的责问,被降魔杵戳中的鬼似乎发生了严重的状况。 我连忙一把收起降魔杵,贴墙坐下移开两步。这时,大门的巡逻的土匪恶鬼好像看到了什么状况,一个凶神恶煞的恶鬼怒吼着大步踏进来,指着我大声吼道:“臭小子,刚才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装出浑身害怕颤抖的样子爬向木栅栏跟前:“大哥,行行好,我、我只是口渴了,能不能给口水喝啊?……” 边说边猛地一伸手拽住他的衣服,手掌的降魔杵随即一把狠狠地印在他前胸。 一股黑烟冒起,土匪恶鬼如遭遇雷击,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肥胖壮硕的身躯就仰天倒下。 另一个恶鬼见状跟着冲了进来,扑到倒地的恶鬼面前查看:“老六,出什么问题了?”,见其已经晕倒,抬头厉声向我们喝道:“你都干了些什么?说!” 边说边警惕地拔出了腰间的盒子枪。 我啪地跪下,举起双手哭丧着脸,语无伦次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他为什么会晕倒?”土匪恶鬼厉声怒吼,踏上两步,盒子枪指着我的脑袋。 他的话刚说完,苏振辉手中的降魔杵啪地扔出,正好砸中他的胸口,轰的一声,土匪恶鬼跟着倒下。 土牢内的鬼们见状无不口瞪目呆,整个土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瞪大了一双双绿幽幽的鬼眼看着我们三人。 陈浩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脸色苍白,不断地喃喃低语:“坏了坏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扑到栅栏前,伸手去拽已经晕倒地上的恶鬼,向苏振辉居然陈浩淼急叫:“快,快找他们身上的钥匙!……” 苏振辉和陈浩这才如梦初醒,挤上七手八脚地帮忙搜身。“钥匙在这里!”苏振辉首先在土匪恶鬼的腰间发现了一大串钥匙。 拿到钥匙,再手忙脚乱地开门。“啪”的一声,大锁打开了,我们又惊又喜,刚推开门,一个声音马上冲我们叫道:“喂,帮我们把门也开了!” 是那胖子的声音,他就关在我们对面的隔壁。 “没时间理他们了,先逃出去再说!”苏振辉焦急说道。 “你们不把我们放出去,我们现在就大叫有人跑了,嘿嘿,等土匪再抓到你们,肯定会你们的皮拔掉!”胖子冷笑威胁道,“你们以为出了'这个土牢就能顺利逃掉,你们熟悉山里的地形吗?” 我一想也是,把土牢里的囚犯全放掉,乱中逃跑,成功的几率说不定更高。 于是,我和苏振辉又一阵紧张的忙活,把所有的格子牢房的木栅栏大门全部打开,胖子集合了所有的鬼,低声叮嘱大家禁声,然后一猫腰,带着大伙儿从土牢大门一溜烟似的潜了出去。 陈浩淼却似乎有点犹豫,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们出去后,还能见到高美霞吗?” “她都这样了你还想见她?人鬼殊途,你真不明白还是鬼迷心窍了?”我惊讶地望着他道。 “我明白,可是……” “没时间想了,快走!”我低声喝道。 我拖着陈浩淼刚要迈步,苏振辉这家伙却一把拉住我们,指指前面鱼贯潜行的鬼们,手指嘘了一声,低声道:“让他们先走。” “为什么?”我愕然道。 “枪打出头鸟,这么多人跑路,很容易被发现,要分开走,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他们在前面冲锋,还能帮我们吸引火力。” 我一想有道理,点点头表示同意。 陈浩淼却搔搔脑袋说:“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反正他们都是鬼,也不在乎死多一回!人鬼殊途,难道你还想和他们混在一起?”苏振辉一脸严肃地呵斥。 大门出去是地下土牢的楼梯,我们小心翼翼跟着大部队爬上去,凭记忆穿过一条甬道,再折一个弯,苏振辉一挥手,带着我和陈浩淼一猫腰,从右边一个屋角斜出去,脱离了胖子带领的潜逃队伍。 我们三个在密匝高地不平的阴暗土屋瓦房间穿行,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土寨仿佛就是一座死城,一点声响都没有,也没有发现一个土匪们的踪迹。 贼一样潜行了好几分钟,忽然听到土寨前面一声枪响,有人大喝了一声:“谁?” 紧接着就是一阵“当当当”急促敲钟声,火光瞬间亮起跑,纷踊杂乱的呼喊和脚步声四散而开,仿佛一场声势浩大的骚乱逃亡。 “坏了,肯定是胖子他们被发现了!”苏振辉低声叫道,一转身,往后就跑。 迎面出现了几个持枪的土匪恶鬼,关键时刻,我手握降魔杵全力冲撞过去。 “轰轰……”,身体和鬼躯接触的瞬间,黑烟飞溅,挡路的土匪恶鬼们如败絮般被撞飞,散落一地。 没命似的往后跑,穿过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身子一仄,砰的一声,我们都撞进了一间阴暗的土房里。 第四十五章守财童子(1) 我们吓得差点连心都跳到胸腔外去了,定睛一看,幸亏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纷乱的呼喊嘈杂声在屋外四处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我站起来一把将土屋的门关上,上栓。 “怎么办?”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必须马上躲起来,别让他们找到我们!”苏振辉镇定道。 土屋里堆放着不少陈年杂物,发霉臭烂的气味充斥着四周,如果土匪恶鬼们进来搜查,这些杂物都不足以藏身。我们已经没有勇气再从土屋里出去。 嘈杂声一阵一阵地向我们地方向逼来,情况似乎越来危急了。 “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藏身地!”苏振辉急得团团转。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降魔杵,紧张得一颗心噗噗乱跳,如果哪个旮旯角突然冒出个恶鬼,降魔杵就是我最后防备的武器了。 “这个地方有点古怪。”一直不吭声的陈浩淼忽然摸着墙壁低声对我们说道。 “有什么古怪?”我们都跑到他跟前。 “这里这块砖会活动,好像是机关!”陈浩淼摸着墙壁的手一用力,轰的一声闷响,旁边的墙壁居然缓缓的打开了一个三尺左右的窟窿。 这是一道暗门。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几乎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把暗门关上,里面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伸手摸了摸冰冷坚硬的墙壁,全都是潮湿的泥,而且地面凹凸不平,还有点湿滑。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地盘很狭窄,仅能通人,很像一个地道,弯弯曲曲地通向一个更暗更黑的处所。 “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陈浩淼惴惴不安地低声嘟哝。 “没看明白吗,这是地下隧道。”苏振辉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挖一个隧道,前面不会是陷阱吧?”陈浩淼停下了脚步,表示担心道。 “谁知道!可能是用来逃生的吧。”我没心没肺地答了一句,说完之后却眼睛一亮,和苏振辉不约而同地喜道:“不错,这说不定就是土匪们的逃生地道!” “你们肯定?”陈浩淼疑惑道。 “我看十有八九是,要不,他们在屋子里挖地道干什么?这叫狡兔三窟!”苏振辉冷笑道。 我不耐烦他们的争吵,挥挥手低声道:“管它是不是,先走到尽头再说,真没有出口再作打算,现在往回走就是找死。”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狭窄的地道里小心潜行,地道长得惊人,黑暗寂静里,我们自己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大约战战兢兢地走了十分钟后,深长的隧道远处出现了微微的亮光。 开始,我们以为那微光是出口透出来的光,心里不禁一阵兴奋,连忙加快脚步。但再向前走了几十米后,我们的心马上又沉了下来。 那不像是自然光,更像是油灯发出的晕光。 随着视线的移动,我们面前隧道慢慢变得宽阔起来,像是到了一处密室的入口。 不久,一间宽阔的地下室就毫无征兆地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地下室挖得像一个横放着的葫芦,左右两边各一间椭圆形的巢洞,里面各点着一盏蓝幽幽的煤油灯,刚才我们看到的微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我们有点战战兢兢地从两边巢洞的甬道前进,只走了几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左右两边的巢洞各摆着三副棺材。棺材的四周摆放着十几个大大的木箱。 巢洞前面看不到出口,这里就是尽头。 “怎么办?”我忍不住失望道。 “肯定还有其他出路!”苏振辉咬牙道,开始大胆地在巢洞四壁摸索。我跟在他身后也去摸凹凸不平的土壁,刚沿着巢洞转角走了两米,脚下忽然绊着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掉就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我看到了最前面棺材底下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一双惊恐的幽幽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你是谁?”苏振辉也看到了他,大声喝问。 “哥哥,我、我叫阿仁……”卷缩的身影发出怯生生的稚嫩声,我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看上只有七八岁的男童,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泥巴,脏兮兮的。 从他眼里泛绿的精光判断,他肯定不是人。 我握紧手中的降魔杵,站直身子镇定道:“阿仁,你小小年纪,呆在这里干什么?” 他索缩着站起来,一米三四的个头,衣衫脏得连颜色和款式都无法分清。 “哥哥,我、我是这里的守财童子……”他幽幽的眼神发出的绿光和他的稚嫩声音显得很不协调。 “守财童子?你守什么财?” “就是这些啊!”阿仁指着棺材旁边的十几个木箱说。 “这里面有财宝?”苏振辉惊诧道。 “当然,都是黄金珠宝,不信你们可以打开看看。”阿仁说得很认真。 我们吃了一惊,黄金珠宝?十几个箱子?只要想一想都会知道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刹那间,我们都被阿仁的话逗引得内心砰砰直跳。我忍不住仔细打量那些摆列整齐的木箱,只见每一只木箱上都上了一把古老的铜锁,盖上交叉贴着两条黄色的封条,封条上写着一串奇怪的符文。 “没有钥匙,怎么开?”陈浩淼奇怪道。 “钥匙在那里。”阿仁怯生生地指了指他身后的洞壁,凹凸不平的泥墙上,一颗生锈的钉子上挂着一串条状的古式钥匙,有十几根之多 还微微泛着铜光。 那串钥匙出现得很突兀,这么显眼的东西,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一眼就能发现才对! “我们打开看看?”陈浩淼望着我和苏振辉好奇道。 我和苏振辉对望了一眼,再看看地上那十几个大木箱子,心里虽然觉得有点诡异,但内心却无法抗拒那十几只黑黝黝的神秘木箱子散发出的巨大魔力。 “每一把钥匙开一只箱子,上面都有编号。”阿仁将那串泛着铜光的钥匙递到了我们面前,幽幽的眼光中似乎充满盼望。 我心里打了个突,内心闪过了一丝犹豫。陈浩淼却毫不忌讳地伸手去接阿仁手中的钥匙。 “慢着!”我一把将陈浩淼的手拉住。 阿仁的眼里有点失望:“你们不想看一看?” “阿仁,你是守财童子,为什么要给我们看你守护的财宝?”我沉声道。 阿仁镇静地道:“我是守财童子,但我的主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就躺在棺材里,我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守财?” 我和苏振辉看了一眼身边摆着的三副棺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我们不相信你,除非你给我们开锁。”我望着阿仁手中的钥匙谨慎地说道。 阿仁一声不吭,先挑出一根铜钥匙,熟练地打开我们摆在我们最近的一只木箱子,撕掉封条,揭开木箱盖子。 一阵耀眼都珠光宝气从黝黑陈旧都木箱中溢出,仿佛遮掩不住的彩液汩汩滔滔涌出,将昏暗死寂的巢洞映照得蓬荜生辉。 一只只木箱被打开,金条、银锭、翡翠、红玉、珠串、金叶子、镶金钳玉石的首饰……应有尽有,满眼的宝光熠熠生辉,仿佛能亮瞎人眼。 “你们看,没骗你们吧?这些都是财宝!”打开木箱子的阿仁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们。 没有我们意料中的异常。苏振辉最先忍耐不住了,舔舔干巴的嘴唇,双眼放光,满眼诧异地伸手摸了摸木箱子里的金条银锭。 他这一伸手,就再没能忍住。放光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木箱里的财宝,双手像受了诅咒一样,一把把将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拿起往自己的衣兜里塞。 “老苏,这东西真能拿?……”我边说边好奇地跟着伸手去触摸那些珠光宝气的财富,然后是陈浩淼…… “拿吧,它们已经没有主人了,这世上再没有比拿死人的东西更安全了,你们说是不是?……”阿仁的话语像飘渺的催眠曲在我们耳边飘荡萦绕,充满诱惑。 “可是,万一它们的主人来死人找我们的麻烦怎么办?……”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语音已经有点机械。 “不会的,死人怎么会来找活人的麻烦呢?拿吧,有了它们,你们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就算有麻烦也不怕,不是吗?……”阿仁温柔的话像一双无形的手驱动着我犹豫不定的手…… 我的脑海瞬间空白,仅存的理性像水一般被海绵吸干。 我的手和苏振辉陈浩淼一样再也止不住疯狂,开始将一把把金银珠宝往自己的衣兜裤头里塞,也不管它能不能装得下…… 一连串'纷乱的意识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故事的碎片:一堆金银珠宝堆放在地上,一群强盗围坐在一桌盛宴前大笑,一个饿极的孩子扒在酒桌上狂吃东西,摇晃的昏黄灯光将一切蒙上凌乱的阴影…… “还想不想吃?多吃点!” “只要你答应守住这些财宝,大叔保证你以后天天都能像今天吃香的喝辣的哦……” …… 第四十六章守财童子(2) 温柔的语言和飘渺的狂笑声在耳边来回萦绕,像一个无形的漩涡将我融入故事中,我极力想抗拒,却无法拒绝……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要张嘴想说什么,忽然背后刀光一闪,像一道尖利的寒芒将眼前的情景像布匹一样划成两半,混乱的场景戛然而止。 几乎同时,我不听使唤狂塞着金银珠宝的手指触到了挂在胸前的降魔杵——一丝冰冷的触觉像电流一样流遍我的全身,失去控制的意识迅速回到我的脑海中,眼前的幻象瞬间烟消云散。 陈浩淼和苏振辉还在狂揽木箱子里的金银珠宝,阿仁面色幽绿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手里提着那串泛光的铜钥匙,幽幽的眼睛带着诡异的笑意,仿佛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 我倒吸一口冷气,很明显,这一切都是阿仁搞的鬼!要不是我身上配带着降魔杵,我一样会被他控制意识,任其摆布。 我无暇多想,现在只有降魔杵能威胁阿仁! 扯下降魔杵,我一步跨到阿仁身边,一手抓住他细小的胳膊,一把将降魔杵的月牙尖端对准他的颈部,大声喝道:“快停止,不然老子马上要了你的小命!” 阿仁幽绿的小脸瞬间苍白,盯着我架在他脖子上的降魔杵,全身无力,仿佛我手上拿着的是他的一张催命符,浑身絮絮发抖。 而我同时感觉到,阿仁麻杆般的手腕冷如旱冰。 这是我第一次碰触鬼的躯体,我心想。 陈浩淼和苏振辉的癫狂状态很快就恢复正常,都吃惊地盯着自己身上塞满珠宝的衣兜。 “还不把东西都放回去!找死啊!”我大声冲他们喝道。 苏振辉和陈浩淼如梦初醒,连忙把身上的金银珠宝哗啦啦的抖回箱子里。 “说!刚才你都对我们做了什么?”苏振辉和陈浩淼围上来,紧握拳头,恶狠狠地对阿仁喊道。 “我、我、我只是想出去……”阿仁浑身发抖地回答。 “你要出去为什么要捉弄我们?”我大声喝道,手上的降魔杵往他失望脖子上压了压。 阿仁瘦小的身躯差点没有瘫傩掉,抖声道:“因、因为我要出去就必须、必须让你们留下替代我……” 我一时搞不明白,降魔杵又狠狠在他脖子上压了一压,喝道:“把话说清楚,什么要我们留下替代你?” 阿仁发抖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为了保密和安全,守财童子生前都受过诅咒,我、我也不例外……” “诅咒?你受过什么诅咒?”苏振辉怒喝道。 “他、他们请会法术的道士给我和他们的财宝下、下了锁身咒,除非有人解开咒语,否则,我永远都不能脱离这里超生……”阿仁怯懦说道,边将右手的手掌举起给我们看,只见他枯瘦的手腕上套着一只铜环,铜环上刻着古怪的符文。 “可是,我们什么都不懂,不可能帮你解开得了你的咒语啊,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们?”陈浩淼奇怪道。 “木箱里的金银财宝都被强盗们下了咒语,谁都拿不走,谁揭开了上面的封条,谁就会被种下咒语,永远走不出去藏金洞,我、我的替身自然也就找到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你刚才一见面就引诱我们打开木箱子,你小子可真狠!幸亏我们没有上当!” “那你引诱我们拿箱子里的金银,又有什么说头?”苏振辉奇怪问道。 “那当然也、也是我解脱的办法这一了,”阿仁苍白的脸色在阴森的巢洞里显得既可怜又诡异,“除了木箱的封条,里面的金银珠宝也受了诅咒,只要你们拿走其中任何一块金银离开藏金洞,也一样走不出这里……” “你为什么愿意做他们的守财童子?你很喜欢这些金银珠宝吗?”陈浩淼惊诧道。 这话马上引起了阿仁激烈反应,他幽暗的眼神瞬间泛起无限的怨毒。 “谁喜欢这些硬挷梆的东西了!”阿仁大声咆哮道,“我是被他们骗来的,说什么有好吃的东西,只要答应给他们守住这些金银,就给我很多好吃的大鱼大肉,当时老子只有十三岁,十三岁!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而且已经饿了三天了,是你你能不答应吗?” “你凶什么凶?谁叫你贪吃了?”苏振辉怒喝了一声,也掏出了他的降魔杵对准阿仁的脑袋,咬牙威胁道,“你再敢啰嗦,老子马上让你粉身碎骨!” 阿仁脸上凶悍的神情马上怂了下来,抖声道:“几位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了一眼苏振辉,心道,阿仁生前的身世也挺可怜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 “大哥,他、他们都是强盗,你以为他们的心肠都和你们一样好吗?”阿仁声音嗫嚅道,“他们把我骗来饱餐一顿之后,只让我对着这些装满金银财宝的木箱子问了我一句,你愿意一生都守着它们吗?我只点了一下头,然后一刀就砍断了我的脖子……” “……从那一刻起到现在,已经八十年了,这八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像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今晚,你们是第一个闯进这里的不速之客……”阿面颤抖读完声音机械地陈述着,听上去似乎在感慨,“我差点就成功离开这里了!只差一点,我没想到你们会有人带着降魔杵,刚才我控制你们意识的时候,你们看到的那些幻象,其实不是幻象,而是我生前的最后记忆……” 我和苏振辉对视了一眼,心道,这小鬼虽然可怜,但心肠也很狠毒,不能对他安什么好心。 正盘算着怎么逼问阿仁,忽然一阵闷响从身边的棺材里传出来,像是有人在里面撞击棺材,厚厚的棺材盖扬起一阵烟尘,还伴随着一阵心悸的怪声怒吼。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大声责问阿仁:“那、那是什么?谁在里面?” 阿仁怪笑:“他们就是这些金银财宝的主人啊,你们刚才拿他们的宝贝,他们当然要出来了。” 巢洞里所有的棺材都闷声如雷,撞击声和怒吼怪声越来越剧烈,轰的一声,左边第一副棺材的一角,一枚铁钉已经被震飞起来。 我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这里面的是鬼还是什么野兽? “难道是、是尸变?……”苏振辉脸色煞白喊道。 “不是尸变,他们死前自己给自己下了咒,魂魄不散,现在都成了肉身鬼……”阿仁的怪笑依旧。 紧急之际,苏振辉一把揪住阿仁的胸襟,降魔杵抵住他都咽喉狠狠吼道:“都是你这小鬼干的坏事,说!这里还有没有出去的隧道?否则老子马上要你好看!” 我抵着他的降魔杵也根着一压,跟着怒声喝道:“快说,说出来你还能继续做鬼,不然,你马上就灰飞烟灭!” 两支降魔杵压得阿仁身子一抖,脸色惨白如纸,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强大的威胁下,他抖擞指着对面的洞壁道:“那、那里有个开关,是、是强盗们的逃生地道……” 苏振辉连忙上前去摸索,果然,他很快就摸到了一块会活动的石头,用力一扭,扎扎声一响,石头旁边缓缓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条漆黑的狭窄隧道。 “这隧道真的能出去?是通向山那边的吗?”我疑惑道。 阿仁絮絮道:“我只见过强盗们从这里出去过,我、我从来没有机会走过……” “轰!”一只枯瘦如古藤的鬼手捅破厚厚的棺盖笔直伫立,爪尖锋利如钩。 我们吓得全都怪叫了一声,再也来不及多想,争先恐后地拥向打开的隧道。 我们的身体刚钻进狭窄的隧道,轰隆一声,身后落下一块巨石,将隧道堵死,原本微弱的光线瞬间消失,眼前一片黑暗,我们仿佛一下子钻进了深渊。 “走!”我咬咬牙道,事到如今,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才迈开几步,巨石阻隔的后面已经兽声如雷,一阵噼啪的摔打,然后是咚咚的撞击声,沉重的巨石被撞得嗡嗡作响,仿佛整条地道都在颤栗发抖。 妈的,幸亏走快一点!我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心存侥幸地想。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在漆黑的隧道里跑了几百米,身后令人颤栗的撞击吼叫才渐行渐远。 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我们才隐约看清眼前地道的情景:洞壁凹凸,地面高低,道口一段阔一段窄,像一条巨兽的大肠,曲折蜿蜒,四周斧凿痕迹明显,显然挖的时候比较仓促。 在弯曲的隧道里狂跑出了好远,还是看不到出口,但再也听不见令人心悸的声响了,说明阿仁说的肉身鬼没有再追上来,那块巨石把它们挡住了。 我们放慢脚步喘息一会儿,缓过气候,顾不上双脚累得酸痛,继续沿着看不到头的昏暗隧道向前走。 整条隧道似乎显得更加曲折了,左折右斜,七拐八弯,我们仿佛闯进了一个地形复杂的迷宫,走了十几分钟,前看不到出口,后不识来路,好像我们一直在一条环形隧道里原地兜圈子。 “这不像是逃生隧道,逃生用的隧道不可能这样弯曲!”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错,谁逃生会这样费事?” 我头皮都麻了,这会是躲在暗处的鬼们在整蛊我们吗? 第四十七章失魂 “妈的,这地下隧道难道还能自己迷惑人不成?”苏振辉苍白的脸色即使在阴暗的夜色中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 “据说有些沾了鬼气的地方,即使没有鬼在暗中捉弄,也会自动迷惑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我们身上就只有降魔杵是鬼最害怕的物件了,试试看吧,希望有效。” 苏振辉掏出降魔杵往隧道凹凸不平的泥壁插去,每插一下就向前走几步。我也拿着手上的降魔杵跟着他如法炮制,且探且行。 这样一步一步摸索着向前走了两三百米,隧道的地形慢慢变得简单平直起来,再没有先前那样弯曲。 十分钟后,走到了隧道尽头,出口被一层厚厚的稻草枝叶之类的植物覆盖着。 小心翼翼推开出口的伪装,一轮新月的光芒普照大地,将四周连绵的山岭土岗植被全都涂上一层朦胧的银灰色,远近一片寂静,冷月岑岑,连迎面吹来的山风掀动草叶都没有发出声响。 气氛有点诡异。这里会是哪里呢? 我们还无法断定是否还身处鬼域,但能暂时逃出鬼堡地牢,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地击掌庆贺。 辨认清方向,我们小心地沿着山间陡峭的小径往山下走,大气都不敢多出。下到山脚,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条灰白的泥路,路面并不太大,像是一条乡村路,直直地横亘在群山中,前看不到头,后见不到尾,不知通向哪里。 我们摸索着向泥路靠去,还没有接近路边,忽然两声枪响打破了死寂的山夜,然后是一阵马蹄声从远处骤然响起,山野震动。 妈的,又是土匪! “他们来了,快跑!”一个声音忽然叫道。 我们吓了一跳,心中的念头还没有从脑海掠过,一个个人影毫无征兆地从四周的草丛灌木中窜出,往两边山岭的小径猴一般飞奔攀爬。一时之间,满山都是奔逃晃动的鬼影。 “往哪跑?”苏振辉惊恐地看着我。 我看看四周的地形,东边的天际已经隐约露出一抹鱼白。我咬牙一指泥路东边,道:“天就快亮了,鬼怕光,我们走大路,不跟他们跑!” 我们沿着泥路东边狂奔,身后依稀也跟着几个人和我们一起跑,大家都已经慌不择路,我们更顾不上分辨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只想着怎么尽快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土匪鬼。 马蹄声越来越响,枪声也响得更密,我们吓得魂飞魄散,双脚像生了风似的狂奔,已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累。 泥路前很快出现了一个高高的陡坡,像一个突然横出来拦路的土岗,我们加快脚步往上跑,跑到陡坡的一半,坡顶隐约透出了一丝亮光。 “快,前面有光!”我精神一振,大声喊道。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逆风从头顶飞过,尖锐的风声吓得我们脚下一哆嗦,跟着我们身后的人影有两个咕噜咕噜滚了下山坡。 “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分开走!先躲起来!”苏振辉大声叫道,身子猛地往右边的草丛窜去。 我本能地跟着往左边的草丛钻进去。 草丛蓬篙又长又高,我连跑带爬地往山上爬,一米、两米、三米……山顶越来越近,马蹄和枪声离我们已经只有百来米,我背后的冷汗汩汩渗出。 就在此时,忽然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头顶一缕亮光越过山线,像一只无形的手抹掉了身后所有的阴冷。 …… 我终于攀上了山顶,脚下绊到一根草藤,骨碌滚向山坡背面。 这次我没有摔晕,脑袋清醒。我爬起身,远处的山坳传来了一声鸡鸣,对面天际,曙光已经半露。 天亮了,鬼当然都回去了。 山谷的天色虽然还一片灰蒙,但我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阳世。 “老苏,陈浩淼!……”我放声大喊。 一会儿,右边草丛窸窸窣窣钻出一个脑袋,张嘴大叫:“喊什么喊,老子还没死呢。” 是苏振辉,他也侥幸逃出来了。但没有看见陈浩淼。 我和苏振辉坐在草坡上直喘气,双脚又酸又累。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看见陈浩淼出现。天边的曙光越来越亮,我们俩才决定站起来寻找陈浩淼的踪迹。 我和苏振辉在山坡茂密的草丛里边找边喊陈浩淼的名字,空谷回响,就是连陈浩淼身上的掉的一根毛都没找着。 “他可能没有跟上我们的脚步,我们回头找找看!”苏振辉沉吟道。 太阳初升,红红的朝阳照得我们全身暖洋洋的。虽然我们已经很肯定地知道我们已经回到阳世,但昨晚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我和苏振辉战战兢兢地往回走,山坡下的泥路和晚上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我们狂奔时踩出的杂乱脚印还清清楚楚地留在泥路上。 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痕迹,我们装着胆沿着弯曲的泥路找了十多分钟,边找边喊,就是没有发现陈浩淼的身影。 “他不会被土匪鬼捉回去了吧?”我疑惑道。 “难说,刚才我们只顾逃跑,他有没有跟上来都不知道。”苏振辉有点沮丧道。 “这就**烦了,如果他被捉回去了,那我们还要想办法救他出来。”我无奈道。 “要救你去!老子可不奉陪了,都是你惹的祸!”苏振辉打了一个寒战,心有余悸地白了我一眼道。 我想说点什么反驳他,眼光一斜,猛地看到右边泥路的茂密草丛里,露出了一只穿着皮鞋的脚。 “那是什么?”我指着草丛大叫,飞奔上去。 果然是陈浩淼,他双眼紧闭,嘴巴合拢,脸色金黄,像被人从脑后打晕似的横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陈浩淼!醒醒!” “陈浩淼,你怎么了?快醒醒……” …… 没有反应。 我和苏振辉俯身扶起他的身子,摸了摸他的鼻息和体脉搏,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我们一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不断摇动他的身子,但陈浩淼仿佛掉了魂魄一样,任凭我们怎么呼喊摇晃捶打,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要不,你给他做一下人工呼吸吧!”我望着苏振辉可怜巴巴地说。 “要做你做,他的呼吸正常,需要什么人工呼吸?”苏振辉恶心地白了我一眼道。 “那他为什么会不省人事呢?” “我怎么知道?他有可能是逃跑的时候摔晕过去了, 先把他背回去再说吧。” 陈浩淼看上去瘦瘦的,身重却一点都不轻,我和苏振辉轮流背着他沿泥路往回走,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光照射在连绵的群山上,山间的清晨一片宁静。 说也奇怪,我们背着陈浩淼只走了十几分钟,在泥路的一处山坳的转弯处,居然还辟出了另一条笔直的小径——小径的尽头连接着的,竟赫然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公路。 我和苏振辉不禁又惊又喜,对面的水泥公路,应该就是我们昨晚开车回城的路! 我们的判断没有错,那确实就是我们昨晚回去的公路。我们背着陈浩淼沿着似曾相识的公路走了几百米,然后,很不可思议地,我们居然回到了昨晚我们出车祸的地点——陈浩淼的二手车还静静地翻躺在公路底下的泥地里,四轮朝天。 我觉得好像谁故意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原来我们昨天晚上经历了那么多惊吓磨难,都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就一直在这一带的山岭间兜兜转转。 附近没有村落。我摸出陈浩淼身上的手机,信号已经满格。 “我们打电话报警吧。”我对苏振辉道。 第四十八章失魂 半个小时后,交警和医院的救护车才姗姗来迟。我和苏振辉早就编好了谎话:昨晚出的车祸,我们两人刚醒来不久,陈浩淼受伤比较重,一直昏迷。 我们身上破烂的衣衫和瘀血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交警只对我们做了简单的笔录和现场勘察拍照,就让我们上了救护车跟着昏迷的陈浩淼回医院去了。 没有入院费,我从陈浩淼身上的钱包搜出了七百块,再向能联系得上的同学东借西凑,勉强凑足了一千多块,才将昏迷的陈浩淼顺利搞进了院。 我们估计陈浩淼只是受惊过度昏厥了,说不定医生用点药,过几个小时他就能醒过来了,于是,就没有联系陈浩淼的亲人,只对医院谎称我们是他的同学。 照x光,做CT,心电图,全身检查,足足在医院里忙活了大半天,我和苏振辉都累得趴在陈浩淼的病床边睡着了,医生护士才姗姗而来通知我们到医务室告知诊断结果。 进了医务室,医生的诊断结果却让我们大吃一惊。 “抱歉,我们检查不出他的病情。”医务室里,一个中年男医生脸带疑惑地告诉我们。 “检查不出结果,什么意思?”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 “他的脑波,心电图,脉搏,呼吸,血压,体温全部正常,身上也没有受到大的损伤性碰撞,按照医学诊断,他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们检查不出他身上有什么病。”医生语调平稳地答道。 “那,他为什么会不省人事?” “我们无法解释,这是我从医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病例,从检查结果上推断,你们的朋友只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异样。” “睡着了?”我和苏振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可能,也许这是一种罕见的深度睡眠……”医生边沉吟边斟酌用词。 “他不会变成植物人吧?”我吃惊问道。 “不会,植物人是人体大脑丧失了大部分功能,是严重的大脑损伤,他的大脑功能正常,脑波活跃,没任何问题,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苏醒过来。” “那,需要给他下什么药吗?” “暂时还不需要,先留院观察两天再说吧。” …… 我和苏振辉心情忐忑地走出医务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苏振辉再次向我提起这个问题。 “明天再说吧,今晚我进阴司问问情况再说。”我心烦道。 “陈浩淼的怪病肯定和昨晚我们闯进鬼域有关,刚才我们压根不需要送他进医院,直接弄他到刘神仙那里看看可能更好……”苏振辉神神叨叨个不停。 出了医院,我们各回住所倒头就睡,实在太累了,连午饭都没心情吃。 醒来时,天色已晚,随便弄了点面条充饥,打开电视,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新闻,大部分时间都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子夜时分,郑清带着两个黑衣鬼差如期而至。今晚,是我到阴司值班的标准时间。 现代阴司公署里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进入办公室,马上我如实向郑清、陈小姐、陆迁简要扼要地陈述了昨天晚上的经历,当然,最重点还是想知道陈浩淼的病情,说完就急问:“我有好多疑问要问你们,你们先说说看,我的朋友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还有还有,我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头疼出车祸,是被鬼捉弄吗?” 郑清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低声商讨了几句,然后由陈小姐发话道:“大人,根据你提供的情景判断,您的朋友很可能是被那群土匪恶灵捉走了。” 我疑惑道:“不可能吧,如果他被捉了,为什么人还留在阳世?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大人,他们捉走的是他的魂魄,”陈小姐正色道,“人类误入冥界,一般天亮就能自动被冥界排斥出去,你的朋友现在是肉身被送出了阳上,但魂魄被截留在了冥界,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这种情况在阳世,也俗称为'移魂'。” 我吃了一惊:“移魂?什么意思?” “唐朝有个传奇故事叫《离魂记》,说的是一个痴情的姑娘因为思念情郎过度,灵魂居然脱离她的肉体,神奇地追随了她的情人一年,那姑娘得就是移魂,这个故事大人不会没有印象吧?” 我依稀记得多年前在哪一本杂志上看过这个故事,为了不显示自己的无知,故作恍然大悟状点点头:“唔,知道,最后那男的死掉了,对吧?” 陈小姐掩嘴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大人,如果真的是移魂,你的朋友昏迷不醒一点都奇怪,要救你的朋友,必须想办法找回他的魂魄。” 我点点头,苦笑道:“是我带着他误入冥界的,这是我的分内事,责无旁贷,可我还是搞不明白高美霞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完全乎认识我们了,这土匪王天豪的洗魂汤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顾名思义,洗魂汤就是能洗掉灵魂记忆的一种冥界违禁药品,一直由冥界的黑恶势力所生产控制,只要鬼魂服下了洗魂汤,就会忘记自己阳世所经历的一切,冥界的黑暗势力,大多就是靠这种毒品来控制新死的鬼魂,招他们为小弟,为其所用。从你说的情况来看,你的朋友高美霞十有八九就属于这种情况,她很有可能上次和你在鬼市见面之后不久,就落入你昨天晚上所见到的那群土匪之手,并被强制灌下了洗魂汤。” “那如果我们把她救回来,她还能恢复记忆吗?”我急忙追问。 陈小姐看了我一眼道:“很难说,那就要看她造化了,如果洗魂中毒不深,我们冥界阴司的医学可以重新帮她恢复记忆,如果中毒太深,她的前世记忆就会全部丢失,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心头不禁一凉,如果真实这样,那所有的关键线索可就都断了。 “那我们为什么会头痛出车祸,会是半路有鬼作弄我们吗?你们给我的护身手环好像没什么用啊?”隔了半晌,我才继续问道。 “大人,根据我们的推断,你们同时头痛,又同在一辆车上,恐怕不一定是鬼做的手脚,因为再厉害的鬼,也没有隔空伤人的能力。”这次回答我的是陆迁,他斟酌着词句道,“大人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给大人做一下医学检查。” “检查?我身上没有伤痕,能检查得出来?”我不禁疑惑道。 “可以,我们阴司有这样的仪器。”陆迁边说按了按办公桌上的电话,拿起听筒道:“黄医生吗,请到张大人这里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上下、穿着白色医生制服的年轻 人提着一个医疗箱敲门进来。 “大人,这是我们玉州阴司的法医黄医生。”陆迁简单向我介绍道。 我站起来和黄医生寒暄了几句,黄医生从医疗箱里取出一个类似手电一样的激光仪,插在一个类似电脑屏幕的显示器上,开通电源,让我躺在办公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始在我两边的太阳穴上来回照射。 检查完,我急问:“黄医生,什么情况?能检查出来吗?” “大人,伤情鉴定仪里显示您的颅内太阳穴位置有针状虚拟痕迹,这是阳世邪术'针扎降'的典型伤情。”黄医生指着显示器上的影像道。 我站起来一看,暗红色的头颅影像上,果然能看到一根细小的针状痕迹,像一根细小的竹签。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得从办公桌上跳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摸脑门两边的太阳穴:“这、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我的脑袋里还有针吗?” 黄医生急忙答道:“大人多虑了,这只是伤情鉴定仪根据您颅内二十四小时前的伤情虚拟成像,并不是实物成像。” 为了打消我的疑虑,末了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伤情鉴定仪能追查出人鬼体内七十二小时内的大部分无形或有形的伤痕。” “是吗?吓死我了!”我摸摸脑袋,放心了许多,“我不觉得我的脑袋里有东西,你刚才说的针扎降又是什么意思?” 陆迁接口道:“针扎降就是民间俗称的'种降头',这种江湖邪术旧社会很流行,是专门用来诅咒人的,现代社会科学水平发达,人们已经很少相信这种邪术,会的人也越来越少,据说现在东南亚一带还很盛行,在当地,会种降头的术士,一般也俗称为'降头师'。” “降头师?”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是电影里扎个小草人,贴上被诅咒人的名字,然后拿根针扎草人的那种,对吧?” “不错,中国古代也称巫蛊,为了法术的灵验,他们一般还会在草人上加上一些被诅咒者的贴身之物,但据说厉害的巫蛊术士,根本不需要这些,只要扎个草人,想诅咒谁就诅咒谁。” 我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据说当年汉武帝还被人用巫蛊之术诅咒过,还弄出了历史有名的巫蛊之案。可是,我想不明白,我们三个都是普通人,小年青,平日和人无冤无仇,没招谁惹谁,谁会诅咒我们呢?” 陆迁笑了笑,谦虚答道:“这是大人在阳世的经历,阳世的事情,我们无权过问,也不好妄自揣测。” 我语噎,心里忍不住咒骂,你奶奶的,你们的臭规矩还真多,老子不信还治不了你们。 于是,我板起脸孔,粗声道:“那好,还有一件事情我搞不明白,现代阴司不是掌管冥界吗,为什么在你们的治下,还会出现无法无天的土匪?阳世的事情你们管不了,那冥界的事情你们总能管了吧?” 后面的那句话,我加重了语气,还拍了桌子。 陆迁脸色尴尬,咳嗽了一声道:“大人,我们以前已经对你解释过,冥界就是阳世的反世界,你们阳世里有什么,我们冥界也会有什么,现代阴司虽然掌管冥界,但就像阳世的**机构也有许多鞭长莫及的无奈一样,这些土匪鬼大都是几十年以上的孤魂野鬼,不愿投胎做人,才会在冥界聚众结党,横行冥界,我们阴司冥府一直都有派出武装鬼差清理这些治外之魂,但也一直存在漏洞。” 我哼了一声道:“不止是有漏洞而已吧?玉州阴司城外那么多的土匪横行乡里邻里,连本大人都成了他们的阶下囚,我看这怎么都称得上漏洞百出,法纪松弛了吧?” 陆迁咳嗽了一下,不敢再吱声。 “你们有没有能力扫清这些土匪?”我继续追问。 第四十九章剿匪(1) 陆迁沉吟了一会儿道:“大人,你有他们详细的位置和地形信息吗?” 我愣了愣,昨天晚上情况混乱,具体地址,我还真记不太清楚了。搔掻头发道:“我记不太清了,总之是我们玉州区到大兴县城所走的公路上,他们的巢穴应该……应该就二级公路那一带附近的山岭中,是个土匪山寨。” 陆迁苦笑道:“大人,冥界地形不同阳间,即使在阳世是同一地段,但相应到了冥界,就会失之分毫,谬之千里,没有详细具体的地址,要找到你说的土匪窝,恐怕很难。”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们了?”我反问道。 陆迁连忙正色道:“属下没有这层意思,他们为害玉州冥界,缉拿他们就是我们玉州阴司缉拿科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既然还不能确定他们具体位置,我们还不宜出动武装鬼差,展开大规模的搜捕缉拿。” 我想了想,觉得陆迁说的没错,大阵仗的搜捕可能会打草惊蛇,这群凶悍的土匪到处流窜麻烦更大,要抓就一网打尽。 于是点点头:“也是,我们先探清情况再说,说说吧,既然不宜开展大行动,那眼下你有什么计划吗?” “大人,我们先派出小股鬼差摸清他们的情况,等时机成熟,我们再一网打尽。” 我斩钉截铁道:“那就这样办,今晚就行动。” 陈浩淼很有可能就在那群土匪手上,加上高美霞,不救出他们,单单是昏迷不醒的陈浩淼,就能让我和苏振辉吃不了兜着走。 陆迁犹豫了一下,吞吐道:“可是,大人,您是最直接的目击者,是否、是否……” “是否什么?” 陆迁咳嗽了一下道:“是否能随我们一起行动,这样更利于找到您说的那个土匪窝。” 我愣了愣,他说得在情在理,我不好意思说不去。最后咬咬牙道:“好吧,老子豁出去了,我给你们带路!” 陆迁连忙给我敬了一个礼,大声道:“谢谢大人!属下先去挑几个精干的武装鬼差随行,十分钟后,大人请随我们一起行动。” 想起那些黑衣鬼差阴寒眼神和气质,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我看了郑清一眼,用几乎央求的语气道:“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公署里失望大小事物就暂时交给陈小姐负责,怎么样?” 郑清和陈小姐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同时道:“没问题。” 十分钟后,陆迁已经在阴司公署楼下的广场等着我。 随他一起的一共有六名武装鬼差,包括陆迁本人,全都一身黑色警服,身材高大挺拔,全身上下的装备几乎和现代陆军野战士兵一样,防弹衣、皮靴、***支、匕首、对讲机、警徽,一应俱全,看上去英姿飒爽。 看到我和郑清过来了,陆迁和六名武装鬼差齐刷刷向我敬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 我心里的安全感瞬间增强了好几倍,由这几个全副武装的鬼差保护,王天豪的土匪窝就不用怕了。 分乘两辆黑色的越野车,我们开始出发了。 根据我的指引,一出车水马龙的阴司鬼城,陆迁马上用对讲机指挥车辆直奔大兴县城。 从车里向外看,冥界的夜色似乎总弥漫着一层迷雾,我透过车窗,有点看不太清四周的景物,因此也不能确定陆迁走的是不是昨晚我们走的路。 车辆行驶快速平稳,不一会儿就把灯火阑珊的阴司鬼城远远跑在了车后,随着汽车的飞驰,道路两旁的路灯距离也越来稀疏,越来越昏暗。 车窗外不时掠过一两个衣着各异的游荡孤魂踽踽独行在昏暗的道路边,让我的内心莫名跳个不停。 半个多小时后,越野车无声驶进一段幽静偏僻的道路,两边全是连绵的山岭,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我仔细看了看四周的景物,一条泛白的公路穿行在连绵的山岭中,两旁树影矗立,地形和昨晚似曾相识。 “好像就是这条路了,我们出车祸的地方底下有农田。”我忍不住对陆迁道。 “大人,你没认错路吧?”郑清问我道。 “应该不会错了,就是这一带!”我坚定地点点头。 陆迁看看四周的地形,如猎人般示意命熄灭车灯,指挥车辆慢速前行。 “大家注意,土匪很可能就在这一带出没,小心打草惊蛇。”陆迁低声用对讲机道。大家都屏住呼吸,眼光盯着四周,一声不吭,车内一片死寂。 两辆越野车如潜行的猎豹沿着公路缓缓推进,一前一后,相隔十米。整段沿山的公路差不多有五公里,我们来回搜寻了两趟,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样找不是办法,我们下车看看吧。”我咬咬牙对陆迁和郑清说道。 陆迁命令车辆靠边停,全部武装鬼差下车分组向两边的山岭搜寻。 我和郑清跟着陆迁带领的两名鬼差沿右边的山坳上山。爬上一座山顶,举目望去,只见四周群山连绵,山线曲折,要在这么大一片山区找一座土匪窝,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努力回忆昨晚的地形,但眼前的群山晃得我眼都花了。难道真的像陆迁说的,阳世和冥界的地形,真的是失之分毫,谬之千里? “大人,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郑清疑惑问我道。 “先找找再说,说不定翻过那座岭就是了。”我有点不不甘心,含糊其词道。 但我们连翻了三座山,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四周的地形,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其他两组武装鬼差发回来的报告信息也是毫无发现。 正想着要不要放弃,陆迁忽然竖起食指低声“嘘”了一声,猫下腰带我们潜伏载旁边一个灌木丛里。 他肯定有什么新发现了,我们都不敢吱声,屏息静气,盯着灌木丛外的动静。 不一会儿,果然传来了隐约的人语,一高一瘦两个两个男子在朦胧夜色的映照下,从右侧一个低矮的山坳步行上山。 两人都是一身的民国装束,其中一个要见插着一把盒子枪,神情彪悍,和昨天晚上见到的土匪的装束打扮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没错,就是他们!他们肯定就是和昨晚的土匪是一伙的! 我正要压低声音告诉陆迁,陆迁却向我轻轻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不一会儿,一高一瘦两个家伙已经上到山来,一边漫不经心从我们躲藏的灌木丛旁经过,一边漫不经心地游目四顾,像是在巡山放哨的喽啰。 “妈的,真背,昨晚跑了那么多鱼出去,今晚居然一条都没发现。”高个子咧着嘴道。 “你以为他们都是傻子,还想呆一次监狱?早躲起来了!不是老子说泄气话,这一个多月,你甭想再找到一条鱼!”瘦子骂骂咧咧接茬道。 “幸亏昨晚不是我们守大狱,要不,豪哥肯定饶不了咱们!”高个子有点幸灾乐祸说道。 “老黑他们可惨了,豪哥肯定会点他们的天灯!” …… 一高一瘦渐行渐远,尾音随风飘来,隐约可闻。 等他们走出好几百米,转过另一个山坳看不见了,陆迁才示意我们钻出灌木丛。 “就是他们!他们和那群土匪是一伙!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他们拿下了吧?”我忍不住急切对陆迁道。 “不,大人,我们首要的任务还是摸清他们的老巢,我们先不打草惊蛇,先跟着他们再说!”陆迁压低声音道,向郑清和两外两名武装鬼差挥挥手,一猫腰,如一只潜行的豹子跟了上去。 我跟在郑清身后亦步亦趋,山路不算崎岖,但草丛太长,又比较狭窄,有好几次我差点摔倒,都是郑清及时转身拉住我。 我们放慢脚步,半蹲着小心翼翼前行,不敢弄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跟的太近,始终和前面那两个土匪鬼保持三四百米的距离。 就这么着,在山山沟沟的丘陵地里跟着两个土匪带转了半个小时,就在我累点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时,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山脚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土寨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它出现得这样突兀,以至于我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赶紧用掌背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就是这里了!”我激动地指着山脚下的依山而建的土城,低声对陆迁和郑清道,“昨晚我们就是被捉到这里来了,看,城门前还有吊桥和护城河,我没骗你们吧?” 陆迁和郑清都点两点头。“大人,我们先靠上去先看看地形,你没有意见吧?”陆迁低声道。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的朋友陈浩淼昨晚肯定被他们捉了回去,我们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他救出来?” “我们先侦查过地形再说。” 陆迁带着两个武装鬼差先往山下潜去,我和郑清则紧随其后。 整个土城的城墙上都有土匪在巡逻,陆迁带着我们绕着土寨四周茂密的草丛摸索了一圈,一边观察一边拿出测量地形和定位的仪器不断地记录着四周的地形。 第五十章剿匪(2) 土城上面巡逻的土匪明显比昨晚加强了戒备,基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个放哨的土匪手中都拿着枪,有的背后甚至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环手大刀。 这样严密的守卫,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大点的老鼠钻进去都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我们观察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土匪防守薄弱的缺口。 “陆大人,你们是阴司鬼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的朋友还在里面。”我忍不住低声问陆迁。 “大人,恐怕很难,他们防守这样严密,我们最好不冒这个险。”陆迁低声答道。 “可是,你们可是阴司鬼差啊,不是来去无踪的吗?……”我表示不能相信。 “那只是对你们人类而言,他们本质上和我们阴司鬼差没有任何区别。”陆迁低声苦笑。 “大人,队长,属下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一个武装鬼差低声道。 “什么办法?”我和陆迁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队长,刚才属下观察过地形了,土城西边的城墙比较低矮,我们两个可以偷偷爬进去放一把火,将他们的 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西边去,队长、郑清小姐和大人就可以趁乱从这里潜入土城内打探消息,成不成?” “你们有把握潜进去吗?” “队长,所有武装鬼差中,我们的身手是最好的,况且,我们的装备很先进……” “不行,真要潜进去,你们不能携带任何武装鬼差的装备,万一他们发现了你们,那就打草惊蛇了,你们要进去,只能穿普通的衣服,能做到吗?” 两名武装鬼差略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答道:“没问题!” “好,我同意你们的计划,行动要小心,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是,队长!”两名武装鬼差应命而去。 我有点紧张地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看运气吧,我们到前面那堆荆棘丛潜伏,顺利的话,我们就从那里潜进去!”陆迁指着前面一个地势较高的灌木丛说道。 从我们所在的芒草丛到那个高坡,中间有一段很容易暴露的空地,趁着城头上巡逻的土匪鬼错开位置的间隙,我们几乎匍匐着爬到那个荆棘灌木丛生的高坡旁边。从这里望上去,土城离我们近在咫尺。 我们潜伏在荆棘丛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静等着那两个武装鬼差所说的“计划”。 大约过了十分钟,土城上忽然传来一阵紧急“叮呤呤”的原始钟鸣声,伴随着几声枪响,有人大声呼喊:“西边起火了,有人纵火,快,捉住他们,别让他们跑掉!!” “他们往厢房那边跑了,快,抓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跑了!” “救火,来人,先救火要紧,快!……” …… 霎时间,土城城头大乱,纷杂的脚步声伴着晃动的 火光向西边涌去,我们这边巡逻的土匪鬼很快走得一个不剩。 陆迁脱掉身上的黑色鬼差警服,抓住机会,拿起一个发射器,“扑”的一声,将一只带缆绳的爬钩射上土墙,纵身一跃,猿猴一般向土城城墙攀去。 上了城头,陆迁麻利地再将缆绳放下,将我和郑清迅速吊上来。 定睛一看,土城西边,果然已经火光熊熊,城头上的巡逻土匪们乱做一团,身影错杂,加上土寨内赶来的其他土匪,一时人鬼不辨,纷乱如麻,有的忙着救火,有的忙着追捕纵火者,呼喊声,叫骂声,泼水声,枪声,撞击声,比烧开的粥还要热闹。 我们趁乱摸下城头,避开鬼群,绕着人少偏僻的土房潜行。刚走了一会儿,一个转角处的土房里却突然推门走出来了两个土匪鬼。 “你们是……”两鬼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反应很快,马上伸手去拔腰间的盒子抢。 但郑清和陆迁出手却比他快,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枪柄,“啪啪”两声哑响,郑清和陆迁上了消声器的手枪已经将他们击倒。 “里面没人!”陆迁机智地看了已经开门的土房,挥挥手,将两个土匪鬼拖进了土房,反手锁上门。 土房晦暗,只点着一盏青郁郁的油灯。土房四壁都是没有粉刷的粗糙泥坯,结实坚固,一张木案,两张长凳,两张木床,衣物绳子刀片镖靶等杂物全挂在墙上,摆设虽简陋杂乱,却透露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这肯定就是这两个土匪的房间。 “把他们都处理掉。”陆迁向郑清-沉声道。 郑清从身上取出一瓶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药水,往两个土匪鬼身上喷了几下,不一会儿,两个壮硕的土匪身体冒气一团黑烟,滋滋有声,眨眼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药水?”问忍不住惊讶地问郑清。 “这是销魂水,不是药。”郑清看了我一眼道。 “我们的重点是侦查土匪堡的地形,等一下我们出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陆迁边低声说着边指了指门外。 我看了看墙上的衣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道:“要不我们穿上他们的衣服假装土匪,怎么样?外面那么乱,他们肯定没那么容易认出我们来。” 陆迁点点头:“大人这主意不错,但大人是活人,恐怕不太好穿鬼衣,阴气太重。” 我也点点头:“那你们俩换就行了,我在你们中间,你们掩护我。” 陆迁和郑清麻利地换上土匪装束,轻轻推开门,看看左右,再潜行出去。 我跟在中间,随着他们一起行动。我们尽量避开杂乱闹哄的火灾现场,在一间间土房间隙间穿行。我依稀还记得土匪寨的地下监狱就在西边靠后的位置,于是尽量引导陆迁和郑清往土房后方走。 虽然陆迁说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侦查地形,但如果昨晚陈浩淼真的被土匪捉去,他现在肯定就关押在那里。能尽快救他出去,那陈浩淼的肉身就不需要在医院里继续昏迷了,他奶奶的,那可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 绕行了四五分钟,我们大体发现,几乎所有的土房都是空的,土匪们全被两个人武装鬼差放的火吸引到火灾现场救火去了。偶尔有其他土匪鬼走动,大都来去匆匆。 这正好方便陆迁侦查地形,他一边猫着腰在前面潜行,一边拿出一个像是录像记录仪一样的东西不断地扫描土寨四周。 我则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催促指引他向西后方的监狱方向走:“那里,往那里走看看!” 陆迁却不太肯上当:“大人,那边土匪太多,被他们发现,就功亏一篑了。” …… 终于越来越靠近那扇地下监狱的门,我逮住一个机会,一猫腰从潜伏处窜出,闪身进了那扇夜色中显得黑黝黝的门。 “大人……”郑清和陆迁低声惊呼。 我回头向他们招了招手,低声喊:“过来 进去看看!”说完,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转身顺着凹凸不平的泥阶踏了进去。 陆迁顿顿足,没办法,只能和郑清跟着我也钻了进来。绕着土阶下了十多米,一眼就能看到昨晚熟识的地牢。 两个别枪的土匪鬼在土牢门前来回徘徊,不听地嘟哝着什么。我在土阶转角处俯下身子,对身后的陆迁和郑清低声比划了一下:“做掉他们!”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陆迁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和郑清对视了一眼,身形双双一闪,倏地逼近两个土匪鬼。我还没看清他们是如何动的手,两个土匪鬼已经身子一歪,瞬间晕倒在地上。 陆迁向我招招手,我连忙跑过去帮忙将两个倒地的土匪鬼拖到一边。 推开沉重阴冷的木栅栏大门,土牢里面的阴暗景象再次呈现在眼前。关着的鬼魂都瞪着幽幽发光的鬼眼盯着我们看,隔着一根根粗细不一的木笼子间,他们的眼睛就像一双双隐藏在夜色中的受惊兽睛。 显然,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 也就是说,昨晚和我们关在一起的那些被捉来的鬼魂全都不在这儿了。 难道那胖子带着他同村的鬼魂全部越狱逃跑成功了?这成功率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无心他顾,在土牢里来回仔细巡视了几遍,低声喊了几声陈浩淼的名字,就是没有发现这小子的影踪。 “大人,你的朋友不在这里,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陆迁警惕地扫视着大门,低声对我说道。 外面喧闹的救火生声已经越来越弱,看情势就快要接近尾声了。我没奈何,只能失望地点点头自言自语:“你说他们能把他关到哪里去呢?” “火势就要结束了,大人,我们再不走就会被他们发现了!”陆迁略显焦急道。 我刚想走,忽然灵机再一动,道:“陆大人,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把他们放了!”我指着土牢里的囚犯,故技重施低声道,“一来可以增加混乱,让土匪们防不胜防,二来还可以掩盖我们的行踪,你看怎么样?” 陆迁想了想道:“好吧,你和郑清先出去,我来做。” “好!” 我和郑清小心摸上去,上面的情况和刚才差不多,没发现有其他土匪鬼。我们先找了一个隐蔽的处所藏起来等陆迁。但我和郑清刚藏好,陆迁就随后闪身跟了过来。 第五十一章剿匪(3) 我看了看他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一只鬼魂都没有从土牢里跑出来。 “他们呢?你没放他们出来?”我愕然道。 陆迁低声苦笑:“我打开了锁,但他们都像木偶一样没有动。” “不会吧?难道他们已经吃了洗魂汤?”我吃了一惊。 “很有可能,土匪们已经控制了他们的灵魂。”郑清低声道。 “我们从这里走!”陆迁看看地形,指了指右边的土房甬道低声说。 我们猫腰从藏身处摸出去,还没有站直身子,一道灯光忽然从后面打在我们身上。 “谁!”一个粗犷的嗓音吼道。我忍不住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高瘦的土匪身影已经立在我们身后十米的土巷里,灯光刺眼,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快跑!”陆迁低吼着推了我一把,我如梦初醒,连忙跟着郑清头也不敢再回地向甬道急跑。 郑清伸出冰冷的右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向前拽,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双脚像穿上了一双云鞋,脚步迈开,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如燕,毫不费力,步伐又轻又快,嗖嗖几步,已经跑出了十多米远。 “砰!”枪声响起,子弹打在我们身后的土房墙壁上,高瘦的土匪鬼放声吼叫:“放火的贼在这儿,快,别他妈让这几个兔崽子跑了!” 这一声急吼,像掀开了一窝巨大的马蜂盖,刹那间,邦邦邦的一阵棒子敲击声响起,无数土匪从高瘦土匪站立的巷子口涌出来,伴着凶悍的嚷嚷潮水般向我们逃跑的方向追来。 “抓住他们,小贼别跑!” “抓住放火贼,活剥了他们!” “你们跑不掉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活腻了!” …… 砰砰砰……,身后枪声不断响起,左右两边的土房被横飞的子弹打得泥土飞溅 我吓得头脑一阵空白,一边跟着郑清急跑,一边大声嚷道:“怎么办?怎么办? 不会被他们捉住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叫声刚落地,两个奔跑如电的土匪鬼已经眨眼间追到阿木身后不到五米。 “郑清,你保护大人,我来对付他们!”陆迁大声道,唰地拔出一把雪亮锋利的匕首,转身迎向两个闪电扑来的凶悍土匪。 “啪啪”两声,一个土匪被陆迁刺倒,另一个被陆迁一把擒住,像扔一只毛线玩具般向后甩出好几米,“轰”的一声,顺带还砸倒了几个潮水一样涌过来的土匪鬼。 这精彩的一刻刚好被我侧头看见,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喝彩,对郑清道:“我们要不要回去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我们不拖他的后退就不错了!”'郑清回头瞪了我一眼叫道,拽了我一把,拉着我继续向前飞奔,后面噼里啪啦的传来陆迁拦着群鬼的打斗声。 他这是冒险在为我们撤退争取时间呢,我不敢回头再看。 但情况越来越糟糕,不止后面有追兵,前面的甬道也开始冷不丁地有一两个土匪冒出来围堵。 刚折过了一个弯,甬道岔路口忽然迎面扑出来五六个凶悍的土匪挡住我和郑清的去路。 “跑?我看你们还往哪里跑?”为首一个脸上有一道蜈蚣般刀疤的土匪狞笑道,其他土匪鬼跟着狂笑,一阵风般向我们扑来。 紧急当口,郑清将我往另一个岔口一推,急叫道:“你先往这走,这里我来挡他们一阵!” 我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连忙转身就跑。 郑清和土匪鬼的打斗声很快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不敢多看,全力向前狂奔。 但只跑了十多秒,我脚下莫名其妙的拌到一根绳子,就一头栽倒在土泥甬道里。 然后我的眼睛看到离我一米前的一双性感的女人黑皮高跟靴,和高跟靴上的一截雪白的长腿。 我吐了两口嘴里吸进去的泥,再把头抬高一点,视线也从一双雪白修长的腿渐次移过臀部、蜂腰、丰隆的胸,最后停在一张漂亮的被长发遮住半边脸的冷艳的瓜子脸上。 高美霞!拦住我的居然是高美霞! “老、老同学,你、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战战兢兢地盯着她冷若冰霜的脸乞求道。 “站起来!”高美霞冷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情感,手中的带钩皮鞭缓缓举起,“是不是你放的火?” 那可是一根能将鬼抽打成白骨的皮鞭,只需看一看上面的钩,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不、不是,你看我这么斯文,怎么可能放火呢……”我一边赔笑拖延时间,一边跌跌撞撞爬起身,伸手去摸裤兜里的降魔杵。 既然她一点都不记得我了,我也没必要和她客气。现在站在我面前,是一只完全没有记忆和过去的恶灵,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但我的降魔杵还没有摸出口袋,高美霞的皮鞭已经“啪”的一声落在我身上。 就像一道冰冷的电流忽然轰击我的全身,不是麻,也不是痛,而是强烈的冰针寒流一下子注入身体,冻得我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就四肢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然后高美霞一甩皮鞭缠住我的脚,像拽一只死狗一样拖着我转身往回走,进了一间亮灯的土屋。 屋子里有梳妆台,有漂亮的窗帘和装饰品,一看就知道是间女人的住房。 但高美霞并没有将我留在她的闺房里,而是继续拖,将我拖过闺房,拖进闺房后面一间更大的土房里。 里面有木桩,有板凳,绳子,钩子,各种刀、叉。 这里是一间刑房。它和高美霞的闺房连着,而且没有其他土匪,这应该是她的私人刑房。 看着这些刑具,我不寒而栗,但偏偏全身不能动弹。高美霞将我绑在靠墙的一根木桩上,踏着高跟皮靴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一动不动地冷冷盯着我,好像在研究什么试验品一样观察着我身体的反应。 过了几分钟,我身体的冰寒之气缓缓消失,四肢慢慢地恢复知觉,摆摆头,手脚开始能动。 高美霞有点感觉意外,手中的皮鞭再一挥,毫不留情地再抽了我一鞭。 说也奇怪,皮鞭的倒钩并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伤疤,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注入我身体的痛感也没有再在我身体停留太久,就一点一点流向我手腕上的护身环,最终消失不见。 难道刚才高美霞的那一鞭激活护身环的作用了?我心里不无庆幸地想。 “你身上肯定有护身的法器,否则不可能毫无伤痕!”高美霞盯着我面无表情道。 我吃了一惊,怕她搜我身上的护身环,连忙装出一副痛苦抽搐的表情:“小、小、小姐饶命啊,我的骨头都、都快断了,啊,疼啊……” 高美霞并没有想搜我身的意思,却也一眼就看出我的表情等我假的,只冷冷地看着我道:“装得挺像,你以为有护身符就我就奈何不了你吗?” “不、不、不,小姐手段高明,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天上地下,宇宙地球,鬼域人间,再没有谁比你得上您了……” “你敢说我的坏话!” 我的恭维还没有说完,高美霞已经艳眼一瞪,抬手又是两鞭狠抽。 这次我身上的冰寒消失得更快,只用了不到十多秒的时间,刺骨的寒流就被手上的护身环吸掉。 看来阴司的法器真不是盖的,我心里窃喜。 高美霞看了我一会儿,冷酷地一字一字说道:“也好,我们换一个玩法!我不信,我治不了你!” 说完,她缓缓收起手中的皮鞭,转过身子,往后面的闺房拍了拍手,冷声道:“蠢货,你出来!” 她的话音一落,一个高瘦的身影瑟缩着发抖的身体,战战兢兢地从土房里间走出来,恭恭敬敬地来到高美霞面前。 他身上的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到处都是一道道带血的伤疤,一时竟看清他是谁。 “小姐!”他声音颤抖着,恭恭敬敬地开口。 这声音熟识得有点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浩淼!这竟然会是陈浩淼的声音! “去,你拿上我的鞭子,抽他一百鞭!我想看看,你们活鱼抽活鱼,会是什么结果。”高美霞手中的鞭子指着我,缓缓地道。 他接过高美霞手中的皮鞭,缓缓地转脸对着我,蓬乱的头发对中分开。 不错,他真的就是陈浩淼。 当我们四目相对,都不禁吃了一惊,同时还惊呼了一声。 “你怎么还跑进来?不要命了?苏振辉呢?”陈浩淼吃惊地看着我。 “还不是为了救你,原来你在这里,”我泄气苦笑道,“没想到我们又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第五十二章剿匪(4) 陈浩淼咳了两声:“你不应该再回来的,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美霞手起鞭落,一鞭抽打在陈浩淼的身上,在那本来就已经衣衫褴褛的身上再添了一道鞭痕。 “我的话你没听到吗?要做我的奴仆,必须听我的命令!”高美霞冷酷的声音在他身后森然响起。 陈浩淼“扑通”一声转身跪倒:“小姐,他、他是我的朋友,你好心,放他一码吧……” 高美霞冷笑,手中的皮鞭左右开弓,狠狠地在他身上抽打了三四鞭,美艳的眼睛里尽是冷酷的森然,盯着陈浩淼一字一字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 陈浩淼身体一阵颤抖,他知道她能说到做到。 但陈浩淼还是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对着我,站直身,提起手中的带刺的皮鞭,闭上眼睛苦笑道:”兄弟,对不起了!” 他的鞭子还没有落下,高美霞忽然一手抓住鞭尾,沉声道:“慢!” 陈浩淼脸色一喜,以为她改变主意了,刚张开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高美霞已经从身边摆满架子的刑具上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咣当”一声掷在地下。 “我改变主意了,你用这个,先把他手指切下来。”高美霞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像在交代下人去做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普通到和端起茶杯说“喝茶吧”没什么区别。 我背脊上的冷汗一下全冒了出来,忍不住吃惊道:“高、高美霞,你不是人!你、你他妈的也太狠了吧……” 陈浩淼则吓得脚步打了一个踉跄,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阿霞……不,小姐,你、你行行好、他、他是我的朋友,我、我做不到啊……” “你做不到?那你就先把自己的手指切下来!”高美霞森然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陈浩淼默默拿起地上的手术刀,望向我,跪着身子一节节向我靠近。 我不禁一阵心慌意乱,语无伦次地挣扎道:“喂!喂!你想干什么?你的肉身还在阳世,切掉也无伤大雅,你、你、你……” 高美霞冷笑:“肉身只是一具皮囊,即使他的肉身不在这里,但灵魂的痛觉一点都不会减少,切掉你的手指,还是切掉他自己的手指,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她美艳的冷笑就像一个恶魔绽开的森白利齿,看着陈浩淼一点点向我靠近,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高美霞,你、你这个魔鬼,你敢动老子一根手指,我让你不得好死!陈浩淼,你这没义气的家伙,你不会真想切我的手指吧?不就是痛吗,你忍忍不就得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靠近我身边的陈浩淼抬起手中锋利的手术刀,一刀切了下去。 断掉的不是我的手指,而是绑着我手腕的绳子。 然后陈浩淼再一转身,发疯一般扑在高美霞的身上,张开双臂,紧紧缠住高美霞的双腿,转头对我大喊:“走!快走!” 我一时感觉如在梦中,分不清到底是鹊起还是兔落,但却反应迅速,一把挣脱身上的束缚,拔腿就跑。 “放手!”高美霞怒叫,尖利的高跟皮靴往陈浩淼身上一阵狠踢,但陈浩淼的双臂却死死抱着她不放,最后甩不开,索性一把提起陈浩淼,往旁边的刑具架角狠啪啪狠撞。 陈浩淼的惨状让我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就此一走了之,也太他妈没义气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房顶传来一声枪响,“砰”,子弹从屋顶侧射进来,带着一道淡淡的灰尘轨迹打在高美霞身上,高美霞高挑的身子晃动了一下,和缠在她身上的陈浩淼同时倒在了地上。 身影一闪,陆迁和郑清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人,你没事吧?”陆迁和郑清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我惊魂未定,连声道:“没事没事,吓死我了,你们再不来,老子就被剥皮了抽筋了!” “快走,要不来不及了!”陆迁和郑青拉起我的手道。 “等一等,我找到我的朋友了,就是他!我们带他一起走!”我回头指着陈浩淼急道。 陈浩淼却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冒火,一副就要拼命的样子,冲陆迁和郑清怒吼:“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她?” “放心,她没死,她中的是麻醉针!”陆迁从已经倒地昏迷的高美霞身上拔出一根细细的针筒,递到陈浩淼面前,“看到没有,是麻醉针。” 陈浩淼愕然拿过针筒,扶起倒地的高美霞,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轰”的一声,屋外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飞了,纷乱庞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至。 陆迁面色一凛,沉声对我道:“大人,他们就要找到我们的行踪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快!” “好好好,就走,带上他们俩!”我指着陈浩淼和高美霞急道。 “不行,大人,我们的人手不够,最多只能带上你和你的朋友!”郑清斩钉截铁说道。 “搭上他们两个只会拖累我们,大人,赶快决定!”陆迁说话的神色凝重,不像在开玩笑。 纷乱叫嚷声和脚步声就要到达门口了,情势紧急。我看着陈浩淼和昏迷的高美霞,抓抓头发,咬咬牙,指着陈浩淼道:“那好吧,带上他一起走!” 反正高美霞已经迷失本性,她不可能记起生前的事情。 我伸手去拉陈浩淼:“没时间了,走!” 但陈浩淼却一把甩开了我,紧紧抱着昏迷的高美霞,摇头道:“我不走,要走你们走。” 我急了,吼道:“你傻了?这里是鬼域,你一个大活人,不要命了?” 陈浩淼“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双眼含泪:“兄弟,对不起,其实,昨天晚上是我自己愿意留下来的,要不,我早和你们一起跑出去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阿霞了,谢谢你和苏振辉带我来到了这里,让我从新找到了她,我、我是不会再离开她了!” 我懵了,一时手足无措,顿足大声道:“可是,她、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高美霞了,你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活受罪吗?” 陈浩淼泪流满面,却神情坚定:“她是我的未婚妻,就算她对我再坏,我也不会再离开她了!” “你……”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急得原地团团转。 “走吧,大人,我们回去再想办法救他们!”这时,陆迁已经等不及了,和郑清一把拉住我的手,倏地从土屋的后面闪身而去。 就在我们闪出土屋的瞬间,前门“轰”的一声被撞开,追来的土匪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他们就在这里!” “不能让他们跑了” …… 后面的嚷嚷声我已经听不见了,身体在陆迁和郑清的裹挟下,一阵风似的掠出黑黝黝的土巷,飞一般向前疾奔。 我低头一看郑清和陆迁的脚下,他们双脚的皮靴竟赫然装着一对飞转的轮子,红光闪闪,连地都不沾。 “你们穿了什么高科技玩意?”我忍不住发问。 “这是我们阴司科技部最新发明的风火轮,只能临时应急用,不能持久。”陆迁答道。 “我能用吗?” “大人是人类,恐怕不行。” 陆迁和郑清带着我在密匝的土房巷道倏忽疾驰,东躲西避地绕了几个弯,快得连土匪鬼的影子都看不到,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我们潜入处的城墙上。 放火的两个武装鬼差已经在城墙的暗角处架着狙击步枪接应,一见到我们的身影,稍微放松警备。 “队长、大人,你们没事吧?” “没事,看看后面有没有盯梢的。” “没有。” “那好,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再说!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陆迁低声道,脱下脚下的风火轮,让两个武装鬼差搀扶着我先从城墙的绳子偷偷攀爬下去。 下了城墙,陆迁和郑青裹挟着我沿着来路飞奔,等我回头再看时,土匪山寨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黑黢黢的山岭里。 但很快,我们就听到了隐隐的马蹄声和吵杂的吆喝声,星星点点的火把在身后的山岭间燃起,蔓延之势飞快。陆迁说的没错,土匪们果然追上来了。 翻过两个山坳,遇到另一队武装鬼差前来接应,我的心神才稍微安定下来,由六个武装鬼差护送着,狼狈逃回公路边。 我们不敢稍作停留,上了车马上调转车头沿着来路飞奔,直到驶出重重叠叠的山坳,身后再也看不到土匪们的火把,陆迁才松了一口气:“甩掉他们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们到底是兵还是贼?居然被他们撵着跑!” 陆迁尴尬地笑了笑:“这股土匪势力太庞大,不是我们几个摸底的能对付的,大人,我们至少摸清了匪情和地势,还是有收获的。” “收获?你是说我们马上就要铲除他们吗?”我追问道。 “现在还不行,这群土匪恶鬼太多了,我们玉州现代阴司的全部武装鬼差也只有三百多一点,捣毁他们的土匪窝可以,但要全部剿灭他们,一网打尽,必须要增加兵力。”陆迁沉吟道。 第五十三章剿匪(5) “你是说要上级阴司再增派武装鬼差协助我们?”郑清道,“那可不是短期能办到的,申请手续有点麻烦。” “最快要多久?” “最快都要到后天晚上!” 我有点失望:“我们有点打草惊蛇了,后天晚上,他们会不会跑了?” “应该不会,我们进去的时候没穿鬼差制服,刚才情况混乱,他们肯定看不出我们的身份。”陆迁沉吟说道。 我咬咬牙道:“我看还是快刀斩乱麻,我们回去马上调集人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去而复返。” “大人,还是人手问题,刚才我和郑青跟他们交过手了,这些土匪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手上只有三百武装鬼差,必须要制定完整统一的部署计划,才有把握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仓促拉出去,只怕很难会有预想中的效果。” “这……老子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我们是掌管阴司的官员,却还要吃这群土匪的哑巴亏!”我气呼呼地道。 陆迁和郑青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吱声。 我知道我的想法有点急躁,最后只能背过身,重重地靠在车座椅上,闭嘴不再多说。 回到玉州阴司,已经差不多天亮了,下班的时间所剩无几。我只能匆忙地交代了一下郑青和陈小姐,让她们赶紧向上一级阴司申报增派武装鬼差剿匪的事宜,然后再由陆迁安排鬼差派车送我赶回阳世。 <><><><><><><><><<><><> 又折腾了一个晚上,虽有玉州阴司提供的特制醒神茶,我还是觉得很困,一到住处,马上倒头就睡,死沉死沉的。 但只睡下不到上午九点,苏振辉那小子突如其来的震天价响的拍门声就把我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老张,老张,张大仙,张死人,快起来!” 叫喊声伴着重重的拍门声,我真怀疑他的手里是不是攥着一把铁锄在哐铛哐铛地敲,气得我鞋都来不及穿,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拉开门怒吼:“敲你个头啊!老子一夜没睡惹你眼红了是不是?” 门前站着的苏振辉脸上苍白,对我的怒喷毫无反应,只神色慌张地一把抓着我:“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我的怒气顿时消失无踪,愣愣地问,“大白天的,能出什么大事?” “陈浩淼的父母,来了。”苏振辉脸色苍白地道。 我吃了一惊:“他们怎么会来了?是你告诉他们了?” “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苏振辉摇摇头,瞪着我道,“他们就在医院里,已经报了案,警察来了!” “报案?他们报什么案?交通意外,关警察什么事?”我一时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苏振辉望着我,脸上露出苦笑:“他们说,是我们俩合谋害了陈浩淼,要我们到警察那说清楚,我们的麻烦开始了。” “我们他妈的怎么会害了陈浩淼?”一想到陈浩淼为了高美霞死都要留在土匪窝,我忍不住怒发冲冠,“是他自己要留下来,关我们屁事!我们三个人本来都可以跑出来的,是他偏偏舍不得高美霞!” “你怎么知道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昨晚,你见到他了?”苏振辉吃惊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把昨晚重回土匪城的事情简单和他说了个经过。 “真是这样吗?有点种!这小子,把我们害苦了!”苏振辉听完,有点神情恍惚地地喃喃自语。似乎陈浩淼的疯狂行为让他感到了某种自愧不如。 “有个屁种!现在,我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们不会把我们抓紧派出所关着吧?”我瞪着眼睛问苏振辉。 “不知道,警察要我来通知你到医院去协助调查。”苏振辉一脸无奈地说。 陈浩淼病房的大门敞开着。我和苏振辉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坐在陈浩淼病床边的一对中年夫妇抬头看见我们,马上霍地站立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他们身后的排椅上还坐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 “你们终于来了!”眼神凌厉的中年男子身上隐约可以看到陈浩淼的影子。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陈浩淼的父亲。 “叔叔,我们……”苏振辉声音嗫嚅地开口。 苏振辉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染着一头金黄卷发的肥胖妇女已经叉腰张嘴大骂:“叔什么叔?少来攀亲扯故的,我们不认识你们,我们家浩淼和你们也不是什么同学关系,今天你们要当着警察的面交代清楚你们的罪行,你们把我们家浩淼弄成这样,你们要负全部的责任!” 这肥胖妇女肯定是陈浩淼的母亲。不过很遗憾,在她身上,我好像没找不到半点陈浩淼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肥胖妇女叫骂才说完,陈浩淼的父亲马上接力加压威胁。 这是活脱脱的恐吓!我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刚才苏振辉为什么天大早就那样气急败坏地敲我的门了,他是完全被吓倒了——面对这样一对厉害的夫妇,一个涉世不深的学生,不被逼得手忙脚乱才怪。 “叔叔,阿姨,你们家浩淼不是我们害的,他开的车,不小心……”我试图用镇定冷静的声音陈述事情的经过,陈浩淼的父亲哼一声将我的话掐断: “说了少和我们攀亲!是不是他开的车不是你说了算!现在他人就躺在这,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最好不要乱说,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好吧,叔……陈先生,我们也学过法律,这是一起交通意外,你们可以怀疑我们,但要讲究证据!”我力图保持克制,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你还敢狡辩!阿六,不,警察叔叔,把他们锁回派出所,好好审一审!我就不信,两个小兔崽子,他们敢不招!”陈浩淼的母亲一步冲到我的面前,伸出带着金戒指的猩红手指指着我怒骂,像一只发怒的火鸡。 阿六?原来他们和这两警察是老熟人,怪不得这样横,说话像吃定了我们似的。我扫视了一眼坐着的两个警察和肥胖妇女之间的表情变化,闭嘴不作声。 “不是说好在这里问的吗?我们、我们不去派出所的……”苏振辉似乎被吓傻了,嗫嚅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们不老实当然要锁去派出所了,警察叔叔,你们说是不是啊?”肥胖妇女转头对其中一个的警察说道,那警察只是咳嗽了一声,盯着我们看,没有接话,也不置可否。 我终于忍不住了,提高声调道:“你说锁就锁,派出所是你们家开的吗?” “哟呵!你看他说话多嚣张,阿六,不,两位警察叔叔,看到没有!把人害成这样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评评理!”肥胖妇女尖利的叫嚣声充斥着整层大楼。 我哭笑不得:“我嚣张?您还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再嚣张能有你厉害吗?” “小子,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大耳光刮你?”陈浩淼的父亲跨上一步,叉腰站在我面前咬牙威胁道。他的个头至少比我高了半个头。 “唔!陈先生,林女士,你们俩位同志别激动,刚才他说的对,一切都要讲证据,还是让我们来问吧!”一直坐在旁边的两个警察终于开口了,但称呼却不伦不类。两人都穿着蓝色的警察制服,一老一少,嘴上叼着一根烟。老一点的鼻子钩钩的,像鹰鼻;年纪轻的嘴巴又阔又大,有点像河马嘴,神情游移不定,没说话,估计没什么主见,很像是鹰鼻的跟班。 “你们俩,过来!”鹰鼻警察向我们招招手,像西游记中的金角大王呼唤身前的小妖。 我和苏振辉像小学生罚站似的走到他跟前,并排站着。 “知道什么叫警察办案不?”鹰鼻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们。 我和苏振辉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摇摇头。 鹰鼻咳嗽了一声,严厉道:“那我就告诉你们,警察办案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你们要老实一点配合,问你们什么就说什么,就你们刚才的蛮横态度,就可以拘留你们两天,让你们吃点苦头,听明白没有?” 后面那句话说得很重,而且声色俱厉。果然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这是chiluo裸的威逼啊! 我和苏振辉只能点点头。 对我们俩的温顺态度,鹰鼻似乎还比较满意,又或者他有点满足于自己的淫威所产生的效果,微微掀动了一下下颚,“唔”了一声,接着说:“那好,就不用我多费口舌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们俩,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了这次事故受害人陈浩淼的父母,也就是刚才和你们说话的陈先生和林女士的报案电话,他们怀疑你们在这起交通事故中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是你们设下陷阱陷害了他们的儿子陈浩淼,现在是调查取证,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话说得正儿八经,有板有眼,和他嘴里叼着烟的模样很不相称。我和苏振辉对他很没好感,却无计可施,只能跟着可怜兮兮地再点了点头。 “现在算是正式立案了吗?”我追问了一句。 “所有的报案我们都会记录在案,如果调查没什么问题疑点,我们可以随时撤销,如果发现有问题,那对不起,就请你们俩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鹰鼻盯了我一眼,转头对身边坐着的河马警察说,“阿原,你记录。” 叫阿原的河马大嘴警察不紧不慢地从手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信笺和圆珠笔,整齐地放在身边的桌面上,等待着鹰鼻的提问。 “好了,现在询问正式开始!”鹰鼻犀利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刮了一遍,但没有接着就问下来,而是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观察我们的表情变化,看我们老不老实。 我的心瞬间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经常在电影电视剧上看到的外国警察经常说的那句话: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第五十四章被审(1) 但他没说,咳嗽了一声,对身旁的河马警察说:“给我一支烟。” 河马警察掏出一根香烟帮他点着。鹰鼻将原来嘴角上的残烟灭掉,换上新的,猛吸了一口,再悠悠地吐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烟圈。 “你们是什么时候和陈浩淼认识的?”这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的嘴巴已经张开,但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忽如电光火石般流转: 按照常规,警察审问应该会采取隔离单独审查的方式,以防疑犯双方串供 “我们是高中时的校友,很早就认识了。”我咬咬牙,决定不说实话。 “是这样吗?”鹰鼻转视苏振辉。 “是!”苏振辉看了我一眼,应声答道。 来之前,在公交车的路上,我和他再一下关键的问题上大体统一了一下口径。惟其如此,我们才能减轻警察的进一步盘问,以免牵扯出更过不能说的事情,比如现代阴司什么的。反正我们和陈浩淼的关系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 “他们说谎,我们家浩淼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他们!”旁听的肥胖妇女却马上尖声打断我们的回答。 “那也不代表他不认识我们,难道认识他的同校同学你们家长全认识?”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经过刚才一番思想,我的心开始慢慢镇定下来,反正他们也无凭无据,这里是医院,不是公安局,老子豁出去了,撒谎到底,谅他们也不敢对我们动粗! “那也不代表他和你们熟到随便开车出去的地步!”肥胖妇女兀自叫嚣,鹰鼻向她挥挥手,示意她不出声。 “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开车到大兴县?” “陈浩淼说他觉得他的女友高美霞死得有点蹊跷,想到高美霞实习工作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出点问题,但人生地不熟,就叫上我们俩一起去,他开的车,我们都没有驾驶证,也不懂开车。”我把所有的问题都往陈浩淼身上推,反正现在他的魂魄还在土匪城,只有他能证明我的话是真还是假。 “死去的女友?他有个死去的女友?你们怎么从没对我说过?”鹰鼻有点惊奇,侧头问旁边的陈浩淼父母,显然他并不知情。 嘿嘿!果然是设好局的戏码,邀两个相识的警察来吓唬吓唬我们!我心里暗自冷笑,内心又镇定了不少。 陈浩淼的父亲点点头,没有否认。鹰鼻很快就发现自己最后那句话有点不妥,转过头咳嗽了一下,犀利盯了我一眼,再接着正儿八经地审问: “年轻人嘛,没驾证也不代表不对开车没兴趣,刚才你们也说了,你们是校友,关系不错,难道他不想让你们练练手什么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肥胖妇女再次突然指着我咆哮:“他说慌!浩淼的女友已经死了大半年了,他怎么会过去这么久了才去怀疑?阿六,这两个兔崽子分明是在撒谎,把他们抓到公安局收拾一顿!” 我忍无可忍了:“警察叔叔,是您在审问还是她在审问?” 鹰鼻装出一脸不解状:“当然是我,可是,你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吗?” 我气结:“那我需要回答吗?” “当然,她说得很有道理啊!说吧,为什么过了那么久陈浩淼才想到其中有蹊跷?这不合常理啊?” “这你们就要问他了,我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摇摇头,指了指病床上陈浩淼的肉身,索性一赖到底。 “你!……,他能说话我们还需要问你吗?”肥胖妇女气疯了,暴跳如雷。 “小子,你再这样说话,小心我把你们铐起来!“鹰鼻犀利的眼神目露凶光,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手铐。 我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铐我们?别忘了,这起交通事故中,我们也是受害者之一。” “臭小子,你还挺能说的嘛,你以为我真不敢锁你回局里去?”鹰鼻怒了,一拍桌子指着我骂道,犀利的眼神几乎能把我的胸膛穿透。 鹰鼻应该只是想吓唬一下我们,此时只要我露出一点怯懦,说不定他真会把我和苏振辉铐回去。想到这儿,我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犀利的目光抬头和他针锋相对,大声道:“我一没撒谎,二没害人,你身为一名警察,难道不讲证据就能随便抓人吗?谁给你这样大的权力?难道你就是王法?” 鹰鼻似乎被我这句话击中了软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和我怒目相对。大概他做了大半辈子警察,还从来没遇到过敢这样当面顶撞他的人吧。 我和他之间激烈的冲突,很快就引来门外走廊其他病人和家属的注意,纷纷探头进来看热闹,并且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是抓小偷吗?” “不像,好像是警察在审问吧。” “警察审问为什么在医院里?莫名其妙!” “天知道!” …… 鹰鼻抬头瞪了一眼大门边好奇的人群,站起身挥手赶客:“去去去,警察办案,无关人员都出去,出去!” 赶走围观的人群,鹰鼻踱回我的跟前,瞪着眼咬着牙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右手手掌不断地握紧了又松开,指间的关节被压得啪啪作响。我以为他要扇我的耳光了。但他没有,只是抬起手掌,伸出大拇指揉揉又高又弯的鼻子,又坐了下来。 “第三个问题,说一说车祸的经过。”他的态度终于稍微缓和了下来,但眼神依旧凌厉。 这才是关键!我心里暗暗舒出了一口气,刚才我差点就扛不住了。 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好了事件陈述的腹稿,也基本和苏振辉对过其中的要点,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早已整理通顺。我定了定神,开始有条不紊地陈述。 去掉高美霞母亲和高局长两个关键人,把去大兴县考古现场的发起人改变成陈浩淼,我们成了受邀者。为了尽量减少麻烦,车祸发生时我们遭遇的“针刺降”我也顺便说成了陈浩淼醉酒驾车所致,因为那天晚上,陈浩淼确实喝了不少醉。 整个过程基本是我作主要的陈述,苏振辉做适当的补充。全部陈述完毕大概用了十五分钟,期间鹰鼻不断地针对车祸前后的起因和结果插问、质疑,我全都用“交警有详细的调查,你们可以查阅”来搪塞,气得鹰鼻好几次忍不住发飙拍了桌子,以“事情没说清”为由,不断地要求我重新再说一遍。 事件重重复复说了六七遍,耗时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说得我口干舌燥,站着都觉得腰酸背痛了。最后鹰鼻和陈浩淼的父母都听的有点不耐烦了,脸上露出了疲态。 他们应该也很累了,我心想,要是在派出所,他们肯定会和我们玩车轮战,叫上好几个警察反复审问我们,那我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幸好,现在只有鹰鼻和河马俩个警察。 “我们能喝点水吗?”我抓着机会提问,转移焦点。 “事情没说清,喝什么水?”肥胖妇女叫道。 “同样的事情我已经说了不少于五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大声反唇相讥,“难道你们的理解能力有问题?犯人还有喝水的权利,我们现在是犯人了吗?” “阿六,你听到了吗?他这样和你们警察说话!”肥胖妇女再次尖叫。 鹰鼻假装没有听见肥胖妇女的话,向我挥挥手说:“喝吧。” 我从陈浩淼病床底下的热水壶里倒了两杯水,给了苏振辉一杯,不理会肥胖妇女对我们的絮絮叨叨,缓缓地将热水往嘴里送。 喝过水,我疲惫的状态稍微放松了一些。鹰鼻面无表情地再开口:“事情还没交代清楚,请你再把经过说一遍。” 我冷笑反问:“我已经前前后后说了六七遍,哪里不清楚,请你指出来。” “哪里都不清楚。”鹰鼻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凌厉地盯着我。 “我该说的已经全部说了,同样的话,我不不会再说一个字,要杀要剐,随便。”我豁出去了,指着陈浩淼的父母对鹰鼻怒吼,“你这叫什么警察办案?他们是警察吗?警察审讯能随便让非警务人员旁听插话吗,他们是警察还是你们是警察,啊?你们警察办案还有没有规矩?……” “啪”,鹰鼻硕大的巴掌狠狠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痛,巨大的力量抽得我身子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没也扑倒在地上。 “臭小子,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把你们锁回公安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鹰鼻站直身向我怒骂,顺手掏出腰间明晃晃的手铐。 我伸手去一摸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一股怒火从我心底升起,我再也不管不顾,腾地站直身子,毫不畏惧地迎向鹰鼻怒视他的眼睛:“你随便打人,这是刑讯逼供!!我要打电话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有本事你就打啊!你以为投诉老子老子就怕你了!”鹰鼻愤怒地再次举起了手掌,但却被站起来的河马警察拉住了: “头,冷静一点消消气,他们只是学生,这里是医院,犯不着!” 激烈的冲突再次引来的门口众人的围观,不少人拿出了手机拍照摄影。天赐良机!我转脸对着众人高声喊道:“大伙都看到,大家都来评评理,警察打人了,我们只是学生,这是刑讯逼供,大伙多拍点照,放到网上去,看看现在的警察有多横!……” 第五十五章被审(2) 这一通话马上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鹰鼻嚣张的神情马上显出了些许的紊乱,两步跨到门前,大喝:“去去去!”,顺手砰地将门关上。 转过身,他还想打我,但被年轻的河马坚警察决拉住了,陈浩淼父母则对眼前有点失控的局势感到手脚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头,你坐旁边休息一下,接下来还是我来问吧。”河马几乎是央求道。 “好吧。”鹰鼻倒也懂得借坡下驴,气呼呼地坐回到后面的椅子上。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了,河马向我们招招手,让我们站到他面前。 “好了,我们也不再为难你们了,你们看看这笔录和你们刚说的对不对?没什么异议就可以签名了。”说着,他把记录信笺递给我和苏振辉。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这一关可以过去了。接过信笺,我和苏振辉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没有错,基本就是刚才我们讲的内容。 我们签了字,河马警察假惺惺地扮红脸打哈哈哈说:“两位同学,其实我们今天只是应陈浩淼的父母过来询问一下了解情况,并不是正式的警方传讯,你们也别太放心上,他们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就这么躺着,也是爱子心切,情有可原,对吧?现在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我们双方现在都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我不理会他的假惺惺,冷冷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还会来请你们配合调查,明白?” “明白!”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一丁点的喜悦。 河马再低头确认了一下我们的签字,然后抬头道:“好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就这样放他们回去了?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肥胖妇女心有不甘地大叫。 “林姨,他们也没犯什么法,又是你儿子的校友,就暂时让他们回去吧,等你儿子醒来再说……” “不行!阿六,你倒是说句话呀!” …… 我一把拉起还有点不知所措的苏振辉赶紧往门外走,出了门,一溜烟似得直下楼梯,生怕鹰鼻和河马临时改变主意。 “你们俩个兔崽子听着!”肥胖妇女追出病房门口,冲我们的身影大喊,“叫你们的父母来,要不,老娘就是告到法院也要把你们告到底裤都脱掉!老娘说到做到……” 跑出医院大门,我双脚都软了。 “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家里人?”苏振辉瞪着眼睛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傻啊?陈浩淼根本就没病,他只是丢掉魂魄,叫家里人来,你还嫌现在我们的麻烦不够大吗?” “不通知家人我们能扛得了这么大的事吗?要不我们跑路吧?”苏振辉哭丧着脸道。 “瞧你那点出色!”我忍不住骂道,“你没看出来刚才那两警察就是他们叫来吓唬吓唬我们的吗?他们要有证据捉我们,我们现在早进了派出所了,还能在这儿站着说话?” “那你说怎么办?” 我定定神,沉吟道:“现在最好解决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回陈浩淼的魂魄,他醒过来,所有的麻烦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你打算怎么找?” “明晚再说,现在我们要去找找刘神仙。” “找刘神仙干嘛?”苏振辉怔怔地问我。 “车祸那天晚上,我们的头莫名其妙地痛,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苏振辉摇摇头。 “我们被人下降头了!” “降头?”苏振辉似乎知道“下降头”是怎么回事,吓了一跳,“谁、谁这么恨我们?要对我们下降头?” “你问我我问谁?”我咬咬牙,握着紧拳头,“但我敢肯定,这和我们调查高美霞的事情有关!” 刘神仙家里的门虚掩着,我们轻轻推开就看见了里面熟识的院落,还闻到了一股香烛的味道,一张木桌摆在院子中间,刘神仙正对着桌子上青烟袅袅的香烛闭目静思。除了他之外,里面依然看不到其他人。 像刘神仙这样高人,求他的信男信女应该很多才对,为什么他的家里总是门厅冷落,连个徒弟都没有?我心里带着疑问踏进门口。 刘神仙的衣着和从前的随意打扮大不相同,今天好像特意换了一身缁黑的道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位隐居深山的古代道人。 他好像知道我们会来,看见我们推门进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指了指地面上摆着的一张条凳,淡淡地微笑说:“来啦?坐吧。”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 “您老人家知道我们会来吗?”我恭敬地问道。 刘神仙答非所问,微笑道:“老朽和两位同学有缘分,两位什么时候来,老朽都会欢迎。” 有了前两次的交往,我们和苏振辉也不客气,直接把我们来的目的告诉了他。 刘神仙听完,也不多说什么,默默站起来,走到我们跟前,伸手翻起我和苏振辉两边太阳穴的头发,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是针刺降不错,你们说说事情的经过。”刘神仙退后两步,面色平和地对我和苏振辉道。 我点点头,将那天晚上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神仙。 “唔,这么说是真的有人暗算你们了,幸亏你们身上佩戴有降魔杵,张同学还有阴司的护身器皿,否则,你们那天晚上绝对是在劫难逃了。”刘神仙听罢沉吟道,“你们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身四周有什么人在盯着你们吗?” 我摇摇头:“没注意,您是所我们吃完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盯着我们了?” “不错,降头师种降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下降对象的音容笑貌,才好施法,你们开着车,他不可能看清楚你们三个的样貌,除非他原来就对你们很熟识,或者他一直就尾随你们,只是你们没发现他,你们再仔细想想,那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你们?”刘神仙看着我们道。 我和苏振辉相互对视了一眼,努力回想了好一阵子,最后都只能相互摇摇头说:“没发现。” “刘神仙,您说这降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直接好奇追问了一句。 “降头是我们中国古代的巫蛊之术的支流之一,近代随海外移民的华人在东南亚一带开枝散叶,流播海外,实质都是不入正统道术的三教九流害人邪术,我们玉州市这一带懂这种邪术的人应该很少,这人到底是谁呢?”刘神仙说的和阴司里那个黄医生一样,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刘神仙,您和这人比,谁,更厉害一点?”我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神仙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这人的降头术种得无声无色,道行很深,没和他会过面,老朽也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他。” 我和苏振辉都不禁吃了一惊:“您也不敢确定?那这家伙如果再暗算我们,我们不就很危险了?”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招摇,万事低调一点好。”刘神仙脸色微现沉重道,“如果仅仅是降头,那倒不用太担心,老朽可以给你们画两张神功附身符,只要你们出门带在身上,他的降头术就奈何不了你们两位了。” 我们都不禁大喜,连忙站起来鞠躬致谢:“谢谢刘神仙赐符!” 刘神仙笑道:“学道之人,破邪除妖,替人消灾乃是本分,谢就不需要了。” 说完,刘神仙进里屋拿出纸笔,在供神的桌面上铺了一张牛皮纸,就着两张黄色的符纸,点起朱砂,在上面画起了复杂的道符来。 画完符,刘神仙双手合十,闭目碎碎念起了咒语,好一会儿之后,再蓦地睁眼,喝道:“太上老君急急急如赦令,请得神甲天兵,咄!”左手轻轻一伸,像扯一缕丝线般粘起香烛上袅袅升腾的一缕青烟,啪地打在桌面上画好的道符上面。 “好了。”刘神仙将神功护身符小心折成两个三角形,分别放进两个黑布包成的坠子上,递给我们道,“就挂在胸膛上,除了洗澡,睡觉也要贴在身上。” 我和苏振辉连忙将之挂在胸前,和降魔杵并在一起。 “刘神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韬光养晦,低调行事。”这是我们听到过刘神仙说得最隐晦的一句话。 第五十六章剿匪(1) 从刘神仙家回来,我对苏振辉说:“明晚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哪里?” “去剿匪啊!难道你还想着置身事外不成?我们没有退路了!”我撇撇嘴说。 苏振辉面露怯意:“不是你小子,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去了又能帮什么忙?” “当然能,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的记性比我好,土匪城的位置你最熟识!而且剿匪的事情有阴司的武装鬼差,也不用我们动手,我们只负责观看,这么刺激的场面,难道你想错过?”我尽量捡好的说,其实要他去,主要还是为了给我自己壮胆。毕竟,多一个活人,内心总踏实一点。 苏振辉瞪了我一眼,悻悻道:“狗屁刺激!这些天的经历已经够惊险的了,你别跟老子提什么刺激!现在我一听到这个词就心惊肉跳!” “哪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苏振辉犹豫了半晌,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算了吧,都被逼到这份上了,豁出去了,再陪你小子玩一次!妈的,老子前世一定是欠了你什么没还!”苏振辉挥挥手恼怒说。 第二天晚上,我和苏振辉早早就吃过饭,将护身符降魔杵还有从刘神仙那里额外求来的桃木啊各种法器全都贴身戴好,就静静地呆在房间等待时辰。 按照我的交代,郑清和来接送的鬼差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 “今晚比较特殊,我必须要带上我的朋友一起出发。”我向郑清解释道。大概是因为见过面的关系,郑清只是对苏振辉看了一眼 ,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 到了阴司公署,一进门就看见了广场上已经并排站着的黑压压一大片武装鬼差,全副武装,队列整齐,俨然电影大片里的军队集结。肉眼估算,差不多有两三千之众。 陆迁正襟而立,正对着武装鬼差训话,宛如一个将军司令。 我和苏振辉下了车,苏振辉似乎别眼前等我宏伟景象惊呆了,呆呆望着广场上的武装队伍,捅捅我的胳膊肘低声问:“这些就是你说的武装鬼差?他们都听你的吧?” 我得意地咳嗽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废话!不听我的我还做这判官干什么?” 陆迁此时刚好训话完毕,看见我下车,连忙转身迎着我走来。“大人,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你要不要说两句?”陆迁向我敬礼道,他全身上下也都是全副武装,和那天晚上一样。 我连忙摆摆手:“不用了,我不懂这个,一切都由你来指挥!这是我朋友苏振辉,待会我想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去,没问题吧?” 陆迁咳嗽了一声,看了苏振辉一眼道:“大人,按照规矩,这是不容许的,但,大人如果要坚持,我们也可以通融……” 我拍了一下肩他的嘿嘿笑道:“这就好,终于懂得变通了,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陆迁看了一下手表的时间,道:“大人,现在时间还早,等子时一到,我们就按计划出发?” 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说说,这么多武装鬼差,你们有没有把握把他们一网打尽?” 陆迁语气肯定道:“有!大人,我们刑讯科和上面增派的同仁已经研究好了周全的剿匪方案,保证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他详细地向我介绍了好几套具体的作战方案,我听着就像一整套小规模的山地作战计划,十分详细,很有点军事部署的意味。 我不懂军事,只能满意地点点头,再装模作样地评论了一番。 时间还比较早,也没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我带着苏振辉在阴司公署了转了一圈,叫上郑清,让她边走边介绍阴司公署的办公情况,让苏振辉彻底对现代阴司公署惊叹不已。 子夜时分,我们准时回到武装鬼差集结的广场,一辆辆越野卡车已经全部待命完毕,在陆迁的统一指挥下,一排排全副武装的鬼差整齐地登上卡车,无声无息地驶出阴司公署,向郊外驶去。 为了掩鬼耳目,陆迁下令所有的车全部不开灯,任何鬼差都不能发出声音。我特意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庞大的队伍疾奔在漆黑的夜色中,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连车轮压地的声音都没有,整个过程仿佛就像一部黑白电影在无声地进行着它的放映。 我们和陆迁同乘一辆越野车走在最前面。 今晚的夜色似乎特别黑,从车窗向外看去,视线显得特别模糊,路边,连一个走动的鬼影也看不到。 这无形中给了我和苏振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半个小时后,车队驶入了偏僻的树林公路,还没有到达原来的目的地,陆迁就命令所有的车辆停了下来,将车辆隐蔽在浓密的树林中。 下了车,陆迁拿着手中的无线通信喊了一声:“各队注意,准备按计划行动!” 命令一发出,只见越野卡车上的武装鬼差纷纷无声跃下车辆,靠边排成队列,眨眼之间,两千武装队伍就集结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陆迁来回巡视了一遍队伍,一挥手,低声喊道:“各领队,注意隐蔽,出发!” 集结成方阵的武装鬼差马上分成一小队一小队,潮水一般向右边连绵的岭际线无声跃去,一没入茂密的丛林,马上消失不见。 这些武装鬼差真是神出鬼没,不愧为“鬼差”! 我和苏振辉跟着陆迁和郑清带领的总指挥队伍走,身边大概贴身跟着七八个武装鬼差,在他们的护送下,我和苏振辉基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越了好几座山,一路潜伏疾行,不一会儿就到我们熟悉的四面环山的土匪城。 土匪城城门紧闭,灯火通明,没有一点声音,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整座土城紧靠在它身后险峻的岭岗脊梁上,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像一只庞大的怪兽潜伏着等待猎物。 我不禁心里一惊,难道土匪们已经事先知道我们要来围剿他们?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岂不是土匪们埋伏的一个圈套? 我心中的疑问未消,陆迁已经向身后的助手挥手示意,一个高瘦的武装鬼差连忙挪身前移。 “我们的伙计都到位了没有?” “报告队长,各分队已经按照您部署的位置全部到位。” “有没有缺口?” “没有!这四周的各个隘口、山坳都已经被围住,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飞得出我们的手掌!” “好,吩咐个领队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命令。” “明白!” 这时我才仔细环视观察了一下四周山岭,只见起伏的山腰岭际,茂密的长草树丛中,影影绰绰的全都是黑衣武装鬼差,将底下的土匪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的黑衣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不仔细凝眸细看,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影。 我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看来那晚上我们潜入土匪城是对的,否则,陆迁也不会把这里的地形侦查得这样彻底。 陆迁再向身后招招手,郑清点点头,手里拿出一只大大的高音喇叭,冲山下的土匪城大声广播: “里面的孤魂听着,我们是玉州阴司的武装部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们给你们五分钟准备,五分钟后我们将采取强攻手段,听到请回答!” 巨大的广播声浪在山谷中-传播回荡,即使数公里外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楚。 我们都屏息静气地望着土匪城,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没有动静。土匪城内通明的灯光中连个人影都没有走动,死一般寂静。 等了两分钟,郑清把同样的高音喇叭广播又重复了一次。如是再三。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活物。 我忍不住低声问陆迁:“我们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了?他们不可能这么安静!” 陆迁也一脸狐疑:“是有点异常,难道那天晚上我们真的露了马脚?” 我不禁泄气:“早知如此,那天晚上我们就应该趁热打铁,马上灭了他们!” 陆迁没有多说什么,向后挥挥手,招来两个武装鬼差,指着山下的土匪城低声道:“你们俩带几个弟兄潜进去看看,发现什么情况马上回来报告!” “是!” 两名武装鬼差转身领命而去,带上其他几个武装鬼差,转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郑清继续广播着。 过了十多分钟,两名鬼差带着五六个鬼差回来复命: “队长,我们进去查看过了,里面什么鬼魂都没有!” 陆迁狐疑道:“你们有没有漏了什么地方没看?” “没有!队长,整个土城我们都走了一遍,一个影子都没发现!”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失望道。 陆迁咬咬牙,道:“他们肯定是连夜跑掉了,走!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 “要是他们设个圈套让我们钻,怎么办?”我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可能,他们的数量和装备都差我们一大截,如果他们已经收到了风声,肯定会选择就地跑路!” 我不放心:“还是小心点为好,先让一部分武装鬼差进去,另一部分原地留守戒备,我怕中了他们的埋伏。” 陆迁点点头:“大人所言极是!”说完一挥手,直接下令:“单号编队小组原地待命,双号编队小组全部攻进去看看!” 刹那间,四周山岭上的武装鬼差入一股黑潮一般向山下的土城涌去。 第五十七章剿匪(2) 轰!爆破声响起,紧闭的城门被炸开,一千多武装鬼差无声鱼贯而入。 很快,一个个讯息从已经攻进土匪城的武装鬼差那里传了回来: “报告指挥部,没发现有情况!” “报告队长,我们这边没发现情况!” “头,里面没发现有鬼魂!” “陆队长,这里什么也没有,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 陆迁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眉头都拧了起来;我则失望到了极点,照现场情况判断,王天豪肯定已经带着他手下的土匪转移掉了。 “你们在原地留守,我和张大人下去看看!”陆迁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交代了好任务,带上我、苏振辉和郑清还有两个贴身鬼差,向山下的土城城门走去。 刚踏进城门,已经有武装鬼差向我们报告: “报告队长、大人,我们找过了,这里面没发现有任何鬼魂活动的痕迹。” 陆迁将信将疑地挥挥手:“知道了,再搜仔细一点!” “是!” 我们沿着土匪城正门的排房一间间查看,偌大的土匪城灯火通明,每一间土房里都点着红亮的灯,但里面全部空空如也。别说土匪的影子,就连一张纸片碎屑都没有留下。好像他们在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还顺便打扫了一下卫生。 大堂、刑场、土房、地牢,每一出地方我们都看了一遍,除了一队队来往搜寻的武装鬼差,什么也没有。 “看来我们那天晚上真暴露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土匪城,忍不住叹气道。 “这不可能!我们的伪装已经做得很好,他们不可能发现我们的身份,看定还有什么地方没查!”陆迁有点不甘心道。 苏振辉骚蓬乱的头发,道:“他们会不会藏在阿仁的那个地道里了?” 我灵光一闪:“对,这里还有个地道,那天晚上我们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阿仁那家伙说不定还在里面!” 那个地道很隐秘,要不是我们当时歪打正着,根本就发现不了。 地道很潮湿,先进去的武装鬼差在里面插上了一个个火把,将地洞照得通亮,再没有我们第一次进去时候的阴森恐怖。 这里是最后的希望了。 但地道里一样还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阿仁、棺材、肉身鬼、青油灯、金银、珠宝、首饰……三岔巢洞里什么也没有。一切全部被搬空了。 “收队吧,他们都跑掉了!”我失望地拍拍陆迁冰冷的肩,“妈的,白忙了一趟!” 陆迁不甘心,又派武装鬼差沿着剩下的道隧一直到外面的山岭,全部仔细地搜寻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群天杀的,他们都躲到哪里去了呢?”最后,陆迁不得不悻悻不满地下令收队。 “这土匪窝留着就是个祸害,我看一把火把他们烧掉得了。”我望着灯火通明、空荡荡的土匪城说。我太恨这鬼地方了。 “大人,留着这土匪城我们还能放长线钓大鱼,烧掉了不太好吧?”陆迁用商量的口气和我说道。 “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老巢被我们现代阴司发现了,就绝对不会再回来这里,我敢打赌,就算你派人盯上一年,他们都不会再回来,烧了吧!狡兔三屈,捣毁一个是一个!”我斩钉截铁道。 熊熊火光很快从深山中升起,不一会儿就将整座土匪城全部吞没。 陆迁留下部分武装鬼差打扫现场,然后带着大部队乘车缓缓折返回玉州阴司公署。 一场大行动就这样无声腰斩,我心里憋闷,却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将头靠在车座上无可奈何,今晚捉不到王天豪他们,那就意味着寻找陈浩淼的魂魄遥遥无期。陈浩淼的灵魂回不到阳世,我和苏振辉的麻烦就不会终结。 一想到他爸妈嚣张的神态,我的头就开始莫名变大。 他奶奶的,人一倒霉,坏事就一件接着一件,连城墙都挡不住。 回到玉州阴司,陆迁就到解散了集结的武装鬼差。刚进办公室没多久,一名刑讯科的一名鬼差已经快步进来报告: “大人,队长,我们找到马三横了!” 我和陆迁都精神一振,同时追问道:“他在哪儿?” “正押在刑讯科听候审理。” “我们过去看看。” 刑讯科的办公楼层就像一间标准的美国警察局,大堂办公室宽敞明亮,各种屏幕、电脑、通讯设备一应俱全,各个办公室之间全部用隔音玻璃分隔出来,既能看清各自的办公情况,又彼此独立,互不相干。 来来往往的黑衣鬼差忙里忙外,却又秩序井然。 我们走进了一间独立的审讯室,一个浑身瑟瑟发抖的高个瘦子坐在一张带枷锁的特制审讯椅子里,身子半卷缩着,神情惊恐地看着我们。 不错,眼前这家伙就是那天晚上我和苏振辉撞到的那个醉汉。他的脸上已经没有驾车撞到高美霞逃逸时的阴翳和冷酷,现在的他,更像我们第一次撞到他时表现出的猥亵、可怜状。 这个似乎才是本来的他!冥冥中,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一点看透了人性的直觉。 这家伙现在叫马三横。 “你叫什么名字?”陆迁拉起了审讯室四周的百合窗帘,沉声问道。 “小、小的叫、叫马三横!”那家伙颤声说道。 陆迁盯着他继续沉声说道:“现在,有几个涉及你生前的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在案件侦办期间,你必要如实回答,听明白了吗?” 马三横点点头,颤声应道:“小、小的明白。” 陆迁回头看着我和苏振辉道:“大人,你们对经过更熟识,要不你们来询问?” 我点点头,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马三横,抬头来,你还认得我们吗?” 马三横抬起蓬乱如麻的脑袋看着我和苏振辉,眼睛闪过一丝迷离的神色,摇摇头道:“不、不认识。” 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认不出我们也属正常。 “就是你出车祸死掉的天晚上,在街角转弯撞我们撞到了你!你一点都不记得了?”苏振辉忍不住开口大声道。 苏振辉的声音很大,吓得马三横瑟瑟发抖:“我、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什么都、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那天晚上我们撞到你的时候,你还骂了我们,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又拍了一下桌沉声喝道。 马三横眼睛迷离,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嗫嚅道:“好、好像是有过这回事,我、我那天晚上了和几个哥们在档口里输了不少钱,心情很差,就、就在老陈的店里喝了很多酒……” “什么档口?”陆迁插嘴问道。 “档口就、就是赌场。”马三横嗫嚅答道。 “那接下来呢?你能记得多少说多少!” “接下来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回家,然、然后就被你们撞到……” “你确定是我们撞到的你?”我反问。 马三横嗫嚅道:“刚才不、不是你们说的吗?……” 我无语,接着问:“那接下来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吗?被我们撞到之后。” “然后,小的、小的就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好像、好像又摔了一跤,我、我觉得有人拍了我一巴掌,我、我就倒在地上,什么也不记得了,再、再醒来时,我就在一辆撞烂的车上了……” 我怒了,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马三横,你再不老实,小心老子动刑!你不吃点苦头不说实话是不是?” 马三横怯怯道:“不、不是说现代阴司不能刑讯逼供的吗……” 我转头低声问身边的陆迁:“我们能不能给他动点粗,这小子明显说话不老实。” 陆迁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低声道:“大人,现代阴司有明确的规定不能刑讯逼供,你看,连我们的刑讯室都是玻璃,透明的。” 我失望道:“你们阴司也太文明了吧,连刑都不能动?我还想着给这小子下油锅炸一炸,看他老实不老实!” 身后的郑清插口道:“那都是古代阴司的酷刑,现在早就废除了。” “那如果他们都说谎,你们不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苏振辉开口道。 “不,我们有测谎设备,审讯犯所说是不是真话,我们一测便知!”郑清白了苏振辉一眼说。 我忍不住好奇:“测谎设备?是美国的测谎仪吧?” 第五十八章测谎 “大人放心,我们的测谎设备比阳世的测谎仪要准确多了,正因为如此,现代阴司已经不必再使用古代阴司的酷刑来刑讯逼供。”陆迁颇有点自傲道。 “那,现在他说的话你们有在监测吗?” “当然!”陆迁指了指马三横头顶的一只闪光的类似。摄像头的东西道,“我们的测谎设备会进行同步监测。” 我咋了咋舌,电影上美国的测谎仪都是有电线连接心脏脉搏的,现代阴司的测谎居然是无线的,这也太牛了吧? 我只能耸耸肩,继续问马三横:“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拍了你一巴掌的人是谁吗?” 马三横摇摇头:“他在我背后拍的,我连正面都没看清,就觉得身体一冷,然后……” 他的话没说完,陆迁忽然插嘴道:“你觉得身体发冷?” 马三横抖声应答:“对!” “这有什么讲究吗?”我望着陆迁道。 陆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示意马三横:“之后呢?” “之后………之后,小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醒来时,小的已经死、死在一辆车上,开、开始我以为自己还没死,就、就一直游荡……”马三横努力回忆,但说了等于没说,还是重复刚才的屁话,最重要的线索一条也没有,和耍无赖没什么区别。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却也无可奈何,索性让陆迁完成后面的审讯过程,我和苏振辉就在旁边旁听。 陆迁一连盘问了半个小时,很多问题重复问了好几次,最后确实问不出来什么了,才最终暂停审讯。 “大人,我们去看看测谎的情况再问怎么样?”陆迁征求我的意见。 我盯了马三横一眼,皱眉道:“就这么便宜这家伙了?” 陆迁笑了笑:“事情总会查清楚的,大人也用不着太着急吧?” 走出审讯室,陆迁带我们走进了旁边一间满是电脑液晶屏幕的房间,里面坐着几个眼睛紧盯屏幕的黑衣鬼差。 “给我们看看马三横的测谎情况。”陆迁对其中一个黑衣鬼差道。 “是,队长!”黑衣鬼差在终端电脑的液晶屏上点了几点,墙壁上所有的液晶屏幕马上跳出一幅幅电磁波形图和马三横刚才说话时候的照片视频。 “报告队长,根据实时同步测谎分析,马三横的心率,血压,脑电波等指标都维持在正常阀值之间,没有明显的波动跳跃,他说的话应该没有问题。”黑衣鬼差向陆迁一本正经地汇报说。 陆迁一边仔细地盯着各液晶屏的波形图变化,一边点点头:“他没有说谎。” 我有点苦笑不得:“就凭这东西就能判断他说话的真假?这未免太……” 后面那句我想说人心难测,但在面对眼前那么多的高科技,最终还是打住了。 “大人,其实你想,马三横都已经是阴间一鬼,就算有什么阴谋,阳世的利害关系也早和他没有关系,他需要向我们隐瞒什么吗?”陆迁转头笑了笑对我说。 我语塞,也对,他人都死了,像他这样的市井小人又有什么必要隐瞒什么阴谋? “可是,这还是没办法说服我,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开车撞高美霞的时候,一点都不像酒醉的样子,除非那个人不是他!”我脑海里再播放了一次马三横驾车逃逸时阴险的眼神,坚定地摇头道。 “大人,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只是刚才在审讯室属下不方便说。”陆迁看了我一眼,神态有点凝重地道。 “什么可能?”我不禁精神一振。 “刚才您说除非那个人不是他本人,属下想,这说不定是有可能的。”陆迁沉吟答道。 我一时想不明白,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迁沉声一字一字道:“属下的意思是,他当时有可能已经被人借壳了!” 我还是没听明白:“什么被人借壳了?……” 我的话哈没说完,身旁的苏振辉已经激动地叫了起来:“我明白了,你说的是借尸还魂!” 他的莫名尖叫冷不丁的吓了我一跳:“你鬼嚎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苏振辉这小子也真是的,每次弄明白点什么,都会把我吓一跳。 “是这样吗?”我转头对陆迁说。借尸还魂我听说过,电影里见多了,但真要相信,却觉得有点像天方夜谭。 陆迁点点头:“基本没错,但借尸还魂只是借壳的一种,还有一种借壳叫厉鬼上身,都是阳上巫蛊邪术的一种,马三横死前是活人,不太可能是借尸还魂。” 我和苏振辉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几乎同时叫道:“那就是厉鬼上身?” 陆迁迟疑了一下,沉吟道:“这也不一定,因为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有可能,到底是不是,属下也不敢确定。” “那你推断的依据是什么?” 陆迁想了想道:“厉鬼要上人身,一个最重要对条件就是宿主的意识防备处在最薄弱的状态,比如醉酒,精神恍惚,马三横当时喝了酒,此其一也;其二,马三横的供述说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身体发冷,然后意识全无,这拍他的人,很可能就是厉鬼上身的施法者。从这两点看,属下判断,他最有可能是被厉鬼借壳上身了。” 我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厉鬼上身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然,厉鬼是游魂,不可能在闹市乱上人身,因为人体本身就是阳气充盈之所,这对游魂本身也是一种伤害,除非它被术士巫师用法术劫持,否则,很少厉鬼会为了捉弄人去乱上人身。” 我茅塞顿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失声道:“我明白了,马三横是被厉鬼上身借壳,然后被人遥控开车撞了高美霞,怪不得我们刚看见他时明明喝了酒,下一刻在车祸现场却看见他神情冷峻,一点都不像醉酒,原来他前后表现异乎寻常,是这么回事!” 苏振辉点点头:“这就能解释通所有的疑惑了,但这幕后的主使会是谁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家伙肯定很恨高美霞,一心要杀她灭口!”我沉声说道,心里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怪不得阳世的执法部门对高美霞的案子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原来凶手居然动用了阴间的厉鬼杀人,这样歹毒的手段,这样阴险的幕后主谋,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陆队长,你凭你的直觉判断,这幕后的主使和那天半路对我们三人种了针刺降的家伙,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念头一转,沉声问陆迁道。 “大人,这,只是属下的推测,不一定……况且,属下的职能,也管不了阳世的事情……”陆迁苦笑摆手说。 我皱眉道:“我知道你管不了,老子又不是让你去阳世查案,但给点建议参考总可以吧?” 陆迁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身后的郑清:“郑小姐,你说呢?” 郑清看了我一眼,再看看陆迁,沉吟道:“如果这一切成立,那当然很有可能,大人在阳世调查高美霞的案子,肯定已经被人发现,并有所警觉……” “那你说,能把这一切做得不露痕迹,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清看了我一眼道:“要做到这一切,必须精通降头,还能借壳上身,这样的人在阳世少之又少,绝对是个邪术高手,你今后在阳世可要小心行事,他能找你们一次麻烦,就能找第二次,第三次!” 我吓了一跳,失声道:“那怎么办?你们能不能帮忙收拾他?” 陆迁和郑清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摇头:“抱歉,大人,按照规定,阳世的事情我们管不了。”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职权分明,帮不上忙,但你们总能给我们哥俩弄点护身的东西吧?就像上次的护身环啊遮阴镜什么的,老子被人害了,你们可就没上司了!” 陆迁和郑清再次对视了一眼,道:“这个倒是没问题,我们阴司公署有的护身装备,大人都可以暂时借用。” 我瞪眼道:“我一个凡人,什么都不懂,你们阴司哪些装备有用只有你们知道,你们不会连这个告诉我吧?” 陆迁连忙赔笑道:“怎么会?大人请放心,我们会根据大人的实际需要,让装备科的同事精挑细选几样护身装备配给大人,我估计给你们种针刺降的那家伙肯定以为你们已经身亡,所以这几天大人和您的朋友都很安全……” 我摆摆手:“你别哄我,老子不是小孩,晚上我上班时间你们最好多派几个武装鬼差来接应,出什么问题唯你们是问。” 返回办公室,大约半个小时,陆迁就和几个武装鬼差送来了好几样东西。 一件黑色的短袖内衣,一双白底黑面布鞋,一个报警器。我和苏振辉,每人各一套。 “这,有什么讲究吗?”我指着摆摆在桌面上的东西问陆迁。 陆迁指着黑色短袖内衣道:“这是阴司公署为武装鬼差订做的铁布衫,专门防备邪术袭击,大人是人类,我们做了一些改进,绝对安全可靠。” “那这个呢,这么难看,又有什么作用?”我指着那双有点像运动鞋的鞋子继续问道。 陆迁解释道:“这是跨界靴,如果大人觉察到危险,可以马上拉紧靴面的鞋带,加上大人身上的阴阳通宝,就能迅速奔入冥界,如果还有危险,再按响这枚报警器,我们阴司公署的武装鬼查就能迅速来接应大人。” “你们的速度那么慢,真有危险来得及吗?” “大人请放心,我们会在最接近大人住所的阴阳交界处布置武装鬼差,只要大人按响警笛,武装鬼差就能迅速作出反应。” 我满意地点点头:“那还不错,这跨界靴是好东西,就是太老土了,我说你们就一点都不讲究审美吗?哪怕做成运动鞋也比这个土鳖样好看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郑清和在场的陈小姐已经忍不住扑哧一声掩嘴偷笑。 陆迁尴尬地笑了笑:“大人,东西实用就行,现代阴司公署的装备向来如此。” 非常时期,我也无心再挑挑拣拣,只能全部照单“笑纳”。 第五十九章跨界 从阴司公署回来,已经是熹微的清晨。 从黑衣鬼差的车上下来,阴阳交界的边缘,破晓的微光给两个世界划出了迥异的分界线: 冥界这边依旧沉浸在黑沉沉的暗夜里,阳界的那边却已晨风扑面、旭日欲升。 穿上跨界靴,我和苏振辉向前跨了两步,再回头一看,冥界的暗夜已经像退潮的夜浪纷涌向后,仿佛谁一下子拽着边界的车轮向后飞跃了一大截,最终消失不见。 苏振辉望着褪去的冥色,忍不住喃喃自语:“真奇怪,就好像从一个梦掉进了另一个人梦里……” 我白了他一眼,撇撇嘴道:“少废话,要抒情还不是时候,现在我们的敌人就藏在暗处,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处处小心,多留个心眼。” 苏振辉神色沮丧道:“你小子是个扫把星,当初老子不理你的破事,就不会有今天了,唉……悔不当初啊!” 我瞪了他一眼:“老子是扫把星?那高美霞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是吧?她可是你小子的初恋对象和我们的老同学,别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一说到高美霞苏振辉就哑火,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拍拍他的肩:“现在高美霞的事情就快水落石出了,你难道想这个时候半途而废?那你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吧?” 苏振辉摇摇头,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还用说,找到那个幕后主使,就一切真想大白了,这家伙设下这样阴险难测的毒计杀害高美霞,这世上就我们知道案情,我们不帮她,她的就永远沉冤难雪了,况且还有陈浩淼的事情,我们想躲也躲不了!”我望着天空初升的太阳,咬牙握拳道。 苏振辉似乎被我的话激起了斗志,抬头看了我一眼道:“那你认为那个幕后主使会是谁?” 我沉吟道:“现在还很难说,但这段时间我们接触过的人并不多,你猜会是谁?” 苏振辉想了想,又摇摇头。 我沉声道:“我想最后可能就是那个高局长,从我们和陈浩淼三个见了他之后,倒霉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对我们下针刺降的人,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苏振辉点点头:“可是,如果他就是那个人,那,他的邪术这么厉害,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啊!” 我心里翻起一阵寒意,但想想我们身上的装备,壮胆道:“不怕,我们身上有不少辟邪的装备,况且,在阳世我们也可以找人帮忙?” “找谁?” “阳世的事情,能帮到我们的,就只有刘神仙了!”我沉声说道。 回到住处,已经差不多凌晨六点了,忙碌了一个晚上,虽然有阴司公署的醒神茶提神,但我和苏振辉还是能倒头就呼呼大睡。 十点多,我和苏振辉才从床上爬起来,出门跳上开往刘神仙住处的公交车。 一路上我和苏振辉很小心地留意观察了我们的四周,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跟踪我们。 但我们并没有见到刘神仙。他的家重门深锁,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掉漆的木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工整的毛笔字:外出远游,恕不接待。 我和苏振辉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不死心,在刘神仙的家门前来回徘徊,等了一个多小时,但最终连刘神仙的影子都没见着。 看来刘神仙这样的高人是依靠不上了,我和苏振辉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回来的路上,我们谁都不愿意说话,只是耷拉着脑袋默默走路。 “没有刘神仙帮忙,我们还跟踪高局长吗?”苏振辉怔怔地看着我道。 我咬牙道:“刘神仙这样的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我们能找到他,他也未必就会答应帮我们,一切还得靠我们自己!” “老张,你到底怕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阴司判官老子都做的了,老子还需要怕一个神棍?”我壮胆道,“我们按照计划行事,我们先从那个姓高的查起,这家伙现在的嫌疑最大!” “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想了想,道:“我们先查查他家的地址,这两天先暗地里跟踪一下他,摸清他的日常生活规律再说。” 苏振辉点点头:“这主意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这姓高的还在大兴县考古,我们还要到那里去吗?” “我看过新闻,这几天大兴县的考古挖掘已经暂停了,姓高的肯定已经不在大兴挖掘现场,按照正常上班时间,他现在应该在单位上班,我们到市文物局看看就知道了。” 随便吃过午饭,我和苏振辉简单地化了一下妆,在嘴角边贴上准备好的假胡子,戴上一顶鸭舌帽,开始到市文物局附近的商店铺面蹲点。两点半左右,果然,我们看到了高祖铭开着一辆银色的丰田轿车来上班了。车窗半开着,一眼就能看到他穿着西装的肥胖身躯,光亮的额头上梳着一个油亮的大背头。 我和苏振辉不敢跟进大门,以免打草惊蛇,只是在文物局大门附近远远地看着他的车开进去,死死记住他的车牌。 守了一个多小时,我和苏振辉很快就感到狼狈不堪。首先是长时间的等待带来的心烦浮躁,其次是我们觉得街道附近商铺的人看我们的眼光都怪怪的,好像防贼一样。 这时我们才明白,跟踪一个人一点也不比干一件费力的体力活容易。 为了不让别人把我们当成小偷,我和苏振辉只能沿着附近半公里左右的街道马路来回晃荡,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文物局的大门。 最后走得又烦又累了,我感觉嘴角上的假胡子差不多都要被汗水渗得要掉下来了,看了看时间,离下班的时间居然还有要命的两个小时。 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招呼了一下苏振辉道:“下班时间五点半,我们在这里干耗也没什么意思,找个地方坐坐吧。” 街道转角有一张供人休息的木长椅,我和苏振辉就在那里一坐等了半个下午。 最后终于守到高祖铭下班了,我和苏振辉骑上借来的电动摩托,一溜烟的悄悄跟在他的丰田车背后行驶。 街道转弯抹角的,加上人不少,高祖铭的车开得很缓慢。我和苏振辉坐着电动摩托在离他一百米的地方跟着悠悠晃荡,不敢太靠近,以免引起他的警觉。 拐出七拐八弯的街道,高祖铭的丰田车沿着六十米笔直的大街开始加速,我和苏振辉的电动摩托一下子就被甩出了好几百米。 “我们追!”我发狠咬牙道,电动摩托开出了最快的速度,紧紧咬住高祖铭的车尾。 幸好,高祖铭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察又人在跟踪他,他的车开得很匀速,甩开我们好几百米后就一直保持原来的车速,这让我们的跟踪更加从容不迫,也更加不容易被发现。 十五分钟后,高祖铭的丰田车城东郊的一处高档小区,小区大门需要打卡,门卫身穿警服装束,看上去很正规的样子。 “我们进不去的,除非能得到里面住户的邀请。”我们只能远远地驻车观望,苏振辉有点泄气地说。 眼巴巴地看着高祖铭的丰田车开进了小区大门,我们却无可奈何,进退两难。 “他奶奶的,要是我们化装成送快件的就好了。”我忍不住骂骂咧咧。 “要不,我们今天就先跟踪到这里了,我们也没白跑,至少知道了他的住的小区。”苏振辉征求我的意见。 “不,我们先沿四周看看再说。”我还是不死心,斩钉截铁道。 我们骑着电动摩托沿着这高档的小区四周慢慢转悠。这时,我们才发现,小区红色的围墙里花木成荫,掩映在花木树荫间的,几乎全部是一栋栋精致的别墅。 “妈的,一个小小的文物局局长就能住这么豪华的别墅,这姓高的家伙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贪!”我边看边忍不住低声咒骂。 别墅区很大,左边临街市,右边则有一段依山而建,少有人行走。沿着围墙骑着车,差不多走了十多分钟才转了一圈。 “你看出什么道道没有?”我问苏振辉道。 “没有,就是右边靠山的围墙高一些,翻墙应不是很难,但关键是围墙四周都装了摄像头!”苏振辉的观察还算仔细。 “不行,翻墙风险太大,我们先想想其他办法再说。” 第六十章红衣四眼 我们沿着别墅区的围墙再来回查看了一圈,有意无意地往别墅区靠山一侧的偏僻围墙走的时候,却发现附近有一个身穿红色风衣、带着一副很大的黑边眼镜的学生模样的青年也在附近来回晃荡,看见我们,拿眼看了我们一下,似乎很随意,但我能看出他的眼里满是警惕。 这家伙不像是保安,他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走吧,要不别人就当我们是贼了。”坐在电动摩托后面的苏振辉低声嘟哝。 我调转车头,往旁边一片林荫处驶去,确定那红衣青年没有注意我们,才在一个拐弯处停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振辉有点恼火地问我。 “先看看那个四眼想干什么再说。”我白了一他一眼道。 我们的位置已经和红衣四眼相距好几百米。只见他朝我们的方向看了看,再环视了几下四周,确定都没人影了,马上从身上的衣兜拿出一双厚厚的手套戴上,靠近别墅区的一处最低矮的围墙根,伸手熟练地向上一探,身子一缩上跃,半个身子已经挂在了围墙上。 “他在干什么?”苏振辉吃惊地低声问。 “没看出来吗?贼!”我瞪了他一眼。 我们说话的当儿,红衣四眼挂在墙上的身子像风筝一般左右晃动了两下,双手再向上一探,双腿一蹬,很巧妙地上了墙,再往围墙那边一跃,红衣四眼的身子就消失在了围墙的另一边。 “原来这家伙是个小偷!他不拍摄像头照到脸吗?”苏振辉惊叹道。 “这家伙是个惯偷,对这里的地形早就摸熟了,他选择的地点肯定是最安全的,我们现在就少一双手套了。”我看着那堵粉红色的别墅围墙低声道。 “手套?你想干什么?”苏振辉吃惊地看着我。 “围墙上有玻璃,有手套就不会被扎了!跟着他进去,我们也当一回小偷!”我低声道。 “可是,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高祖铭就在里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咬牙道。 “这……” 苏振辉哭笑不得,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豁出去了!” 我们将电动摩托留在树荫道旁,在附近一个垃圾堆找了一些烂抹布,将手包了好几层,然后缓缓向刚才红衣四眼翻墙的地方走去。 四周没人,墙根下,红衣四眼爬过围墙下垫着一块石头,人站上去,一伸手已经基本能勾着上面的墙头了。 “走!”我站在垫脚石下奋力一蹬,双手果然很顺利地勾着了上面的墙头,感觉上面的玻璃渣并不扎人。苏振辉在下面托着我的屁股往上推,我努力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了围墙。这时才发现,这一段墙头上的玻璃渣早被人敲得很平了,一点都不扎手。看来刚才那红衣四眼是个惯偷,这里他不知光顾多少次了。 没发现有摄像头,我的忐忑的心很快就淡定下来。定睛一看,围墙内刚好还有一排和墙头一样高的花木可以遮挡住别人的视线。 他奶奶的,这旮旯角真是爬墙的绝佳场所,我开始从心里佩服那红衣四眼的贼眼,眼光真他ma的独到,居然能在这样的高档别墅区开辟了这样一条快捷的“财路”。 我招呼苏振辉一起爬上来,看看围墙内没人,于是一起抓着靠近我们面前的树枝轻轻一跃,猫一般跳了下去。 整理了一下衣冠,我们开始镇定地在穿过花木丛,沿着一条铺着鹅卵石的林荫曲径悠哉游哉地迈步。 “万一他们发现我们不是这里的住户怎么办?”苏振辉不无担心地低声问我。 “放心,这里是个大型小区,住的人很多,他们不可能相互认识,就算有人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按照正常人的尿性,也不好冒昧地上来盘问我们。”我装出胸有成竹地答道,心里却多少有点忐忑不安,万一真遇到苏振辉所说的情况,露陷的可能性极大。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别墅区内出来闲逛的人很少,纵横交错的大小林荫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看见我和苏振辉,只是好奇地盯上一两眼,就迎面擦肩而过。 “别紧张,悠着点走,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拍拍苏振辉的肩低声说。 苏振辉低声嘟哝了一句:“说实在话,我觉得你很有做贼的潜质。” 别墅区内大得惊人,一排排精美别致的独栋别墅栉比鳞次,井然有序。篮球场、游泳池,超市、便利店、儿童游乐场等等公共设施,一个不少,一应俱全。 每一栋别墅的建筑风格全部一样,都有前庭和后院,隔着落地窗的间断玻璃,里面的装修、橱窗和家具基本能一览无余;前庭连着一个停车场,后院附带一个花园,草坪平整干净,绿草如茵。 “妈的,我敢打赌,能在这里住的,百分之八十都是贪官!拉出去枪毙,一打一个准!!”苏振辉看着四周林立的豪宅,眼红得忍不住低声哼哼。 我们假装我们就是这里的住户,沿着一排排别墅前面的甬道休闲地漫步,眼睛却紧盯着每一栋别墅的停车坪里的车牌。 差不多转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在这个别墅区西区的一栋幽静的独栋别墅停车坪里看见了高祖铭的那辆丰田车。 前后的独栋别墅有的已经亮起了灯,有的还漆黑一片,显然并没有人搬进来来居住。 “原来他住这儿,我们可找着他了!”跟踪那么久,终于找到了,苏振辉多少有点兴奋。 这是,天色已经慢慢昏暗了下来,天边的暮云合拢,只留下一抹红红的晚霞夕照。 高祖铭家的别墅灯光明亮,透过橱窗的玻璃往里看,只能看到一楼大厅的沙发和放着新闻的巨屏液晶电视亮着,一个人影都没有。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苏振辉低声问我。 “怎么办?你当路人甲,我当路人乙!”我指了指离高祖铭别墅五十米左右的一个休闲木亭子低声道,“我们就到那里坐等,见机行事。” 我们装作走累了,刚在木亭子里的石凳坐下看手机,一个貌似散步的路人居然后脚跟着一闪身,快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亭子右边的木栏杆上,也掏出随身带着的手机低头默看。 我们都不禁抬头看了一下对方。我吃了一惊,差点没有叫出声来,眼前的这人竟赫然就是刚才那个贼——红衣四眼。 红衣四眼好像也认出了我们,脸上先是一惊,随后微微一笑,问了一句:“两位是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我们就怎么进来的。”我抖了一句机灵,反正他是贼,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遇见同行了,两位好!”红衣四眼有点神情尴尬地道。 这当儿,我不好再辩解,索性跟着嘿嘿笑道:“前辈好,得手了吗?” 红衣四眼笑了笑说:“正踩点,两位呢?” “和前辈一样,我们也正四处逛逛!”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个小区可是块风水宝地啊,两位觉得哪个户型更好?”亭子外面的有行人经过,红衣四眼故意提高声调掩饰道。 等行人走远了,我才嘿嘿笑道:“我们初来乍到,前辈是熟客了,眼光独到,不知你又看上了哪个户型?” “东区比西区好,有钱人和领导特别多。”红衣四眼一脸坏笑。 正说话间,高祖铭家的别墅大门忽然打开,只见高祖铭肥胖的身子从别墅走出,关上门,脚步匆匆地向走向他的丰田车。他远远地看了我们一眼,大概是因为暮色已经昏暗的原因,他没看清我们是谁,就拉开车门,上车,打火,呼的一声,丰田轿车驶出停车坪,扬长而去。 苏振辉用胳膊肘捅捅我,示意我要不要追出去跟踪。 我盯着高祖铭远去的车尾没有做声,这家伙现在出去会去干什么呢? 红衣四眼看了一眼我们脸上的表情,坏笑赞叹道:“不错,原来两位是看上了这户人家,好眼光好眼光!” 我灵机一动,也装出一脸坏笑地继续和他贫嘴:“过奖了,前辈对这家子很熟悉吗?” “熟悉不敢当,我只知道他家里有很多古董。”红衣四眼嘿嘿笑道。 “前辈进去过?”我连忙追问。 红衣四眼点点头:“进去过一次,还来不及下手,主人就回来了,幸亏老子见机早……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先不要打草惊蛇!” “那你知不知道那些古董的真假?……”苏振辉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红衣四眼不置可否,嘿嘿笑道:“我不懂什么古董,只对现金首饰感兴趣,两位喜欢,进去一看便知,既然你们已经看上这个点,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先到别处看看了。” 我连忙站起来,诚惶诚恐地谦虚挽留:“这怎么好意思?您是前辈,我们是沾着您的光进来的,怎么能再占您的便宜?既然您看上了这户型,我们就跟着您进去长长见识,学点东西,如何?” 苏振辉吓了一跳,连忙扯扯我的衣角急道:“我们跟着进去?那不是……”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回头斥责道:“别乱说,我们刚入门,有前辈带着长点知识不好吗?”再转脸赔笑:“前辈,别介意,这小子不会说话,但他的心诚着呢!” 红衣四眼笑了笑:“好说,看在你们俩这谦虚的份上,老子今天就带你们长长见识。” 我连忙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连声道谢,然后指了指高祖铭家里的灯光低声道:“前辈您看,灯还亮着呢,屋里应该还有人,我们怎么进去?” 第六十一章投石问路 红衣四眼笑笑反问:“你怎么知道里面一定有人?” 我怔了怔:“可是,屋里有灯光啊?……” “我来证明给你们看!” 红衣四眼不多说什么,看看四周没人经过,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头,走出亭子,一甩手,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在高祖铭家里的橱窗玻璃上,发出一声很清脆的声响。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词:“投石问路!” 等了两分多钟,高祖铭家的大门并没有人出来。红衣四眼施施然走回亭子,向我们摊摊手,一脸坏笑地低声道:“你们看看,有人出来吗?” 我和苏振辉都摇摇头。 红衣四眼继续他不怀好意的坏笑:“安啦!我早摸清这附近好几户人家的情况,这一家子女主人一般晚上九点半才回来,男主人出去时会留灯,虚张声势!” 我故意装出一副五体投地的佩服状,举起拇指赞道:“长知识了,前辈就是前辈!” “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苏振辉低声问。 “当然。” “可是,不怕摄像头吗?”苏振辉指了指附近一个角落里的摄像头。 “据我所知,前天这小区的摄像头就出了问题,今天还没有抢修完!” 我不禁表示佩服:“前辈真神了,这样的消息都能知道!” 红衣四眼眯着眼得意地笑了笑:“干我们这行的,光有技术还不行,还必须注意收集情报。” 这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附近的独栋别墅亮起了温暖的灯光,将附近的景物映衬得朦胧欲醉,充满美好的诗情画意。说来也巧,高祖铭家的前后邻居好像都不在家,屋里一片漆黑,也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动。 这真是入室行窃的天赐良机,真是天助我也!我心里忍不住暗暗偷乐。 看看四周并没人什么人经过,红衣四眼向我们招招手,率先走出亭子,如无其事地向高祖铭家的后花园走去。我捅捅苏振辉,很快跟上红衣四眼的脚步。 后花园只围着一米左右高的白色木栅栏,红衣四眼很轻易就带领着我和苏振辉一跃而过。花园里种着不少的花木,在朦胧的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 红衣四眼像屋里的主人一样在花园里悠悠漫步,伸手在一颗玫瑰花树上轻轻折下一朵,凑近鼻子深深一闻,转头对我们笑道:“有钱人就是会享受,真他ma的香!你们也闻闻?” 我和苏振辉瞠目结舌,这当儿他居然还有心情赏花?我们的心都差点跳到嗓子眼上了! “你能不能严肃点?我们在行窃呢!”苏振辉不知脑子了崩了哪根筋,居然张嘴很愤怒地大声说出了这样一句应景的电影台词。 “嘘!小点声!”我忍不住伸手掩住他的嘴。 红衣四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嘿嘿坏笑,说了句:“看我的!”迈开脚步,施施然走到别墅后门,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不到三十秒,就很轻易地把锁住的玻璃后门打开了。 里面果然没有人,灯光还亮着,大厅里的电视也照常放着。看来高祖铭的防盗意识还是很强的,但遇到红衣四眼这样的江湖老手,只能算他倒霉了! 我和苏振辉很紧张地跟着红衣四眼进了大厅。我们无心观赏高祖铭家里的豪华装修,只想快点找到关于高祖铭谋害高美霞的证据,于是一进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看,这摸摸,那瞧瞧。 红衣四眼说的没错,高祖铭家里果然摆放着很多古董,大厅东西两侧的红木架,中间的间断柜,全都是瓷器、雕塑、青铜器,墙上还挂着好几幅字画。 苏振辉东摸摸,西看看,摇头道:“都是高仿赝品,装饰用的。” “你们随意,我到上面看看。”红衣四眼嘿嘿一笑对我们说道,迈着猫一般轻盈的脚步上了二楼。 我和苏振辉在大厅上找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由于害怕高祖铭突然回来,我们的心慢慢开始紧张起来。 “老张,你说那是一扇门吗?”一筹莫展的时候,苏振辉忽然指了指大厅东侧的红木架,后面摆放着两棵人高的发财树,将一个椭圆形的墙体装饰遮掩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一道门。 墙上有一个开关,我伸手轻轻一按,椭圆门向内缓缓打开,门下是一个地下室的楼梯。地下室的灯光开关就在右边的墙上。 按下开关,灯光将真个地下室完整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下面空间很大,装修虽然比不上客厅豪华,但却十分休闲,中间摆着舒服的沙发茶几和藤椅,旁边放着几件看上去很有档次的体育健身器材,靠墙立着的,还是一个个的红木古董架,上面全是琳琅满目的古色古香的古董文物。 高祖铭把这些古董都放在地下室,显然这些都是高价值的文物,很有可能都是真品! 我和苏振辉蹑手蹑脚地穿梭在这些古董中间,啧啧惊叹。 “妈的,太夸张了,这姓高的肯定是个监守自盗的大贪,这些古董文物肯定是他利用职务之便私吞来的!”苏振辉恨得咬牙痒痒的。 “你现在相信这家伙不是歌善茬了吧?我敢肯定,高美霞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苏振辉点点头:“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呢?” “证据?你看看那是什么!”我冷笑着一指对面。 就在我们正面的一个红木架子上,一个装着玻璃的格子里,一尊鎏金铜佛被摆放在正正中中的位置,在地下室柔和的灯光呈照下,古色古香的鎏金微微泛着青光。 苏振辉失声道:“这、这……这不是高美霞照片里的那尊铜佛吗?它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高祖铭言之凿凿地说铜佛已经被送到省博物馆展出了,你觉得他是还来不及将铜佛送上去呢,还是准备自己私吞?”苏振辉瞪大了眼睛问我。 “不可能,这不合规矩,文物都是国家的,绝对不可能允许有人将它藏在自己家里的地下室,即使他是博物馆文物局局长也不行!”我边说边伸手推开木格子里的玻璃窗,将那尊铜佛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仔细观察。 “大明宣德年制!”苏振辉指着铜佛底座的铭文激动道,“绝对不会错,我敢肯定,这绝对就是高美霞挖到的那尊明代宣德鎏金铜佛!高祖铭想占为己有!” “这是关键的物证,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我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铜佛喃喃道。 “老张,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我白了苏振辉一眼,“那有什么用?你觉得像高祖铭这样有权有钱的大贪,摆平几个警察很难吗?” “那你说怎么办?”苏振辉想了想觉得也对,顿足道。 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沉吟了一会儿,侧目一看茶几,旁边摆着一份报纸,上面一行大字标题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市大兴县明代墓葬群考古现场文物展览今开幕。 标题下还用黑色的圆珠笔划了两道粗粗的直线。显然看报的人很重视这条新闻。 新闻报道内容大意是说大兴县的墓葬群出土文物已经在省博物馆展出,引起了各考古专家的极大兴趣,吸引了大批的游客前去参观。 报纸半摊开着斜搁在茶几上,我敢肯定,这看报的人必定是高祖铭本人无疑。 “你看看这报纸的新闻说了什么!”我摆正茶几上的报纸低声道。 苏振辉凑过来一看,马上叫道:“这有图片!”顺手一指报纸下端,一张铜佛的高清照罗列在陈列文物的首位,旁边标着一行小字:明宣德年鎏金铜佛。 照片上的铜佛和我们眼前的鎏金铜佛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你说,它们两个哪个才是真的?”我指着报纸上的铜佛照片和眼前的鎏金铜佛沉声问苏振辉。 苏振辉摇摇头,茫然道:“这个,我不知道……” 我沉吟了一会儿,冷笑道:“老子敢肯定,以高祖铭那家伙的尿性,他家里这尊铜佛才是真货,送到省博物馆的,肯定是他伪造的赝品!” “可是,这不能啊!高祖铭不怕上面的考古专家看出真伪吗?”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专家,砖头的专家也不少!”我白了他一眼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也不能报,就算我们知道真相,别人会相信我们吗?”苏振辉忍不住顿足。 我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拿走!” 苏振辉吓了一跳:“那我们不真成了小偷了吗?这尊铜佛还怎么见光?怎么上得了台面成为物证?” “我们只是两个学生,在任何公开的场合,都不可能斗得过高祖铭这样的人,打蛇打七寸,我们拿了物证,办法可以慢慢想!” 第六十二章又入狼窝 “不行,我们已经被陈浩淼他妈告到法院了,你难道还想多一项入室偷窃的罪名?”苏振辉低声吼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把这里的一切拍成视频,放在网上……” “那谁敢保证视频里的东西都是真的,高祖铭完全可以抵赖过去……” 我们正争执不下,忽然一个声音道:“你们在吵什么?还嫌不够大声吗?你们不会以为这里真是你们家吧?” 我们吓一跳,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红衣四眼。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地下室的椭圆门前。 “你差点没把我们吓死!……”苏振辉拍拍受惊的心脏道。 红衣四眼的身影猫一般钻了进来,抬眼一看四周,忍不住啧啧赞叹:“不错,原来还有个地下室,惭愧,看来上次连我都看走眼了!这些应该都是真家伙吧?你们争什么呢,东西很多啊,还不下手,主人家就要回来了!”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已经开始手脚麻利地在红木架子上扫货。 我灵机一动,忍不住伸过脖子,在苏振辉的耳旁耳语了几句。苏振辉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红衣四眼,低声道:“这、这成吗……” 说话间,红衣四眼嘿嘿坏笑着伸手来拿茶几上的鎏金铜佛:“这个你们不要吗?” 我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抱起茶几上的鎏金铜佛,赔笑道:“对不起,前辈,我们就看上它了!” 红衣四眼显然也不懂什么古董文物,嘿嘿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多拿几样,只要有一件是真的,那就发了!” 边说边又在红木架上拿了几件铜器装进手中的袋子了。为了不让红衣四眼怀疑,我们也不痛不痒地拿了几样东西装进衣兜里。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要回来了!我们准备撤退吧!”红衣四眼看看时间低声坏笑道。 “知自知彼,百偷不殆!前辈真是江湖老手,佩服佩服!”我挑起大拇指,假装一副赞美表扬的样子。 “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红衣四眼得意了挥挥手,一猫腰,三步两步上到地下室的门口,轻轻推开门,回头对我们招招手,闪身出去了。 我和苏振辉紧跟在红衣四眼的身后,悄悄爬出后花园的栅栏。看看四周没什么人,红衣四眼得意地咳嗽了一下,大摇大摆地沿着别墅门前的道路向西行。 我和苏振辉故意落红衣四眼身后十几米,边走边看。这时,两边的别墅区灯光明亮,一个篮球场缓缓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球场里,打球和看球的人大约有十几个成年男女,离篮球场不远处,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保安正沿着东边巡逻。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晚上八点半。 是时候了! 我拍了一下苏振辉的肩,低声道:“准备!” 然后一起指着红衣四眼,放开声喉向四处大喊:“来人啊,有小偷!快抓住他!” 最先是那两个保安作出反应,然后是篮球场上的人们全都朝我们看过来。 “快抓住他,他就是小偷!”我和苏振辉指着红衣四眼声嘶力竭地大吼。 红衣四眼又惊又怒,转身指着我们大骂:“小兔崽子……”但当他发现所有的人潮水一般向他扑来时,他连愤怒都来不及了,只是顿顿足,抛下一句:“算你们狠!”一侧身,兔子一般往侧边的甬道飞奔逃跑。 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男男女女都向着红衣四眼逃跑的方向急追。 “抓住他,别让小偷跑了!” “他在那儿,别让他跑了!” …… 我和苏振辉杂在人潮中向前,看看。差不多了,闪身跑向一个无人的角落,一起蹲下身子拉紧脚下跨界靴的鞋带。 “走!”我拍了一下着苏振辉的肩大喊道。 我们一起迈开脚步向前跑,一团淡淡的暮色向我们涌来,只跑出十几米,身后呼喊喧嚣的人语便倏地消失不可闻,四周景物开始模糊。 暮色越来越浓,像像一团浓墨一样向我们迎面压来,我和苏振辉战战兢兢地加紧脚步向前奔,像在一个暗黑的隧道里狂奔。终于穿过那团浓墨,睁眼一看,我们已经站在另一个空旷的郊野外,身旁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稀疏的路灯闪着淡淡的惨绿色,一阵阴森的夜风吹起几只废弃的塑料袋,像无主的空壳在四处游荡。远近的开阔地上,几个浓浓淡淡没有影子的人形在郊野的边缘漫无目的地低头走着,象在寻找什么丢失掉的东西;不远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在垃圾堆里烧着火,嘴里发出人你怎么听也无法听清的喃喃低语。 冥界。我们终于跑进了冥界。眼前的情景太熟悉了。 我拍拍胸口,摸摸怀里抱着的鎏金铜佛,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他nainai的,好险!终于有惊无险地把鎏金铜佛偷了出来,看来跨界靴还是很灵验的。 “老张,你说我们真跑出来了吗?”苏振辉显然还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按下了陆迁给我的报警器,白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我,也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苏振辉有点不不好意思地搔掻头发:“这,太不可思议了,你说我们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谁?” “就是那小区里的人啊。” “我们都跑进冥界了,他们还怎么发现我们?”我反问道。 苏振辉语噎。看看四周阴森的场景,他忍不住又发毛道:“你们那阴司的家伙不是说只要一按报警器,他们就会赶过来,怎么还没有动静?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指了指附近游荡的鬼魂,低声道:“他们现在肯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镇定点,陆迁他们很快就会来接应我们的。” 我和苏振辉在原地徘徊了几圈,最后索性在垃圾堆旁边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坐下来等,远远看着那个喃喃自语的烧火鬼魂。 我们的举动并没有引起远近游荡的游魂注意,那个烧火的鬼更是连回头看我们一眼都没有。 “老张,我们把铜佛偷出来,你打算怎么办?”一坐下来,苏振辉有开始继续讨论刚才那个问题。 我摇摇头低声道:“偷出来,总比放在高祖铭家便宜他好,你说对吧?” 苏振辉泄气道:“我算明白了,你小子也就是见棋吃子,见一步走一步!” 我朝他的脑袋给了一个栗子:“你怎么那么死脑筋?真品在我们手上,那就证明高祖铭给省博物馆的是赝品,只要我们想办法把真相公之于众,他高祖铭还能跑得了?” “问题是,你怎么证明呢?” “这能急得来吗?我们回去后在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明天高祖铭报案怎么办?我们不就成了盗窃犯了?” 我沉吟道:“我敢打赌,他不敢报案!就算报案,他也不敢提铜佛的事情!” 苏振辉愕然:“为什么?” 我冷笑道:“你傻啊,他报了案,那省博物馆的那尊正在展览的铜佛他怎么交代?这尊是真的,那省博物馆里的那尊不就是假的了吗?那他不成贪污犯了!他不等于把自己放在火炉上烤?” 苏振辉恍然大悟:“对对对,他如果报案了那就露馅了。” 我嘿嘿坏笑:“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他自己吞!现在我们等于掐住了他的七寸,老子敢打赌,他今晚会急得连觉都睡不着!” 话刚说完,两支冰冷的枪管忽然从后面抵住了我和苏振辉的腰。 “别动!”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回头一看,一张熟识的嚣张男人脸孔映入眼帘:丧坤! 我和苏振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乖乖地举起双手。 “活鱼们,我们又见面了!”丧坤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黄牙。说完,捏在嘴吹了一个尖利的口哨,一辆面包车倏地从一条拐弯的小路驶出来,一拉开车门,蓦地跳下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手里拿着盒子枪,一齐咧嘴向我们狞笑。 “你们想干什么?……”苏振辉吓得战战兢兢地抖声道。 “不干什么,我们豪哥想请你到他那儿走一趟,走吧,活鱼们!”丧坤嘿嘿一笑,一挥手,几个土匪上前将我们连推带拥地将我和苏振辉上了他们的面包车。 我死死抱着鎏金铜佛,忍不住又偷偷地按了几下警报器,希望陆迁所说的黑衣鬼差能能快点出现。但郊野的四周,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奶奶的,这什么破报警器?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我心里又急又悔,本来想借助跨界靴遁入冥界逃出阳世的追捕,却没想到撞上了丧坤,真是才脱虎口,又入狼窝,早知道跟着红衣四眼翻墙跑路算了。 面包车在沿着昏暗的道路七拐八弯,往郊野更荒凉的地方快速行驶,不一会儿就钻进了越来越黑的夜色中,沿途连鬼影都看不见。 大约十几分钟后,前面隐约出现了昏黄的灯光,好像是一个村落,正当我和苏振辉瞪大眼睛想看清状况时,疾驰的面包车倏地拐进了一条平坦沙泥,转进一个小巷,开了十几米,一脚刹车,车子蓦地原地停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天将神兵 丧坤和土匪们将我们拉下车,嘿嘿狞笑着将我们押进了小巷旁边的一间规模不少的四合院子里。 “豪哥,你快出来看看,我们兄弟给你带回来了什么?”一进门,丧坤就放开嗓子大声嚷嚷。 他的话音一落,院子四周马上涌出十几个身穿民国服装的土匪马贼,几乎全都男子的,神情凶狠,腰间佩戴着盒子枪,往院子了一站,人数虽然不多,看上去却黑压压的一片,很有一股子嚣张气势。 土匪们一见到我和苏振辉,都忍不住眼冒绿光,就像见到了肥肉似的垂涎欲滴,齐齐逼上前,伸出他们冷似冰的手指在我们身上这捏捏,那摸摸,嘿嘿贼笑: “原来又是那两条活鱼,不错,皮光肉滑的!” “这次你们跑不掉了吧?老子可一直惦记着你们,娘的,闻起来就流口水!……” “他奶奶的,就是这两条活鱼,害的我们东躲西藏的,今晚不剥了你们,老子这辈子都不超生!” “不错,就是他们害的,今晚不剥了这两条活鱼,难消弟兄们的心头之恨!” …… 我和苏振辉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躲无处躲,缩无处缩,只能一味地相互挤着团团转。 “你、你们想干什么?……害你们的不是我,要吃、吃,就先吃他……”苏振辉语无伦次地指着我道,几乎吓得就要哭出来了。 “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啊,我、我可是阴司判官,谁敢乱来,我、我决饶不了他……”情况紧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张嘴就胡言乱语。 “我们知道你是阴司判官,要不怎么可能调集得了那么多武装鬼差来围剿我们?”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接口道,“可是我想不明白,阴司公署那帮家伙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活人来做阴司的判官?难道他们都是蠢的吗?” 这阴冷的声音一开口,围着我们的土匪马上哄堂大笑,对中分开,全都回头齐刷刷地望向庭院中央的台阶,恭敬地叫道:“豪哥!” 王天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子的台阶中间,叉着双手,一袭大衣,嘴上叼着一支雪茄,身后紧跟着几个身材高大、脸上满上的伤疤刀痕的土匪鬼,其中一个是身穿黑色皮衣、手拿刺猬皮鞭的冷艳高美霞,还有她身后的跟班——神情惊骇、瑟瑟发抖的陈浩淼。 陈浩淼大概是害怕我和苏振辉又成了瓮中之鳖,神情惊骇地看着我们,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一声也不敢出。 高美霞则木然冷漠看着我们,既看不出她是怒,也看不出她是喜,虽然上次我才从她的手上逃脱不久,但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们。 难道王天豪天天都给她喝洗魂汤,天天给她洗脑? 我心里虽然害怕,却忍不住嘀咕,原来王天豪带着他的手下躲在这里,怪不得那天晚上在土匪城找不着他们! “既然知、知道,那你们还不乖乖放了我们?小、小心捉拿你们归案后,把、把你们下油锅、打、打入十八层地狱!……”我硬着头皮大声威胁道。 我的话马上引起了土匪们一阵哄堂大笑。 王天豪嘿嘿笑道:“判官大人,我们生前是亡命之徒,死后也不怕入什么十八层地狱,倒是现在,你们是我们砧板上的肉,你们要品尝什么滋味,我们都可以成全你们!来啊,将他们绑起来!” 话音一落,王天豪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的土匪马上扯出几根粗大的绳子,一拥上前,将我和苏振辉按倒在地,五花大绑,像粽子一般团团捆住,架在院子旁边的两根方柱上。 “豪哥,怎么处置这两条活鱼?” 王天豪嘿嘿坏笑:“古时候传说能做阴司判官的活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所以才会刚直无匹,智勇果断,能断阴阳两界的冤獄,他们的心比唐僧肉还要珍贵,各位兄弟,你们想不想尝尝?” “想!”众土匪大声答道,全都眼睛贪婪地望向我,吃吃狞笑。有几个甚至拔出了身上的锋利匕首,缓缓向我逼来。 “喂、喂,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放我们一……”已经危在旦夕,我再也顾不了什么脸面羞耻了,连忙语无伦次地求饶。 “你把我们的老窝都烧了,还说无怨无仇?”丧坤嘿嘿冷笑道。 “要不这样吧,我、我回到阳世给你们多烧纸钱,你们要多少烧多少,管够你们在冥界买窝买楼的了……” “判官大人,我们读书少,你别骗我哦,纸钱烧多了,你不怕会造成冥界通货膨胀吗?到时候你可就严重渎职了,是吧?”丧坤吃吃坏笑,手中滑动的锋利刀锋已经离我的脖子只有三寸,冰冷的锋芒刺得我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 “要不要不我们这样,你们放了我们俩,回到阴司公署,我给你们把案底都销了,这样以后你们就可以在冥界自由自在地生活,怎么样?”情况越来越不妙,我连忙再开条件。 王天豪嘿嘿笑了:“判官大人,我听说阴司公署的规矩很多,违背阴司法规的事情,你真的能说了算?” 日你laolao的,我心里忍不住暗骂,看来这些土匪早就深谙现代阴司的办事作风,要骗他们可不是容易的事。 我只能尽量和他废话拖延时间,赔笑道:“这个,话虽这么说,但我的官比他们大……应该可以吧,你说是吗?……” 王天豪用他冰冷的手掌拍拍我的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判官大人,其实我更敢兴趣的是你,你一个大活人做了阴司判官,你靠什么每天往来阴阳两界?”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苏振辉那小子已经把我卖了:“我、我知道,他身上有阴阳通宝!” “阴阳通宝?”王天豪眼冒精光,“在哪里?在哪里?……”边说边伸手在我身上一阵乱摸,最后撕开我的胸衣,一把将挂在我脖子上的阴阳通宝扯下来。 阴阳通宝迎着昏黄的灯光泛出淡淡的青光,神秘中。带着一丝诡异。 王天豪眯眼看着反光的阴阳通宝喃喃自语:“阴阳通宝!是阴阳通宝没错!有了这宝贝,我们就不需要肉身鬼,也能重返人间了!……” “大哥,这玩意真的那么神奇?”旁边的丧坤忍不住好奇问道。 “当然,要不,这两条活鱼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跨界了!”王天豪激动的神情恢复了冷静。 “大哥,你要什么都可以,但你、你不能拿这东西,没它我们可回不了阳世了……”我结结巴巴地哀求道。 “回去?你们还想回去?”王天豪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阴测测地笑了,“你刚才以为我在开玩笑的吧?我们这么多弟兄身上正缺生人的阳气,你们就是最好的补品,你说我们能放你们走吗?大家说能不能啊,弟兄们!” “不能!” 土匪们的哄堂大笑,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乖女儿,过来!”王天豪向高美霞招招手,高美霞神态木然地走近他身边。 王天豪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捏捏高美霞冷艳的脸蛋,指着我和苏振辉嘿嘿坏笑道,“乖女儿,看见了嘛,这两条活鱼的心又甜又脆,你过去,帮爸爸挖出来,怎么样?” 高美霞接过匕首,木然道:“是,爸爸!”迈开高跟皮靴,一步一步向我和苏振辉走来。 清脆的皮靴踩踏声响悬在心头上的利剑缓缓的切下来,我额头的冷汗像春天的笋儿哧地全冒了出来,高美霞鞭打群鬼的残忍表情和画面迅速掠上心头,脊梁骨一股寒气直冲脑际。 “阿、阿霞我们是同学,你不能这样……” “别、别、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有、有话好好说……”我和苏振辉拼命挣扎,语音惊恐得几乎不成人声。 …… “原来判官大人也很怕死嘛!”王天豪语带嘲讽嘿嘿笑了,丧坤和其他土匪恶鬼跟着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一场精彩无比的电影。 伴着土匪们的放肆狂笑,“嗤”的一声,高美霞面无表情地挑开了我的衣襟,冰冷的锋利的匕首碰到肌肤,浑身疙瘩狂冒。 我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高美霞冷峻的脸,哭吼道:“你们他妈的太没人性了,老子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啊!……” 我的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高美霞尖叫了一声,我一睁眼,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掉落地上。然后一排排武装鬼差的身影从四周的屋顶冒出来,一支支狙击步枪居高临下对准院子中的土匪。 “不许动!缴枪不杀!” “不许动,缴枪不杀!” “不许动,放下武器!” …… 现场的土匪无不惊愕不已,一时乱了方寸,人影惊慌散乱,纷纷找有利地形躲藏,并拔出盒子抢对着屋顶上的武装鬼差。 一个巨大的喇叭广播声从院子外面响起:“里面的恶鬼们都听好了,你们已经被我们阴司公署的武装鬼差包围,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是陆迁的声音! 我心里又惊又喜,他奶奶的,关键时刻,救兵终于来了 第六十四章天降神兵(下) 王天豪显然没想到武装鬼差会从天而降,躲在东边的柱子又惊又怒地狂叫:“弟兄们,我们中埋伏了,我们和他们拼了!打!” 手中盒子枪率先射击,其他土匪的盒子枪跟着一阵乱射。屋顶武装鬼差早有准备,并占据有利地形,王天豪的枪一响,全部武装鬼差的步枪随即吐出火焰还击。 漫天枪声暴响,呼啸的子弹在空气中纵横交错,十几个土匪恶鬼很快就倒下了一半,其余的连滚带爬四散逃命。 “豪哥,我们捉住两条活鱼作人质!”丧坤大叫。他的话似乎提醒了王天豪,王天豪马上狞笑着一猫腰,身子像陀螺一般向我和苏振辉滚来。 我吓了一跳,无奈手脚被绑,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挣扎大叫:“喂喂喂!你们别让他靠近我!” “砰砰砰”,一梭子弹射向滚地而来的丧坤和王天豪,逼得他们滚向另一边,几乎同时,“砰”,一颗子弹打在我背后的柱子上,紧绑的绳子啪地断掉,我浑身一松,连忙三扯两拉将绳子扒掉,闪身躲到一边。 “臭小子,想跑?老子饶不了你!”王天豪狞笑着再闪身向我扑来。 “砰”,关键时刻,一颗子弹打中王天豪右胸,他闷哼了一声,啪地倒地不起。 “都不许动!”一个个武装鬼差从屋顶跃下,并很快将所有反抗的土匪恶鬼全部制服。 轰!外面的武装鬼差跟着破门而进,陆迁和郑清快速地跑到我跟前,紧张地问:“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快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了,快看这家伙,是不是还活着!”我太恨王天豪,指着倒地不动的王天豪惊魂未定道。 “他已经中枪,跑不了!” “他、他们不会都死了吧?”我看着已经倒地的土匪,这其中包括高美霞和丧坤。陈浩淼则浑身簌簌发抖地跪在地上作举手投降状,一名武装鬼差正拿枪指着他的头。 “去放了他吧,他就是我说的那位的朋友,不是鬼魂。”我对身旁的郑清道。 “是,大人。”郑清点头道。 “大人,武装鬼差用的全部是我们阴司公署特制的FANG爆枪,只会将他们轰晕,过两个小时就会苏醒,不会危及他们的魂魄。”陆迁解释道。 “很好,那高美霞就有复原的机会了。”我看着晕迷的高美霞喜道。 “来啊,将这些恶鬼全部扣起来,押回公署!”陆迁边说边下达新的命令。现场的武装鬼差应了一声“是!”,纷纷收起手中的狙击步枪,掏出身上随身佩戴的锁魂铁链去捆绑倒地的土匪恶鬼。 “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不,我们的小命就没了!”这时我受惊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下来,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倒地不起的王天豪,“你妈的王八蛋,等你醒来 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这时,绑在柱子上的苏振辉已经被解救了下来,也狠狠地上去踢一下王天豪:“想吃我们的心?看你还吃不吃!” 这时我才发现,泛着青光的阴阳通宝就躺在离王天豪跟前不远的两尺处,我俯身拾起阴阳通宝,刚戴在脖子上,地上的王天豪忽然一跃而起,一把将我推向陆迁,同时啪啪两声,将近身要捆绑他的两名武装鬼差放到。 现场所有的鬼差都吓了一跳,纷纷拔枪。但王天豪的手脚更快,一甩手,扔出一个烟雾DAN。 轰,烟雾D爆炸起一团呛人的白烟,所有鬼差纷纷躲闪。 “丧坤!我们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天豪的狂叫声在烟雾中响起,紧接着是“轰”的一声破门声,王天豪的狂笑声倏地拉远。 “追!别让他们跑了!”陆迁顾不上烟雾呛喉,带着十几个武装鬼差追了出去。 烟雾散去,现场的恶鬼已经不见了王天豪和丧坤的影踪,只剩下十几个已经被锁住的喽啰。 幸亏高美霞和陈浩淼还在。我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好险! “王天豪不是中枪了吗?为什么他会没事?”我惊魂未定地皱眉问郑清。 郑清摇摇头,缓缓道:“这个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没事!武装鬼差的F爆枪支虽然不会要让他们魂飞魄散,但也能造成不少的麻醉伤害,照理说,所有的鬼魂应该都会被轰晕过去。” “会不会他们身上穿有什么防弹衣之类的东西?”苏振辉表示疑惑道。 “不可能,刚才我们检查过他们身上的伤口,子弹都已经射进了他们的鬼躯,不可能毫发无伤。” “阿霞,她会不会有事?”这时,已经经过武装鬼差安全检查的陈浩淼施施然走过来,表示担心地问我们。 “不会,她只是晕了过去,我们把她带回阴司公署后,准备帮她恢复记忆。”我拍拍他的肩道。 他的肩虚虚的,像一团棉花。大概是因为他现在没有肉身的原因。 “是吗?那太好了!”一直愁眉苦脸的陈浩淼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我想吐嘈一下他的父母,但一想到他对高美霞的痴情,我还是忍住了。 十多分钟后,陆迁带着十几个武装鬼差回来了,两手空空如也。 “妈的,让他们跑了!”陆迁悻悻道。 这时,武装鬼差已经基本基本清理完现场,将晕倒的土匪鬼全部押上了冥车,还勘察了院子里每一间屋子和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你说王天豪为什么打不晕?他明明已经中枪了啊?”我逮着陆迁就继续追问。 陆迁道:“大人,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除非他和普通的鬼躯不同,不然,他不可能扛得住F爆枪的轰击!” 我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刚才王天豪对我们说有肉身鬼就能回到人间,就是上次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肉身鬼,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陆迁愕然道:“肉身鬼?刚才他真的这么说过?” 我点头道:“不错,他刚才是说过这样的话,我和老苏都听到了。” 陆迁沉吟道:“这是个很异常的现象,看来我们需要向上一级阴司公署汇报,让他们查查到底这肉身鬼是什么东西。” “上一级阴司?” “对,我们的力量不足,遇到复杂的问题只能由上一级帮忙解决。” 我无语:“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陆迁看了一下现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有点悻悻自责道:“本来计划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掉了链子。” “计划?什么计划?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忍不住好奇。 陆迁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掻头发道:“大人,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报警器不灵吗?” 我愕然了,拿出身上的报警器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按了好几次报警器,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动静?” 陆迁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报警器道:“因为你手上拿的根本不是报警器,而是一个定位仪。” “定位仪?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进入冥界一按它,我们就能准确追踪到你的位置。” “能追踪到我的位置,那你们为什么不及时赶来?”我还是不明白。 陆迁支吾了一下,道:“大人,如果我们出现太快,我们怎么能知道王天豪他们在哪里呢?” 我总算听明白了,气得差点没有跳起来,冷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拿老子当诱饵来钓鱼,是吧?这就是你们的狗屁计划?” 陆迁歉意地点点头:“大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这样,我们也无法捉拿这群土匪啊,也更谈不上救出您的朋友了不是?” “可是,你们就不能事前不告诉我一声?这样 我至少心理有准备吧?” “大人,提前告诉您,这戏就演得不真了,对不对?” 我语噎。他的话也有道理,解救了陈浩淼和高美霞,至少能帮我解决掉目前迫在眉睫的困境。于是挥挥手道:“算了吧,幸亏我们也没什么损失,能找到高美霞和陈浩淼,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先回去吧,先看看能不能帮高美霞恢复记忆。” “大人,即使顺利,也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身后的郑清提醒道。 “她、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陈浩淼嗫嚅道。 “不会。” 虽然没有再发现有其他土匪恶鬼,但陆迁还是命令武装鬼差将四周的村落全部仔细搜查了一遍,然后留下一半武装鬼差在四中继续巡逻。 回到阴司公署,简单的交接过后,几个身穿白衣的医生护士很快就过来将晕迷的高美霞搬移上手推车,直接送往阴司公署旁边的医疗实验室大楼。 我和苏振辉、陈浩淼紧张地一路跟随医生护士将高美霞送到医疗实验室的门口,再眼看着他们将她推进一间类似阳世医院ICU的监护室病房内。 第六十五章追踪 “大人请回吧,一有结果我们就会通知你们的。”医生在门口微笑着谢绝了我们入内,缓缓将门关上。 “我们先回去吧,有结果再说。”我拍拍苏振辉和陈浩淼道。 陈浩淼嗫嚅道:“我,能不能……” “不能!”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你爸妈逼得我们多惨吗?你再不回去我们俩可就要吃官司了!况且,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她!” “那你必须答应我,等阿霞醒来后,你必须再带我回冥界来,我要见她!”陈浩淼向我央求道。 “你不害怕了?”我捉弄他说。 “你看我像害怕的样子吗?”陈浩淼反问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跟你回去!”陈浩淼坚决说道。 我叹口气说:“好吧,但你也要答应老子,不要再自作主张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我答应你!” 我不忘讽刺了一下苏振辉:“看到没有,什么叫无所畏惧,什么叫情比金坚,多学着点!” 苏振辉抬头望天,表示什么都没听见。 下到楼道口,陆迁的车早已在下面等着我们,上面还坐着两个黑衣鬼差。 “怎么把他的灵魂送还他的肉身?”上了车,我指指陈浩淼问陆迁。 陆迁笑了笑,指指身边两个黑衣鬼差道:“大人,我们只需负责送到门口,剩下的事情归他们管。” 汽车在昏暗的夜色中疾奔,今晚过山车般的经历让我亢奋中带点疲惫,一上车我就睡着了。 醒来时,陆迁已经把我送回到离我的住处百米左右的偏僻街道上。 “他呢?”我看了一下车内,已经没有了陈浩淼的影踪。 陆迁笑了笑:“大人。放心,我们已经把他安全送回去,明天他就能醒来。” 我松了口气:“那他明天就能出院了吧?” “应该没有问题。” 我掏出身上的定位仪,道:“那它还有用吗?” 陆迁正色道:“有用,下次大人在冥界有危险,按下定位仪,我们一样能追踪到大人的行踪。” 我沉声道:“但,你们的反应也太慢了吧?你们到底有没有布置武装鬼差在附近训练?” 陆迁歉意地笑了笑道:“大人,我们人手不够,后天晚上开始,我们会安排尽量安排的!” 我哭笑不得:“那不等于没用吗?” 我和苏振辉下了车,向离开的陆迁挥挥手,捧着鎏金铜佛,有气无力地走回住处。 “冥界的事情差不多了,阳世的你打算怎么办?”苏振辉问我道。 我无力撇撇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老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 “我们还跟踪高祖铭吗?” “当然,难道你想半途而废?如果红衣四眼被抓,你就等看好戏吧!”我嘿嘿坏笑道。 “这会有什么好戏?” “你想,红衣四眼袋子里装了高祖铭家里那么多古董文物,他如果被抓住,那些见不得光的东东,不就全曝光了吗?”我得意地拍了一下苏振辉的肩膀。 “可是,万一高祖铭能只手遮天呢?”苏振辉不无担心道。 “可我们手里还有一个重要的物证啊!”我举起手中的鎏金铜佛冷笑道。 —————————————— 接下来的两天,事情果然和我所料想的差不多,陈浩淼醒了,他父母也没有了闹的本钱。红衣四眼也果然被抓了。 但事情的下一步并没有都按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我和苏振辉留意了所有的本地的新闻报纸、电视台和网络社交媒体,虽然基本都提到了那天晚上高祖铭所在别墅小区所发生的盗窃事件,但所有的电视和报纸新闻稿都只说捉住了一个窃贼,当场从他身上搜出了赃物,至于失窃之物和住户,却一字不提。 玉州电视台上反反复复播出了红衣四眼被当场抓获的画面,围观的小区住户群情愤怒,但他偷窃高祖铭家的文物,却一个镜头都没有给。 这条电视新闻第二天还直接上了省级卫视,似乎很有突发性。可是,一点卵用都没有。 难道是红衣四眼身上的文物都没了?还是高祖铭买通了电视台,将关键的视频删掉了? “绝对不可能!红衣四眼是被当场抓获的,肯定会先押在门卫的保安那里,然后才会报案,我就不信,那小区的保安会不拍照摄像保留证据!”我看着电视新闻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不可能你又能怎么样?”苏振辉白了我一眼说,“我们总不能跑到门卫那里去找他们要拍的视频吧?” 我在屋子里来回徘徊,皱眉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怎么才能从保安那里拿到视频呢?……” 苏振辉吓了一跳,激动道:“要去你去!反正你再也休想我会陪你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我心里暗想,这小子最近受的刺激确实多了一点,老子要是逼得他紧,说不准他就撂挑子不干了,那我可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好好好!那我们继续跟踪高祖铭你总不会反对了吧?”我连忙转移话题,“我们沉住气,老子就不信,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苏振辉无话可说。于是这天白天,我和苏振辉还是继续坐着电动摩托,小心翼翼地跟踪高祖铭的行踪,希望能再出什么更好的蛛丝马迹来。 高祖铭的表现,完全不像是遭受重大损失的样子,上下班很有规律,精神奕奕,见人微笑,红光满面。 傍晚,我和苏振辉跟踪高祖铭的丰田车一路追到了一间郊区的农家乐酒店,里面吃饭的人很多,门口摆满了汽车,门庭若市。 这一带基本就是个城乡结合部,除了农家乐酒店,四周的建筑杂乱无章,本地居民似乎并不多,农村的瓦屋土房和新建的高楼显得很不协调。 走出了这一带热闹的酒肆,再往公路方向延伸几百米,就基本算荒凉败落,人烟稀少了。 我和苏振辉有点纳闷,高祖铭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偏僻的场所吃饭?难道这里的菜肴闻名遐迩? 夕阳已经落到山间,余晖斜照的大地鲜红如血。农家乐里人声鼎沸,各种酒香菜味随风肆意飘荡,像无法包裹的少女体香刺激着路人的嗅觉味蕾。 “好香!”望着农家乐里大块剁耳的食客,我忍不住嘟哝了一声,口水差不多都流出来了。 已经快七点了,我和苏振辉还滴水未进,这浓烈的饭馆饭菜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搅得我俩的肚子咕咕叫,一阵肚皮贴脊梁的饥饿感油然而生。 苏振辉舔舔嘴唇,垂涎着脸说:“老张,要不我们也进去点两味,怎么样?” 我白了他一眼:“你有钱吗?敢上馆子?” 苏振辉摇摇头:“可是,我们不能总不吃饭吧?” 我指了指农家乐酒店旁边的一家米粉店:“就那地方适合我们。” 苏振辉摸摸肚皮,无奈地吞了一口口水:“跟你出来,就没吃过一餐好的。” 米粉店不大,里面摆了四五张桌子。吃米粉的人不多,只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分坐三张桌子,都是中年人,而且似乎都是开货车的司机过客。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都抬头看了我和苏振辉两眼,目光很陌生。唯独右边独坐着低头吃米粉的精瘦男人抬起的眼神凌厉中带着一点阴郁,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无从想起。 我好奇地多打量了他两眼,他身上穿着一件灰白的风衣,凳子旁边隔着一只随身携带的破旧旅行袋。他从始至终只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就继续低头吃碗里的米粉,似乎对四周的一切不再感兴趣。 我和苏振辉要了两碗煮米粉咕噜咕噜地吃着,边吃边看旁边门口停着的高祖铭的丰田轿车。 我们还没吃上几口,就忽然看见高祖铭已经急匆匆地从农家乐酒店里出来,钻进丰田车驾驶室,点火调头,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办似的。 我吃了一惊,连忙放下筷子低声道:“苏仔,有情况!” 顾不上再吃,连忙起身结了账,出门骑上电摩尾随追了上去。 高祖铭的车往公路人烟稀少的郊外开去,几百米之后猛地提速,岔进一条更狭小的沙泥路,将我和苏振辉的电动摩托远远地甩在身后。 那方向似乎是返回市区的捷径,四周都是因市区扩建而挖得千疮百孔崩崩塌塌的丘陵地带。 第六十六章追踪(下) 我们跟着费力地追上一段上坡路段,高祖铭的丰田车早就影子都看不见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刚推平的山头,下面是废弃的田野荒草和推土平顶落下的山石碎块,高低落差将近三四十米。 我和苏振辉傻眼了,两条下山的泥路通向东西两个不同的返城方向,高祖铭走了哪一条路? 天色已经昏暗,为了避免再误闯冥界,我早早就带上了遮阴镜。 “老张,是不是高祖铭已经发现我们跟踪他,所以故意整蛊我们的吧?”苏振辉疑惑道。 “谁知道?这个老狐狸!”我忍不住骂道。 “要不我们别理他了,原路返回吧,说不定他会设个圈套让我们往里钻!” “瞧你那胆子!冥界我们都死里逃生多少回了,还怕这个?我们从这边走!”我一抬车头,往东边下山的泥路冲去。 但苏振辉眼尖,一眼就看到什么,连忙拍了一下我的肩沉声道:“老苏,先别急,你那是什么?” 我连忙停住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口的入口两边,各竖立着一根两指大小的简陋的竹片,竹片上吊着一束稻草扎成的小草人,上面粘贴这一张黄色的道符,道符上面沾着几点鲜红的血,下面并排插着三炷已经燃烧过半的香炷和一些散乱的白色纸钱,香烛下还并排摆着三个酒杯。 这些摆设都设置在堆起的晚黄泥背后,不仔细看,一下子还真不容易发现。 香烛燃烧的烟气在夜色中随风飘散,一钻进我们是鼻孔,就像再也无法清除的记忆久久不散。 苏振辉警觉道:“老张,这里有古怪,我们最好不走这条路!” 这现场看着确实有点让人不舒服,我皱眉道:“高祖铭走的这样快,不会这么快就弄这些玩意吧?农村人在路边烧个香拜个佛什么的也很常见,应该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你说不走就不走吧。” 于是改道向西,但在西边那条泥路入口,出现了同样的东西:小草人、酒杯、纸钱和燃烧的香烛。 苏振辉疑惑道:“老张,这肯定有古怪,会不会是针对我们的?” 我心里也充满疑惑:“可是,我们不走这两条路,难道要原路返回不成?” 苏振辉看看身后,小心翼翼道:“原路返回就原路返回,就算我们追上高祖铭,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安全第一!” 于是我们再往原路掉头,但很快就都傻眼了。回头的下山路口处侧边,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都摆着草人香烛和纸钱,布置排列几乎完全一样。 我和苏振辉心里的惊疑更甚,走还不走呢,我们开始犹豫不定了,停车四顾。 然后我们很快发现,不单是这上下山的路口,整个山顶被推平的边缘,全都每隔十米左右就燃烧着一柱香,将整个山头全都圈了起来。 红红的香炷青烟袅袅地弥漫在昏暗的夜色中,味道由淡而浓,几乎无处不在,我和苏振辉仿佛就是这香烛燃烧中的瓮中之鳖。 “老张,怎么办?”苏振辉说话的声音开始有点发抖了。 我摸了摸身上的降魔杵和阴司公署的护身之物,咬牙道:“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有降魔杵,冥界我们都进出多少回了,眼前这点东西还能吓到我们?” “可是……”苏振辉嗫嚅道。 “可是什么?难道你还想在这里过夜不成?”我咬牙壮胆道,“他奶奶的,大不了我们再冒险跑进冥界,走!” 这次我选择了西边下山的泥路,因为那里汽车碾压过的痕迹更明显。 下山的路看着很平坦,但电摩开过去却显得很颠簸,仿佛路面下埋着一个个暗坑。 顺利开到山下,泥路两旁再没有出现燃烧的香烛和纸钱,晚风一吹,眼前景物没有任何异常,四周一片清凉,但那淡淡的香烛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我回首看看身后的山坡,那些点燃的香烛还在昏暗中发着红红的亮光,我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到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们身上有法器,什么妖魔鬼怪都避着走!” 泥路没有任何岔路口,开着电摩往前走,泥路忽大忽小地在前面延伸,时而平坦笔直,时而弯曲盘旋,但开着开着,本来一眼就能看见的村落房屋,走了十多分钟也没有靠近,反而感觉越离越远了。 夜色中还隐隐杂着香烛烟味,我搞不清到底是刚才记忆中的气味还是在路边的某个角落还燃烧着那玩意。 我带着遮阴镜,眼前的景物一切正常,天蓝气清,没有迷雾,没有阴森的事物,没有模模糊糊的诡异夜色,一点也不像是进了冥界的感觉。 天色完全漆黑了,我心底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却不敢向身后苏振辉询问,怕触动他脆弱的心灵,只是一味的和他边走边聊一些轻松一点的笑话。 泥路弯弯曲曲,又开了二十多分钟,转过路边一个茂密得像一个小山的荆棘丛,我们居然毫无预兆的就开着电动摩托上了一个地势很高的坡地,上面是一个宽阔的平地,边缘杂草丛生,堆放着不少陈年的秸秆和木柴,好像是一个附近农村的杂物堆放场所,但四面眺望,除了田野荒地,附近根本就没有村落房屋。 没有路了,高坡北面下临一条江水汹涌的江流,激流的湍急声清晰可闻。 “他奶奶的,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疑惑地问苏振辉。 苏振辉神色茫然道:“不知道。” 夜风送来一股熟悉的香烛烟味,我和苏振辉都悚然一惊,游目四顾,平坡东西两边竟赫然也各燃烧着三炷香,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尤为诡异。 苏振辉声音发抖道:“老张,我们走错路了,回头吧!” 他对我划刚说完,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道: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那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话音一落,“轰”的一声,西南边的一个漆黑角落忽然冒起一团火,火光照出一个背着我们蹲坐着的瘦长人影,和他前面立着的一个木架上扎着的一个大大的草人。 草人用红黑墨水画着狞狰五官的白纸覆盖着头脸,下面还吊着一只只小小的草扎小人,就和刚才我们再那山顶路口看到的一样。 那人的背影在火光中拖着长长的身影,很清晰,不像是鬼。 既然是人,老子就没理由怕他,我松了一口气,大声道:“喂,你谁啊,装神弄鬼的想吓唬谁?” 那人慢慢站起,缓缓转身,阴森开口:“我们已经见过两次面了,两位这么快就忘了?” 瘦长的身形,灰色的风衣,身上横跨着一只破旧的旅行袋,一双略带阴郁的眼睛。这家伙不就是刚才我们在那间米粉店里遇到的那个感觉有点熟眼的中年男子吗? “哦,原来是你,刚才在米粉店里见过,”我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了,“可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说我们见过两次了?” 灰衣人笑了笑,阴沉着脸道:“上次在车祸的废弃化工厂旁边,也是像这样的夜晚,我们不是见过面了吗?” 他的话像一道霹雳,惊醒了所有的记忆和谜团,画面像闪电一般回放,然后定格在了我和苏振辉疯狂追赶马三横的汽车那天晚上,那双映着火光阴冷并炯炯有神的眼睛。 不错,就是他!那个在垃圾堆旁边烧纸钱的人,那天晚上逃离废弃化工厂时,我和苏振辉还向他问路! 可笑的是,当时我和苏振辉还在狂追凶手,却从没想过凶手当时就近在咫尺! 我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流从脊梁升起,全身冰冷彻骨,指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明白了,就是你让恶鬼上身马三横去撞高美霞的,对不对?” 苏振辉也瞬间明白了个中缘由,又惊又怒,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我、我们一直追查的真凶原来就是你!就是你害、害死了高美霞!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她知道的太多了,还不听劝告,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灰衣人缓缓开口,像在陈述一件对他来说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你是不是受高祖铭的指使?他给你什么好处?” 灰衣人面无表情笑了笑道:“严格来说,高局长不是给了我什么好处,但他提供的东西有时候确实很有价值,我的客户很喜欢。” “你们都是文物贩子?” 灰衣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也没有否认,阴沉继续笑道:“其实我想连你们也一起做掉的,没想到你们的命会这么硬,翻车掉进那么高的山沟里还死不掉。” 我早就猜到害高美霞和半路对我们下“针刺降”的是同一个人,但在他的口中说出来时,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狂跳。真相终于大白了,但我们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厉害的邪术高手,他现在要害我们,易如反掌。 一想到这,我迅速冷静了下来,这里四周荒野一个人也没有,刚才一路上的诡异香烛纸钱,肯定是他精心布置来迷惑引诱我们的邪术,最后来到这个场所,就是他的杀人场所。 我脊梁间的冷汗很快就湿透衣背,我和苏振辉贴身携带着那么多的辟邪护身法器,却还是毫无征兆的着了他的道儿,眼前这人法力的可怕,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我摘下遮阴镜,强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的这些秘密泄露出去吗?” 边说边拍拍苏振辉的肩装作。毫不在意的弯腰去拉跨界靴的鞋带,危险就在眼前,三十六计,走为上。 苏振辉明白了我的用意,连忙跟着弯腰拉鞋带。“走!”我喝了一声,和苏振辉同时站起迈步狂奔。但我们只跑了十来步,脚下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没有冥界入口,眼前景物依旧。 第六十七章斗法(1) 灰衣人绕有兴致地看着我们的狼狈样,阴沉沉地笑了:“有点意思,但想在迷香法阵中逃跑,你们还嫩了点!” 我不信邪,和苏振辉狼狈从地上爬起再跑,但还是只跑了几步又被莫名其妙地绊倒,面前的冥界入口始终没有打开。 我的心冷了半截,站起来吃惊地看着灰衣人道:“你想怎么样?” 灰衣人阴笑着一字一字道:“忘了告诉你们,这世上谁有兴趣知道我的秘密,我都会告诉他,但听完后通常只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后面那个“死”字说的无比阴森。我咬牙冷笑道:“想要我们死可不容易,刚才你说了,我们命硬得很!老苏,跟他拼了,干他娘的!” 说玩,双双从地上拿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怒吼着向灰衣人猛冲了过去。 但我们还没冲出五米,灰衣人已经轻蔑地哼了一声,手拿一根木棍往旁边的草人下肢轻轻一敲,我们马上感觉双腿像被人拿木棒“啪”地敲了一下膝盖,痛得像两匹失蹄的马一头栽倒在地上,嘴巴埋在草丛里,吃了一口又干又涩的杂草。 灰衣人脸上的轻蔑笑意更甚:“想拼命要有本钱,你们两个小儿太不自量力了!” 木棍顺手再往草人头上一压,我和苏振辉颈项间马上感觉压上了千斤巨石,连头都无法抬起,刚抬起的头再次重重埋在草泥间。 他奶奶的,这到底是什么邪术?我心里又惊又怒,这样下去,他要杀我们简直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容易。 “老张,降魔杵!……”苏振辉嘴里。含着草泥,模糊不清地向我嚷嚷。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还有降魔杵!我一把抓住身上的降魔杵往身上一戳,头项间的无形巨石蓦地消失。于是奋力爬起,一甩手,手中石块狠狠向灰衣人身上飞砸而去。 灰衣人脸色微微惊讶,侧身一闪躲开我的攻击,道:“你们身上有护身法器吧?怪不得上次能死里逃生,也好,正好拿你们练练降!” 说完,手中多了一枚钢针,一针扎向一只小草人的右手,我只觉手腕一痛,如被针刺,忍不住叫了一声,扼腕一看,却什么伤口都没有。 灰衣人的钢针再刺向小草人的腿,我痛得捧足狂跳。那人嘿嘿阴笑,钢针随意在草人身上又乱扎了几下,每一针都如同钢针扎在我身上,但每一下的痛感却越来越轻。 我心里暗喜,这肯定是我身上穿着的阴司公署护身衣在起作用了,但表面上我还是装作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去你妈的!”那边苏振辉也已经爬了起来,手中的石块狠狠砸了出去,那人闪身避开,手上扎向另一个人小草人的头,苏振辉痛得抱头滚地狂呼。 我趁机狂扑,手中紧握的降魔杵狠狠地刺向灰衣人的胸口,灰衣人一惊,似乎没想到我还能反扑,侧身一闪,避开我的攻击。 灰衣人从身上拿出另一只小草人,嘿嘿一笑:“有意思,居然能防得住针刺降!”手中的钢针挑破手指,沾血的针尖往草人的头部一扎,我全身感觉一麻,四肢瞬间僵硬不能动弹。 灰衣人口中念念有词,捏着钢针的中指食指并拢在手掌草人上连续虚划了几个法决,喝了一声“中!”钢针插进草人的额头。 我麻木的身体刹那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一转身,向苏振辉奔去,伸出双手,狠狠地向苏振辉的脖子掐去。 苏振辉大吃一惊:“老张,你干什么?”奋力抵御我的攻击。 灰衣人阴笑:“你们是互相攻击致死,现场清晰,事实确凿,警察也用不着费力追查,这个结果你们还满意吧?” 边讥笑边再掏出另一个小草人,如法炮制将沾血的钢针插进草人的额头。 苏振辉眼睛瞬间血红,发疯似的也掐住我的喉咙,用力将我压倒在地上。我和苏振辉疯狂地扭打在一起,虽然彼此都知道中了灰衣人的邪术,却根本就无法停下来。 灰衣人像看戏一样啧啧称赞,随即又喃喃自语:“你们这样死法虽然很有趣,但还不够刺激,要不我们玩大一点的。” 口中蓦地喷出一团火焰,将两手掌两个草人烧着,口中继续念念有词地念着咒语,手一松,将两个烧着的草人抛下了背后汹涌的江流。 刹那间,我和苏振辉身体里像钻进了一个魔鬼,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抓起,像两只僵尸般一步一步地向江边跳去。 我内心骇然,他这是想让我和苏振辉跳进江里! 一步,两步,三步……就快到临江的岸边了,汹涌的江流发出可怕的浪涛冲击声,我奋力挣扎着和控制自身的魔鬼邪力搏斗,拼命想停住身不由己的步伐,我想仰天绝望怒叫,嘴巴却像被无形的胶布封住,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我内心瞬间崩溃了,泪水夺目而出,没想到我和苏振辉今晚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眼看只离江水只有一步之遥了,忽然身上的护身衣一紧,控制身体的邪力减弱了下来,身体内产生了另一股力量将我往后拽。 控制我们身体的力量被抵消,麻痹的四肢自由了一大半。我心里大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拿着降魔杵往身上狠狠一戳,控制我身体里魔“吱”的一声在我耳边留下隐约的声响被拽出去,我和苏振辉几乎同时“啪”的一声瘫倒在地上,一阵虚脱,身上冷汗汩汩直流。 灰衣人的脸上的惊讶显得更加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你们居然可以扛得住血驱降,你们身上到到底藏着什么厉害的法器。” 我喘气笑道:“臭神棍,没辙了吧?少爷们命硬得很,就凭你的下三滥法术也想要老子的命,呸!” 话未说完,向苏振辉使了一个颜色,趁灰衣人眼神稍不注意,忽然抓起地上的泥团石块狠狠向他身上砸去,泥团随风飞散形成尘障,灰衣人以手遮眼原地后退。 我拉着苏振辉叫了一声:“走!”同时一跃而起,狂奔穿过平地,向坡地后面凹凸不平的灌木丛跑去。 灰衣人却一点也不着急追赶,看着我们的背影嘿嘿冷笑了几下,手指一弹,双手交叉搭在肩上,口中念念有词,“轰”的一声,竖立着的草人冒起一团火光,将四野照亮。 “你们跑不掉的!”灰衣人念念有词的咒语声伴着冷笑像旷野上的幽灵从身后传来。我和苏振辉回头一看,只见四周的凹凸不平的灌木丛间忽然冒出一星两星的磷火,蓝幽幽的,地下土层下蠢蠢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刹那间,我和苏振辉脸都吓白了,原来我们跑进了一个乱葬冈,四周全是荒芜杂乱的土坟。 “快跑,它、它们就要出来了……”苏振辉指着土坟下翻动的泥土骇然大叫。 但我们还没跑出几米,“啵啵啵……”,随着一阵密集的破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个个土坟破土钻出一具具白骨骷髅,颤巍巍地立直四肢,拦住我们的去路。 和骷髅空空的眼洞一照面,苏振辉吓得身体一摊,软倒地上,任我怎么拽也无济于事。 一具具骷髅瞪着空洞的眼神,竹枝一般的白骨手掌上抓着石块瓦砾当武器,一步步地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合围过来。 “完了,我们完了……”苏振辉喃喃自语。 望着这些恐怖的白骨,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只能机械地拖着苏振辉一步一步往后退,不知不觉间,就退回到了原来的坡地上。 灰衣人拍拍手,阴阴笑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周围一公里内,都是我布下的法场,你们不可能逃出去。” 我手里紧紧握着降魔杵,望着一步步逼来的骷髅白骨,紧张得口干舌燥,舔舔嘴唇苦笑这对灰衣人道:“你不是喜欢古董吗?要不,我把高祖铭失踪的铜佛给你,你放我们一马,怎么样?” 灰衣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了笑:“你以为你们拿到铜佛就保险了吗?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说完,拉开身上的破旧旅行袋,拿出一尊泛着青光的铜佛向我们摇了摇。 我和苏振辉大吃一惊,灰衣人手上拿的确实就是已经被我们藏起来的鎏金铜佛。 “为什么铜佛会在你的手上?”我指着灰衣人手中的铜佛吃惊道。 灰衣人阴沉着笑道:“这铜佛我早就做了追踪标记,你们追踪高局长,我追踪你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死心了吧?” 说完,手中的钢针刺入草人胸部,围上来的骷髅张开狞狰的下上颚,四肢张屈,就要向我和苏振辉扑咬过来。 “轰”,一根带火的木桩忽然从远处飞来,正正中中地插在骷髅们围成的圈字中间,木桩上贴满了黄色的辟邪驱鬼道符。 骷髅们一看到这根木桩,马上像看到克星似的纷纷惊恐后退。 “谁!敢坏我法场?”灰衣人似乎吃了一惊,朝木桩飞来的方向大喝了一声。 黑暗中传来几声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声道:“法场乃辟邪驱鬼之地,你却用来招引鬼怪害人,道友不嫌太暴戾了吗?” 话说完,一个伛偻驼背的身躯提着一盏灯笼,缓缓地从山坡下走上来,身上穿这一身黑色道袍,斜挎一只布袋,背插一柄桃木剑。 刘神仙!这来的人居然是刘神仙!我和苏振辉狂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他跑去。 “刘神仙,您来得太及时了!您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我和苏振辉差点泣不成声。 刘神仙谦虚地微笑道:“不好意思,贫道没车,人老了腿脚不便,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实在抱歉,抱歉!” 边说边一抖衣袖,一只红色塑料袋啪地抛落地上,散开一地的香烛、草人、纸钱、钢针、木牌等物品。 “夜黑路长,道友这一路上摆下这么多迷魂阵,就不怕误导路人,伤天害理吗?”刘神仙咳嗽道。 第六十八章斗法(2) 灰衣人似乎没想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望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香烛纸钱,神情又惊又怒:“臭道士,你敢坏我法场?想斗法是不是?” 蓦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指点向刘神仙,喝道:“呔!杀了这老道士!” 本来已经被吓得惊恐后退的白骨骷髅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同时发出一声惊悚的低吼,跨步列阵,手持泥石木枝,骷髅头嘴骨张合,白牙森森,黑压压地再围上来。 这阵势马上就要攻击了,我和苏振辉吓得都背靠背地躲在刘神仙背后絮絮发抖,紧张地握着手里的降魔杵。 刘神仙拍了一下我们的肩道:“邪魔外道,吓人而已,何足挂齿?” 缓缓拔出背后的桃木剑,绕着插在地上的木桩四周一划,手指捻出一张道符挑在剑尖,一拍贴满道符符文的木桩,对四面压上来的骷髅厉声喝道:“退下!你们这些孤魂野鬼,难道想成为贫道的剑下之魂吗?再不退下,贫道让你们尸骨无存!” 说完,张嘴一喷,木桩上的火炬暴起一团紫色光焰,辐射四周。逼上来的白骨骷髅吓得再次潮水般惊恐后退。刘神仙蓦地提起地上木桩,沿四周一划,熊熊的紫色火焰像一道浪涛向外汹涌。 “退下!退下!退回你们的坟墓中去!嘛呢嘛呢吽!尘归尘,土归土!”刘神仙将木桩猛地往地上一插,厉声怒喝,驼背身躯如神灵附体,声如雷电霹雳。 骷髅们瞬间全部崩溃,惊恐地四散后退,一只只退回杂草丛生的乱葬岗中,弯腰趴倒土坟中,原来怎么爬出来的,就怎么再钻了回去。 我和苏振辉没想到刘神仙这样年迈之躯,居然能爆发这样惊人的能量,不禁都惊呆了。 灰衣人阴沉地盯刘神仙:“臭道士,有两下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看你怎么破我的血降!” 俯身从燃烧的草人身上扯下一个悬挂的小草人,一口咬破手指,将血滴进草人的血口,右手钢针一针扎向草人胸口,穿针引线,绕这小草人迅速捆成一个粽子。 刘神仙闷哼了一声,四肢像被无形的绳索绑住,无法动弹。灰衣人冷笑着手一扬,夺的一声,钢针连着草人牢牢钉在他身后的木架上。 刘神仙高瘦伛偻的身躯被莫名之力凌空吊起三尺。 我和苏振辉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拉扯刘神仙的身体,想把他解救下来,但根本拉不动。 “臭道士,就这点道行也敢和我斗法,太不自量力了!”灰衣人嘿嘿怪笑,手一扬,又一枚钢针钉在木架的草人上。 悬空的刘神仙闭目不答,口中却念念有词,身上道袍无风自鼓,蓦地睁眼时,“轰”的一声,木架上钢针钉着的草人自冒起一团火焰,瞬间被烧成灰烬。 捆着刘神仙身体的无形绳索空气一般散开,他的身形轻盈落地站稳,食指中指并拢伸出遥遥一点,灰衣人身后的草人木架也跟着熊熊焚烧,瞬间全无。 灰衣人吃了一惊,连忙再从身上掏出好几个草人扎针,但每一针刺下去,就自燃掉一个草人,狼狈不堪。 “你的施法傀儡全毁,还能有什么招?”刘神仙持剑厉声喝道,不怒自威。 “刘神仙万岁!……”我和苏振辉齐声欢呼。 灰衣人怒道:“臭道士,别欺人太甚!”双手合十,身形跃起,跌迦跪倒在木架前,双掌蓦地拍击地面,张嘴一吹,地上散落的无数白色纸钱如旋风一般扬起,片片飞舞,灰衣人仰天张嘴喷出一口阴气,飞舞的白色纸钱蓦地化成漫天飞舞的吸血蝙蝠,遮天蔽日地向我们扑来。 我和苏振辉吓得抱头乱作一团:“刘神仙,怎么办?” 刘神仙不慌不忙地一把脱下身上的道袍,在上面划了几个法诀,披挂在我们身上道:“别怕,你们有我的法衣护体,它们伤不了你们。” 说完,一拍身前插着的木桩,紫色的火焰再次暴起,气焰四散,飞扑过来的吸血蝙蝠纷纷尖叫着后退。灰衣人冷哼,手舞足蹈划出很多古怪的手势,驱动着漫天的狞狰蝙蝠潮水般一波一波冲击着刘神仙的防线。 蝙蝠越来越多,攻势也越来越凄厉,不一会儿,我们四周全被尖啸的黑压压的蝙蝠覆盖,刘神仙手持的木桩火焰像一盏暴风中的油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我和苏振辉帮不上任何忙,只能躲在刘神仙的道袍下干着急。 但刘神仙手中的火把虽弱,却始终不灭。 纷乱中,不少蝙蝠偷袭我和苏振辉,但一碰到刘神仙的道袍,马上化为灰烬。 相持十余分钟,灰衣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怪笑,忽然拉开身上破旧的旅行袋,两团诡异的怪影豁地飞出,蓦地化成两只长翼的狞狰小鬼,在漫天蝙蝠的掩护下如两团火云向刘神仙两边侧翼飞扑而来。 “等的就是你!”刘神仙蓦地怒喝,木桩上的弱不禁风的火种忽然爆起一团刺眼的白光,火光四射,轰的一声,四周乌云一般的附着的蝙蝠被焚掉一大半,变成纸灰片片飞散。 几乎同时,刘神仙一拍腰间斜挎的布袋,袋口张开,一只隐约的巨手闪电般伸出,巨掌横掠,“吱”的一声将两翼飞来的小鬼一把抓住,收入袋中。 灰衣人技穷,奋力一击地面,地上焚落的草灰暴起一团黑雾卷向刘神仙,转身一跃,向后面的荒野奔逃。 “哪里逃!”刘神仙一抹桃木剑,凌空抛起,剑刃闪出一道金虹飞斩追击,“波”的一声,金虹追及灰衣人的背影,灰衣人闷哼了一声,纵身一跃下山坳,消失不见。 四周飞集的蝙蝠倏地变成原样,化成片片飞舞的白色纸钱。 我和苏振辉跟着刘神仙追上去,山坳下是低矮的河道,灰衣人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血珠和那尊鎏金铜佛,也不知道他遁形到哪里去了。 这可是重要物证,我连忙将地上的铜佛抱起,裹在怀中。 刘神仙俯身粘起一点血放在鼻子端嗅了嗅,皱眉道:“原来他不是人!怪不得会那么多邪术。” 我和苏振辉吃了一惊,齐声惊问:“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刘神仙沉吟道:“贫道刚才用的是斩魔剑,理论上只能诛鬼斩魔,不会伤及常人,他如果是人类,不会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如果贫道没猜错,他应该就是上次你们说过的肉身鬼!” 我吓了一跳:“他、他就是肉身鬼?那他死了吗?” 刘神仙摇摇头:“没有。” 我倒吸了一口寒气:“没有?那他在回来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刘神仙微笑安慰我道:“不会,他的法门和肉身都已经被我击破,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根本不会复原,更不敢轻易出来害人。” 我和苏振辉暂时舒了一口气。想起王天豪的话,我有点不安地问刘神仙:“刘神仙,您现在对肉身鬼有更深的研究了吗?” 刘神仙沉吟道:“贫道查找了一些道藏古籍,关于肉身鬼的记载凤毛麟角,大概只知道它们本质乃冥界冤魂,借死时特殊的埋葬地形,吸收累积阴阳之气,白骨生肉,经百年肉身成型,成肉身后就不再惧怕阳间的阳气,白天也能来往往返于阴阳两界,在人间则和人无异,在阴间则和鬼无别,有点像传奇小说中所说的尸魔,但又和尸魔有本质上的不同。” 我失声道:“那它既是人又是鬼,那、那岂不为害巨大?……” “不错!”刘神仙点头道,“但能变为肉身鬼的冤魂条件太苛刻,最后真能历经百年成形的更是凤毛麟角,贫道祖师三代相传,修行不下百五十年,斩鬼诛魔无数,从未见过肉身鬼,今晚贫道是第一次得见,唉!可惜了,要是贫道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刚才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我和苏振辉听得口瞪目呆,做声不得。如非亲见,打死我们也不会相信这世界还会存在这样的骇人鬼怪。 如果王天豪也成了肉身鬼,那会怎么样?……我心里很自然地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刘神仙将灰衣人现场残留的香烛纸钱全部清理干净,一把火烧掉,收起黑色道袍放进布袋,拍拍身上的泥尘,笑道:“没事了,可以回去了,走夜路要小心。”说完,转身下山。 “刘神仙前辈,我们还是跟着您走吧!” 我和苏振辉心有余悸,连忙推着电摩跟在刘神仙后面一起走。 难得见到刘神仙,我边走边将高美霞的事情向刘神仙陈述了一遍,末了问道:“您说高祖铭会不会也是肉身鬼?” 刘神仙摇头道:“不可能,阳世官署衙门对一切冥界生灵鬼怪来说都是阳气最盛之所,唯恐避之不及,肉身鬼再厉害,也不会想在这样的地方长住久留。” 苏振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像娃娃鱼虽能上岸,但终究还是水中动物,要回到水里去的,肉身鬼就是阴阳两界的两栖生物一样,对吧?” 刘神仙点点头。 “那您说,刚才这个被您斩伤的肉身鬼,还能和高祖铭有来往联系吗?” 刘神仙愕了愕,沉吟道:“这个倒没想过,刚才那妖孽虽元气大伤,但还能留在阳世,如果真如你们所言,这个高局长应该和这肉身鬼来往不止一天两天了,他们现在还联不联系,还真不好说。” “您的意思是,现在他们可能还有联系?” “不错,很有可能他们现在就已经见面接头,可惜,现在贫道无法追踪到他们的位置。”刘神仙边说边随手拿出一个罗盘左右探测。 我吃了一惊,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连忙对刘神仙急道:“刘神仙前辈,我们还有事,要赶紧赶回去,再见!” 边说边拉起苏振辉骑上电摩,急忙往市区的方向赶。 苏振辉转不过弯来,急问我:“老张,你又抽什么风了?什么急事?” 我没时间跟他多说,大声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第六十九章证据 赶回住处,来接我的阴司鬼差已经早就在楼下等着我。我拉上苏振辉,直奔阴司公署。 “到底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在车上,苏振辉不断地追问我。 我反问他道:“我问你,如果刚才那肉身鬼告诉了高祖铭暗杀我们失败了,铜佛还落在我们手里,高祖铭会怎么办?” 苏振辉想了想道:“他不知道我们手里还握着什么能证明他谋害高美霞侵吞国家文物的证据,如果我是他,现在肯定想着怎么把最不利于自己的线索全部掐断,撇清关系。” 我沉声道:“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尽快把他的犯罪证据收集到手,高祖铭在阳世人脉和实力比我们厉害多了,等他把一切线索都掐断了,我们就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可是,我们不是还有高美霞吗?她肯定掌握了高祖铭的重要证据才会被害的。” “但如果她的记忆恢复不了呢?”我反问道。 苏振辉作声不得,半晌才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咬咬牙道:“'在阳世我们斗不过高祖铭,那我们只能仰仗阴司的力量了,别忘了,老子现在是阴司判官!” “你想把他弄到阴司来审判?” 我摇摇头:“陆迁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这有违阴阳不相干涉的原则,但借助阴司公署的力量帮我们收集一些证据,还是有可能的。” “你有把握能让他们就范吗? “到了阴司公署再说,以上压下,希望能让他们破例吧。” 阴司公署灯火通明,见到陆迁和郑清,我马上把一张粘着肉身鬼血液的树叶交给了郑清,让她送到相关部门检查。 “大人,这是什么?”郑清惊讶地问我。 “你们查到肉身鬼的资料了吗?”我反问。 “还没有,上级阴司还没有回复我们。” “这是我找到的肉身鬼的血液,也许对你们的研究有点用处。”接着,我把刚才在阳世的经历简要陈述了一遍,当然,重点高祖铭雇佣肉身鬼暗杀高美霞和企图谋杀我和我和苏振辉的事实。 陆迁和郑清听完,脸色沉重,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陆迁一眼,缓缓道:“这肉身鬼应该是冥界鬼物,却跑到阳世犯罪,按照阴司律法,陆大人,该怎么管辖?” 陆迁沉默片刻,道:“大人,这样复杂的案情,现代阴司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无案例可循,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非…… ” “请示上一级阴司对吗?”我冷笑道,“如果上一级阴司也没接触过,那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 陆迁和郑清面面相觑。半晌,陆迁道:“大人,我们会针对您的安全作出必要的安保措施……” 我打断他说完话道:“我的安全现在不用担心,我就想问你们,高祖铭勾结冥界鬼魂作案,我们阴司公署有没有权管?” 陆迁面有难色:“大人,按照原则,阳世的事情归阳世,冥界的事情归冥界,这是千年不易的原则,恐怕……” 我冷笑道:“你这话不对,高祖铭虽是阳世之人,但雇佣的杀手却是冥界的恶鬼冤魂,从法理上说,他的犯罪行为等于牵涉到了阴阳两界,阳世当然有权管,但我们阴司也有也有百分之五十的管辖权,这难道不对吗?” 陆迁苦笑:“可是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您总不能要我们把高祖铭一个阳世之人捉到我们玉州阴司来审判吧?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我看了他和我郑清一眼,缓缓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没要求你们去抓高祖铭到冥界来审查,我只想你们协助我和苏振辉收集一些高祖铭犯罪的证据,这总可以吧?高祖铭能阴阳合谋犯罪,我们难道就不能阴阳合谋破案?” 陆迁和郑清再相互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半晌道:“大人,你想'怎么办?” 我一看他们立场有点松动了,心里暗喜,道:“这个不难,我只要你们协助我们在阳界找一段能证明高祖铭家里私藏文物的视频,找不到就潜入这个高祖铭的家中偷拍一段,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没问题吧?” 陆迁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没问题,我们刑讯司可以帮忙,但,大人,事情牵涉到阳界,我想还是先请示一下上级阴司更稳妥……” “不需要!”我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一是时间来不及,晚了高祖铭就会销毁很多证据,二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有必要请示上级吗?出现什么问题,我一个人担着,用不着你们负责,总行了吧?” 陆迁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我怕陆迁变卦,连忙道,“陆大人,你带上几个黑衣鬼差,最好对电脑信息精通一点的,跟我们走一趟。” 按照我的指示,陆迁带着两个黑衣鬼差和两名武装鬼差分乘两辆车向高祖铭居住的别墅小区悄无声色地驶去。 十分钟后,我们出现在小区的大门口不远处。 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小区门前一片寂静,进出来往的人还不少。门口的值班室建在右侧,一共有三个门卫值班。 “我们先等等,等人少一点再行动。”我仔细看了看门口的出入情况,对陆迁他们低声道。 “大人,我们的车可以在阳界隐身,可以无视他们直接进去。”陆迁提醒我道。 我摇摇头:“不,我要先在值班室里找点有用的视频,没有我们再考虑进高祖铭的家。” 在车上等了半个小时,别墅小区门口进出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少,基本已经没什么人出入了,四周也基本安静了下来。 我指着门口那三个门卫低声对陆迁道:“可以了,我要进值班室查看他们的监视视频,你们有什么办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吗?” 陆迁看看四周的情形,道:“这个不难,让黑衣鬼差给他们催一下眠就可以了。”说完,转头对后座的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鬼差耳语了两句,然后挥挥手,两名黑衣鬼差马上下车,向大门口的值班室走去。 说也奇怪,在我和苏振辉看来,两个黑衣鬼差的身形很显眼,和常人无异,但那三个门卫却对正面向他们走来的黑衣人视而不见,仿佛他们是隐形的。 我忍不住好奇问陆迁为什么。陆迁笑了笑说:“黑衣鬼差身上有阴司为他们特殊定制的阳界隐身装备,他们想让谁看见他们谁或谁看不见他们,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两名黑衣鬼差在值班室走了一圈,然后就回来了,拉开车门对陆迁和我道:“大人,可以了。” 陆迁点点头,下了车,带着我苏振辉跟着两名黑衣鬼差径直向值班室走去。然后我和苏振辉就看到了三名门卫坐在椅子上闭目仰头酣睡的萌状。 我都点担心地看了看值班室外的摄像头,陆迁道:“大人请放心,摄像已经被屏蔽了。” 值班室里有好几台电脑液晶屏幕,全都是别墅小区各个角落的监视视频。红衣四眼说过,那天晚上整个小区的摄像头还处在维修期间,这些监视电脑应该没有我们要的东西。 我环视了一圈值班室内,在屋内东边的屋顶角落里,果然还有一只监视值班室内情况的摄像头。如果这是值班室内的独立监视摄像头,那天晚上红衣四眼被抓到值班室的情况应该有记录。 “给我查查这个摄像头前两天晚上的摄像记录。”我指着屋角上的摄像头道。 两名黑衣鬼差手脚麻利地点开旁边一台电脑,我和苏振辉还没有看清他们怎么在电脑键盘操作,液晶屏幕上的画面已经退回到那天晚上的值班室时间段里。 摄像画面很快呈现出了值班室的室内画面,我心里暗舒了一口气,这说明那天晚上,这室内摄像头没有失效。 黑衣鬼差拉了一下进度条,果然如我们所愿,画面一下子就进入到了红衣四眼接受门卫保安审讯的画面,还有不少围观的小区住户,声音嘈杂,办公桌面上摆着五六件文物,两件雕花瓷器,一只三足铜鼎,一把青铜剑,还有两件玉器。 我心里大喜,让黑衣鬼差继续往下拉进度条。心想,高祖铭肯定是没想到值班室的摄像头有效,要不,他早就下手删掉了这段视频。 进度条往下一拉,屏幕上就出现了高祖铭进来领取失物的影像,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高祖铭和门卫交谈的声音很清楚: …… “高局长,这是你们家的东西吗?”一个胖胖的中年保安指着办公桌上的摆放着的文物问。 “是是是,都是我家里,他妈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高祖铭边回答边指着红衣四眼大骂。 “您看看还少了什么吗?” …… 我果断给黑衣鬼差地上一只U盘:“把这段视频截下来!” “是,大人!” 这时,大门口忽然转来了汽车灯光,同时响起一声喇叭尖鸣,一个人声大喊:“喂,师傅,放行!” 外面睡着的门卫被吓醒,连忙站起来按下大门的阻拦杆,打哈哈道歉道:“不好意思,居然睡着了,您瞧我这德性!”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