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缉凶录》 第一章型男报到 清晨本应是T市一天中最为繁忙的时段,公交、地铁人满为患,路面上摆开一字长蛇阵,但因为春节假期刚过,很多人还在老家过年未归,加之学生们尚处寒假,所以各处还略显清静,就连平时熙熙攘攘的各大写字楼,此刻也还处于“休眠”期,那排起长队等电梯的壮观场面估计得过了元宵节才会重新上演。 Golden Tower 是T市最高级的写字楼之一,76层、超300米的高度配以金色全玻璃外墙,透着一种望而生畏的奢华。 来此上班的白领们似乎还都年盹儿未醒,一边等电梯一边打着哈欠,“叮咚,一层到了”,随着电梯门的开启,有的人打到一半的哈欠被咽了回去,而更多的人则发出了尖叫! 一个年轻男子面对人群瘫坐在电梯的一角,双眼圆睁、面目狰狞,下身一片污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厦保卫处闻讯赶来,并马上拨打了报警电话。 难得休息的东城分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颜一寒此时正开着她的红色越野车,伴着车内熟悉的音乐声驰骋在上班的路上。这是她在自己的好搭档吴靖楠殉职后第一次打开车里的音响,这首歌也正是这位昔日战友平时常听的那首“somewhere only I know”。她脑中又浮现出吴靖楠牺牲时的情景,双手不禁握紧了方向盘,心中再一次坚定了一定要抓住那个可恶的“脸谱杀手”的信念。 就在快到分局的时候Golden Tower发生命案的消息传来,她随即打开警笛,调转车头疾速向案发现场驶去。 最先到达的警员已经在现场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很多人聚集在写字楼门口,还有不少大胆好奇的人不停地凑近向里张望。颜一寒到时,正有几个衣着光鲜、貌似老板模样的人在和守护现场的警员争执,“一部电梯死了人,怎么连大楼也不让进了?你知道耽误一分钟,我有多少损失吗?”“你们领导在哪儿?必须给我答复,给我消除影响!”...... 颜一寒拨开人群,来到近前,朗声说道:“有什么问题,和我说!” 那几个人转头一看,见是一个身材高挑、面目清秀、梳着马尾辫的姑娘,身着便装,马靴、牛仔裤、灰色高领毛衣,外套一件白色羽绒坎肩,显得十分精神、干练,可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哪儿来的黄毛丫头?”他们心中说道,刚想出言不逊,却被那犀利的眼神震慑住了,于是缓和一下口吻,说:“你是他们领导?” “现场我负责!” 看到那几个人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旁边的警员说:“这位是我们分局刑侦大队长。” “哦,哦,你是领导就行,什么时候让我们进去?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在外面冻着吧。” “我们勘察现场取证以后,会解禁一部分地区,尽量不影响大家正常工作。”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生意人,时间就是金钱,你们警察懂吗?” “我只知道如果你们现在执意进入这栋大楼的话,那么都会成为凶案嫌疑人。” 颜一寒说完便用手抬起拉好的警戒线,走了进去。 “你......”那几个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连头也没回。 法医贺天易早一步到达了Golden Tower,站在死者所在的电梯外,并没有进去。 “贺医生!” “一寒,几天没见,你怎么又叫我贺医生了?”贺天易多么希望她能亲切地叫他的名字,所以每次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心里总不是滋味。 颜一寒没有理会贺天易刚刚的那句话,而是转口问道:“你到多久了?” “刚到,我知道你办案时习惯第一个进入现场,所以我就没进去。” “谢谢!”颜一寒说着走进电梯。 按常理来讲,这恐怖的死状,就算男的看了也会被吓得够呛,可是她却很镇定,这纵然和在警官大学接受过的训练不无关系,更是这些年的刑警生涯造就了其过硬的职业素质。毕业至今已是将近十年,在这期间,她参与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从一名普通刑警被破格提拔为刑侦大队队长,老资格的前辈们对这个后起之秀赞赏有加,并寄予厚望,而同时也招来了不少同行的嫉妒,但她依然我行我素,始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案件的侦破上。 “贺医生,一般来说,是不是女性在死后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很普遍,而男性并不多见?”她看着死者身下的一片污迹问道。 “是的,女性死亡后,括约肌会马上松弛,而男性不会。”贺天易顿了一下,又说:“一寒,你以后叫我‘天易’吧。”他很介意颜一寒称呼他“贺医生”,因为他觉得这样使得他和她的距离更远了。 颜一寒好像根本没听见贺天易的话,一直在仔细查看着尸体和周围的一切,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没有打斗痕迹,随声物品中有钱包、证件、钥匙等物,但没有找到手机,“邓卓轩,1981年出生”。 “邓卓轩!”刚赶来的刑警沈迦铭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惊呼了一声。 颜一寒和贺天易的目光同时投向沈迦铭。 “啊?你们不知道他吗?邓卓轩是房地产大鳄邓琨的独子,这个Golden Tower就是他的!” “看来你平时的八卦杂志没白看啊。” “嘿嘿,天易哥,学**是有用滴。” “你把这个交给鉴证科的欧阳勋。”说着颜一寒把在死者身上找到的东西装进证物袋后递给了沈迦铭。 “现在可以交给你了。”她转头对贺天易说。 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哇!好帅啊!”“是明星吗?”...... 随着这些赞叹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黑色瘦腿长裤、黑色皮鞋,外搭深蓝色大衣,佩戴黑超墨镜的时尚型男走了进来。 没等颜一寒说话,沈迦铭已经迎了上去,“骏昊哥,真的是你啊!早听说你要调过来,我以为是谣传呢,没想到你真的调到我们队里了!” “谢骏昊?!” “怎么?你认识他?” “我和他何止认识,当年在学校时,我们可没少共事!”贺天易说话同时眼中掠过一丝兴奋。 这时,时尚型男已经走到了颜一寒和贺天易的面前,摘下墨镜的他露出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配上那挺直的鼻梁和性感丰厚的嘴唇,完全是一张明星脸,加之一头褐色微卷的短发,更是星儿味十足,难怪门口那些女花痴们会躁动了。 “颜队长,你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骏昊,是从南城分局刑侦大队调过来的,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搭档了!” 颜一寒对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听到“搭档”这个词,却是心中一颤。 “你好!我听郑局说了你会过来担任副队长。” “骏昊,没想到咱们又成同事了,还挺有缘分的。”贺天易插话道。 “是啊,你在这儿做法医,也是我申请调过来的原因之一,这下咱们又可以‘再续前缘’了!” 两个同是185身高的型男站在一起,一个时尚新潮,一个低调大气,就像闪电和雷鸣,一直在不思疲倦地比拼着,但却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好兄弟。 “让让,让让,让我进去!”外面一个拿着工具箱挎着相机的小个子男人边往里挤边大声说。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鉴证科的欧阳勋到了。 “颜队,不好意思,来的有点儿晚。” “你抓紧时间检查现场,取证以后,要撤销部分警戒线,至少得让那些人进来上班。” “谢队长,你和迦铭去询问一下发现尸体的那些人,还有向Golden地产的员工了解了解情况。”颜一寒说完就独自去检查现场的其他地方了。 贺天易也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开始了现场的验尸工作。 “难怪这个女人人称‘寒冰颜’,是够冷的,看见我,连点儿笑容都没有。” “我们这个队长,本来就是话不多,我行我素的,可人倒是挺好,只不过自从去年吴队牺牲以后,她就更少笑了。” “吴靖楠?被‘脸谱杀手’杀害的那个?” “嗯,当时如果不是吴队,可能死的就是颜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等有时间再给你讲吧。” 谢骏昊和沈迦铭说着已经来到了外面。 那几个发现尸体的人仍然惊魂未定地坐在一辆警方给他们安排的车里,虽然里面开着空调,但他们还是在打着寒颤,如果不是大厦保卫处拦着,估计早就已经吓得躲回家去了。 谢骏昊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无非就是早上上班等电梯时等来一个死人,被吓得够呛,甚至都没看清死者。问来问去,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在询问Golden房地产的员工时,还是有点儿收获的。大家普遍对这个超级富二代的评价不错,说他工作能力强,待人和善等等,在女员工中的人气也挺高,听到他被害的消息,都流露出了惋惜之情。沈迦铭全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等现场的尸检和取证基本完成,尸体被装进警车,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颜一寒撤消了部分警戒线,让大厦保卫处开放了写字楼的侧门和几部备用电梯。从接到报案到现在,很多人在外面已经冻了一个多小时,更有些公司干脆放假一天,避避晦气。 根据贺天易的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当天的凌晨2点到4点。颜一寒在提取了写字楼近期的监控录像后,去到了邓卓轩位于Golden Tower第50层的总经理办公室,他的秘书兰婷接待了她。 兰婷今年25岁,是个典型的南方美女,皮肤白皙,略施粉黛更显得五官精致,个子不高,但是娇小可人,说起话来也是柔声细语,T大毕业后,就进入了Golden地产,从去年开始担任邓卓轩的秘书。 在同兰婷的对话过程中,颜一寒察觉到每当兰婷谈及邓卓轩时,眼中都满是忧伤,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没有逃过颜一寒的眼睛。 因为邓卓轩的办公室涉及众多商业机密,所以在没有Golden地产老爷子---邓琨的授意下,谁也不敢擅自做主让警方进入,颜一寒也只能等已经接到儿子死讯的邓琨从新加坡赶回来后,再过来取证。离开秘书室的时候,她看到兰婷在角落里偷偷地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Golden Tower为业主们准备了地下共三层的停车场,其中只有B1向访客开放,其他两层属于业主专用。颜一寒在地下二层找到了邓卓轩的座驾------灰色捷豹XJ商务车,在众多的豪车中并不突出,最引人眼球的应该就是那覆盖整个车顶的全景天窗了,对于这个身家过亿的富二代来说,此款车也显现了他处事低调的作风。车内并无杂物,干净整洁,没有什么新发现,于是她把剩余的技术工作交给了欧阳勋。临走时,不远处的一辆红色敞篷玛莎拉蒂跑车引起她的注意,并不由得驻足望了过去,那张扬的颜色甚是抢眼,与捷豹的含蓄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回到东城分局,已经将近中午,颜一寒看到只有队里的电脑专家、自称潮流达人的海归小靓妹陈海伦在办公室。 “海伦,迦铭他们没回来吗?” “回来了啊,但是没有‘们’,只有迦铭一个人啊!他去鉴证科找欧阳要现场的照片去了。” “哦!” 这回这个小子倒是工作起来挺主动的,颜一寒心里想,但是那个谢骏昊去哪儿了? “队长,你回来了!”沈迦铭拿着照片走进来。 “现场的照片洗好了?” “当然啊!一回来,骏昊哥,哦,谢副队就让我赶紧催欧阳要照片呢!” “哦,他人呢?” “他啊,刚进咱楼的大门,就让郑局给叫走了。” “什么什么?小铭子,你说什么副队?”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讨厌,卖什么关子啊!不说算了!”陈海伦的小姐脾气也是队里出了名的。 “哎呀,逗你呢,就是之前一直谣传的南城分局第一帅啊,他真调过来了,在咱们队任副队长。” “是吗?听说他挺年轻的。” “嗯,他是我师兄,今年刚满30,本来在南城刑侦大队,立了不少功,但是你也知道,南城的老大是个保守派,论资排辈,所以像谢骏昊这样年轻有为的,也得混年头儿。但是人家老爸厉害啊,是西城的老大,和咱们老大又是战友,咱局历来是看能力的啊,所以就把他调过来了。” 听沈迦铭这一八卦,颜一寒对这个新搭档也算有了个初步了解。 陈海伦刚又要张口问什么,东城分局局长郑功就和谢骏昊走了进来。 “小颜,来,我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新派给你的副队长谢骏昊,虽然他是我老战友的儿子,但是你对他也要一视同仁啊,有错就批评。” “郑局,我们刚刚在现场见过了。”颜一寒说着向谢骏昊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颜一寒!” “你好!我是谢骏昊!”谢骏昊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彼此却有着不同的感觉...... “小颜,那你带骏昊熟悉一下队里的情况,我先回去了。”郑功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想迦铭我就不用介绍了,你们应该早就认识。这是陈海伦,咱们队的电脑专家,也是内勤。” “你好!”谢骏昊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你好!”陈海伦礼貌性地回答道,心里想什么南城第一帅啊,比我们的贺法医差远了。 “队里的一些情况,我想迦铭会给你介绍的,你们的询问记录给我看看,下午咱们开会碰一下情况。” “颜队长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真快啊”谢骏昊说着把询问记录递给颜一寒,又突然问道:“以后我称呼你一寒,你不介意吧?” “随便!”颜一寒接过记录册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心中对这个‘空降兵’式的***副队长并没有多大的好感,虽然以前也听说过这个谢骏昊能力不凡、屡破大案,但毕竟只是耳闻。 第二章爱神初现 白天,在阳光的笼罩下,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们构成拥挤的人潮,充斥着T市的各个角落,他们墨守成规似的各司其职,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嘴里说着口不对心的台词,木偶般地周而复始。 渐渐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月色朦胧,似乎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黑暗没有给他们带来恐惧,反而赐予了回复本我的机会。摘掉面具,撕下伪装,楚楚的衣冠瞬间变成各式各样的时尚潮服,没有了僵硬的笑容和虚伪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扮着浓妆的脸、肆意的吞云吐雾、不停地推杯换盏和在青天白日下不敢出口的心声、狂言...... 灯红酒绿、耀眼霓虹让他们肆无忌惮地展露着本性,在一片声色犬马中,镶嵌在某高档建筑之上的六个幽蓝色汉字---“洛狄忒俱乐部”格外地抢眼,那沁人心脾的颜色背后是不为人知的华侈和探之无尽的神秘。 晚上八时,Golden地产的掌门人邓琨乘坐的私人飞机降落在T市的国际机场。虽然已经年逾花甲,公司里的人背后都叫他老爷子,但是那健硕的体态和熠熠的神采与这个称呼并不相配,在得知儿子的死讯后,除了脸上的悲伤和些许憔悴之外,那矫健的步伐和令人生畏的眼神一如往昔。 邓琨在T市的政商两界都颇具影响力,这不单是源自他雄厚的财力,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父亲---邓家强,功劳赫赫的战斗英雄,曾在T市**担任要职。正是在这棵“大树”的庇护之下,邓琨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甚至成为了全市乃至国内有名的房地产大鳄。 所以市局对这起案件十分重视,下午颜一寒就得到了郑功的特殊指示,让她晚上到机场亲自和邓琨“汇报”情况。 而此时的她正在解剖室里听贺天易分析邓卓轩的死亡原因,能够这么快就对尸体进行解刨,还得利于邓琨一向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他人还在新加坡时就同意了警方提出的尸检要求,这么配合办案的死者家属还真是不多见。 那么,现在是谁在机场应对那位大人物呢?原来由于向来我行我素的颜队长下午当面就回绝了郑局长的“命令”,所以“老大”只好亲自出马。 邓琨提出要看看儿子,郑功自然“义不容辞”地陪着他从机场直接到了分局。 “我儿子是怎么死的?”认尸过后邓琨看着贺天易问道。 “初步分析是某种原因导致的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心跳骤停引起的死亡。” “心脏病?” “有可能是突发性的心脏疾病,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受惊过度,因为从死者……”贺天易话一出口,就看见郑功在用那双小眼睛瞪着自己,于是改口说:“啊,从邓卓轩先生死亡时的身体情况看,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是被吓死的?” “以目前的情况分析,是这样的。” 在听了贺天易的话以后,邓琨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流了下来,是伤心还是悔恨,旁人不得而知。 “邓总,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下?”郑功问道。 “我想见见办案的警官。” “这没问题!”郑功说着拿出手机,“小颜,你在局里吗?”“嗯,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在东城分局局长办公室里,颜一寒见到了Golden地产员工口中的“老爷子”,然而,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一点儿也不老。 “邓总,这是我们局刑侦大队长颜一寒。” “颜警官,你好!” “邓总,您好!” “颜警官,你能给我说说卓轩去世时的情况吗?” “尸体是在Golden Tower一号电梯里被发现的,当时……” “等等,你是说一号电梯?” “是的!”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去一号电梯!” “您的意思是……?”郑功从旁问道。 “卓轩在三岁时遭人绑架,被关在汽车后备箱里几个小时,从那儿以后他就有了密闭空间恐惧症,是不会坐一般的电梯的,大厦里有专用的观光梯直达他的办公室。” “邓总,我们需要看一下邓卓轩的办公室和那部观光电梯。” “这没问题,我会交代公司配合你们调查。颜警官,拜托了。”邓琨说完看了看颜一寒,同时伸出了左手。 这次握手让颜一寒感到来自邓琨身上的某种威慑力,以及他眼睛中充满的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但是不能否认这个商人有着极强的自控能力,面对独子遇害这样残酷的事实,他并没有情绪失控,也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给办案民警施压,这些似乎都在表明他是一个内心强大而且极具城府的人。 有了邓琨的配合,颜一寒当晚就去到了邓卓轩的办公室。一个面积在200平方米左右的大房间布置得简单大气,老板必备的办公桌椅、一组时尚皮质沙发、一排摆满中英文书籍的大型书架、嵌在墙上的一台LED高清电视,最醒目的是一面近15米长呈圆弧状的全景落地窗,透过它可以把T市最好的景色尽收眼底。 她无暇欣赏窗外醉人的夜景,一直仔细翻看着邓卓轩办公桌上的物品,生怕错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悄悄地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而全神贯注低头工作的她却似乎毫无察觉...... 人影越来越近,她仍然没有反应,直到那个人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两米时,颜一寒突然拔出手枪...... “别动!” “我没动!”来人说着停住了脚步,但是面对枪口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原来是谢骏昊! “你偷偷摸摸地干什么?”颜一寒一边收起枪一边有点儿生气地说。 “我哪儿有偷偷摸摸?我是正大光明进来的!只不过是我的脚步很轻盈。”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就是故意想试试这女上司的反应能力。 “你能正经点儿吗?”颜一寒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对谢骏昊刚才的处变不惊着实有点儿佩服。 “有什么发现吗?”谢骏昊突然话锋一转,一本正经起来。 “暂时没有。” “手机呢?” “也没找到。” “我这儿倒是有些进展!” “哦?” “我能走两步,咱坐下说吗?” 听他这么一说,颜一寒自己也笑了,原来谢骏昊一直一动没动地站在原地。 “坐那儿吧。”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我到通讯公司查了邓卓轩最近的通话记录”,谢骏昊把一沓清单摊开在茶几上,“这里面有两个电话号码很可疑,这个158的电话几乎每天都会在早上7点左右打给邓卓轩,139的这个则是在最近几天和他通话频繁,而且是他死前所接的最后一通电话。” 颜一寒仔细地看着清单上所标记出的电话号码和通话时间,那专注的神情又强化了她的冷艳,坐在对面的谢骏昊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白皙肌肤、长密睫毛、高挺鼻梁的女刑警,心中不禁想到“这样的美女怎么选择了这么一个高危职业?”其实颜一寒刚刚的一笑,已经让他心中一动,因为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这两个电话的户名查到了吗?” “嗯,查到了”颜一寒的问话把谢骏昊的思路又拉了回来,“139这个号码的户名是兰婷,而158那个号码是属于邓卓轩本人的!” “什么?” “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兰婷是邓卓轩的秘书,查她并不难,但是邓卓轩应该不会每天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吧?这个号码是谁在用呢?” “158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我也查过了,在这儿,很简单,联系的号码只有一个,就是邓卓轩的这个常用号!” “这样的话,我觉得这很可能是邓卓轩特意准备的,既想和某人联系方便,又能隐藏对方的身份,用自己的名字是最保险的方法。” “我也是这么认为,如果邓卓轩真的自己给自己打电话的话,那除非一种情况......” “人格分裂!”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哎呀,我们这么快就有默契了,呵呵......” “笑什么,还不在这儿再找找看,也许会有线索。”颜一寒说,“对了,刚才忘了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来和你汇报新发现啊!”其实是他从郑功那儿听说她到邓卓轩办公室取证,所以过来帮帮她,更多的是想陪陪她。 “没想到你还挺敬业的。” “这样才能配得上你啊!” 颜一寒瞪了谢骏昊一眼,“你能正经点儿吗?”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情非得已》的歌声突然响起。 “喂!” “喂,一寒,你还在局里吗?” “没有,我在外面。怎么?尸检报告出来了?” “还没有,不过明天一早可以给你。” “又辛苦你加班了。” “别和我这么客气,你还在查案?” “嗯,在邓卓轩的办公室。” “注意安全,别太晚了。” “好的,谢谢。” 颜一寒接电话时,谢骏昊虽然始终在查看邓卓轩桌上的文件,但是耳朵却一刻都没有放松地听着电话里的对话内容。 “看来邓卓轩是个很勤奋的人,每份文件都有详细的批示,这样的富二代真是少见,死了挺可惜的。” “他在公司的口碑也很好,让人觉得是个没有缺点的青年才俊。”颜一寒说着打开了书柜,里面大部分的书都是经济、金融、管理方面的,很多还是英文原版,往书柜上方看去,最上面的一层是小说,其中的一本《危险关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伸手去拿那本书,但是2米多高书柜的最上层对她167的身高确实有些难度,这时谢骏昊的高海拔就派上了用场,他站在她背后一伸胳膊就够到了那本书。 “是这个吗?”他说着把书交到颜一寒的手里。 “谢谢。” “这是法国作家拉克洛的作品,描写的是贵族堕落奢靡的生活。” “你也看过?”颜一寒刚翻开书,一张精美的卡片掉了出来,美丽星空下映着一道彩虹,爱神维纳斯位于图案正中,但并不是常见的断臂维纳斯,而是身体完整的爱神画像,卡片背面是八朵不同颜色的花,分别是紫蓝红粉绿金白黑,在这些花朵的映衬下是九个幽蓝色的英文字母“APHRODITE”。 她拿着从地上捡起的卡片,仔细地端详着,自言自语似的说“这卡片做的真精致!可是怎么让人有种诡异的感觉?” “是书签吗?”谢骏昊问。 “我觉得不像,这个大小更象是名片。”颜一寒把卡片递给他。 “这好像是用彩金做的呢!”谢骏昊看了看说。 “果然是有钱人用的东西。” “呵呵,人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把卡片放进了证物袋,“快十二点了,咱们收队吧。” “好吧。” 他们走出邓卓轩的办公室,看见门旁边就有一部电梯,但是谢骏昊按下按键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奇怪了,这电梯怎么回事儿?不能用吗?” “这应该是邓卓轩的专用电梯,是靠指纹开启的,明天邓琨会把电梯的原始启动钥匙送过来,咱们坐那边那个。” “哦,看来这大厦里的机关还不少。” “骏昊,你觉得APHRODITE是什么意思?”话一出口,颜一寒心中一颤,自己怎么这么自然地叫出了这个刚谋面不久的“空降兵”的名字,而且还是那么亲切。 “应该是一个名字,而且有某种特殊意义。” 随着“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夜晚,在Golden Tower地下一层空旷的停车场里,一红一黑两辆SUV分外显眼。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也开车啊!” “你在前面开,我在后面。” “呵呵,我干刑警时,你还在学校呢。”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嗯,谢谢,明天见。” 说完两人各自上了车,向同一个方向驶去。谢骏昊跟着颜一寒的车,直到她进入了依然灯火通明、车流穿息的大路,他才调转车头。 谢骏昊并没有回家,而是又到了分局,他打开Golden Tower的监控录像,认真看着里面的画面。此时回到家的颜一寒也在匆匆洗漱完毕后,打开电脑,搜索有关邓卓轩、邓琨和Golden 集团的相关消息。夜半更深,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为同一起案件各自忙碌着。 早上七点,刚进分局,颜一寒看见谢骏昊从里面出来。 “这么早就到了?” “嗯,你这是去哪儿?” “我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你昨晚一直在这儿?” “啊,看了一晚上监控录像,眼睛都花了,我先出去透透气,回来和你说。” “好的。”昨天还对谢骏昊有些看法的她,现在在心里对自己的以貌取人不免自责,虽然只是一天的时间,但是她感觉到了这个“***”身上的勤勉与坚持。 回到办公室,她整理着昨天搜集到的资料,但是肚子里不时发出的“咕噜”声打乱了她的思绪,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去吃饭吧。 在食堂,她看见了头发有些凌乱,黑眼圈明显的贺天易,每次她的案子,这位在分局颇受女警欢迎的“高富帅”法医都是会在第一时间交给她详尽的尸检报告,就算这样的通宵加班会有损自己的俊朗形象,但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懈怠和任何的怨言。 “贺医生,又辛苦你了!” 见是颜一寒,贺天易忙用手捋了捋那凌乱的头发,“一寒,这么早……” 看着他有点儿窘的样子,颜一寒笑了,“又让你加夜班了,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又和我这么客气?对了,你也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吧!” “好。” 东城分局的自助早餐还是挺不错的,豆浆、油条、馄饨、烧饼……颜一寒要了碗馄饨,选了个比较僻静的位子坐下,她是个喜欢安静和独来独往的人,总是喜欢自己静静地坐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贺天易知道她的习惯,很快就找到了她,还给了她一个鸡蛋和一根油条。 “只吃馄饨怎么行,营养得均衡。” “谢谢!”颜一寒咬了一口油条,说:“邓卓轩的死亡原因确定是惊吓过度吗?” 贺天易刚咽下嘴里的豆浆,“吃饭的时候咱别谈这个吧!” “法医还忌讳这个?” “不是忌讳,只是想让你踏实地吃顿饭。” “天易哥,颜队,你们也在这儿啊!”陈海伦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颜队昨天微信我,让我今天早到的,对了,颜队,你昨天微我的时候,都1点多了,那时你还没睡啊?幸亏我起来喝水才看见。” “那以后我直接给你打电话。”颜一寒说着微微一笑。 陈海伦朝贺天易吐吐舌头,坐下乖乖地吃饭了。 “每天都那么晚的话,对身体不好的。”贺天易说。 “你大医生通宵不眠,那不是更不好吗?” “我是......,反正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贺天易心想我熬通宵还不是为了你啊! 颜一寒的电话突然响了,她看看来电显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喂,妈。” “小寒,你这孩子都多久没回来看我们了?” “我有案子。” “就你有案子啊?全国的案子都是你破啊?你别天天破案破案的,你都多大了,得想想你自己的事儿了!” “嗯,知道了。”颜一寒应付着。 “你孙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人,这小伙子条件不错,......”叶妈妈在电话那边兴奋地介绍着。 她一听这个,把电话放到了一边,继续吃自己的饭,直到电话里又发出了“喂!喂!”的声音,她才又拿起电话说“妈,您说完了吗?我这忙呢,您和我爸注意身体,我挂了啊。” “呵呵,又是伯母逼婚了吧!”陈海伦说,“最近不是消停了一阵吗?怎么又开始了?” “没办法,海伦,要是一会儿我妈打办公室电话,你就说我出去了。” “行,颜队,我觉得伯母也是瞎操心,你这么优秀,她担什么心啊?好像怕你嫁不出去似的。” “别拍马屁,快吃,一会儿有的忙呢!” 贺天易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自语道“叶伯母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饭后,颜一寒跟着贺天易去拿尸检报告,顺便去找欧阳勋。 东城分局的副楼是鉴证科、法医办公室和一些技术部门,比起刑警支队所在的主楼,氛围要轻松许多,毕竟是“天高皇帝远”,加上地下一层的停尸间和解剖室,局里的其他同事都很少过来。 刚走到鉴证科门口,就听到欧阳勋在里面说:“你们知道吗?昨天南城的‘谢公子’去‘寒冰颜’那儿报到了,这么个大帅哥在身边,这‘寒冰’会不会变成‘水’啊?” “说不好,那贺大帅哥还一直努力呢,也没见那‘冰’化多少。” “欧阳在吗?”颜一寒在门外问道。 里面的人马上停了口,互相看看,欧阳勋赶忙开门,“我在呢,颜队,这么早就来了!” “我来取昨天的鉴证报告,有什么发现吗?” “哦,由于电梯是公共区域,所以指纹和脚印都很凌乱,只采集到几组较为清晰的痕迹,在电梯按键上得到的指纹大部分都是死者本人的,另外,在死者所穿的外套上找到几根金色的毛发,应该是狗毛。”欧阳勋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一边说一边把报告交给了她。 颜一寒知道他除了个子矮嘴巴“大”以外,对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所以对刚听到的对话并没有介怀。 “狗毛?能知道是哪种狗吗?” “具体什么品种现在很难确定,但是从毛质来看,是血统很纯正的高档犬种。” “好吧,那报告我拿走了,辛苦了啊!” 待颜一寒走后,之前和欧阳勋聊天的小关说:“咱刚才说的她听见了吗?” “听见也没事儿的,你来的时间短,她看起来虽然有点儿冷冰冰的,但是人挺不错,很少计较什么,就是有时太直率了,容易得罪人。” ...... 回去办公室的颜一寒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很像大学时代,她常去的那家咖啡厅的味道。 “颜队,给!这是骏昊哥自制的咖啡。” 颜一寒接过沈迦铭递过来的杯子,那香味确实比平日自己随意冲来喝的速溶咖啡好上许多,而且这也是她怀念的味道。 “一寒,你来看看这个!”谢骏昊说着向颜一寒挥挥手示意她过去。“你看,录像显示案发前一天的晚上11点左右,邓卓轩进入写字楼搭乘一号电梯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还有在当天的凌晨12点左右,有个人出现在一楼大厅,然后......”他用手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位置,“你觉得这是哪儿?” “这是?是邓卓轩的专用电梯!” “没错!他进去后再没有出来!” “电梯里的画面呢?” “这两部电梯内都显示没有人!” “去Golden Tower!”颜一寒抓起外套往外走,“海伦,我桌子上有张卡片,你查一下上面文字和图案的寓意。迦铭,你把案情再整理一下。” “小铭子,你的骏昊哥一来,你就被队长甩在家里当内勤喽,呵呵呵......”陈海伦看着颜一寒和谢骏昊离开时的背影说。 “我在‘家’陪你多好,省的你自己寂寞啊!” “去去去!谁用你陪?别打扰我工作比什么都强!”陈海伦说完就去队长办公室拿那张卡片了。 沈迦铭也开始在目前所掌握的材料中寻找线索。 “我开车吧,你昨天一夜没睡。” “怎么?担心我开车睡着?” “是想让你在路上眯一会儿。” 谢骏昊看出颜一寒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更加确定了自己调来这里的正确性。 一路上,他并没有休息,一直在和她讨论案情。 很快,到了Golden Tower楼下,邓琨的秘书也正好打来电话说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第三章又死一个 在邓琨秘书、海归博士---Jeams 宋的陪同下,他们又来到了这座大楼的第50层,途中Jeams把邓卓轩住所的地址和钥匙交给了颜一寒。 “两位警官,邓总经理的专用电梯在没有指纹的情况下,只能从这里用原始启动钥匙打开。”他先用钥匙打开了电梯旁的一个设置柜,再拿出一个磁卡似的东西插进了里面的插卡口,在显示“匹配正确”后,电梯门随之打开。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开门的一刹那,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跌了出来! Jeams在片刻的吃惊之后,吓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颜一寒也是惊得“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到谢骏昊的怀里。他顺势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没事,没事!”她立即不好意思地挣脱谢骏昊有力的双手,用最快的速度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她扶起还坐在地上的Jeams,让他到旁边的办公区休息。谢骏昊则第一时间给队里打了电话。 已恢复常态的颜一寒近距离观察死者时发现,他的死亡状态几乎和邓卓轩一模一样,也是面目狰狞扭曲,下身充满污物。 这部观光梯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很刺激的,因为它全部是由高级镀膜玻璃制成,人站在里面就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中,在上百米的高度,而脚下却是透明的一片,但是从外面却丝毫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监控录像里拍到的那个人。”谢骏昊说,“但是他是怎么启动电梯的,还有到了50层后为什么没有出来?” “录像显示这部电梯和邓卓轩死亡的一号梯内根本没有人,如果监控系统正常的话,这是不可能的!” “要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关在电梯里,同时侵入保安系统,调换了监控画面,那么这一切就成立了。” “这是......!”颜一寒在死者上衣口袋儿的钱包里面没有找到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但是有一张卡片,星空、彩虹、维纳斯、花朵,还有“APHRODITE”! “和昨天在邓卓轩办公室发现的一样!死者身上有手机吗?” 颜一寒经谢骏昊这一提醒,马上又开始在死者身上仔细地搜找,“没有!只有钱包和钥匙。” 她看了看他,俩人的眼神都在告诉彼此这两起案件的严重性和棘手程度。 惊魂略定的Jeams给邓琨打电话汇报了这里的突发状况后,壮着胆子走过来,“二位警官,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不过我想再看看,因为好像有点儿眼熟。” 他又往前走了走,距离尸体一米左右,“他好像是‘巨星娱乐’的李公子!” “你确定吗?” “嗯,应该是他,李豪,‘巨星娱乐’董事长李为锦的独子,和我们邓总同年。” “这张卡片你见过吗?”颜一寒让Jeams看了看那张卡片。 “没见过。”他看了看后说。 这时分局的同事已经赶到,贺天易和欧阳勋各自拿着工具箱走了进来。看到颜一寒他们在问话,就直接进入现场开始了工作。 “贺医生,能判定死亡时间吗?”颜一寒在询问完Jeams后走了过来。 “从尸体的肝温和僵硬程度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有30个小时左右。” “30个小时?现在将近早上9点,死亡时间也就是前天的凌晨1点。”谢骏昊看着手表说,“如果咱们昨天可以打开这部电梯的话,那么早就发现尸体了。” 还在验尸的贺天易心中一顿,“谢骏昊昨天晚上和一寒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尸体表面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和打斗的痕迹,我怀疑死因和邓卓轩一样。” “惊吓过度?” “从现场的情况推断,很可能也是由于受惊过度造成心跳骤停而导致的死亡。” 贺天易的判断和颜一寒他们刚刚的看法相同,简单地说,就是这两人在同一天在同一栋大楼里被吓死了!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害怕? 与此同时,Golden地产的员工陆续来到公司,看见新拉起的警戒线,大家议论纷纷,Jeams赶去和人事主管一起安抚员工。 颜一寒看到邓卓轩的秘书兰婷也在人群里,便走过去把她带到一旁的会议室。 “兰小姐,上次你说过邓卓轩是个不错的老板,那你们平时下班后还会联系吗?” “一般没有,不过有紧急状况时会的。” “最近有过此类情况吗?” “没有啊!” “没有?那最近几天放假,你们为什么经常通电话?而且邓卓轩死前最后的通话对象也是你!”颜一寒并不着急地说。 “这不可能!”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颜一寒把通话清单放在兰婷的面前,指着用黄色记号笔标记的一串数字说,“13922345101,这个是你的电话号码吧!” 看着这些通话记录,兰婷一时语塞,她清楚地看到那上面自己的手机号码,“这、这......我真的没打过这个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警官,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必须和我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和邓卓轩的关系呢?” 颜一寒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兰婷有些不知所措,“什么......什么关系?我和邓总没、没有关系啊!” “你看,你这个态度,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你是他的秘书,至少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吧。” “哦,你是说这个关系啊!”兰婷终于松了口气。 “你觉得我问的是什么关系?” “我、我刚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当然是工作关系啊!” “这个电话号码你知道吗?”颜一寒突然转换了话题,指着那个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和邓卓轩通话的号码问道。 “我、我不、不知道。” “看都没看就说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这样的话,那咱们换个地方谈吧,那里应该更利于你思考!”颜一寒说完就站了起来。 “颜警官!你是要带我去公安局吗?” “我觉得那里更适合咱们谈话。” “可是,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死了,我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那你就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这么难过?”颜一寒重新坐下,她从开始就坚信面前的这个小巧佳人和邓卓轩关系匪浅,与其说是因为昨天看到兰婷的悄然拭泪,不如说是出于女人的某种直觉。 兰婷避开颜一寒那自信的目光,娓娓道出了她和那位“太子爷”的故事: “我喜欢邓总,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他对我们每个员工都很好,每天来上班最开心的就是能够看到他,直到那一天他让我来做他的秘书,当时我真的高兴坏了,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兰婷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从那时起,我尽我所能地照顾他,而他对我总是那么的绅士,从不会对我大声说话,就算我偶有失误,他也会包容我,我们就这样每天相视而笑、心怀彼此地工作着。直到一天,有个客户酒后对我无礼,他不惜以损失生意为代价地保护了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但是,我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因为我们在各个方面都相差得太悬殊了,我更不想成为他生活中的麻烦,所以我们就一直用另一个电话联系,就是您刚才让我看的那个号码。” “是不想让邓琨知道?” 兰婷突然惊恐地抬起头,迅速地摇摇头而后又慢慢地点点头。 颜一寒起身倒了杯水给她,接着拿出刚在死者身上找到的那张卡片,“这个你见过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兰婷顿时有些激动,手也在发抖,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就在颜一寒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喂!” “一寒,有人来认尸了。”电话里传来谢骏昊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颜一寒叮嘱了兰婷几句并告诉她近期内不要离开T市。 来认尸的是巨星娱乐公司董事长李为锦,Jeams说的没错,死者正是其独子李豪。 此时现场尸检已经完成,尸体被装进了黑色的尸袋。当警察拉开尸袋的拉链时,看到尸体的李为锦一下子扑上去哭喊到“儿子啊!我的儿子......”随后就是对随行的几个保镖一通责骂,怪他们没保护好他的儿子。同为成功的商人,但是他的反应与邓琨的冷静儒雅截然不同。 看到李为锦发泄得差不多了,颜一寒走过去说:“李先生,您好,我是东城分局刑侦大队的颜一寒,负责李豪的案子。” “哦,颜警官,你可得一定要抓住凶手,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李先生,有些情况,我想和您了解一下。李豪是不是有恐高症?” “嗯,这孩子从小就恐高,很多人都知道。” “那么他恐高的情况到什么程度?平常生活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他的情况不严重,只是户外的高空项目不可以,其他的都没问题。” “这种全透明观光电梯呢?” “这个不行,这电梯是老邓专门给他儿子设计的,就算是不恐高的人在里面都心慌,何况是我儿子?” “李豪和邓卓轩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俩年纪差不多,关系还是不错的,昨天我听说卓轩的噩耗以后,还替老邓伤心呢,没想到小豪也......”李为锦又哭了起来,一旁的保镖立即递过手帕给他。 “李豪最后一次和您联系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前天下午,他告诉我晚几天回公司上班。” “这个是在李豪身上找到的,您见过吗?”颜一寒拿出那张卡片。 “这个......没见过。” “那好吧,如果您再想起什么,请您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颜一寒把名片递给了李为锦,“另外,我们想到李豪的办公室和住处看看。” “这没问题,我一定配合,不过,我什么时候能接回我儿子?” “我们调查结束、办好手续以后会告诉您的。” “嗯,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李为锦说完抹着眼泪,在保镖的护卫下离开了。 颜一寒看着李为锦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卡片,越发觉得这张卡片一定隐含着什么秘密,而这些人也一定知道其中的谜底。 “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又去和Jeams聊了聊。” “怎么样?” “称职的秘书兼助理,对老板的一切都是三缄其口。” “难怪邓琨这么信任他,咱们暂时别追得太紧,先到李豪的办公室看看。” 颜一寒在前往位于6层的巨星娱乐公司的路上给沈迦铭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去调取李豪的通话记录。 在这个公子哥儿硕大的豪华办公室里,除了大量的娱乐杂志和明星照片以外,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虽然李为锦十分配合地让职员服从警方的指示接受询问,但是依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李为锦把李豪的住所地址和钥匙交给了警方,颜一寒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和邓卓轩住在同一个高档社区。 “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两个富二代同一天死在同一个写字楼,又住在同一个社区。” “还有那张卡片......”颜一寒停顿了一下,“先去看看他的车” 那辆十分扎眼的红色玛莎拉蒂原来是属于这位太子爷的,在里面找到最多的就是纸巾和安全套,估计这位大少爷的“车震”不会少。颜一寒通知了欧阳勋,希望能从车内残留物中找出“女主角”。待欧阳到了以后,她和谢骏昊离开驱车前往离此并不算远的高档住宅社区“碧海郡庭”。 这个住宅区在T市以其超高的房价和所标榜的豪华生活被众所周知,高档程度不是普通百姓可以企及的,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小区保安十分严密,在大门口,颜一寒他们虽然出示了警官证,但还是被盘问了半天后才获许入内。 进入小区后,他们发现这里分为别墅区和公寓区,在行车主路的各个路口均安有摄像头,但是业主住宅附近并无监控装置,可谓是严疏有度,既要保证小区安全又得顾忌私人隐私,确是煞费一番心思。 邓卓轩和李豪住在公寓区,电梯入户的12层小高层,一层一户并配有24小时保姆式服务,非常适合这些独立居住的单身富二代。 邓卓轩的住处装修得简单明快,收拾得干净利落、井井有条,虽谈不上一尘不染,但亦是十分整洁。从房间布局陈设和日常用品来看,这里应该是他一个人居住,书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整个房间似乎都在述说着这里的主人没有半点儿陋习,可也没给颜一寒他们带来什么收获。 在距此不远的李豪家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房子内部虽称不上金碧辉煌,可也非常奢侈豪华,特别是卧室里的那张圆形大床,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他的房间也在述说着这里主人生活的奢靡。颜一寒他们找到了大量的情趣用品和不少明星的私家密照,不知这些“重量级”的发现是否是破案的关键,但是对于娱乐圈来说无疑将是重磅**,所以必须谨慎处理。 颜一寒和谢骏昊从“碧海郡庭”出来已经是下午了,这时俩人才感受到身体早已传递给他们的饥饿感。 “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谢骏昊建议说。 “嗯,我也饿了。” “这个时间,只能MK了。” “什么?” “麦当劳和肯德基啊!”谢骏昊说着笑起来。 颜一寒也笑了,说实话,自从吴靖楠牺牲后,她自己一直活在自责和愧疚中,很久没有开心过。然而,自从这个“空降兵”来了以后,虽说只是短短几天,但是已然给她的生活带了久违的笑声。 他们匆匆用过“午饭”后回到局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此时,住在这个城市某些地方的俊男美女们则是刚刚起床不久,正在精心地梳洗打扮着,准备迎接属于他们的又一个璀璨夜晚...... 由于迦铭奉命外出调查未归,刑侦一大队的办公室里又只剩海伦一个人了。 “队长,你们回来了......”海伦看见谢骏昊手里拿着的笔记本电脑就知道今天又得加班了,刚刚以为他们回来后自己能按时下班的“幼稚”想法顿时灰飞烟灭。 “海伦,早上让你查的那张卡片查得怎么样了?” “那张卡片上包含的信息很多!” “哦?!”颜一寒和谢骏昊异口同声地发出带有惊喜的感叹,并一同凑到了陈海伦的身边。 “这张卡片上的每个图案都传递了某个意思,首先是星空,代表了黑暗中的璀璨;其次,彩虹寓意连接天地;维纳斯女神则象征了爱情、**和美;而这个单词‘APHRODITE’是希腊语,直译过来是‘阿芙洛狄忒’,‘泡沫’的意思,也是维纳斯女神的希腊名;再有,这八种颜色的花朵都是曼陀罗花,每种颜色都有着不同的花语,紫色代表恐怖,蓝色代表骗爱,粉色代表适意,绿色代表希望,金色代表敬爱,白色代表情花,黑色代表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红色曼陀罗比较特殊,又叫彼岸花、曼珠沙华,是开在冥界的花,有着血腥的爱的意思。”陈海伦一手拿着卡片一手用笔指示着上面的图案解释说,“这个好像是某家私人俱乐部的标志,我在网上找了很长时间,才在一个论坛里找到一个有关的帖子,虽然不长,但是上面提到一个叫做‘洛狄忒’的俱乐部。” “那个帖子呢?”颜一寒和谢骏昊几乎又是同时问道。 “这呢!”陈海伦打开电脑上的页面,心想这俩人怎么这么有默契呢。 “这是怎么回事?”这次是他们三个人同时发出惊呼! 只见打开的网页上显示的是“文章已被删除”! “下午还有的啊!”陈海伦的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着,但是无论她怎么操作,那篇文章再也没有出现。 “你下载了吗?”颜一寒问。 “没有。”陈海伦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这么大意?还有没有工作常识?” 陈海伦低着头,对颜一寒的责问无言以对。 谢骏昊拍拍颜一寒的肩头,示意她先别发火儿,然后轻声问:“海伦,你还记得帖子里的内容吗?” “嗯,记得的。” “那你把你记得的都写下来。” 颜一寒没再多说,拿过从李豪家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其实,她知道陈海伦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可是,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 “谢队,谢谢你!” “呵呵,没事儿,今天又出现一个死者,这案子越发复杂了,你也理解一下你颜队的心情吧。” “是我自己做错了。”陈海伦说罢打开了电脑里的“word”文档,开始复写记忆中的文章: 夜晚的天堂还是地狱---洛狄忒俱乐部 阳光给人温暖,却给不了安全感,因为你是如此明亮,让每个人都暴露在光明之下,为了让自己适应你的光芒,所以都小心地戴起面具;夜晚给人阴冷,却带来了保护,因为你是如此漆黑,让每个人都置身于黑暗之中,为了让自己尽享你的保护,所以放心地摘掉面具。 卸下伪装的他们是那么想看到星空中的彩虹,拥抱每一个维纳斯,品尝每一朵花朵......他们饮尽人间甘露,让一个个爱神残缺了身体......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让自己肆无忌惮享乐的,那美丽高贵的洛狄忒最终只会变回泡沫...... 黎明的到来,让他们又躲在了宙斯的面具之下,成为高高在上的众神之王,心中却在无限渴望那让他们尽言尽欢的黑夜中本我的丑陋...... 陈海伦写好后交给了谢骏昊。 “这么快?” “嘿嘿,我是过目不忘的。” “你这情绪转变得也够快的。” “本来就是我做错了,颜队批评我也应该,我知道她是对事不对人。再有明天就是吴队的忌日了,她自然心情不好。” “吴靖楠?” “嗯。” “他是怎么牺牲的?” “这事儿啊,简单地说,就是吴队替颜队赴了‘脸谱杀手’之约,结果中了圈套,再也没能回来。” “替?怎么替的?” 陈海伦刚要说,颜一寒办公室的门开了。 “海伦,你写好了吗?” “写好了,已经交给谢队了。” “在我这儿了,给!” “你看这个吧,海伦,你再打印一份给我,还有,这是从另一个被害人家里找到的电脑,里面有不少文件是加密的,你试试能打开吗?”说着把电脑交给陈海伦。 “好的,知道了。”陈海伦马上又打印了一份交给颜一寒。 “海伦,你接着说啊。”谢骏昊很想知道吴靖楠牺牲的内情,所以在颜一寒回到办公室后,继续向陈海伦打听。 “谢队,我得干活儿了呢,以后再跟你说吧。” 谢骏昊心里有点儿郁闷,每次问到这件事,总是弄个一知半解,其中的疑团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第四章亡者重现 文件解密对于陈海伦来说易如反掌,很快便打开了那些被加密的文件,里面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队长!”她甚至忘了敲门,一下子闯进了颜一寒的办公室,“你快来看!” 当颜一寒看到李豪电脑中那些裸露的身体、大胆的动作和熟悉的面孔时,顿时也是心中一颤。 这些都是图片和视频文件,而里面的内容均为各色美女的艳照和色情视频,其中不乏明星大腕儿,尺度之大足以让看者面红心跳!男主角自然不是旁人,正是巨星娱乐的少东,也就是死者李豪! 而这也让电脑屏幕前的两女一男有些尴尬,然而其中的一个镜头打破了此时的僵局。 “等等!”颜一寒突然发现一个视频中的女性甚为熟悉,并不是因为她是某个明星,而是,她竟然是邓卓轩的秘书------兰婷! “她是兰婷!”谢骏昊也不禁吃了一惊。 “兰婷是谁?”陈海伦不解地问。 “是邓卓轩的秘书。” “第一个死者的秘书和第二个死者拍摄色情视频,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陈海伦说,“队长,你说,这会不会是情杀啊?” “这是什么?”谢骏昊暂停了视频,指着电脑上的画面说。 被定格的图像中除了在床上“肉搏”的男女外,床后那面硕大背景墙上所装饰的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真够变态的,连墙上画的都是裸体。”陈海伦看了一眼说。 不错,墙上画的是一个裸体的天使悬在半空,手扶一面镜子凝望着侧躺在对面的女性,镜中正好映射出她娇美的面容,而画中只体现出了女性丰润性感的裸体美背。 “这个天使应该是小爱神丘比特,他对面的这个是......?” “是他妈妈!” “他妈妈?” “对!维纳斯!也就是阿芙洛狄忒!” “啊?!”陈海伦一双大眼睛看着谢骏昊,“谢队,你连希腊神话都这么清楚啊!” “我也是刚刚才恶补了一下关于维纳斯的故事。” 颜一寒随即又打开了几个文件,果然在其他的视频文件中也发现了画有维纳斯的背景墙,而且又找到了某个相同之处。 “你们看,这种画着维纳斯背景的文件只有视频中才有,而且和其他视频比较起来,不论是拍摄角度还是清晰度都差了许多,很像是偷拍的。” “偷拍的地方就是洛狄忒俱乐部!”谢骏昊兴奋地说。 “对,昨天在邓卓轩办公室找到的那本《危险关系》,就是描述的上流社会奢靡腐朽的生活和混乱的性 爱关系,那张卡片并不是随便放在里面的,而是在借书传递出APHRODITE的真实含义!” “难道邓卓轩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陈海伦说。 “不一定,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不能直接说出洛狄忒的秘密。”颜一寒继续分析道,“据兰婷所说,她和邓卓轩是男女朋友关系,如果属实,那么她和李豪在洛狄忒的视频一旦被邓卓轩看到的话,那邓卓轩对洛狄忒和李豪的憎恶就可想而知了。” “啊?队长,你刚才怎么没说兰婷是邓卓轩的女朋友啊?” “兰婷?!”这时沈迦铭拿着一叠通话记录走了进来,“你们知道最后和李豪通话的人是兰婷了?” “什么?”其余的三个人同时惊叹道,谢骏昊一把拿过那叠通话记录,果然,李豪生前最后的通话人正是兰婷! “怎么?你们不知道啊!” “迦铭,你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监视兰婷,把她去过的地方都记录下来,我会找二大队借人协助你的。”颜一寒看了看时间,又说:“你们先下班吧。” “那你呢?”谢骏昊关切地问。 “我去看看尸检的情况。”颜一寒说着向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说,“明天早上我去办点儿事儿,晚到一会儿。” 看着颜一寒的背影,陈海伦喃喃地说:“明天是去看吴队吧。” “一定是!”沈迦铭随声附和着。 “谢队,我先走了!” “骏昊哥,我也走了啊!” 谢骏昊本来想问问沈迦铭关于吴靖楠的事儿,看他急匆匆追随海伦的样子,只好作罢,但是心里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颜一寒从贺天易那里得到的答案和自己预想的一样,李豪确系死于因惊吓过度引起的心跳骤停。在欧阳勋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从死者所在电梯搜集到的脚印和指纹都是来自李豪和邓卓轩,其他物证的鉴定工作还在进行中。 今晚一贯敬业的她没有加班,在这个特殊的晚上,她不再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刑警队长,因为在情感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这一夜是那么的漫长,每当她闭上眼睛,那一年前的血腥一幕就浮现在她眼前,吴靖楠只身倒在血泊之中,脸上布满油彩,手中握着一个染血的信封...... 这一年中,颜一寒总是在这样的噩梦中惊醒,她并非害怕,而是被强烈的愧疚与自责包围,战友替自己付出了生命,而时隔一年却还未能将凶手绳之于法,有何颜面去面对烈士的英魂! 又是一夜无眠,早上迎着第一缕霞光,颜一寒驱车前往位于市郊的烈士公墓。而此刻,另一辆车也正向那个方向驶去。 朝霞中的陵园显得那么宁静安详,但是长眠于此的英烈又有多少能安息,他们的牺牲是否真的换来了社会的安宁?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生命的价值又是多少?这些问题可能会得到很多种答案,也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但是,颜一寒唯一能明确的一点是,生命是脆弱的!会随时消失!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来到了吴靖楠的墓前,奉上一束雪白的郁金香,这是她昨晚几乎跑遍全市的花店才找到的,当然还有吴靖楠最喜欢的芝士蛋糕和黑咖啡。 “靖楠,时间真快,你已经走了一年了,本来想常来看看你,但是我又怎么好意思来......”颜一寒边说边蹲下,用一条白色的手帕擦拭着墓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这时,一束白色的菊花被放到了墓前,颜一寒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谢骏昊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你怎么来了?”她起身问道。 “我也来看看他。”说着谢骏昊拿过她手里的手帕,同样蹲下身,仔细地擦着墓碑,“这白色的郁金香真特别。” “嗯,因为靖楠曾经说过,他最想去的国家是荷兰,那里的两样东西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是足球,一个就是郁金香。” 谢骏昊没再说什么,他看着刻在墓碑上的生卒时间1986-2013,27岁!一个多么活力四射的年纪!照片上的这个笑容灿烂的大男孩又本该是一个多么鲜活的生命! 沉默良久,谢骏昊不知道这一时刻颜一寒的心中在默述着什么,是对昔日搭档的眷恋还是对她自己深深地责备…… 拜祭完吴靖楠,两人走在寂静的陵园里,颜一寒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开口轻声说道,“靖楠是个孤儿,他父母是在他小学时相继去世的,他从没说过那段往事,后来我才知道,他父亲是为了救一个被歹徒劫持的女孩牺牲的,他母亲经受不了打击,不久也过世了。我想这应该是选择当一名刑警的原因。”她缓缓地说着,既像说给身边的谢骏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从我进警队开始,我们俩就是搭档,我们在工作中有着一种难得的默契,一起破获了很多案件,而且,我们也很谈得来,在生活中也是好朋友。直到他牺牲前,”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儿,似乎是在强忍眼中的泪水,“当时轰动全市的‘脸谱杀手’案,我们的调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而来自社会和局里的压力又非常大,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收到一封‘挑战书’。” “挑战书?” “嗯,是‘脸谱杀手’给我的挑战书,让我按照上面的时间、地点单独赴约,如果不按他/她说的做,他/她扬言会让被害人不断出现,而且是无目的性的。大概是因为那信封上的‘颜一寒’三个字是用红色墨水写的,所以引起了靖楠的注意,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那封信,而且在约定的当天,故意把我锁在了审讯室里……”颜一寒有些哽咽了,“等我们赶到现场时,他已经躺在那儿了,脸上......脸上还被涂满了油彩......”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谢骏昊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并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他知道在她貌似冰冷的外表下,是一颗女性柔弱的心。 与此同时,在T市的另一处墓园里,一个身影正站在一座墓前,他/她的手深情地抚摸着碑身,口中温柔而又愤恨地说道:“亲爱的,你终于可以瞑目了,那个禽兽已经死了,而洛狄忒也将随之消失,我一定会替你了却心愿!”...... 在回分局的路上,两辆车,两个人,两种心情,两样思绪。 “尘封在心中的情感为何会在他的面前不仅自然流露,冰封在眼中的泪水又为何会借助他的臂膀宣泄而出,为何在他面前我总是频现‘狼狈’,而‘狼狈’的自己此刻为何依稀怀念那‘依靠’的感觉?那一瞬,为何身处寒风,心中却似春风拂过?颜一寒,你究竟是怎么了?”心门关闭许久的她陷入了混乱,但红色的SUV始终没有停止飞驰。 “她用外在的冰冷遮盖了内在的温暖,用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度冰冻了旁人靠近她的脚步,用展现在人前的我行我素包裹起心中细腻的情感,这一切难道都是缘于他吗?他对于她究竟意味着什么?搭档?战友?为之舍身赴险的知己?还是兮兮相惜的恋人?”谢骏昊越来越觉得颜一寒并非表面的冷艳刚毅,她一定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往事,而自己也越来越想走进她的故事,脚下随之又踩了踩油门,紧跟住前方的她。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一进分局的大门,颜一寒便恢复了常态,下车后与人相视无话,直奔鉴证科。 由于原本四个人的鉴证科,其中一个“新晋妈妈”休了产假,另一个“新晋老公”休婚假尚未归队,加之小关是入行不久的“菜鸟”,所以主力只有欧阳勋一人了。 看着欧阳蓬头垢面依然忙忙碌碌的样子,颜一寒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又不得不去打扰他,“欧阳!”。 “哦,颜队啊!”欧阳勋那布满红丝的双眼足以说明他又是通宵工作,“我正要告诉你呢,李豪的案子有新发现!” “是吗?!” “这是在李豪车里提取到的指纹的比对结果。” 颜一寒接过欧阳勋递给她的报告,其中的几个名字竟然家喻户晓! “呵呵,够大牌吧,我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更让人意外的还是这个!”欧阳勋说着拿起一个证物袋,指着里面的东西说“我在这张卡片上提取到一组指纹,并不属于死者李豪,通过比对,是属于一个叫田美竹的女性。” “田美竹?你说是田美竹?” “是啊,怎么了?!” “是十年前自杀身亡的那个田美竹吗?” “是啊,颜队,你怎么知道的?我也觉得很奇怪,这卡片上只有她的指纹,得出结果时,我都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凉。” “那是我进警队后负责的第一个案子,所以印象很深,真是越来越蹊跷了。对了!”颜一寒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拿出手机“喂,海伦,你现在马上把昨天那张卡片送到欧阳这儿来。” “颜队,什么卡片?” “是在邓卓轩办公室找到的,和你手里的这张一模一样!” “啊?” “欧阳,一会儿你对比一下这两张卡片上的指纹是否一样,有结果马上告诉我。”她说着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回身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自己注意身体!”然后快步走出了鉴证科。 “啊?......啊!”欧阳勋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迟钝的回应着。 “这个‘寒冰’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关心起人来了。”一直在一旁打下手的小关不解地说。 “是有点儿奇怪,她平时顶多是一句‘辛苦了’,今天是怎么了?弄得我还挺不适应的。” “你真是个受虐狂,呵呵呵......” 走出分局副楼的颜一寒抬头望了望空中耀目的太阳,灿烂明亮,但是她的心头却没有一丝的明朗。 无独有偶,同样沐浴着晴好阳光的一幢豪华欧式别墅,虽置身于温暖的光线之下,但周身却没有丝毫的暖度,让人感受到的只是畏惧、阴冷,似乎是因为它传递着房子内部此般阴霾的气息。这里的主人邓琨打发走了管家和佣人,独自一人眉头紧锁地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经过一天的休息调整,丧子之痛不减反增地加倍折磨着他。看着桌上邓卓轩三岁前的照片,那个孩子笑得是那么开心、那么阳光,但是自从那件事以后,本该满面童真的脸上再也没有呈现过这样自然无邪的笑容。 邓琨一生好胜,如今坐拥整个地产王国,身家数以亿计,然而他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多少金钱多大权势都弥补不了的。二十多年前,他侥幸换回了儿子的性命,二十多年后,他却无力回天。除了伤心以外,他在深省,这一切是否都是因他而起,是否还会继续? 然而,他并未被打垮,其内心之强大是不为人所知的。自小经历父亲的几起几落,感悟到那特殊岁月的人情冷暖,饱受身边周遭的世态炎凉,更是遭遇了至亲家人的生死背离,这一切造就了邓琨的坚毅与漠视,刚强与专制。 承受着老来丧子的痛楚,克制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伤悲,整理好心情之后,他让Jeams通知全体董事,下午召开董事局会议,因为他知道邓卓轩遇害、公司总经理位置空缺,势必会对Golden地产的运营造成影响,而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商业帝国就此受到冲击的,不会让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在他的心目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旁人不得而知。 十年,看似漫长而又转瞬即逝,既带走了年少轻狂、无知懵懂,又带来了成熟稳重、世故老练,人们用各自的生活轨迹、经验得失充斥了3600个昼夜,其中有甜蜜幸福,有苦涩伤痛,有死亡别离,甚至还有血腥残酷......这些往事有的会随着岁月的流失逐渐淡出人的脑海,而有的却似时光刻刀会在人的心上留下越来越重的痕迹。 对邓琨而言,这是他事业飞速发展的十年,也是他对权力的欲望最为膨胀的十年。在此期间,几乎国内各大城市都矗立了属于Golden的标志性建筑,甚至在国外的不少地方也能看到Golden的作品。生意上的顺风顺水并没有抹去他铭刻于心的记忆,年少风华时,父亲遭人陷害,锒铛入狱,母亲含恨而逝,平日围绕左右的挚友亲朋均划清界线,弃他而去。待父亲冤狱昭雪,官复原职,众人又簇拥而上,奉尽笑脸,如此反复无常,使他早早看透虚伪人性、不古人心。壮年创业时,儿时的小伙伴已成竞争对手,为了利益得失,竟不惜以年幼的孩子相要挟,爱子险些为此命丧黄泉,虽侥幸保命,却在心中留下了永久的阴影,过早失去了童年的快乐,这一切让他看清商战的残酷,友情在权钱面前的不堪一击,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强大自我,掌控一切! 意外冒出的“田美竹自杀案”把颜一寒的记忆也一下子拉回了从前...... 十年间,从刚出校门的青涩女警成长为担当重任的警队主力,这其间的辛酸痛苦、热血泪水,是她心上磨灭不去的烙印。 “一寒,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啊?”贺天易的出现打断了她的回忆,“哦,没什么。”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时间长了,容易着凉的。” “嗯,谢谢,贺医生,你还记得十年前田美竹的案子吗?” “田美竹?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想起来了,是我实习时和师傅一起经手的。我记得那时你已经正式入职了,那案子不就是你负责的吗?” “当年是按自杀结案的,你那儿还有详细的档案吗?” “十年前的案件应该都移送到档案室了,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她又出现在李豪的案子里了。” “什么?”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详细的问欧阳吧,我先去档案室了。” 她满脑子都是工作,叫我的名字难道那么难吗?怎么总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看着疾步离开的颜一寒,贺天易心中满是郁闷。这时,他看到郑功陪着一个人走出分局主楼,正好和颜一寒打了个时间差,而局长身旁的这位贵客十分眼熟。对了,他不就是昨天那名死者的父亲吗?巨星娱乐公司董事长李为锦!看样子不是来领取遗体的,那他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甚至惊动了局长的大驾,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早已回到刑警队的谢骏昊,见颜一寒迟迟未归,电话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不免有些担心,在听了海伦从鉴证科带回来的新线索后,灵机一动,起身前往档案室。 半路上,只见欧阳勋急匆匆地走过来,“谢队长,看见颜队了吗?” “没有,怎么了?” “重大发现,可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她应该在档案室,什么情况?” “边走边说吧!”欧阳和谢骏昊一起向档案室快步走去,“是这样,在海伦给我的那张卡片上同样只发现了田美竹的指纹!” “什么?”谢骏昊惊得顿了下脚步。 “谢队,你也觉得不可能吧?可确实如此啊,这会不会是......超自然现象啊?”欧阳本来想说“是田美竹的鬼魂做的”,但想到自己毕竟是公安鉴证人员,所以换了种说法。 “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虽然谢骏昊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也满是疑惑和不解。 正在查看十年前刑侦档案的颜一寒还不知道案情又复杂了一层,重新翻开卷宗,她回想着当年现场的情景:一套两个女孩合租的两居室,田美竹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左手垂在床边,手腕被割破,床上床下片片殷红,她身上穿着红色的旗袍、红色的皮鞋,甚至连内衣都是红色,已是雪一样惨白的清秀的脸使得她全身的红色更加炫目妖艳。虽然没有发现遗书,但就当时的情况分析,自杀的可能性极高,所以带着颜一寒出警的“师傅”就把这个案件交给她独自负责。经过调查询问,得知田美竹是T市某大学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性格温柔内向,素无不良记录,对于她的自杀,报案人------其同住室友受惊不小,而且颇感意外,因为事发前她并没有发现田美竹有何不妥。此外,熟识的同学、朋友也均表示不解,家人更是难以接受,特别是独自一人养育她成人的田妈妈,当看到女儿那一身红色时,一口咬定自己的孩子是被人逼死的,说那红色就是女儿的冤屈。 其实,颜一寒也对这起案件持有怀疑,那就是自杀动机!可当时她还是个刚入行的小警察,即便提出了疑问,可“师傅”的意见是“情绪性自杀”,并告诫她不要自找麻烦。 现在看来,在田美竹自杀案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颜队!”突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一下,“你真的在这儿啊!难怪你手机打不通呢。” 颜一寒一惊,回头一看是欧阳勋和谢骏昊,“你们怎么来了?” “田美竹又出现了!” “欧阳,你说什么呢?说清楚点儿!” “欧阳在海伦给他的那张卡片上又发现了田美竹的指纹。”谢骏昊解释道。 “对对!而且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欧阳勋说到“人”字的时候声音非常小,因为他不知道还该不该说成是“人”。 颜一寒并没有表现出他们预想中的惊讶,而是陷入了沉默。 欧阳看她没反应,心想这女队长是不是也认为是女鬼干的,给吓着了? “一寒,你怎么了?”谢骏昊问。 “没什么,回去再说吧。” 回到办公室后,颜一寒对谢骏昊讲述了田美竹的自杀案,当初未解的自杀动机很可能转化成了而今的杀人原因,一切谜团的解疑,必须从对这起十年前案件的重新调查开始。 兵分两路,一方面正副队长去追查陈年疑案;另一方面,虽然之前对兰婷的调查显示她与田美竹并无关联,但是其嫌疑犹在,所以,沈迦铭对其的跟踪监视依然继续。 第五章迷失的洛狄忒 十年前,智能手机还没有出现,更没有iPhone、iPad、GALAXY……这些尖端科技产品的代名词,人们还在用如今几乎已被抛弃的短信聊天、谈情,那时堪称前卫的电视选秀节目《超级女声》还被人们当做是在夏季夜晚的一种消遣,而外界的灯红酒绿也正如雨后春笋般地不断涌现,令不少人倍感新鲜,为之神往。特别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更是对这个校外的花花世界充满了好奇,面对层出不穷的酒吧、迪厅、KTV,他们太想去探求其中的“奥秘”。 田美竹正值大四,学业基本都已完成,然而找工作的难度是她始料未及的,从前的学习、考试与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重压之下,她几近身心疲惫。毕业在即,同学们既是为了缓解一下近期的压力,又是临别前的最后狂欢,他/她们选择在学校附近新开业的一家迪厅开办毕业PARTY。 大家都下到舞池,伴着重金属音乐拼命地扭动着身体,随着DJ的口令呼喊着、狂叫着……只有一个柔弱的身影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低头独自喝着手中的饮料。田美竹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由于这可能是同学们最后一次的相聚,所以自己不能缺席。她不知道这时在某处正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心仪的猎物,久久没有从她身上移开,那人一直注视着她,随着嘴角的上扬,他已经圈定这道秀色可餐的“美味”,但他并不急于出击…… 几天后,她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意外地得到面试的通知,可她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向这家公司投过简历,但这毕竟是个好消息,也许工作问题可以就此解决。果然,面试过程十分顺利,并且公司规模、待遇、职位都很不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加入到了白领的行列。 初入职场,变身officelady,略施粉黛的脸庞在职业套装的衬托下更显得清纯可人,不经意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其中不乏异样的目光。她十分珍惜这份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工作,她告诉自己不要怕吃苦,一定要努力!然而,事实却与她想象的相差甚远,工作中并没有“白骨精”优雅的忙碌,取而代之的是终日的无所事事;同事礼貌性的寒暄,不仅没有丝毫亲切可言,反之让她倍感自己被孤立在外,这一切不免使她心生困惑。几天后,当她萌生退意之时,却被荣幸地调往了总经理办公室,公司给出的解释是由于之前老总出差,所以她才被“闲置”了,这纸人事调令打消了她的疑虑,并为她的生活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然而,这扇门背后的道路究竟又是通向何方? 总经理十分年轻,貌似和她年纪相仿,但其脸上早已褪去青涩稚嫩,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不羁与张扬,那双眼睛里充满的欲望,却被他善解人意的亲切掩饰得不露一丝痕迹。那时的田美竹非常庆幸自己遇到了如此完美的老板,甚至心想如果自己能有这样的闺蜜该多好啊,只可惜他是个男的! 随后的工作中,他渐渐带她出去应酬,对她依旧既呵护体贴又绅士有度,毫无越礼之为,使得田美竹对他慢慢解除了对男人的警觉,剩下的只有信任。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美好才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 清新的气质,俊秀的脸孔,青春的朝气,让田美竹在众多客户中人气颇高,同样给她带来的麻烦也不少。 在一次应酬中,同桌吃饭的客户借酒无礼,他为她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得罪了合作伙伴,她因此深为感动,但是仅仅是感激而已,并无其他,因为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所以,当他对她表白心意之时,她只能是婉言相拒,而他也表现得明理大度,依旧待她如常,她更是戒心全无。 直到一天,本应按照计划到S市出差,但他看上去无精打采,并临时取消了行程,请她陪自己散散心,她没有拒绝,便跟着他到了一个叫做“洛狄忒”的地方…… 在那儿,她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她****地躺在一张豪华的大床上,房间内更是奢侈高档,那布满整面墙的裸体油画十分耀目。她头疼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直到一个人满脸淫笑地从洗手间走出,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那个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总经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嘶喊着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个恶梦! 但是,他的话却让她陷入了现实的噩梦之中,原来这都是他一手策划,甚至包括酒桌上的“英雄救美”,一切都是他的预谋。从他那次在迪厅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为她设计了这个童话般的骗局,而她也在他的掌控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圈套。 他本就是个花花公子,身边美女无数,但是他“玩”腻了那些投怀送抱的**,想和这个满身校园气的单纯女孩玩儿次琼瑶式的“谈情说爱”,怎奈“A计划---公子挺身救美,真情流露浪漫告白”遭拒,故而上演了“老板情伤落寞,邀意中人相陪把酒疗伤的B计划”。将她带到他们这些“阔少”平日饮酒作乐、荒淫无度的天堂,让她在混有**的烈酒作用下失去意识,从而任其摆布、**发泄。 事已至此,她无比悔恨,悔恨自己的无知,悔恨自己被假象蒙蔽,悔恨自己迷失于骗局。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再也不想看到眼前这个“恶魔”。然而,他摆在她面前的东西,更如晴天霹雳,那是她一张张的**,各种**的姿势,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她近似疯狂地撕碎了眼前的照片。他始终笑盈盈地看着她,告诉她撕多少有多少!她崩溃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求他放过她,他的条件是她要在这里陪他三天! 三天!如同地狱的72小时!她被他和那个曾想非礼她的“客户”肆意**,她从反抗到变得麻木……最后他们每人给了她一叠现金和一张精美的卡片,并按约定交出了照片和存储卡,还满嘴*词秽语地告诉她如果还想“快活”的话,就拿着那卡片过来,这里时刻都欢迎她…… 此时的田美竹已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机械似的带走了除了钱以外的那三样东西。 回到住处,去上班的室友还没回来,看着昔日无比温馨的小屋,她欲哭无泪,心中“去”意已决,只是唯有一人割舍不下,她没能守住她对那个人的誓言,没能等到对方的归来,她要给身在远方的那个人一个交代,于是拿起笔写下了自己要说的话,然后把那两张卡片擦拭干净,当她用那雪白纤长的手再一次拿起两张精美的卡片时,她竟然笑了,笑容虽是苦涩的,但里面蕴含更多的是幽怨和忿恨。随后把它们分别放进了塑料密封袋,并和写好的信一起放入信封,投进了楼下的信筒。 寄信回来后,她走到卫生间,烧了照片和存储卡,按下马桶水箱的按钮,看着那黑色的灰烬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得无影无踪,她多么希望有一股水流也能洗尽她的遭遇,让她回到干净的从前。她走到花洒下,置身水中,泪水夺眶而出,觉得自己身上的“污渍”无论怎么洗刷也清理不掉……她用最后的精神和力气换好衣服、化好妆,又看了看妈妈的照片,眼泪又模糊了双眼,多想再听听妈妈的声音,再看看妈妈的脸,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人,只能躺到床上,用那锋利的水果刀深深地隔开了左手腕的血管,在怨恨中闭上了眼睛…… 田美竹死了,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洛狄忒”的存在,更没有妨碍那些显贵阔少们的**,反之,这十年让其更具人气,成了贵圈内首屈一指的“快***”,成了俊男美女如云、夜夜笙歌的“人间仙境”…… 这一切当然是颜一寒他们所不知的,加之翻查陈年旧案谈何容易,亡者已化为无形,亲人更是抱怨警察的无能。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追查的初始还是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田美竹的母亲不但挂断了颜一寒的电话,更是在他们登门拜访时,直接将她和谢骏昊拒之门外! 她十分理解田妈妈的心情,也对自己那时的草率结案感到无奈和不满,多年来一直心怀歉疚,而今时隔十年,又来重揭这位痛失爱女的母亲心中那久痛难愈的伤口,这是何等残忍!于情,心中不忍,但是,于理,又不得不做! 谢骏昊陪颜一寒在门外静静地站着,他们没有像平时警察查案时那么“理直气壮”地不停用力敲门,直到把对方“吓”出来为止,而是就那么默默地站在门外。大概二十分钟后,颜一寒隔着门对田母说:“阿姨,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您,我也知道您对我有很多不满,但是,请您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想,这么多年来,您也一定对美竹的去世耿耿于怀,您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美竹为什么会突然离世,我也想帮您解开这个谜题,现在这个案子出现了新线索,但是如果您一直拒绝我,那么不论是我还是您,就都没有帮美竹还原真相的机会了!” 颜一寒说得很真挚,屋内的田母听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外面的这两个警察,“都十年了,你们现在来干什么?”一想到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就心如刀割的感觉折磨了这位母亲无数个日日夜夜,时过境迁,他们又来提及旧事,究竟是何用意? “阿姨,刚才颜警官已经说了,现在发现了和您女儿案件有关的新线索,我们大老远地赶过来,大冷天的又在这儿站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是有诚意的啊!”谢骏昊看着颜一寒那冻得发红的脸,有点儿着急地说。 单元门慢慢地打开了,不知是被颜一寒的话打动,还是听了谢骏昊的话后不忍心他们在冷风中受冻,老人把他们让进了屋里。 还是十年前的房子,老式的两居室,几乎没有客厅,屋内装修也已老旧过时,老人把他们带到自己居住的房间,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田母,旁人一定会认为她已年过古稀,可实际上才六十不到,她是在何等的煎熬中艰难地度过了这十年啊? “你们又发现什么了?”老人毫不客气地问。 “是这样的,阿姨,现在的一个案子中出现了和美竹有关的线索,很可能由此查出她当初自杀的原因。” 老人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用平静得有些冷漠的语气说:“那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也许在她心中已对警察失去了信任和希望。 “阿姨,我能先到美竹的房间看看吗?”颜一寒轻声问道。 老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田美竹的房间还是当年颜一寒来查案时看到的样子,屋内保持得非常整洁,看得出老人一直在精心维护着女儿在世时房间的原貌,似乎还在期盼着哪天她会回来。 单人/床、衣柜、书架、书桌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就连床/单、窗帘的花色也没有改变,颜一寒之前见过的那个精致的工艺品依旧摆在书桌上,那是一个镶裱在横向A4纸大小玻璃相框中的,以一幅拼图为背景,用各国大小不一的硬币按照书法笔画的粗细精心拼摆出的“竹”字,银色的硬币在拼图上那朵绽开的粉紫色花朵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丽。 “阿姨,您曾说过这个是美竹最喜欢的,是吧?”颜一寒指着那个“竹”字问道。 “嗯,她最喜欢这个,在家时总是擦啊擦的,生怕上面落灰。”老人说着用手抚/摸起那个相框来。 “您女儿的手真巧啊,是她自己做的吗?” “这就不知道了,只记得她那年生日时把这个拿回家,可能是谁送的礼物吧。这孩子是个闷葫芦,回家什么事儿都不说的。” “阿姨,能给我看看您家的相册吗?”谢骏昊插口问。 老人走到田美竹的书架前,从上面拿出一本影集,双眼顿时湿/润了,“这孩子内向,从小不喜欢照相,总是说‘妈妈,您看我的本人多好啊!’,谁知道,人说没就没了……” 颜一寒看到老人情绪有些激动,便把她搀扶到另一个房间,边安抚边聊着什么。 谢骏昊坐在田美竹的书桌前仔细翻看着影集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她们母女的合影。突然,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田美竹抱着一只金黄色小狗的照片,那小狗通体金黄,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应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血统正宗的纯种金毛犬。他小心地抽出这张照片,装进了证物袋里。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竹”字的玻璃相框,隐约感到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阿姨,您见过这只狗吗?”谢骏昊指着证物袋里照片上的那只小狗问道。 田母摇摇头,“我家地方小,虽然美竹喜欢小动物,但从没养过猫啊狗的。” “那,阿姨,我能借用一下这张照片和那个相框吗?”谢骏昊说完看到田母迟疑的眼神,马上补充道,“我保证尽快毫发无损地原物奉还!” 老人含着眼泪点点头,“但愿你们这次能给我个说法,让我知道美竹到底是为什么死的,那样我死也能闭眼了。” 和田母道别后,他们带着照片和镜框离开田家,走到一楼,推开那扇已经故障失效的“防盗”大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颜一寒又回头看了看田美竹家的窗户,老人正在窗口目送他们离去,也许他们的到来又让这位母亲心中燃起了揭示真相的希望,也许这也正是她一直以来坚守旧居的原因。 “你刚才和老太太聊什么了?” “和你要那两样东西的初衷一样。” “哦?” “你也怀疑田美竹的情感生活吧?” “呵呵,咱们真是越来越默契了!” “快走吧,天都黑了。”田美竹的家位于临近T市的L市,虽说有高速公路,但也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刚才都聊了什么?”谢骏昊说着快走两步,赶上疾走在前的颜一寒。 “怪冷的,车上说吧。” 夜晚来临,气温降了不少,谢骏昊看着寒风中衣着单薄的颜一寒,他脱下自己那时尚帅气的黑色BUBERRY大衣,披到她的身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推了进去。 “这是干什么,我又不冷。”颜一寒说着要拿掉披在身上的大衣。 谢骏昊一下子抓住她要脱掉大衣的手,随后帮她重新披好,“穿着吧,我觉得热才让你帮我当衣服架子的。” 被他握/住手的那一瞬间,颜一寒心中一颤,顿觉脸上像发烧一样火/热,马上触电般地抽回自己的手,低头安静地坐在那儿。 谢骏昊看着她此时的样子,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和平时那孤傲的形象判若两人,不由得扑哧一笑。 “你、你笑什么?还不快开车!” “Yse,Madam!”谢骏昊发动了汽车,但脸上依然笑容难掩。 “别笑了!你说说你要这两样的东西的用意。”颜一寒试图打破自己的尴尬处境。 “刚刚不是说了吗,有关田美竹的情感生活啊!”谢骏昊觉得颜一寒现在的“可爱”难得一见,所以故意逗她。 “我是让你详细说说!” “哦,首先是那个‘竹’字镜框,很显然是有人特意给田美竹设计制作的生日礼物,而且她母亲说那是田美竹生前十分珍爱的,所以这个送她镜框的人一定非比寻常,很可能是她的恋人;其次,那张照片上的小狗的毛色和之前在邓卓轩身上找到的毛发非常相似,我怀疑现在这条狗的主人就是凶手,也就是田美竹的恋人!”谢骏昊一谈到案情就立即正经起来。 “我刚刚又问了田妈妈,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坚持说田美竹没有男朋友。” “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不一定什么都告诉妈妈的。” “我记得当时她的同学、朋友也没人提过她谈恋爱。” “她公司的同事呢?” “档案中记录得很简单,只有寥寥几笔,不过公司的询问笔录是我师傅去做的。” “你师傅?” “嗯,就是你郑叔叔啊,咱们的郑局!” “他怎么是你师傅?” “那年我刚进警队,他那时还是大队长,带了我一阵,所以是我名义上的师傅。” “再去她的公司看看!”各自沉思片刻后两人又是一同说道。 “你看咱们像不像新一和小兰啊?” “切,我看你像灰太狼!” “哎哟,那红太狼多幸福啊!” “别贫嘴了,好好儿开车吧!” 不得不说谢骏昊那件带有体温的大衣让颜一寒很快暖和过来,再被车内的暖风一吹,不知不觉困意随之来袭,一向欠缺睡眠的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谢骏昊放慢车速,意在让她多睡一会儿,毕竟她难得能睡得这么香甜,所以到了T市后,他直接把车开到她家楼下,但并没有叫醒她,只是守在她身旁,看着她…… 颜一寒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舒服了,当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俊朗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自己,她陡然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你干什么?” “哎呀,自己睡得那么香,让我给你当哨兵,醒了竟然连声道谢都没有?” “到了?” “当然,到了好久了呢!”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怎么没叫啊?是叫不醒啊!所以只好看着你睡了!” “呵……你?”谢骏昊的话把颜一寒逗笑了,“这是哪儿?” “你看,睡得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我家?”颜一寒放下车窗,探头往外看。 谢骏昊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关上车窗,“小心感冒!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我问的海伦!”谢骏昊摇摇手里的手机笑着说。 “那谢谢你了!” 颜一寒打开车门,走下车,刚要脱/下身上的大衣,谢骏昊手疾眼快地阻止了她的动作,“穿着吧!外面冷。” “那你呢?” “你是在担心我吗?” “唉!说两句就没正经了。你快上车吧!” “嗯,你也快上去吧,别感冒了!” “今天谢谢你了,明天见!”她说完挥挥手向楼里走去。 “一寒!”仍旧站在车外的谢骏昊突然叫住她,“刚才我没吓到你吧?” 颜一寒转身摇摇头,“快上车吧,你也当心,别着凉!” 谢骏昊回到车里,一直目送颜一寒,直到她家的窗户亮了灯,才开车离开。 这样寒冷的天气,人们都愿意窝在有暖气的家里,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他/她却冒着嗖嗖的北风,带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友------一只将近十一岁的金毛犬出来散步,这是他/她每天例行的生活内容,几乎是数年如常,不论风霜还是雨雪,一日不落。因为这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的牵挂,也是自己的精神寄托,陪伴他/她走过了那些痛彻心扉的日子,如果没有它,可能他/她也早已随她而去。 第六章找到交集 翌日清晨,风停了,气温升高,但是雾霾笼罩整个市区,人们不得不戴上口罩出行,纵然呼吸不畅,但多少能阻挡些PM2.5入肺。与这让人喘不过气的空气相比,东城分局门口的气氛更是令人窒息。 数辆高档黑色轿车整齐地停在大门口,一众身着黑西装搭配白衬衣、黑领带的彪形大汉依车站成两排,路过的市民或驻足观望,或议论纷纷:“黑社会的吗?”“胆子真大,到公安局门口示威!”“拍电影的吧?”...... 只见从第一辆黑色宾利车里走出一人,也是同样一身黑色,不过身上多了一件黑色大衣,比起其他人,年纪也大了许多,他带着两个人气势凌人地走进分局大院,奇怪的是警卫室竟然没有人出来拦阻他们。他径直走向副楼,并让身旁的一个人去叫住了正在停车的贺天易。 “你好,你是贺天易吧?” “我是!你是?” “我们老板找你!”黑衣人说着用手指向副楼的方向。 贺天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副楼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位局长贵客------李为锦! 他又来干什么?贺天易心想正好探探他的虚实? “您是李总?!” “贺医生好记性,我今天来接我儿子回家!” “哦,可以是可以,但是您得办些手续。” “你最好快点儿!别错过我们接回少爷的吉时!”一旁的另一名黑衣人不客气地说。 “不得无礼!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李为锦假惺惺地呵斥了一声后,对贺天易说:“贺医生,手续自然要办。不过,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把豪儿交给我,哪天我再过来补齐手续,这吉时是万万不能错过的。”见贺天易面露难色,又说道“你为难的话,我给你们郑局打个电话!” “电话还是我打吧!”贺天易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郑功的电话,对方果然是绿灯放行,还说什么特事特办。 得到局长的批示,自然一切手续从简,没让李为锦误了接儿子回家的吉时。 由于谢骏昊一早去接颜一寒前往田美竹曾经工作的公司调查,所以他们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 颜一寒一进到车里,就闻到了芝士蛋糕和美式咖啡的香味,谢骏昊拿出一个购物袋,“吃吧!早上刚买的,新鲜出炉!”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你的好奇心还真强,碰巧你和我爱吃的一样呗!”其实昨天在墓园的时候,谢骏昊看到她买给吴靖楠的蛋糕和咖啡,并听了她的话以后,敏锐的第六感就告诉他其实吴靖楠是一直在配合她的口味,而“迟钝”的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 不错,芝士蛋糕加黑咖啡是颜一寒的最爱,三下两下就吃完了,谢骏昊看着她吃就想笑,“你当警察是正确的选择!” “哦?什么意思?” “你要是做了白领,就这女汉子的吃相,早把那些OG们给吓跑了!哈哈哈......” “OG?哦,Office Gentleman啊!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是我的style。” “那你的style是什么样的?”谢骏昊用那双迷人的眼睛望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大男人喝个咖啡喝半天,喝完了快开车!”颜一寒迅速避开他的眼神,仓促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我不喝了!”谢骏昊笑得差点儿被咖啡烫到,“先办正事儿,那公司是在大学路附近吧?” “对,但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颜一寒没有说话,她回想起当时郑功说的那句“别自找麻烦!”,难道他知道其中的隐情?那他究竟是在隐瞒什么?又是在帮谁遮掩什么?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随着悦耳歌声的响起,颜一寒拿出手机,“喂,贺医生。” “一寒,你还没到吗?” “我先去办点儿事儿,一会儿过去,怎么了?” “刚刚李为锦把李豪的尸体领走了!” “什么?我没签字,你怎么能让他领走?” “是郑局特批的,我也没办法,不过你先别着急,李豪的尸检已经做完了,而且随身的物品也都在欧阳那儿。” “唉......”颜一寒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又是郑功?她心中对自己这位“嗯师”再一次打起了问号。 “什么事儿?”谢骏昊看她接到电话后脸色不大好看。 “李豪的尸体被领走了。” “没有你的签字,怎么会放行?” “是郑局亲自批的。” “哦?奇怪了,这样的小事儿,还用他亲自出面?” 颜一寒没有搭话,她现在比谁都想知道郑功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就不算远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按照档案上的地址,一栋白色的西式洋楼出现在他们面前,这里正是田美竹以前工作的地方。 然而,历经数载,早就楼似人非,此前的公司已易主变更许久,经过多方询问,才找到一个田美竹之前的同事。 据她所说,在田美竹出事后不久,老板便将公司转手他人,后来大部分员工走走散散,就只有她自己“原地没动”,但由于与田美竹不甚相熟,加之又时隔太久,所以只记得那时公司实际上有两个总经理,一男一女,女的姓袁,不常来,不过大事一般都是由她做主;男的就是田美竹那时的直属上司,他主要就是外出应酬,当然也少不了带着田美竹作陪,而那个人姓李,叫李豪! 李豪!终于找到了他和田美竹的交叉点!但是为什么当年的询问笔录中却没有提到这个名字? 有对新案获此线索的欣喜,更有对旧案存此“纰漏”的疑惑,心怀复杂的心情,颜一寒决定再去会会李大老板! 李家这时正热闹非常,为了让儿子早登极乐,请来一众僧尼老道汇聚一堂,念的念、敲的敲、唱的唱......;那些刚刚还在公安分局耀武扬威的“黑社会”们摇身一变,成了守灵、哭丧“各司其职”的孝子贤孙;豪宅门口更是门庭若市,前来吊唁的宾客往来不断,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名流商绅。 “一寒,就这阵势,你觉得人家李总还有时间接待咱们吗?”看着眼前如此“宏大”的场面,谢骏昊从心里感到反感,特别是他看到自己的老爹也赫然在来访贵宾之列! 颜一寒自然也不愿意夹杂在这些“上层”人士中间,“先回局里吧,等‘戏’散场了再来。” 达成共识后,谢骏昊马上调转车头,驶离“秀场”。 “骏昊,你觉得李豪会不会就是田美竹的男朋友?” “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男人的直觉!” “直觉?” “没错,李豪就是个花花公子,不会对任何女人专情,更不会有专属的女朋友。对了,你当初查案的时候,没在田美竹的通话记录中发现什么吗?” “我记得,和她联系频繁的几个电话号码中,除了她妈妈的,就是她所在公司的,那几个电话号码都是登记在公司名下的,根本没有出现过‘李豪’的名字。” “她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外大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外大!那她的男朋友会不会是留学生或外籍教师?”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可能,她收到的那个生日礼物不就是用多国硬币拼成的‘竹’字吗?” “如果真是这样,假设当时对方已回国,那他们很有可能是通过网络联系的!” “田美竹的家里和租住的地方都没有电脑,这样的话,她应该是用公司或网吧的电脑。” “这两个地方现在肯定是查不到了,她的QQ或电邮地址呢?” “这个......”谢骏昊一下子戳到了颜一寒的痛处,“当时这案子表面证据都指向自杀,所以并没有细查,很快就结案了。” “不像你的作风,我猜是你师傅的意思吧。” “又是你的直觉?” “No,No,这次是我的推断,我外表看似不羁,但智慧却过于常人,所以我说的没错吧?” “错了!是外表看似小孩,而智慧却过于常人!” “哈哈哈,原来你也喜欢看‘柯南’啊!” “我更喜欢看‘金田一’!”颜一寒说完白了他一眼。 “那我叫你美雪吧!”谢骏昊几句正经话之后,又开始玩笑起来,其实他是时常找机会想让颜一寒多笑一笑。 “真是正经不了三分钟!”虽然是嗔怪的语气,但是她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 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陈海伦还在对李豪电脑里的那些照片、视频做着记录、分类,多达几个G的内容真是够她忙几天的。 “海伦,迦铭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颜一寒一进来就忙不迭地发问。 “颜队,你回来了!”陈海伦已经习惯了队长这种一切工作为先的说话方式,“那小子刚来电话汇报过了,说是兰婷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昨天下班后来咱局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想进来可又很犹豫的样子,后来还是回家了。” “是吗?”颜一寒有些若有所思,“你这儿整理得怎么样了?” “我先把有维纳斯油画背景的视频筛选出来,然后再按时间分类”,陈海伦抬头看着颜一寒,“颜队,我都能去扫黄组鉴黄了,已经有要看吐的感觉了!” “要不我去给你买杯酸梅汤,那个止吐效果最好。”谢骏昊在一旁打趣道。 “谢队,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丫头出言不逊的大小姐脾气在局里是出了名的。 “那和出现场看死尸相比,你选择哪个?” 颜一寒的话一出口,陈海伦立马没了气焰,低下刚刚还高高扬起的头,撅起小嘴,小声说:“那还是这个吧。” 谢骏昊看着她们两个就想笑,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颜一寒虽然表面上看似严厉,但实际上是很关心这些“家人”的,她自然明白海伦的辛苦,可为了保密起见,又不能委以他人。她拿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海伦,“去星巴克帮我买杯咖啡,顺便看看哈根达斯又出了什么新品冰激凌,买几个回来。” 听到冰激凌这三个字,陈海伦马上来了精神,“好的,保证完成任务,速去速回!” “不用着急,你吃了再回来吧!” “呵呵,太好了,咖啡就要一杯吗?”她说着用眼睛瞟了瞟谢骏昊。 “你多买几杯吧,这几天欧阳他们也挺辛苦的。” “好的,那我就看着办了!”陈海伦拿起外套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这丫头真有意思!”谢骏昊笑着说。 “是啊,可能是因为她十几岁就出国了,所以身上还保留了些率真,不像有些人......”颜一寒话说一半就突然转了话题,“咱们看看那个镜框吧!” 谢骏昊拿着证物袋走进颜一寒的办公室,心想即便不知道“有些人”指的是谁,但是希望那里面不包括自己。 他们并肩看着田美竹的这件生日礼物,两个人距离那样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谢骏昊的眼神不由得移到了颜一寒脸上,像是在欣赏心仪的艺术品。 “你看什么呢?”颜一寒一声“无情”的厉呵让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回到了相框里的那幅拼图上,虽然被上面的“竹”字挡住了一部分,但依然可以看出图案是一朵由六片花瓣组成的绽放的花朵,其中五片花瓣是淡粉色,最下方的那片花瓣则是和花蕊一样的粉紫色。 “这是什么花儿?”谢骏昊这么一问可把素来对花不感兴趣的颜一寒问住了。 “不知道,没见过。”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个“竹”字上,“这些硬币里有欧盟、韩国、日本和中国的,这个是哪个国家的?”她用手指着其中的一枚刻有两朵花和FIFTY CENTS字样的硬币问道。 “既然用的是英文,那么应该是说英语的国家,这花儿......等等,你不觉得这花儿和拼图上的花儿很像吗?” 没错!果然很相似!这花儿到底代表什么? “国花!”他们两个又是几乎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 “呵呵,你看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谢骏昊不失时机地渲染着他们之间的默契,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是哪个国家呢?”颜一寒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跨国恋吗?” “所以才煞费心思地做了这个送给田美竹,真是用心良苦啊!”谢骏昊说,“这个人一定很爱她。” “谁爱谁啊?”陈海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颜队,给,买回来了。” “这么快?” “是啊!那么近,再说吃个冰激凌要几分钟啊!”陈海伦把咖啡和卡放到桌子上时,看到了那个镜框,“咦?这不是万代兰吗?” “万代兰?” “是啊,也叫胡姬花,其实就是兰花,我以前去东南亚旅游看到的,公园里都是这种花。” “你知道是哪国的国花吗?” “应该是新加坡吧!你看,他们的硬币上不是也有这花儿吗?”她指着那个镜框说。 “小丫头,这次你帮了大忙了!” “谢队,我不是小丫头好不好!” 颜一寒也笑了,“等这案子结了,我请你吃大餐。” “OK!那我先去干活儿了哦!” “骏昊,我下午去一趟田美竹的学校,你再去找一下李为锦。” “好的!不过,现在还是先去吃饭吧!” 颜一寒一看时间,可不是吗,已经快12点了,“海伦,吃饭去吧!” “我不去了,刚才吃冰激凌吃饱了,呵呵!” “你吃了多少哈根达斯啊?” “不知道,反正是吃饱了!”陈海伦好像丝毫没把谢骏昊放在“领导”的位置上对待。 “别管她了,咱们去吧!” 这个时候食堂人最多,一看里面满满的人,颜一寒就头疼,好在是自助餐,不用等很久,不过要是想找个僻静点儿的位置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寒!”贺天易招手让她过去坐。 “骏昊,坐那边吧!” 看到她带着谢骏昊过来,贺天易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贺医生,你怎么自己来吃饭了?你的助手呢?” “是啊,听说你那助手是个新到的校花,没事儿就粘着你啊!”谢骏昊故意在“搬弄是非”。 “你少胡说!人家有男朋友!” “人家有男朋友,你激动什么?你的条件肯定比她男朋友强多了!” 贺天易生怕颜一寒误会,可是这个“死对头”老是跟他过不去,早在学校时,他们俩就都对这个“师姐”有好感,后来谢骏昊分配到南城分局,自己松了口气,总算少了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没成想他又调过来了,竟然还跟颜一寒搭档,现在还给自己制造起花边新闻来了! “一寒,你别听他的,他没个正经。” “今天早上李为锦来领尸是怎么回事?”颜一寒没理他们俩“无聊”的对话。 “哦,他一早带着不少保镖过来,我告诉他需要办手续,他就提到找郑局,后来郑局在电话里让我特事特办,一切手续从简!” “特事特办?” “说起来都可笑,人家是怕误了什么吉时!” “就因为这个,郑功就特批了?”一说到工作,谢骏昊马上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关系好像不一般,昨天我看见李为锦也过来了,还是郑局亲自接待的。” 颜一寒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又多了一层怀疑。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重新开始了各自的忙碌。 在T市外大,颜一寒翻查了田美竹在学期间学生和老师的资料,但并没发现符合条件的对象。线索又断了,刚刚有所进展的调查再次停滞不前,她才刚有所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另一方面,谢骏昊尽管成功见到了李为锦,可他表示对李豪十年前开设公司一事毫不知情,虽说在意料之中,但依然令人心觉不爽。 两人几乎同时碰壁,案情陷入瓶颈,本来寄希望于在外大能有所斩获,没想到结果让人如此失望。是对“竹”字镜框的破解有误?还是其所示内容并无它意? 重新梳理每个细节,邓卓轩、兰婷、李豪、田美竹,前两者的情侣关系,后两者的上下级关系,四个人的交集------洛狄忒!还有那个送礼物给田美竹的神秘人------她的秘密男友?特制的镜框------他们的定情信物?还有......?对了!还有照片上的那只小金毛和邓卓轩衣服上沾有的金色狗毛,这绝不会是巧合! 颜一寒猛然想到,自己一直纠结在从人的身上寻求突破,却忽略了另一个重要角色------田美竹和邓卓轩的交集------金毛犬! 按时间推算,照片上的那只小狗,当时也就一岁不到,那么现在应该是十一岁左右,这么大年纪的金毛犬估计在T市并不多,找出它的主人,也许就能牵出全案的关键人物。 对她来说换个环境思考是不错的选择。从外大出来后,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在满屋的浓香中重新整理思绪,找到了新的调查方向。同时,这味道也让她回想起以前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她经常光顾离校不远的一家小店,固定的座位,不变的饮品,还有贴满墙的留言纸,其中独特的紫色纸笺,是她和某人隔空交谈的媒介,但是至今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这种时候怎么还有心思开小差?她不得不责怪自己的不专心,可每次在咖啡厅独处,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大学时那段“浪漫”的经历,那种纯洁的情感在而今更显得难能可贵。 拟定了新的调查方向,再经过了一杯咖啡的短暂休憩,颜一寒恢复了冷漠的工作狂模式。回到分局后,她立即开始筛查全市的养犬登记记录,非常“幸运”地找到了那只金毛犬,而它的主人则是------田美竹! 又是这个名字,这个已经去世十年的人却贯穿了十年后的两起命案,到底是谁在用亡者做以掩饰,还是另有目的?总之,这个人一定与田美竹关系匪浅! 她不相信找不出这个隐藏在田美竹背后的人,现在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从全市的宠物医院着手排查,死人是不可能带着那只金毛犬注射疫苗的,所以一定有人见过它真正的主人。 可她并不知道,这只被她视为破案关键的金毛犬现在正躺在T市的某个地方,即将走完它的生命历程,去和主人田美竹团聚。 一个人抚摸着金毛犬的头,眼睛里满是泪水:“Panda,谢谢你一直以来陪着我、安慰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美竹以外,你是最了解我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会照顾好自己......” Panda似乎听懂了对方哽咽的话语,它艰难地抬起头,伸出舌头,舔去那人脸上的泪水,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最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她抱着怀中的Panda久久不忍放手,眼泪早已打湿了它颈部金色的皮毛...... T市大大小小的宠物诊所有上百家,颜一寒他们要查访起来实属不易。谢骏昊在听了她的想法以后,也认为这虽说是个笨办法,但或许是最有效的。 他们各拿着一部分地址,分头开始了此项繁杂的工作。 “你们这里有没有接治过一只十一岁的金毛犬?”他们挨家询问,翻看登记资料。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谢骏昊在走访了数十家宠物医院后,终于在一家外资高档宠物诊所里找到了狗主人登记为“田美竹”的记录! 这个重大发现让他兴奋不已,他立即致电颜一寒,并将知情的店员带回分局协助调查。 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那个店员显得有些紧张。 “警官,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问你些情况,你是负责客户接待和联络的?” “是、是的。” “你放松些,”颜一寒笑笑,倒了杯水给他,“我想问问,每次都是谁带着田美竹的金毛犬去你们诊所的?” “哦,我只记得是一个姓田的先生带着那只叫Panda的金毛来的。” “田先生?” “嗯。” “他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他已经很久没来了,我真不记得了,刚才我也和那位警官说了,可是他还是非得带我到这儿来。” “你努力回忆回忆!”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要是见面的话,可能还能有点儿印象。” “那你记得他有什么特征码?” “特征?” “对,比如说,胎记、痣、伤疤这样的。” “你这么说的话,我想想......,啊!对!他的手腕上有个疤!” “哪只手?什么样的疤?” “好像是左手吧,那个疤很长,就像割腕自杀似的。” “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能认出他来吗?” “这个应该是可以!”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找你的。” “警官,你得给我作证啊,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这么把我带到公安局,我的老板和同事弄不好会认为是我犯了什么事儿呢!” “你放心吧!来时我已经和你老板打过招呼了,他不会误会的!”谢骏昊在一旁说。 “哦,那我先回去,要是有什么麻烦,我再回来找你们啊!到时你们可得保我清白!” “好的,没问题,你放心吧!”颜一寒笑笑说。 虽然没有得到突破性的进展,但多少还是有所收获,至少已经知道与田美竹有关的这个人是左手腕有“一”字疤痕的男性! 第七章竟然是他 夜色又一次笼罩了这座都市,大街小巷被街灯包裹,各色灯箱竞相辉映,它们试图照亮黑暗,然而皆是徒劳无功。平时一向遵守工作时间的郑功,现在却还没有下班,他看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几次拿起听筒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去拨那个号码,他跟自己说“还不到时候,一切等抓到凶手再说,再等等!” 颜一寒自然不知道这位局长在等什么,她的脑海中正快速旋转着几个名字,邓卓轩、李豪、左手有一字伤疤的男性、洛狄忒,他们的交叉点------田美竹!重新梳理每个细节:没有留下痕迹的现场,没有目击证人,被替换的电梯监控录像,扑朔迷离的作案动机......完美的杀人设计吗?不可能!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百密必有一疏! 她铺开Golden Tower的平面图,仔细看着里面的结构,地下共为三层的停车场共设有六个出口,配有二十四部电梯,而写字楼一层配有三十六部电梯,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邓卓轩的专用梯。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和刷卡记录都显示邓卓轩在晚上十一点进入大楼B2停车场,然后进入一号电梯;而李豪是在凌晨十二点开车驶入B2停车场后搭乘二号电梯,两人在电梯内的录像画面都为空......她反复看着录像记录,等一下!她猛然发现有个地方不太对劲儿,那就是李豪从停车场到达一层大厅的时间,正常情况下,整个过程大约只需要一分钟左右,但是他却用了差不多三分钟,这其间他去了哪儿?B1?B3?但是在监控画面中这些地方都没有李豪的身影!他消失的三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有所发现,但烦闷还是不由得涌上心头,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也已经饱尝疲累。在此时的深夜,奔波一天的劳累、倦意亦同时袭来,不经意间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在拼命地奔跑,惊慌地逃着,一个满脸涂满京剧油彩的人狞笑着追在身后,自己渐渐地跑不动了,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抓住她了!就在这时,那人突然被另一个人挡住了去路,“一寒,快跑!快跑!”这个人声嘶力竭地喊着,而被他阻挡的那个人举起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向他刺了过去...... “不要!”颜一寒大叫一声,全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然而,这次在梦中救她的却不再是吴靖楠! “这不会是真的!不会!”她摇着头让自己尽快摆脱梦境给她的恐惧,时钟显示此时已是早上六点,窗外黑漆漆的,看来又是个雾霾天。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也觉得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这样要感冒的!”有人在她身后大声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到窗前,关上窗户。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天晚上去办了点儿事儿,所以今天想早点儿过来。”谢骏昊看着颜一寒发黑的眼圈,“你又忙了通宵?” “有新线索!”颜一寒有些兴奋地讲述了监控视频中李豪消失的三分钟,也许这就是破解全案的钥匙,但是,他究竟去了哪? “你这个发现对得起一晚上的辛苦了,后面的就交给我吧!”谢骏昊让满脸疲惫的她坐到一旁,自己则来到电脑前开始继续查看监控内容。 颜一寒心里满是不安,那可怕的情景依旧萦绕在脑中,良久挥之不去...... “李为锦的车怎么会在这儿?”谢骏昊突然的一问“吓散”了正在颜一寒内心折磨她的“恶魔”,暂时停止了对她无休止的纠缠。 “李为锦的车?”她顿时回过神儿来。 “对,他坐的是一辆黑色宾利,你看,从案发当天凌晨到早上六点,他的车一直在这儿,但是后面的录像中,这辆车却突然不见了!” 确如谢骏昊所说,那辆黑色宾利在没有驶出迹象的前提下突然消失,而后却在李为锦来认尸的时间段又驶入了B3车库。 录像一定又被人做了手脚! 果然,他们对比了案发前几天的录像后,发现其中某天相同时间段的B3监控画面和案发当天一模一样! “李豪去了B3!走,去Golden Tower!” “颜队,你们去哪儿?”刚走到门口,正好碰上踩点儿来上班的陈海伦。 “Golden Tower。” “昨天郑局说今天要开会呢!” “你替我参加。” “啊?我?” 海伦还想再说些什么,他们已经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Golden Tower停车场的管理十分严格,实行一车一卡,特别是业主专用的B2、B3更是不允许外车驶入。他们把车停在B1后,步行来到B3,这里布局和B1、B2相似,只是在停车场内的一角多了一个洗车房。 谢骏昊环视一圈以后径直走向洗车房。这里是为了方便大厦业主而配置的开放式全自动洗车间。平时由物业的专职人员在此管理操作,因为时值春节,所以目前还没有恢复使用。 “你说凶手为什么换掉这里的监控内容?” “因为李豪来过这里。”颜一寒说。 “不仅是李豪,邓卓轩应该也来过。” “为什么你这么说?” “他们都是被人利用了各自的心理疾病,困在电梯里致死的,如果可以求救的话,完全可以逃过这一劫,但在他们身上却都没有可以用于救命的手机。” “你的意思是凶手让他们先来这儿处理掉自己的手机?” “嗯,你看那儿”谢骏昊用手指着洗车房门口放着的两个水桶,“你不觉得那里是最好的地方吗?” “让他们把手机扔到有水的水桶里以后再去进入各自的‘死亡电梯’?” “对啊,如果那个人掌握了什么可以让对方乖乖就范的把柄,那么他们只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他们走到水桶边,看到里面的水并不多,但是没过手机是没问题的。谢骏昊打开手电筒仔细查看着周围的情况。水泥地面上虽然尘土不少,但并无什么杂物,还算是干净。借助光线,他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儿很小的黑色碎片,隔着手套能感觉到其坚硬的质地。 颜一寒也在仔细查看着洗车房,当她走到水桶附近堆放的一卷黑色塑胶水管前,在手电筒的发出的强光下,隐约看到在盘卷在一起的水管的缝隙间“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异物,她用镊子小心地夹了起来。 “快来看!手机存储卡!” “什么?!”谢骏昊快步走过来,看过她手里的东西后兴奋地说,“没错!真是存储卡!在哪儿找到的?” “就是这儿!” “这儿?!”他看看自己刚刚找到碎片的地方,又看看发现存储卡的地方,“一寒,我有个感觉,这可能是谁在给我们留下线索。” “你的意思是?” “假如,邓卓轩和李豪中的某一个在听从凶手的话来到这儿以后,接到的指示是扔掉手机,也许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在了地上,故意散落很多碎片,给我们留下最后的讯息!” 他们再次蹲下,拿着手电筒仔细查找每个地方,果然,在离水桶很近的一处水泥地面上有个细微的疑似被磕碰过的凹痕。 “骏昊,也许这儿就是摔手机的地方。” “这里的光线不强,凶手当时虽然收起了手机的大部分碎片,但在慌乱中忽略掉了这两个。”谢骏昊看着已被放进证物袋里的东西,“但愿这张存储卡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欧阳勋接到颜一寒电话后迅速赶来现场,勘察遗留痕迹。由于这时距案发已经数日,所以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只在疑似被手机砸出的凹陷处提取到些许粉末。 回到刑警队,在欧阳确认存储卡上的指纹属于邓卓轩后,谢骏昊和颜一寒马上既满怀希望又有些忐忑地把那张存储卡放进读卡器后连入电脑。幸运的是,里面的内容并没有被损坏,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外,还有不少照片。他们一张一张地看着,大部分都是风景,突然,一张邓卓轩俯身抚摸金毛犬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就是这只狗!”颜一寒难掩发现新线索的欣喜。 “这样看来,狗主人应该和邓卓轩的关系很近。”谢骏昊边说边打开后面的照片,“这是?” 那是在同一地方、金毛犬和另一人的合影,而照片中狗与这个人的亲昵程度远远超过邓卓轩! “Jeams!”两个人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第八章无言的结局 有了突破性的发现,可仅凭这两张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 谢骏昊带着照片去找宠物诊所的职员指认金毛犬主人,颜一寒则在鉴证科等着欧阳的报告。 “颜队,化验结果显示在B3找到的粉末主要成分是PC,也就是聚碳酸酯,一种工程塑料,主要用于计算机元件、仪表板、汽车前后灯等等。” “能用在手机上吗?” “据我所知,有些手机的外壳是这种材料。” “那个黑色碎片呢?” “这个的成分是PF,也就是酚醛塑料,主要是用在电路板的外壳皮。” “都是手机的一部分?” “准确地说,是都能用来制作手机。” “好的,欧阳,辛苦你了!”颜一寒说完拿起报告离开了鉴证科,现在她可以确定,邓卓轩进入电梯前去了到B3并摔毁了自己的手机。他这样做是愤怒所致还是在给警方留下讯息? 谢骏昊从店员那里得到证实,Jeams宋就是那个田先生,也就是实际的金毛犬主人。 这个Jeams是Golden地产的核心人物之一,可以自由出入邓卓轩的办公室,手中还握有那部私人电梯的启动钥匙,又第一个发现李豪的尸体。不仅如此,他对邓卓轩和李豪的个人情况还相当熟悉,并对整座写字楼的构造和监控系统了如指掌,有着得天独厚的作案条件。 但是,动机呢?证据呢? 颜一寒不想打草惊蛇,她在办公室里看着手里的资料,大脑一刻不停地分析着其中的关联和潜在的线索。 正在驱车回局路上的谢骏昊同样思考着这个问题。 初春的白天虽然比起隆冬已经长了许多,但是太阳还是吝啬地早早收起光线,像是在提醒大家忙碌的一天即将结束。 回到队里的谢骏昊见颜一寒独自一个在办公室里蹙眉沉思,便让海伦先行下班,这个小丫头也识趣地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海伦,你下班吧!”颜一寒看到窗外天色已黑,意识到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我已经让她走了。” “你回来怎么没告诉我?” “你跟‘思想者’似的,没敢打扰你啊!” “骏昊,我想走一步棋,一步将军!” “哦?你想怎么做?” “我一直在想,邓卓轩摔手机应该在凶手的意料之外。那么,他必须去收起被摔散的手机,他又不可能把那些碎片随便处理掉,应该会带回车上。” “你是想搜查他的车?” “对!如果有碎片遗落在里面的话,那就是决定性的证据!” “可你想过没有,万一什么都找不到的话,那个家伙很可能以他的身份向上面投诉你的。” “兵行险招,我想了很长时间,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个搜查令我去申请!” “不!一切责任我来承担!”颜一寒拿起文件夹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去赴刑场,呵呵。”她笑着对谢骏昊说,“你去找欧阳,让他做好准备,我们这次得仰仗他了!” 由于下班前颜一寒给郑功打过电话,所以他一直在办公室等着这个“爱徒”。 “咚咚咚”,听到熟悉的敲门声,“请进!” “郑局,我要申请搜查Golden房地产董事长助理宋明基驾驶的车辆。” “小颜啊,你有把握吗?弄不好的话,会给你乃至咱们局都找上麻烦的。”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你能确定当时他的车在现场?” “B3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和车辆进场刷卡记录都被人调换了,所以不能确定。” “你什么都不能确定,让我怎么给你签搜查令?” “郑局,从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推断,宋明基是最具作案条件和动机的,但是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拖延时间越久获取线索的几率就越低。而且,一旦死者家属追究起咱们警方无所作为的话,由那个引起的麻烦似乎更大吧!” 郑功深吸了一口气,颜一寒正说中了自己的要害,他拿起笔在搜查令上签了字,“搜查时一定要仔细,别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是!”颜一寒接过搜查令,转身走了出去。 郑功站到窗前,看着漆黑的夜色,面前浮现出邓琨和李为锦的脸,心中竟莫名地一阵憋闷。 见到Jeams时,他刚随邓琨开完董事局会议,正在做着会后的整理工作。看到颜一寒和谢骏昊以及他们身后的两名警员,十分从容并有礼貌地说:“警官,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你认识田美竹这个人吗?”颜一寒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她曾是我的女朋友,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Why?你问她做什么?” “她和李豪是什么关系?” “李豪,李公子吗?他们有关系吗?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不过交往了一阵,后来我去了欧洲,再回国时,听说她已经去世了,就是这样。” “你送过她什么礼物吗?” “因为她叫美竹,所以我用硬币拼了一个‘竹’字送给她当生日礼物,这应该不违反法律吧?” “那Panda呢?”谢骏昊突然发问。 Jeams听到这个名字,拿着文件夹的手稍稍颤了一下,但马上平静地说“那也是我送她的,不过后来她还了给我。”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据说是自杀吧。” “她为什么自杀?” “这个问题是该你们警方去回答的吧!” “本月7号的晚上,你在哪儿?” “7号?那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啊,当然是在家休息啊!” “有人可以证明吗?” “警官,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如果没人能证明的话,又能说明什么呢?况且自己在家并不触犯法律吧!对不起,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失陪了!” “不好意思,宋明基先生,我们现在要搜查你的车,请你配合!”颜一寒说着亮出了搜查令。 “你们这样怀疑我,有证据吗?” “我们有搜查令!请交出车钥匙!” Jeams不情愿地把车钥匙交给谢骏昊,“我要投诉你们!” “请便!” 颜一寒让两名警员看住Jeams,她和谢骏昊上了电梯,身后一直响着Jeams的控诉声。 欧阳勋早已等候在B3停车场Jeams的车旁,这是一辆黑色的BMW520。 “欧阳,可以开始了。”谢骏昊走过来,用钥匙对着车按了一下,“滴”的一声后,欧阳勋打开了车门。 车里非常干净,好像做过彻底清洁一样,看着里面的样子,颜一寒的心里凉了半截。谢骏昊拍拍她的肩头,“这才说明有问题,仔细找一定会发现什么的。” 她点点头,戴上欧阳给的手套,查看起车里的每一个地方。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发现,就连车内的指纹都不多。 “这车太干净了!”满头大汗的欧阳说。 “越干净越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可是颜队,关键是咱们什么都找不到啊!” “不可能!先别放弃!”谢骏昊又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借助手电筒的光线查找着每一寸地方。 欧阳和颜一寒也再次开始已经重复过几次的动作。 当谢骏昊用手电筒从又一个角度照向副驾驶的安全带插口时,什么东西在里面闪了一下。 “欧阳!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什么?!”正在后座和后备箱查看的欧阳和颜一寒快步来到近前。 “这里面有个东西刚闪了一下。” “我看看。”欧阳用强光手电照着安全带插口,然后用细长的镊子伸向里面,他轻轻地夹出一块1平方厘米大小的透明碎片,“不像是玻璃。” “会不会是手机屏幕?”颜一寒说的同时望向谢骏昊。 “你们看!”欧阳突然说,“这儿好像有血迹!” 六只眼睛看向一处,在这个碎片锋利的断裂处有个暗褐色的痕迹。三个人都露出了兴奋地笑容。 “颜队,我马上回局里去化验!” “欧阳,辛苦你了!” 颜一寒和谢骏昊再次见到Jeams,他还是满脸的自信,“你们搜查完了?可以还给我车钥匙了吧!” “宋先生,恐怕您得跟我们回分局一趟。” “你们越来越过分了!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 “到局里后会让你打的!”谢骏昊拿过Jeams手里的手机,示意两名警员带他出去。 一路上,他始终在说着他的什么权利,身旁的警员不时地提醒他安静点儿。 刚到刑警队,他就要求给律师打了电话。这律师来得堪称神速,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宋先生,你有权利保持沉默!”这位陈律师一来就强调起他当事人的权利,要求全程陪同。 对于正当的要求,颜一寒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其实这也是她的缓兵之计,一方面稳住Jeams,另一方面,他让谢骏昊等在鉴证科,一有结果立即通知她。 在审讯室里,她拿出当年田美竹自杀现场的照片,让Jeams辨认,目的在于打乱对方的思路,打击其心智。开始时确实奏效,Jeams看到那些照片,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就在颜一寒要继续攻破他的心理防线时,那个“可恶”的律师又提出什么抗议,并不断地安抚Jeams,告诉他无须回答警方的问题。 “颜警官,我提醒你,你们请我的当事人来协助调查,最多不能超过24小时!” “这个我比你清楚,现在距离24小时还早着呢!”颜一寒心里烦死了这个律师,急切地等待着鉴证科的消息。 “咚咚咚”随着响起的敲门声,谢骏昊推开门,示意她出来一下。 “有结果了?” “嗯,那块儿碎片的成分是TFT,用作手机屏幕的,而且在上面找到两枚不完整的指纹,经过比对,分别属于邓卓轩和宋明基!” “太好了!那血迹呢?” “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需要他的DNA样本。”谢骏昊说着用手指指里面的Jeams和在办公室里等着采集唾液的贺天易。 “好的,我知道了。”颜一寒拿着鉴证结果,再一次回到审讯室,“宋明基,我们在你车里找到一块手机屏幕碎片,上面不但有你和邓卓轩的指纹,还有一处血迹,现在需要采集你的唾液来进行DNA比对。” 一听这个,Jeams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那个陈律师也收起了嚣张的态度。 “陈律师,我能拒绝他们这个要求吗?” “宋先生,恐怕不能。” 颜一寒打开门,“贺医生,请进来吧!” 贺天易很快就完成了唾液的采集,“一寒,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看着Jeams的反应,颜一寒已经可以断定他就是凶手了,她决定现在和他做最后的交锋。 “宋明基,我们在Golden Tower B3洗车房附近找到邓卓轩的手机碎片与在你车里找到的可以证明是属于同一手机。我想事情是这样的,你先是盗用兰婷的手机号码联络邓卓轩,再利用兰婷和李豪的**视频把他诱到B3,在那儿让他处理掉自己的手机,然后又让他进入你做过手脚的1号电梯,并利用他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杀了他。对李豪,你也是用了同样的办法。只不过,你没想到邓卓轩没有按你的指示把手机扔进水桶,而是摔到了地上,匆忙之下你没能捡起所有的手机碎片,还被其中的一块儿割伤了手指,虽然你事后对车做了彻底的清洁,可偏偏那块儿割伤你的碎片掉进了安全带的插口,而那里恰恰又是清理时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颜警官,这都是你个人的推测。” “陈律师,你现在不必着急为你的当事人辩护,到了法庭,你有的是机会去辩护。” “你?!” Jeams一言不发地听着颜一寒继续说道,“你有着得天独厚的作案条件,还有十年前就萌生的作案动机,就是田美竹!” 听到田美竹这个名字,他立即抬起头瞪着颜一寒。 “十年前,田美竹是李豪的秘书,她借此认识了不少富二代,并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后怕被你发现就自杀了,而你把这笔账记到了邓卓轩和李豪的头上......” “不是!不是的!你闭嘴!我不允许你侮辱美竹!”Jeams大叫着站起来打断颜一寒的话,“美竹是纯洁的!是李豪那个畜生毁了她!我要为美竹报仇!报仇!”他的情绪几近失控,在门外的谢骏昊迅速进来按住了他。 “宋先生,你要冷静,冷静一下,不要乱说话!” “你不要管我!你走吧!走!”Jeams坐在椅子上,抱着头痛哭起来,“我的美竹、美竹......” 那个陈律师无奈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颜一寒把一杯水放到他近前,“你们两个一定非常爱彼此,美竹的妈妈说,她生前总是把那个竹字镜框擦得一尘不染,看着那镜框就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是我和美竹的约定,一起环游世界的约定。那年,我们相识在外大,她是那么美,美得和她的名字一样。你知道吗?陶渊明《桃花源记》里有一句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食桑竹之属’,所以她叫美竹,而那时的她就是那么美丽、安静、与世无争。”Jeams 情绪平复些后,开始讲述他和她的故事,表面上是讲给面前的两名警察,但更像是讲给他自己,“我们一见钟情,当时我在外大补习英语,由于正在做留学的准备,加上家里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公开恋人的关系。在她毕业前夕,我去了英国,到那儿后就接受了一个计算机精英培训,半年的时间里几乎是与世隔绝,但是我却从没感到过孤独,因为我们相约等我学成后,就回来接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然而,等我的却是她的死讯和一封绝笔信......”说到这儿,他又有些激动。 “先喝点儿水”颜一寒把那杯水往他手边推了推,“你手腕上的疤痕也是那时留下的吧?” “呵呵,颜警官,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有情人,是的,那时我曾经想随她而去,是Panda救了我。它是我和美竹爱的见证,熊猫最爱竹子,所以我叫它Panda,这些年不论我到哪儿,都会带它在身边,也是它伴我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刻。在经历了那次的死里逃生以后,我终于明白,我不能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是给美竹报仇!” “报仇?” “对,都是李豪那个畜生毁了美竹,毁了我们的幸福!” “洛狄忒俱乐部?” “没错!那儿就是个淫窝!李豪先是把美竹骗到他的公司,然后又把她带到那个魔窟,折磨了她三天三夜,美竹就是因为这个自杀的!”说到这,Jeams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 “那邓卓轩呢?你为什么杀他?” “呵呵,邓卓轩就是个倒霉鬼,谁让他投胎到邓琨的家里,我就是要让邓琨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这和邓琨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得很!邓琨就是洛狄忒俱乐部幕后的大老板,那个李为锦是他的走狗,是个大淫媒,他娱乐公司旗下的那些大小明星哪个没有上过洛狄忒里面的床!可惜的是,我没能亲手除掉另一个畜生-----李傲,就是李豪的堂哥,当年侮辱美竹的还有他!几年前,他酒后驾车撞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都是你从田美竹给你的信里知道的?” “那个傻姑娘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你?” “你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对于一个计算机黑客来说,侵入一个电脑系统找些资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但是,要想接近那些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我用了几年时间才取得邓琨对我的信任,才和邓卓轩成为朋友。不过,说到邓卓轩,如果他不是Golden地产的太子爷,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很欣赏他,他时常来我家,Panda也很喜欢他。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他那么喜欢兰婷,可是却根本保护不了她。他连邓琨指示李豪糟蹋了兰婷,还被拍下视频都不知道。” “你就是用这个视频把邓卓轩骗到Golden Tower的?”一直在做记录的谢骏昊突然问道。 “这不能说是骗,只是愿者上钩罢了,我还得感谢他老爸给我创造的这个颇具吸引力的诱饵。” “你又是怎么让李豪对你言听计从的?” “他?哈哈,他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随便一件,就够他和他爹身败名裂的!” “你应该知道,你利用他人疾病致其死亡也是故意杀人,这样很可能赔上你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不后悔吗?” “后悔?我只后悔没能摧毁那个该死的洛狄忒!”他说着握紧双手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 “所以你把洛狄忒的卡片放到邓卓轩的办公室和李豪的身上,以提起我们的注意,那两张的卡片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美竹留给我的,她特意把那肮脏的东西放在塑料密封袋里,不想让我碰到,不想污染到我!颜警官,在我家的电脑里有很多关于那个淫窝的证据,希望对你们警方有所帮助,也希望不要再有无知少女步美竹的后尘。” 颜一寒没有说话,Jeams 宋在证供上签字后,她示意谢骏昊把他带了出去。这时,贺天易那边的比对结果也已得出,血迹可以肯定是属于宋明基的。而这份报告现在的作用只不过是给检察院又增添了一个有力的证据。 虽然邓卓轩和李豪的案件告一段落,但是颜一寒并没有让沈迦铭停止对兰婷的监视,因为她此举的的目的,其实就是在于那个洛狄忒俱乐部! 洛狄忒俱乐部确如Jeams 宋所说是一个大型色情场所,里面俊男美女应有尽有,来此光顾的客人更是绝非等闲,这也正是邓琨的地产帝国为何会快速腾飞的原因所在。他可以拿到别人拿不到的项目,买到别人买不到的黄金地段......他真的实现了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这一切是以他手持那些权贵们的绝密隐私为保障的。要想捣毁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牵连颇广的庞大组织谈何容易! 先是颜一寒他们在Jeams 宋的家中一无所获,显然有人先她一步取走了与洛狄忒俱乐部有关的所有证据,使她只能徒劳而返;再是,郑功以李豪电脑中的影像资料无关于Golden Tower命案,而其内容涉及公众人物个人隐私,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为由,要求颜一寒将电脑交由上级部门保管,迫于压力,她不得不照办,但是她在遵守命令的同时,也对整起案件有了更深的认识;最后,就连最有利的直接证人------兰婷,也是拒绝同警方合作,始终保持缄默。 原来,早在他们发现洛狄忒的卡片时,邓琨就已经提起了警觉。颜一寒他们的调查一直处于他的监视之下,当得知李豪偷拍了洛狄忒内部时,他第一时间让李为锦给郑功施压,指示其在关键时刻务必销毁一切,而郑功也“不负众望”地像十年前一样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另外,Jeams 宋被带走的时候,他就立即让亲信赶往Jeams 宋的住所,拿走了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对于兰婷,在嗯威并施下,这个丧失了爱人和依靠,独自一人漂泊异乡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从邓琨的一切安排! 失去了证据,没有了证人,纵然颜一寒再想铲除这个邪恶的幕后主指也是枉然,她只是一介小警察,虽有雄心壮志,但在强大的势力面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留给她的只有愤慨和无奈!然而,从她交出李豪电脑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中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按兵不动、静待良机! 在Jeams 宋被正式起诉的当天,那位权倾商界、道貌岸然的大老板才来领取他儿子的尸体,在他的脸上也全然没有了伤悲,有的只是冷血动物般的漠然。 “二位警官,非常感谢你们将凶手缉拿归案,卓轩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们的。”邓琨在分局办理领尸手续时遇到了颜一寒和谢骏昊。 “我想他一定更‘感激’有您这么一位‘伟大’的父亲!”颜一寒没好气儿地说。 “呵呵,年轻气盛是好事,可在这个世界上办事并不是靠义气的。” “你......”颜一寒还想说什么,但被谢骏昊拦住了,“邓先生,您办好手续,请去领贵公子的遗体吧,他已经在我们这儿冰冷的停尸房里躺太久了。” “好的”邓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年轻人,在这个社会做事是要讲究分寸的,你们已经做了你们该做的事!” 颜一寒和谢骏昊看着眼前这个隐藏在光芒下、操控罪恶于幕后却逍遥法外的罪魁祸首趾高气扬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浩瀚天际时而被阴霾笼罩,但璀璨的阳光一定会穿透层层云雾,驱散晦暗,重新普照乾坤大地,届时定将碧空如洗,晴天朗朗! 本故事暂告一段落,本系列作品继续!敬请阅看下个故事《老宅惊魂》 第一章白骨浮现 T市地处渤海之滨,历经几百年的沧桑变迁,形成了融汇古今、中西合璧的独有风格。清末民初,更是备受官宦名流、皇亲国戚的青睐,纷纷在此买房置业,颐养天年,各色院落、洋楼随处可见,这些老宅不但承载着历史,还饱含着神秘。 在众多的故人旧居中,位于晚清年间某租界区的这处庭院并不被人熟知,加之长期无人居住且年久失修,而今则已是破败不堪。枝桠交错的树木遮挡了想奋力进入的阳光,丛生的杂草吸引了虫蚁、老鼠等不速之客,自然也成了野猫的天堂,加之附近几乎没有了住户,更显得没落、阴森。不知从何时起,这里被一些好事者誉为“鬼屋”,当成是探险、寻奇、比试胆量的最佳场所。每逢月圆之夜,他们就会到此历险,今天恰逢清明,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这次是一行四人,相约晚上十点在“鬼屋”门口集合。就在他们潜入老宅的那一刻,原本高悬当空的皓月被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随之就是一阵阴风袭来,整个庭院里只有四只手电筒发出的微光。 “看了今天真是来对了,太有气氛了!” “可我怎么浑身有点儿不自在呢,总觉得这儿和以前不太一样。” “你个胆小鬼,害怕就回去!”.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说着。突然,其中一个说:“谁?谁在那儿?” 剩下的三个人顿时一个激灵,脊背冒起凉气,“啊!......谁?” “那......那里有亮光......”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杂草从里,一簇淡淡的蓝色火焰慢慢向他们飘近! “啊!鬼啊!”四个人惊叫着四散奔逃,慌乱中一个人不知被谁一撞,正好摔在那团“鬼火”的近前,手里的手电筒滚落在地,就在他狼狈地使尽全力想即刻爬起逃离这恐怖之地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啊!....啊!救命啊!救命!......” 其余的三个人早已忘却了什么兄弟之情,跑得不见踪影。那人在拼命呼喊、挣扎了一阵之后,并没有他为之恐惧的什么鬼怪出现,“鬼火”也已消失,一切又陷入了漆黑和寂静,月亮此时已经从浓云的包裹中突围而出,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向大地。借着这点儿光亮,他拨开密集的荒草,想把手从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中抽出来。原来在地上有个被泥土埋住大半的编织袋,他的手恰巧伸进上面的一个破洞里,待他解放了这只被困的左手,往编织袋里一探究竟时,这次不再是刚才的虚惊,他着实被吓到了,甚至已经忘记了呼喊,人一下子瘫软了,一股带有腥臊味的黄色液体浸湿了下半身,那里面竟然是一堆属于人类的森森白骨! 警笛拉响,警灯闪烁,黄色的警戒线包围了这个没落许久的庭院。这里的主人也许不曾想到,早已萧条、荒废的宅邸再次“复苏”时,迎接的首批“客人”竟然是一群警察! 接到报案时,谢骏昊正好在临近街区的某家咖啡厅“约会”,他迫不及待地用这个正当理由打发走了那个母亲为他精心安排的相亲对象。女方似乎对面前的这位全脸无死角帅哥非常满意,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赴约的,而且本身从事的是高危职业,不知哪天就会“挂掉”。但是人家全然不介意,看着对方那花痴般的眼神,他不得不说出自己已是心有所属,希望她不要浪费时间和感情在这不可能的事情上。面对如此残酷的话语,那相亲女竟然语出惊人:“谢骏昊,只要你一天没有结婚,我就不会放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接到了“救命”的电话,连忙逃离了“现场”。在赶往真正现场的路上,他心里既责怪自己上了老妈的当,又感慨怎么遇到个这么豪放的女二五零!虽然他现在一笑置之,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看似短暂的见面会给他今后的生活带来不尽的烦恼。 “谢队长,你这动作够快啊!”该管区民警小赵看见从车上下来的谢骏昊说。 “我正好在附近,什么情况?” “他”小赵朝一边努努嘴说,“跟几个朋友来这儿探险,结果发现了一袋子白骨。” 一辆开着门的警车停在旁边,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裹着毯子坐在里面,浑身还在不住地发抖。 “你先把他带回所里缓缓吧,看来他吓得够呛!”说完,递给小赵一盒“中华”,即便谢骏昊自己并不抽烟,但总是随身带着几盒好烟,以犒劳这帮兄弟们,所以有着不错的人缘,大家素知他的豪气,小赵自然也不例外,于是欣然接受,“谢谢昊哥了!” 谢骏昊笑笑,转身走进了变得灯火通明的“鬼宅”。这是一套传统的老式一进四合院,穿过设有门房的大门洞,迎面是一排三间的正房并两间耳房,两边是东西厢房,大门两侧各有一间南房。在由这四面房子合起来形成的硕大院子里,一棵一人环抱粗细的高大槐树矗立在左侧的耳房外,在树下的杂草丛中,可以看到裸露在土壤外的部分红绿蓝塑料编织袋,从破损处显现出来的白骨确实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荒草,就在要触碰到白骨的那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最好停止现在的动作!” 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先是僵了一下,然后被收了回来,它的主人在心里骂了一句:“NND,又是这个冤家!” 贺天易站在谢骏昊的身后,“谢队长,麻烦你先让开!我要工作了!” “贺医生,请!” 赶到的沈迦铭看着他们俩阴阳怪气的对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凑到谢骏昊身边,小声说:“骏昊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这才正常。对了,一寒呢?怎么没看见她?” “颜队还没到吗?不应该啊!” 正在清理遗骨的贺天易,抬头往大门的方向望了望,心想:“是啊,她怎么还没到?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他们并不知道,今天一早,颜一寒又到远郊给吴靖楠扫墓,本来就有些感冒的她,在墓园又着了凉,强打精神工作一天后,回到家里就发烧到了将近39度。吃过药正睡得迷迷糊糊时,接到了出现场的电话,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因为头晕,她的车速比往常慢了一半,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一下车,她便强打精神,尽量表现若往,看上去还是那个永远能量满格的“寒冰颜”。可是,谁又知道,高烧中的她拖着无力的双腿每迈出“矫健”的一步是多么吃力! “你们到了!” “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谢骏昊看着她发白的脸,关切地问。 “没事儿”颜一寒摇摇头,走到正在清理白骨的贺天易旁边,看见地上放着一个已经被腐蚀破损的约一米多长的大号红绿蓝塑胶袋,“贺医生,情况怎么样?”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些白骨已经呈现了脆化,”贺天易说着抬起头,看到颜一寒憔悴的面容,“一寒,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儿,你继续说。”她的声音很低,没了平日的铿锵有力。 “尸体在土壤中一般要经过10到15年才会出现骨骼干燥、脆化,也就是说这个人至少死了10年以上。从骨盆判断,死者为女性,尸骨在塑胶袋中呈蜷缩状,没有被分尸的迹象,由此可以推断死者身材瘦小,但是,她的双手和两根手指都被利器砍断了,目前只能知道这么多。” “颜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赶到的欧阳勋气喘吁吁地说。 “哦,没关系,案发时间应该很久远了,有价值的线索估计不会太多。”颜一寒看了看满院丛生的树木和荒草,“咱们到屋子里面看看。” 夜黑云高,凉风吹起,她的身体随之一颤,艰难地走在满是杂草、瓦砾、石块儿的院子里,突然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一寒!颜一寒!......”隐约听到有人在耳旁的呼喊,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全身瘫软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 谢骏昊抱起颜一寒快步奔向门外,贺天易也跑了过来,伸手摸摸她滚烫的额头,“她在发高烧!”他回头望望散放在地的那堆白骨,对平日里自己的这个“冤家”说道:“老弟,她就交给你了,快去医院!” 谢骏昊点点头,对身后的沈迦铭说:“迦铭,去!帮我把车开过来!” 沈迦铭从谢骏昊的裤兜里摸出车钥匙,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门口,“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报案人还在管区派出所,你去把笔录做了!” 谢骏昊看着躺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颜一寒,虽然给她盖上了自己的外套,但她还是打着冷颤,他真恨不得一步开到医院。 急诊室里,当班的是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她一边给颜一寒检查,一边埋怨谢骏昊,“都烧到40度了才送来,你也太不负责了!再晚点儿就出大事儿了!” 谢骏昊没有辩驳,反而说:“医生,您批评得对,我工作太忙疏忽了,以后一定注意,您多费心!” “你这态度倒不错,你爱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感冒着凉引起的高烧,晕倒和过度疲劳有关,输液观察一个晚上就行了,以后注意多休息。” “好的,多谢您了!” 看着躺在急诊观察室病床上的颜一寒,谢骏昊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天天这么拼命,就不能好好儿照顾自己吗?” 值班的小护士一会儿进来送药,一会儿来量体温,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找借口多看几眼这个酷似“长腿欧巴”的大帅哥。 “可找到你们了!你怎么不接电话,急死我了!”贺天易急匆匆地走进来。 “电话?!”谢骏昊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一直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你怎么来了?”他说着从盖在颜一寒身上的外套中拿出电话,一看,竟然有10多个未接来电。 “你电话也不接,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一寒怎么样了?” “感冒外加疲劳过度,现在没事儿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附近就这两家医院,那家没有,当然就这儿了!” “你可真行,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 “我哪有那工夫,就打了三个,等你接电话,还不如我自己找呢!” 门外的护士顿时有点儿激动,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帅哥就够养眼了,怎么又来了一个?这女的真不简单! “你看着她,我出去打个电话。”谢骏昊发现手机里的八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号码。 “喂,你好,请问刚才是您打这个手机吗?” “哎呀,你总算来电话了,可急死我了,以为你真‘挂’了呢,呵呵呵......” “你哪位啊?”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咱们才刚见过面啊!我是梁佳呀!” “梁佳?”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女二五零! “是啊,咱们刚才聊得好好儿的,你突然走了,人家一直担心你呢!” “不好意思,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接不接是你的事儿,打不打是我的事儿,我说过不会放弃,今天先聊到这儿,拜拜!” “什么人啊?!真是病得不轻!”谢骏昊自言自语道。 就在他出去打电话的这会儿时间,医生进来查房,看见病床前的贺天易,“你是?病人的家属呢?” “家属?” “是啊,她爱人啊!去哪儿了?” “什么?爱人?” “对啊,那个高个儿小伙子啊!” 贺天易真是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没结婚呢!哪儿来的爱人啊?”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回事儿,反正我就找送她来的那个人!” “医生,我在这儿呢!” “哦,你跟我来一下儿。” 来到医生办公室,“早上门诊药房上班后,你把这些药买了,让她按时吃,必须注意休息!”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哎,你是病人的爱人吗?那个人怎么说她没结婚呢?” “哦,他啊,我们是同事,他一直追求我太太,始终不接受现实,呵呵......” “我说呢,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过,你可真放心,让他陪着,快回去吧!” “谢谢您啊!” 谢骏昊一脸坏笑地回到观察室,“你还不回去弄你的‘拼图’?” “拼图?” “人骨拼图啊!” “不用你操心,我早安排好了!” “这两个帅哥怎么回事儿?”两个小护士在门口议论着,“刚听唐医生说,那个男的,就是后来的那个,跟他们是同事,一直追这个女的,人家都结婚了,他还执着呢!”“啊?真行,不过也够可惜的,那么帅,怎么就想不开呢?”...... 贺天易听着,鼻子都快气歪了,想出去解释,可又觉得越描越黑,“谢骏昊!你!你太过分了!” “呵呵,开个玩笑!”谢骏昊说完把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睡梦中的颜一寒,小声说:“别激动,安静!安静!” 吃了哑巴亏的贺天易,瞪了谢骏昊一眼,做到了床的另一边,不再搭理这个“冤家”。 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梦里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校园中的草地、图书馆里的自习室......还有常去的小咖啡馆,那贴在墙上的一张张留言纸、香醇的咖啡味道......可是,这是什么味道?好刺鼻的消毒水啊! 颜一寒醒来的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重的消毒水味儿啊?” “一寒,你醒了!”两张帅气的脸同时凑过来。 “这是哪儿?你们怎么也在?” “这儿是医院啊,你发高烧晕倒了,不记得了吗?” “现在感觉怎么样?”谢骏昊问,“头还晕吗?” “我没事儿了”颜一寒说着要坐起来,左手刚撑在床上,就感到一阵疼痛,“啊!” “怎么了?” 她抬起左手,看到稍稍发青的手背和上面贴着的胶布,“呵,没什么!” “你先别动!再休息会儿,时间还早。”贺天易又把她摁回了床上。 “我没事儿了,现场还没看呢!” “现场又跑不了!”贺天易有些着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助手来电话说那些白骨已经拼好了,“一寒,我先回局里了,你好好儿休息!” 走到门口时,转身对谢骏昊说:“照顾好她!” “你放心吧!” 这两个人看似“冤家”,但彼此心中却坚信对方是最值得信赖的兄弟! “一寒,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取药,然后咱们就走。”谢骏昊温柔地说,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被子。 “你先生对你真好!”昨天值班的一个护士走进来给她量体温,看着谢骏昊的背影说。 “我先生?” “对啊!就是他呀!你不是烧糊涂了吧?昨天送你来的时候,他急得什么似的,又足足守了你一夜,都没合眼!” “哦,呵呵,是吗?”颜一寒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也不想去解释什么。 “三分钟以后把体温计拿出来啊!”护士没好气儿地说,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着这女的哪儿修来的好福气,找了这么个又高又帅的暖男。 取药回来的谢骏昊正好碰上下班前来查房的那个唐医生,她叮嘱了颜一寒要多休息、多喝水,最后又对谢骏昊说:“小伙子,就算工作再忙,也得对爱人多上上心,烧到40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谢过医生后,他扶着还有些虚弱的颜一寒离开了医院。 “昨天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快上车吧!” 颜一寒脱下身上披着的外套,“给,你穿上吧!我没事儿了!”她猛然想起谢骏昊的另一件大衣还在自己家里,“对了,你的那件BUBERRY,还在我家呢,总是忘了还给你,真不好意思!” “早上气温低,你穿着吧!”他又把衣服披回到她身上,“那件嘛,就当我先寄存在你那儿了!” 颜一寒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车上,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时而会重拾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扰得自己不知所措。眼睛望向窗外,虽然还未到早高峰的时间,但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看着形形**的人、车往来穿梭,她的心头突然略过一丝沉重,是因昨天的高烧初愈,还是心中所承之重业已满载饱和?是的,自己并非超人,也会脆弱受伤,那封几天前来自于某人的电子邮件,似投石于平静的水面,激起不尽的涟漪,她心里那扇禁地之门随即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寒,饿了吧?咱们去吃点儿东西。” “我不饿,还是回现场看看吧!” “那就在那儿附近找个地方先吃点儿什么,你可以边吃边远观现场,呵呵,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真亏你想得到这‘一举两得’的好点子。” 开车转了一圈,附近只有几家卖中式传统早餐的店在这个时间开门营业,他们找了一个距离现场最近的店,热乎乎的豆浆、油条下肚,顿觉全身充满暖意。 “怎么样?吃了东西是不是马上精神百倍了?” “嗯,是好了很多。”颜一寒摸着已经由之前冰冷变得温暖的手,身体也感觉舒服了很多。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吃好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了?” “你可真会适时说教,去现场吧!” “哎呦,这么快工作狂模式就开启了!” 这座老宅清晨看起来格外地清冷荒凉,晨露混杂着雾霾,刚走进院子一股阴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难怪都说这里是鬼屋,名不虚传啊!”谢骏昊说着用手立起衣领。 “颜队、骏昊哥,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一大早就到现场的沈迦铭迎了过来,“颜队,你身体没事儿了?” “嗯,没什么了。”颜一寒看看四周,“昨晚是你留守现场?” “哦,是管片儿派出所的同事,我早上过来把他们替下来了。” “怎么样?有发现吗?” “时间太久了,除了装骸骨的红绿蓝编织袋外,根本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着满院的杂草,颜一寒不禁皱皱眉。照昨天贺天易的初步分析,死者至少已经死亡10年以上,这样的现场确实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迦铭,我在这儿看看,你去派出所查一下这家的情况,然后直接回队里吧。”她说完走向埋藏白骨的那棵树下。 “骏昊哥,那我先走了。” 谢骏昊对迦铭挥挥手,也去到树下,“你怎么看?” “我有一种感觉,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为什么?” “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呵呵,咱们越来越像了,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是不是这院子里似乎还充满了幽怨的阴气?” 在这不见阳光的雾霾天,又是人称鬼屋的老宅,听他这么一说,颜一寒立马觉得后脖颈阵阵发凉。 “别胡说!我、我可没那感觉。”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过,我也觉得这里应该就是凶案现场。”他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弃用许久的屋子。 就算谢骏昊不说,颜一寒从今晨一迈进这院子起就有些头皮发麻,她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这个地方却着实给人以诡异之感。 他们再次来到昨晚要进入的那间屋前,门上形同虚设地挂着一个早已被人砸开的锈迹斑斑的老式门锁。推开屋门,浓重的潮气迎面扑来,屋内晦暗阴冷,几件陈旧的家具东倒西歪地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不像寻常人家用的东西。”谢骏昊用戴上手套的手敲了敲其中的一件家具。 “这个地区本来是租界,能住在这儿的自然不简单。” “屋里乱七八糟的,看来到此‘光顾’的人不少啊。” 一阵阴风吹起,卷起了不少灰尘,“咳、咳......”呛得俩人咳嗽了几声,院里同时想起了“沙沙”声。 “什么声音?”颜一寒警觉地立即站到窗旁向外望去,谢骏昊则守在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只手伸向腰部别着的手枪。 “怎么连个守现场的人都没有?这派出所也太不负责了!” 听到说话声,他们俩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欧阳勋! “欧阳!” “啊!”欧阳有些惊恐地应了一声,转头一看,“哎呦,我的妈呀!原来是你们啊,吓了我一跳!” “有什么好怕的?” “谢队,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儿阴森吗?” “你又开始了,之前你还说Golden Tower的案子是女鬼干的呢!” “嘿嘿,那是我想多了。” “欧阳,昨天的取证没做完吗?” “哦,是,颜队,因为昨晚二队急着要报告,所以......” “知道了,你继续吧。” 颜一寒他们又查看了其他几间屋子,情况基本差不多,都是阴暗潮湿、破败陈旧,并没有什么收获。待管区民警到达后,他们便返回了分局。 第二章隐匿的恶魔 贺天易在尸检台忙了一个上午,终于从这副“人骨拼图”中解读出了死者所遗留的讯息。死者为女性,年龄在70岁到80岁之间,至少生育过两个子女,系被钝器重击头部身亡,双手及左手两根手指被利器切断,死亡时间距今已有15至20年。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确认死者死亡时间超过20年的追诉期,那么根本无须立案。 颜一寒拿着这份报告,一个老人在10多年前被残忍地杀害,并被斩断双手,如此残忍的手段,难道凶手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被掩埋的骸骨时隔多年在清明当日浮现,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冤屈。作为警察的她多么想还每位受害者一个公道,但是就这起案件来说,能否立案目前还是未知! “一寒、一寒!”看颜一寒拿着尸检报告发愣,谢骏昊连叫了她两声。 “嗯?什么事儿?” “想什么呢?在想这案子过没过追诉期?” “你怎么知道?” “因为......” “队长,我回来了!”沈迦铭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这所古宅的主人原是张玉华,生于1921年,汉族,1998年11月失踪,后在2003年被申报死亡,现在房产持有人是她孙女李依莲。” “李依莲的情况呢?” “李依莲,出生于1970年1月22日,汉族,于1999年到日本留学,前年回到国内,目前居住在S市。” “有张玉华的照片吗?” “在这儿!” 这是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张玉华看上去五六十岁,慈眉善目,显得很贵气。 “这老太太家世不一般啊!”一直在旁边看资料的谢骏昊说。 “人家是官宦之后,张家祖上在清朝时历代为官,民国初年举家迁来T市,不过家中人丁不旺,张老太是独生女,丈夫是招赘的女婿,早亡,他们生育了两子一女,小女儿幼年夭折,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在**中过世了,二儿子终生未娶,只留下李依莲一个孙女。” “死者是张玉华的可能性很大,我去找贺医生做颅相重合,骏昊,你和迦铭联络一下她的亲属,最好能尽快做DNA比对。”颜一寒说完拿着那张照片出去了。 “骏昊哥,咱队长是个十足的女汉子,这哪儿像昨天住过医院的啊,比我都有精神头儿!” “你小子,别贫了,快干活儿。”始终低头忙着敲击键盘,赶写季度报告的海伦不失时机地“批评”起这个师兄。 谢骏昊想起昨晚在医院急诊室的情景,脸上竟不由得泛起了微笑。 忙了一晚正在休息室打盹儿的贺天易,没有察觉到颜一寒的到来,而她也被法医室那个新来的漂亮女助手拦住了。 “颜队长,贺医生昨晚整夜没合眼,这才刚休息一会儿,你有什么工作可以交代给我。” “用这个和昨天发现的骸骨做一下颅相重合。”颜一寒把张玉华的照片交给了贺天易的助理------“护主心切”的林夕。 林夕看了看照片,“这照片太小了,也不够清晰,很可能造成去点不准,结果是会有偏差的,我只能试试看。” “这只作为初步推断,稍后会做DNA比对的。” “那就好!”林夕说完转身进了实验室。 自己哪儿惹到这个小丫头了,和她总共没见过几次,怎么每次都是不冷不热的,颜一寒心里有些纳闷。她当然不知道一心倾慕贺天易的林夕可是把颜一寒当成了头号儿劲敌,对她自然没好气儿了。 “喂,郑局。”颜一寒的电话响了。 “小颜,你在局里?” “是,我在法医室。” “你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郑功语气相当严肃,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又是什么事儿?听起来好像情况严重。 “咚咚咚”颜一寒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除了郑功以外,里面还坐着另一个人。 “小颜,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B市刑侦大队的孙队长。” “孙队长,你好!” “你好,你就是颜队长吧!我是孙立文。”孙队长说着和颜一寒握了握手。 “小颜,孙队这次是为了‘脸谱杀手’的案子过来的。” “什么?!” “哦,是这样的,上周我们发现一具画着脸谱的尸体,和之前这里发生的‘脸谱杀手’连环凶杀案非常相似,所以我过来想了解一下详细的案情。” “小颜,你要配合好孙队的工作!” “一定!” “孙队长,你和小颜就先去队里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好的,郑局,那客气话我就不说了。” 孙立文和颜一寒离开了局长办公室,“颜队,‘脸谱杀手’的案子一直是你负责的,是吧?” “对,前后共出现了四名被害人,从一年前开始没再出现类似的案件。” “这么说,凶手销声匿迹已经一年了。” “嗯,所以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有些吃惊。” “难道是转移作案地点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等看了详细的案情再说吧。” “骏昊、迦铭、海伦,这位是B市刑侦大队的孙立文队长,是过来调查‘脸谱杀手’的。” “脸谱杀手?!”三个人同时发出惊呼。 “对,上周我们接到报案,在B市机场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一具男尸,脸上涂着油彩,和你们这儿之前发生的连环凶案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 “我说这个杀人狂怎么没动静了呢,原来是去B市了。”沈迦铭对这个杀人恶魔也是恨之入骨,说话时有些激动。 “还不能确定这就是一人所为,不排除模仿犯案。”谢骏昊的头脑一向比较冷静。 “孙队,这是有关‘脸谱杀手’的全部资料。”颜一寒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厚沓卷宗,递给孙立文。 每次看到被害人一张张的照片,自责、愧疚就会袭上她的心头。整个侦查过程中不但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反而还搭上了战友的生命。谢骏昊虽然看在眼里,但此刻却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只有尽早抓到凶手,才能解开这个心结,所以自己也仔细看着这些凶案记录。 T市发生的四件命案,死者均为男性,当然第四个死者就是吴静楠。与B市出现的凶案相比,现场情况和作案手法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如果真是同一人所为,那么他/她为什么在消失一年多以后,选择在B市再次行凶呢? “颜队长,这案子发生后,媒体报道过吗?” “有过简单的报道,但对作案细节没有公开。” “哦,是这样......”孙立文没再说话,看着几件命案的现场照片,陷入沉思。 陈海伦看着已经指向12点半的时钟,又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用手拉了拉旁边迦铭的衣服,示意他看看时间。 “队长,你看这都12点半了,要不咱先带孙队去吃点儿东西吧!” “就是啊,孙队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海伦在一旁帮腔。 “哎呀,光顾讨论案情,都这个点儿了,耽误大家吃饭了啊!”孙立文抱歉地说。 “孙队,别这么说,是我疏忽了。” “大家都别客气了,再不走,一会儿食堂可就没吃的了!”谢骏昊说。 “哈哈哈,这话说得实在,走,吃饭去!”孙立文本就是爽快人,三两句场面话过后,就不再客套了。 一大队极少在食堂里“集体出现”,整个分局都知道这颜队长是个“独行侠”,今天大家难得看到他们的“全家福”外加一名“亲戚”。 除了沈迦铭和陈海伦以外,其他三个人的心思都没在吃饭上,现在他们心里想的全是同一个问题------B市的凶案真的是‘脸谱杀手’犯下的吗?一直以来,颜一寒总隐约感觉自己才是这个“疯子”的目标,而他/她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伺机而动。并未经手此案的谢骏昊在刚刚看过几组照片后,发觉死者脸上的脸谱似乎暗含着某种深意,凶手借此要表达什么?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孙立文虽然参与侦破过不少案件,但是这么诡异的现场还是第一次遇到,高度的职业敏感让他首先想到了T市发生过的类似案件,然而翻看档案后,他却觉得自己也许正在走进凶手设下的圈套! 这几个人异常安静的用餐模式和食堂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他部门的同事有的甚至投来了好奇的眼光,心想真是“奇特”的“模范大队”。 用餐过后,S市公安局发来了传真,内容为李依兰的详尽资料和联系方式。沈迦铭立即拨打了上面所写的电话,但手机却是关机的状态,又联系其所在公司,得到的答复是李依兰已于前日飞赴加拿大,回国日期尚未确定。他只好再次致电S市公安局请对方协助以尽快联系到李依兰,因为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同“老宅骸骨案”进行DNA比对的人。 整整一个下午,孙立文的眼睛就没有从“脸谱杀手”的案件卷宗上移开,B市的凶案与这些记录上的内容及其相似,但他总觉得这并非一人所为,仿佛本案凶手虽竭力模仿并已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可在某个关键环节上还是同T市这起连环凶杀案有着不一样的“味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这个杀手又出现了?既然已经给自己下过“战书”,那么又为什么选择去了B市?颜一寒的心中也满是疑惑,同时又十分矛盾。她既希望这个满手鲜血的杀人狂魔不再隐匿,从而有机会将其缉拿归案,但更不希望出现新的受害者。 “颜队,单从犯案手法上看,这几起案件的确十分相似,但是就B市的案子来说,我认为是存在模仿犯罪可能的。”沉默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孙立文突然开了腔。 “您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虽然还不能肯定,但以我从警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种可能性很大!” “其实,我也觉得‘脸谱杀手’不会离开T市。”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她的目标在这儿!” “什么?”孙立文有些意外,“颜队,你说的目标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寂静了大概十秒钟后,颜一寒才有所回应,“海伦,你去欧阳那儿,把靖楠牺牲时手里的那封信拿来。” 这封信是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不可忘却的痛,虽不愿提起,却如同噩梦般驱之不散。B市的这起凶案像是一把滚烫的海盐,重重地散在了那本就血迹未消的伤口上,唯有将“脸谱杀手”缉拿归案,才能稍加疗慰这痛彻心扉的伤。然而,这个“恶魔”却如同人间蒸发,一年来渺无踪迹,他/她到底隐匿在哪儿?难道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谢骏昊和孙立文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沾满血迹的信封,深深的黑褐色仿佛讲述着吴静楠牺牲时的惨烈和凶手的凶残。这是一封气势嚣张、公然挑衅警方的“战书”,正如颜一寒所言,信中所述的挑战对象正是她这个屡破凶案的刑侦大队长。 “一寒,我觉得可以请犯罪心理专家帮助分析一下这个凶手?”谢骏昊提出自己的建议。 “是啊,这提议不错,我们局里的几起案子就是借助心理专家提供的关键信息破案的。” “我找过几位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并没有得出什么突破性的结论。” “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他是不久前从美国回来的心理学博士,专门研究犯罪心理学,我们好不容易才请到他,对了,他也是你们T市人。”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沈迦铭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似的,“队长,也许这心理专家能帮咱们找到突破口呢!” “一寒,我也认为可以试试,至少多一个机会啊,总比现在这样毫无头绪的好。” “我也觉得谢队说的对。” “颜队,你的意见呢?”孙立文看向颜一寒,同时其他三个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她身上。 “骏昊,你和孙队长去联系心理专家吧。” 颜一寒的反应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孙立文的提议可以说给一直困扰大家的悬案带来了新的希望,但是比谁都想抓到凶手的她,在请心理专家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却有些消极,这是为什么呢? “一寒,给你颅相重合的结果。”贺天易走了进来。 “小贺!” “孙队!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认识?” “哦,小贺以前到我们局学习,还帮我案子里的被害人做过尸检呢,也算是同事了吧。”孙立文说着很亲切地拍怕贺天易的肩头,“哈哈哈,几年不见,你又精神了不少啊!” “呵呵,您就爱开玩笑,您来这儿是......” “‘脸谱杀手’!” “什么?” 孙立文把情况大致地同贺天易说了说,在这其间,颜一寒拿过颅相重合的报告,把注意力又放到了这起新的案件上。 “怎么样?那具骸骨是张玉华吗?”谢骏昊关切地问。 “相似度为70%,不能完全确定,必须进行DNA比对。” “现在还是联系不上疑似被害人的孙女,她是张玉华唯一的亲属。我已经请S市公安局协助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迦铭说明着情况。 孙立文似乎很欣赏贺天易,和他聊完案情后,竟然聊开了家常,特别是对他的个人问题十分关心,“小贺,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单身呢?不应该啊!回来我给你物色物色,肯定没问题,呵呵呵......” “啊......不用了,孙队,我暂时还没考虑这个。” “怎么能不考虑呢,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呵呵呵......” “贺医生,还不快谢谢孙队啊,看来吃你喜糖的日子不远了啊!哈哈哈......”谢骏昊又在一旁“煽风点火”。 贺天易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冤家”,索性没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同时看了看颜一寒。她好像没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一个人坐在那儿,出神地想着什么。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喂!”海伦接起电话,“好的,知道了。” “谢队,警卫室来电话说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什么?我哪来的女朋友啊?” “这我怎么知道?哦,那女的叫梁佳。” “又是她!”谢骏昊气得牙根直痒痒。 “哎呦,恭喜啊,谢队长,好事将近了!”贺天易终于抓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 “她根本不是我什么女朋友!” “别管是不是,人家在门口等着呢。”海伦阴阳怪气地说。 颜一寒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骏昊,你去吧。大家也下班吧,孙队,走,我送你去招待所。”说完拿起外套,转身又对贺天易说:“贺医生,今天又辛苦你了!” “一寒,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你身体刚好,早点儿回去休息,还是我去送孙队吧!” “我没事儿了,孙队,咱们走吧!” 孙立文边收拾东西,边笑眯眯地看着贺天易,那笑容好像在说看穿了他的什么秘密似的。 而谢骏昊一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颜一寒,心里烦死了那个梁佳。 孙立文的车跟在颜一寒的车后驶出分局,开到大门口时看到一个年轻女性在和谢骏昊拉扯,他在心里不禁说道“小伙儿长得太帅也是麻烦啊!” 谢骏昊又一次明确地拒绝了梁佳,而且近似警告地告诉对方不要再做出类似的事情,那严肃的表情连下班路过的海伦和迦铭还都是第一次看到,他们没想到平时脸上总洋溢着暖心笑容的这位谢队长还有如此冷峻的一面。 然而,那个梁佳不但没有生气,更没有被吓到,而是愈加感到谢骏昊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寻觅的理想对象。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个女二五零,谢骏昊想去向颜一寒解释,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他调转车头,向公安局招待所的方向开去,希望能从孙立文那儿打探到一些消息。 其实,几天来,颜一寒的心中都很烦乱,这都源自那封掀开她久违记忆的电邮,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没想到区区几句话语就又把她带回到曾经的花季,唤起已被时间忘却的阵阵隐痛...... 第三章不速之客 转天一早,郑功刚进办公室,警卫室就打来电话说市局请的专家到了。 不多时,一个看上去年纪在三十左右的高瘦男子出现在局长办公室,郑功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看他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虽算不上浓眉大眼,但那独具魅力的单眼皮、高挺的鼻梁和菱角分明的嘴唇使得整张脸十分帅气,留着一头用心整理过的时尚短发,身穿深灰色休闲西装内搭黑色衬衣,再配以一双做工考究的黑色小牛皮鞋,显得稳重又不失洋气。 “郑局长,您好,我是施鹏!” “你好!你好!早就听市局的王局说你要过来,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呵呵呵,快请坐!”郑功对对方的提前到来有些意外,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已经36岁的施鹏竟然显得如此年轻。 “谢谢!”施鹏很有礼貌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本来原计划是要在B市多待一段时间的,不过离开故乡太久了,想快点儿回来,所以突然到您这儿报到,实在是很唐突,还望您见谅!” “哎呀,这是哪里话,我盼着你早点儿来呢,说实话,我刚听说你要来我们局时,还真是有些意外,像你这样的专家,本来是可以选择去公安部的,没想到你却选了我们这样的基层单位,我是又高兴,又担心大材小用啊!” “您别这么说,做我们这种工作就像打仗一样,基层才是前线,是最有用武之地的地方。” “你能这么想真是难得,更是我们局的荣幸啊!” “您过讲了!” “总之是非常欢迎啊!来,我带你去看看办公室,我特意在我隔壁给你安排了一间,朝向、光线什么的都很好。” “郑局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希望办公地点能和刑警队近些,这样工作起来比较方便。” “哦,这样啊,那这几天你先在这儿将就一下,我尽快给你安排,一会儿我带你到各处转转,一是和大家认识认识,二是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地方,好吧?” “那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尽力办到!” “谢谢!” 郑功看看手表,“现在还有点儿早,咱们先喝点儿茶,我把局里的情况给你介绍介绍。” “好的!” 郑功对施鹏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欢迎,甚至可以说是如获至宝。因为这个年轻人不单是美国顶尖犯罪心理学导师的最得意门生,而且其个人在此方面也颇有建树,曾经多次协助美国警方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心理分析,并成功破获多起要案,在美国警界名声大噪。面对美方的挽留,他却放弃了优厚的待遇,选择回国,自然成为国内各省市厅局乃至公安部都力争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但他的选择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谢骏昊今天很早就到了办公室,他昨天从孙立文那里听说颜一寒下班后情绪不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很担心她误会自己和梁佳的关系,想尽快找机会解释清楚。 颜一寒早上醒来得有些迟,并且觉得不大舒服,应该是感冒还未痊愈,她拿上药就急匆匆出了门。刚到分局停好车,她就看到郑功带着一个人走向副楼,那个背影为何那么熟悉?是他?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这样想着,并摇了摇头。 “一寒,你今天的脸色怎么不太好?”谢骏昊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 “嗯......昨天......” “昨天什么?” 刚说到这儿,郑功走了进来,“这是咱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小颜、骏昊,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颜一寒应声回头看去,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一寒,好久不见!”施鹏轻声说道,同时眼睛里有些湿润。 “怎么?你们认识啊?”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颜一寒根本没有听到郑功的话,在那儿又沉默了几秒钟后,才说了一句,那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我和一寒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施鹏对她的这种反应早有预料,赶忙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这样就更好了。”郑功接着说:“我正式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刚从美国回来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施鹏,以后就在咱们局工作了。” “你好,我是谢骏昊。” “你好!” “我是沈迦铭。” “我是陈海伦。” “你们好!” 施鹏同大家一一打着招呼,言谈举止既有礼貌又有风度,最后走到颜一寒身边,“一寒,你还好吗?”声音是那么温柔。 “谢谢,我很好!”她终于调整好了情绪。 “哎呀,你们这儿早上怎么比B市堵车还厉害啊!”来晚的孙立文抱怨着路况,进来后一眼看到了施鹏,“施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他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局工作了!”被孙立文忽略的郑功替施鹏做了回答。 “孙队长,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你怎么到这儿工作了?”话一出口,孙立文马上觉察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当,连忙解释,“哦,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思乡心切,所以就回来了。” “这真是太巧了,昨天我还想和你联系,请你过来协助办案呢!” “什么案子?” “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脸谱杀手’!这案子一直是颜队负责的,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上周发生在B市的那起类似案件,看看能不能并案。” 郑功见孙立文说个没完,有些不快,“孙队长,我还要带施鹏到别处转转呢,想破案不急这一时啊。” “不好意思,孙队长,我先和郑局去熟悉一下环境,稍后再过来。”施鹏说完向孙立文点头表示抱歉后,才随郑功离开,临走时还深深地望了望颜一寒。 “哇!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有风度的男人!”陈海伦忍不住发出感慨。 “你的花痴病又泛滥了!”沈迦铭最不爱听这种话。 “一寒,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谢骏昊早看出他们关系不同寻常。 “颜队,我还想把他推荐给你呢,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啊!”孙立文在旁边不合时宜地插着话。 “我和他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现在只能算是认识吧。”颜一寒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更加深了谢骏昊的怀疑。 “迦铭,S市公安局那边有回复了吗?” “还没有,我再问问。” “孙队,因为我手上还有个别的案子,暂时让骏昊协助你同心理专家一起分析‘脸谱杀手’的案情吧!” 颜一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觉得头疼欲裂,是感冒未愈,还是因为施鹏的出现?整整十三年杳无音信,时间久得已经使她几乎忘记了这个人,几天前的那封电邮才刚掀开了她深处的记忆,如今他又突然出现,而且就在自己的身边,难道真的是造物弄人吗? 她的眼睛里已满是泪水,不想再想下去了,也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公私不分,但现在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个人,只好暂时选择逃避。 她这次选择“逃”到“张宅”所在的管区派出所,在那里调取出了当年居住于此的居民记录,以找到一些认识张玉华的人。这些老邻居基本都已搬往别处,好在其中一些依然健在且还生活在T市。她马不停蹄地走访了他们,果然从中收获了关于张家的重要信息! 临近中午,施鹏婉拒了郑功要给自己“接风”的提议,但是却不见外地提出一个要求------将办公室安排在刑侦一大队的隔壁! 他是一个非常敬业的人,在匆匆用过工作餐后,就立即找孙立文要来有关两市“脸谱杀手”案的资料。 “施老师,您喝茶还是咖啡?”陈海伦表现出少见的殷勤。 “不用了,谢谢!”施鹏微微一笑,嘴角稍稍上翘的样子更加迷人。 海伦像是被吸引住了,竟然就站在原地那么看着他。 “还有事吗?” “啊?哦,呵呵,没事、没事。” “海伦,给我一杯咖啡!”沈迦铭酸溜溜地说。 “要喝自己去倒!”陈海伦说完白了他一眼,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是不时地看向施鹏。 施鹏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厚厚的案件记录上,他一页一页仔细地翻阅着,不时眉头微蹙,时而又用右手轻托下颌并用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那薄而有型的嘴唇,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惯用姿势,没想到如此平常而自然的动作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性感。 谢骏昊一向对自己的外形十分自信,可在施鹏面前,他不能不承认这个男人身上的那种成熟、优雅的气质至少是目前的自己所不及的。 “孙队长、谢队长,案情我有所了解了。”施鹏合上卷宗,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请问颜队长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请她一起听听我的分析。” 随着他的话音,颜一寒推门走了进来,“你?......”她先是一怔,但尽量让自己保持常态,“施老师,您还没回去吗?” “颜队,你回来的正好,施老师正要给我们分析案情呢!”孙立文抢着答道。 “一寒,我对T市和B市的这几起案件有些建议,希望你能听一听。” 颜一寒选择了一个距离施鹏稍远的地方坐下,谢骏昊始终一言未发地观察着施、颜二人之间似无还有的“不同寻常”。 “我认为B市的‘脸谱杀手’另有其人。”施鹏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请看T市四名被害人的照片,他们均为男性,第一名死者脸上所画的是生角的妆容,第二名死者被画的是旦角,第三名被画的是净角,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花脸,而最后一名死者脸上被涂满了黄色的油彩,这应该是按照生旦净末丑的顺序进行的。”他一边说一边将照片贴到写字板上,并用彩色的白板笔做着标记以便讲解,“再看B市的这名死者,虽然也为男性,但是脸上被画的是戏曲中旦角的妆容,如果是同一凶手所为,那么第五名死者应该是充当丑角,而非这种脸谱。” “如果凶手并非是按某种顺序来计划杀人的呢?”沉默良久的谢骏昊提出自己的质疑。 “从手法看也不是一人所为,五名死者脸上的脸谱都很不专业,但是请看......”施鹏拿起B市那名被害人的照片,“同样是旦角的妆容,这个画得非常细致,可以说是用心在装扮。” “T市的这四起凶案并没有对外披露细节,要模仿作案的话,怎么会这么相似?”这是一直困扰着孙立文的问题。 “所以,B市这起案件的凶手是一个对警界比较了解或者十分关注警方,性格内向,甚至偏孤僻,而又做事严谨、手法细腻,从事专业类工作,同死者熟识,而且有同性恋倾向的青壮年男性。” “为什么是同性恋?”孙立文又问。 “被害人是窒息而死的,脖颈留下的勒痕很深,现场又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女性要将一个挣扎中的成年男子制服并将其勒死的难度非常大,另外,死者被精心画上戏曲中代表女性的旦角妆容,身着的衣物也被仔细整理过,可以看出凶手十分爱惜死者,且希望其以女性的面貌示人,他这样做很可能是源于某种特殊的情感。” “听你这么一说,在死者的同事当中有一个人很像你描述的凶手的样子。” “你可以把他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颜一寒从开始到现在只是默默地听施鹏分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才能,毕竟他曾经是她从小就仰慕的“偶像”,也是在他的影响下才选择了刑侦这个行当。 “一寒,不好意思,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我暂时还不给出T市‘脸谱杀手’的详细分析,只能知道凶手应该是一个高智商罪犯,而且他/她的犯罪还未终止。” “哎呀,施老师,你已经帮了大忙了!我这就回B市!”孙立文这个没眼力见的急性子总是看不出眉眼高低地“抢答”。 “孙队,天已经黑了,又有雾霾,明天再回去吧!”颜一寒逃避了直接与施鹏对话的机会。 “打铁趁热,这次真没白来。”孙立文说着拿起东西,“施老师,等我抓到那个凶手请你吃饭!大家也都一起来啊,这两天没少麻烦你们!” “我们等你回来请客啊!”海伦俏皮地说。 “您客气了!”施鹏说得依然那么绅士,并站起身同孙立文握手表示告别。 其他人也都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我送您出去!”颜一寒借机躲开了施鹏。 谢骏昊让迦铭和海伦下班后,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正在整理案卷的施鹏,便说:“施老师,您在美国待了很长时间吗?” “是的,差不多13年了。” “这期间回来过吗?” “没有。” “哦?” “我在这边没有亲人,加之美国学校的学业压力很大,所以没有回来。”施鹏的回答言简意赅。 “之前您说是和颜队长一起长大的,是吗?” “嗯,可以这么说。” “那她不算是你的亲人吗?” 施鹏淡淡一笑,“我所说的亲人是由血缘关系来界定的,谢队长,你很好奇我和一寒之间的关系吗?” “啊......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呵呵。”谢骏昊试图用呵呵的傻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同时心里很佩服甚至有些“惧怕”眼前这个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心理专家。 “没关系,可以理解,那么,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咱们明天见了!”施鹏说着笑了笑,转身走出办公室。 送走孙立文的颜一寒正好在楼道里遇到施鹏,她故意没看他的眼睛,与他擦肩而过,“一寒!”他叫住她,“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吗?”她的腿不听使唤似的停止了向前的动作,站在原地,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片刻就要化为泪水,她闭上眼睛,强忍住自己的“不争气”,尽力用平常的语气说出两个字:“再见。”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我不会再离开了!”他说得很轻,但是语气赤诚坚定,每个字都像利箭射进她的心,射穿她心中那扇“禁地”之门。 她终于可以重新控制自己不听话的双腿,移动起脚步,似乎没有听到对方那句听似简单却充满力量的“承诺”。 楼道里剩下独自一人的施鹏,他回头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看到那为了拭泪抬起的手臂,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抚慰她受伤的心,但是他深知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何止是一个拥抱能够弥补的...... “你没下班吗?”看到依然在办公室里的谢骏昊,颜一寒迅速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 “你怎么了?” “没事儿啊!” “嗯,你没事儿就好。”谢骏昊看出了她的反常,但没有说破,“你下午去调查老宅的案子了?有收获吗?” “有,”一说到工作,颜一寒就来了精神,“据她以前的邻居说,张玉华的丈夫过世很早,她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由于本来家境殷实,所以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小女儿体弱,因患肺炎夭折,二儿子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结婚,后来两个儿子和大儿媳也在‘**’中过世,老太太带着小孙女生活,曾一度被赶出老宅,‘**’后才重新搬了回来。与她相熟的老街坊记得,张玉华手上一直戴着两枚宝石戒指和一对镶嵌有珍珠的金手镯,破四旧时,红卫兵用了很多方法想摘下这些首饰,但是都没有成功。” “这也许就是凶手砍断老人双手和手指的原因!” “没错!张家可以说是清朝时的贵族,张玉华随身佩戴的戒指和手镯一定价值不菲,也由此引起他人的觊觎,乃至招来杀身之祸。” “如果她在家中遇害,那么她的孙女当时在哪儿?奶奶失踪后,难道她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吗?没看到丝毫的血迹?” “这都要等找到李依莲后才能知道。” “今天的收获不小,B市的凶案也有了眉目,施专家果然名不虚传,希望他能帮咱们找到真正的那个‘脸谱杀手’。”谢骏昊一下子把话题转到了施鹏身上。 “明天一早问问S市局有没有联系到李依莲。”颜一寒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身体刚好,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是。” 颜一寒这么“听话”地下班实在少有,谢骏昊知道她如此反常的举动绝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是源于刚刚离开的那个他! 回家路上的颜一寒心中十分纠结,她既希望再见到那个人,听到他的声音,又害怕与他面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话语已经扰乱了她的心弦。 然而,一晚上,他并没有给她传递来任何讯息。 转天一早,刑侦一大队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就开始有人出出进进地搬东西、打扫。 “颜队,你们这是要‘扩军’啊?”二大队的陈征队长一见到颜一寒就问了一个让她有些发蒙的问题。 “什么?” “又有了新办公室,不是要招兵买马吗?” “陈队,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一楼的那个会议室不是你们队要的新办公室?” “不是啊!我不知道啊!” “那可奇怪了,一大早儿地折腾什么呢?你去看看吧!” 颜一寒知道陈征一向多事,并没有太在意他的话,她通常也对与己无关的这类闲事儿不加关注,所以根本没去过问。 局长亲自布置的工作,效率就是高,没用多长时间原来的小会议室就变身成了设备齐全的新办公室。 “施老师,你在这儿办公吗?” ...... “太好了,我帮你整理吧!” ...... 正在讨论案情的颜一寒和谢骏昊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陈海伦既兴奋又热情的说话声。 谢骏昊闻声走了过去,果然,施鹏正在他们隔壁的房间整理着东西,而海伦像只蜜蜂似的围在他身边抢着帮忙,但是她每次的“施以援手”均被施鹏绅士般地回绝了。 “施老师,你的办公室在这儿?” “是啊,谢队长,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施鹏说话时礼貌地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这微小的细节又一次显示出他所具备的良好教养。 “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谢,只是些书而已,我自己可以的。”他又对海伦说,“海伦,谢谢你帮忙,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工作吧!” “我根本没帮到什么,要是有事儿随时叫我啊!”海伦撅着小嘴不太高兴地说,然后不情愿地离开了施鹏的办公室。 “你怎么对施鹏这么热心?” “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绅士!怎么了?” 谢骏昊听了扑哧一笑,“我怎么觉得人家对你怎么是拒之有礼呢!” “切,这叫风度!”陈海伦白了谢骏昊一眼,“谢队长,你真该跟人家好好儿学学,对你女朋友绅士些!” “那女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再说一遍!” “都找上门来了,还不承认?” “你......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这一大早儿的,怎么这么热闹啊!”刚到的沈迦铭不明就里地来了一句,正撞到陈大小姐的枪口上。 “早什么早,都几点了?”陈海伦说完,小脸一扬,转身泡咖啡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迦铭小声地问。 “为爱痴狂。”谢骏昊坏笑着说。 “你们这都是说什么呢?”他们俩彻底把迦铭搞蒙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颜一寒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老宅骸骨案”的现场照片,可心里却在想着昨天施鹏对B市凶案的分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两人窝在图书馆里,翻看着各国的悬案故事,听着他给自己破解其中的悬念...... “队长,S市局来消息了!”沈迦铭说着走进她开着门的办公室,同时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们已经联系到李依莲,她两天后回国并答应会尽快来做基因比对!” “哦,好的。” 昨天施鹏的出现已经让颜一寒有些凌乱,而现在又近得只有一墙之隔,这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将她彻底扰乱,难道自己在他面前还是那么脆弱吗?难道这13年的岁月没有让自己生成半点儿对他的免疫吗?不行!不可以这样!不能让他再影响到自己! 她起身独自走出办公室,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出那个人的“包围圈”,重新披上那身冰冷的“铠甲”,做回“寒冰颜”。 不知是缘分的奇妙还是他的刻意,两个人竟然又在楼道中相遇,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水痕,“你怎么了?” “没事儿!”她故意做出冷冷的样子,说话时也没有停住脚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 “一寒,刚刚天易来电话找你!”谢骏昊对刚进办公室的颜一寒说。 “说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让你回电话。” 颜一寒和贺天易通过电话后,边拿风衣边对谢骏昊说:“骏昊,贺医生要到骸骨案的现场去做‘鲁米诺’(一种利用化学试剂检验血痕的试验),咱们去看看。” “走!” 俩人正要出门,施鹏走了进来,“一寒,你们要出去吗?” “嗯。” “施老师,有什么事儿吗?”谢骏昊问。 “我想看看‘脸谱杀手’的卷宗。” “在我办公室的文件柜里,让海伦拿给你吧,我赶着去现场。”颜一寒没等施鹏说话就走了出去。 谢骏昊对施鹏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跟着也离开了。 “施老师,你要什么?我拿给你!”陈海伦小蝴蝶似的“飞”到了施鹏身边。 “难得见你这么热心泛滥啊!”沈迦铭话里带着不小的醋味儿。 “我愿意!” “给我‘脸谱杀手’的卷宗就可以了。”施鹏笑笑说,并没有理会这两个“小鬼”之间的“恩怨”。 “OK!” 他等在门口,虽然十分想进到颜一寒的办公室看看,但良好的家教使他不会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即便是非常亲近的人。 接过卷宗时,通过开着的那扇门,他看到在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非常精致的水晶天鹅。这一刻,他更加确信她心里没有放下自己,在难免的怨恨之外,更多的应该是眷恋!因为,天鹅是自己最喜欢的动物,也是自己告诉她,天鹅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忠贞的鸟。 贺天易本来是想让颜一寒一个人和他去做鲁米诺试验的,所以第一次打电话时并没有告诉谢骏昊,没想到那个“冤家”还是跟来了,可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其实才刚刚出现。 “做个鲁米诺,用去这么多人吗?” “那你自己去吧,一寒,咱们回去。”谢骏昊好像把逗贺天易当做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每次看到对方着急的样子,他就想笑。 “上车吧!”已经准备开车的颜一寒对他们说。 这次她特意把外套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意思是让他们俩都坐到后面去。 贺天易倒没觉得什么,因为那个位置总是被谢骏昊“霸占”,但对于谢骏昊来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是因为那个二五零梁佳还是昨天到来的这位“不速之客”。 第四章新的发现 “贺医生,案发至今已经十几年了,还能有痕迹吗?” “鲁米诺试验这种检测方法极为灵敏,能检测到只有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即使血迹过了许多年,还是能让鲁米诺发光。” “这么好的办法你怎么不早说?”谢骏昊又在“挑衅”了。 “在干燥的环境下,这种试验的效果才好,现场房屋荒置多年,内部环境潮湿,经过通风和阳光照射后,会更有利于试验进行,我是特意选择今天的。”贺天易在自己的专业方面是非常自信的。 ...... 短暂的聊天过后,他们就到了张家老宅,外围的警戒线完好,管区民警很尽责地守护着现场。 贺天易先对进行试验的房间做好遮光处理,再将鲁米诺试剂喷洒在屋内各处,观察其是否出现蓝紫色的荧光反应(如出现蓝绿色荧光,则说明很可能是血迹反应)。 由于时隔太久,颜一寒他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最先进行试验的几个房间也确实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每个人都觉得此行也许会空手而归了。就在此时,这座四合院一间正房中的部分地面和屋内一个破旧衣柜的表面对鲁米诺试剂起了反应,出现了蓝绿色荧光! 在鲁米诺短暂的发光时限内,贺天易抓紧时间收集了进行下一步确证试验所需的检材,谢骏昊也争分夺秒地拍摄了血迹显像的照片。 “贺医生,可以确定这里就是凶案第一现场吗?” “现在还不能肯定,因为鲁米诺试剂与排泄物反应发出的光与同血反应所产生的荧光是相同的,而且即便是血迹,也有可能是属于某种动物,必须再进行确证试验才行。” “这个我知道,我意思是从你的经验来看,可能性大吗?” “从衣柜上的血迹形状来看,呈现中速喷溅状,符合被钝器击打所形成的血滴形状,而被害人系被钝器重击头部身亡,所以我个人认为死者在这儿遇害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一切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听他这样说,颜一寒已经心中有数。 而谢骏昊也深知这“冤家”严谨的工作态度,他是不会在没有客观依据的情况下,轻易给出任何结论的。 在贺天易的协助下,有了重大的发现,可由于时间过于久远,从发现的血迹中提取到DNA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过总算不虚此行,至少找到了疑似死者被害的现场。 贺天易收拾好试验用的东西,提着自己的“百宝箱”上了颜一寒的车,依然是和他的“冤家”一起坐在后面。 回到局里时,正好是中午吃饭的时间,贺天易没有去食堂,直接回了自己的实验室,本来他在局里就有“拼命三郎”之称,加上是颜一寒负责的案件他更是格外上心。 颜一寒本来也不想去吃饭,但是谢骏昊硬是把她拉去了,刚到里面就遇到了郑功和施鹏。 “小颜、骏昊,正好,我们才打好饭,你们也快去,咱们一起吃!”虽然不是命令,但没等他们两个回答,郑功就走向他的专属座位了。 “我先过去等你们。”施鹏微笑着说完,也走了过去。 颜一寒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办法。这种自助式的用餐方式,大家盛饭菜的速度都很快,想利用排队来耽误时间是不大可能的,她只好在心里祈祷郑功他们吃得快些。 “听说局里又来了个海归的心理学博士,人长得帅不说,还特别绅士。” “是啊,就在那儿呢,和局长一起吃饭的那个就是!” “就是他啊!你别说,和咱们局里这些男的就是不一样,看人家那气质。” “你知道吗,他的办公室在‘寒冰颜’隔壁!” “怎么又跑她那儿去了?以前贺法医天天围着她转不说,后来给她配的那个谢骏昊也是大帅哥,这新来的绅士怎么也去她那儿了?” “那谁知道啊?” “咳咳!”在她们后面的谢骏昊故意咳嗽了两声。 那两个闲聊的女警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她们谈话中的主人公就在自己身后,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立即转向了别的取餐台。 颜一寒没有说话,只当做没听见,和谢骏昊选好饭菜后,看到郑功又在朝这边招手,示意他们快过去。 “怎么样?案子有进展了吗?” “我们刚从现场回来,有些新发现,但还需法医那边确认。” “物证固然重要,有时候掌握罪犯心理更重要,甚至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成效!你们办案时多和施老师沟通,他特意要求办公地点要距离刑警队近些,就是为了方便了解案情,好给你们建议。” “我知道了。” “是郑局过奖了,我也只是从我的专业角度给些意见而已。” 坐在颜一寒斜对面的施鹏,在郑功给她“训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眼中满是怜爱。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谢骏昊的眼睛,他越来越好奇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同时危机感也越来越强。 颜一寒这顿饭吃得真是难受,不仅要应付郑功,而且还要躲避施鹏那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神。 就在他们“会餐”时,试验室里的贺天易一刻都没有耽搁,一回来就把在现场采集到的样本浸泡在蒸馏水里,然后将FOB试纸条插入样本杯中,很快在试纸的测试区和控制区内各出现了一条紫红的线条,这就表明样本中含有人血红蛋白,也就是说他们在老宅正房内发现的血迹确实属于人类。 这个结果其实已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碍于无法比对DNA,目前只能是推测血迹属于死者。 整个下午,出奇的平静。一墙之隔的颜一寒和施鹏都在忙着各自手中的工作,只有谢骏昊有些烦躁,他的手机不时响起,不是电话就是信息,而大部分都来自同一个人-----梁佳。这个“痴情”女子,在消停了不到两天后又开始骚扰他。谢骏昊自然是一概没有回应,他实在不想再理睬这个二五零了,自己已经多次明确表明了态度,但是对方却好像越挫越勇,看来只能采取冷处理。 下班时,谢骏昊被老妈的一通电话叫回了家,说是有重要的事儿,让他一定回去,可事实上,正有一出“好戏”在家里等着他呢。 谢骏昊并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由于工作忙,平时都是抽空去看看,而家里也理解他职业的特殊性,很少像今天这样特意叫他回去。所以他接到电话后不敢怠慢,立即往回赶,不知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 一路飞驰,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妈,出什么事儿了?电话里都不能说。”他一进门就急着问。 “呦,回来得还挺快,人家小梁都等你好久了。” “什么?”谢骏昊定睛一看,可不是吗,那个梁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呢,“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不让我去局里找你,我只能来这儿等你啊,还可以看看伯父伯母。” “你这孩子,怎么和小梁说话呢?” “妈,要是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先走了!”谢骏昊说完转身往外走。 “骏昊!”谢母厉声叫住儿子,走到他身边,“你爸马上就回来了,你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吧!”她是个极讲面子的人,又小声说道:“小梁毕竟是我老同学的女儿,你别太过分!” 谢骏昊瞪向站在那儿的梁佳,板着脸说:“你出来一下。” “伯母,您别忙了,我和骏昊出去吃。” “哦,这也好,你们俩好好儿聊聊。”谢母心想这孩子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们说话时,谢骏昊已经走了出去。 “哎,你等等我!伯母,我先走了啊!” 谢母看着快步走在前面的谢骏昊和一路小跑追上去的梁佳,无奈地摇摇头。 刚到楼下,谢骏昊就转头对梁佳冷冷地说了句:“我和你没有任何可能,请你自重!”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驾,开车扬长而去。 被甩在的原地的梁佳,气得直哭,她擦擦眼泪,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了,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咱们走着瞧!”说完回到自己的车里,稍稍平静了一下后,开车离开了这个块“伤心地”。 今晚,颜一寒离开分局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到了以前生活多年的外婆家,那里是她和他相遇的地方,给过她无限的快乐,拥有着太多的回忆。 现在,这里已是物非人非,在大型机械的铁壁钢牙下,儿时的乐土成了残垣废墟。看着此般景象,心中的酸楚可想而知。她叹了口气,越看越伤感,自己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学会忘记有时对一个人来说是最难的。走在瓦砾上,想着曾经的种种,心绪的不宁让一向机警的她甚至没有感觉到有个身影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走着走着,忽然,有什么东西擦过脚踝,定睛一看,一只硕大的老鼠从脚边窜过,刚刚打到自己的是它那长长的尾巴。 “啊!老鼠!!”她不由得惊叫一声,连忙向后急退,正好撞到某人的怀中,一双温柔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别怕,是我。”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不禁又是一惊,转身一看,果然是他------施鹏! “没事儿吧?”他关切地问道,同时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摸向她的脸颊。 “不用你管!”她愤然拨开他的双手,择路而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寒,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不能!”她冷冷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用力甩开施鹏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她是在“逃跑”。因为,她知道如果再和他相处一会儿,自己会控制不住那不争气的泪水在他面前流出。 施鹏并没有生气,他不敢奢望颜一寒在短时间内能原谅自己。他也深知她的脾气,所以并没有追过去,而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看她安全地开车走后,才放心离开。回去的路上,一想起她刚才被老鼠吓到的样子,他不禁笑了,自语道:“这丫头从小就怕老鼠,现在还是这样。” 这一夜,谢骏昊、颜一寒、施鹏三个人都是彻夜未眠,不同的是各自所怀的心事。 清晨时间尚早,办公楼里的人并不多。颜一寒从施鹏的办公室门口路过,她停下脚步,看了看眼前锁着的这道门,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从前一直期盼开启却始终紧锁的那道门。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已经习惯我行我素的她,这时坐在桌前,用手摸了摸那只水晶天鹅,又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一种莫名的孤寂感略过心头。 “铃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个房间此刻的寂静。 电话是贺天易从实验室打来的,说有了新发现。她放下电话后,立即赶了过去。 “贺医生,发现了什么?” “一寒,你看”贺天易把一份报告递给她,“昨晚我对‘骸骨案’被害人遇袭时的头部血液喷溅情况做了模拟实验,结果发现,与咱们发现的血迹有较大差异!” “什么?”颜一寒连忙打开手中的文件。 “虽然模拟实验和现场所发现的血迹的喷溅状相似,但死者身高在150厘米左右,假设她是站着被钝器击中头部,那么喷溅出的血液应从距地面的身高高度开始向外扩散,而现场衣柜表面的血迹却是从距地面165厘米这个高度开始的,也就是说遭受袭击的被害人身高应在165厘米左右,这和死者差距太大。” “也就是说,血迹不属于死者,而被害人也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准确地说,是还有另一个人在张家老宅遭受过同死者相似的袭击。所以,我们有必要再去现场做一次鲁米诺试验。” 第五章亲人露面 贺天易的新发现让原本就毫无头绪的案情更加扑朔迷离,谢骏昊在得知了这一情况后,也皱起了眉头。 上午,他们再一次带着鲁米诺试剂去了张家老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各个地方,并没有发现新的血迹反应,但是四合院西厢房中的一处墙面引起了颜一寒的注意。 “一寒,看什么呢?”谢骏昊走过来问。 “这儿!”她指着一块儿剥落的墙面说,“你觉不觉得这块儿墙皮比其他地方掉得干净?” 这些屋子中的墙面因受潮又年久失修,大部分已经脱落,而颜一寒指出的这部分掉得格外彻底。 “的确是和别的墙面不太一样,好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刮过的。” “贺医生,麻烦你过来看看。” 正在整理东西的贺天易闻声走了过来,“发现什么了?” “这片墙面像是被人刮掉的?” “我看看,不错,是被人为清理过。” “会不会是因为这上面染上了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血迹?” “嗯,这样的白墙,如果溅上血迹,不是很难擦干净的吗?” “一寒,你看这房间的布局”谢骏昊走到门口的位置,“这三间房是相连的,一般来说,中间的是客厅,现在我们所在的这间从残留的家具看应该是卧室。” 颜一寒环视整个房间,屋里有衣柜、梳妆台等,但是没有床,她走到那面墙前的空地,“如果血迹只是喷溅到墙上,而地面上没有,那么被害人很可能是在睡觉时遭到袭击的!而这里应该是床的位置。”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贺天易同意这个假设。 “但现在都只是推测,等李依莲到了,听听她怎么说,也许会有新线索。”谢骏昊觉得对这个线索难寻的“陈年新案”来说,目前最好的办法是等待,希望唯一的相关人物能够提供出有价值的信息。 “暂时只能这样了。” 三个人回到局里,没了前一天发现血迹的兴奋心情,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唯一的可能知情人------李依莲的到来。 颜一寒最不喜欢的就是等待,但是对这起案件来说,除此以外现在并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不过,在临近下班时,他们接到了一个好消息,李依莲将于明天下午抵达T市。 这个消息让颜一寒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但另一件事却牵挂着她的心,那就是整整一天她都没有见到施鹏的身影,他办公室的门也没有打开。这个人让她非常矛盾,一方面她不愿看到他,不想勾起从前的往事,无论是快乐的还是伤悲的,她都不愿再去回想;另一方面,她又渴望每天能够见到他,即使没有任何言语,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毕竟她曾视他为自己最信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昔日就算远隔千里,她也觉得彼此并不遥远,而今近在咫尺,她却不敢靠近,但唯有那份挂念始终没有改变。 难道他又消失了吗?这次竟然不辞而别?......她莫名地胡思乱想起来,“叮咚”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我在B市,稍晚回,勿念! 施鹏” 是他的短信!他在另一个城市,似乎也能感知到她这一刻的心情。他太了解自己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多年音讯全无,这期间的心灵煎熬,让她从思念到担心到焦虑到绝望到麻木...... 事实上,“无情”的施鹏有着诸多无奈,出于不得为人所知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做出牺牲,甚至被自己最珍视的人误解。 几天前身处加拿大的李依莲,突然接到来自S市公安局的消息,得知在T市发现了疑似她失踪多年的祖母的骸骨,需要她尽快赶往T市进行身份确认。获悉此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头的事务,订了最早的前往T市的机票。 今天便是李依莲到T市的日子。一早,颜一寒让沈迦铭再次确认了李依莲的航班信息,并安排他到机场接机,以便可以尽早进行DNA比对。 晴好的天气使得航班准时到达,早已等在机场的沈迦铭顺利接到这位被大家翘首期盼的“客人”,在征得对方的同意后,驱车直接前往了东城分局。 李依莲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路旁的景物。虽说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但是离开太久,故乡仿佛变成了异乡,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没想到自己多年未归,此次还乡竟然是为了确认奶奶的尸骨。她想起了祖孙俩一起生活的岁月,那个特殊的年代给她儿时造成的苦痛深刻于心。时至今日,自己事业小成、衣食无忧,可那段痛苦的记忆时时化为恐怖的梦魇,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将她从睡梦中惊醒,饱受折磨。 当颜一寒在会客室见到李依莲时,眼前这个已经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性衣着得体,略施粉黛,脸上虽有倦容但丝毫无碍她娟秀的容貌,身上有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优雅气质。 “这是我们队长。”沈迦铭介绍说。 “李女士,您好!我是颜一寒。” “颜警官,你好。” “不好意思,让您直接从机场赶了过来。” “没什么,你们也是为了我家里的事。” “多谢您的理解,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让同事过来采集一下您的唾液样本,可以吗?” “可以。” 颜一寒请李依莲坐下后,给贺天易打了电话。这个尽职的法医很快赶到,他让李依莲张开嘴,熟练地用医用棉签在其上颚擦了几下,然后将采集到唾液样本的棉签放入试管,盖好盖子。 “好了,可以了。” “这位警官,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结果?” “24小时以内,最快也要明天。” “哦,那在结果出来之前,我能不能回老宅看看?”她看着颜一寒问道。 “我们陪您去应该是可以的,不过,现在时间有些晚了,明天上午吧。” “那好吧。” “迦铭,你送李女士回酒店休息。”颜一寒对一旁的沈迦铭说。 李依莲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贺天易和颜一寒一同走出会议室,“一寒,比对结果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一出来我就告诉你,你就别再局里等了。” “好,我知道,又辛苦你了。” “别总跟我这么客气。” 他们说着从施鹏的办公室门口走过,颜一寒不由得往里看了看。施鹏正在认真地翻看着一沓资料,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头望向门外,正好和她的眼光交汇,她急忙低头加快了脚步。他笑了笑,想起以前的那个小女孩同他初次相见时的羞涩眼神,还是那双清透的大眼睛,只是现在眼中少了当初的那份快乐。 回到酒店的李依莲,从房间窗口俯瞰下去,自己阔别多年的故乡,如今俨然是一座陌生的城市,高楼林立、密密麻麻的汽车充斥着街道,她很想出去试着寻找记忆中家乡的影子。但是,沐浴过后,飞行了十几个小时的疲劳充斥全身,她很快进入了梦乡。睡梦中,她走进自己生活过的那座庭院,高高的槐树、满院的花草、茂密的葡萄藤,她坐在藤下看书,抬头看着令人垂涎欲滴的串串紫色葡萄,阳光从藤蔓的缝隙处渗透洒下,是那么的温暖、醉人......突然,紫色的葡萄珠像断了线的项链一样掉落下来,掉在她的头上、身上、书上,书本中白色的纸张被染得鲜红,自己雪白的皮肤也变成了血红色! 她“啊”的一声惊醒!这样的噩梦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让这一切结束吧!已经全然没有睡意的她,此刻希望太阳快些升起,自己能早点儿回到老宅去看一看。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本小说的后续案情和新的案件(地狱使者、黑暗的魔力、**冤魂、天使恶灵……)在长江中文网有完整的连载,烦请大家至“长江中文网”跟进阅读《缉凶录》的精彩探案!多谢大家! 第六章老宅的秘密 清晨,春天的阳光早早洒满大地,这对近日来被雾霾笼罩的T市来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李依莲早已准备就绪,坐在酒店一层的西餐厅里,喝着morning coffee。她望向窗外,看着形色匆匆的人群、缓缓前行的车流,回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在此生活的情景,一时间酸甜苦辣同时涌上心头,当脑海中再现出那一幕时,手中的咖啡杯不禁抖了一下,黑色的咖啡差点儿洒在浅灰色的外套上。惊慌之余,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调整好心绪,等待分局的警察带她回老宅。 在昨天取得了李依莲的唾液样本之后,“骸骨案”的DNA比对试验进行得很顺利,贺天易一早便将报告交给了颜一寒。结果并无意外,两组DNA表明死者和李依莲确系为三代以内直系血亲,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祖孙关系。 虽然确定了死者身份,但其他谜团仍然无从解释。昨日初见李依莲时,颜一寒就目测出其身高约165厘米,而这与贺天易由首次发现的陈旧血液形状推测出的受袭者的身高相符!如果祖孙俩同时遇袭,她侥幸逃脱,那么为何没有报案? 带着疑问的颜一寒,驱车来到李依莲所在的酒店。 “李女士,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颜警官,你怎么亲自来了?” “正好我也要再去您家老宅看看,咱们走吧!” “好的!” 路上,颜一寒告诉了李依莲DNA比对的结果。她好似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没有过多的哀伤,只是闭上眼睛沉默了几分钟。随后,颜一寒又询问了她个人的一些情况,得知她幼年时父母相继去世,是跟随祖母长大,后来在老人失踪一年后去了日本,始终未婚,在那儿独自生活多年并得到永久居留权,但未加入日本国籍,于前年回国,一直在S市经营贸易公司。对方的回答十分简短,所述内容同颜一寒掌握的资料基本一致。 此时的阳光更加明媚,使平日里诡异阴森的老宅看上去有了一分少见的暖意。 “一寒,你们来了!”早已等候在老宅外的谢骏昊走了过来。 “这位是我同事,谢警官。” “谢警官,你好!” “您好!” 打过招呼后,他们走进了李依莲生活过多年的这座宅院。就在三个人进入院子的那一瞬,阳光突然被云朵遮挡,刚刚的那份“暖意”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气迎面袭来。衣着较为单薄的李依莲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地走在院中。 “我奶奶是在那儿被发现的?”她看着槐树下那处被挖开的地面。 “是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忽地吹起一阵凉风,她的身体随之一颤,停住了脚步。 “颜警官,我不想看了,奶奶在这树下委屈了十多年,我想早些安置好她的遗骨,让她安息。” “那我们先回局里吧。” 李依莲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又是一阵风,竟吹开了院中一间房的房门,她随响声望去,随即快步走出老宅。 颜一寒没有想到李依莲在自己阔别多年的旧居停留得如此短暂,甚至没有进到自己生活过的房间去看一看,职业的敏感性让她心中顿时对此产生了疑惑。 回到局里,李依莲先是要求看看张玉华的尸骨,随后又提出想尽快领取尸骨进行安葬。鉴于法医的尸检鉴证工作已经完成,颜一寒同意了她的要求。 “颜警官,谢谢你。” “李女士,我有几个问题还想问问你。” “什么?” “张玉华失踪当天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天早上,我照例出去补习日语,傍晚到家后,就没见到奶奶。开始我以为她出去了,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她也没有回来。我这才觉得事情不对,连忙报了警。” “张玉华一夜未归,你怎么不早报警?” “因为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开始我并没往坏处想。” “以前有过什么情况?” “那次她整整一天不见踪影,就在我急得要去报警时,她回来了,告诉我她去B市看以前住的那处宅子了。” “在张玉华失踪前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你指的是什么事?” “比如,家中有没有进过陌生人?有没有丢过东西?” “在我的印象中没有。” “李女士,希望你好好回忆一下,这件案子时隔太久,现场又破坏严重,有价值的线索实在不多,如果你能想起一些重要信息,也许会成为找到杀害你祖母凶手的关键。” “颜警官,我何尝不想你们抓到凶手,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当时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如果有,我也会在申报奶奶失踪时告诉警方的。” “那好吧,如果你再想起什么,请立即联系我。” “我会的,那么,等我做好奶奶后事的安排,就来领走尸骨。”李依莲起身要走。 “我还有一个问题!”颜一寒说,“在张玉华失踪的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还活着?” “一个人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所以不要存在侥幸心理,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 颜一寒用怀疑的眼光目送李依莲离开,确定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惨死,没有大悲,这或许可以用时间冲淡了哀伤来解释;那么,在亲人失踪后的过于冷静,又作何解释? 回到办公室,颜一寒仍想着早上在老宅时的情形和刚刚两人的对话,更加加深了心中的疑惑。按李依莲所说,她在老宅居住时,并未发生过异常,更只字未提有人入宅行凶,难道在她离开后又有凶案发生?还是…… “一寒,”谢骏昊拿着那天在老宅拍摄的血迹显像的照片走了进来,把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还递给她一个放大镜,“你看这个!这处血迹。” “这是?!”颜一寒瞬时睁大了眼睛。 “不错,看来咱们还得回去现场。” “走,去找找老宅里的秘密!” 在那张血迹显像的照片上,地面有一处被拖拽的血迹,由粗变细,逐渐消失。但是,在放大镜下,就会看出血迹末端是在地面某处突然中断,这就表明被害人曾被拖拽到此,然后消失。 颜一寒和谢骏昊在一天中第二次来这座老宅,不同以往的是,此次不再是大海捞针,而是直奔目的地。他们直接去到发现血迹的房间,按照照片和之前在地面上做好的标记,找到了那处拖拽的血迹。 “一寒,你看过古装片吗?” “什么?” “在过去有钱人的家里,不是都会有一些藏宝的地方吗?” “夹层?” 谢骏昊笑笑,蹲下身子,用手指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敲击着,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相比其他地方的“咚咚”声,那处可疑血迹附近地面的“咚咚”声有些发闷,“这下面有东西!” 颜一寒用手摸了摸那块石板,四周并没有间隙,与其他石板连接得非常好,找不到可以抬起的地方。 “喂,欧阳吗?”谢骏昊拨通了欧阳勋的电话,“我是谢骏昊,你现在马上带着挖掘工具到张家老宅来。” 不一会儿,欧阳勋和贺天易就赶到了。 “贺医生,你怎么也来了?” “欧阳接到电话时,我正好在旁边,就一起过来了,有什么发现?” “这石板下有东西!”谢骏昊替颜一寒做了回答。 “啊?!” 在贺天易惊愕的同时,亦是吃惊不小的欧阳勋已经走到那块声音异常的石板旁,也是蹲下来用手敲了敲,“下面好像是空的。”他说完,就拿起了专业的工具,先是把石板四周砸松,然后又砸出一块空隙,好不容易翘起了那块石板,一个镶着铜环的实木箱盖露了出来! “果然有暗格!” 打开箱盖的一瞬间,呈现在四个人眼前的竟然又是一副属于人类的骨架! 非常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鉴于某些原因,本系列故事的后续内容,请各位至长江中文网继续阅读,造成的不便之处,敬请见谅!非常感谢! 第七章她是谁? 时隔数日,在这座被荒废许久的庭院中又现骸骨,老宅已经俨然而成名副其实的凶宅,这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看着卷曲侧卧在暗格中的白骨,颜一寒回想起之前李依莲到此时的情形,消失的阳光、被风吹开的房门,是巧合?还是这宅院在诉说于此深藏许久的冤屈? “这不是一个人!” 贺天易突然说。 “什么?” “死者是名孕妇,”他指着尸骸盆骨的位置,“你们看,还有一具胎儿的骨骼!” 果然,依稀可见在这副骨架的腹部包裹着另一副小小的人形骸骨。 “凶手也太残忍了,连孕妇也不放过。”欧阳勋说着已经开始了他的搜证工作。经过仔细的搜寻,并没有发现指纹,但终于在骸骨的指缝中找到几根头发。 前次,由于张玉华的尸骨被埋在院中的槐树下,久经风吹、日晒、雨淋,除了被腐蚀严重的红绿蓝塑胶袋外,几乎没有采集到有价值的证物;而此次,这处暗格除了顶部的木质箱盖外,其他部分均由青石板构成,形成了天然的石棺,而且没有遭到破坏,内部保存得很完好,所以,给警方留下了重要线索。 “天易,现在能知道死亡时间吗?”谢骏昊问正在清理骸骨的贺天易。 “从骨骼的情况看,应该和张玉华的死亡时间差不多,距今至少在十五年以上。” “时间那么久,还能从头发验出DNA吗?” “这个没问题,即便不能通过头发根部的毛囊细胞得到DNA,还可以检验发干中的线粒体DNA。” 这时,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是分局的同事在接到谢骏昊的电话后赶了过来,待现场尸检一完成,便将骸骨运回局里。 刚到办公室,海伦就迎了过来,“队长,你们回来了!刚才B市的孙队来电话说,那个凶案破了!” “嗯。”颜一寒听后没有什么反应,好像这个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么快?怎么破的?凶手是谁?”倒是谢骏昊表现得甚为好奇。 “孙队没细说,只是说多亏了施老师,就是按他分析的凶手特征抓到了B市的那个‘脸谱杀手’!” “看来他还真有两下子。” “什么两下子啊,谢队,你有时间也上网看看,人家施老师协助破获的大案要案可多了!” “行了,别在这儿拍施老师的马屁了,人家出去了,听不见。”沈迦铭给正说在兴头儿上的海伦泼去一盆凉水。 “要你管!” “好好,我不管,你快和谢队说正事儿吧!” “哦,对了!”海伦一笑,拿起桌上的包裹,递给谢骏昊,“差点儿忘了,谢队,那个梁佳给你寄快递来了!” “什么?” “快打开看看啊!我们都好奇死了!” “有什么可看的?都六点了,你们不下班啊?” “骏昊哥,我们看了是什么东西后就下班,呵呵。”沈迦铭也在一旁起哄。 谢骏昊本想直接把东西退回去,可又不知道梁佳在搞什么名堂,便打开了包裹一探究竟,里面是一瓶香水和一张卡片。 陈海伦一下子拿起卡片读了起来:“‘我喜欢你身上男子汉的味道,我要把你变成有着专属于我的味道的男子汉!’哇!谢队,没看出来,你们发展地真迅速啊!” 沈迦铭还想再拿这个开开玩笑的,只见谢骏昊一把抢过卡片撕了个粉碎,然后扔进了快递盒子里,“迦铭,按上面的地址退回去!”说完转头就走了。 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海伦看着迦铭,指了指谢骏昊离开的背影,沈迦铭无奈地耸耸肩,“咱们以后还是别拿这事儿开玩笑了。” “迦铭,你这几天跟着李依莲。先联系她,就说帮忙办理张玉华的后事,记住,不要提今天又发现骸骨的事。” “好的,颜队。” “队长,你们今天还是在院子里发现的白骨?”海伦问。 “在正房里间的地下暗格里找到的。” “啊?!这案子越来越离奇了。” “海伦,你明天整理一下张玉华家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好,我知道了。” “你们今天早点儿回去吧。” “颜队,你又加班?” “我等等法医那边的消息,你们先走吧。” 迦铭和海伦一起走出办公室,“小铭子,咱们队长除了工作,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刚才咱们拿谢队和梁佳开玩笑,惹得你的骏昊哥生了那么大的气,她都跟没听见似的。” “颜队本来就不大关心别人的私事,这一年多来更是把精力都放在办案上了,可能是她心里的那个结还没解开吧。” “还是吴队牺牲的事儿?” “你当时不在现场,如果你亲眼见了那个场面,也是很难忘掉的。” “忘不掉是一回事,把责任归咎于自己是另一回事儿。我真担心,她一直这么下去,会不会得抑郁症啊?” “哪有那么严重!” …… 他们说着走出了办公楼。 颜一寒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想再看看“脸谱杀手”的卷宗,打开文件柜,才记起那些资料被施鹏拿走了。今天,当听说孙立文破获了B市的凶案,她并没有惊诧于凶手如此迅速地落网,因为她知道他对案件作出的分析足以成为破案的关键线索。对于他的才华,她从没怀疑过。她何尝不想他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初看案卷时,他已然觉察真正“脸谱杀手”的犯罪并未终止。她不想他卷入其间,不想任何人成为下一个吴静楠,不想再有无畏的牺牲,自己才是那个恶魔的目标,可以彻底了结这场杀戮的只有她自己。 等了许久,并未等到DNA的实验结果,颜一寒给还在忙碌的贺天易送去了宵夜后,驱车离开了分局。 时间已近午夜,路上的车少了许多,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她加快车速,打开车窗,让风肆意地吹进车里。虽说已是春天,但夜晚的风还是凉飕飕的,吹在身上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颜一寒独自居住在距离分局不太远的一处小区,于喧嚣的都市中,这里算得上是安静所在了。她停好车,抬头看看各家的灯光,大部分的窗口都是黑色的。是啊,这个时间,很多人应该已经进入梦乡了,而自己才刚刚下班,家中又四壁皆凉。不知怎的,竟惆怅起来,她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摆脱小女子的情思。 她摇了摇头,拿出钥匙刚打开楼门,一个黑影走了过来,“一寒!” 她先是一惊,就在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手枪的一刹那,手突然放下了。借着月光,她看到的是那个曾让自己无比思念的人------施鹏! “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你。” “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他拉住她,走到旁边的树下,望着她恳切地说:“一寒,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的确有难言之隐。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这些年来,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 “可是,我已经忘记你了。” “你又何必欺骗自己,你桌上的那只水晶天鹅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从没忘记过我,没有忘记我们的过去。” “你也说了那是过去,不代表现在。” “我是最了解你的,我不奢望你现在就原谅我,只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看着她的脸,眼睛里都是泪水,他有太多的无奈,自己心中的委屈又有谁知晓。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会不堪一击,故作冷漠、佯装绝情谈何容易,“你先回去吧,让我冷静一下。” 他松开一直抓着她胳膊的手,“我会等你的!” 颜一寒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地走进了楼门,这次她忍住了泪水,没有哭泣,她在心中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他没有忘记过她!这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回到家,她来到窗前,望向窗外,只见施鹏依然在楼下,看他衣衫单薄地站在瑟瑟风中,几次想冲到他身边,扑进他的怀抱,可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他站了许久,直达她关闭了房间的灯,才上车离开。 颜一寒和施鹏夜晚交谈的这一幕被当时就在不远处的谢骏昊看了个清清楚楚。原来,他在一气之下走了之后,就到健身房打了一晚上的壁球,直到精疲力尽得要躺在地板上休息,这是他这个官家大少爷惯用的解压方式。他本就烦死了那个幽灵一样缠着他的梁佳,偏偏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和颜一寒有着神秘过往的施鹏,对于他来说,真是雪上加霜。他突然想到,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解决目前的不利局面,必须首先了解“敌人”。所以,他从健身房出来后就去到了颜一寒住的小区,等她回来,既是想和她解释梁佳的事,也是想打探一下她与施鹏的关系。谁知,让他正巧目睹了施鹏的深情告白。虽然相隔一段距离,但夜深人静,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概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了解了目前的状况,此行的目的可以说达到了一半。看着站在楼下的施鹏,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转天清晨,春雨光临了T市,久违的甘霖总算滋润了干渴的大地,路旁的花草、树木都争先恐后地浸在雨中,沐浴冲刷身上的污垢,好展现出本就属于春天的缤纷色彩。 对于人们来说,这场雨带来的不只是清新的空气,还有骤降的气温。颜一寒一大早就收到了谢骏昊的温馨微信“下雨天气冷,记得加衣服”。于是,她拿了一件厚一点儿的外套。刚来到楼下,就感觉到了雨天带来的湿冷,不禁想到昨夜站在外面的施鹏。 来到局里时,热腾腾的咖啡已经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旁边还有一块蛋糕,不过是提拉米苏代替了芝士蛋糕。 “一寒,今天天气冷,快吃吧!这可是我亲自煮的咖啡,味道没的说。” “你昨天没事儿吧?”颜一寒看着满面春风的谢骏昊和昨天的反差很大。 “没事,我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 “哦,那就好。” “你先吃早餐,我去天易那儿拿报告。”谢骏昊说完走了出去,正好在楼道里碰到施鹏,“施老师,早啊!” “谢队长,早!” 这两个人,一个成熟俊朗,一个时尚帅气,站在一起格外的令人赏心悦目。不过,在身高上,还是谢骏昊略胜一筹。 施鹏走到一大队办公室门口时,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可他却没有闻到,反而打了几个喷嚏,还咳嗽了几声。 “施老师,你感冒了吗?”来上班的海伦关切地问。 “一点儿着凉而已,没关系的。”施鹏说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昨天中午还好好儿的,怎么说感冒就感冒了?”海伦自己嘟囔着走了进来。 “海伦,你说谁感冒了?” “施老师啊!刚才在门口还打喷嚏、咳嗽呢,好像还挺严重的。” 颜一寒想,他一定是昨天晚上冻病的,自己回去前不知他已经等了多久,后来又站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能不生病?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来,可又不好去照顾他,便说:“海伦,你一会儿到医务室拿些药送过去,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你帮忙的。” “OK!我现在就去!” 颜一寒笑笑,现在只能让海伦替自己去了。 “一寒,报告出来了!”谢骏昊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死者和李依莲是姐妹关系!” “什么?这怎么可能?”颜一寒接过报告,DNA的比对结果显示,新发现的死者同张玉华属三代以内直系血亲,同李依莲属二代以内旁系血亲。 “张玉华不是只有李依莲一个孙女吗?” “没错,不论是户籍登记,还是老邻居提供的信息,确实都表明张家只有一个孙女------李依莲!” “那谁才是真正的李依莲?看来张家的秘密还不只是这两具骸骨。” “欧阳发现的头发呢?结果出来了吗?” “那个需要提取线粒体DNA,只有市局的实验室才能做,昨天已经送过去了,估计还得再等一等。” “我已经让迦铭去监视李依莲了,先别打草惊蛇,等全部结果出来了再说,到时再问问她到底是谁?” 第八章渐露端倪 没有阳光的阴雨天,总是会给人一种心情抑郁的感觉,让本已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再度被捡拾起来,重新回到某个不愿想起的过往瞬间。 李依莲从老宅回来之后,既感到安心又倍觉惶恐。这样的天气,更是让她寝食难安、心绪不宁,恨不得马上料理好这里的一切,速速离开。幸好,在有了沈迦铭的“协助”后 ,使张玉华的殡葬事宜安排得很顺利。她对警方给予的“热情帮助”颇为感激,而她并未觉察这一切的“热情”其实是基于颜一寒对她的怀疑。 离家多年、失去亲人的李依莲提出再返故居旧宅,本是情理之中。但那座诡异的宅院似乎并不欢迎她,而她本人的仓促驻足亦是在情理之外,短暂停留中微现的惊惶不安更是没有逃过颜一寒的眼睛,高贵的气质并没有掩饰住她行为的异常。从那时起,她的角色已经由值得同情的被害人家属渐渐演变成了冷酷凶残的犯罪嫌疑人。 这个春雨淅沥的上午,陈海伦比谁都忙碌,穿梭在两个办公室之间。她这局里有名的“大小姐”头一次展现出照顾人的天赋,对施鹏的微恙非常上心,不时地跑过去送药倒水、嘘寒问暖。即便每次都被人家礼貌地回绝,她也是毫不气馁,关心依旧。颜一寒看在眼里,心中的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和隔壁的那个他才能体会。 吃过药以后,施鹏的感冒并没有好转,中午开始发烧。他在食堂简单喝了点儿粥,回到办公室后,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只保温杯,打开杯盖,里面飘着几片黄色的柠檬,水温也刚刚好。他向连接颜一寒办公室的那面墙望了望,脸上露出了微笑…… 等了一天,市局还是没有消息。而李依莲即将很快离开T市,谢骏昊看出颜一寒有些着急,就找到贺天易让他想办法催一催。 “贺医生,让你在市局的师兄帮帮忙,优先处理我们那案子啊!”他把手臂搭在贺天易的肩上,表现出少有的“亲密”。 “你以为我没找啊?”贺天易挣脱开谢骏昊的勾肩搭背,没好气儿地说着。 “那怎么还没消息?” “嫌慢你自己去催!” 这两个人到一起,说不到三句就会激起火花,说话声一个比一个大。旁边的林夕看着,担心他们打起来,忙说:“谢队长,你误会贺医生了,昨天他就拜托了市局的师兄,还亲自把检材送了过去。这个线粒体DNA实验本来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市局实验室又人手紧张,贺医生真的已经尽力了!” 谢骏昊没再说什么,拍了拍贺天易的肩膀,这是属于他们兄弟间的独特道歉方式。贺天易叹了口气,放低声音说,“我比你还着急,一会儿我再问问。” 他们这对“冤家”,在别人看来总是摩擦不断,但实际上,在彼此心中对方都是不可替代的义气弟兄。 颜一寒深知和上级单位共事有时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于是,她告诉沈迦铭尽量拖延李依莲在T市停留的时间。 安排好工作,见天色已暗,她便离开了分局。因为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施鹏,就在他刚才下班从她的办公室门口走过时,她听他的咳嗽声比早上更严重了。 这时,下了一天的细雨已经停息,路上虽还比较湿滑,可她为了能快些到达那里,并没有放慢车速。 施鹏住在分局附近的高级酒店式公寓,这里对访客的管理严格,来访需要登记,核实后才可以进入。此种情况下,颜一寒的警官证扫平了一切“障碍”。顺利来到施鹏家门外,按了几遍门铃,没有反应,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她有些着急,看着门上的密码锁,她想了想,试着按下六个数字,门竟然开了!而那密码正是她的生日。 走进房内,黑着灯,只有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在闪烁着提醒未接来电的蓝色灯光。“施鹏、施鹏”她叫了几声,可依然没人回答。她借助手机的光找到灯源开关,终于可以看清屋里的一切,施鹏的外套扔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她走进卧室,只见他昏睡在床上,嘴唇因为发烧已经干得有些起皮。她俯下身摸摸他的额头,立即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施鹏,醒醒,我们去医院吧!”她说着要直起身打电话,突然,他抓住了她的手。 “哪儿也不要去,就在这儿。”他用虚弱的声音说。 她先是一愣,然后用另一手握了握他抓着自己的手,轻声说,“好,哪也不去,你安心地睡吧。” 听到这句话,他像孩子一样露出了睡梦中甜蜜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松开他的手,到洗手间用冷水浸湿毛巾后,敷到他的额头上,又用温热的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水……这样反复了多次,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些。 “施鹏,好点儿了吗?来,喝点儿水。”她温柔地叫醒他。 他睁开眼睛,有些吃力地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杯子,里面是有些酸酸的热柠檬水,“我知道那杯水是你给我的。” “快喝吧!” 他眼睛一直看着她,听话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你再睡会儿吧。”她扶他躺下。 “你要走了吗?”他又抓住她的手。 她摇摇头,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朝他笑笑。 他不舍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她去到厨房,笨手笨脚地给他做好粥。这时,熟睡中的他,额头已恢复了正常的温度,身上也不再滚烫。她把水和药放到床边,用手指摸摸他的脸颊,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当他醒来时,看到床头的东西和厨房里的粥,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一切并不是梦。 几乎一夜未眠的颜一寒,早上又去到张家老宅所在的管区派出所调查李依莲的家庭情况。其实,她已经让海伦详细整理张家的成员资料了,一大早地跑到这儿,既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躲避那个人。 虽说此行有不少的个人原因在内,可是却有了意外的收获。有个已迁居异地的原在张家做工多年的老人正巧和儿子回来办理户籍,从她的叙说中,颜一寒隐约听出了有关老宅故人的另一个秘密!同时也知道了代表李依莲的印记! 这个上午,在一大队的办公室里,陈海伦一边搜集整理张家的人员资料,一边关心着隔壁带病工作的施鹏。 “施老师,您今天好些了吗?” “没什么了,谢谢。” “您别总是和我这么客气啊,太见外了。” 施鹏笑了一下,“海伦,颜队长没来吗?” “哦,她出去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只是问问而已。咳咳咳……”他轻咳了几声。 “您注意身体啊!还有,有什么需要的话,和我说是一样的,千万别客气啊!” “好的。”施鹏又笑笑,心想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谢骏昊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陪贺天易泡在实验室里等市局的线粒体DNA实验报告。临近中午,终于收到了对方传来的文件。他们一刻未停地进行了DNA图谱的比对,结果证明,在孕妇骸骨指缝间发现的头发属于李依莲! 这时,颜一寒也回到了队里,听到这个消息,结合刚刚得到的新情况,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骏昊,那名孕妇很可能是李依莲同母异父的姐妹。” “同母异父?” “你听我说,今天我遇到了张家以前的保姆。她照顾张玉华20多年,‘**’结束后才离开张家。据她说,张玉华的两个儿子和大儿媳之间貌似存在着某种不寻常的关系,也就是当今人们所说的三角恋。” “呵呵,我说张家的老二怎么终生未娶呢,原来是恋着嫂子啊。” “这老太太还说,在李依莲出生时,张家的大儿子非常高兴,可没过多久他就患病去世了。后来,他们也被赶出老宅,大儿媳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是二儿子一直陪在张玉华身边,可一年后也过世了。直到‘**’后期,差不多1976年,儿媳才带着已经6岁的李依莲回来。另外,她还记得,因为李依莲的背部有个新月形的胎记,所以乳名叫‘月儿’。” “李依莲的母亲很可能在离开的这几年,同别人又生了一个女儿,而那个人应该是张玉华的二儿子。” “同母异父,两个男人之间又是兄弟关系,那姐妹俩的基因自然会十分相近,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之前得出的基因比对结果了。” “是时候‘请’李依莲回来了,她现在已经有了重大的嫌疑。另外,还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月儿。” 颜一寒点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沈迦铭的电话。 第九章陈年孽债 李依莲再次来到东城分局,她发现此番“接待”自己的地点由接待室换成了审讯室。 “颜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看到坐在对面的颜一寒和谢骏昊,觉出事情不大对劲儿。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你。” “什么问题?” “你在T市还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啊,我没有任何亲戚。”李依莲说着垂下眼睛,不再直视面前的两个警察。 “是吗?你确定?” “当然!”她说着看了看颜一寒。 “你要知道,人是会说谎的,可DNA不会!” 听到这句话,李依莲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颜一寒拿出两份DNA比对报告,“几天前,我们在你家老宅内又发现了一具白骨,根据鉴定结果,这名死者和你祖母张玉华属直系血亲,当然同你也有着血缘关系!你对此有何解释?”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发现的那个人是谁,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兄弟姐妹,奶奶也只有我一个孙女!” “我刚刚并没有说你们是兄弟姐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看来你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得不少!” “我顺口说的罢了,代表不了什么。你们不会用这个来定我的罪吧?” “也就是说,你不认识那名死者,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对吗?”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那她的手里为什么会有你的头发?!”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李依莲,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称呼你,你究竟是谁,我们有必要确认一下!”颜一寒说完对谢骏昊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 “我就是李依莲,你们要确认什么?”她大声说道,似乎想用愤怒来掩饰自己此时的恐惧。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陈海伦和林夕走了进来,“请你脱掉上衣!”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她再次提高了嗓音。 颜一寒把一张纸放到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搜查令,我们现在对你进行的行为都是合法的!请你脱掉上衣!” 李依莲只好照做,当她脱下穿在里面的衬衣时,颜一寒中止了她的动作。这时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到在她洁白的背部,有一个淡粉色的月牙形痕迹。经过林夕确认,这个粉色月牙儿确实为胎记! 她的确是李依莲! “颜警官,你满意了吧!”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愤愤地说。 颜一寒示意林夕离开,等她整理好衣衫刚刚坐定后继续问道,“李依莲,现在请你说说16年前,在张家老宅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 “你不要说你不知道!”颜一寒没待李依莲的“不知道”三个字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在死者手中发现的头发经DNA检验,证明是属于你的。这足以作为你杀人的证据,将你逮捕。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懂不懂得利用,你自己好好儿想想!” 在一旁做记录的海伦每次看到队长在审讯时的这种表情,连她都会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感觉那冷冷的目光能够将对方杀死一般。 足足三分钟,谁也没有说话,颜一寒始终注视着李依莲,而李依莲根本不敢抬起头来接触那犀利的眼神。她的内心已几近崩溃,没想到过了十几年,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但是,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解脱,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一直纠缠自己的那个噩梦…… 她慢慢地抬起起头,缓缓说道,“依兰是我妹妹,也是我们家的冤孽。虽说这一切都是母亲和叔叔的错。可归根结底,还是源于两家当年对我父母的指腹为婚。父亲和叔叔从小就志趣相投,形影不离,感情好得很,好得……好得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外婆家和我家是世交,祖上都在清朝为官,即便到了新社会,他们还是固守成规,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封建大家庭。母亲听从家里的意思,遵守婚约嫁给了我的父亲,但是她的心却没有在他身上,而叔叔也因此一直未娶。就这样,他们三个人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直到那年,我出生了,父亲本来非常高兴,可也是在那一年,他发现了那两人之间的秘密,为了深爱的女人和弟弟,他自己独自承受了一切,再加上来自那个特殊年代的巨大压力,渐渐地,他心力交瘁,病倒后很快就撒手人寰了……”李依莲说话时神情悲伤,泪水萦绕在眼中,“后来,我们被赶出老宅,整理东西时,叔叔发现了父亲的日记,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把哥哥害死的。而那时母亲已经同他有了依兰,没办法,只好带着刚满周岁的我回了娘家。一年多之后,叔叔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在愧疚中自杀了。奶奶几次让母亲带我回去,但她却不肯接受依兰,说张家不要那样的孽种。母亲没办法,在依兰4岁时把她交给了自己的远房表哥。我们回去后,母亲担起了家中的重担,本来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那样的苦,再加上奶奶的冷言冷语和不时的怨骂,没过多久,她就倒下了,再也没起来。就这样,我开始跟着奶奶生活,她待我还好,我们也算过上了平稳日子。直到那年夏天……”说到这儿,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声音里也充满恐惧,“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照例去跟奶奶问好,刚走进正房,就看见卧室地上的暗格被打开了,旁边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当看到那张和我极为相像的脸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是你妹妹?” 李依莲点点头,“她就那样盯着我,那可怕的眼神到现在我还记得。我问她话,她也不回答,只是一直问我暗格里的东西去哪了。突然,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把锤子,我看到那上面的血迹,感到事情不妙,才想起去找奶奶。这时,她却说‘那死老太婆已经死了,你找了也没用!’接着又步步紧逼,我和她厮打在一起,好不容易抢下她手里的锤子。我让她去自首,可她却说她要去报警抓我,说锤子上有了我的指纹,而警察是一定会相信她这个孕妇的,到那时,我就成了杀人凶手,那么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所以你杀了她?” “是她逼我的!你知道吗?她一直在笑,那笑声是那么恐怖……”李依莲说着用力抱紧了双臂,害怕地向四处张望,好像她又听到了那个笑声。 “然后你处理了两具尸体?” “我没有办法,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留学的机会,不能让她毁了我的前程!” “她是怎么知道你家有暗格的?” “这我不清楚,不过,母亲去世前,时常会寄信寄钱给她,也许在信中提到过吧。”李依莲苦笑了一下,“可她怎么知道,那些年为了生活,家里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卖了,哪里还留下什么。” “张玉华随身佩戴的首饰也卖了?” “那倒没有,那是奶奶从姑娘时就戴着的,即便是想卖也卖不了,因为根本摘不下来。” “那些东西现在在哪儿?” “在我S市的家里,这么多年来,不管生活怎样,我从没打过那些首饰的主意。” “根本摘不下来的首饰怎么会在你那儿?” “是依兰,是依兰她把奶奶……”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那戒指和手镯是我在依兰的包里发现的。” “你回来认领张玉华的骸骨,难道不担心另一具骸骨也被发现吗?” “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安心过,虽然奶奶不是我害死的,可毕竟是我把她草草地埋在那棵树下,没能好好儿安葬她,我只是想让自己的罪孽少一些。”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继续说道,“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发现了依兰,要知道,那个暗格非常隐秘,拨动屋外的墙砖才能打开。呵呵,人算不如天算,我也算是自投罗网吧。” 颜一寒听完李依莲的讲述,没再说什么,让两名刑警把她带了出去。 “队长,她的话你信吗?”一直在旁边做记录的海伦问。 “她没有必要撒谎,如果张玉华是她杀的,那些首饰估计早被卖掉了,不会留在身边。” “嗯,那这案子就算结了。” “海伦,你觉不觉得其实这起案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 陈海伦叹了口气,“是呢,错爱一个人,毁了一个家。” 颜一寒起身离开审讯室,一种感伤和惋惜之情略过心头。 春雨再次降临,雨水冲刷着曾经暗藏诸多秘密的老宅,滴滴答答的雨声似乎在替它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故事,讲述着几十年的爱恨情仇……而今,阴云笼罩下的老宅虽洗去了往日的诡异,但留下的却是对往事的哀叹。 第一章虐杀现场 最近几年,T市的发展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招商引资、建厂盖楼,各种厂房、工地随处可见。随着经济的增长,市容市貌确是改善不少,可是以前湛蓝的天空却成了稀罕物,像远方亲戚似的难得见到几回;相反,灰色的雾霾天倒是鸠占鹊巢地占领了这座城市。原来分工平等的的四季,现在也开始不听话了,春和秋越发偷懒,每年出来探个头就匆匆收工,使得天气从五月起就一下子热了起来,没给人们多少感受温暖春风的机会,便迎来了燥热夏天的滋味。 不过,这种天气虽热,但和盛夏炎炎比起来,对于那些背井离乡到大城市打工的农民工来说还是比较舒服的,至少还不是烈阳高照,不用大汗淋漓地暴露在毒日头下。所以他们都想在真正的夏天到来前,多赶出些工时,自然个个都是干劲儿十足。 在一处刚刚启动的高层烂尾楼续建工地上,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干着,忽听得从某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和救命声。大家立即闻声寻去,原来,那声音源自地下。 这座未完工的大楼,分为地上20层和地下两层,呼救声正是从下面传上来的。几个工友顺声刚走进地下一层,就看见工地上年龄最小的吴勇面无血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死人!有死人!”他边喊边用手指向身后。 “哪儿?哪儿有死人?” “里、里面!”他说完这几个字就瘫倒在一个工友的身上,昏了过去。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出去。 “这小子中暑说胡话了吧!” “不一定,咱们最好还是进去看看。” “要不,先叫警察吧。” “无凭无据的,人家警察能来?” “就是,进去看看又咋地?”人称“郭大胆”的郭大江说,“吴勇他爹给他起的这个名儿还真配他,一点儿胆儿都没有。” 几个人商量后,决定大家去看看再说。于是,又重新进入了地下一层,郭大胆走在最前面。 走着走着,大伙儿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按刚才吴勇指的方向越往里走,越发闻到一股臭味。 “这是啥味儿啊?咋这难闻?” “和死了几天的猪身上的味儿差不多。” “别在真的有死人不成,俺不去了。”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瞅你个怂样子!”郭大胆骂了一声,继续走在前面。来到最靠里的隔断间附近时,那臭味已经让人有些恶心,还有发出“嗡嗡”声的苍蝇不时飞过,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在隔断间门口的地上有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一双裸露在外的人脚! 他转身往回跑,拦住另外几个还在慢慢往里走的工友,“快!快报警!真有死人!” 当地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警后迅速赶来,看到现场的情况后,他们立即向分局请求支援。 “颜队,尸体是几个农民工在地下一层的隔断间发现的。”派出所的赵所长给刚赶到的颜一寒介绍着情况。 “这里开工几天了?” “今天刚正式动工。” “发现尸体后,有人进入过现场吗?” “没有,准确地说,是没人敢靠近,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看过尸体的赵所长对颜一寒等人说。 “情况不好?” “嗯,而且是很不好!” “哦?”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 “哦,发现尸体的人呢?”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名叫吴勇的农民工,除了他由于受惊过度昏了过去,目前还在休息外,其他几个人都被带到所里做笔录了。” 他们边走边说,来到隔断间外,颜一寒忍着恶臭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很是震惊。一具因腐败而膨胀的尸体上遍布蛆虫,空中飞舞着成群的苍蝇,地上满是大片大片的血迹。确如赵所长所说,尸体情况非常糟糕,她只能从死者衣着和凸起的胸部判断其为一名女性。 “Oh,my God!”谢骏昊发出一声惊叹后,迅速退了出去,他必须承认自己被那臭味呛到了,胃里的一切都在剧烈地翻滚着,赵所长把他扶到一旁。 贺天易看了一眼扶着墙正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的谢骏昊,对他说:“你应该用嘴呼吸,而且不要说话。” 谢骏昊这时难受得顾不得还嘴,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真是够丢人的。 颜一寒见贺天易和欧阳勋都到了,“这儿先交给你们,我出去透口气。”她说完走了出去,如果再呆上一会儿的话,她也要受不了了。 毕竟受过专业的训练,贺天易和欧阳勋并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一如既往地做着现场尸检和搜证工作。 感觉稍微好些的谢骏昊,看着他们清理尸体上的蛆虫,将那些恶心的虫子一个个拣出,装到专用的器皿里。面对散发着恶臭的腐烂的尸体,他们还能气定神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现场检验程序,自己由心底里佩服。 其实,这种场面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有些受不了。颜一寒也是经历了从警多年的锻炼后,才忍住了强烈的呕吐感,但仍不得不到外面呼吸几口无味的空气来缓冲一下。 她站在外面的工地上,看着这栋地处闹市的烂尾楼,它曾经被很多房地产商寄予厚望,后来不知为何又成了“弃儿”。印象中,它“烂”在这儿已有四五年,没想到,刚迎来“春天”就变成了凶案现场。如果它是一个人的话,也算是时运不济了。 结束了对这栋楼命运多舛的感叹后,她深吸了几口气,又走回发现的尸体的地下隔断间。 “贺医生、欧阳,怎么样了?”她说着戴好手套,又看看刚才感到不适的谢骏昊。吸取了教训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她摆摆手,意思是自己没事儿了。 “目前能够知道,死者为年轻女性,系被人割断双手和双脚腕部的动脉,造成失血过多致死,死亡时间在七天以上。”贺天易指向死者的脸部,同时把口罩递给颜一寒,“另外,死者脸部有很多利器割伤,伤口深浅不一,但都是在死前造成的。” 在他们面前的这张脸,与其说是血肉模糊,不如称之为腐烂不堪,根本看不出死者生前的样貌。 “颜队,这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欧阳把一个钱包交给颜一寒。 “钱和卡都在里面,不是为财;衣衫整齐,也不像为色。”颜一寒看看尸体,又看看贺天易。 “现在不能确定死者是否遭受过性侵犯。”贺天易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 她点点头,在钱包里又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冯丹,1986年3月21日。” “28岁,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许久没有说话的谢骏昊终于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地上的血迹都是死者的吗?” “人一次失血超过体内血量的50%,也就是2400毫升左右,那么就会有生命危险,人死后,血液就会停止循环。目测地上的血量不少于2000毫升,应该都是属于死者的。” “除了手、脚和脸部,还有其他伤口吗?” “不知道,因为我们还没移动过尸体。” 颜一寒看看负责现场拍照的欧阳,“照片拍好了?” “都拍完了。” 颜一寒蹲下身,想同贺天易一起把尸体侧过来。她刚伸出手,就被谢骏昊拉住了,“我来吧!” 他们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好像在问他“你行吗?” “我没事儿了,刚才是失误而已,相信我!” “一寒,让他来吧,也给他个锻炼的机会。”贺天易说,其实,他也不想让她碰触这种高度腐败的尸体,这实在不是女人做的事儿。 他们俩小心地把尸体侧过来,就在那一瞬间,大家看到在死者身下的地面上用血写着“TM23T”。 “这是什么?”几个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第二章死亡满天星 芳龄28岁的冯丹,自T市师大中文系毕业后,一直在某小学任语文教师,并从前年起,开始担任班主任。虽说她工作不算勤勉,但也在自己的“努力”下混了个顺风顺水,几年下来置了房买了车。这功劳既归功于政策对教育工作者的扶持,当然更要感谢各位家长的“厚爱”。 这年春天可以说是冯丹的丰收季,不但新房钥匙到手,还定下了婚期,即将于不久后举行婚礼。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学期伊始,这位素日里耐心无多的冯老师竟也对学生们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让几个把挨训当做家常便饭的调皮鬼颇为不适应。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坚持了不到一周,她就又复原成了那个对孩子们毫无亲切感的“疯”老师。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临近下班,冯丹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时尚杂志,和同事讨论新款婚纱的式样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我是保安室,冯丹老师在吗?” “我是,什么事儿?” “有你的快递,来取一下吧。” “哦。” 冯丹放下电话,有些纳闷,心想自己没买东西啊,哪儿来的快递?再说,学生家长不会笨到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意吧?不过,她转念一想,又笑了,没准儿是那未来老公给自己的惊喜呢! 想到这儿,她心里美滋滋的,一溜小跑地取回快递包裹。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但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那里面是一束花没错,但却是一束系着黑色丝带的满天星! 是谁在恶作剧?她这时才想起查看盒子上的快递单据,当她看到寄件人的地址和名字,瞬时气得满脸通红,一下子扯下那张快递单,撕得粉碎,连同那盒东西一起扔了出去。 刚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同事,见她如此,虽好奇是怎么回事,但由于深知她的脾气,所以并没有多问,只装作没看到。 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冯丹就消失了,没有人再见过她。亲人在报警后,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女儿、未婚妻的消息,希望她能平安归来。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年轻的冯丹已经从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恐怖的腐尸。 找到身份证件,又有失踪记录,证明死者是冯丹的可能性很大。家属在得到消息后,迅速赶到东城分局刑警队。 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在接待室见到颜一寒,“警官,我们是冯丹的父母。” “哦,你们好!先请坐吧!” “你们找到我女儿了,是吗?她在哪儿?”冯丹的父亲一坐下就急切地问。 “嗯……目前只能说我们怀疑是冯丹,但不能确定就是她,所以请您二位过来呢,是要采集一下唾液样本,以便我们进行DNA的鉴定,来核实身份。” “怎么不能确定,让我们见见不就知道了?她人呢?”虽然他们之前接到警方通知时,已被告知须做好思想准备,但是为人父母者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自己的孩子安然无事。 “您先别激动,是这样,情况呢,有些特殊,所以在确认身份前,你们暂时不能见面。” “你什么意思?冯丹到底怎么了?被卖了?被骗了?还是受伤了?” “对不起,在知道DNA的鉴定结果前,我不能回答您,但是,您二位最好在心理上有个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儿可能已经……”一直没有说话的冯母带着哭腔问道。 “不管是死是活,也得让我们看一眼啊,我的女儿难道我不认识吗?为什么非要做什么DNA?”不了解情况的冯父站起来,用责问的口气对颜一寒说。 “我刚说过了,情况有些特殊,即便让您见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冯父越说声音越大,几乎是对面前的警察喊了起来。 “我们在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身上找到了冯丹的身份证,但鉴于面目已无法辨认,所以必须进行DNA比对。”从刚才就在门外等着采集试验样本的贺天易实在看不过冯丹父亲越发激烈和不合作的态度,推门走了进来,向他们道出了残酷的事实。 冯父听后立时一个踉跄,跌坐到椅子上。冯母反而“平静”了下来,“老伴儿,警察不是说还没确定身份吗?也许他们找到的不是丹丹,咱们还是先回家吧!不求他们了,咱自己找!”说完扶起冯父就要往外走。 “请您配合我们提供DNA鉴定需要的唾液样本!”贺天易站到门口,拦着了要离开的两个人。 “你们找到的不是我女儿!为什么让我提供?”冯母大声嚷嚷着,已经近乎歇斯底里。 颜一寒走到他们面前,“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冯丹!如果证明是她,那么她可以早些得到妥善的安置;如果不是她,那么可以排除一个最坏的可能。与其每天提心吊胆,不如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着颜一寒满脸的严肃和坚定的眼神,冯父拍了拍老伴儿的手,意思让她冷静一下,两个人又坐了下来。 贺天易随即走过去,“请张开嘴。”分别取了俩人的唾液样本,他又同颜一寒耳语几句后,离开了接待室。 “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冯父用颤抖的声音问,而一旁的冯母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 “最快明天。”颜一寒说完后,让海伦把两个老人送了出去。其实几个小时后便可知道结论,但刚才贺天易临走时叮嘱她不要那么快通知家属,至少留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来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沈迦铭正在办公室里向谢骏昊询问案情,“骏昊哥,你给我说说现场是什么情况。” “你小子这么关心案子,怎么自己不去?” “我?呵呵,你也知道,咱们当刑警的,都有一个罩门,我是一看腐尸就吐不停,根本控制不住。” “那你一会儿去法医室,陪贺天易尸检,好好儿锻炼锻炼!” “你饶了我吧,弄不好我会吐贺医生一身。” “迦铭,你去欧阳那儿把现场的照片拿来,问问他,在冯丹的钱包上有什么发现吗?”颜一寒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队长,我这就去。” “冯丹的父母走了?”谢骏昊问。 “嗯,一直说要见女儿,好不容易才同意提供唾液样本。” “这种情况,他们怎么见?” “是啊,确认是冯丹的话,认尸对他们的打击会更大。” “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排除劫杀,应该是有计划的情杀或仇杀。” “嗯,现场除了装有冯丹身份证的钱包和尸体下的‘死亡讯息’,找不到其他可疑的痕迹,可以看出凶手是做过详细计划的。” “‘TM23T’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骏昊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头绪。” “谢队,”刚刚送走冯丹父母的海伦回来了,“郑局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今天不是愚人节,别开玩笑,那郑头儿没事儿找我干什么?” “真的!没逗你!我们刚在大楼门口碰到的,他说‘小陈啊,你告诉你们谢队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海伦特意模仿了郑功的语气。 “你快去吧!”颜一寒说。 “他找我有什么事儿?”谢骏昊嘟囔着走了出去。 “海伦,你整理好冯丹的资料就下班吧。”颜一寒看看窗外西落的太阳。 “哦,队长你又加班吗?” “我等等DNA的结果,你先走吧。” 海伦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颜一寒,“队长,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颜一寒说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下班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抬头看到施鹏拿着一只保温杯站在门口,“我还有事做!” “这个,”施鹏把杯子放到她的桌子上,“谢谢你!” “哦,不用客气。” 他看着她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笑了,“工作别太晚!” “好!” “一寒,周末……”施鹏正要说些什么,不巧,这时沈迦铭从鉴证科回来了。 “队长,”他说着走了进来,“哦,施老师也在啊!” 施鹏朝他笑笑,“一寒,我们以后再说!”言罢很有礼貌地走了出去。 “现场照片取回来了?” “是,都在这儿,欧阳还在分析钱包上的指纹,得再等等。” 颜一寒没有接迦铭递过来的照片,“你看着照片,把尸体的特征都写下来,一个小时以后给我!” “啊?!” “啊什么?难道你每次遇到类似的案件,都不出现场吗?你能逃避几次?” “我……” “今天先看照片,明天去贺医生那儿帮助做尸检记录!”见迦铭面露难色,颜一寒又说,“要不现在去?” “不不,还是明天吧,我现在去写尸体特征。”沈迦铭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跨过的一道坎儿。 此时,在局长办公室里的谢骏昊,正在听郑局长跟他分享一个好消息…… 夕阳西下,正是大家都忙着踏上回家路的时候。在T市的某所学校,一份快递在临近下班时送到了某人的手上,打开同样精美的包装,里面露出的竟然又是一束系着黑色丝带的满天星! 第三章砖房陈尸 DNA的鉴定结果并没有意外,已经可以肯定那具腐败的女尸确系冯丹。这个消息对其亲属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尤其是那恐怖的死状使得他们更加难以接受,根本不相信那丑陋的尸体是自己的女儿、是即将成为新娘的人。但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不由得不去承认。 冯丹的父母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在贺天易将冯丹从冷库拉出的那一瞬间,还是昏了过去。而她的未婚夫魏然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跑了出去,直奔洗手间狂吐起来。 待他们情绪稍稍平复,面对的是又一个难以接受的情况——签署《尸体解剖通知书》。 冯家二老再次陷入崩溃,若不是在未来女婿的劝阻下,恐怕这份警方的文件早已被近乎疯狂的冯母撕碎。 “都是因为你们这帮无能的警察!我女儿才变成这样!现在、现在你们还要解剖?连个全尸也不留给我们!”冯父不停地抱怨、谩骂,拒绝在上面签字。 “那不是丹丹!不是丹丹!”冯母也在一旁继续哭喊着。 “警官,不好意思,两个老人接受不了,我劝劝他们。”只有准女婿魏然还算冷静。 被骂得狗血喷头的颜一寒可以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她知道警方所提出的要求对于丧失亲人的家属来说确是既无情又冷血。 好不容易,在魏然的劝说下,冯丹的父亲终于勉强在解剖通知书上签了字。 解剖室里,沈迦铭“全副武装”地站在贺天易身后,看着他用解剖刀把解剖台上的腐尸一点一点“打开”,取出里面的器官,仔细地查看、记录,再一一还原…… 迦铭好几次差点儿吐出来,好在防护齐全的“行头”救了他,要是在现场的话,估计早就吐得不成样子了。他实在佩服眼前这位外表斯文又英俊的法医,对待这样一具恐怖的尸体,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泰然处之。 尸检结果和贺天易最初的判断基本一致,冯丹系被人用利器割断手、脚腕部的动脉血管,失血过多致死。另外,其在死前曾被虐待过,不但面部被利器割伤,造成多处开放式伤口,而且因直接暴力作用于胸部致使多根肋骨骨折,但没有被性侵犯的迹象。 颜一寒看到这份尸检报告时,头脑中立即浮现出两个字“虐杀”!凶手与冯丹之间究竟有何等恩怨?不论是因情而起还是因恨而生的杀心,这样的手段也都太过残忍。 “队长,小铭子自打从法医室回来后,就去到洗手间里没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海伦虽平日里和迦铭总是打打闹闹的,可也不乏关心。 “是吗?找个人去看看。” “谢队今天没来,别的同事大部分都出外勤了,要不,要不我去麻烦麻烦施老师?” “骏昊没来吗?”一直忙碌的颜一寒才注意到极少缺勤的谢骏昊竟然没来上班,而且也没同自己打招呼。 “嗯,人没来,也没有电话。” “哦,那你去找施老师帮忙吧。” “OK!”海伦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隔壁看施鹏,非常爽快地应过一声后就跑了出去。 卸下“武装”的沈迦铭总是闻到一股腐尸的味道,回来后就在卫生间里吐个不停,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但还是不住地干呕。 “闻闻这个,”施鹏走到他旁边,递给他一个切开成两半的柠檬,“总觉得有味道的话,就用柠檬洗洗。” “谢谢。” “不用客气,谁都有这个过程。”施鹏在迦铭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真是够没用的。”闻过柠檬后,迦铭感觉好了些。 “你已经很棒了。”施鹏投给他一个信任的微笑。 “谢谢你,施老师。” 见施鹏带着面色苍白的迦铭回来,颜一寒既庆幸自己的下属没有大碍,又感到于心不忍,但是,对于一个刑警来说,是注定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压力与考验的。 “谢骏昊!”郑功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谢骏昊在哪儿?” “郑局,谢队今天没来。”海伦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没来?跟谁请假了?” “他跟我说身体不大舒服,休息一天,我同意的。”颜一寒努力帮自己的搭档做着掩饰。 “这小子!” “郑局,您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郑局长,既然谢队长休病假了,那咱们改天也可以。”一个陌生的女性说话声从郑功身后传来。 “哦,气得我都忘了介绍,”郑功回身让进一个年轻女性,“这位是咱们T市电视台的梁记者。” “你们好,我叫梁佳!” “梁佳?!”海伦面露惊讶。 这个名字对于大家来说并不陌生,虽之前未曾谋面,可她也算是被熟知的“名人”了。原因自然为,她便是谢骏昊的“雷区”,当其每次以各种不同方式出现时,都会让那个素日里性情随和、脸上不乏阳光笑容的谢大队长怒气满怀、火冒三丈。 “我昨天就告诉他,今天市台的梁记者要来采访,让他好好儿接待。他倒好,给我唱了出‘空城计’,人不到,电话不接,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局长吗?” “郑局长,您别生气,我们突然提出要来采访,也确实有些仓促,不能怪谢队长。”没等颜一寒说话,梁佳已经在帮谢骏昊说好话了。 “哎呀,小梁啊,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回头我得好好批评那小子。” “呵呵,您这话就严重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批评就免了吧!” “切,酸不酸啊!”海伦有些听不下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郑功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对颜一寒说,“小颜啊,你这队长专心办案是不错,可对自己的下属也得好好管管啊,别太放任他们!” “郑局,既然采访对象不在,那您是不是带梁记者先去休息一下?我们刚从法医室尸检回来,这屋里的空气实在不太好。”颜一寒没理会郑功的话,反而下了“逐客令”。 沈迦铭听头儿这么一说,立马儿识趣地倒了两杯水,过来说:“郑局、梁记者,喝点儿水。”与此同时,他身上那股经久不散的腐尸味儿也随之而来。 梁佳一皱眉,堵着鼻子说了句“谢谢,不用了”后,就马上退了出去。 郑功生气地用手指了指他们几个,没说话就走了。 “小铭子,你应该早过来,那就不用听他们俩那么多的闲话了。” “难怪骏昊哥烦这个梁佳,是不讨人喜欢。” “她的确是招人烦,不过,你身上这味儿也够呛,快去洗洗吧!” “我这就去,用‘秘方’洗,保准回来时一片清新。” 颜一寒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心想谢骏昊到底去哪儿了?他倒是会躲清静,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并不知道,昨天谢骏昊在局长办公室里,郑功跟他兴致勃勃地说梁佳要来做什么采访,还点名要他接待。当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直接拒绝,要不是碍着自己老爸的面子,估计早就犯了少爷脾气,当场便拂袖而去、掉头走人了。所以,今天干脆来了个“人间蒸发”,既然惹不起那就躲。 他一早就到了自己昔日战友所在的西郊分局,虽说这儿不如市区热闹,但是环境、景色没的说,也算是春天里的一个好去处了。 这里的刑警大队长王家栋可以说是带谢骏昊入行的老大哥,对这个师弟颇为照顾,两人感情甚笃。见他到来,十分高兴。 “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唉,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哥哥这儿‘避难’来了。” “这话怎么讲,谁敢对谢局的公子发难啊?” “王哥,别拿我开心了,最近烦心事儿不少呢。” “哦?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有什么事儿,跟哥哥我说说。” “说来话长……” “王队,有案子,立即出现场!” 谢俊昊刚要打开话匣子,就被进来报信的警察打断了。 “老弟,回来再聊,我先出警!”王家栋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在西郊某偏僻处,一个已干涸鱼塘边的废弃砖房内,一个早已没了呼吸、全身冰冷的女人被绑在一个条形木制长凳上,她二目圆睁瞪向屋顶,右手手腕处残留着已凝结的血迹。满是灰尘的地上,赫然写着几个红色的字符“TS10T”! 第四章童言无忌 谢骏昊此番的“避难之旅”真可谓是“不虚此行”,竟然又遇到一桩留有死亡讯息的诡异凶案。 王家栋在听说两日前于东城区也发生了类似案件后,立即联系到颜一寒就案情进行沟通。 颜一寒接到消息后,即刻带着迦铭迅速赶往西郊分局。一到刑警队,就看见了正和王家栋说话的谢骏昊。在电话里,她已经得知这位谢公子“躲”到了这个地处市郊、景色宜人的踏青好去处,心想他可真会找地方。 “王队,您好!” “颜队,来得真快啊!要不骏昊说你做事干脆利落呢!” 颜一寒看了谢骏昊一眼,没理他,“王队,听您在电话里说的情况,确实好多方面同我们目前正在侦办的案件很相似。您看,我们能不能到案发现场去看看?” “没问题,我联系你过来就是这个意思。走,咱们现在就去!” 这两个大队长都是急性子,一提到办案,恨不得一分钟都不耽搁。 “昊哥,你这回可是捅娄子了,郑局亲自带着那个梁记者来兴师问罪了呢!好在,队长帮你搪塞过去了。”迦铭在前往现场的路上,小声和谢骏昊做着“汇报”。 “真够烦人的,我就是不想见那个人,所以才翘了班,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会儿。” “呵呵,我看你都快成柯南了。” “什么意思?” “到哪儿,哪儿有凶案啊,呵呵呵。” “亏你还笑得出来!” …… 到了鱼塘边的废砖房,现场尸检和搜证基本完成,尸体已被运回局里。颜一寒一边听王家栋说明发现被害人时的情形,一边看着地上的“死亡密码”。前个死者冯丹身下的“TM23T”和现在地面上的这个“TS10T”都是以相同形式书写,它们各代表什么?二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相隔两天连续出现被害人,死者均为女性,尸体又都是在被弃的房屋内发现,而且现场还全留有包含字母和数字的血色讯息,两起案件很有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谢骏昊说。 “颜队,你的意见呢?” “相似点很多,连环凶杀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王队,我想先做下笔迹鉴定,另外,还得等您这边的尸检和物证检验报告出来后,再看看咱们能否做并案侦查。”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就两起案件同西郊分局刑警大队做了初步的沟通后,颜一寒他们便驱车返回市区。在回来的途中,三个人分乘两辆车,独自驾车的谢骏昊一路上都在琢磨,颜一寒对自己的熟视无睹,究竟是源于他的“无组织纪律性”还是皆因梁佳的到访? 不管怎么样,算是躲过了这次“女二五零”的突然袭击,至于郑功那里,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他既不想应付这种走父母、领导路线的迂回战,也不愿应承那种假公济私的采访,希望那些人懂得知难而退,不然的话,他们就会饱尝“后果自负”的味道了。 郑功送走梁佳以后,余怒未消,想起在一大队受到的待遇,更觉得面子有失。于是,想对那几个不听话的来个集体批评加警告,可没想到他们给他来了个全员“空城计”,一个人都找不到。 除了从一大早就“失踪”的谢骏昊,后来颜一寒又带着迦铭去了西郊,留海伦“看家”,又正好赶上施鹏过来问些情况,这丫头就借此机会去隔壁“探亲”了。 还没到队里,颜一寒就接到了王家栋的电话,第二名死者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是西郊某小学的英语教师兼班主任林雪茹。 职业又是教师! 回到办公室,颜一寒只是谈论案情,依然没有和谢骏昊提及其缺勤爽约一事。越是这样,谢骏昊反而越是不安,就像个闯了祸却不是什么时候会被训斥的孩子一眼,总是在揪心揣测的状态。 “第二个死者林雪茹同冯丹一样都是小学教师,又都担任班主任。相同的职业特征,不会是巧合,凶手选择对这两个人下手,一定是有原因和目的的。” “队长,被害人身份这么快就知道了?”海伦问。 “嗯,由于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而且从死者随身的钱包中发现了银行单据,所以身份确定得很快。” “相似的陈尸地点、死亡讯息、职业特征,再加上遗留的钱包,共同点越来越多了。”谢骏昊说。 “再等等尸检结果,虽然林雪茹的手腕也被割破,但是还不能肯定她也死于失血过多。海伦,你马上把她的个人资料整理出来,工作、家庭等各个方面,越详细越好;迦铭,你把写在林雪茹死亡现场地面上的字符的样本送去给欧阳,让他同冯丹案中出现的字符做一下字迹比对;骏昊……你……”颜一寒想了一下,“你做好应对郑局的准备。” 听完队长的安排,谢骏昊好似一盆凉水由头顶倒下,自己怎么成“编外”了?就算擅自“逃班避难”过分了点儿,可也有意外“收获”啊,怎么也能将功抵过了吧! “一寒,你想批评我的话就直说,但是不能不让我参与办案啊!” “谢队,挡住局长大人即将到来的狂轰滥炸是对咱们专心办案的重要保障啊!颜队这是将大任降于你也!”海伦说着边敲击电脑键盘边发出“呵呵”的窃笑声。 “不是不让你办案,以郑局的脾气,他一定会再找你的。你最好先把这件事儿处理好,我可不想听他的‘大道理’了!”颜一寒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到门口时,回头又说,“我告诉他,你是和我请过病假的,其他的事儿,你自己想办法应付吧。” 谢骏昊似乎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那“其他的事儿”似乎是指梁佳的采访。想到这儿,他笑了,如果颜一寒是因为这个生自己气的话,那就说明她大概是“吃醋”了。 不得不说这位谢大公子拥有十分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刚刚还愁云密布的脸上瞬时泛起了阳光般的笑容。 “昊哥,你不会感情脆弱到被颜队的这两句话就训傻了吧?”迦铭看到谢骏昊表情的急速变化,有些不解。 “你小子不懂,快去干你的事儿吧!”谢骏昊说着在迦铭的头上胡噜了一把,顺势把他推了出去。 “唉,幼稚!”海伦一边看他们俩一边摇头感叹,心想这屋的两个男人也算是有模有样的,可终究还是比成熟稳重的施老师差了一大截。 颜一寒用笔在纸上写下TM23T和TS10T两串字符,这到底代表什么?T,是T市的意思吗?她闭上眼睛,用手摩挲了几下额头,这是她在思考难题时的惯用动作。但是,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翻开冯丹的资料,1986年出生,就读的小学、初中、高中均为东城区的重点学校,T市师大毕业后,又到该区的某知名小学任教,成长轨迹十分顺遂,而且完全符合恋家的纯T市人之风格。从照片上看,冯丹五官清秀,但不算漂亮,眉目间还透着一丝刻薄与算计。从其简单的阅历中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不知能否在明日的查访中有所收获。 转天一早,颜一寒带着沈迦铭前往冯丹任教的小学。这是一所颇具名气的学校,备受家长们的青睐。早上来此送孩子的车辆以豪车居多,与这些“富二代”“富三代”一处就读,对于那些出身一般家庭的孩子,不知道会对其成长造成何等影响。 和校领导表明来意后,先是该校校长对冯丹的遇害表达了礼节上的惋惜之情和道义上的痛斥凶手之词,然后他又和教导主任大致介绍了这名年轻女教师的工作情况,无非都是些客套的官方语言,并无新意。 在颜一寒的要求下,又约谈了其他教师。大部分人对冯丹的印象一般,平时除了工作之外的交流并不多。从老师们的话中,不难听出,这似乎是因为她惯爱“走上层路线”,所以并不屑于同基层同事为伍。素日里,只是同几个有着相同购物取向的新进教师走得近些,但话题不过是网购、海淘而已,时而也会同大家炫耀一下她新入手的“宝贝”。 当问到冯丹失踪当日的情形时,坐她隔壁桌的同事倒是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据该教师说,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冯丹是在那天的下班时间,她记得冯丹接到一个取快递的电话,开始时还非常开心,但是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突然性情大变,并将整个包裹扔了出去。因为自己知道冯丹的脾气不好,便没有多问,可出于好奇,还是多看了一眼,原来快递寄来的是一束绑着黑色丝带的满天星。 黑色丝带配满天星,这应该不是爱意的表达。那么,冯丹死亡前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会是死亡的预警吗? 颜一寒结束了和老师们的谈话后,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以至于走路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在奔跑玩耍的小男孩儿。 “颜队,当心!”随着沈迦铭的话音,那个孩子已经撞到了颜一寒的腿上。 “对不起!小朋友,没受伤吧?”她连忙蹲下,扶起被撞得摔了个屁股蹲儿的小男孩儿。 “阿姨,你是警察吗?”这孩子看到了她别在腰间的手枪。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你刚蹲下时,我看见你的抢了!真酷!” “你长大也想当警察吗?” “嗯!当警察就能保护别人,那样我就不会和朋友分开了!” “你的朋友需要你保护吗?” “是啊,要是我也有枪,就能保护他不被人欺负了!” “如果现在有人欺负你们,你可以告诉老师啊!” “可要是老师欺负人,我们怎么办呢?” “那你就告诉阿姨,看看我能不能帮你。”颜一寒十分喜欢这个小男孩,不知不觉地竟和他聊了起来。 “嗯……”孩子想了想,然后伸出小手,示意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她把头凑了过去,只听那孩子在自己的耳边说:“冯老师总是欺负我的好朋友,所以他才转学了。” 颜一寒一惊,立即问道,“孩子,你说的冯老师,叫什么名字?” “是我们班的冯丹老师,她好几天没来了。” “她对你们不好吗?” “不是都不好,可我不喜欢她,她不来,我们班的同学都可高兴了!” “你能告诉我,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小男孩儿眨了眨大眼睛,“阿姨,你能让他回来吗?” “阿姨试试看,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他的名字啊!” “他叫杨洋,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他为什么转学了?” “因为冯老师……” “你是哪个班的?马上上课了,还不快回教室!”教务主任魏明的出现打断了小男孩儿的话。 那孩子一见是他,一溜烟地跑了,跑时还回头看了看颜一寒,那眼神似乎在期盼自己偶遇的这个警察阿姨能帮他找回好朋友。 第五章虐童疑云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生灵,他们还没被喧嚣的俗尘沾染,还未陷入混沌的社会,还不懂得掩盖与隐藏自己的好恶。正是那个小男孩的话,给警方指明了新的方向,同时也将这处貌似高尚的教书育人之所的神圣假面徐徐掀开,遮藏在“传道授业解惑”面具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颜一寒没有从校方得到答案,只是被轻描淡写地告知那个叫杨洋的孩子是因个人原因而转学,同任课教师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能令警方满意,并且使得整件事情更加可疑。鉴于从对方甚紧的口风中很难问出实情,颜队长只能先行“缓兵之计”,再从长计议。 留在分局的谢骏昊整个上午也是十分忙碌,不知他从哪里搞来一张病假条,以神经衰弱为理由,堂而皇之地拒绝了郑功要求他接待记者的安排。尽管局长大人一再软硬兼施地加压,可谢大公子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法承担此重任。郑功碍于即将升迁的谢局长的面子,勉强咽下了这口气,可心里对一大队的“无法无天”已很是不满。 应付完领导,谢骏昊就开始调查冯丹最近的通话记录,并让海伦调出冯丹近期的网络聊天及往来电邮内容。 从电话清单中可以看出,冯丹的人脉甚广。除了家人之外,从商人、公务员、公司高管等,再到出租车司机、一般职工,其交际范围涉足多个职业范畴。由于她本身从事教师,所以这些人很可能大部分是学生家长。和父母沟通孩子的在校情况本属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如此频繁的联络频率则有些不合常理。谢骏昊筛选了其中通话最为频密的几个电话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由于小男孩无意间透露出的讯息带出了重要的线索,颜一寒回到分局后,结合谢骏昊整理出的冯丹人际交往名单,对这些家长进行了探访。经过半天多的奔波,总算从部分被访者口中得知了冯老师的真实面目。 事实上,冯丹的口碑并不好,其势力的为人是众所周知,她时常会传递出索要“好处”的讯息,对待学生的态度也是基于家长们的“意思”而有所区别。对经济条件不算好的父母来说,无疑又平添了一层负担,应付起来也略显吃力,虽尽力迎合老师,可毕竟能力有限,有时并不能令其满意。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出身于如此家庭的孩子自然不被这位冯老师重视,甚至有时还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那名叫杨洋的小朋友就是长期处于被冷落的状态,这种冷暴力在孩子的心理上已造成了伤害,家长虽同学校反应了情况,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最后只好选择转学。 新获知的情报似乎暗含了凶手杀死冯丹的动机,最具嫌疑的无疑是“受伤”儿童的亲属。案件调查渐露头绪,可对“死亡讯息”的解读却依旧束手无策。 同样难题也困扰着西郊分局的王家栋,他希望集两局的力量一起破解“密码”。所以,当他刚刚拿到林雪茹的尸检报告后就立即联系了颜一寒。 “颜队,我是王家栋。” “王队,你好!” “我这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是死于窒息,而且死前被割断右手静脉。还有,窒息的方式是溺毙。” “溺毙?!” “是,法医在死者鼻腔和口腔内发现了纤维状物体,怀疑其死前遭受过‘水刑’!” “什么?” “总之,其死亡过程非常痛苦,我们也极少遇到此类案件。” “王队,两名死者虽然死亡方式不同,但是死前都遭到了虐待,同属‘虐杀’。这样看来,应该是同一凶手所为。我们这边的字迹鉴定很快就会得出结果,如果两案现场留下的‘死亡讯息’出自一人之手,咱们就申请并案侦查!” “好!那我等你消息。” 刚放下电话,谢骏昊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案情,“一寒,王队那边尸检有结果了?林雪茹也是被虐杀?” “嗯,溺毙致死,而且可能遭受过‘水刑’。” “水刑?” “是,林雪茹的死亡过程应该是很痛苦的。” “凶手真是心理变态!” “我去找欧阳问问字迹鉴定的情况,骏昊,你对比一下两名死者的资料,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相似点。” “好的。” 在等待鉴证科的字迹鉴定结果时,颜一寒找到贺天易,向他询问有关“水刑”的细节。 “一寒,你说的水刑是指哪一种?” “死者被绑在屋内的条形长凳上,死于溺毙,鼻腔和口腔内残留有纤维状物体。” “按你的描述,很像是前几年被披露的美军虐囚所用的一种刑罚。把囚犯绑在木凳山,脚高于头,身体不能移动,用毛巾盖住脸部,向上灌水,使受刑者有窒息和快被溺死的感觉,整个行刑过程及其痛苦。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有新案子?” “昨天西郊发现的女尸,凶案现场留有同冯丹案相似的‘死亡讯息’。” “哦?现在是并案侦查?” “暂时还没有,还得等欧阳那边的笔迹鉴定结果。” “颜队,结果出来了!”欧阳拿着报告走了进来,“是同一个人写的!” “好,辛苦了!对了,欧阳,冯丹案的指纹分析怎么样了?” “死者钱包上的指纹大部分都是属于她本人的,另有几枚指纹分属其亲属,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现场也没有采集到其他可疑的痕迹,凶手做过非常充分的准备,行事十分小心。” “一寒,西郊那边有什么线索吗?”贺天易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我先回去了。”颜一寒说完离开了鉴证科。 “天易哥,看来又是一起连环凶案。” “是啊,现在社会就像表面平静却暗涛汹涌的大海。唉!” “你这大法医一向理性,今天怎么感慨起来了?” “呵呵,没什么。”贺天易想起了销声匿迹的“脸谱杀手”,此案至今悬而未破,不知那个杀人狂魔什么时候又会现身行凶,俨然是一颗不知隐藏于何处的定时**。 王家栋在接到颜一寒的消息后,马上向上级提出并案侦查的申请。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可他们还都忙碌着。在交流了各方的案情进展后,王家栋也决定先从林雪茹所任教的学校入手调查。 从林雪茹的个人资料中,谢骏昊发现她同冯丹一样,成长过程按部就班、无风无浪。31岁的林雪茹从T市师大专科毕业后就进入了西郊某重点小学工作,虽业绩平平,但却连续数年担任班主任。 “一寒,这两个人的相似之处越来越多,如果林雪茹同样缺乏师德的话,那么会不会是受害学生家长对她们下的手呢?” “我已经让迦铭去调查杨洋的父母了。不过,一个学校在东城,一个在西郊,家长之间要想认识也不是那么容易。” “还没下班?” “施老师,你怎么也还没走?” “我还有些工作,新案子有进展了吗?” “有些眉目了。” “那就好,破案不急于一时,不要太辛苦自己。”施鹏说着看看始终一言未发的颜一寒。 “队长,我回来了!”外出调查的迦铭赶了回来,“施老师也在?” “我路过而已,不打扰你们了!”施鹏说完走了出去。 其实,从施鹏重感冒病愈后,每次颜一寒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究竟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他,她一时之间还无从决定,只好暂时能回避就回避。 “队长、骏昊哥,我见到了杨洋那孩子和他母亲张雅。”沈迦铭没顾上坐下就说了起来,“他们是单亲家庭,杨洋的父亲一年多以前去世了。据张雅说,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家里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定时定期给冯老师送卡、送礼物了。而杨洋在学校受到的待遇也是今非昔比,课上孩子被冯老师冷落不说,还常常无故被批评,动不动就留下他自己打扫教室,即便被其他同学欺负了,作为班主任的冯老师也是熟视无睹。后来,张雅发现杨洋越来越孤僻,觉得不对劲儿,可怎么问,孩子也不开口,那些情况还是她从别的同学那儿问出来的。她多次找到冯丹和校领导交涉,但总是被搪塞过去,孩子在学校的境遇毫无改善,最后只好转学。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别吞吞吐吐的!”谢骏昊着急了。 “但是为时已晚,杨洋已经有了早期自闭症的症状,一个好好儿的孩子就这么毁了。” “这种人也配当老师?简直是败类!”忙了一天,刚才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海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孩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和他妈妈谈话的时候,他就自己面向墙壁坐着,谁也不理。” “张雅听到冯丹死讯后的反应呢?” “开始很惊讶,沉默一会儿后,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队长,我认为凶手不是她,因为,杨洋目前是休学的状态,身边一刻也不能离开妈妈。” “她在冯丹失踪当天的行踪呢?” “由于那天是周三,是杨洋接受治疗的日子,她上午带孩子照例到医院进行心理辅导,下午听从医生多让孩子接触大自然的建议,又带着杨洋去了B市郊外,住了两天才回来。” “这个不在场证明倒是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谢骏昊反而对此产生了怀疑。 “即使她没有作案时间,但是冯丹的死应该同杨洋的事情有关。”颜一寒说,“你提到林雪茹的时候,她的反应如何?” “她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表示并不认识这个人。据她说,自己在这儿并没有什么朋友,认识的人也不多。因为她和已故的爱人都不是本市人,俩人大学毕业后留在T市打拼,一直忙于奋斗、赚钱,根本没有结交、应酬朋友的时间。他们省吃俭用,几年下来,总算买了房、办下蓝印户口,孩子也进入了重点小学读书,可没想到结果竟是这样。” 听了迦铭的话,屋里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在这起案件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被害人呢? 华灯初上,T市的夜景令人夺目,这样一个遍布光彩、充满欲望的大都市,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异乡人。他们多么想长住于此、生根发芽,为的不过是想让自己的下一代摆脱生长于穷乡僻壤的命运,过上城市人的生活。为了这样的一个愿望,这些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与艰辛,可即便取得了些许成功,往往还是无法摆脱命由天定、身不由己的宿命。 这一夜,无论是被特殊案情所扰的警察,还是“大仇得报”的张雅,还是失去亲人的死者家属,虽然各有所思、各有所感,但都是一个难眠之夜。 转天一早,西郊分局的王家栋就赶往了林雪茹所任教的小学校,同颜一寒他们的经历不同。这里的校长和其他教职工对这位林老师是一众的差评,甚至在听到她的死讯前,大家对她这两天的“旷工”都以“寻常事件”视之。 林雪茹在校可以说是为所欲为,不但不把校领导放在眼里,对同事更是呼来喝去。她之所以如此嚣张,皆源于其伯父乃当地教育局的头把交椅,有了这把大伞的保护,人家自然眼睛长在头顶上,目空众人。 直到那件事故发生后,她才略有收敛,而那件事也是在她伯父的力压下才遮掩过去。 去年九月,刚开学不久便是家长们表达“诚意”的教师节,她班里的孩子们都识时务地给林老师送上了自己父母准备的礼物,小到各银行发行的“卡片”,大到高档化妆品,都是价格不菲。只有一个孩子给她奉上自己精心制作的卡片,真心祝愿老师“节日快乐”。 可就是这个平日里成绩优异、性格内向文静的孩子在那天放学后没有回家,焦急的身有残疾的父母,最后在那片废弃的鱼塘里找到了她全身浸湿的尸体! 第六章探解谜题 2013年教师节的那个晚上,对西郊的这个家庭来说,是那么的冰冷漫长、痛苦虐心,他们经历了寻子的担心、焦虑、害怕、恐惧,当最后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时,她那小小的身躯已经变成了漂在鱼塘水面上的一具浮尸。 早上出门时还是个鲜活的生命,花蕾般的年纪,还没有绽放就凄惨凋零。10岁小女孩书包里的遗书,道出了小小年纪的她所承受的不为常人所知的压力和辛酸。为了不给自己贫苦的家庭增加负担,她拼命地学习,希望有朝一日,能借助自己的力量改变全家的命运。但是不论她何等努力,都无法满足林老师的“要求”,她每天都遭到身为人师的林雪茹的刻薄刁难、冷嘲热讽。好强的性格、幼小的心灵再也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嘲讽侮辱,最终选择了一种极端的“解脱”方式。 学校的好几个老师都向王家栋提起了这个叫做陈丽欣的小女孩的死,他们都认为林雪茹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学生家长多次找到学校、教育局反映情况、讨说法,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就在王家栋结束调查要离开时,一名老师又向他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林雪茹在被害前也收到过一束系有黑色丝带的满天星! 相同的职业、相近的成长经历、相似的势力刻薄,还有,一样的“死亡满天星”!随着调查的深入,冯丹和林雪茹的共同点越来越多。 在和颜一寒交流过案情后,他们一致认为,凶手的杀人动机同杨洋和陈丽欣这两名小学生在校受到的不公对待有关。 “颜队,寄满天星的人,你们有发现吗?” “由于当时正好放学,家长和学生较多,是警卫最忙的时间,他们对快递员和快递公司都没加注意。我们检查了校门口的监控记录,也没有发现,似乎送快递的人故意选择了一个盲区。” “网上的快递信息呢?” “海伦查了全市快递公司的订单信息,同样没有发现。” “和我们这儿的情况差不多,看来满天星很可能不是经快递公司送去的。” “你是说,是凶手亲自送过去的?” “对,除了凶手,谁还会故意选择监控盲点?” “王哥,你们在林雪茹体内发现了**?”谢骏昊一直在旁边看着尸检报告。 “是啊,但残留的量很少。” “一寒,冯丹会不会也是被**迷晕后带走的?” “有这个可能,但冯丹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很多检测的数值都不准确,法医也无法确定她死前是否吸入过**。王队,陈丽欣自杀案是你经手的吗?” “不是,因为自杀迹象明显,所以是由管区派出所处理的。” “那孩子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唉,那家人也是挺可怜的,陈丽欣的父亲陈忠是聋哑人,母亲杜秀芳患小儿麻痹、行动不便,孩子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杜秀芳更是受了刺激,目前住在市第一医院精神科。陈忠为了照顾妻子,最近也一直住在医院里,几乎没有回过西郊。” “又是没有作案时间,而且又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谢骏昊始终不能解除对最具嫌疑的孩子父母的怀疑。 素不相识的两个家庭,各自饱尝着莫大的痛苦,悲剧的始作俑者都受到了终极“惩罚”,都被施以极刑。这样的“巧合”将他们联系到一起,而串联起他们的就是那个在凶案现场留下“死亡密码”的人,他/她到底是谁?难道真的出自这两个受伤家庭吗? 在颜一寒的心中有着和谢骏昊同样的怀疑与猜测,但是她实在不希望已深受伤害的父母再成为为子复仇的杀手。 讨论完案情,已是夕阳西下,颜一寒他们别过王家栋,驱车离开西郊。 “一寒,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交换杀人?” “交换?” “没错,两家同命相连,借助对方的手去杀死伤害自己孩子的人,案件发生时,又故意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总觉得凶手不是他们。” “呵呵,你是不是在我的影响下,办案直觉越来越强了?” “不单单是直觉,你想,一个是单亲母亲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儿子,一个是聋哑丈夫照顾行动不便、精神状态不佳的妻子,以这两个家庭的情况,要想实施交换杀人或买凶杀人的难度太大。何况,两个现场留下的‘密码’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可是,如果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会选择对死者使用既残忍又耗时的‘虐杀’。要知道,凶手这么做,行凶时被发现的几率很高,对他/她本身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 “骏昊,我想去见见杨洋那孩子。” “那个有自闭症的小男孩?” “对,大人会演戏、会撒谎,但是孩子不会!” “话是这么说,可自闭症儿童一般是拒绝和别人交流的。” “我知道,也只能试试看。” “要不……”谢骏昊本来想说可以让施鹏帮帮忙,又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什么?” “呵呵,没什么。” 颜一寒看看他,“你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你指的是……?” “以后别再那么任性了,逃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一寒,我……” “你不用解释,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她说话时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姐姐在规劝偶尔使小性子的弟弟。 其实,谢骏昊很后悔自己不成熟的行为,特别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幼稚”的一面,可有时他的少爷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忘了。 回到局里,天色已晚,看到施鹏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颜一寒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寒!”施鹏有些“惊喜”,这还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正式”过来“拜访”他这个“近邻”。 “你有时间吗?” “当然!快进来吧!”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和我还这么客气吗?”他笑笑,“是有事找我?” “嗯,我想问问你,怎么和自闭症患儿交流?” “这个吗,首先,如果你和孩子是第一次见面的话,那么一定要选择他所熟悉的环境;然后,你要态度很温和地慢慢同他接触,努力消除他对陌生人的恐惧感。再有就是,在交流的过程中,尽量从他感兴趣的方面入手,由此找到突破口,加以引导。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定要有耐心,具体情况还得取决于患儿的病情和当时的状态。”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是正在侦办的新案子吗?” “嗯。” “我对儿童心理学的了解并不算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这方面的专家,也许对你会有帮助的。” “需要时我会请你帮忙的。” “一寒,你知道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这些客套话的。” “你忙吧,我先走了。” “一寒,”施鹏叫住了她,“这个周末,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她怔了一下,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想去看看我父母。” 她又沉默了几秒钟,“定好时间,告诉我吧!” “好!”施鹏脸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他很感激她答应自己的要求,但是并没有说出“谢谢”这两个字。 从洗手间出来的谢骏昊正好看到颜一寒走出隔壁的办公室,“施老师还没下班?你找过他了?” “我问了问关于自闭症的事儿,你也找他?” “我想请他帮咱们分析一下‘死亡密码’,他是心理专家,应该能给出一些意见。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觉得呢?” 颜一寒想了一下,“好吧,你把卷宗拿给他吧!” 施鹏一直很关注一大队侦办的案件,早已从海伦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案情,自己心中也有些想法,只是还没得出确切的结论,所以并没有同颜一寒提起。现在既然受到了委托,并拿到了详细的资料,他相信可以很快有所进展。 凶手在现场留下的 “TM23T”“TS10T”,这一直困扰着办案警官的“谜题”,现在交到了这位犯罪心理专家的手中,究竟他能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呢? 五月的清晨来得很早,多日来的雾霾被一夜“狂躁”的风儿吹散,取而代之的不是人们期盼已久的蓝天,而是灰黄色的沙尘。 在这个灰沙满天的早上,颜一寒本想和沈迦铭一起去见见杨洋,但是,孩子的母亲张雅说孩子要去接受康复治疗,时间不方便。所以,他们只好改变行程,去到第一医院,探访自杀女童陈丽欣的父母。 在精神科住院部的走廊里,支着一张小床,那就是孩子父亲陈忠现在生活的地方。为了陪伴患病入院、行动不便的妻子,他只好随行住到了医院,而院方对这对不幸的残疾夫妇也很是照顾,让他在病房附近安了“家”。 虽说成功见了面,可交流起来十分困难,陈忠听不见也说不了,在没有手语翻译的情况下,只能依靠纸笔进行简单的谈话;他妻子杜秀芳更是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就会发病,根本无从交谈。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努力,这位痛失爱女、老泪纵横的父亲除了表述他对孩子的痛惜,就是对林雪茹的责怨,并没给警方提供出什么新的线索。 走出住院部的大楼,颜一寒和沈迦铭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不是因为此行收获甚少,而是由于感受到了这个不幸家庭的痛苦。也许,对这几个悲情父母来讲,相比起面前的警察,反而是警方正在缉拿的凶手,才是他们眼中的“英雄”。 “颜队,这夫妻俩真可怜!女儿是他们生活唯一的指望啊!” 颜一寒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一寒,我是施鹏。” “嗯,有事吗?” “我想我知道TS10T的意思了!” “是吗?”颜一寒脸上满是欣喜。 “它表示的是一个时间,林雪茹案子中提到的自杀女孩是死于2013年9月10日。2013的英文是Two Thousand and Thirteen,9月是September,再加上那天是周二Tuesday,把英文的首字母和具体日期结合起来,正好是TS10T! ” “啊!原来是这样!” “那么TM23T,也应该是个时间点,按刚才的方法,就是2013年5月23日星期四!” “太好了!谢谢你!我这就去查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能帮到你就好,照顾好自己!” “好,我知道。”颜一寒说完挂断了电话,可能只有她知道施鹏那句“照顾好自己”的含义。 “迦铭!‘死亡密码’解开了!”她难抑兴奋的心情,可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迦铭!迦铭!” “哦!颜队,你叫我?” “看什么呢?” “你看那边,”迦铭手指门诊楼的方向,“门口那两个人,很像是杨洋和他妈妈张雅!” 第七章是戏是真 貌似素不相识的家庭,本来除了类似的凄惨遭遇外,并无其他相关之处。可张雅母子在医院的出现,却使他们在生活中出现了交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相识于此,并因为共同的命运“走到一起”。 颜一寒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安排其他警员去监视张雅,她和迦铭继续在医院调查。 在精神科门诊部,他们见到了杨洋的主治医生——袁凯博士。他对自己的这名小患者印象非常深,因为儿童自闭症的发病年龄通常在2至6岁,而且患病原因多为先天遗传因素;像杨洋这样在8岁时出现病症、又属后天因素致病的患儿并不多见。 袁医生在叙述杨洋的情况时,满是惋惜之情,一个本来好好儿的孩子很可能就这么毁掉了未来,要知道,想完全治愈自闭症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颜一寒听到杨洋的确诊时间时,心中一惊,2013年5月23日!正好符合冯丹被杀现场留下的“死亡密码”! 毫无疑问,两起命案的杀人动机均由教师失德而起,由此更加加重了受害学生家长的嫌疑。特别是,杨洋与杜秀芳一处就医,因此,张雅同陈忠相互结识的几率很高。如果双方都有为子复仇之心,那么,彼此协同作案的可能性颇大! 从医院出来后,颜一寒立即同王家栋取得联系,告知了对方“密码”的含义和刚刚掌握的新线索。巧的是,他们也有新发现,并已经将资料传了过来。 刚回到队里,谢骏昊就拿着几页纸迎了过来。 “一寒,这是西郊王队刚传过来的,他们在林雪茹被害现场的木凳上发现了少量皮屑,经过检验,并不属于死者!” “太好了!这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颜一寒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翻看起来。 “但是在电脑基因库里找不到与其匹配的DNA记录。” “那就是没有前科了,不过,现在倒是有两个比对对象。” “哦?” “张雅和陈忠!” “怎么,今天有新发现?” “嗯,虽然没见成杨洋,但是在陈忠妻子住的第一医院意外看到了张雅母子,他们很有可能在那儿相识。” “相似的遭遇,一样的动机,很容易一拍即合!” “迦铭,尽快把这两个人带到局里来。” “知道了,队长。” “最好让他们同时间过来!” “一寒,你是想看看他们见面时的反应?” “对,就是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唉,真是冤冤相报啊!”坐在一旁的海伦又感慨了,“对了,队长,施老师来找过你。” “哦,他给我打过电话,现场的‘死亡密码’解开了!” “这么快?”谢骏昊很是惊讶,他没想到施鹏一夜之间就破解了困扰他们好几天的难题。 “TM23T代表的是2013年5月23日,星期四,那天是杨洋被确诊患有自闭症的日子;TS10T的意思是2013年9月10日,星期二,是女童陈丽欣自杀的日期。” “原来是这样啊!真不愧是施老师!”海伦的眼中满是崇拜。 迦铭看了心想,这丫头的花痴病又要严重了。 不光是她,此时谢骏昊对施鹏的能力也甚是佩服。昨晚,他提出让施鹏协助时,也有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这位专家的意思。现在看来,自己的这名“对手”,果真不是徒有虚名。 “这么看来,两起案子确实同这两个家庭脱不了干系!” “先做DNA比对吧,有了结果再说。” 谢骏昊看得出,自始至终,颜一寒都不希望凶手是受害儿童的家人。然而,有时事实就是残酷的,即便本性善良的人,也会被仇恨蒙蔽纯良之心! 每天陪伴孩子的张雅和照顾妻子的陈忠很快被“请”到分局,并都被安排在一大队的接待室等候。 先到的陈忠一个人坐在里面,有些局促。看见警员打开门,他下意识地站起欠身打招呼。张雅带着杨洋进来后,他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而张雅回复了“你好!”陈忠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张雅显然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对方是聋哑人,她表示抱歉地向陈忠笑了笑。 他们见面时的情形并不同于警方的预想,这两个人看上去并不像互相认识,而且也没有合谋作案后意外见面的那种惊恐。 一直在外观察的颜一寒和谢骏昊等人看到如此景象,都认为如果他们不是初次见面,那么就是太会“演戏”。 在“测试”结束后,进行的唾液样本采集还算比较顺利,虽然陈忠和张雅在得知警方的用意后,都表露出了不满之情,但还是配合了贺天易的工作。 整个过程中,杨洋都依偎在妈妈身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一支卡通铅笔,对周围的人和事毫不关心。 颜一寒曾试着和孩子交谈,可不管她说什么,杨洋始终没有给她任何回应。没办法,她只好暂时放弃了这次艰难的交流。 看着深受自闭症折磨的杨洋,想到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的冯丹。他们本该是校园中待放的“花蕾”和辛勤的“园丁”,而两者之间本应有的师生纯情却被混入了铜臭,信任与关爱荡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和残酷。 面对无法沟通的杨洋,颜一寒只好再次求助于施鹏,并把刚刚张雅和陈忠见面时的监控视频一起拿了过去。 “一寒,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施鹏看着电脑上播放的视频画面说,“一般来讲,首先,互相认识的人在某处偶遇的话,会表现出意外或惊喜。其次,若是熟人之间共同做了不可为人所知的事,又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突然碰面,那么会表现出惊讶或惶恐。那么,如果是一起进行了某种犯罪行为,又在警方的安排下见面,一定会感到惊慌,甚至恐惧。这种情况下,双方通常会故作互不相识,而且尽量避免眼神接触。但是,你看”他用手指着屏幕上的图像,“这两个人打招呼时很自然,完全是出于礼貌,而孩子妈妈在看到对方是聋哑人时,脸上所现的意外之情也很正常,并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 “难道他们出现在同一家医院,真的是巧合?” “我说的只是普遍现象,聪明的罪犯当然也能做出高明的表演,欺骗我们的眼睛。” “所以,我想试着从孩子身上寻找些线索,可我怎么都和他交流不了。” “这孩子是不是对你熟视无睹、没有任何回应?” “嗯。” “这也很正常,患有自闭症的孩子都是拒绝同外界建立联系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主修临床心理学和儿童心理学,我想他会帮到你的。” “是吗?那太好了!” “我和他约好时间后就告诉你。” “好,等你消息!还有……” “什么?”施鹏笑了笑,“还有什么?” “我一直很奇怪,冯丹和林雪茹都是为人师表,可她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自己的学生?” “从她们的行为来看,这两个人的性格中都有自私冷漠、崇尚物质、刻薄势力的一面,这是同成长环境和父母教育有关的。如果从小生活在一个备受溺爱、以自我为中心的家庭,日常生活中再存在有唯利是图的现象,那么便会使她们受到不良的影响,从而形成自私自利、缺乏爱心的个性,甚至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当然,即便生活的大环境是主要因素,但也许还有其他的形成原因。不过,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资料中并没有关于她们两个成长经历的详细内容,所以,我现在只能做出大概的推断。” “有时候一个人的人生就是这样被改变的吧!”颜一寒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一寒,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那个,去看伯父伯母的时间定了吗?” “明天早上可以吗?” “明天?” “明天是周六啊!” “哦,是吗,我都没注意到。” “明天早上8点我到你家楼下等你,可以吗?” “好,明天见。” “一寒,”施鹏叫住了走到门口的颜一寒,“别让自己太累了!” “我知道。”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望着空中高悬的圆月,施鹏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就是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此刻,相同的夜空下,还有一个人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幸福家庭,夫妻彼此相爱,可爱的儿子聪明乖巧。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月夜,身在远方的他/她却收到了一个噩耗,12岁的爱子纵身从楼顶跃下,不治身亡。 想到这儿,他/她的眼前一片殷红,突然,一张满是鲜血的痛得扭曲的脸和在水中痛苦挣扎的脸,相继浮现在他/她的面前…… 普通的月夜却带给人们不同的记忆,对每个人来说,都有着旁人不得而知的故事,是悲是喜、是福是祸,故事中的某个情节、某个瞬间可能会主宰这个人的一生。 第八章世事难料 T市的五月,太阳早早从东方升起,阳光努力地穿过云层,给人们带来了新的一天。 施鹏早早起来,整理好所需的物品后,走到镜前,里面呈现出一张俊朗、儒雅的脸庞。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眼中掠过一抹锐利与坚韧,在素日平和的外表下,掩盖着他内心里的苦痛与纠结,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上的担子有多沉重,肩负的使命有多紧要。 带上精心准备好的早餐,他准时来到了颜一寒家楼下。抬头看看那扇已经拉开窗帘的窗户,隐约见到里面晃动的人影,他笑了,他知道她一定是守在窗边等着他的到来。 果然,就在施鹏刚拿出手机的那一刻,他的电话响了。 “喂,你到了?” “我知道你看见我了,下来吧!” 说起来,颜一寒还是第一次坐施鹏开的车。他离开T市时,私家车对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还是个稀罕物。所以,虽然早就考取了驾照,但那时并没有多少自由驾车的机会。 “给,快吃吧!”施鹏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刚上车的颜一寒,“去那儿之前,最好先吃饱。” 那里面是一瓶果汁和一个装着三明治的饭盒,看着这些,她想起了之前和谢骏昊一早去办案时情景。任性的“大男孩”带来热热的咖啡和香醇的蛋糕,让她在当时寒冷的天气中感受到了丝丝暖意和久违的温暖…… “不喜欢吃吗?” “哦,不是。”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换了早餐的口味?” 她心中一惊,他果然可以洞穿人心,在他面前是很难藏有秘密的。 “你最近一直加班,肯定喝了不少的咖啡,泡面、汉堡这类的估计也没少吃,所以想你能吃得稍微健康些。”他说着笑了笑。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细心,虽然现在近在咫尺地工作,却也不是每天见面,可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依然了如指掌,对她的关心无刻不在。 好不容易吃到了一顿健康的早餐,那三明治的味道极好,不单是源于食材丰富、新鲜,更是由于那里面充满了爱心。 车开到市郊,风似乎大了些。每次来到这个地方,颜一寒的心情都很沉重,勾起她很多不愿想起的记忆。这里既是吴靖楠的安息之处,而且也是其他警界英魂的长眠之地。 二十多年前,一名优秀的缉毒刑警屡次破获贩毒团伙,许多毒贩都栽在了他的手上,其中自然不乏毒枭级的重量级人物。他的名字令毒贩们闻风丧胆,也正因如此,他成了那群亡命徒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对他不仅恨之入骨,还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行动,势必要除掉这个克星。面对丧心病狂的歹徒,他没有畏惧,虽经多次死里逃生,但他依旧继续着自己正义的事业。然而,不幸的是,他最终牺牲在毒贩的魔爪之下,就连他的妻子也同时遭遇毒手,没能躲过那冰冷的枪口,只有尚未成年的孩子侥幸躲过此劫。 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不复存在,突如其来的厄运使那个孩子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从此和祖父母相依为命。 当年的那个孩子就是而今的施鹏。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崇拜自己的父亲,也立志要成为一名刑警。父母的离世让他亲身体会到这个职业的高危性,但他并没有被吓倒,而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意志还影响到了另一个人。 颜一寒将一束白菊花放到墓前,施鹏则摆上一束粉色的康乃馨和一张已经有些发旧的全家福照片,同时他把自己带来的另一束白菊花搁到了一旁。 “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他轻轻地说,同时用白色的手帕擦去墓碑上的尘土,“在美国时,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他们的照片前放一束康乃馨。” 在他“失踪”的这些年,颜一寒每年都会在他父母忌日的当天来此拜祭。即便心里有对他的失望、埋怨,可更多的是担心。她一直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他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看他现在静静地站在墓前,眼角依稀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是记起了父母遇害时的血腥场面,还是在忏悔自己十几年的“不孝”? “一寒,我们去看看他吧!”几分钟后,他对她说。 “你说的是……” “去看看吴静楠吧!”他说着拿起那束白菊花。 “好。” 走在硕大的墓园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来到吴静楠的墓前,施鹏奉上了手中的鲜花,并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一寒。”而她此刻也在心中同昔日的亲密战友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在大门处同他们擦肩而过。由于清明已过去一个多月,这个时候来此扫墓的人并不多,所以颜一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只见那个人头戴帽子,衣着休闲,手里拎着个黑色提包,脚步稳健地向墓园深处走去。看着这个背影,她不由得萌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可她并不知道就在彼此错肩的刹那,那人的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而他/她的提包中装着的正是一个画着京剧脸谱的骇人面具!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地坐着,若有所思。施鹏看着她脸上忧郁的神情,已然猜出了几分,便问道,“你是不是会时常想起他牺牲时的情景?” “嗯。” “父母刚去世的那几年,我也总做噩梦,梦中出现的都是他们被害时的场面。”他说得很平静,“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不想让身边的亲人因为我的脆弱而更加伤心。所以,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内心暗藏的恐惧和阴影最终还是要依靠自身来克服的。” “原来你也……” “呵呵,你是不是想说,‘原来你也有软弱的一面,怎么那时我没觉察出来?’对吗?” 她又是一惊,不得不承认他又猜对了,“你现在已经强大到能看穿别人的内心了。” “一寒,”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吴靖楠牺牲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很可能你也被牵连其中。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务必要倍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只不过是推测而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脸谱杀手’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对手,他/她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也许正在酝酿着更大的犯罪计划。” “我会当心的。” “还有,很抱歉,虽然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奇我出国后发生的一切,可我暂时还是不能告诉你。”他的语气里充满无奈和坚定,“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 “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让我知道的!” 他们互望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眼神中传递出的信任。 “一寒!”去一大队送报告的贺天易看见颜一寒从施鹏的车里下来。 “贺医生,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是,正要给你送过去呢!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去办了点儿事。” “哦。” “贺医生,你好!” “施老师,你好!我听孙队说了你协助他们办案的事,你对罪犯的心理分析太到位了,我一直想向你请教请教呢。” “你也对心理学感兴趣?” “只是喜欢看这方面的书,知道些皮毛。” “你过谦了,哪天有时间,咱们可以一起交流。” “太好了,不过,交流不敢当,您别见笑就好。”贺天易说着用手摸摸头,这是他感到不好意思时的惯用动作。 “呵呵,你客气了。” 颜一寒看贺天易见到施鹏,就好像遇到偶像似的,那有些窘的样子竟把她逗笑了,“贺医生,把报告给我啊!” “哎呀,你看我,怎么把正事儿忘了!”贺天易把报告递了过去,“在西郊现场发现的皮屑不属于张雅和陈忠。” 这个结果并没让颜一寒感到意外,即使她对这两个人也心存怀疑,可直觉告诉她凶手并不是他们。 “一寒,你可能漏了一个人?” “谁?” “陈忠的妻子。” “她?她一直在住院,而且精神也不大正常。” “有些罪犯会利用精神疾病来保护自己,你别掉以轻心。” 施鹏的话确实提醒了她,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一寒,施老师的话很有道理。” “贺医生什么时候也成了施老师的粉丝了?”谢骏昊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刚才他给法医室打电话询问DNA比对结果,听说贺天易已经送过来了,可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人影,便出来找他,正好听到他们的后半段对话。 “骏昊,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一会儿了,你们竟然都没发觉,警察的敏锐度有些低哦!呵呵” “这是在局里,谁还把神经绷得那么紧啊!”贺天易对自己的这个“冤家”总是寸步不让。 “在局里更不能放松警惕了!”谢骏昊心想这个书呆子法医真是傻,想必他还不知道,那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他现在所崇拜的“偶像”。 “谢队长说得没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反之也是一样!”施鹏自然听出了谢公子言外的真实含义,虽说此话是针对自己所说,不过也正好借这句话提醒在场的几个人。 “不开玩笑了,一寒,我也赞成施老师的意见,”谢骏昊的身上虽还有些大男孩的幼稚,可对待工作的态度一贯严肃,从不马虎,“现在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那两个家庭,他们的遭遇虽说确实可怜,但这恰恰可以成为两起凶案的杀人动机。” “是我疏忽了,”颜一寒意识到自己的同情心已经令她有些感情用事,甚至因此忽视了某些重要的细节,幸亏他们及时点醒了自己,“贺医生,那麻烦你和我去一趟第一医院。”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贺天易说完便回了办公室。 “我也一起去!” “一寒,我之前和你提起的那位心理学博士,正好也在第一医院精神科,这是他的联系方式,”施鹏把一张名片交给她,“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很愿意协助你们。” “你说的专家就是袁凯医生?”颜一寒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有点儿意外。 “你知道他?” “他就是杨洋的主治医生。” “这么巧,看来是找对人了!” “如果他能帮助我跟杨洋沟通就好了。” “那孩子足够信赖他的话,应该是可以帮到你的。” “一寒,咱们走吧!”贺天易拿着他的“百宝箱”走了过来。 “我们先走了!” 施鹏看着他们三个人上了谢骏昊的车,心情有些复杂,他有些质疑自己,不知道当初鼓励她选择刑警这个职业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一医院的精神科病房里,陈忠正在给妻子喂饭,杜秀芳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听话地一口口吃着丈夫喂过来的饭菜。 陈忠见她吃得这么香,憨憨地笑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颜一寒突然改变了想法,“贺医生,如果不采集唾液,用过的餐具也是可以的,是吧?” “一寒,你……” “不影响比对结果的话,就按一寒说的办吧。”谢骏昊知道颜一寒不想刺激稍有好转的杜秀芳,不愿这个悲惨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 贺天易点点头,随后和一名护士说明来意,拜托对方帮忙拿到杜秀芳使用过的餐勺。由于他们已同护理站打过招呼,加之这样的“特殊”身份请院方协助就并非难事。何况又是帅气的贺医生亲自出马,自然是一切顺利。 颜一寒提出想看一看杜秀芳的病例,但是没有主治医生的批准,谁也不敢擅自将病人的病例借出。即便是英俊、时尚的谢骏昊找到主管护士长通融,结果也是被对方礼貌地回绝了。护士们口中那位严格的主治医生恰巧也是袁凯,这位袁医生从美国学成归来,备受院方器重,就连院长也对其尊重有加。此人口碑亦是极好,不但医术精湛,而且十分注重保护病人的隐私,要想借阅病例,必须经过他本人的同意。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颜一寒本想直接找袁凯,可不巧的是,他正好出差,手机也是关机状态,估计人还在飞机上。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先返回分局。 贺天易不愧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刚回来就一头扎进实验室,力争以最快的速度得出比对结果。 颜一寒将最新的案情告知了西郊分局的王家栋,对方本来希望可以在张雅和陈忠身上有新发现,没想到一无所获。对于杜秀芳,王家栋倒是和颜一寒的看法差不多,认为她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往往事情的发展就是那么令人不可思议,在贺天易的努力下,当天晚间,便得出了试验结果。杜秀芳的DNA与林雪茹死亡现场所发现皮屑的DNA,二者的比对结论,却正是两大刑警队长之前都认为不可能的“吻合”! 更多后续故事请到“长江中文网” 第九章再遇迷局 因患小儿麻痹而行动不便、又因中年丧女而精神失常的杜秀芳,一直都在颜一寒和王家栋的怀疑范围之外,没想到,她竟然成了头号嫌疑人! 难道这个腿部残疾、读书不多的中年妇人是在佯装精神病人来隐藏自己,以此混淆视听,逃避警方的侦查视线?可是,以她的身体状况,又怎能制服、杀害四肢健全的年轻的林雪茹? 王家栋在得知最新的DNA比对结果后,也颇感意外,表示会马上再详细调查陈忠与杜秀芳的情况。 面对始料未及的新案情,颜一寒自然是要重返医院,直面嫌犯。不过,她依然心存疑惑------究竟是自己被“精神病人”的精湛演技所蒙蔽,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兵贵神速,她和谢骏昊连夜赶到第一医院精神科住院部,但是值班医生坚决不让他们在晚间打扰病人休息。因为警方此举很可能影响整个病区,那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毕竟住在这里的都是些“特殊”患者。 不仅如此,由于时间太晚,暂时没拿到搜查令,所以还是没能得到杜秀芳的病例。好在经过同院方的沟通,提取了林雪茹被害前后三天的精神科病房的监控录像。 “一寒,这个医院的大夫怎么都这么死板?看个病例,还非得经过那个袁凯的同意!” “病例是病人的隐私,他们这么做也没错,谁让咱们没有搜查令,只好明天再过来了。” “今晚我留在这儿看着杜秀芳。” “不用。” “为什么?” “如果她是伪装的精神病人,那么,现在逃跑或者有所异动的话,一切的计划不就都前功尽弃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你就这么放心?” “我刚才和值班的医生、护士都交代过了,而且他们的管理本来就很严格,应该没问题。咱们先回去看看监控录像,明天一早再过来。” “好吧。” 临走前,他们又看了看分别睡在病房里和楼道中的杜秀芳和陈忠,两人似乎睡得都不安稳,不知是梦到了去世的女儿还是出于心虚不安。 又是无眠的一夜,颜一寒和谢骏昊在医院的监控录像中,发现林雪茹被害当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三日,杜秀芳和陈忠确实离开过医院!画面中,那天早上十点,陈忠用轮椅推着妻子出了精神科病房,直到晚上十点才返回。 现在,这对残疾夫妻的嫌疑越来越重,警方手中的证据均指向他们俩人,而女儿的意外身亡也正是最直接的杀人动机! 转天一早,当陈忠再一次见到颜一寒和谢骏昊时,他的脸上满是意外,却看不出惊恐,他一边比划一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为了化解彼此交流的障碍,颜一寒这次特意带了局里懂手语的警官小李一起来到医院。有了这位翻译,终于可以同陈忠进行顺畅的“谈话”了。 面对警方的询问,他显得很坦然,对那天带着妻子出行的行程毫无掩饰地做了详细的说明------由于那天杜秀芳的精神很好,他便在征得医生同意后,带着入院已久的妻子离开病房,让她感受了一天久违的“自由”,趁着五月的好天气,去了市区最大的公园,由于全程都是步行,所以直到晚上才回到医院。按他所说,他们一整天都在公园里走走停停,并没有回西郊。 就在警方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老陈,原来你在这儿啊!害得我好找!你不在,杜秀芳又不吃药了,快跟我回去!”她说着拉起陈忠就走。 虽然听不见,但是陈忠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向警官们挥挥手,便跟着护士小跑着回了病房。 颜一寒他们也跟了过去,只见有些烦躁的杜秀芳在丈夫的安慰下安静下来,并听话地喝了药,她一直紧抓着陈忠的手,生怕他再次走开。 “病房里怎么这么多人?”一个言语中充满严厉的声音从颜一寒身后传来。 “袁医生!你好!”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出差归来的袁凯。 “颜警官?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我吗?” “确实是有事要请您帮忙!” “不好意思,我要先查房,请先到办公室等一下!”袁凯说完示意身边的护士带颜一寒他们出去。 “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一面对病人,袁医生的态度立刻变得十分和蔼,语气中全无刚刚的严厉之色。 “这个袁凯对病人倒是真不错。”虽说谢骏昊是第一次见到袁凯,可早先因为病例的事儿,他已经连续两次间接碰了钉子,所以心里有些先入为主地对这个精神科专家产生了反感之情。 “颜队长,我先回局里了,有需要的话,我再过来。” “好吧,小李,今天麻烦你了!”颜一寒也知道不好借用小李太长时间,便让他先回去了。 来到袁凯的办公室,只见屋内十分整洁,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有条理的人。 颜一寒也发现整个房间里基本上看不到同工作无关的物品,而且没有一本病例放置在外面,这无疑又显现出了袁凯勤奋敬业的工作作风和慎重严谨的做事风格。 等了差不多三十分钟,还不见袁医生的身影,谢骏昊有些坐不住了,“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估计快了,再等等吧!” “这架子也有点儿太大了吧!” “骏昊,你先坐下,稍安勿躁,毕竟是我们有求于人。”颜一寒拉了一下已经站起来的谢骏昊,“现在是早上查房时间,多等一会儿吧。” 他看着她,突然问了个自己从昨天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一寒,昨天你和施鹏一起出去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袁凯这时走了进来。 “没关系,不影响你工作就好。”颜一寒礼貌地站起身,“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谢警官,我的同事。” “袁医生,你好!”谢骏昊礼节性地同袁凯握了握手,心想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你好!二位请坐!”袁凯说着坐下,“施鹏和我说过了,让我协助你们办案。颜警官,既然你是他的女朋友,那么我一定尽力。你们这次过来,还是为了杨洋的事吗?” “不全是,这次主要是为了杜秀芳。”颜一寒没有介意袁凯将自己和施鹏定位成男女朋友的关系,可坐在一旁的谢骏昊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有些不大舒服。 “哦?难道你们的案子还和杜秀芳有关?” “关于案情,我们不好多说,但需要您介绍一下杜秀芳的病情。” “这个病人是由于女儿意外身亡,从而受到过度的精神刺激,导致大脑功能紊乱,出现精神障碍,属于精神分裂症患者。住院治疗已有差不多半年时间,这期间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女儿去世的事实。” “您的意思是说她确实患有精神病?” “当然!至少以我的经验判断是这样的。” “那么,以她的情况,目前是否还具有控制自我行为能力?” “我刚才说过,杜秀芳的病情一直在反复,而精神疾病一般都是随着不断反复的病情才不断加重,以她现在的状态,还不能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 “在本月的23号,杜秀芳外出了一天,是您同意的?” “是,有时病人状态好的时候,让他们换换环境,接触大自然,对病情是有帮助的。” “您也给了杨洋妈妈同样的建议?”半天没说话的谢骏昊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杨洋身上。 “没错,对于患有自闭症的儿童,这也是一种治疗方法。” “接受了治疗以后,他们的病情是不是应该有所好转,能同我们进行直接交流吗?” “精神疾病不同于其他疾病,不仅治疗过程漫长而且病情容易反复,能否交流还要看病人当时的状态。我可以帮你们试一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不能刺激我的病人!” “我们会把握分寸的,”颜一寒说话时,看了看存放病例的柜子,“袁医生,还请您把杜秀芳和杨洋的病例给我!” “我可以给你们,不过也请尊重病人的隐私!”袁凯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两本病例交给颜一寒,“颜警官,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放心,我会保管好的!” “袁医生,现在能带我们去见见杜秀芳吗?”谢骏昊已然有些等不及,想快点儿去会会那个身有重大嫌疑的“精神病人”。 “可以,不过你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不要提到她女儿的死。” “好的,知道了。” 三个人再一次来到杜秀芳所在的病房,这时陈忠正扶着妻子站在窗边,向外望着。 袁凯走过去,拍了拍陈忠的肩头,然后用手比划着什么,陈忠点点头。 “他会手语!”颜一寒和谢骏昊都有些惊讶。 “花园里的花儿都开了,好看吗?”袁凯对病人说话的语气既亲切又温和。 “嗯、嗯,呵呵,花开了,我家欣欣春游去了。”杜秀芳一边说一边指向外面,“你看,她在那儿呢。” 袁凯看到楼下正好有几个由护士带着做游戏的小女孩,“孩子们在玩呢,站累了,坐下等吧,好吗?” “是有点儿累了,欣欣也总说让我别太累,我家欣欣最好了……”她叨咕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颜一寒和谢骏昊借这个机会,走到杜秀芳身边。陈忠好像还是有些不情愿,想上前阻拦,袁凯拉住了他,并示意他放心。然而,两个警察接下来的做法却超出了袁医生的预料。 谢骏昊从包里拿出一束系着黑丝带的满天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欣欣喜欢花。”杜秀芳拿过这束“花”,“我给欣欣留着,她一定喜欢。” “你见过这样的花吗?”颜一寒问。 她摸着手里的“花”,看着看着,注意到了那条黑色的丝带,突然,她哭着喊道,“欣欣呢?欣欣、欣欣……”她说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要往外跑,“欣欣、欣欣没回家!我去找欣欣!” 袁凯和陈忠立即抓住她,她不停地挣扎、哭泣。 杜秀芳情绪的突变,令颜一寒和谢骏昊始料不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先出去吧!”袁凯大声说道。 对于警方的此举,作为主治医生的袁凯十分不满,在安抚好杜秀芳后,他把颜一寒和谢骏昊礼貌地“请”出了精神科病区,并表示对于警方提出的协助要求,恕他暂时“无能为力”。 虽说不再协助,但在颜一寒没有出示搜查令的前提下,他还是同意警方带走了杨洋和杜秀芳病例的复印件,以及前几日杜秀芳外出时所用的轮椅。 对于病历上满页的医学专业术语,颜一寒只好去找施鹏,顺便请他帮忙分析杜秀芳见到“死亡满天星”时的情绪变化。 “一寒,单从病例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施鹏揉了揉眼睛,继续说“不过,你们用凶手给死者送去的满天星花束来试探杜秀芳,这样的做法确实有些鲁莽。杜秀芳的反应说明她受到了刺激,这种表现其实很难分辨是真是假,但从表面看来,你们影响到了病人的情绪,而这是袁凯最忌讳的。他这个人非常有个性,一向都是以病人为先,估计他暂时不会再协助警方了,能把病例给你们,已经是很不错了。” “那怎么才能判断杜秀芳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谢骏昊听得有点儿着急。 “谢队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对于精神病患者的辨别,本身就很困难,通常是需要多名精神科专家共同来判断的。” “现在该怎么做?如果是一般嫌疑人,我们现在完全可以逮捕她,可她现在偏偏是个‘精神病人’。” “骏昊,你不觉得现在的案情很蹊跷吗?我们已经证明留在冯丹和林雪茹被害现场的‘死亡密码’出自一人之手。可是,杜秀芳和陈忠可能懂得使用英文和数字来组成密码吗?” “话虽如此,但属于杜秀芳的皮屑又是怎么出现在西郊现场呢?”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清楚。”颜一寒皱了皱眉,继续说,“假设,杜秀芳的精神病是假的,可她腿部残疾是真的。她要想从市区返回西郊,必须有人帮忙。咱们已经把案发当天她使用过的轮椅交给了鉴证科,如果轮子上的确沾有西郊现场的泥土,再加上木凳上发现的皮屑,那就可以证明她到过案发现场。” “不错,到时只要再进行笔迹鉴定就可以了。”谢骏昊点点头,“施老师,你能不能去找袁凯谈谈,他应该会给你面子的。” “这没问题。” “那我们等你消息。”颜一寒说完和谢骏昊离开了施鹏的办公室。 此时,接到消息的王家栋带着西郊现场的泥土样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城分局。 “颜队,这是现场的土样。” “太好了,王队,辛苦你了。”颜一寒接过样本,“迦铭,马上把这个给欧阳送过去。” “好的,队长。” “王哥,你们对杜秀芳的调查有什么新发现吗?” 王家栋无奈地摇摇头,“陈丽欣的死确实对杜秀芳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她从开始就不接受这个事实,曾经抱着孩子的尸体喊着女儿的名字,坐了一天一夜,幻想着陈丽欣能睁开眼睛醒过来。她拒绝给孩子发丧,还把黑纱什么的都撕了,一直处于精神恍惚、不正常的状态。后来,她的情况越来越糟,陈忠带她到市里医院治病,这是周围邻居都知道的。另外,最近并没有人见到他们回去过。” “黑纱?!”谢骏昊想到了什么,“一寒,今天杜秀芳的发病很可能是由于看到了那根黑丝带。” “颜队、骏昊,我始终不认为杜秀芳是装病,她应该不会懂得用这种方法来骗过警方。可我又实在想不通,她的皮屑怎么会出现在捆绑林雪茹的长凳上。”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颜一寒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稍晚得出的泥土样本鉴定结果,更是让案情变得扑朔迷离,令人匪夷所思。经过比对,在杜秀芳使用过的轮椅上所发现的泥土,与西郊现场的土样并不相符,而且,上面残留的指纹和汗渍也说明轮椅并没有被清洗过。 第十章同病相怜 为了进一步了解杜秀芳的病情,施鹏亲自出马去找袁凯。他们俩人曾经一起就读于美国的某知名大学,虽称不上关系匪浅,但也有着同窗之情。 到了第一医院精神科,施鹏并没有见到袁凯,据当班的医生讲,袁主任出去办事,不确定什么时间回来。施鹏见时间还早,就决定去附近的康复中心看望在那里做顾问的老师。 这家康复中心,是T市为数不多的为患有精神和心理疾病的患者提供康复治疗的专业医疗机构。施鹏的大学老师,心理学专家顾英教授便是这里的特聘专家之一。许久未见恩师,既然到了附近,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 一进大门,偌大的花园呈现在施鹏面前。草坪、绿树、花朵相得益彰,长廊、凉亭散布其间,构成了在喧嚣的都市中难得一见的清静所在,而自然、静谧的环境对病人的康复十分有益。伴着明媚的阳光,不少患者在此散步、休息,他们或是有护士照顾,或是有家人在侧……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施鹏的注意,那个人陪伴在一个中年女性身旁,正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而亲昵。 带着疑惑,施鹏走进康复大楼。他很快找到了顾英教授的办公室,透过开着的门,只见年近七旬的老师正在桌前埋头工作,她满头的白发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老师,您好!好久不见了!” “哎呀!施鹏!”顾英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自己最钟爱的弟子,喜悦之情跃然脸上。 “回国后,一直没顾上来看望您,您别怪我啊!” “怎么会呢,多年没见,你还是当年在大学时的样子,一点儿没变。”顾英起身迎了过去,一下子握住爱徒的手。 “老师,您别笑我了,已经过去十几年,我都三十多了。” “在我眼里啊,你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她说着拉施鹏坐下,“来,快坐!” “您身体挺好的?” “还可以吧,人老了,多少有点儿小毛病,不过没什么大碍。对了,施鹏,你今天怎么来了?” “哦,我去第一医院办事,想到您工作的康复中心在附近,就过来了。之前也没和您联系,有些唐突了。” “和老师还这么客气,看见你,我真是高兴啊!那一届的学生里,你的成绩是最好的,我对你的期望值也是最高的。” “那时如果不是有您的推荐,我留学的事也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那是因为你在心理学方面非常有天赋,而美国在这个领域的研究也确实领先于我们,我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而已。”顾英顿了一下,“可我没想到,你这一去,竟然就是十几年……” “老师,您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施鹏,你的青梅竹马怎么样了?” “您说的是一寒吧,她很好,我们现在在一个局工作。” “唉,多好的一对儿啊,有时我想,当年自己的建议是不是拆散了一段好姻缘啊?” “她还是一个人。”施鹏的语气中既有欣慰又有愧疚。 “那孩子也是个重情义的,你可别辜负人家啊!” 施鹏笑着点点头,“老师,您认识袁凯吗?” “认识啊!他是我们这儿的志愿者,常来给病人做心理辅导。这样一来,他也方便照顾爱人。” “爱人?” “是啊,他爱人从中心一建成就住了进来,算起来,也有几年了。” “也是精神病患者?” “嗯,年纪轻轻得了这种病,也是可怜。袁凯呢,虽说是这方面的专家,可医者不自医,对自己妻子的病也没有什么办法,就这么维持着。” “您知道他爱人是怎么患病的吗?” “听说是因为儿子意外身亡,受到刺激,而那时袁凯恰巧又不在国内,他爱人的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就发展成了现在这种程度。” “他儿子是怎么过世的?” “只知道是死于意外,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怎么?” “啊,没什么。呵呵” “袁凯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儿,到这儿除了帮助病人就是照顾妻子。” 听了顾英的话,施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他希望那不是真的。 “老师,局里还有点儿事儿,我得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您,另外,刚刚和您问及袁凯的事,请您不要和他提起。” “好,我知道了。”顾英虽然不了解细情,可她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而这也势必与警方的工作有关,所以没有多问。 施鹏想到自己的意外发现,很可能成为案件调查的新线索,于是同老师告别后,马上赶回了局里。 没有留下凶手痕迹的冯丹被杀现场,出现在林雪茹死亡地点的属于杜秀芳的皮屑,没有验出西郊土质的轮椅,留在地面上的“死亡密码”,死者遇害前收到的“死亡满天星”……颜一寒在脑海中重新整理着两起案件的线索和异同点,冯丹和杜秀芳相似的经历很可能就是她们被害的原因。那么,张雅、陈忠、杜秀芳,这些受害孩子的父母无疑是第一嫌疑人,假设杜秀芳利用装疯来做掩护,为女报仇杀害了林雪茹,但是并没有证据显示她杀了冯丹……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有一个人是可以串联起这两个家庭的,可这个人不具备作案动机啊!难道凶手真的是杜秀芳?如此周密的杀人计划真的是出自一个腿脚不便的普通农妇? 在案发现场找到嫌疑人的DNA,却迟迟没有将其逮捕,这对颜一寒来说还是第一次,不单单是因为杜秀芳目前的精神病患者身份,更重要的是她始终觉得这案子还另有隐情。 “一寒!”施鹏打断了她的思路。 “施老师,你去找袁凯的结果如何?”谢骏昊一直等着施鹏的消息。 “对不起,我没能和他面谈,不过,咳咳……”施鹏整个上午没顾上喝水,这时感到嗓子有些发干。 “施老师,别急,喝点儿水,慢慢说。”海伦很体贴地倒了杯水给他,同时用大眼睛瞪了一眼只知道“催命”的谢队长。 “你坐下慢慢说,”颜一寒见一向稳重的施鹏此刻竟略显急切,就料到他一定查到了什么,“是不是有新发现?” “我见到了袁凯,但不是在第一医院,而是在离那儿不远的康复中心。” “你说的是那个针对精神病患者的静安康复中心?” “没错,袁凯是那里的志愿者,也是病人家属!” “什么?”屋里的人几乎同时惊呼出这两个字。 “他的妻子因患精神病多年未愈,所以一直住在那里,而患病原因则是儿子的意外身亡。由于袁凯很少提起家事,因此旁人并不了解细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去中心看望顾教授,没想到正好看见袁凯在花园里陪伴一名女病人,而且动作比较亲昵,出于好奇便打听了一下。” “海伦,你马上去查袁凯和他家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队长。” “如果袁凯有杀人动机,而他又是杨洋和杜秀芳的主治医生,在案发当日建议家属带病人外出,找机会弄到杜秀芳的皮屑,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骏昊哥,有一点我想不通,”沈迦铭说,“袁凯在冯丹被害期间让张雅带着孩子去了B市,确实给这母子俩制造了足以摆脱嫌疑的不在场证明,可以说保护了他的病人;但他又让陈忠夫妇在林雪茹被杀当天离开医院,并把杜秀芳的皮屑放到案发现场,这却是陷害了自己的病人!这互相矛盾啊!” “不!这么做恰恰可以既保护杜秀芳又保护了凶手自己!”颜一寒说,“我们一旦化验出杜秀芳的DNA,那么这个精神病患者就会成为头号嫌疑人,而法律规定不具备控制自我行为能力的精神病患者是无须对自己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的。” “那冯丹的案子呢?” “两个现场除了杜秀芳的皮屑,我们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其他痕迹,而就两组‘死亡密码’出自一人之手这一点,凶手料定警方会进行并案处理,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凶手自然就是同一个人了。” “可是如果我们对杜秀芳进行笔迹鉴定呢?” “迦铭,就杜秀芳目前的状态,她是不可能配合我们的。”见识过杜秀芳发病的谢骏昊说。 “杜秀芳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话,以袁凯的能力完全可以掌控这个病人,你们是很难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的。”施鹏很了解自己那位昔日同窗的实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一切还只是推测,我会着重从袁凯的经历和家庭进行调查的。”颜一寒知道施鹏是在提醒她将重点放在袁凯身上,“迦铭,你把杜秀芳的病例给欧阳送过去,让他同现场留下的字符做一下笔迹鉴定。” “一寒,我先回去了。” “好,”就在施鹏要走出办公室时,她又突然问道,“顾教授,她还好吗?” “她很好,还问起你,她一直挺惦记你的。”施鹏知道颜一寒对顾英当初力荐自己出国一事,既有感谢亦有埋怨。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起往日与袁凯一同在美国求学的岁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两个人虽说共处的时日不多,但因为有着共同的兴趣,彼此间也称得上是合得来的学习伙伴。现在他竟涉嫌凶案,而首先将他列为怀疑目标的偏偏又是自己,难道这个在精神科疾病治疗领域难得的人才真的会去杀人吗? 外表看似孤傲、刻板的袁凯原本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美丽温柔的妻子、聪明可爱的儿子,是他一直以来努力奋斗的强大动力和精神慰藉。即使在美国留学时的生活再苦再累,他只要想到挚爱的妻儿,便会忘却一切的艰辛,始终坚信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让他们过上羡煞旁人的舒适生活。然而,他始料未及的是,所有美好的憧憬都随着大洋彼岸一个忽然而至的噩耗化为了泡影。年仅十二岁的爱子袁乐维突然意外身亡,小小年纪的孩子竟选择了从十二层楼的楼顶一跃而下以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的妻子不堪精神重创,由温婉可人的贤妻慈母变成了一名久治难愈的精神病患者。寻根究底,这一系列悲剧的产生均要归罪于其子所在学校的班主任兼英语教师徐丽玲。 多年前,还在读小学的袁乐维不但继承了父亲的高智商也秉承了母亲安静内向的性格,在学校里一直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毕业前夕,他将自己所写的英语作文交给了班主任徐老师,以参加市小学生英语作文征文大赛。结果,此篇作文荣获一等奖,获奖者还将得到保送T市某重点中学的机会。然而,文章的作者却换成了其他学生的名字,而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同学、徐丽玲的独生子李伟!面对袁乐维的责问,这位徐老师不但拒不承认她的“偷梁换柱”,还批评袁乐维好胜心切、鲁莽无礼,使他一下子成了同学们眼中的“输不起”“谎话精”。明明被人窃取了本应属于自己的荣誉,还被大家误会,而自己又百口莫辩,他整个人一下子像坠入了谷底。本就懂事的他,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独自承受着前所未遇的压力。在紧接而来的毕业考试中,以这样的状态参考,他的成绩可想而知。糟糕的考试结果冲破了这孩子心理最后的防线,就在那一天,他默默地走上了所住楼房的楼顶…… 要获知袁凯的过去和家庭情况,对警方来说并不是难事。看着这份调查报告,联想到杨洋和陈丽欣的遭遇,不难让人觉察出这是三个同病相怜的破碎家庭,痛苦的经历很可能就是行凶的动机。只要鉴证科新一轮的笔迹鉴定报告证实“死亡密码”是出自袁凯之手,那么他的凶手身份就将被锁定! 可事情往往没有想象的顺利,在欧阳勋稍晚给出的鉴定结果中注明的结论是两种字迹“不吻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一章雨夜同归 案件调查现出了新的方向,即便目前警方尚未掌握证明袁凯为凶案嫌疑人的决定性证据,但颜一寒和谢骏昊已然将其认定为首要怀疑目标。 张雅、陈忠、杜秀芳、袁凯,四个人、三个家庭有着类似的遭遇,命运又把他们聚集到一起,作为主治医生的袁凯有着更为便利的作案条件和被复仇心理驱使的作案动机。 面对高智商、处事严谨的犯罪嫌疑人,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颜一寒他们又一次去到第一医院,为了不打草惊蛇,此行的目的不再是确认杜秀芳的病情,而是暗查袁凯近期的行踪。 医院的当班表显示袁医生在冯丹和林雪茹被害前后均为正常出勤状态,可这只能证明白天他在医院出现,至于其下班后的去向则是无人知晓。而两名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法医均推测为夜间,这就意味着并无异常的工作记录并不能使袁凯摆脱嫌疑。 由于这位袁主任外出参加在T市医大举行的学术交流会议,所以颜一寒借机向其他医生询问了杜秀芳的病情,而谢骏昊则在护理站施展起“美男计”,虽说没打探出袁凯的“秘密”,可也拿到了有其签名的查房记录表复印件。 “一寒,我们回去再做一次笔迹鉴定。” “你是怀疑……” “嗯,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他们说着走出了住院楼,“去康复中心看看!”两人同时说道。 “呵呵,咱们又想到一起了。” 颜一寒笑了笑作为回应,谢骏昊也露出他那帅气的微笑,并很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他希望自己快些改掉身上的大少爷脾气,真正成熟起来。 在静安康复中心,他们见到了袁凯的爱人吴敏,即使是已经年过四十、患病多年,但她的文静与美貌犹在,只见她静静地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 颜一寒本想试着和吴敏交流一下,但是被中心的工作人员制止了。原来袁凯曾再三叮嘱过,不经他本人同意,任何陌生人不得接触吴敏。其实,以吴敏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与他人交流。当年袁乐维的死对她打击巨大,始终不接受儿子突然去世的残酷现实,隔断了同外界的一切联系,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加之疏导、治疗不及时,继而患上了成年人自闭症,且病情愈发严重。 “一个精神科专家,治好了无数的病人,却对自己妻子的病情束手无策,这对袁凯来说,也真是够折磨的。” “或许每治愈一名病人,也让他自己多了一分希望。”颜一寒说着又看了看病房中的吴敏,她始终纹丝不动地待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像。 一回到局里,谢骏昊就把新得到的带有袁凯签名的查房记录表交给了欧阳勋,让他尽快同现场的“死亡密码”进行比对。 “迦铭、海伦,徐丽玲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颜一寒在了解到袁凯的遭遇后,就一直在想,如果是袁凯杀害了冯丹和林雪茹,那么他的动机应该是为了给受害的儿童复仇,而出于此种心理,他是不应该放过徐丽玲的,因为正是这个徐老师毁了他原本幸福的家庭。 “徐丽玲全家早在八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海伦说。 “在袁乐维自杀后不久,徐丽玲便调往其他学校任教,她的丈夫是其所在区教育局的处级干部。据她当年的同事讲,袁凯曾经多次找到学校和教育局要求查处责任人,但均被敷衍而过,甚至被警告不要无理取闹,整件事最后无果而终。” 迦铭接着分析道,“队长,这个袁凯会不会是因为没能给儿子讨回公道,渐渐地生成了复仇之心,可无奈于自已的仇人远在海外,所以在遇到类似的事情后,就借此泄愤,杀了一样没有师德的冯丹和林雪茹。” “小铭子,你所说的在逻辑上都行得通,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啊!”海伦这个急性子倒是替颜一寒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队长,你们今天在医院有收获吗?” “袁凯去医大参加学术会议了,不过我们拿到了有他签名的查房表,骏昊已经守在欧阳那里等鉴定结果了。” “之前做比对的病例不是袁凯写的?”迦铭问。 “像他这样的高智商人物,花招多着呢,我们必须得多方调查。队长,我说的没错吧?” 听了海伦的话,颜一寒不禁笑了,心想这小丫头做内勤真是可惜了。 在欧阳勋的实验室里,谢骏昊一步不离地跟着他,软磨硬泡。欧阳没办法,只好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先为这位谢队长“服务”。 由于袁凯平时习惯使用自己的英文签名“Simon Y”,故此使得这次的笔迹鉴定较之前两次简单了许多,很快得出了结果。 “一寒!就是他!”谢骏昊兴奋得连打电话都忘了,拿着比对结果一口气跑回了办公室。 “什么?!”颜一寒一把拿过报告,鉴定结论处清楚地写明“吻合”! 手中有了确凿的证据,一刻不容拖延。他们兵分三路,颜一寒、谢骏昊和沈迦铭各带警员分别赶往T市医大、第一医院和静安康复中心。 一天之内,刑警两次到访,可这次如此大的阵仗,除了使得第一医院和康复中心的医护人员都颇为吃惊外,警方并没有发现袁凯的身影,而在其所居住的第一医院专家楼,谢骏昊也是扑了一空,公寓内空无一人!就在他们寄希望于颜一寒时,她却在医大学术会议现场同样没有收获,因为袁凯并没有如期出席此次的会议! 三路出兵,三路无果,难道袁凯意识到警方将对自己采取行动,已经率先出逃?可他真的忍心抛下病妻独自离开吗? 以防万一,颜一寒通知各车站、机场,一旦发现袁凯,立即扣留,并让海伦调出这两日的旅客信息和车辆监控视频。同时请西郊分局的王家栋协助行动,以期尽快找到袁凯的行踪。 “队长,你看!” “找到了?” “不是袁凯,是徐丽玲!”海伦指着电脑屏幕上两天前的机场旅客入境名单,“徐丽玲回来了!” “什么?”颜一寒看到这份旅客名单上赫然写有徐丽玲的名字,而出生日期等信息也完全相符。 “袁凯一定是去报仇了!”谢骏昊说。 “如果他知道徐丽玲回国,那徐丽玲就危险了。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颜一寒当然也知道一切迫在眉睫,“骏昊、迦铭,你们现在马上联系徐丽玲在这儿的所有亲戚、朋友。海伦,你查一下各酒店的入住名单。” 袁凯在暗,久怀仇怨,蓄谋已久;警方在明,事发突然,应对仓促。当务之急,必须速速找出徐丽玲的下落,否则必定凶多吉少。颜一寒在脑海中梳理着整个案件的每个细节,案发地点、死亡状态、杀人手法…… 此时夜幕取代了阳光,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点落地的声音如同时钟的指针一般滴答作响,像是在提醒屋内的警察,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刻不容缓。 隔壁房间里的施鹏一直关注着案情的进展,为了不打扰颜一寒的工作,海伦成了他尽职尽责的“情报员”。在得知徐丽玲回国、袁凯失踪之后,他心中已然对昔日同窗的下一步行动有了几分推测。 颜一寒的沉思忽然被一声“叮咚”的信息声打断,她拿起手机,“一寒,袁凯很有可能在袁乐维坠楼的地方。”施鹏发来的消息,让她眼前一亮,“海伦,你马上查一下袁凯家以前住的那栋楼还在不在?” “好的,”海伦飞速敲击着键盘,很快就有了结果,“那里正在拆迁,不过那栋楼还在!” 颜一寒接过海伦给她的详细地址,“海伦,你继续联系徐丽玲的亲友。骏昊、迦铭,咱们走!” 事不宜迟,他们带着其他几名警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袁凯的旧居。这片住宅区,现在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只还有几栋楼孤独地立在那里,当年袁乐维的自杀之处就在其中。由于下雨,能见度不高,只能借助车灯和仅剩的几盏还亮着的路灯所发出的灯光,他们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瓦砾、泥泞不堪的“路”上,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栋楼。 就在颜一寒他们正要上楼的时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团黑影从楼顶落下。 “小心!”谢骏昊大喊一声。 随着一声闷响,那团黑影落到了砖石遍布的地上。那是一个人!一个被绑住手脚、嘴上贴着胶带的女人!她全身湿透地躺在血泊里,已经全无呼吸。 颜一寒抬头向上望去,可是雨水阻挡了她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楼顶的边缘,那人张着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 “袁凯!你不要做傻事!”颜一寒大声喊着,可声音被淹没在雨中。 这时,谢骏昊已经带人进入了楼内,迅速向楼顶冲去。 站在楼顶边缘的这个人正是袁凯,他像是在等待警察的到来,当看到谢骏昊时,他竟然笑了,“谢警官,我做完了该做的事,再见!” “袁凯!” 伴着谢骏昊的喊声,袁凯纵身跃下,此时的他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复仇后的快感,有的只是对妻儿的愧疚与思念。 袁凯最后还是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给自己的儿子报了仇,并用自己的死给三起凶案画上了句号。虽说警方找到了凶手,可这样的结局不禁让办案警官倍感郁闷,而整个案件的是非曲直、善恶是非谁又能说清…… 就在袁凯死后几天,施鹏收到了一封信,这年头还通过邮局寄信的实属不多,他好奇地拆开信封——“施鹏:一直以来,我都很怀念和你在美国求学时的日子,如果不是我家庭的变故,我想咱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这么多年,我始终活在自责里,始终解不开心中的仇恨。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我治愈了无数的病人,却帮助不了自己的妻子,更解不开自己的心结,这简直是极大的讽刺。为了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我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想让繁忙和疲劳来麻痹心中的仇恨。可偏偏造物弄人,让我遇到了杨洋和杜秀芳,他们的遭遇又一次激起了我痛苦的回忆,在愤怒和仇恨的驱使下,我变成了一个地狱中的魔鬼。当我用残忍的方法杀死冯丹和林雪茹时,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觉得自己是个身负除恶惩奸使命的正义使者。我为此设计了万全的计划,让患有精神分裂症、无须担负法律责任的杜秀芳来承担罪名,让字迹与我近似的助手抄录病历,以混淆警方视听……为了揭示无德教师的无耻行径,我特意送出了预示死亡的“满天星”,并在现场留下暗示她们罪行的密码。 我一度得意于自己如此周密的安排,可是,你的出现却是我始料不及的。当我接到你请我协助警方的电话时,我就预感到,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不过,上天还算待我不薄,在你们警方抓到我之前,竟让我在医院偶然见到回国探望病母的徐丽玲,终于得到了为乐维报仇的机会。我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唯有用和乐维同样的方法来结束这一切! 施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妻子吴敏以外,我再无任何牵挂。我已经支付了她在静安康复中心日后所需的所有费用,我恳求你,看在我们曾为同窗的情份,时常去看看她。 最后,我想说的是,你一定要珍惜自己所爱的人! 袁凯绝笔 2014年6月3日” 这封信让施鹏感触颇多,这既是一个凶手的自白,也是同窗故友的信任,更是亡者逝前的嘱托。他没有把信交给颜一寒,而是默默地收了起来。从此,他每周都多出了一项日程,那就是到康复中心探望吴敏。 第一章命丧爱车 进入七月,就预示着每年的毕业季进入了尾声,在象牙塔中尽情享受、挥霍青春的莘莘学子即将结束他们自由浪漫、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涯,脱下学士服、摘掉硕士帽,从此踏足纷繁复杂的社会,面对日趋激烈的竞争比拼。 每年的这个时候,不单单是各大高校毕业生们忙于奔波求职的时节,同样也是众多企事业单位、机关招聘、面试“新鲜血液”的繁忙时段。陈晓军作为某热门事业单位的人事负责人,从去年底上报计划人数,到后来的删选简历、安排面试等工作,整整忙活了大半年,直到最近才算告一段落。随着新人引进工作的完成,他终于可以得空休息几天了,可是他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心中反而平添了几分愤懑。 迎着清晨就高高挂起的烈日,新的一个工作日如期而至。结束了休假的陈晓军准时来到单位,虽说有着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优越感。相反,自己在此岗位所感受到的很多无奈与不平,恰恰是不为“圈外人”所知的。 “陈儿,来了?休息得怎么样?”同办公室的老张一看见休假回来的陈晓军便打开了话匣子,“你不在的这几天,咱单位可是出怪事儿了!” “怪事儿?” “你还不知道吧,”老张神秘兮兮地往外看看,并在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后,才又小声说,“老魏失踪了!” “老魏?哪个老魏?” “还有哪个老魏,魏伟啊!” “什么?!”陈晓军忍不住一声惊呼。 “嘘!你小点儿声!单位的人还不知道呢,都以为他是请假了。” “为什么?” “具体情况还不确定,可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暂时保密。” “不确定的事儿,怎么能说失踪呢,老张,你又逗我呢吧!” “谁逗你了?”老张难得一脸的正经,“昨天中午他爱人找来了,是我接待的,说是那小子从前天晚上就没回家,亲戚朋友都说没见着,手机打不通,打办公室电话也找不到人。” “报警了吗?” “不是还没到48小时吗,报了警察也不立案。” “那就这么干等着?” “他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应该没有,昨天托人去交管局和各大医院问过了。” “这还真是怪了。” “老魏这个人啊,别看他平时谨小慎微的,其实主意大着呢!” “你的意思是……” “他现在没准儿正在哪儿潇洒呢!”老张说着诡秘地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在说“老魏摊上事儿了!不是钱就是色!” 陈晓军没有说话,但是心头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祥。 到了48小时,魏伟依然音讯全无,他的家人再次去到所在地派出所报警。对于这种心智健全成年人的偶然失联,警察对此最初都不会予以重视,因为类似案件最后的调查结果,大部分都是出于家庭原因而引发的突然出走。民警做了例行的询问、记录,魏伟的爱人重新回忆了丈夫失踪前的言行举动,其中并没有发现反常之处。所以,他们只好先回去,一边自行继续寻找,一边等待警方的消息。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失去了踪影、没有了讯息,全家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自然是万分焦急、寝食难安。他们几乎找遍了魏伟可能去的每个地方,但是毫无发现。 就在这时,魏伟新买的爱车,那辆白色的Q3已经成了别人的座驾,正飞驰在前往东城区某汽车修配厂的路上。不过,此刻这辆车的牌照已然被换成了其他的号码,车内的盗车贼正在一路窃喜自己今天的幸运。他顺利地把车开到“大本营”后,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立即开始清理车内的物品。当他打开后备箱时,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和里面无比恐怖的景象,让他不禁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甚至吓得忘记了喊叫…… 盗车贼主动拨打110报警,听起来有些讽刺,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接警后,最近派出所的警员火速赶到了现场。身为盗车贼的报案人,此时看到警察就像看到了救星,完全没了以往的提防与抗拒。 “警察、警察同志,我、我就是偷了辆车,我真的没杀人啊!”没等警方问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坦白了。 “把他先带回所里。”派出所长周扬对身边的警员说完,走向了那辆白色的Q3,越来越重的尸臭让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在看了一下打开着的后备箱后,他立即向分局请求了支援。 自从上次袁凯的案子之后,难得这几天风平浪静,颜一寒他们好不容易能按时上下班了。现在,新案件的出现,又打破了他们久违的正常生活,接到局里的电话后,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汽车修配厂。 “周所长,什么情况?” “颜队,你这速度可真快啊!”周扬一边说一边带颜一寒走向Q3,“报案人偷了一辆Q3,开到这儿打开后备箱后,发现里面藏着一具尸体,而且已经高度腐败。” “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谢骏昊也赶到了现场,正好听到周扬刚才的话。 “谢队,你也……”周扬刚想说“你也够快啊”,却被眼前谢骏昊的打扮卡住了下面的话,只见这位谢局的大公子一身型男装束,上穿浅灰色休闲衬衣,下着白色休闲短裤,脚上则是一双时尚灰色渔夫鞋,再加上一头打理有型的微卷短发,怎么看都不像来办案的。 “你这是来参加时装秀啊?”随后赶来的贺天易毫不客气地说出了周所长心里想说的话。 “我正好在附近和朋友聚会,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根本没时间换衣服,这才正好说明了我的敬业呢!” 贺天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回应这个“自恋狂”。 “周所长,我让沈迦铭去你们所里给报案人做笔录了,麻烦你安排一下。”颜一寒早已习惯了这个谢队长的我行我素和两个“冤家”的唇枪舌战,并没有理会他们。 “好的。”周扬说完走到一旁打电话了。 颜一寒站在车尾处,皱着眉看着后备箱里面的尸体。由于T市7月的日均气温已高达30度以上,而死者又被置于密闭的狭小空间,所以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基本看不出死者的本来面目。不过,基本可以判断出死者为成年男性,四肢被黑色胶带绑在一起,而且,在其面部眼部以下的部分也绑有同样的胶带,完全遮盖住了口鼻。 “死者很可能死于窒息。”贺天易看了看尸体,他说着和颜一寒站到了旁边,以便让欧阳勋先进行现场拍照和取证。 衣着光鲜时尚并有些小洁癖的谢骏昊,这次并没有被尸臭呛到,他一直站在欧阳身边,仔细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观察着后备箱里的一切。当欧阳把后备箱上面那块遮物板向上掀起时,他们两个同时发出了惊呼:“镜子!” “什么?”颜一寒和贺天易快步走上前,看到在后备箱遮物板的底部贴着一面长宽约为30*20厘米的长方形镜子,并且正好位于死者的面部之上! “一寒,你看!”谢骏昊指向尸体身后,“应急灯!” 如果没有这块镜子的存在,也许这盏应急灯并不会引起警方的特别注意,然而,这两样物品配到一起,就不得不引起颜一寒他们的重视了。 “假设死者确为被胶带捂住口鼻窒息而死,也就是被异物阻塞呼吸道致死,那么所需死亡时间应为五至十分钟左右,而这看似短暂的几分钟对死者来说是十分痛苦的。” “应急灯、镜子……”谢骏昊说着用他那细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高高的鼻梁,他思考问题时的神情使得那张本就帅气的脸更增了几分冷峻,“难道说,凶手特意开着应急灯,让死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何死去!” “这种面对死亡,束手无策、孤立无援的恐惧感会远远超出身体上所受的痛苦。”贺天易也同意谢骏昊的推测。 “所以才故意没有遮住眼睛。”颜一寒一开始看到死者那被胶带绕满的半张脸时,就在奇怪凶手为什么单单留出了死者的眼睛。因为一般情况下,作案人是不愿意被害人看到自己的。 现在,随着发现镜子和应急灯,她的这个质疑终于有了答案。 第二章噩耗袭来 一个盗车贼原本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殊不知却应了那句老话儿“便宜就是当”,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轻松偷得的那辆Q3的后备箱里竟然装着一具尸体! 原本的惊喜瞬间化为惊吓,受惊之余,好在他还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虽说自己本身偷车就是犯罪,可同命案相比,两者绝对不是一个性质。所以,选择报案自首是十分必要的,也是洗清自己杀人嫌疑的唯一方法。 这个名叫陆黎,外号“胖白熊”的偷车贼在派出所里对沈迦铭的提问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十分的配合,就连对自己盗车行为的供述也是一副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的态度。这样积极主动交代问题的嫌疑犯,对于警方来说,还真是难得一见。 与此同时,颜一寒他们在现场的搜查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在车内陆续发现了驾照、行驶证,还找到了工作证,在这些证件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魏伟。 鉴于尸体的腐败程度较高,面部已经难以辨认,故此并不能认定死者就是证件的所有人魏伟。一切还要等联系到魏伟的家人,做过DNA比对后,才能得出最后结论。 魏伟失联三天,他家里自然是急得炸开了锅,可又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寻、碰运气。当他们在夜半时分,刚接到警方电话的那一刹那,心中先是闪现了在黑暗中看到光明的喜悦,然而,随着警察所说出的话语,这份喜悦也随之转瞬而逝…… 魏伟的妻子和父亲在前往东城分局的路上,心中不断祈祷着警察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儿子,即便他们基本可以确定警方找到的那辆Q3就是魏伟新买不久的爱车,但依然幻想着是警察搞错了。离分局越近,他们越不想去面对,脚步也越发沉重。由于这次只是做直系亲属的唾液采样,所以魏伟家人心里依旧抱着一丝希望,愿那份比对结果显示,车里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亲人。对于他们来说,此刻的等待就像等待一个判决结果,恐怕是一生中最煎熬的几个小时。 就在贺天易进行DNA比对试验的同时,颜一寒他们去到了“胖白熊”交代出的盗车地点。 这里位于T市的某城乡结合部,原有的村落已经变成了高架桥。现在这个时间,除了桥上偶尔快速驶过的汽车以外,伴着昏暗的几盏路灯,桥下零星停着几辆车,本来白天往来这里的车辆和行人就不多,何况是在漆黑的深夜,更是不见一个人影。和市内的繁华喧嚣相比,未免显得有些凄凉。像这种人迹稀少、又无监控设施的有利地形,正是一个不错的杀人、抛尸地点,难怪数小时前“胖白熊”在此偷车时,还自以为捡到了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迦铭,陆黎偷车时,没闻到车里的异味儿吗?” “他当时光顾着高兴,虽说闻到一股臭味儿,但以为是车里放了什么吃的东西坏掉了,就一路开着车窗,把车开走了。” “他也是够倒霉的,要不怎么说‘便宜就是当’呢!”谢骏昊一边拿着手电查看周围的环境一边说。 “这样的地方,很难找到目击证人,又没有道路监控,”颜一寒向四周看了看,“迦铭,联系下鉴证科,让他们派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的痕迹。” “一寒,别抱什么希望,”谢骏昊说,“从尸体的情况看,估计死亡时间至少有两三天了,前天又下过雨,在这儿很难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我知道,但怎么也得试试看。” 待鉴证科的人到达后,颜一寒留迦铭在那儿协助,她和谢骏昊先赶回了局里,因为贺天易做的DNA比对试验有了结果。 看着魏伟年迈的父亲和双鬓已现白发的妻子,两人眼中满是祈盼的眼神,颜一寒真不忍心把残酷的现实告知他们,可她又不得不再一次充当起打碎别人最后希望的无情警官。 果不其然,听到死者确为魏伟的消息,他的老父亲一下子昏了过去,他的妻子也摔坐在椅子上,先是呆若木鸡,随后便是崩溃痛哭,甚至对身旁老公公的晕倒都无力顾忌……大家连忙扶起昏厥的老人,将其送往医院,同时试图安抚悲痛欲绝的魏伟妻子,可无论是谁,一时之间都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噩耗的。 颜一寒见此情景,知道暂时是无法请家属协助调查了,只能待他们的情绪稍有平复后再说。 经过一夜的忙碌,不知不觉间,夏季的烈日已经高挂在了天空,又是新的一天。现在,既然确定了死者就是魏伟,那么,去到他的单位查访是必不可少的。 魏伟所在的工作单位,是T市某涉密的事业机关,有警察到访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可是刑警前来调查,却还属首次。人事科的负责人老张亲自接待了颜一寒和谢骏昊。 “二位警官,请坐。”老张很客气地将他们让到屋内坐下,“陈儿,倒两杯水过来。” “不用客气了。”颜一寒说,“我们来是想问问魏伟的情况。” “我一猜你们就是为了魏伟来的,”老张说,“怎么样,找到他了?” “你知道魏伟的事?” “是啊,他几天没回家,也没来上班,她爱人前两天都找到单位了呢!你们这是找到他了?” “找到了,不过,他已经死了!” “啊?!”老张很是惊讶,“死了?怎么死的?” 不单是老张,在一旁倒水的陈晓军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不禁一惊,有些惊恐地回头看了看坐在那儿的两名警察,这一分神,拿着杯子接水的手还被饮水机流出的开水烫了一下,杯子掉在了地上。这也引得正在做记录的谢骏昊抬头看了看他,对他多了几分留意。 “是非正常死亡。”颜一寒说着也注意看了看这两个人的反应,接着又问,“魏伟最近的表现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他才买了新车不久,心情一直不错,那天听他爱人说他失踪了,我还以为他开着车到哪儿玩儿去了呢!”老张说完看看陈晓军,“陈儿,你看出什么了吗?” “啊?哦,没有啊,他失踪那两天,我正好休假,不过,前一阵我们一起安排面试时,他都挺正常的啊,没什么不一样。” “面试?什么面试?”做着记录的谢骏昊抬头问道。 “就是每年事业单位考试的面试,”老张解释说,“魏伟他们部门要招新人,他是负责人,所以一起参与了今年的面试。”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一个多月了吧。” “这期间有什么事情发生吗?”颜一寒继续问道。 “没有啊,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的。” “是,都挺顺利的。”陈晓军附和着老张的话。 “魏伟在单位主要负责哪方面的工作?” “他所在的处室主要是做一些数据的搜集和整理,由于我们是涉密单位,所以我不便多说。” 颜一寒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魏伟这个人,虽说不上和大伙儿的关系有多好,可也没和同事闹过矛盾,他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儿小心眼儿。” “他和家人的关系呢?” “还好吧,他和父母住同一个小区,相互照应起来方便,女儿去年到国外上学,没听他提过和家人吵架拌嘴什么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了。” “他为人如何?平时有什么爱好?有没有关系不错的同事?” “他这个人,话不多,做事儿挺谨慎的,很少在单位谈自己的事儿,也不喜欢参加什么活动,对同事的态度也都差不多,不远不近的,谈不上和谁的关系更好。不过,领导对他的评价还都是挺不错的。” …… 从老张的话里不难听出,魏伟是一个外表老实、心里有准儿、做事有自己一定之规并善于走上层路线的人,平时并不屑于同普通同事交往过密。 整个谈话过程中,陈晓军一直坐在一旁,听多于说,并不时地若有所思。 离开魏伟的单位,颜一寒和谢骏昊又去到了魏伟的家,想从他的家人那里寻找些线索。 现在这一家人,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击垮了,魏伟的老父亲旧病复发、入院治疗,老母、妻子伤心过度,终日以泪洗面,为了不影响远在海外留学、即将考试的女儿,全家人选择了暂时对她保密。 对于魏伟的被害,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回想了他近期以来的言行、表现,实在找不出什么异常之处,没能给办案警官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讯息。而颜一寒和谢骏昊在得到魏伟家人同意后,仔细翻看了魏伟的物品,可也没有任何收获。 就在此时,在魏伟的工作单位,陈晓军自从得知了魏伟被害的消息后,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惶惶不安,但总感觉有个黑影不时地出现在身后! 第三章魑魅疑影 一个四肢健全、思维正常的成年男性从驾车失踪到离奇遇害没有超过72个小时,这期间家人寻找未果,这之前也没有异常举动,更无仇家可言,亦无劫财痕迹。那么,究竟是何原因使魏伟招致杀身之祸呢? 回到局里,午饭时间已过,这时食堂里可吃的无疑只是剩下的残羹。谢骏昊拿起电话刚要订餐,只见海伦拿着两份盒饭走了进来。 “队长、谢队,吃饭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体贴啊?”谢骏昊边接过海伦手里的饭菜边调侃道。 “这个啊,你得感谢施老师了,是他让我去买的。” “他?” “是啊,你们进门前,他就给我电话了。” “他都快成诸葛亮了,能掐会算啊!” “人家施老师才是真正的暖男呢,谢队,你还不够火候啊,呵呵……”海伦以一个调皮的笑容回敬了谢骏昊略带妒意的眼神。 原来,这天刚出差回来的施鹏一早没见到颜一寒,便向海伦问起,这个称职的“情报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就在刚才,用餐完毕走出食堂的施鹏正好看到颜一寒的车开进大院,他料想他们八成还没吃午饭,于是就让海伦代劳去买了。 其实,就算海伦不说,颜一寒一看那盒饭的内容,也猜到了是施鹏的心意。因为,那些基本上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市。 谢骏昊这时也不介意是谁的心意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饿了,从头天晚上到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吃呢。可刚吃没几口,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呵呵,你好,这么有礼貌呢!” “不好意思,你哪位?” “我是梁佳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对不起,我和你不熟,我现在很忙……”谢骏昊刚想说“如果没什么事,我挂电话了”,但是却被对方的话打断了。 “你别挂,我有正事找你,”梁佳一本正经的说,“你们现在是不是正在调查一桩谋杀案?”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何止这些,要想得到破案线索,今晚六点,环城西路‘Sugar House’西餐厅见。”梁佳说完挂断了电话,她这次总算抢在了谢骏昊之前,终于让自己免吃了一回“电话闭门羹”。 谢骏昊听着电话里突然传出的“嘟嘟”声,一时间没回过神儿。要知道,梁佳每次给他电话,挂断可都是他的“专利”啊,这回竟然被对方占了先机,弄得他还有点儿纳闷了,难道那个二五零真的知道什么吗? “昊哥,谁的电话?你怎么有点儿神不守舍的。”沈迦铭看他拿着电话“定格”了几秒,觉得奇怪。 “梁佳的!”海伦脱口而出。 谢骏昊一惊,心想这小丫头是不是崇拜施鹏久了,得到洞察一切的“真传”了? “嘿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海伦见谢骏昊惊得有些呆萌的神情,笑着说。 “她说她那儿有我们需要的线索?!”谢骏昊的语气中充满怀疑与不解。 “什么?”迦铭和海伦同时讶异地大声说。 低头吃饭的颜一寒也猛然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望向这个颇有女人缘的谢大公子,眼神中带着质疑。 “我什么都没说过!”谢骏昊连忙解释道,“我还奇怪着呢!” “她怎么说?”颜一寒问。 “她让我晚上去个西餐厅见面,才告诉我详情。” “你去吧。”颜一寒对此也是将信将疑,心想得让谢骏昊去探探虚实。 看来,晚上的这场“鸿门宴”,谢骏昊是必赴无疑了,虽说他一百个不愿意,但除了按时赴约以外,别无他法。 整个下午,谢骏昊都沉浸在“赴宴”前的郁闷与无奈中,沈迦铭整理着这个昊哥奔走一个上午、字迹“狂野”的询问记录,海伦在网络上搜集着有关死者魏伟的资料,颜一寒则呆在充满刺鼻气味的解剖室,边看贺天易工作边等尸检报告。 “一寒,你还是出去等吧!”贺天易担心尸体发出的腐臭刺激到她。 颜一寒摆摆手,戴着口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次尸检的时间较长,为了最好地保留胶带上的痕迹,从上午开始,贺天易就在小心翼翼地拨开、拆下绑在死者四肢和脸上的层层胶带。在把这份目前看来最重要的证物交给欧阳勋后,他才进入真正的尸检环节。 对于腐败的尸体,尸检的难度更高,过程更复杂,能得到的信息却更少。因为尸体的腐败使机体的组织结构在形态上、组织学上发生了不可逆性的改变,如生前形成的某些损伤痕迹和某些病变现象会因腐败而遭到破坏、消失或衍生出一些新的尸体现象,这必然会影响到对其死因的诊断。 贺天易全神贯注、小心细致地进行着每一个环节的工作,努力寻找着被害人最后能给警方留下的线索。尸体表面没有发现伤痕,死因可确定为异物堵塞呼吸道造成的窒息死亡。从腐败程度结合发现尸体时的环境推断,死亡时间应在24~36小时之前,而死者胃内空虚,基本没有食物,则说明其死前至少6个小时没有进食。 “一寒,鉴于尸体的状况,只能知道这么多了。”贺天易说。 “异物堵塞呼吸道,也就是说,他是被胶带封住口鼻窒息致死的。” “可以这么说。” “好的,谢谢你,贺医生。” “你不用和我客气的,”贺天易真的不想颜一寒和自己总是这么见外,“详细的尸检报告,我会让林夕尽快整理好给你的。” 一直从旁协助的林夕不太高兴地撅了撅小嘴,心想自己仰慕已久的师哥怎么对这个“寒冰颜”的事儿这么上心,她究竟哪里好了? 贺天易从办公室的冰箱里拿出几个柠檬,塞到颜一寒手里,“在解剖室呆了那么久,快回去洗洗吧,记得用这个洗啊,能去除身上的味道。” 林夕看在眼里,更生气了,把正在清洗的解剖工具故意扔到盘子里,发出“铛铛”的金属撞击声。 贺天易深知自己的这个助手一旦闹起脾气来,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把颜一寒送出办公室,并一再叮嘱她使用柠檬的方法。 颜一寒没有回去,而是到了鉴证科,欧阳勋正摆弄着那堆拆下来的胶带。 “欧阳,有发现吗?” “颜队,你来了!”欧阳说话时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这是刚在胶带上发现的!”他用镊子夹起一根白色的纤维,“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因为这和死者身上的衣物纤维并不相符。” “头儿,你来看!”在另一边用显微镜做观察的小关好像发现了什么,“这两根头发的差异很大,很可能不属于同一个人!” 欧阳勋和颜一寒快步走了过去,欧阳看了看显微镜下的头发样本,“这还不能说明两根头发分属两个人,即便同一个人、同一部位的毛发也可能存在很大不同,再取样本做DNA比对。” “好的,知道了。”小关说着去准备样本,走过颜一寒身边时,不由得皱了皱眉,“颜队,你刚从解剖室出来吧?” “啊,”颜一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沾染的“另类”味道是多么的浓烈,“不好意思,味道很重吗?” “呵呵,至少比我们这儿的味道重些,要不我怎么闻出来的。” 大概是欧阳一直在检验死者身上的物品,已经习惯了那气味,所以刚才并没注意到。现在听小关这么一说,他才发现颜一寒身上的那股腐尸味确实有点儿重,“颜队,你听我的,赶快去洗个澡,这味道时间越长越不容易洗掉!我这儿一有什么新发现会马上告诉你的。” 颜一寒谢过欧阳,带着贺天易给的柠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幸而此时已过下班时间,她走得也快,一路上并没遇到几个同事。虽然她在局里有些不太合群,但是也不想让大家对自己避之不及。 好在公安局的设施齐备,她听从了贺天易和欧阳勋的劝告,准备好应用之物就去进行“柠檬浴”了。花洒的水流很冲,从头冲到脚,她把柠檬汁挤到头上、身上,但愿酸酸的汁液能带走腐臭的味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曾经有着严重洁癖的她竟然能忍受那些令人作呕的现场。也许,这正是她在不知不觉中所经的成长历程…… 这时,已到达“约会”地点的谢骏昊,刚走进西餐厅大门,就看见经过精心打扮、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梁佳。她身穿一件淡粉色雪纺连衣裙、披着波浪式的长发,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使她的身高同谢骏昊缩短了不小的差距。可在他的心里,无论别的女孩打扮得多漂亮,也始终不及在旁人看来冷冰冰、在自己心中却是外冷内热、独具气质的那个她。 梁佳一见到谢骏昊,立即满面春风地跑了过来,一把挎住了他的胳膊,并抓得死死的。 “喂!你干什么?”他试图用力挣脱。 “要想得到线索就别动,一切听我的!”梁佳说着带着他走向里面的包间,“来!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男朋友------谢骏昊!” 包间内的场面完全超乎了谢骏昊的预料,三对男女围坐在一张长桌前,桌上摆着两瓶红酒和很多西式餐点,角落的小茶桌上还放着很多包装精美的盒子,很像是礼物,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某人的生日Party。 “梁佳,你真行啊!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今天算是眼见为实了!之前我还以为是你蒙我呢!呵呵……”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笑着…… 谢骏昊恼了,他感到自己被骗了!他要马上离开这里!但是,不知道梁佳哪里来的力气,她牢牢地抓着他,并小声说:“今天是我生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给我点儿面子!你要是现在走了,就别想知道有关Q3的事了!” Q3!听到这个词,谢骏昊不免一惊,她真的知道什么内情吗?她到底是什么人? ……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魏伟的单位,大家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准确地说,应该是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三三两两的同事闲聊着走向停车场,他们这天的话题是难得的统一,那就是魏伟!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魏伟的意外身亡,恰是并不清楚详情,所以才聊得津津有味,使得昔日同事的死因出现了不少版本。 陈晓军独自走在后面,他不想加入到他们无聊、无情的闲谈中,可他依然可以隐约听到那些毫无根据的信口编造。 某处的处长**说得最是起劲儿,他描述的那个有关魏伟因何招致杀之祸的故事中,甚至混杂了当下流行的钱财问题、作风问题,让魏伟的生平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意犹未尽地上了自己的车,对于魏伟的死,他没有伤感,反之却有些幸灾乐祸。原因很简单,在这一年的职称评定中,他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车子驶出大门,他像往常一样开向距离十分钟车程的高架桥。这样走虽然有些绕远,但是一路上车辆不多,路况畅通,反而比直接进到市区的返程线路用时更短、速度更快。就在他即将到达高架快速路入口时,一个人影突然从路边跑了出来,他连忙一个急刹车,但那个人还是倒在了他的车前! 第四章恐惧升级 **失踪了! 他成了继魏伟之后的第二个失踪者,前者已经遇害,**的命运又将如何? 当陈晓军听到这个消息时,他顿时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贯穿脑后,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必定凶多吉少,而且这一切也许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虽然还没到48小时,可鉴于有魏伟的案件在先,大家都不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直接联系了颜一寒。 不到一个星期,同一家单位的两名处级干部相继失踪,而且其中一人已经遇害,案件的发展超乎了警方的预料。 鉴于此次失踪事件还没有超过24小时,**也许还尚未遭遇不测,尚存一线生机。抱着这一线希望,警方展开了紧急搜索。 不过,事实总不如人所愿,胡斌也就是**并没有逃过一劫。他被施以同魏伟相同的手法,被胶带缠住口鼻、置于自己座驾的后备箱内,甚至连应急灯和镜子的摆放都如出一辙!而此车的所在位置,更是同魏伟丧生时所驾车辆被盗前的停放位置属于同一区域,相隔不过百米! 凶手故技重施、故地“重游”,嚣张得杀了个令警方猝不及防的“回马枪”,这样的手段着实让办案警官懊恼不已,如同被人踹了个结结实实的窝心脚,却又不知敌从何来。 看着后备箱中胡斌的尸体,在看看不远处魏伟曾近的丧生地,颜一寒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她实在没有料到凶手居然大胆到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再度犯案。可是,也许凶手正是利用了警方的这种心理才趁机二度出手,由此看来,这次警方要应对的又是一个非等闲之辈……现在,胡斌的死使整个案情越发复杂,凶手一周之内连续作案,从杀人手法、抛尸地点等初步判断,该案件已然升级为连环凶杀案! 想到这里,颜一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魏伟、胡斌的所在单位,已经因为他们俩的接连遇害而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恐怖氛围,硕大的楼内几乎是人人惊恐、步步惊心。若说之前众人还把魏伟的身亡当作事不关己、排解无聊的谈资,那么现在,谁也不敢再置身事外地妄加议论了,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惧,不知道凶案还会不会继续发生,而下一个被害者又将轮到谁……有的人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单位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恶的诅咒…… 面对毫无头绪的复杂案情,警方依然得从周遭的相关人员开始查起,可询问所得到的信息同之前的魏伟案并无太大差别,胡斌的家人、同事也均表示他在被害前一切正常,没发现任何异状。另外,这两个人分属不同部门,相互也无业务往来,除了均为副处级干部的相同点外,并无过多的交集,彼此之间更无多少交情可言。 颜一寒和谢骏昊在结束了初步的问询调查,离开胡斌的单位时,贺天易和欧阳勋也已经完成了现场的尸检和搜证工作,并先行回到了局里。 “昨天晚上的约会有什么收获吗?”颜一寒一直记着那个自称知道案件线索的梁佳,所以她和谢骏昊才一上车,就问了这一句,可她没想到自己的突然一问,竟瞬间勾起了谢骏昊刚被忙碌冲淡的委屈和懊恼。 “什么约会,别提了,那就是个骗子!”谢骏昊一想起昨晚的“约会”,就怒从心头起。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他根本不会接受梁佳的“邀请”,更不会忍受莫名成为对方男友的屈辱。如果让他赴约的那个人不是颜一寒的话,那么他的少爷脾气早已发作多时了。 实际上,他整晚被梁佳软硬兼施地“半绑架”在那家西餐厅,直到她的生日Party散场。好不容易熬到聚会结束,当谢骏昊向她问起案件的线索时,梁佳的回答竟然是自己并不知情!事实只不过是,她那晚碰巧路过门口停着警车、拉着警戒线的汽配厂,并看到里面停着的Q3和正在办案的警官。想到此处正是东城分局的管辖范围,于是便心生一计——如果此案恰巧谢骏昊负责,那么就借他侦办案件寻找线索的迫切心情,把这个始终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却又让自己日思夜想、不能自拔的帅气型男诓出来,让他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既制造了他俩“佳偶天成”的舆论,又能让大家鉴证她的“幸福”时刻! 梁佳本想用这种方式使谢骏昊就范,让他成为自己真正的男朋友。可是,她的自作聪明,却适得其反,结果是彻彻底底地激怒了谢骏昊。 他当时就愤然甩开了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快步离开那个他一刻都不想再停留的地方。梁佳哭泣着站在原地,本想追上去,可她知道此时做的一切只会火上浇油,让他更加厌恶她,只好满脸泪痕地看着谢骏昊离去…… 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梁佳,虽称不上有倾国倾城之貌,可也算得上年轻美艳,并有着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电视台记者的身份着实是给她又增色不少,身边自然不乏追求者。但她却就是对这个拒自己于千里、万里之外的谢骏昊情有独钟,心中早已下定“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势必要俘获他那颗桀骜不驯的心。她为此放下了自己平时高傲的身段,甚至丧失了自我。为何要如此地“虐待”自己?有时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冷面刑警如此着迷…… 好在一上午的繁忙让谢大公子心中的怒火稍有平息,他这才能够还算心平气和地大概讲述了一下昨晚的“遭遇”。 颜一寒了解谢骏昊的脾气,虽说这位“公子”个性有些不羁,但他在工作上敬业的态度也是毋庸置疑的。她知道昨晚的邀约,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前往的,不过,为了能获悉与破案有关的线索,他还是去了。可惜,正是这份对工作的热情和执着,却被对方所利用。这样的事情,无论换作是谁,都会有被愚弄的感觉,当然会怒气难消。她本想开解、安慰他几句,可这偏偏是她的弱项。 “是我考虑不周到,为难你了。”她的话中包含着一份歉意,毕竟是自己让他去赴约的。 “一寒,”谢骏昊停顿了一下,“如果昨天我自己真心想去,你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自然是和平时一样。”颜一寒只顾眼睛看着前方开车,说得很平淡,“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谢骏昊听后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侧目瞥了瞥身旁的“领导”,看到的是她不大自然的表情,有些像说谎后的小学生。他立时确定她的回答是口不对心,心中的不快随即烟消云散。可他所做出的这个判断究竟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他眼中的这个“小学生”确实撒谎了呢? “魏伟和胡斌除了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共同点。”颜一寒转换了话题。 “不错,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共同点,那很可能就找到了他们被杀的原因。” “按照他们同事的说法,这两个人处事作风完全不同,魏伟对人敬而远之,专攻上层关系,胡斌则是喜欢跟别人打成一片,专爱打探小道消息。” “他们都是副处级吧?” “是啊,”颜一寒听到谢骏昊的这句话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们俩是今年职称评定的竞争者,总共是三个人,但名额只有一个。” “还有一个人是谁?” “陈晓军!” “你怎么知道的?刚才做询问笔录时,没人提这个啊。” “去洗手间时听来的。” “三个人争一个名额,现在死了两个,那就没有悬念了啊。” “陈晓军不会蠢到为了一个职称去杀人的。” “这倒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他们之间一定还有别的事儿。” 说话间,已经到了分局。开进大门时,颜一寒看见施鹏和一个女人正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那个女人用双手抓着施鹏的胳膊,头抵在他的胸膛……她条件反射似的踩了一下刹车,坐在副驾驶的谢骏昊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哦,不好意思!”她极力调整着自己,把车开进了分局大院。 “呵呵,没事儿。”他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但这一切自然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颜一寒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鉴证科。路上,她还向大门的方向望了望,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谢骏昊同样没有回去,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出分局大门,进到附近的一家面包店。看似买下午茶,可实际上,他是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潜伏”位置,可以既隐蔽又清楚地观察距离他不远的那一男一女。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是从施鹏和那个女人的神情、动作上看,俩人彼此熟识,施鹏始终没有推开那个靠在自己怀中的女人,不但如此,他还不时用手轻拍那女人的背部,像是在安抚着她什么。 看着眼前的如此一幕,谢骏昊心里很是矛盾,倘若施鹏背叛了颜一寒,那么自己的这个劲敌自然是不攻自败,此事对自己来说颇为有利,可当真如此的话,颜一寒难免再次受到伤害…… 难道施鹏真的是个背叛者吗?在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心理专家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第五章心理虐杀 站在解剖室里的颜一寒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贺天易进行尸检,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刚刚在大门口见到的那一幕,可还是难以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尸检台上,脑海中总在浮现施鹏和那个女人的画面,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名死者虽然死状同前一名被害人相似,但是死因并不一样!”贺天易说出自己的判断,但他的话却没有得到颜一寒的任何回应,他不禁抬头一看,随即便发觉了她的反常。 “一寒、一寒!”他连叫了她两声。 “啊?”颜一寒这才回过神儿,“哦,怎么了?” “刚才没听到我说话吗?”他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很是担心,“你没事儿吧?不舒服吗?” “哦,不好意思,你说什么了?” “我说这名死者的死因和前一个被害人不同。” “不是死于窒息?” “嗯,”贺天易用手中的解剖刀指向尸体被剖开的胸腔,“你看,死者肺部没有水肿,而且内脏也没有淤血或点片状出血。” “那他的死因是什么?” “我怀疑死者是死于心脏病突发而引起的猝死,但现在不能确定,必须在进行组织病理学检查后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心脏病?那凶手为什么还要做出让死者窒息的样子?”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死者在被用胶带缠住口鼻置于后备箱后,由于惊恐而导致心脏病发,另一种是死者在被劫持后就突发心脏病而死。” “这么说来,如果是第二种的话,就意味着凶手在胡斌死后还故意制造出与魏伟相同的死状,凶手这么做既费时费力,又冒着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危险,这样的铤而走险,有些不合乎情理啊……”颜一寒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贺医生,病理检查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但我会尽快的。” “贺医生,你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一直在解剖台旁帮忙的林夕非常不高兴地说。 颜一寒有些尴尬,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 贺天易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多事儿的助手,“林夕,你把二大队陈队长要的报告给他送过去!” 林夕摘下手套,拿起报告书,一脸不情愿地甩门走了出去。她每次看到自己心仪的师哥袒护这个“不通人情”的工作狂就满心的嫉妒恨,一肚子的怨气。 “贺医生,我……” 贺天易打断了颜一寒的话,“一寒,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用和我客气,”他说完又停顿了两秒钟,“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做得更多。” “你还想做什么?”谢骏昊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贺天易没想到刚打发走那个难缠的单相思师妹,半路又杀出了这个“程咬金”,谢骏昊果然是自己的“冤家”,他没好气儿地说,“进来也不敲门,真是没有礼貌!” “对你没必要绅士吧!那样不就太见外了吗?” “贺医生,报告就辛苦你了。”颜一寒早已习惯这两个男人每次见面都要碰出的“火花”,此刻她更无心理会这些,所以,说完便利走了出去。 “颜队!”欧阳勋正好在楼道里碰到颜一寒,“我正要找你呢!” “有发现?” “是!”欧阳有些兴奋,“魏伟被杀案中发现的毛发,经过DNA比对,不属于死者,也不属于其亲属,由于毛发是在后备箱内找到的,所以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还有,粘在胶带上的白色纤维也证实同死者的衣物纤维不符!” “DNA数据库里有匹配的信息吗?” “小关正在核对呢!” “走,去看看。” 两人走进鉴证科,一看到小关坐在电脑前那无奈的表情,就知道没有找到相符的DNA数据。果不其然,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搜索结果是“NO MATCH(无匹配)”。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能在基因数据库中一下子锁定犯罪嫌疑人,那对于办案警官来说,无异于中了彩票的头彩,而此类情况发生的概率往往比抽中大奖还要低。 “看来凶手是没有案底的。”这个消息至少让颜一寒知道了这一点。 “我们在魏伟被害的车内除了那根头发,没有找到指纹或其他可疑的痕迹,车辆被清理得很干净。” “胡斌的车呢?” “小秦正在检查呢。” “她休产假回来了?” “是啊,本来还有半个月的,不过,付鑫婚后回来不久就去参加培训了,我这儿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小秦叫回来了。” 他们说话时,小关一直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此刻竟传来了轻微的打鼾声,她实在是太累了。 欧阳勋想叫醒她,但被颜一寒拦住了。 “让她睡会儿吧!”颜一寒小声说,并做了个“嘘”的动作,说完朝欧阳挥挥手,轻声走了出去。 “明明是挺体恤别人的,怎么总让人误会成是个无情的冷冰冰呢!”欧阳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这时,施鹏送走了那个女人,刚走进大院,他就看见了从副楼出来的颜一寒。 “一寒!” 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喊声,毫无反应地向主楼走去。 “施老师!” 本想叫住颜一寒的施鹏却被谢骏昊喊住了,他停下脚步,“谢队长!” “施老师,这是从外面刚回来?”谢骏昊明知故问。 “去送一个朋友。” “刚才门口的那个女朋友?” “呵呵,是的,是个女性朋友。”施鹏眼中的谢骏昊就是个佯装成熟的大男孩。实际上,他当时看到了颜一寒的车在开进大门时的那一幕,已经从那辆红色SUV的骤然一停、一动中猜出了车上人的心思。 “哦,是这样啊。”谢骏昊说着笑了笑,那笑容坏坏的,就像抓到了对方的什么把柄似的。 施鹏明知道这位谢局公子对颜一寒的心意,也知道他把自己当作头号“劲敌”。那么,这回他终于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脸上自然不乏得意之情。正是这样,施鹏才越发觉得谢骏昊“可爱”,毕竟在如此的大环境下,他还能保有这样一份“可爱”的率真实属不易。 “谢队长,你们的新案子进行得怎么样?” “被害人的死状有点儿不寻常,而且今天又发现一名死者。”一提到案件,谢骏昊就会立马进入自己的工作角色,满脸的认真。 “我可以看看现场照片吗?” “没问题,正好我也有问题想请教你。” 他们说着来到了办公室,但是颜一寒却不在。 “海伦,一寒呢?” “刚被郑局叫走了。”海伦跟谢骏昊说话时还淡淡的,一看到跟着进来的施鹏,立即来了精神,“施老师,你来了!”说话的态度同刚刚比起来,简直是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正好有刚泡好的咖啡,我给你倒一杯去!” “谢谢!” “给我也来一杯!”谢骏昊当然感到了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区别对待”。 “谢队,你喝就自己去倒,我又不是你的秘书!”海伦说话间把咖啡递给了施鹏,“施老师,请坐!” “喂,我说你这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正在整理询问笔录的沈迦铭开始“打抱不平”了。 “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看不下去了吧!” “哼,懒得理你们!”海伦冲那两个人撅了撅小嘴,又转头对施鹏说,“施老师,你慢慢喝啊!” 施鹏笑了,他在这几个人的嬉笑打闹间,看到的是他们之间坦诚的情谊。自然、率性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带着面具相处,这也是颜一寒惯有的处事风格,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是现场的照片。” 看着谢骏昊拿过来的照片,施鹏皱了皱眉,“用胶带把被害人的四肢绑在一起,这种绑法,不仅逃脱的机会很小,而且还会在心理上给人造成压力。”他用笔指着照片上死者鼻孔处贴着的一块方形胶带,“凶手应该是先用胶带缠满死者脸部,却故意留出眼睛和鼻孔,这样做,是先让被害人充分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然后才封住可供呼吸的鼻孔,彻底阻断唯一的呼吸通道,最后使其窒息而死。”他又拿过另一张照片,看着放置在后备箱里的镜子和应急灯,又看看前一张照片中尸体的形态,继续说道,“凶手让死者成这个姿势,是让被害人的眼睛直对镜子,而在关上后备箱后,就形成了一个黑暗、狭小的密闭空间,此时的被害人双手双脚被绑,全身动弹不得,在黑暗中借助应急灯的光线,看到的却只有镜子里频临死亡的自己,那种心理上的极端恐惧就足以令人窒息!”施鹏想了想,又分析道,“让被害人感受到死亡将至,却又身不由己、束手无策、求救无望,这是一种直击心理承受底线的精神虐待,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报复!” 按施鹏给出的分析,这两起凶案的动机很大可能是仇杀,那么,是什么样的仇恨,促使凶手对两个并无太多交集的人下此狠手呢? 第六章鬼魅随行 天气越来越热,酷暑的高温使得人们一离开配有空调的房间,就立时进入了“熏蒸”或“烧烤”模式,感觉整个身体都热透了。 在这样的炎炎夏日,唯有一人例外,高悬的烈阳、难捱的高热,都止不住他这几日来不停冒出的冷汗,不管温度高到了多少,他依然感到背后凉气直冒、冷风习习。这盛夏中的寒意让他夜夜难以安枕、日日战栗不安,而这一切完全源自他内心的恐惧,不祥的预感一刻不停地萦绕在他的心头,恐怖的画面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陈晓军忐忑不安地驾车行驶在上班的路上,面对从早上就飙升到30多度的高温,他竟然忘了打开空调,身上的衣衫已被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的汗水湿透,而他却浑然未觉。 刚开进单位大门,就看到院内停着一辆警车,他心中一紧,难道又出事了? 换作以往,他绝对不会对院中的警车过多留意,警察不时光顾这种涉密单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而今再看到这闪着警灯的白色“丰田”,他的恐惧感就会倍增,因为现在警方的每次到访也许就意味着又出了一条人命! 这时,颜一寒正拿着昨天郑功让她写的半年度工作总结,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外。她最厌烦的就是写这种自夸表功的东西,何况是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可身在职场很多事儿是身不由己的。 郑功正在接待客人,那个男人见敲门进来的是颜一寒,便立即起身告辞,而郑局长也罕见地礼貌有加地将对方送至门口。 看着匆匆离开的这个人,颜一寒觉得他有些面熟,她努力回想着,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小颜,总结写好了?” 郑功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写好了。”她把两页纸递了过去。 看着字大行稀的总结,局长大人有些不高兴了,“半年的工作内容就写了这么点儿?你这也太简单了吧!” “详细的内容在案卷上都有。” “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总结是要交到市局的,让你重视,”郑功抖了抖手里的两张纸,“你就是这么重视的?” 颜一寒心想,想要详细的,看结案报告不就行了,但是她不想和郑功争辩,毕竟自己的想法和身为局长的郑功完全不同。 郑功见颜一寒不说话,更加生气了,他刚要发火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施鹏,他的出现正是时候,使得颜一寒免遭一顿训斥,也正好借此机会溜之大吉。 离开局长办公室后,颜一寒还在回想着刚才匆匆离开的那个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那人究竟是谁?在哪里见过? 同她一样,其实,施鹏突然造访郑功,亦是因为他看到了局长大人的那位座上客。而同她不一样的是,施鹏正是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所以才故意去找郑局长打探虚实。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意外地“英雄救美”,让颜一寒得以脱身。 “海伦,一寒呢?”贺天易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进一大队的办公室。 “是贺医生啊!队长去郑局那儿了!”海伦对这位帅气法医的态度一向不错,毕竟在施鹏出现之前,他是全局唯一一个入她“法眼”的“长腿欧巴”。 “郑局找她?”贺天易知道颜一寒是个不走上层路线的人,她去找领导一般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去签文件,二是被召唤去的。 “让她写工作总结!”海伦早上看见了颜一寒打印的那两页纸。 “没到年底,写哪门子总结啊?”刚到办公室的谢骏昊正好听见海伦的话。 “郑局应该让你这个副队长写检查才对,天天迟到!”贺天易抓到了这个“冤家”迟到的现行,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贺医生,你找我吗?”颜一寒的适时出现阻止了一场即将爆发于两个“大男孩”之间的唇枪舌战。 “一寒,你看这个!”贺天易拿出文件袋里的照片,“这是拆解死者胡斌脸上胶带时拍的照片,你把这个和前一名死者魏伟的照片对比一下。” 颜一寒和谢骏昊接过照片,对比着魏伟和胡斌的死状,两人都是被层层胶带缠满脸部、封住口鼻。乍一看来,凶手所用的手法如出一辙,但仔细一看,二者却有着关键的不同之处!那就是,虽然贴在两名死者鼻孔处的都是一块方形胶带,可缠住魏伟口鼻的胶带故意在鼻孔处留出了缝隙,是最后的这一块方形胶带起到了堵塞魏伟唯一呼吸通道的致命作用,使其窒息而亡;而胡斌脸上的胶带却是直接缠绕在口鼻处,并没有留出任何可供呼吸的缝隙,彻底地封住了呼吸道,那块方形胶带只是贴在那层厚厚的胶带上面而已,并无实际意义。 “胡斌脸上的这块胶带只是为了做样子!为了让他死得很难看!”谢骏昊好像明白了什么,“施鹏的分析果然没错。” 昨天在听了施鹏做出的凶案属于仇杀的分析后,谢骏昊并未百分百信服,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 颜一寒对施鹏的判断从未怀疑过,只是她一直不解的是,什么人会对魏伟和胡斌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这两个人一定有着还不为警方所知的共同点,而这个相同之处也许就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贺医生,胡斌病理检查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不过,胡斌死于心脏病的可能性非常大。” “咱们来假设一下,胡斌被劫持后,因为高度恐惧,使得心脏病突发而猝死,凶手把他的尸体放置到后备箱,并设计成和魏伟死时一样的场景。”谢骏昊分析着案情,“可就算是仇杀,既然人已经死了,凶手直接弃尸就可以,为什么还要缠胶带、放镜子和应急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凶手觉得胡斌死得太轻松了!”颜一寒说,“魏伟死时一定是遭受到了很大的痛苦,凶手是要从他们的死亡过程中获得泄愤的快感,可胡斌死得太快了,凶手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所以还是要做足全部的步骤,即便是那时他/她的复仇对象已经死了!” “人死了还不解恨,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沈迦铭同旁边的海伦小声议论道。 “这仇不得你去查啊!”海伦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没错,凶手的仇恨就是杀人的动机,颜一寒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两名死者的交集,并从中找出他们究竟是谁的“仇人”! 要想探究其中的隐情,必须回到原点,那就是魏伟和胡斌共同的单位。 惊魂未定的陈晓军坐在办公室里,由于知道了早上停在单位大院里的警车只是和往常一样来例行公事的,并非又有命案发生,所以充斥全身的惊恐感才稍有缓解。可是颜一寒和谢骏昊的又一次造访让他刚略为放松的神经一下子进入了高度紧张状态。 “二位警官,你们这次来是……难道……” “别误会,我们这次来,是想再了解些情况。” “哦,快请坐吧!”陈晓军说完就忙着去倒水。 “不用忙了,”颜一寒坐下后说,“就你一个人在?” “啊,老张开会去了,需要叫他回来吗?” “先不用了,”颜一寒正想和陈晓军聊聊,“魏伟和胡斌平时与同事的关系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没听说和谁闹过矛盾。” “除了同事之外,他们还有共同接触的人吗?比如说,有没有一起参加过什么活动、会议之类的?” “他们俩的工作范畴不同,工作上的联系也不多,就算是有什么活动啊开会啊,一般也是要求全体参加的。” “工作之外呢?像聚餐、旅游、运动锻炼什么的。” “除非是单位组织的吧,据我所知,这两个人就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互相‘走’得没那么近。” “那有没有人和他们有利益冲突?”谢骏昊冷不防地问了这个问题。 “利益冲突?”陈晓军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您指的是什么?” “例如职位竞聘,或职称竞争?” 谢骏昊的这个问题,让陈晓军颇为意外,他愣了一下,连忙说,“警官,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虽说我和他们在今年的职称评定中争一个名额,可我、我怎么会为了一个职称杀人呢?” “你别激动,我们并没说是你。”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怀疑我,但是、但是……请你们相信我,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陈晓军在极力澄清着,心中的恐惧又添了一层,他不知道该不该跟面前的两名警察说那件事,可一旦说出口的话,那注定会成为一桩丑闻…… 颜一寒也并不认为陈晓军会为了一个职称名额去杀人,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个人似乎知道什么,“你是做人事工作的,那你知不知道谁对魏伟和胡斌不满?或是他们得罪过谁?” “这个、这个……我说不好……”陈晓军欲言又止。 “如果你隐瞒什么的话,也许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颜一寒的语气中带着警告,每个字都直击陈晓军的内心,她那冰冷犀利的眼神更是让他不敢直视。 “颜警官,我、我……” “诶,颜警官、谢警官,你们来了!”开完会的老张推门走了进来,“不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 “哦,我们是来做调查的。”颜一寒本想从陈晓军身上找到突破口,没想到老张的出现打乱了事情的进程。 “没出事儿就好,我现在看见你们都条件反射了。”老张放下手中的水杯,坐了下来,“颜警官,想问点儿什么?刚才会上领导还说让我们全力配合你们破案呢,希望快点儿抓到凶手,现在单位里的气氛实在不好啊,大家都没心思上班了。” “我们想再找魏伟和胡斌所在科室的同事谈谈。” “这没问题。陈儿,你联系一下。”老张说着站起来,“二位警官,咱们去会议室谈吧!” “好!” 颜一寒和谢骏昊起身跟着老张往外走,到门口时,颜一寒转头对正要拨电话的陈晓军说,“你想到什么的话,随时联系我!” “好、好的……”陈晓军机械似的回答,他看着颜一寒的背影,心里做着激烈的挣扎,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有些乱了,感到周遭的空气中满是紧张、恐惧,甚至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压抑,这样的氛围使他不想再多呆一分钟,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在通知完魏伟和胡斌所在的科室后,他就先行下班了。来到车库,刚要开门上车,他的全身却僵住了。 车!那两个人不就是死在自己的车里吗?想到这儿,眼前的爱车仿佛成了索命的阎王殿,他决定把车放在单位,坐公交车回市区,由于车站就在单位大门口,所以在他看来,这是目前最安全的回家方式。 站在公交站,他还不时回头望向单位的警卫室,只有这样才能略感心安。就在公交车即将进站时,他忽然看到在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人,不知为什么,那个身影让他浑身一颤,就像寒风刺骨一样刺入他的体内! 第七章黑幕渐近 白衣、黑发,全身黑白分明的颜色在烈日下分外显眼,冲击着陈晓军的视觉和心灵。他逃命般地慌忙跑向那辆还尚未停稳的公交车,拼命地敲击着马上就要开启的车门,尽管司机非常不满地大声呵斥“着什么急?!”可他完全没有听到,就在车门刚打开的一瞬间,他就立即挤了上去,不敢再望向马路对面,生怕再看到那个可怕的白色身影,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急速的心跳声…… 那个身影望着远去的公交车,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 颜一寒和谢骏昊又询问了魏伟和胡斌的同事,大家的说法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出入,两个部门之间的确交集甚少,这两个人平时的往来也都限于礼貌性的寒暄。如颜一寒所料,在这些人身上没获得新的线索,但她知道至少有一个人还在故意隐瞒着什么,这个人就是陈晓军! 当他们再去找陈晓军时,他已经不在办公室,而他在电话中给出的答复是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提前下班了。 “颜队长,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单位考勤没那么严格,所以个人有事儿的话,偶尔会有晚来早走的情况。”老张做着解释。 “谁都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可以理解。”颜一寒暂时不想让老张感觉出自己对陈晓军的怀疑。 “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们办案!” 颜一寒站起身,“好的,也请您多留意一下大家的情况,有发现的话,请及时联系我们。” “好,有什么新消息的话,我一定马上通知你们!”老张说着把颜一寒和谢骏昊送了出去。 “那个陈晓军一定知道什么。”谢骏昊也不想让老张看出什么,所以在上车后才对颜一寒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感觉他在害怕,同时又在顾忌着什么。” “带他回局里,估计他就说了。” “如果他不想说,那不管到哪儿,他都不会说的。”颜一寒说着想了想,“不过,他不会隐瞒太久的!” “为什么?” “直觉!” “呵呵,我们搭档时间长了,你也受我影响,相信‘直觉’的力量了。” 听到“搭档”这个词,颜一寒不由得心头一紧,又想起了吴靖楠,自己曾经的搭档、替自己赴约“脸谱杀手”的“兄弟”,他牺牲已有一年多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查到半点儿线索。不仅如此,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自己竟然还因为施鹏的出现,时而被儿女私情所困。这样的自己,如何对得起英年早逝、长眠地下的昔日战友? “一寒!” “啊?!” “你是不是累了?我来开车吧!”谢骏昊见颜一寒有些走神儿,以为她是累了。 “哦,没事儿。”她踩了踩油门,把刚刚分散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开车上,本已有所减慢的车速重新快了起来。 她没有把车开向分局,而是沿着胡斌平时回家的路线来到了快速路高架桥附近。他们走下车,看着周围空旷的马路。 “魏伟和胡斌都是在下班后失踪的,半路遭人劫持,随后被杀。”颜一寒认为这处人、车稀少,又无道路监控的地方是凶手最佳的动手地点。 “没错,凶手要在半路下手的话,这里的作案条件是最好的,”谢骏昊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架桥入口,“车辆一旦上了桥,就会很快进入市区,而且桥上的目标大,又不时有车开过,非常不方便凶手行动。” “骏昊,这两个人都是死在自己的车里,那凶手是怎么让他们中途停车并劫持他们的呢?” “正在开车的人半路停下来,还要下车,一般有几种可能,一种是停车接人或买东西,一种是车辆故障,还有一种是发生交通事故。” “那两辆车都没有故障的迹象,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买东西的地方,那么,就只剩下半路接人和交通事故了。” “如果是因为接人下车,那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生人作案,那应该会选择利用交通事故。” “魏伟和胡斌的车都没有金属撞击的痕迹,应该没有发生车车事故,这样一来,可能性就剩下熟人作案和凶手故意制造的‘人车事故’了。” “熟人的话,这个人应该既认识魏伟也认识胡斌!最具嫌疑的人还是陈晓军。” “他没有作案时间,这点咱们已经确认过了。” “那还会是谁呢?同时认识这俩人的也就是他们单位的同事了,而且他们死前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可疑。” “应该还有别人,是在我们视线范围以外的人,而这个人对魏伟和胡斌都很了解,并且详细掌握了他们的下班时间、回家线路和各自所开的车。” “熟人的话,当然很容易掌握到这些情况;生人的话,其实也不难,只要知道这两个人开的是什么车,然后在他们单位门口蹲守一段时间就行了。” “生人?什么样的生人要杀这两个人?”颜一寒像是在问谢骏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要是仇杀,也应该彼此认识才对啊!” “从凶手的杀人手段来看,对魏伟和胡斌是深恶痛绝,那他/她到底和这两名死者之间存在什么积怨?”这个问题无疑是全案的关键所在,也是颜一寒一直想知道的。 “我还是觉得那个陈晓军很可疑。” “没错,他和这案子一定有关系,而且,他应该也已经感觉到咱们在怀疑他了。” “如果他不是凶手的话,应该会忍不住来洗脱自己的嫌疑的。” “今天要不是老张突然回来,我想他就会告诉我们什么了。” “老张这么巧地找准时间出现,是巧合,还是故意不想让陈晓军说。” “他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两次,咱们先回局里,还要再找陈晓军!” 此时,坐在公交车里的陈晓军,用满是冷汗的手紧紧地抓着双臂抱在胸前,他不敢看向窗外,也不敢抬头,因为每个身穿白衣的人都让他浑身颤栗,即使闭上双眼,那个白色的人影也依旧挥散不去,心中的恐惧越来越重,他的内心挣扎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似乎是命运在故意捉弄他,这辆设站在单位门口但是之前从未搭乘过的公交车竟然途经东城分局,响着警笛正好出警的警车让陈晓军一下子抬起头,难道这是上天在给自己暗示吗?或许这是让自己获得解脱和逃离危险的唯一途经! 他在分局附近的车站下了车,可要迈出那一步还是很难很难,他还在犹豫、在踌躇,但他也知道生命的价值是高于一切的,一旦命丧黄泉,什么钱财、仕途都将不复存在,在生死面前,这些让人拼尽一生去追求的富贵都只不过是浮云而已。 想到这儿,他走向了东城分局的大门…… 就在颜一寒他们快到分局的时候,一辆黑色“宾利”从他们身边驶过,她下意识地朝那辆豪车看了看,除了牌照不同之外,这辆车和之前的Golden Tower凶案被害人李豪的父亲、巨星娱乐的老总李为锦的座驾几乎一模一样。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早上在郑功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没错,他就是李为锦的司机!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郑功的办公室?而向来官架十足的郑局长,又为何会在一个司机的面前那么毕恭毕敬?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本来,Golden Tower的两起命案以Jeams宋(宋明基)的落网而告终,可颜一寒对“洛狄忒俱乐部”的调查也同时无果而终,这让她一直以来都心有不甘。就在当时郑功插手此案时,她就意识到整件案子远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郑功、李为锦和邓琨之间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是某种不可示人的交易!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只不过有的秘密是饱含自己酸甜苦辣的过往记忆,有的秘密是充满不忠背叛的俗世恩怨,有的秘密则是关乎人生乃至性命的肮脏丑闻…… 而丑闻往往又会伴随着种种交易,在这个社会中,人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用权钱交易,用肉体交易,甚至用灵魂交易……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渐渐迷失了自我,丧失了本心,沦丧了道德,摒弃了纲常……利欲熏心,眼中、心中只剩下“欲望”二字,在一己私利面前,将为人之根本抛之于脑后,将人格肆意践踏于脚下……可到头来,他们不惜用尽一切换回的不外乎各种浮华名利,过眼云烟竟成了毕生所求,久违的“良心”可能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被可怜地拾起。 现在正坐在一大队办公室里等待颜一寒的陈晓军,多日来一直被极度的恐惧所围绕,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既觉得有悖良知,又深感因果报应。现在,他终于决定向警方说出一个本来影响旁人一生、而今却已事关他本人存亡的秘密! 第八章黑暗潜规则 陈晓军的不请自来,让颜一寒和谢骏昊颇为意外,不过,这正好印证了他们先前的判断,这个陈晓军必定知道与两起凶案有关的重要信息,只是他一直碍于某种原因而迟迟未告知警方。 “颜警官!”焦急等待中的陈晓军一下子站了起来,慌忙之间,把之前海伦倒给他的水都碰洒了,可他已全然顾不上这些,现在他的眼中只有这两个能救他一命的警察。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谢骏昊说话倒是也不客气。 “二位警官,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即便是在最安全不过的公安局刑警大队里,陈晓军依然满面严以掩饰的惊恐。 “你得告诉我们实情,我们才能救你!”颜一寒知道是时候让他说出案中隐情了。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魏伟失踪开始,就感到了一种恐惧,后来他又死了,紧接着没几天胡斌也死了,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件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在吓自己,可是、可是直到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影……”说到这儿,陈晓军本就充满急促的声音瞬时有些颤抖了。 谢骏昊拍拍他的肩膀,“先坐下,慢慢说。” 海伦又倒了杯水给他,她对陈晓军的表现很是好奇,心想什么事儿让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 “那件事是什么事儿?你看到的人影又是怎么回事?” “颜警官,这事说来话长,”陈晓军想到自己毕竟是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警察又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所以心情平复了不少,于是接着说,“要知道,像我们这种事业单位,现在已经不多了,不仅福利待遇好,而且工作也比较轻松,让不少人羡慕。所以,每年托关系、走后门想进来的人不在少数。换作是以前的话,这种事儿并不算难办,可现在不一样了,都是面向社会的公开招聘,统一的笔试、面试,一个程序都不能少。本来,我也以为不用再周旋于各种关系里了,可以真正地招些有才华、有能力的年轻人了。可是,事实上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又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我不确定魏伟和胡斌的死是否和这事儿有关,但这却是我能想到的和他们俩都有关系的唯一的一件事。”他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们每年都会参与事业单位的公开招聘考试,他们俩从大前年开始担任最后阶段的面试考官,而这一步也是决定应试者成败的关键。按现在的招聘政策,每个符合条件的人都能报名参加考试,可以说最初的笔试还是比较公平的,但貌似公开、公正的程序,还是存在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潜规则’的,而最能够被人为操控的就是在最后环节的面试了,这一步也是最关键的,足以能够决定一个人的成败,当然,也是黑幕最多的。” “你是说魏伟和胡斌在面试中作弊?” “根本不用作弊,参加面试的人通过与否,其实根本没有固定的标准,都在面试官的一句话,虽说程序上安排的是五个考官共同做决定,可大家都是提前通过气的,要谁不要谁早已心知肚明。所以,托过关系的或‘上过供的’基本上都能通过,可那些只凭借自己实力的平常人家的孩子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往往都是被莫名其妙地给出不及格的面试成绩,以失败而告终。”陈晓军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又现出了恐惧和害怕,这其中还夹杂着惭愧与内疚。 “你也是面试考官之一?” “啊,不是,”他连忙做着解释,“我是做人事工作的,参与每年的人员招聘,但并不参与决定面试成绩。” “这和你所说的那个人影又有什么关系?” “在最近三年的招聘中,有一个人连续三年都进入了最后的面试,可也连续三次被淘汰出局。” “因为你们的‘潜规则’?”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愧疚,陈晓军用很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雷付杰。” “你今天又看到他了?” “哦,不,我看到的不是他,他是男的,我看到的是个女人,一个全身白衣的女人……” “女人?你在哪儿看到她的?她也是被‘潜规则’淘汰的人?” “不是,我没见过她,不过,我能感觉到,她想杀了我!”陈晓军的说话声突然变大了,语气中满是惊恐与害怕,“她穿着一身惨白的衣服,头发那么长,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我们单位对面的马路边,她好像在特意等我出现,她、她、她一定是来杀我的!”他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了。 “既然你没见过她,你为什么认为她要杀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看到她就全身发冷,”他说着站了起来,“她就是来杀我的!颜警官,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谢骏昊把他按回了椅子上,“你别害怕,现在没人要杀你。” “其实、其实,我每次看到魏伟、胡斌他们在面试成绩单上,给本来表现很好的面试者写上不及格的成绩时,我心里也不好受,为了一己私利,就那么轻易地毁了一个人的前途……”陈晓军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自责。 颜一寒也知道在目前看起来透明的管理制度下,依然存在着各种“潜规则”,依然有人在做着“交易”,使得不少“幸运儿”可以少奋斗甚至不奋斗,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般人为之付出无比艰辛也未必能得到的位置。 海伦在听了陈晓军的话后,不自觉地看了看那位谢局长的大公子,她的这一看让谢骏昊浑身不舒服。 一直做记录的沈迦铭也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骏昊哥”,即便自己的这个师兄本身也是颇具能力,可要说他到今天这个位置和他老爸毫无关系的话,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谢骏昊当然感觉到了大家异样的眼光,心想自己真是无辜躺枪,这些年来,他对自己“局长公子”的身份很是苦恼,正是这个令不少人羡慕的“光环”让他遭受了很多误解,使自己的能力受到了不少的质疑。对于他来说,真恨不得和自己的局长老爸划清界线,撇清关系。 “最近几年只有魏伟和胡斌都参与了面试考核?”颜一寒的问话缓解了谢骏昊此时的尴尬。 “是,其他三个人每年都不同,就他们俩没有变化。” “为什么?” “这是因为,他们的部门这三年都有用人需求,再有……再有就是,这也是领导的意思。” “每次通过面试的人都是提前内定的?” “基本上是这样,因为名额本来就很少,关系远的有时都没机会,就更别提那些靠自己能力的了。” “你为什么把雷付杰和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人联想到一起?” “我不知道,是感觉……我看到他们时的那种感觉是一样的,”陈晓军咽了咽唾沫,“今年面试时,我又见到了雷付杰,当时、当时他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眼睛里就像冒着火,一脸的愤怒,跟要杀人似的!”他说着,双手又开始发抖,手里的水杯差点儿掉到地上。 “你觉得是他知道了你们其中的黑幕?”颜一寒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继续问道,“还是,出于你自己的心虚才有这种感觉?” “他既然能连着三年都通过比试,肯定是有实力的,可是每次都在面试时被淘汰,这事儿不管换了谁,都会觉得这里面是有‘事儿’的。” “你们这样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心直口快的海伦实在忍不住了。 “不是我啊!我也看不惯,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颜一寒没说话,她对这种官场黑幕、暗箱操作本就深恶痛绝,海伦的话说得一点儿没错,这些人依仗自己的权力肆意妄为,任意践踏别人的未来,确实可恶。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许魏伟和胡斌的死正是他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颜警官,我也是无辜的,要真是雷付杰在报复的话,你们可一定要救我啊!” 从陈晓军见到颜一寒和谢骏昊后,已经说了不下三四次的“救我”,可见他是真的害怕步魏伟和胡斌的后尘。 “现在还不能肯定魏伟和胡斌的死和你所说的事儿有关,你不用这么害怕。”颜一寒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安慰已经深陷恐惧而无法自拔的陈晓军。 谢骏昊和颜一寒相互对视了一下,两人的眼神已经说明,他们的判断是一致的,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两起凶案与不可告人的、充满黑幕的招聘“潜规则”脱不了干系。 第九章又增嫌疑人 从陈晓军的话中可知,魏伟和胡斌的交集就在他们共同参加的最近三年的招聘面试,而面试中内定人选的暗箱操作也许就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至于陈晓军提到的让其谈之色变的雷付杰,假设此人了解到自己连续三年被淘汰是因为不可告人的招聘潜规则,那么他就是目前最具作案动机的人,但这也只是推测而已。可是,陈晓军看到的那个身着白衣的神秘女人又是谁?和这两起案件有无关系? 颜一寒让海伦调出雷付杰的身份资料,并让迦铭随陈晓军回单位找出近几年的招聘记录,包括应试人员简历和面试考官信息。 即便有警察在身边,陈晓军还是惶惶不安,特别是越临近他的单位,他的恐惧感越强烈,一再对沈迦铭重复,“沈警官,你一定要保护我!” 沈迦铭一边告诉他放轻松些,心里一边想“人啊,真是不能做亏心事!” 现在虽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可夏天的傍晚,天色依然明亮。不过,地处市区之外的这个地方,却似乎进入了“休眠”状态,除了路上偶尔开过的汽车外,几乎看不到人影。 在和保安打过招呼后,他们把车开进了单位大院,陈晓军坐在车里犹豫不决,迟迟不愿下车。 “下车啊!”沈迦铭催促道。 “我、我……” “你怕什么?不是有我了吗?” “沈警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刚知道魏伟失踪后,就开始害怕……” “越早破案,你就越早解脱,快去拿资料吧!”沈迦铭说着打开车门。 陈晓军叹了口气,也跟着下了车。 走进已然人去楼空的办公楼,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陈晓军和沈迦铭走在一起,不安地左顾右盼,好像身边的这个警察并没有给他多少安全感。 到办公室门口,当陈晓军正奇怪门怎么没锁时,就被吓了一跳! “陈儿,你怎么回来了?”老张竟然还没下班,“这位是……”由于在之前的调查中,老张只见过颜一寒和谢骏昊,所以并不认识沈迦铭。 “哦,我是他朋友,陪他回来取点儿东西。”身着便衣的迦铭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做一方面是出于对陈晓军的保护,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在黑幕被公开前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啊,是啊,我落了东西,”陈晓军说着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你怎么还没走啊?” “哎呀,没办法啊,领导明早要个文件。” “哦,用帮忙吗?” “不用了,马上就弄完了,”老张又看了看沈迦铭,“再说,你不是还有朋友吗?” “那我先走了啊!” “东西找到了?”老张看着陈晓军握在手里的U盘,突然问道。 “啊?啊,找到了。” 沈迦铭见老张有些怀疑,连忙说,“快走吧!哥几个还在饭馆儿等着呢!” “那你就快走吧!”老张说完又开始对着电脑整理他的文件。 “走了啊!”陈晓军借机离开了办公室,他一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就对沈迦铭说,“他怎么会还在办公室?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也许只是巧合罢了,你沉住气。” 陈晓军是在经过数度内心的挣扎之后,才向警方道出了可能是两起凶案起因的招聘黑幕。一旦被所在单位得知是他将丑闻公开,那么势必会影响他今后的仕途,甚至还会丢掉手里的“金饭碗”。 沈迦铭把惊魂不定的陈晓军送回家后就即刻返回了分局。 “队长,这雷付杰是个典型的‘凤凰男’啊!”海伦说。 “是啊,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要想改变命运,只能依靠自己。”颜一寒从雷付杰的资料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毫无背景,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的农家子。 雷付杰出生在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山村,以高出T市学生将近100分的成绩考入T大。大学四年中成绩优异,年年都是一等奖学金的得主,随后又考进T市N大的研究生院。从研二开始参加T市的事业单位考试,而且每年报考的都是陈晓军所在的单位,似乎他对这个单位情有独钟、势在必得。 “他好不容易从小山村来到大都市,当然是想留在这儿了,”谢骏昊边说边用长长的手指捋了捋他那头微卷的时尚短发,“不过,他为什么一直只考这一个单位呢?” “大城市有什么好的?”海伦有些不屑地说,“人那么多,事儿那么多,空气、水都不干净,连看蓝天都难得。我还想找个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小村子住呢!” “你啊,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海伦哼了一声,“谢队,要是哪天我辞职了,你可别伤心!” “呵呵,”谢骏昊一抬头,恰巧这时沈迦铭走了进来,“正好,要伤心的人回来了啊!” “队长,我回来了!”迦铭说着把U盘交给了颜一寒,然后转头问道,“骏昊哥,你刚才说什么伤心?” “别听他的,没你的事儿!”海伦抢先作了答,并瞪了瞪在旁边坏笑的谢骏昊。 颜一寒也笑了,在每日高负荷的工作强度下,大家都没有正常休息过,队里的每个人都承受着精神上的强大压力、身体上的过度疲惫,唯有心直口快的海伦和玩心未泯的骏昊时常碰出的“火花”,能带来些轻松欢快的气氛。 不过,他们逗归逗、闹归闹,可对待工作却都是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毫无怨言。 现在天色已暗,这座大都市里的多数人已经在享受他们的休闲时光,或居家团聚,或朋友小酌,或散步乘凉……然而,总是有一些人难得如此闲暇,里面不仅包括为侦办案件日夜忙碌的警察,更有为了自己的恩怨时刻筹划、伺机报复的潜在罪犯! 颜一寒他们从陈晓军提供的人员信息中,发现近几年的应聘人员里不乏有人重复报考,雷付杰正是其中之一,而除他之外还有名叫李亚文和徐佳的两个人也曾两次进入到最后的面试环节,只不过同样是最终均被淘汰。 按照常理,考试失利也属人之常情。但若是因有黑幕存在,在暗箱操作中被凭白剥夺了本属于自己的机会,无论换作是谁,一旦得知真相,自然会愤愤不平,更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一寒,从简历上看,这三个人都很优秀,应该可以顺利通过面试的,可都被内定的人选替代了,如果他们了解了内情,肯定会心里不平衡。” “可杀人偿命这个道理连法盲都知道,何况他们受过高等教育,不会愚昧到用这个最极端的方法来找平衡吧!”海伦不大相信这样的高学历人才会做出杀人的蠢事。 “是啊,我也不认为这会是杀人动机,”迦铭也同意海伦的观点,“就算是由于不公平竞争而应聘失利,但凭这些人的高学历、高智商应该还能找到其他的机会,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儿,为此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吧!” “道理上虽然如此,可魏伟和胡斌被害时的情景表明仇杀的可能性很大,这两个人除了工作单位相同之外,生活上并没有交集,近三年的招聘面试是他们目前唯一可寻的共同点,而他们俩连续几年的违规操作很可能就是招人怨恨、甚至引来杀身之祸的原因。”颜一寒明白不能用寻常的思维去分析凶手,因为当一个人决定自己要去杀人的时候,他/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人了。 “不错,当一个自尊心和能力很强,但内心承受能力相对较弱的人连番遭遇挫折,但失败的原因并不在自身,而是由于某种其能力所不能达到的不公正行为时,特别是权钱交易,那么,他/她的内心极易产生一种极端情绪,如果自己无法克服的话,就会做出某种非常的举动,以此抚慰自己的挫败感和被歧视感,发泄心中的愤怒。”施鹏走了进来,他正好听到屋内的几个人在分析案情,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施老师,你来了!”海伦每次一见到施鹏,总是欣喜万分。 “没打扰你们吧?”施鹏笑了笑说道。 谢骏昊虽然不大喜欢施鹏,但是对于他每次对凶手做出的心理分析还是很信服的,他马上把施鹏所给出的逻辑具体到案件本身,“雷付杰、李亚文、徐佳都是凭自己的实力从农村考到城市的,他们不但没有任何背景,而且家中经济条件也不好,考取公务员或事业单位是他们摆脱贫困、留在城市的最直接途径,本来已经一只脚迈入了成功的大门,没想到却遭到莫名淘汰,假如他们知道自己是因招聘潜规则而失败的,那不排除其中的某人会因此受到刺激,从而心生杀念。” “这样说的话,那就既符合两名被害人的共同点,又合乎凶手的心理特征了。”沈迦铭也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要找这三个人聊聊了。”颜一寒同样觉得他们嫌疑最大,不过,见此刻时间已晚,加之海伦已经查出此三人目前都居于T市,所以就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养养精神,以便转天更好地工作。 施鹏这次的不请自来,其实是专程来找颜一寒的。他知道之前自己和那个女人在分局大门外的一幕,足以让他同颜一寒之间本已渐渐破冰的关系重新冰冻三尺,所以他特地来找她,想做出解释。可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甚至连话都没说。施鹏实在不想让她再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今晚一定要找机会化解她与自己的新生隔膜。 第十章再现洛狄忒 曾经的青梅竹马,曾经的遥相守侯,颜一寒对施鹏的感情没有因十余年的分别而淡忘,只是被她封存在了心底。而今这个昔日恋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心中的封印,缘起少年时的情感和多年的思念之情本欲奔涌而出,无奈她却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个“绝情”的他。她有太多的疑问和猜测,可他并没有给她任何答案,只是一味地让她相信他。毕竟,他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即便他多年前的“失踪”使她备受伤害,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然而,就在她逐渐敞开心扉之时,竟然目睹了另一个女人倚在他的怀中哭泣! 颜一寒再一次迷茫了,施鹏在离开她的这些年里究竟都做了什么?他到底有多少秘密?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对自己爱护备至、值得自己信任依靠的邻家大哥哥?她的心彻底被他搅乱了…… 她清楚自己此刻的“不正常”,换作以往,身为工作狂的自己,对哪怕是一点点案情中显现出的头绪,她都必定会刻不容缓地彻夜加班调查。可此时,她竟然无法全心贯注于案件之中,鉴于自己此时的状态,只能“放纵”自己一次了,她决定放弃今晚的加班,好好儿静一静。 “一寒!”走到停车场的颜一寒刚打开车门,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叫她,应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谢骏昊。 “是你啊!” “当然是我了,要不然你以为是谁?” “快点儿回去吧!”她说完就上了车,驾驶着自己这辆红色SUV扬长而去。 谢骏昊有点儿无奈地笑了笑,虽说自己早已习惯了颜一寒身上的“冷”,可他也知道一定是之前分局大门外那“男女相拥”的“亲密”景象刺激到了她,才让她更加的“寒气逼人”。 这当然要“归罪”于施鹏,他始终是颜一寒的心结,而谢骏昊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化解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纠葛。究竟施鹏是什么来头,又和颜一寒有着多深的渊源?谢骏昊早已觉察出自打这个“不速之客”到来之后,颜一寒明显和自己疏远了,也更少见她同自己笑了。而今,他能做的只有守护在她身边,加倍尽心办案,为她多分担些压力。 盛夏酷暑的天气,闷热得难受,站在外面短短的几分钟,身上就感觉黏黏的。有着洁癖的谢骏昊最受不了这个,好在局里的设施一应俱全,他决定先去洗掉一身的臭汗,然后留在队里加班。 其实,就在刚才颜一寒驱车离开后,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跟着开了出去。那辆车似乎想追上前面的红色SUV,可颜一寒的车技纯熟,车速又不慢,使得黑车的主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赶上。 就在两车相距十米左右时,颜一寒突然将车子停到路边,一直追在后面的那辆黑色SUV也随之停了下来。 从这辆车里下来的人是施鹏,他快步走到已经站在车外的颜一寒近前,“一寒,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好!”她回答得很干脆。 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中,施鹏看得出颜一寒对自己的怀疑和不满。他们在附近找了一间较为安静的咖啡厅,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里面一处位于墙边的座位。 “喝点儿什么?”施鹏问。 “随便。”她淡淡地说。 施鹏笑了一下,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脾气时的样子还和当初一模一样。 “给!”买好饮料回来的施鹏把一杯热巧克力放到颜一寒面前,他买给自己的则是一杯黑咖啡,“越是天气热,越是要少喝冰饮。”他说着还用纸巾擦了擦桌子,特别是颜一寒的那一边,他擦得格外仔细。 但是她好像并不领情,冷冷地问道,“找我谈什么?” “来找我的那个女人。”他丝毫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径直切入了主题。 他的如此直接倒让颜一寒有些没想到,她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怒气一下子比刚才消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惊讶与好奇。 施鹏不愧是心理学专家,一句话就让原本紧张的谈话氛围和缓了许多。可从另一方面看,他这样的人也着实可怕,因为他可以洞穿人的心中所感,看透人的脑中所想,使对方在他面前很难隐藏秘密,而他自己的内心却不被旁人所知。 “她是袁凯的妹妹,在美国时,我们曾经见过,”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袁凯出事的时候,她还在国外,不久前才回来,她哥哥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不相信一向被她当作榜样的大哥会去杀人,所以就来找我问个究竟。当她听到了全部事实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他又喝了一口咖啡,这次是借这个动作很聪明地把颜一寒看到的也是最令她受刺激的那部分内容省略掉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你别误会也别多想,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最后的这句话他说得十分肯定。 施鹏言简意赅地向颜一寒清楚地解释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句句在理又合乎逻辑。安抚亡友的亲人实属人之常情,只要是懂得人情世故、通情达理的人都会表示理解。颜一寒自然也不例外,何况,她也曾在墓园里,在为替自己赴约“脸谱杀手”而牺牲的吴靖楠倍感伤心时,借谢骏昊的肩膀宣泄过泪水,所以更能体谅当事人的心情,对施鹏所说的事情毫无怀疑,心中的疑惑顿解,误会随之散尽。 既然误会解开,她的心情自然由阴转晴,脸上刚要露出会心的微笑,又怕被施鹏看到自己的“幼稚”,于是就拿起了那杯热巧克力,想借喝饮料来掩藏笑容。可是偏偏那杯“热巧”不给面子,虽然已经晾了一会儿,但水温依然很高,把举杯便喝的颜一寒烫到了,“哎呀!”她不由得叫出了声。 “没事儿吧?!”施鹏关切地问,并连忙把纸巾递了过去,随后又马上去要了杯冰水给她。 “不要紧,没事儿。”她不好意思地喝了口冰水,并用施鹏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被烫到的嘴唇。 “不生气了吧?”施鹏笑着问道,他当然知道颜一寒为什么会被烫到,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还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丝毫不会伪装自己的感情。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她说话时脸竟红了,眼睛故意看向别处,和她平时工作中冷冷的样子判若两人。 施鹏笑了,此时的颜一寒在施鹏眼中就是以前那个可爱的邻家小妹,他在心中再次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 “一寒,你还记得那天在郑局办公室里遇到的男人吗?”他问得很随意。 “你是说李为锦的司机?” “你认识他?” “之前办案时见过,怎么了?” “是Golden Tower的凶案吗?”施鹏很自然地渐渐把谈话引向了另一个重要的主题,“你当时有没有发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其实,那两起案子并不单是邓卓轩和李豪被杀那么简单,很可能牵扯到一个和邓琨、李为锦等人有关的庞大犯罪集团。当时,我本打算继续追查,可没料到去关键证人家里取证时被人捷足先登,结果无功而返;几乎在同时,存有大量重要信息的李豪的笔记本电脑又被郑局责令上交,不仅如此,他还以凶手已被缉拿归案为借口,让我即时结案。所以,一切后续调查根本进行不下去,只得作罢。” 施鹏微微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这样……” “你问这个做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那天见到郑局对那个人十分恭敬,觉得好奇,所以问问。” “说起来,郑局算是我入行时的师傅,对我也还算不错,可是,有时候我觉得他……”颜一寒欲言又止。 施鹏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你也有吗?”颜一寒望着施鹏,轻轻地问道,“不为我所知的一面……” “一寒,”施鹏非常正式地说,“不论我在别人面前有多少面,但是,对于你,我始终没有变过!” 颜一寒本想借此机会问一问施鹏,在美国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欧阳勋他们在胡斌的车里发现一枚不完整的指纹,经过比对并不属于死者及其家人。 “我得回局里了。” “好,”施鹏其实很想陪她一起,可他也有自己的任务在身,只好说,“我还有别的事,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 “一寒,”施鹏叫住了起身要走的她,“照顾好自己!” 她朝他笑了笑,同时点点头。 他看着她快速离去的身影,心中既有不舍又有无奈,也许,在他决定选择这份职业的时候,就注定了自己的生活不能完全属于自己…… 他随后也离开了这家咖啡店,驱车来到一栋位于闹中取静之处的时尚建筑前,那流线型的楼体上面亮着几个幽蓝色的字母——“APHRODITE”(阿芙洛狄忒)! 第十一章完美的证明 颜一寒对施鹏的感情终究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即便她对施鹏真空般的美国生活还有很多疑问,但却从没怀疑过他的为人。故此,她才能多年以来矢志不渝地坚守这份专一。 她从施鹏刚刚的话语中隐约感到,他似乎对Golden Tower的案子格外关注,而关注的焦点并不是两名死者,而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复杂背景和层层迷雾。 一路上,她的头脑中都在盘旋着有关Golden Tower的一切,她何曾不想查个水落石出,揪出真正的主谋。半年多来,对于当时调查的无果而终,她始终耿耿于怀,为此一直在静待良机,也许施鹏的出现会帮她使真相浮出水面。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分局,停好车后,她直接走向了鉴证科。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已经站在里面的谢骏昊。 “呵呵,我压根儿就没走啊,当然快了!” “指纹在哪儿发现的?”颜一寒拿起桌上的报告,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 “在胡斌的车里,后排座位的底下。”欧阳做着说明,“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座位与靠背的缝隙里发现了这个!”他把一个小号的透明证物袋递给她,里面是一小片薄薄的近乎透明的东西。 “这是什么?” “经过化验,其成分主要为硝化纤维、丙桐、醋酸乙酯、乳酸乙酯等,应该是指甲油。” “指甲油?” “是,胡斌的车里是真皮座椅,并没有配坐垫,我刚才和欧阳分析,很可能是有人坐在后座时,将手伸进靠背与座位的缝隙时蹭掉的,但不能确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指纹还没找到匹配的?” “是,和胡斌家人的指纹做了比对,但是都不吻合。” “骏昊,我记得胡斌的妻子说过,胡斌这个人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车,平时除了家人之外,极少让人坐他的车。” “不错,我也记得,那么,这指纹就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了!” “先从那三个人查起!” “颜队、谢队,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儿再有什么新发现的话,还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欧阳,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身高185厘米的谢骏昊用他那长胳膊,将不到170厘米的欧阳勋“并肩”揽住,“你是我们强大的后盾啊!” “哎呦,这画面太美了,我可不敢看,呵呵……”鉴证科的小关拿着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欧阳一边挣脱谢骏昊健硕的臂膀,一边笑着说,“谢队,你的身材这么好,人又帅,我可能会爱上你啊!哈哈……” 谢骏昊听到这话,一下子闪开了两步,故作正经地说,“我可没这个嗜好啊!” “不过,话说回来,”小关在一旁笑着打趣道,“谢队,以你的条件,‘桃花’一定不少吧?听说有的都追到局里来了呢!” 谢骏昊当然知道小关指的是之前来找过他的梁佳,他正好借此机会澄清自己,以示清白,“不管谁来找过我,同我都没有关系,我也不喜欢‘桃花’。” “呦,那你喜欢什么啊?” “这个吗,呵呵,就不告诉你了!哈哈……” “谢队,你看我们小关怎么样?” “我说欧阳领导,你别拿我开玩笑,好不好?明知道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对对,我忘了贺医生才是你的理想型!” “唉,贺医生哪儿都好,可就是工作太拼命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小关有些心疼地说,“这不是吗,今天下午差点儿晕倒在解剖室里。” “他没事儿吧?”颜一寒和谢骏昊几乎同时问道。 “应该没什么大碍,听林夕说,主要是他最近好长一段时间几乎都没休息过,昨天晚上跟着三大队出现场,忙了一宿,今天又是从一大早就开始不停地忙,再加上这两天他本来就有些发烧,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吧。” “他确实太累了,就这样,刚才还打电话来问工作进展呢,听那声音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估计他但凡有点儿精神,也得跑回来上班。”欧阳勋说,“为了让他能多休息休息,我让小关这几天在林夕那儿帮帮忙。” “原来是这样……”颜一寒听到贺天易生病的消息,心中多少有些歉意,毕竟他多次为了自己的案子通宵工作,不眠不休地赶报告。 “病了也不告诉我,真不够哥们儿。”谢骏昊听说自己的这个“冤家”病倒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俩人平日里见面就斗嘴,但彼此的心中都当对方是最值得信任的兄弟。 “他现在怎么样了?”颜一寒问。 “应该好多了,他是疲劳过度加发烧,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小关说完把颜一寒拉到一边,小声说,“颜队,你给贺医生打个电话吧,要是能去看看他就更好了。” “好,我知道了。”颜一寒明白小关的意思,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离开鉴证科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但外面依旧闷热难耐。看着分局办公楼里部分办公室依然亮着的灯,谢骏昊不无感慨地说,“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犯罪该多好!” “是啊,没有犯罪就好了!”颜一寒重复着谢骏昊的话,她想起了施鹏被害的双亲,想起了年轻牺牲的吴靖楠…… 在回去的路上,谢骏昊的车一直跟在颜一寒的车后,直到她安全到家后,他才开车离去。 而这时,施鹏依然守候在标有“APHRODITE”的时尚建筑外,他的车停在附近的一个隐蔽处,他在等待一个熟悉身影的出现!他更要由此开始慢慢撒下一张势在捕捉真相与罪恶的大网! 第二天上午,雷付杰、李亚文和徐佳便被先后“请”到东城分局协助调查。说到进公安局协助警方做调查,一般人都是既不愿前往又不得不去的。他们三个亦是如此,来时都是既不情不愿、心怀不满,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徐佳是最先到达一大队接待室的,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及肩,苗条的身材配以近170厘米的身高,虽皮肤黝黑,但也称得上漂亮,本人显然比简历上的照片更加好看。 “警官,你们这样把我带到这儿来,是我触犯了什么法律吗?”她对面前身着便装的颜一寒说,不紧不慢的话语中却也夹杂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触犯法律的话,就不会这样请你来了,现在是需要你配合一起案件的调查。”颜一寒也并不客气,“请坐吧!” 徐佳面对一脸严肃、毫无笑容的这个女警察,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还是配合的好,于是听话地坐下了。 “本月的5号、6号和9号,你在那儿?”颜一寒没给徐佳任何思考的时间,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什么?”徐佳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月的5、6号和9号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佳有些不满,“当我是犯人吗?” “希望你配合我们!”颜一寒没有理会徐佳的情绪,反而说话的语气更冷了。 也许是徐佳被这个女刑警队长冰冷的眼神和身上的“寒气”镇住了,把到了嘴边的什么“人权、权利”之类的话都咽了回去,她想了想,又看看墙上的日历,“5号我和同事出去逛街了,从6号到9号我都出差了。” “去哪儿逛街?逛到几点?出差又去哪儿了?” “警官,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她又想和颜一寒辩辩道理,可一看到对方那张令人生畏的脸,就没了争辩的勇气,她叹了口气,“那天和同事逛街、看电影,直到晚上12点多。出差是早就计划好的,去的H市,6号下午走的,坐9号晚上航班回来的,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哪个同事?” “方红。” “看电影以后呢?你去哪儿了?” “回家啊!” “自己?” “不是,和方红一起,因为时间太晚,又下雨,不好打车,我就让她一起回我家了。” “6号上午呢?你在哪儿?” “当然在公司啊!你以为老板会让我们出差前休息啊?” “你参加过事业单位的公开考试?”颜一寒话锋一转。 “啊?”徐佳没想到会被突然问到这个,有点儿惊讶,“是啊,怎么了?” “考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要是考上的话,我还用在这破公司上班?” “为什么没继续考呢?” “考了两次,都被淘汰了,还考什么?!白白浪费金钱和精力。” “你可以总结经验,再试试啊!” “警官,俗话说事不过三,既然试了两次都失败,就没必要继续了。” 颜一寒又问了几个其他的问题,最后,告诉徐佳需要她配合警方做指纹和唾液样本的采集,徐佳无奈,只好同意让鉴证科的人采集了她的唾液和全部指纹。颜一寒也正好借此机会仔细观察了徐佳纤长手指上留着的指甲,不过,那好看的指甲上并没有指甲油的光泽。 随后,身材魁梧、四肢强健的雷付杰和外表斯文、白白净净的李亚文先后来到分局,他们同样被警方采集了指纹和唾液,被询问的问题也几乎同徐佳一样,都是有关参加事业单位考试、面试的情况和在魏伟和胡斌被杀时的行踪,以及在T市的学习、工作情况。 可询问的结果,没有让颜一寒他们发现任何新线索,这三个人都有着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们的指纹均和在胡斌车内找到的指纹不吻合,DNA也和之前在魏伟车里发现的头发不相符!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如此“完美”,才恰恰引起了警方更大的怀疑! 第十二章白衣女子 有着拼命三郎之称的贺天易在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之下,终究还是被过度疲劳击倒了。高烧才有些减退的他,体温依然高于正常值,仍旧浑身无力,他本想强撑着起来去上班,但没走几步就腿脚发软,身体的信号告诉他必须休息。 人每每在生病的时候,药物和休息固然是必需的,不过,有时精神力量是胜过所有治疗方法的最佳康复良药。 “喂,一寒!”贺天易一见是颜一寒打来的电话,瞬间来了精神。 “贺医生,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吗?” “我好多了!没事儿,马上就能上班了!” “那就好,你多休息,注意身体。” “好,谢谢你……”他没想到颜一寒会打电话来问候自己,即便只是短短的两句话,也让他心里暖暖的。 颜一寒昨晚听说贺天易生病后,心里一直记挂着,为了不打扰他难得的休息,故意选在了下午打这个问候的电话给他。 平时,颜一寒这个人不喜交际,再加上她本身高冷的气质,给人的感觉是孤傲、难以接近,再加上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便成了局里同事口中有名的“寒冰”。其实,她只是把自己对旁人的情谊和关心藏在心里、不宣于口,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而这一点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能感受到。 “一寒,贺天易怎么样了?”谢骏昊对刚刚挂掉电话的颜一寒问道。 “他说好多了,不过听说话好像还是有些虚弱。你怎么自己不问他?” “他的脾气我知道,一向好强,在学校时就是这样,最不想别人看到他状态不好时的样子。”谢骏昊的语气中充满着对对方的关心,别看他们俩平时总是你一句我一言地“吵”个没完,可彼此间的友情也恰恰在这样的相互竞争中越来越深厚。 “贺医生病了吗?”海伦有点儿吃惊地问。 “你不知道啊?”沈迦铭又逮到了打趣这个大小姐的机会,“也对,女人心海底针,自从施老师来了以后,你对咱们贺法医的关心已然是荡然无存了呢。” “我爱关心谁就关心谁,与你不相干,反正就是没你的份儿,哼!”海伦那张嘴向来不饶人。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哪天我出任务受了伤,你可别去看我啊!” “呸呸呸!”海伦连着“呸”了三声,“你别胡说!什么受伤不受伤的,我可不想咱们队里的人再出什么事儿。” 大家从海伦的话里听出,她指的是之前吴靖楠的牺牲,想到这儿,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不是不关心贺医生,”海伦一瞧自己不小心勾起了大家的伤心,立即把话题岔开了,“只是,自从我到了局里,就没见他请过假,跟超人似的,天天加班加点的,这回这是怎么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他也是太拼命了。”沈迦铭想起之前奉颜队之命“陪”贺天易验尸时的情景,条件反射似的又有些恶心,心想一个大活人天天和死尸、腐尸打交道,不生病才怪呢。 “最近天气热,案子紧,大家要注意身体。”颜一寒说,“迦铭,你去核实一下徐佳、雷付杰和李亚文的不在场证明;海伦,你调查一下这三个人的社会关系;骏昊,你和我到他们之前读书的学校去看看。” 安排完工作后,颜一寒就和谢骏昊先驱车前往雷付杰之前就读研究生的N大。这是T市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要想和那些教授、导师见面本就不容易,又值暑假,更是难上加难。 “一寒,都这个时间了,”谢骏昊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咱们之前又没联系,恐怕今天来也是白跑一趟。” “先看看环境再说。” N大是国内最早建立的高等学府之一,至今已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它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即便在在充满硝烟的战乱年代,也矢志不渝地坚持着教书树人,培养出了无数的学者、志士,是一所名副其实的传统名校。 如此优秀的大学,能考进的自然都是众多考生中的佼佼者,堪称天之骄子。来自偏远山村的雷付杰能在这儿完成自己的研究生学业并取得硕士学位,想必一定付出了超出普通学生若干倍的努力。来到雷付杰所读院系的研究生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栋被绿树环绕着的风格古朴典雅、充满学术气息的教学楼,让人不由得心生一种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教育的敬畏。 “雷付杰的家境不大好吧?”谢骏昊突然冒了这句话出来。 “嗯,从大山里出来的。” “也许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方法。” 颜一寒看了看谢骏昊,“你今天怎么这么感性?” “一个人的出身无法改变,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宁愿生在大山里。”谢骏昊的话在别人听来或许觉得他太过矫情,但“局长公子”的身份对他而言,就像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而这些“光环”下的压力和误解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 颜一寒没有说话,她明白眼前这个外表俊朗、颇具个性而又不乏风趣的“***”的内心中有着不为旁人所知的苦闷。他个人的能力和努力往往被埋没在身为公安局长的父亲的名号之下,取得的成绩也被统统归功于“上面有人”四个字;而谢局的为人做事有时又令人费解,在之前李为锦给儿子李豪大办丧事的现场,这位局长大人竟赫然出现在吊唁宾客之中,当时正好前往办案的谢骏昊在看到自己父亲那一刻时的眼神,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在他那双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迷惑和愤懑。 由于尚处暑假期间,此楼和多数教学楼一样都是封闭状态,只能供人在外静观,而在偌大校园中往来的人也显然比开学期间少了许多。 他们俩又到宿舍区转了转,这次的N大之行与其说是来调查,不如说是到此借校园的静谧,缓解一下压力,转换思维,以便更好地梳理案情。 已是傍晚时分,可盛夏的艳阳丝毫没有收敛它强烈的光芒,强烈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带给人一种刺痛的灼热感。 没戴太阳眼镜的颜一寒下意识地将头转向背光的一面,顿时感到眼睛舒服了很多,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色身影却让两个警察觉得更加刺眼。 陈晓军口中的白衣女子,徐佳的一袭白裙,校园中的白色人影,难道这是巧合? 就在谢骏昊和颜一寒略作迟疑的瞬间,那个身影如同幽灵般地突然消失在了楼与楼之间。 他俩快步走到近前,可周围除了由于假期而难得清静的宿舍楼和被高温折磨得都懒得摇晃一下叶子的棵棵树木外,别无其他。 “蒸发了?”谢骏昊说的虽是玩笑话,可这么快就不见踪影确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是徐佳吗?”颜一寒刚才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就一闪而过了。 “应该不是!”谢骏昊说得很肯定,“身高不对,这个人比徐佳高。” “又是长发、白衣,和陈晓军看到的一样,她到底是谁?” “雷付杰有女朋友吗?” “你是说……” “魏伟和胡斌都是成年男性,假设雷付杰就是凶手,即便他比较健壮,但身材却不算高,要想一对一地制服对方,也并不容易。” “不错,怎么让两名死者中途停车也是问题,要是有帮手的话,就会容易很多。” “雷付杰、徐佳、李亚文三个人所说的话虽然各不相同,可是实质上没有区别,都在案发时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各找帮凶、故作陌生、相互掩饰、协同作案!”颜一寒顺势做着大胆的设想。 “可以这么推测,不过,没有证据。” “能帮着别人杀人的人毕竟少之又少,一般都逃不出钱、情、义三个字,我们还得从他们身边的人查起!” 颜一寒和谢骏昊又到附近的T大转了转,这里既是李亚文曾经就读的高校,也是雷付杰度过大学四年时光的地方,李亚文比雷付杰大一岁,两人算是校友,但分属不同院系,在之前的询问中彼此表示并不认识对方。 本来还想到徐佳的母校C大去看看,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而且C大距离较远,所以两个警察决定转天一早再去。 夜幕的降临,没有给这个酷夏中的城市带来多少清凉,反而更加重了人们内心的浮躁。在黑暗的保护色下,一些人褪去白天摆在常人面前的道貌岸然,露出被伪装许久的真实面目,在开足空调、声色犬马的室内自娱自乐。就在他们沉浸在无限的欢畅与享受之中时,却不知自己已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一双充满睿智与坚定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些人所做的一切…… 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某僻静处的一个公园内,高高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黄色光芒,成群的蚊虫在灯光下不停地飞舞着,蝉在树上不停歇地鸣叫着,让人听后心中不禁又平添了一份燥热。这样无风的闷热夜晚,实在没有什么外出乘凉的必要性,整个公园里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好像,正在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第十三章意外的聚餐 雷付杰、李亚文和徐佳均来自地处偏远的小城或山村,在T市毫无根基和背景,就连亲戚、朋友也没有几个。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来到融汇中西、汇聚繁华与古朴的T市,走进象征改变命运的神圣象牙塔,满怀希望地开始新生活,为未来拼命奋斗,终于在大城市中有了一席之地。可没成想,才涉足复杂的社会,便被不可避免的权钱交易波及,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牺牲品”。如今却又卷入了两起命案,难道他们真的会因为所遭遇的不公平待遇而去杀人,毁了自己用多年付出才换来的一切吗? 经过沈迦铭的调查,这三个人在两起凶案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确实存在。徐佳出差在外,李亚文连续几天加班至深夜,雷付杰休假回家探亲。 航班记录、同事证言、车票存根,都证实每个人都所言非虚,他们确实不具备作案时间。如此的“完美”,是巧合还是故意设计?这三个人不约而同拥有的确凿证明既在表面上显示了他们的清白,又在逻辑常理上令人生疑。 警方在徐佳的母校也没有特别的发现,谢骏昊、颜一寒、沈迦铭又分别走访了雷付杰、李亚文和徐佳现在的同事以及目前还在T市生活的同学、室友。据这些人所言,警方总结出了三个人的另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虽算不上拥有高智商的天才,却有着过人的毅力,不论是大学四年还是读研期间,基本上每天都过着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四点一线的生活,极少参加校内活动,与同学关系疏远,只与同宿舍的几个室友稍微亲近一些;在现在的工作单位中,他们仍然属于努力型,和同事们的相处虽没有矛盾,但也算不上亲近。 这样的调查结果让警方又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在公司一贯不喜和人交际的徐佳,怎么会突然邀请同事方红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呢?而且还恰巧是在第一起凶案发生的时候! “徐佳的不在场证明太刻意了。”沈迦铭说。 “这三个人一样,都太巧了。”虽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徐佳的嫌疑最大,但颜一寒感觉李亚文和雷付杰同样可疑。 “车上发现的头发和指纹跟他们都不相符,后座发现剥落的指甲油,后备箱里的死尸,”谢骏昊看着鉴证报告,若有所思,“我认为凶手至少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为什么?”沈迦铭有点儿不理解,“一个成年男性也有可能啊!” “单从作案手法看,凶手为男性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谢骏昊认真解释着自己的推断,“不过,指甲油是女人才会用的东西,可两名死者的亲属并没有涂抹指甲油的习惯,并且魏伟和胡斌平时极少让别人搭车,所以,凶手中极可能还有一名女性!” “那个白衣女人!”颜一寒想到了他们在N大看到的和陈晓军曾多次提到过的神秘身影。 “谁?”沈迦铭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昨天在N大看见了一个白衣女人,很像之前陈晓军说过的那个人。” “什么?”迦铭和海伦都有些吃惊。 “在N大的宿舍区,那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谢骏昊也感到那个神秘的人影越来越可疑,“虽然当时有些距离,但长发、白衣是没错的。” “最近的案子都是怎么了?”海伦联想到之前的几起凶案,“先是死了多年的田美竹指纹再现,接着是十几年前的白骨现身,后来是尸体旁的‘死亡密码’,这又出现了幽灵一样的神秘女人……” “还不都是人在故弄玄虚?”迦铭有点儿不以为然。 “这倒是,都是用来吓唬那些做贼心虚的。”海伦这次倒是少有地赞同了迦铭的话。 身为警察的他们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虽说在办案过程中遇到过种种“灵异”现象,但查明究竟后,无一不是人为设计,凶手费尽心机、蓄意而为的种种手段无非是要混淆视听、制造恐怖。而这起案件中的这个幽灵般的白衣女子很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是解开谜题的钥匙!可是,她到底是谁呢? 在调查雷付杰、李亚文、徐佳无果的情况下,颜一寒和谢骏昊决定继续围绕这三个人展开深入侦查,着重筛查其人际关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白衣女子”! 由于陈晓军并没有给出白衣女子具体的体貌特征,而谢骏昊也只是目测出神秘人影的身高高于徐佳。但是,这并没帮他们筛除掉多少嫌疑对象,因为几乎每个女性都有高跟鞋这个能将自己变高的便利工具。所以,警方暂时只能把同三名具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有联系的身高在165厘米以上的女性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待颜一寒他们重新梳理了案情,整理好资料,时间又差不多到了子夜时分。 “哎呀,饿死了,”肚子咕咕叫的海伦一边关电脑一边说,“队长,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大晚上的吃夜宵,你不怕长胖啊?” “小铭子,我是警察,不是模特儿,饿了当然就得吃啊,要不怎么办案?” “我也饿了,前面有家大排档不错,走,我请客!”谢骏昊说着拿起车钥匙。 “哥,你还吃大排档?”迦铭有点儿诧异地说。 “我怎么不能吃大排档?好吃就行了!再说,这个时间,哪还有餐厅营业啊!” “管它是什么,能吃饱就行,快走吧,真的饿死了!”饿得不行的海伦恨不得马上有东西吃。 颜一寒有点儿犹豫,当她刚刚听到“大排档”三个字的时候,就不大想去,因为她从小就不吃路边摊的东西,直到现在也是,而她的这个“毛病”只有一个人知道。 “队长,走啊!”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发的海伦催促道。 “哦,来了!”颜一寒即便不想去,但大家忙了一整天才能去吃顿像样的饭,要是自己不去的话,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T市的夜生活虽不比B市和S市丰富,但在酷夏的深夜还是有不少人聚在路边的大排档里,喝着冰镇啤酒、吃着烧烤、聊着天。 谢骏昊带大家来的这个地方,生意格外红火,此时已过了深夜十二点,可客人依旧很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桌子。 “快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海伦一坐下就拿起桌上的菜单看了起来。 “你就知道吃,”迦铭边说边坐到她旁边,盯着菜单看起来,“这个应该不错,还有那个……” “还说我呢,你才是个吃货!” 这两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点菜了,而颜一寒还没坐下,她一直用纸巾擦着看上去不算干净的椅子。 “你比我还洁癖,呵呵……”停好车过来的谢骏昊笑着说,然后打开一张纸巾铺到椅子上,“这样坐吧。” “谢谢。”颜一寒说完,终于坐下了。 “真不理解。”谢骏昊挨着她坐下,小声说。 “什么?” “你这样的洁癖,怎么会选择当警察,而且还是刑警?每次出现场,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我办案时没洁癖。” “呵呵呵……”谢骏昊想到那个对腐尸都免疫的“寒冰颜”,再看看眼前这个连大排档的椅子都要擦来擦去的“洁癖颜”,不由得笑了。 就在海伦他们点菜的时候,谢骏昊细心地擦了桌子,特别是颜一寒的那一边,他擦得特别认真,不仅如此,还找服务员要了开水,把餐具都洗了一下。 “谢队,真没想到啊!”海伦看着谢骏昊,满脸坏笑地说。 “什么?” “你还挺体贴的嘛!” “我身上的优点多着呢!” “谢队,在你的字典里没有‘谦虚’两个字吧!”海伦撇撇嘴,没再理他,而是看向颜一寒,有点儿支支吾吾地说,“队长,那个……那个……,能喝杯啤酒吗?” 颜一寒看看她,简单地说了句,“别喝多了。” 迦铭和海伦相互看了看彼此,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是在下班以后,可按颜一寒往常的脾气,是不会同意他们喝酒的,没想到平常的“寒冰”队长这次怎么如此爽快地同意了海伦提出的貌似过分的请求。 “我们俩喝一瓶,保证不多!”海伦趁队长没反悔,立即挥手叫服务员拿来了冰啤酒。 “你这丫头动作真快。”谢骏昊笑着说。 “这又湿又闷的天气,喝这个最爽。” 看上去简陋却飘着诱人香味儿的美食逐一被端上桌,迦铭和海伦瞬间进入了“吃货”的角色,谢骏昊夹了一个烤得焦黄的鸡翅给颜一寒,“尝尝看,很好吃的!” 颜一寒拿起筷子,犹豫之间,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们都在啊?”施鹏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走到他们的桌前。 “施老师!咳咳……”海伦一见是施鹏,开心得忙着打招呼,差点儿被啤酒呛到。 “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怎么没看见你?”谢骏昊有些诧异地说。 “来吃宵夜,见你的车在路边,就过来看看。” “那一起坐吧!”谢骏昊很大方地拉过一把椅子,请施鹏坐下了。 “你来这儿吃宵夜?”颜一寒颇感奇怪地问,因为她知道这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的。 “是啊,这家大排档的东西不错,我有时会来。”施鹏的话说得很自然,可事实是,他刚刚路过此处,看到谢骏昊停在路边的车,才进来探个究竟的。 听他这么一说,颜一寒顿时放心不少。她从小和施鹏一起长大,也最信任他,听他的话,既然他说这里不错,那么自然是可以吃了。其实,不管过了多少年,在她的内心深处,施鹏始终是她最信赖的人。 由于是在公众场合,大家都没谈及工作,但是海伦借机八卦了起来,总是想打探施鹏的个人状况和他喜欢的女孩子类型等。施鹏表面上回答了海伦的每个问题,让对方感觉他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可他所给出的答案却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具体的内容,实际上并没有透露出他丝毫的个人讯息。 相反,在席间,施鹏时常有意无意地和谢骏昊谈及一些生活琐事,并由此涉及谢骏昊父亲谢局的某些情况,看似无心之谈,可这却引起了颜一寒的注意。 她了解施鹏,他素来不是一个热衷于旁人私生活的人,更不会以此作为聊天的话题。现在却如此一反常态地与谢骏昊热聊家常,探听其家事,着实令人费解。看来,这次在大排档的深夜偶遇也许并非巧合,而更像是刻意而为。 第十四章共同的朋友 夏天是个催人勤奋的季节,太阳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大家也迎着从清晨开始就已经灼热的阳光,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海伦少见地没踩点儿上班,而是反常地提早将近半个小时就到了队里。 “今天是怎么了?我早上出门时看太阳是在东边啊!”更早到达的谢骏昊看看时间,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打趣着海伦。 “耳濡目染,学习谢队长的勤奋呗!”这小丫头一向嘴不饶人,她明知道谢骏昊平常在不忙时是队里的迟到大王,自己这样“反击”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嗯,孺子可教。” “呵呵……”海伦也笑了,“队长呢?来了吗?” “还没。” “我终于比队长来得早了呢!” “所以啊,我还得去看看太阳到底在哪边。” “管它在哪边呢,不过,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 “是啊,多谢谢副队长请我喝的那半瓶啤酒啊!我是一喝酒就兴奋,一兴奋就睡不着……” “我看你兴奋不是因为那点儿酒吧!”面带倦容的沈迦铭一进门就打断了海伦的话,“是看施老师看的兴奋了才对!” “哼,反正我今天精神异常的好,不像你,半死不活的。”海伦的话虽说不好听,但确实说得没错。 “是啊,你怎么了?”谢骏昊看着迦铭问,“怎么无精打采的?不会是因为那半瓶啤酒就喝多了吧?” “别拿我开玩笑了,家里的空调坏了,晚上热得要命,差不多一宿没睡。” “你呀,就是过得太舒服了,”海伦边泡咖啡边说,“没空调就不能睡了?像人家雷付杰,山里长大的,估计那时连空调都没见过,还不是考上了名牌大学吗?”她说完把一杯咖啡塞到了迦铭的手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山里可不会像咱们这儿这么热!” “强词夺理,咖啡还堵不上你的嘴啊!” 听着海伦的无心之语,谢骏昊又想到了雷付杰的经历。这个从贫困家庭走出来的高材生,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入名校,进入大城市,本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拼搏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最后却被肮脏的职场潜规则断了本该属于他的前途,至今只混迹于一家普通的公司。如果他知道了幕后黑幕,了解了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他会怎么做?是忍气吞声,还是伺机报复? “骏昊哥,队长是去查案了吗?” 迦铭的话提醒了谢骏昊,是啊,颜一寒一般是不会迟到的,外出办案也会事先告诉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也病了吧? 想到这儿,他拨通了颜一寒的手机,但电话那头儿传来的声音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关机了!” “关机?!”海伦和迦铭都倍感诧异,“怎么可能?” 谢骏昊连忙拨打颜一寒家里的电话,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没人接!”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海伦有些担心。 “我到她家去看看!”谢骏昊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谢队长,”刚停好车的施鹏叫住了形色匆忙的谢骏昊,“出现场吗?” “一寒可能出事了!” “什么?!”一向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施鹏,此刻也是一脸的惊愕与不安,“到底怎么回事?” “联系不上她!”谢骏昊说着打开车门,“我去她家。” “一起去!”施鹏说话间就已经走到谢骏昊的车旁,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谢骏昊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他上车后,快速发动了车子,拉响警笛,以最快的速度向颜一寒的住处驶去。 两个男人一路无话,但他们的心中所想却空前一致,那就是——她一定不能有事! 刚到颜一寒家楼下,车还没停稳,施鹏就一个箭步从车里跳了下来,直奔楼门跑去。 谢骏昊看到施鹏的身法如此矫健,不禁一惊,心想他是心理专家还是特警队员? 而随后的一幕则更让谢骏昊吃惊不已,只见施鹏来到楼前,在对讲门的密码锁上快速按下几个数字,门应声而开! 他怎么知道密码的?又一个疑问在谢骏昊心中腾起。不过,此时已无暇顾及这些,唯有快步跟上。 “一寒!一寒!颜一寒!”施鹏一改平日的深沉与冷静,近乎疯狂地一边按门铃,一边大声呼喊着。 如此大的动静,房间里面竟然毫无回应,这让站在楼道内的两个男人更加担心。就在他们预感不好,正要采取非常手段破门而入时,颜一寒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你们别喊了!把孩子都吵醒了!”一个中年少妇开门走出来,很不高兴地说。 “哦,对不起,”施鹏连忙道歉,“我们来找人,因为联系不上,所以有些着急。” “你们找那个女警察?”少妇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她一早就出门了啊!” “什么?” “没错啊,我早上遛狗时,看见她开车走的。” “她没事儿吗?”谢骏昊关切地问。 “没事儿啊,和平时一样,见人爱答不理的。”少妇又从上到下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型男,“你们也是警察?” “哦,”施鹏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许多,“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对不起啊!”谢骏昊也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说完,转身要走,那个少妇倒是挺热情,“你们怎么称呼?用不用我回头告诉她一声啊?” “不用了,谢谢。”施鹏又恢复了以往的绅士形象,微笑着谢过对方,并礼貌地点点头以示告别。 “是警察吗?”少妇不舍地看着他俩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还真够帅的。” 刚走到楼下,谢骏昊才刚放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甚至比来时更加担心,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脸谱杀手”! 想到这儿,他一下子站住了,“施鹏,她会不会是去‘赴约’了?” “赴约?”施鹏心头一颤,“你是说……” 谢骏昊从施鹏凝重的表情中看出他同自己一样,也想到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死亡邀约”! “应该不会,”施鹏想了想,“一寒不会不告诉我们就去单独赴约的。” “怎么不会?本来上次她就打算一个人去的,要不是吴静楠,她可能就……”谢骏昊有些着急,边说边快步往前走,把施鹏甩在了身后。 “正是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她才不会那么做!”施鹏也加快脚步,赶了上来。 就在他们俩各执己见,争执不休时,谢骏昊的电话响了,是颜一寒打来的! “喂!一寒吗?你在哪儿?你没事儿吧?” 谢骏昊头一次这么大声地和颜一寒说话,让电话那头的她愣了一下。 “我、我没事啊!你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谢骏昊有些生气,“你上班不见人,手机关机,家里没人,知道我多担心吗?” “早上手机摔坏了,我又正好要去营业厅调雷付杰他们的通话记录,所以就……” “所以就不告诉我,让我着急上火,就这一会儿,我都不知道想过多少个可能性了!” “我又不是小孩儿,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贺天易也不是小孩儿,还不是累病了,吴靖楠也不是小孩儿,还不是……”谢骏昊说到这儿停住了,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吴靖楠的,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总之,你没事儿就好,我这就和施鹏回去。” “施鹏?” “嗯,我们一起到你家来了。” “去我家了?” “是啊,怕你晕倒没人管,叫了半天的门,也不见动静,我们差点儿就破门而入了!好在你对面的邻居出来,告诉我们,你一早就出门了。” “你们要破门而入?还把对门的那个大姐给闹出来了?”颜一寒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你可别怪我,施鹏喊的声音比我大。” “行了,我知道了。” “你别光知道了,也得反省一下,以后不能再这样玩儿失踪了,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 “好,好,谢队长,我以后注意。”颜一寒无奈地说。 “这还差不多,那一会儿见了!”谢骏昊说完挂断了电话。 施鹏从谢骏昊的话中听出颜一寒平安无事,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原来你发起火儿来也挺吓人啊!” “我哪儿发火儿了?” “刚才不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大声说话。” “我那是着急,我真发火儿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谢骏昊打开车门,“上车!” 施鹏笑了笑,坐进车里,发现和谢骏昊接触越多,越感觉这位谢公子和他的那个局长老爸很是不同,在他的身上既没有老谋深算的城府,也没有道貌岸然的虚伪。 他们俩回到刑警队时,颜一寒和迦铭正在查看堆在桌上的通话记录表。 “你来的正好,”颜一寒听脚步声,就知道谢骏昊回来了,她几乎没抬头,“我们发现一个可疑的电话号码!” “有新线索?”谢骏昊一听案情有进展,瞬时进入了工作状态。 施鹏见颜一寒平安无事就彻底放了心,他不想打扰他们工作,在门口略站了站,便回到了自己位于隔壁的办公室。 “你看,这是雷付杰、徐佳和李亚文最近六个月的通话记录,”颜一寒指着纸上用记号笔标注的地方,“这个电话,和他们三个人都有过联络!” “找到机主了吗?” “海伦正在查。” “队长,查到了!”海伦说着把检索到的结果拿给颜一寒,“机主叫方红!” 第十五章凶手现身 听到“方红”这个名字,颜一寒和谢骏昊均是一愣,她是徐佳的同事,同时也是徐佳不在场证明的时间证人。她怎么会同雷付杰和李亚文都有联系?难道她就是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 “那三个人之间有联络吗?”谢骏昊一边看通话记录一边问。 “目前还没发现。”迦铭用手揉了揉眼睛,“他们是不是通过方红单线联系啊?” “除了徐佳以外,她和其他两个人的联系并不多,每次通话的时间也不长,而且还都是她主动打给对方的。”谢骏昊看出了其中的共性。 “队长,这是方红的资料。”海伦把刚打印出的材料交给颜一寒。 不论是从家世背景、求学经历、工作实践等哪个方面看,方红除了和徐佳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外,她与这三个人并无什么相似之处。 颜一寒在之前的调查中,见过方红,由于她是徐佳的时间证人,所以对她的印象较深。留着一头时尚短发、身材凸凹有致、衣着大胆的方红,让人初见她,便会感觉到其全身散发着的某种魅力,特别是对异性,有着一股特殊的吸引力。而在那次谈话过程中,她也一直表现得很自然,快人快语,十分配合警方的问话,把和徐佳一起外出当天的经过讲述得很详细。正因为如此,才使警方相信了徐佳的不在场证明。 现在,鉴于新情况的出现,再次约谈方红是必不可免的。不过,这次谈话的地点不再是她的公司,而是东城分局的刑警队。 方红随沈迦铭来到一大队的接待室时,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以为是和上次一样,给徐佳做不在场的证明。 “颜警官,”方红一见颜一寒就主动打起了招呼,“你找我来,还是因为徐佳吧?那天我们确实在一起!” “请坐!”颜一寒没理会她的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把我带到这儿,不就是想问那天我和徐佳逛街的事儿吗?那天是不是我说得还不够详细啊?” “你认识雷付杰和李亚文吗?” “雷付杰?李什么文?他们是谁?我不认识。” “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吧?”颜一寒把几张通话记录从桌上推到方红的面前,并指着上面的一串号码问道。 “是啊!” “这是雷付杰和李亚文的手机通话记录,上面显示你多次主动联络过他们,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什么?我看看!”方红仔细看着通话记录上被做了标记的部分,不错,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记着自己确实给这两个人打过电话,“颜警官,你等等,我查一下通讯录,也许是名字记错了。” 她掏出手机,刚要操作,却被颜一寒制止了,“还是我帮你看看吧!” 方红似乎意识到了这次的刑警队之行并不是为了徐佳,她抬头看看颜一寒,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颜一寒先后输入了雷付杰和李亚文的电话号码,但是方红的手机里没有关于他们俩的任何记录。 “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那你为什么给他们打电话?” “我没打过啊!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方红用手点指着电话清单上的记录,有些着急地说。 “你之前说这个月的5号你和徐佳在一起,从白天一直到晚上,对吧?” “是啊!没错啊!” “那6号和9号呢?” “上班啊!” “下班以后呢?” “回家啊!” “一直待在家里?没出去过?” “是啊!” “有人能给你证明吗?” “我是自己住的。” “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6号和9号下班后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外出。” “颜警官,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什么啊?我可是一向都遵纪守法的!” “既然你说你不认识雷付杰和李亚文,那魏伟和胡斌呢?你认识他们吗?” “谁?你说谁?”方红的脸色开始变了,虽说刚刚的问话让她也有点儿小激动,但说话还始终是理直气壮的,可现在的语气中却有些底气不足。 “魏伟、胡斌!” “我……不认识。”她支支吾吾地说。 “真不认识吗?” “不……不认识。” “既然这样,那还得请你再配合我们一下。” “什么?” 颜一寒朝门外招招手,已经等了一会儿的林夕拿着一只写有“法医勘察”的小型工具箱走了进来。 “我们的法医要采集一下你的指纹和唾液样本。”颜一寒对方红说。 “为什么?”方红的脸上现出了惊恐的表情。 “例行采集!”已经从箱子拿出一应工具的林夕替颜一寒做了回答,随即麻利地抬起方红的手,迅速采集完了十只手指的指纹。 “张嘴!”林夕又拿着专用的棉签对方红说。 方红好像被林夕弄懵了,竟顺从地张开了嘴。 “好了!等结果吧!”林夕说完整理好东西就走了。 “你先回去吧,近期不要离开T市。”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请你协助调查。” “调查什么?” “不该问的最好别问,”颜一寒说得很严肃,“迦铭,带她出去吧。” “是!”守在门口的迦铭进来把方红带出了刑警队。 此刻,方红的心里忐忑不安,为什么警察会把她请到刑警队来?被问了那么多问题不说,还被采集了指纹和唾液,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再有就是,颜一寒为什么会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一直在筛查通话记录的谢骏昊,被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搞得眼睛都花了,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郑功急匆匆地从楼里走了出来,但他并没上自己的专属座驾,而是径直走到分局大门外,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队长,怎么样?那个方红说什么了吗?”海伦很想知道在方红身上有没有突破。 “缺少不在场证明,一问三不知。先等指纹和DNA的比对结果吧!” “贺天易来了吗?他不在,整个鉴证科的工作效率都降低了。”谢骏昊转过头,“他的病不知道好没好。”他虽然嘴上说的是工作,但心里还是挺惦记他那个“冤家”的。 “贺医生就是平时太拼命,所以才被累病了。” “贺医生来了啊!”迦铭走进来说,“我刚才看见他进副楼了。” “他的病都好了?”海伦关心地问。 “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倒是挺有精神的。”迦铭走到海伦身边,坏笑着说,“怎么,不‘移情别恋’了?我还以为你的眼里现在只有施老师了呢?” “去去去,我的意思是,要是贺医生回来上班了,那咱们案子的鉴证报告不就能快点儿出结果了嘛!” “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啊!唉,贺医生真是可怜啊!” “既然他来了,那我去看看他,你们先去吃饭吧!”颜一寒说完往外走。 “等等!我也一起去!”谢骏昊也跟了出去。 贺天易在家休养了两天,即使他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工作,今天他实在再也躺不住了,就趁着他妈妈给他做午饭的工夫,偷偷跑回了局里。 “贺医生,你身体都好了吗?”颜一寒对已经换好衣服,正在仪器旁忙碌的贺天易说。 “一寒,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迦铭看见你了。” “哦,所以你这是特意过来看我的?” “是啊,我当然是特意来看你的!”谢骏昊的“抢答”让贺天易着实扫兴。 “谁稀罕你来看我啊!” “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不用你……”贺天易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号码,不由得皱了皱眉,原来是他亲爱的母亲大人打来的。 “喂!” “你这个孩子啊,去哪儿了?我这儿饭都做好了。” “妈,我在局里呢,我没事儿了!” “什么?病还没好利索就又跑单位去了,你要是再累病了,我可不来给你做饭,伺候你了啊!” “我本来也没让您来啊!” “这么说,还是我错了,好好好,我也不管你了。”贺妈妈好像有些生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喂!喂!”贺天易急忙“喂”了两声,可电话里传来的都是忙音,他无奈地放下手机,很不好意思地看看颜一寒和谢骏昊,“是我妈,知道我病了,非要过来照顾我,让你们见笑了。” “妈妈们都一样,总拿咱们当孩子。”颜一寒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所以很理解贺天易。 “伯母也是够累的,你都这么大了,还得替你操心。”谢骏昊几天没见贺天易了,本来还挺担心他的身体,现在看来并无大碍,正好赶上贺妈妈的这通电话,就借机又开始“挑衅”了。 “生病时,当然需要有人照顾。”林夕一贯是站在贺天易这边的,实际上,她也希望他能多休息几天,“贺医生,你应该等身体彻底恢复好了以后再来的,工作我可以替你干,身体可是你自己的。” “我都好了啊!没事儿了。其实就是这几天天气太热,有点儿中暑罢了。” “林夕说得对,身体是自己的,既然伯母不在这儿,那我来照顾你!”谢骏昊走到贺天易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要想身体好,就得按时吃饭!走,吃饭去!” 贺天易被谢骏昊拉着往外走,颜一寒和林夕也跟了出来。 简单的午餐过后,大家各归其位,各忙其事。一大队里的几个人继续分析着案情,梳理着线索,为案件的侦破伤着脑筋;回到法医室的贺天易,迅速恢复到了往日的“拼命三郎”状态,又开始了不知疲倦的忙碌。 海伦在午饭前说的话确实没错,她说只要贺天易一回来,鉴证报告就会很快有结果。果不其然,上午才采集的样本,下午就得出了比对结论,方红的指纹与在胡斌车内发现的指纹吻合!而唾液中的DNA也与在魏伟车中发现的毛发DNA相符! 第十六章可疑的铁证 指纹吻合,DNA匹配,仅凭这这两点就足以让警方将方红锁定为谋杀魏伟和胡斌的凶手。这个结论对颜一寒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颜队长这次并没有破获案件后的如释重负,相反,她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同时产生了更多的疑问与怀疑! 如果方红就是凶手的话,那么她之前给徐佳所做的不在场证明自然不可信,难道是她和徐佳协同作案?但是,在胡斌被害时,徐佳确实在S市,这点已经得到了证实,而要劫持并杀害一个成年男性,单凭方红一人是很难办到的;还有,方红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这些都是这两起案件中未解的迷团,也许,现在就认定方红为此案真凶,还有些为时尚早。要想解开疑点,就必须先从“不在现场”的这两个女人身上找起。 由于证据确凿,方红已经被带到了分局刑警队,由谢骏昊负责进行进一步讯问。而沈迦铭则又在她的家里找到了另一件重要物证——一瓶略显淡粉色的透明指甲油。 方红的嫌疑越来越重,在诸多“铁证”面前,她却始终坚持自己是冤枉的,声称不认识魏伟和胡斌。可是,当谢骏昊提到这两个人遇害身亡的那一刻,她顿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口中不住地说着“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如此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然后就是不住地强调自己没有杀害那两个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红没有想到,就在她喊冤的时候,她的时间证人徐佳却“出卖”了她! 第二次来到刑警队的徐佳,态度明显比上一次配合得多,她对颜一寒的提问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坦言自己之前撒了谎,在魏伟被害当天,她并没有和方红在一起,而是自己从S市出差回来后,方红拿着两张电影票的票根找到她,要求她对外坚称那日她们两个一同逛街、看电影、回家。交换的条件是,主管公司人事的方红会在接下来的升职、涨薪评定中,格外关照徐佳。 徐佳还说自己当时虽有些不解,但也觉得这个“交易”很划算,所以就一口应承了下来,并不知道这件事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 时间证人徐佳的“坦白”更是让方红的处境雪上加霜,人证、物证均对其十分不利,而随后海伦的新发现则是给了方红致命的一击! “队长!”海伦把几页纸交给颜一寒,“这是魏伟的部分网聊记录,我发现其中一些内容比较暧昧,就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份信息,这是刚查到的结果。”她说着把另一张纸递了过去。 “方红!”看到这个名字,颜一寒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这个方红竟然和魏伟之间存在着这样一层关系,难怪她由始至终都不承认认识魏伟。 得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新发现,颜一寒自然是要再去会会那位一直在审讯室里不停喊冤的方红了。 “魏伟爱过你吗?” 颜一寒一走进审讯室,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谢骏昊和正在做记录的迦铭都愣住了。 方红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非常不自然,眼睛不时地看向地面,让视线尽量避开面前的这个女警察,“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你总该看得懂吧!” 颜一寒走过去,把一张纸拍到方红面前的桌子上,“一个叫汤姆,一个叫杰瑞,‘猫和老鼠’啊,你们还挺浪漫,是吧?” 方红的脸色更加难看,根本不敢去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说得声音很小,完全没了刚才“喊冤”时理直气壮的架势。 谢骏昊和沈迦铭此时并不知道海伦的新发现,他们看着颜一寒,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以为用网名聊天,我们就查不到吗?”颜一寒说着坐到谢骏昊旁边,并把海伦的调查结论递给他,然后继续对方红说,“你们很聪明,在具有隐蔽性的网络上谈情说爱,就算魏伟的爱人发现了,恐怕一时也很难知道你是谁。” 方红完全不敢抬头,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你和魏伟间的这种特殊关系始终隐瞒得很好,也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最初你别无所求,不过,慢慢地,你开始感到不平衡,你觉得不管是人还是钱,自己至少得得到一样,可魏伟满足不了你的要求,所以你就渐生怨恨,最后杀了他!” “我没有!” “至于胡斌,我想很可能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你和魏伟关系的人,你怕他会说出你的秘密,所以就连他一起杀了!” “你胡说!我没杀他们!”方红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也不认识什么胡斌!还有,你们说的魏伟死的那天,我和徐佳在一起,我不可能杀他的!” “徐佳已经都说了,是你以给徐佳升职加薪为交换条件,让她给你做假的时间证人,说那天你们在一起的。所以,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方红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被旁边的警员按住了,“她说谎!徐佳说谎!她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 “魏伟遇害的车上有你的头发,胡斌的车上有你的指纹,并且留有颜色与成分都与这个相同的指甲油残片,”颜一寒举起在方红家中找到的那瓶指甲油,“你有作案动机,还故意制造假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无论是从人证、物证,都足以证明你就是杀害魏伟和胡斌的凶手!” “我不是!我没杀人!”方红大声说,“我承认我是和魏伟……但是我从没想过要和他结婚,”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低了些,“其实,我只是想和他玩玩儿,顺便利用他的关系网帮自己办点儿事儿,我怎么会杀他?!还有,我们之间有个默契,就是不介入彼此的同事圈子,所以,我不可能认识胡斌,更不可能杀他!”方红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提高了音量,“指甲油!你刚才拿的那个指甲油,那是徐佳前几天给我的!还有,那天也是她三番五次要我陪她逛街、看电影的!是她害我的!一定是!” “她为什么要害你?” “我不知道!”方红说着使劲儿地摇摇头,“我也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要陷害我,要置我于死地!”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徐佳陷害你?” “证据?”方红努力回想着,“那天我跟着她逛了几家小店,然后她带我去了一家大排档……对了,警官!电影!电影院!”她就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我们是在辉煌影城看的电影,看的是《变形金刚》,是那天的最后一场,我们真的去了!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 颜一寒看看谢骏昊,两个人的眼神中都存有一丝疑惑。虽说现在证据确凿,但还有一个疑点尚未解开。那就是,单凭方红一个女人,就算她与两名死者熟识,可以趁对方不备,将其制服,但要把一个成年男性移至汽车后备箱,对于她来说,也是极难做到的!另外,照方红所说,指甲油是徐佳几天前才送她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留在胡斌车中的指甲油残片究竟是属于谁? 其实,刚才徐佳那超级配合、有问必答、主动坦白的态度,已经让颜一寒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当时她那急于“交待”的劲头儿,实在是过于积极了,似乎是等待这个向警方“承认错误”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而且,以他们办案多年的经验,一般情况下,绝大部分犯罪嫌疑人在如此充分的证据面前,自知狡辩推卸无望,就会很珍惜最后的“坦白从宽”机会,低头认罪,将自己的犯案经过如实告诉警方。然而,方红即便到现在,面对如铁的证据,也仍旧拒绝承认自己杀人,并向办案警官不住地强调自己是遭人陷害,实属冤枉。 从审讯室出来,这几个警察身后还回响着方红那歇斯底里般的喊声,“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 颜一寒对身旁的谢骏昊说:“去辉煌影城看看。” 影城位于T市市中心的商业区,观影环境和放映设备都很不错,平时到这儿来看电影的人很多。故此,出于安全起见,这里的安保监控设施还是比较完备的。 说明来意后,影城经理十分配合地将本月5日晚间的监控视频文件交给了颜一寒和谢骏昊。 由于是热门影片的放映时间,即使当时时间已晚,但观众依旧爆棚。看着影像中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努力地寻找着方红和徐佳……果然,在电影开演前几分钟,正是大家都集中入场的时间段内,手提购物袋、身材瘦高的徐佳和拿着饮料、衣着性感的方红出现在了密集的人群中! 方红没有说谎!魏伟失踪当天,她的确和徐佳在一起! 第十七章潜藏的同盟 原本已经可以确定凶犯的案件,现在又变得扑朔迷离。头号嫌疑人的“狡辩”之词被证实为真,而证人的证词却是造假捏造。身为重要人证的徐佳为什么要否认在案发当天,自己同方红在一起的事实?而且,她又是为什么要向警方编造方红收买自己为其做假证的谎言?她陷害方红的目的是什么? 方红和徐佳这两个女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存在着什么纠葛?在魏伟与胡斌被害的案件中,她们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徐佳被第三次带到刑警队,这回她不再像上次一样那么积极主动地配合警方了,反倒是耍起了无赖。当她看到辉煌影城监控录像中的自己和方红的身影时,竟装作完全不知所谓的样子,以图像模糊不清为由,坚决否认画面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不论颜一寒和谢骏昊他们说什么,她除了否认就是沉默。 “这个女人怎么软硬不吃?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谢骏昊气得走出审讯室,站在楼道里直运气。 “一寒在吗?”贺天易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你问事儿也得有个称呼吧!不认识我呀?”谢骏昊没好气儿地说。 “没工夫和你闹,你们的案子有新发现!” “什么?”谢骏昊一听这个,眼睛都放光了,“什么新发现?” “把一寒找来,我一起跟你们说明。” “我去找她,你到办公室等我们。” “好的。” 谢骏昊回到了审讯室,对颜一寒耳语了几句。 “看着她,让她好好儿想想!”颜一寒对徐佳身旁的警员说完,就跟着谢骏昊走了出去。 贺天易拿着一份鉴证文件站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看见他们进来,就连忙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寒,你来看。”贺天易指着放在桌上的指纹鉴定报告。 “鉴定结果不是出来了吗?指纹吻合啊!”谢骏昊说。 “吻合是吻合,不过有问题!”贺天易说得很肯定。 “有问题?”不光是颜一寒和谢骏昊顿感意外,就连迦铭和海伦也都颇为吃惊。 “对!”贺天易指着一枚指纹样本,严格地说应该是半枚指纹,“这是在胡斌车内采集到的,”然后,他又指着旁边的一个样本,“这是方红的指纹,两者经过比对是相符的。” “你别卖关子,就说有什么问题?”谢骏昊有些着急。 “胡斌车内采集到的指纹,是在车的后座底部发现的,指纹的方向是顺向的,可是,正常情况下,在这个位置的指纹应该是反向的才对!” 听贺天易说完,沈迦铭和谢骏昊都坐到了椅子上,用手摸向椅子底部。不错,手指是向上勾起的,那么,提取到的指纹确实应该是反向的。 “人在车内那么狭窄的空间里,是很难蹲下来触摸车座底部的,留下顺向指纹的可能性很小。”贺天易继续做着说明。 “那这是怎么回事?”海伦不解地问。 “是有人蓄意留下的。”颜一寒说话时脸色有些凝重。 “徐佳!”谢骏昊突然想到了这个人,“她是方红的同事,要想弄到指纹,不是难事儿。” “要是这样的话,方红不可能不知道啊!”迦铭说,“再说,采集指纹是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吧?” “如果是自己自愿的呢?”贺天易的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个人愣住了,“现在有一种指纹膜,用的人不少,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哦,我知道了,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想到了什么的海伦接着贺天易的话说道,“现在很多企业都使用了指纹打卡机,所以在万能的网络上就随之出现了一种可以复制指纹的神器——指纹膜,它可以把人的指纹拓印下来,做成硅胶膜,能贴到任何人的手指上用!” “方红的公司要是也用指纹打卡的话,那她就有可能做过这个指纹膜,那么,徐佳也就有机会能得到她的指纹了!”渐已明朗的案情让谢骏昊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贺医生,谢谢你!”颜一寒必须感谢贺天易的这个重大发现,这不仅使得整件案子的进程一下子推进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发现避免了一件几乎就要既成事实的冤案产生。 “这次确实得谢谢你!”谢骏昊也少见地对贺天易表达了感谢之情。 “都是工作,客气什么。” 谢骏昊和颜一寒虽然掌握到这条新线索,但要证明自己的推断,当然还须得到方红的证实。而方红给出的答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据方红讲,她所在的公司是从今年开始改为使用指纹打卡机,为了杜绝员工迟到早退的现象,公司更是制定了较为严苛的考勤制度。她作为人事工作的主管,当然不能“以身试法”,可在目前T时十分糟糕的交通状况下,要想做到天天准时也是不大可能的。正在她发愁的时候,徐佳告诉她有指纹膜这个神器,这样一来,万一哪天方红被堵在路上,不能按时到达的话,也不必担心了。因为,徐佳可以代她打卡。 又是徐佳!让方红做指纹膜,约方红外出,事后给出假口供……这一步一步的计划,都是在让方红慢慢地走入她设计的陷阱,而目的就是让方红成为杀害魏伟和胡斌的“凶手”! 现在的头号儿嫌疑人理所当然地换作了既是凶案“导演”又是“演员的”徐佳。 她在警方出示给她的新证据面前,还想垂死挣扎般地狡辩、否认,但是她所说的话,估计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听上去是多么苍白无力的谎言,毫无可信度。尽管她还想竭力支撑,但是在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她的心理防线正在逐渐溃堤。 “徐佳,你觉得你的这些谎话,我们会相信吗?”颜一寒用及其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们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听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懂珍惜的话,那谁也帮不了你!” 徐佳抬眼看看颜一寒,没有说话。 “你不仅有作案动机,还做假口供,再加上你具备陷害方红的先决条件,单凭这几项,你就摆脱不了同魏伟、胡斌被杀案的干系!”颜一寒说得十分确定,“你是想一个人承担两起命案吗?这样做的后果你知道吗?你是想让你在老家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让他们到刑场上去给你收尸?你对得起他们这么多年来对你付出的心血吗?” 一连串的问话,让徐佳有些扛不住了,她的全身开始颤抖,似乎是颜一寒的话让她看到了自己凄惨的下场…… “我……我没杀他们,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干的?” “是……是……是雷付杰和……和李亚文。” 听到这两个名字,让几个警察楞了一下,谢骏昊不由得看了看身旁的颜一寒,正在做笔录的沈迦铭也不禁抬头看了看徐佳。 “你们是怎么杀害魏伟和胡斌的?”颜一寒虽说也有些吃惊,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着问话。 “我没杀人!”徐佳急着辩解道,“我只是听他们的话,栽赃了方红。” “你们是怎么计划的?具体又是怎么做的?你最好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 “我跟李亚文是在一次招聘会上认识的,聊天时才知道我们都参加过事业单位的招聘考试,还都是在最后的面试中被淘汰的,他告诉我这里面说不定有黑幕。因为他的校友,哦,也就是雷付杰,也是在面试中遭到淘汰,可我们每个人不论从笔试成绩还是面试表现,都是很不不错的,所以这事儿一定有蹊跷。”徐佳说着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从那儿以后,我们三个人就时常见面,谈得也投机。直到有一天,我在公司的卫生间听到方红打电话,她话里提到了自己和魏伟关系不一般,并能在事业单位考试中帮忙,而她说的那个单位就是淘汰我们的那个地方。我把事情告诉了李亚文和雷付杰,他们就更加肯定这里面存在暗箱操作了,可那时雷付杰已经又为这考试准备了很久,他还是想再试试看。于是,李亚文就提议说,我们做两手准备,如果今年雷付杰能顺利通过,那么就说明在黑幕中多少还有点儿希望;如果还是在面试中被淘汰,那我们就要给自己讨讨公道了。”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今年初吧,我们先是去换了新的电话卡。然后……” “等等,换电话卡干什么?” “李亚文说通讯公司一般只保存6个月的通话记录,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都得先做好准备,不能让你们警察查出来我们三个是认识的。” 颜一寒冷笑了一声,心里也不得不佩服那个李亚文心思细密,“继续说!” “李亚文让我去和方红搞好关系,先找机会用她的手机给李亚文和雷付杰打几个电话;然后,他又给了我一套指纹膜,让我用方便打卡的理由,怂恿方红把指纹印下来;最后,就是在我们……哦,不,是他们决定动手的前几天,弄到方红的几根头发,还有……还有……在那天把方红约出去……”徐佳说完抬起头,“我真的没杀人!我就做了这些!” “李亚文和雷付杰都干了什么?” “在雷付杰又被淘汰以后,我们……哦,他们就决定动手了,因为已经参加过几次面试,对魏伟和胡斌自然是认识的,所以雷付杰和李亚文就轮流守在那单位附近,摸清他们开的车和下班线路。直到那天……警官,我想喝点儿水。” 颜一寒示意旁边的警员倒了杯水给徐佳,她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然后接着继续说,“那天,正好魏伟值班,李亚文和雷付杰就守在附近的路上,等魏伟的车经过,女扮男装的李亚文就突然冲出去,假装被撞倒,等魏伟下车查看时,李亚文就用麻醉喷雾把魏伟迷晕,再和雷付杰一起把魏伟抬到车上,然后就……” “然后就杀了他?!”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那胡斌呢?” “差不多也是一样的……” “魏伟和胡斌被害时,雷付杰不是回老家了吗?” “这也是李亚文计划的一部分,他让雷付杰请假回家探亲,雷付杰也确实回去了,而且坐的是火车。只不过,他到了当地后,又打车回来了,等他办完这边的事儿,再打车回去,反正他老家也不远。这样,还能留下往返的火车票,好作为不在场证明。” 颜一寒对谢骏昊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知道颜一寒的意思是让他带人去抓捕雷付杰和李亚文。 “李亚文在案发时不是也在加班吗?”颜一寒继续问道。 “他确实是给自己安排了加班,不过他算好时间,利用外出吃饭的机会,速去速回,一般人也是不会注意的。” “你们换了电话卡以后,是怎么联系的?” “李亚文给了我们每人一张‘黑卡’,仅限于我们三个人之间联系时用。” “那瓶指甲油是谁让你送给方红的?” “也是李亚文,那是在事后他才让我送的。” “你们为什么把魏伟和胡斌作为报复目标?” “因为……因为,”徐佳说话间有些迟疑,“因为在这几次的面试中都有他们俩。” “你没说实话!”颜一寒厉声说道,“你们之所以认定魏伟和胡斌在暗箱操作面试,应该是你从方红那里打听到的!” 徐佳听后,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颜一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是故意回避了自己在整个杀人计划中的作用,正是因为你打听到的这个消息,才激起了你们三个人心中的不平与怒火,从而萌生了要杀死那两个人的念头。”颜一寒看着徐佳,继续说道,“你们做了周密的计划,一方面将自己隐藏起来,另一方面故意设局陷害方红,还在魏伟和胡斌的车上留下她的头发和指纹这些‘铁证’,好让她被认定为就是凶手。而你们选方红当替罪羊的原因,也是由于她与魏伟之间的关系,对吧?” “可是、可是我没杀人啊!我没杀人!”徐佳除了这句话以外,再无言以对。 颜一寒摆摆手,让警员把徐佳带了下去。 谢骏昊在李亚文的家里找到不少女性衣物、假发、各色指甲油和多种化妆品,还有一些他扮女装的照片,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个异装癖。在这些女装中,有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引起了谢骏昊的注意,这同他上次在N大看到的那个神秘人影所穿的裙子颇为相似。在经过鉴证科的比对之后,更证实了在捆绑魏伟的胶带上所找到的白色纤维,正与此连衣裙的材质成分相符! 此外,颜一寒他们按徐佳所说,很快就找到了之前接到过“大单”生意的出租车司机。毕竟是难得遇到的大生意,所以这两名司机对雷付杰的印象都很深,一下子就把他认了出来。 在诸多证据面前,李亚文和雷付杰无从辩驳,他们供认了合谋杀害魏伟和胡斌的罪行。他们是要让曾经肆意操纵、践踏旁人命运和前途的这两个人,亲身感受一下生死完全在旁人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却束手无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要让魏伟和胡斌看着镜中极度无助、恐惧、丑陋和扭曲的自己而痛苦地死去……只是,李亚文和雷付杰没料到胡斌会在被劫持后,就突发心脏病猝死,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和阻止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来“处理”这个曾掌控别人“生死”的考官。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既诡异又残忍的杀人手段,原因和之前警方推测得一样,那就是为了报复、泄愤! 直到最后,李亚文和雷付杰依旧认为没有做错,对自己的所为毫无悔意。相反,让他们感到后悔的是,一个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竟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毁在一枚小小的指纹上! 三个出身贫苦,靠自身努力考入名校,本该前途光明的高学历人才,在畸形的社会竞争中,难以躲过暗箱操作的黑幕,黑暗潜规则的“魔力”把他们从满怀希望的热血青年,变成了制造连环命案的冷血杀手。多少年的拼搏努力、心血汗水最终付之东流,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法律的制裁和亲人的眼泪…… 第一章寒夜火光 盛夏的酷热好不容易伴着秋风的吹起,恋恋不舍地消散,T市的人们终于盼来了久违的凉爽。可是,这金色的丰收季节却吝啬得紧,才光顾了没几天,就在一场不知是属于深秋还是冬初的大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独属寒冬的零下低温。唐突而至的一片白色,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未能及时应对降温的供暖系统,更是让每个人如同雪上加霜,除了慌忙翻出家中的厚衣棉被、用尽各种取暖手段,就是急切地等待着能早一点儿享受上暖气带来的温暖。 初雪带来的新鲜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寒冷。雾霾之下,在偶然可见阳光的白天,众人的境遇似乎还好一些,至少能多少感受到大自然暖暖的光线。但一到了夜晚,在四壁冰凉的家里,人们只好早早就躲进厚厚的被子里,用这最原始和环保的办法来抵御提前而至的冬意。 在这漆黑冰冷的深秋“冬夜”,并不是每个人都只能无奈地等待着自家的暖气不再冰人,在有的人家中却早已是温暖如春,因为总有那么些人是与众不同、受到特殊礼遇的。 葛志辉便是这特殊人群中的一员,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他,刚从与外面的低温反差极大的温暖的办公楼中走出来,就坐进了早已等在门口的满是徐徐暖风的“H”牌小轿车里。司机驾车娴熟地行驶在几乎每天都要来往于间的路上,很快就到了葛家附近。 “小李,”一直在车上闭目养神的葛志辉说,“在路边停吧。” “马上就到了。” “靠边停吧,我想走走。”即便是这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也充斥着浓厚的官腔。 “好的。” 葛志辉下车后,朝车里挥挥手,让司机小李开车走了。大概是他一整天都坐在过于暖和的办公室里,此时反倒想在寒夜中走走,感受下难得的“凉爽”。 大概是突如其来的冬天让大家还没来得及适应,之前夏日里熙攘的大街,现在却看不到几个人影,高高的路灯闪烁着不算明亮的灯光,其中更是有两盏,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经受住大雪的洗礼,在那儿一闪一烁地挣扎了一阵后就灭掉了,使得灯下昏黑无光,再配上浓重的雾霾,能见度极差。 葛志辉从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香烟,借着打火机的光亮,他用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在靠近自己,就在他疑惑之际,脑后突然传来一阵怪风,随即便没了知觉…… 那个黑影从从后面扶住了葛志辉瘫软的身体,把他拖上了停在隐蔽处的面包车里。 头部的剧痛和阵阵的寒气让葛志军醒了过来,还没完全恢复的意识,让他在迷迷糊糊间首先想做的就是,用手去摸摸那疼痛不绝的脑后。可这时,他才发觉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支配,而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上,已经被捆绑得完全动弹不得!想大喊呼救,嘴巴却早已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塞得慢慢的,根本无法开口! 这下子,他彻底清醒了,自己遭人绑架了! 他睁大眼睛,努力挣扎了笨重的身体,想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可满目的黑暗,完全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醒了?!”一个阴冷的声音打破了寒夜的冷寂。 “呜呜呜……”葛志辉只能用惊恐的“呜呜”声急切地在一片漆黑中回应,渴求获得一丝生机。 “扑”的一声,划燃的火柴成了此刻黑夜中唯一的光源,借着这点儿亮光,葛志辉看到一张从没见过的、陌生的脸。 那人点起一根香烟,慢悠悠地吐着烟雾,“不认识我,是吧?”他/她缓缓地说道,那口气比雪后的低温更加令人身寒,“你这个万人大厂的书记,当然不会记得我是谁。” 葛志辉发出的“呜呜”声更大了,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不顾疼痛地晃着脑袋,恨不得把嘴里的东西甩掉。 那人就那样看着葛志辉,直到那支香烟抽完燃尽。“你放心,我不是绑架你,”他/她又划燃一根火柴,走近葛志辉,慢慢地蹲下身,把燃烧的火柴靠近葛志辉的脸,“我不要你的黑心钱,我要的是……”他/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狠狠地说道,“你的命!” 葛志辉疯狂地摇着头,眼睛几乎要瞪爆开了,口中不住地在高频率地“呜呜”,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摇尾乞怜,向对方哀求饶自己一命。素日里官架十足的葛书记,现在能做的只剩下丑陋的垂死挣扎。 “冷吗?”那个人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听似不相干的话出来,说着还用手在葛志辉的脸上划了一下。 这一下让葛志辉浑身一颤,虽说他已经被冻得全身发冷,但那人冰凉的手指从他脸上划过时,竟让他有种冰块擦过皮肤的刺痛感,那手一丁点儿热度都没有,凉得出奇,简直就是死人的手! “你会死得很暖和的。”这句话说完,燃烧的火柴便熄灭了,又恢复了无光的黑暗。 那个人拿出一只手机,按亮屏幕,放到地上,葛志辉认出那是自己的手机。他此时是多么希望能用手机求救啊!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那人走到墙边的角落,拿起一个瓶子,走回葛志辉的身旁,“冷吧,马上就暖和了。”他/她说着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在葛志辉的身上…… 葛志辉恐惧至极地挣扎着、扭动着、“呼喊着”,他感到水混杂着硬硬的颗粒落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同时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 “嘘——别动,越动越危险啊!”那人边倒边说,他/她说得既缓慢又阴冷,令人发慎,那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这句话魔咒般地控制住了刚刚还在乱动身体、试图挣扎求生的葛志辉,因为他真的不想死,哪怕是多活一分钟,他也不想放弃,也许就在那一分钟,自己就会得救。所以,抱着求生幻想的他,此刻宁可选择听信眼前这个“死神”的话。 倒完瓶子里的东西,那个人又拿起一直放在地上的葛志辉的黑色羊绒大衣,他/她把大衣轻轻地、慢慢地盖到葛志辉身上,正好覆盖了住了那些散落的颗粒。 葛志辉不知道此人的用意何在,被大衣蒙住头和身体,让他更加惊恐,他又开始了伴随着“呜呜”声的挣扎。 那人不再说话,捡起手机,退到一扇没有玻璃的窗前,嘴角上扬地看着在地上扭动的身体……突然,那身体上冒出了火苗,腾起白烟,而身体的主人葛志辉则剧烈地扭动着、“惨叫着”……看到这一切,他/她迅速离开了这个由自己设计的人间炼狱。 火势越来越大,吞噬了整个身体,而葛志辉已不再挣扎…… 第二章有毒的现场 “河海路的盛世名门着火了!”一个电话打到了119火警控制中心。 盛世名门是一处开发商被拘、工程存在严重问题的代处理楼盘,整座楼主体完工后,就一直处于停工搁置的状态。由于地处河边,周围居民小区很少,加上楼内设计得房屋密集,起火点又在一楼靠内的位置,所以发现火情的人并不多。 消防车到达报警地点后,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火势,由于雾霾造成的低能见度,慎重起见,消防队员带着照明设备下车排查。这座楼四周被铁皮隔板围住,供出入的铁门也是上锁状态,但在一个地方有明显被撬开的痕迹,队员们从这里进入了楼内,职业的敏感性,让他们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焦臭味。 “这个味道不对!”一名有经验的“老”队员说,“把呼吸器戴上。” 大家戴好呼吸器,继续向里走,当他们走到一楼最靠里的一个房间时,眼前的景象让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地上蜷缩着一具炭黑的焦尸,上面还有些许燃烧的火苗,尸体四周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鉴于事发特殊,火势又趋于熄灭,消防队员认为保护现场更为重要,他们拨打了110报警,并守在现场,继续观察火情。 雾霾伴随寒冷的深秋冬夜,颜一寒在开足空调暖风的房间里,翻看着自己的办案记录。虽然破获了大部分案件,凶手也被缉拿归案,可一直悬而未破的“脸谱杀手”连环凶案依旧毫无进展,对这个残忍的杀手仍然是令人懊恼地无从查起。 即便暖风的温度已经调到最高,可坐久了,她还是感到些许凉意,便想起身去倒杯热水。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深夜里这个号码的来电往往预示着又有案情严重的案件发生了。 “喂!我是颜一寒。” “颜队,河海路盛世名门一层发现一具焦尸,请速到现场。” “知道了!” 颜一寒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门,当她赶到盛世名门楼前,早到的同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她刚要往里走,却被门口的警员拦住了,“颜队,现场好像有剧毒化学物质,贺医生他们正在清理。” “剧毒物质?”颜一寒没想到现场情况如此复杂,虽然很想进去看看,但自己并不是化学品方面的专业人士,只好暂时等在外面。 “一寒,”谢骏昊也到了,“怎么站在这儿?” “现场有化学品,正在清理,咱们等等再进去。” “化学品?这烂尾楼里怎么会有化学品?”谢骏昊有些不解,“报案不是说发现焦尸吗?” “也许是焦尸和化学品燃烧有关吧,具体情况等贺医生出来就知道了。” “那小子在里面?”谢骏昊的语气里满是担心。 “是,也不知现在里面怎么样了……”颜一寒也很惦记正在现场清理化学品的同事。 “出来了!”谢骏昊看到欧阳勋和两个消防队员走了出来,“贺天易呢?”他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贺医生在里面做现场尸检,让我先出来和你们说一下情况。” “贺医生没事儿吧?”颜一寒问。 “嗯,没事儿,现场情况并不太严重,只是有少量的五氧化二磷。” “五氧化二磷?”颜一寒对一些化学品还是有所了解的,“那是白磷燃烧后形成的。” “你的意思是说,”谢骏昊听到颜一寒这么说,又想到焦尸,“有人用白磷……” “看过现场才知道,”颜一寒又转头对欧阳说,“现在能进去了吗?” “可以,不过为防万一,到里面最好还是戴上这个。”欧阳说着从包里取出手套和带有防护镜的防毒呼吸器递给他们两个。 “用得着这样吗?不是说不严重吗?”谢骏昊接过这堆笨重的防护装备,看看都觉得麻烦。 “五氧化二磷的毒性很强,不管是接触皮肤还是眼睛,或是吸入、食入,都会造成中毒,所以,还是小心些吧。” “现在雾霾这么严重,还不是天天在中毒啊。”这几天连续的重雾霾天气着实影响了谢骏昊的心情,也正是在雾霾造成的低能见度下,使他在来现场的路上,一直都在雾雾蒙蒙中开车,缓慢的车速和焦急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实在讨厌这阴霾的天气和呛人的气味。 “谢队,这个也能防雾霾啊,过滤效果还不错呢!”欧阳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把谢骏昊逗笑了。 “雾霾是****,杀人于无形,五氧化二磷可是立竿见影,都得防,戴上吧!”颜一寒说完戴上呼吸器走了进去。 “颜队说得没错!都是毒,都得防!”欧阳用胳膊碰碰谢骏昊,示意他也戴上。 谢骏昊看看手中难看的呼吸器,又看看漫天密布、无处不在的“****”,摇摇头,戴上呼吸器,快走几步,赶上了走在前面的颜一寒,来到位于一楼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门口站着两名同样全副防毒武装的警员,根本看不出是谁。 这时,欧阳的矮个子倒是起了作用,具有代表性的身高,足以让这两个警员知道来的是自己人,不过,他们还是照例让颜一寒他们出示了证件。 贺天易小心翼翼地蹲在焦尸旁边,检查着这具炭黑色的尸体。见这三个人进来,朝他们挥挥手。 颜一寒虽然从警多年,但这样的焦尸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吃了一惊。 谢骏昊看出颜一寒有点儿不适应,拍拍她的肩膀,往外指了指,意思让她先出去缓一缓,但是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 由于大家戴着笨重的呼吸器,说起话十分困难,只好尽量用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欧阳协助贺天易,继续拍着现场的照片。颜一寒走近这具黑色的尸体,只见其全身呈现捆绑状地蜷缩在地上。 谢骏昊来到尸体近前,看到死者手脚处依稀可见的绳索,他看看颜一寒,又指指烧剩的绳索。 颜一寒皱皱眉,死者几乎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判断不出性别。贺天易也冲她摇摇头,表示他现在同样无法分辨。在这种情况下,目前很难从尸体上有所发现,她看看四周,仔细地查看地面和墙壁,在靠近窗户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根燃剩的火柴。 谢骏昊一直蹲在贺天易身边,对捆绑死者的绳索和塞在死者口中的异物很感兴趣,因为这些东西竟然没有被火烧毁,他由此推断,这应该是某种高阻燃材料。这样看来,凶手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防止被害人在火中挣扎逃脱,也就是说,凶手就是要把这个人活活烧死。 在距离盛世名门不远的河边,一个人正蹲下身把一只用来装化学品的广口玻璃瓶灌满了河水,然后,他/她把一只手机和这个广口瓶用力向河中央扔去,“扑通”“扑通”两声后,他/她又回过头,看着此时变得警灯闪烁、灯火通明的那个地方,脸上露出了微笑,同时将手中的烟蒂捻成了碎片,丢入河中…… 第三章离奇的报警人 清理完现场,已经过了早上6点。路灯完成了一夜的照明使命,已经进入了“休眠”的状态,但雾霾却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它更是变本加厉地遮挡着一切想要照亮大地的光线,让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灰黑之下。 这些警察只能借助车灯的光亮艰难地穿透雾霾的遮挡,在能见度极差的路上缓慢行驶,本来二十分钟的车程,竟开了一个多小时。更加恐怖的是,直到分局门口,他们竟然还看不到距离大门几十米的主楼。 “这种鬼天气,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谢骏昊一下车就发起了牢骚。 “不想得肺癌,就在室外少说话,不然吸进去的PM2。5更多。”贺天易既像在打断谢骏昊的抱怨,又像在好心地提醒他。 “欧阳,你一会儿先把现场的照片传给我。”颜一寒说完,又转向贺天易,“贺医生,麻烦你尽快把死者的基本信息给我。” “等一下!”贺天易叫住了要走的颜一寒,“这个给你。”他从车里拿出一个袋子给她。 “这是什么?” “你用得着的。”贺天易说完,和欧阳回了鉴证科所在的副楼。 “什么东西?”谢骏昊凑了过去,“打开看看!” “贺医生不是说在室外要少说话吗,先进去吧。”颜一寒对这雾霾也是深恶痛疾,这几天她的嗓子和鼻子没一处是舒服的,而对付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躲”。 谢骏昊立即用大幅度的点头来表达自己同意,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我帮你拿!” 颜一寒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谢骏昊有时就像个大男孩,在他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天真”,使得他一直是个很简单的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而这在现今尔虞我诈、唯利是图的社会中实属难得。 其实,贺天易给颜一寒的是一盒防雾霾口罩,不善言辞的他,总是用这种暖心的行动来关心她。 “这东西不错啊!他还挺关心咱们的,呵呵。”谢骏昊故意偷换概念地说。 “那你回头给大家分分。” “这福利还真不错。” “行了,干正事儿吧,看看这几天的失踪人口记录。”颜一寒说着打开电脑。 谢骏昊倒了杯稍热的水,放到她桌上,“这种天气多喝水。”随后,他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经过搜索,最近的失踪人口多为低龄儿童和高龄老人,从尸体的身形来看,可以排除幼童,而死者具体的年龄段和性别,还要等法医那边的报告,所以,暂时无从比对。 “骏昊,报警人在哪儿?”颜一寒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消防队报的警,已经和现场的警员做完笔录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报警人,是报火警119的人。” “这得问119火警中心了。” “马上跟他们联系,问盛世名门火警报警人的信息。” “目击证人?” “对,这个人在发现火情时,很可能会看到凶手。”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谢骏昊向119火警控制中要来了报警人的手机号码和报警录音。 经过查对,这个报火警的手机号码属于一个叫“葛志辉”的人,而此时这部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状态,葛志辉更是联系不上,家人、单位也都不知其所踪。 警方现在当然不知道那具焦尸实际上就是“报警人”葛志辉,更不知道他的手机此刻早已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多时了。 不过,这个失踪的报警人,足以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而他的家人才刚发觉情况有异,匆忙赶到了刑警队。 “警官,你说我们家老葛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葛志辉的爱人于玲一进门就急着向屋里的警察发问,“你们当警察的说话可得负责啊!” “你爱人彻夜不归,难道你没发现不对吗?”已经上班到岗的海伦最看不惯这种没事儿就“上纲上线”的“官太太”。 “我们老葛是大忙人,整夜加班、应酬是常事,那厂里上万人靠着他吃饭呢!” “不管他是加班还是应酬,总得有人知道他在哪儿吧!”颜一寒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倒是,按理说,司机小李应该知道啊!”于玲觉得这个女警察的话有些道理,她感到哪里不对劲儿,“你等一下啊!”她说完拿出手机,“喂,小李,我是你于大姐,你老实告诉我,葛志辉是不是又到什么地方‘玩儿’去了?这回倒好,把警察都闹出来了!”……她连珠炮似的对电话那头的人不住地质问,可得到的答复,让她既生气又慌乱,“你说什么?他昨天到家门口就下车溜达去了!还没告诉你去哪儿?!这大雾霾天儿的,他溜达什么啊?”她定定神,继续问:“你说,他最近是不是又有‘情况’了?”…… 尽管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而且说得比较含糊,可在场的人一听就知道她家的这个“老葛”不是个“简单人”。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警官,你可得把葛志辉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去哪儿了?!” “你听听这个声音是不是葛志辉的?”谢骏昊让海伦把119火警中心的报警录音放给于玲听。 “就这么一句话,我哪儿听得出来啊?” “继续放,”谢骏昊又对于玲说,“你继续听!”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们家老葛。”于玲在听过几遍后,十分肯定地说,“再说,我们老葛才没时间管这闲事儿呢!” 颜一寒刚要说话,电话响了,是贺天易打来的,死者的性别和年龄都已经有答案了,从尸体骨盆可以判断出其为男性;从臼齿的磨耗度推断,被害人应在50至55岁之间,而这正好又符合葛志辉54岁的年纪;而且,他还发现,死者做过拔除左右两侧下方两颗智齿的手术。 “葛志辉做过拔除智齿的手术吗?”颜一寒一放下电话,就问了于玲这个让她没想到的问题。 “什么,智齿?做过啊!”于玲一愣,“你问这干什么?” “拔除的是哪颗智齿?”颜一寒的表情非常严肃。 “两个啊!”于玲被问糊涂了,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有点儿答非所问。 “哪两个?” “上面……哦,不,下面的两个。” “究竟是上面还是下面?” “下面!下面的两个都拔了!”于玲感觉出事情不妙了,“怎、怎么了?” “你有必要把葛志辉的牙刷、梳子或剃须刀交给我们!” “啊!”于玲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焰,有些瘫软在椅子上,“出、出什么事儿了?我家老葛怎么了?” “你先跟我们的警员回家,把我说的东西交给他。”颜一寒说着示意迦铭过来。 “哦、哦,”于玲言听计从地站起身,用颤巍巍的声音问道,“警官,老葛他、他没事儿吧?” “先回去取东西吧!”颜一寒心中虽然已经基本确定那具焦尸就是葛志辉,但是她不想现在就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于玲。一是还未进行DNA比对,不能草率;二是让死者家属晚知道一会儿,在心理上也能做个准备。 第四章大闹警局 这个雾霾中的清晨,看得见的只有重重灰蒙和满天铁灰,阳光被无情阻挡的后果就是,原本属于南方的阴冷现在着实让生活在北方的T市人有了深切的感受。大家在还未供暖的房间里,只想躲入暖和的被窝里不出来。然而,看不到朝阳的晦暗清晨,依然还是毫不体贴地到来了,它用令人不快的低温和稍逊于黑夜的色彩告诉每个人——起床时间到了,离开你温暖的“避寒窝”! 谁都想在床上多耗一会儿,没有人想让自己暴露在揪心的阴寒和呛人的气味中,可有一个人却早早就来到了市郊的一处仓储库区。这里虽在郊外,却没有小河、树林相互辉映这样的迷人风景,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仓库、厂房、集装箱。据此不远的工厂冒着黑色的浓烟,使得空气中弥漫着比市区更为刺鼻的味道。 身体上的旧伤在这样的天气愈发不适,隐隐作痛,让这个人从牙缝发出“丝——”的一声,他/她摸摸自己左边的肩膀,看着这里一处崭新的大型仓库,呼吸声越来越粗,五官也渐渐有些扭曲,似乎对眼中的一切恨之入骨。 他/她划燃火柴,点起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股烟雾,接着,从身上拿出一份报纸,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是“葛书记送温暖职工喜过新年”,葛志辉的照片被赞扬的文字围绕,照片上的他,那张胖脸上满是笑容,正人模人样地往一名职工手中递着东西。 他/她提起报纸的一角,用香烟点燃了报纸的另一角,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上面的印刷字,很快,火越烧越大,葛志辉的脸慢慢变成了灰烬…… DNA的比对结果没有意外,这具焦尸正是T市大型国企X集团的书记葛志辉。书记夫人于玲在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再一次来到了分局刑警队,不过,这次是那个司机小李陪她一起来的。 “怎么样?你们要老葛的牙刷、梳子什么的,说做什么比对,我们老葛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她一看见颜一寒就开始了一连串的发问。 “你先坐,听我跟你说。” “你们让我一趟一趟地来这不是好人来的地方,问这问那,要这要那,折腾了我半天,也不说我家老葛在哪儿,你们什么意思啊?”于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儿地说。 海伦本来还有点儿同情于玲,本想倒杯热水给她,让她压压惊,可一见她这个泼妇样,“啪”的一声,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于大姐,您先别急,警官这不是正要和您说吗。”司机小李在一旁劝道。 “我就受不了他们这低效率!”于玲气呼呼地说。 本来,颜一寒想缓缓地告诉她,毕竟她是死者家属,至少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以防事发突然,接受不了。没想到,她却不领情,那么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我们发现一具焦尸,经过DNA比对,证实是葛志辉!”从旁早已看不去的谢骏昊抢在颜一寒之前,言简意赅、一针见血、“高效率”地说出了于玲一直想知道的事儿。 “你说什么?”于玲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用她那特有的“官太太”腔调说,“你再说一遍!” “简单地说,就是葛志辉已经死了!”谢骏昊说得非常直白,现在他可顾不上这位“夫人”的心情,管她接受得了接受不了的。 “不可能!”于玲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你说我们老葛死了,他就死了啊?昨天还是好好儿的大活人呢!” “于大姐、于大姐……”司机小李连劝带拦,“别激动,咱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儿再说。” “怎么回事儿?谁知道他们警察是怎么回事儿?”于玲根本不听劝,反而愈发蛮横无理,“没事儿就弄些冤假错案出来,现在可好,还把我们老葛给说死了!你们局长呢?我要见你们局长!” 一直没说话的颜一寒,突然用手响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厉声说道,“你想见局长可以!不过在见他之前,你先看看这个!”她说着拿出一个装着一枚黄金戒指的证物袋。 这枚戒指原本是装在葛志辉大衣里侧口袋里的,在火中滚落到了尸体身下,并粘在了上面,是贺天易在尸检时发现的。 “这是、这是……我买给老葛的,怎么会在你手上?”于玲想伸手你抓,但没有成功,“你什么意思?这怎么会在你手上?”她几乎有点儿歇斯底里了。 颜一寒又把一个文件夹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是现场照片和DNA比对报告,如果你敢看,你就自己看!” 于玲伸伸手,又缩了回去,她刚才其实是因为害怕才闹的,她实在害怕葛志辉出任何意外,自己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全指着这位葛书记呢,她不能失去这个吃饭的“金饭碗”、搂钱的“金扒子”。她闹的目的是,希望警察告诉自己,他们弄错了,葛志辉并没有死!所以,当这个女警察把东西摆在自己眼前时,她是不敢去看的! “是你自己看,还是坐下听我说,你自己选!”颜一寒的话不多,却制止住了于玲的无理取闹。 像于玲这种人,颜一寒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胸无点墨、自以为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实际上就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更没有面对事实的胆量。 “我倒想听听老葛的戒指怎么在你手里?”于玲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就是,于大姐,”司机小李扶于玲坐下,“咱得把事情弄明白不是?” 屋里的几个警察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司机天天伺候这么个主儿,也真够呛! 第五章死要见尸 面目全非的尸体,只能靠比对DNA来确认死者身份,单凭一份鉴证报告书上面抽象的图表、数据,被害人家属很难在短时间内认可、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何况是于玲这种擅长无理取闹的人,就更难以沟通了。 在听过颜一寒对基本案情的叙述和说明之后,即便还有葛志辉的戒指作为证明身份的辅助性证据,但于玲依旧不承认法医的鉴证结论,而且变本加厉地大吵大闹,各种难听的话冲着这几个警察破口而出。 谢骏昊自打娘胎里出来,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几次想上前“教训”这个泼妇,都被颜一寒拦住了。而海伦更是被气晕了,竟让迦铭打电话报警,沈迦铭还算理智,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对待这种人,身为警察的他们越不能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否则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于玲泼皮无赖的一面算是被淋漓尽致地表露无遗了,司机小李始终在她旁边,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连拦带拽,以免她在警察面前开砸。 颜一寒明白应对此类市井泼妇最好的方法就是静而观之、置之不理,她自己闹得没意思了,自然会停,相反,若越是和她讲道理,她便会越闹越凶。 不过,就在于玲耍泼的这几分钟里,办公室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颜一寒也没去理会他们,任由那些人交头接耳地议论。 “这是在干什么?”施鹏走了进来,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充满了威慑力,俊朗的脸上满是威严。 于玲看到施鹏愣了一下,嗓门也小了许多,“你们警察随便拿几张纸就说我老公死了,太不负责任了!” “你怎么认定警方的结论是不负责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那你见到人了吗?” “没、没有。” “联系到他了吗?” “没有……” “还有得到他其他的消息吗?” “也、也没有。”于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既然都没有,你在这里闹什么?” “我、我……”本来就是无理取闹的于玲,被施鹏问得几乎哑口无言。 施鹏拿起桌上的DNA比对报告看了看,对于玲说,“接受现实吧!你在这儿胡闹耽误的时间越长,凶手逃脱的机会就越大。” 于玲听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施鹏,然后“哇”的一声大哭着瘫坐在了椅子上,她自欺欺人的闹剧就此落幕,门口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些人随之有点儿意犹未尽地散去。 在法医办公室,当于玲看到那双被烧得残缺不全的阿玛尼男士皮鞋时,她再没有胆量去看她家老葛现在的模样了。司机小李只好代替她跟着贺天易进了殓房,只看了一眼,小李就捂着嘴跑了出来,直奔洗手间狂吐不止。 小李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时态的严重性,于玲更加害怕,根本不敢走近殓房,她看着面前葛志辉的戒指、皮鞋和DNA比对结果,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分局副楼里顿时满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几乎快把胃液都吐出来的小李在迦铭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她架到了外面的车上,小李这时恨不得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完全忽略了胃里的不适,脚踩油门一溜烟地开车走了。 “刚才施老师好酷啊,”海伦还在回味着刚刚施鹏对于玲的那一幕,“几句话就让那个泼妇消停下来,灭了她的气焰,真是厉害!”她说着还痴痴地望向隔壁,好像能透过墙壁看见自己的“偶像”似的。 “喂,又犯花痴了?”谢骏昊用手在海伦的眼前晃了晃,把她已经跑走的“神儿”拽了回来。 “讨厌!”海伦回过神来,“不过,刚刚那么冷峻的施老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平时又绅士又儒雅,没想到还有这么酷酷的一面,太帅了!” “行了、行了,哪有那么好啊?” “怎么?谢队,你嫉妒了啊?呵呵……”海伦又开始打趣这个“领导”了。 其实,就算海伦不说,大家也都感觉到了温文尔雅的施鹏的另一面,就连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颜一寒,也极少看到他如此严肃、冷峻的表情,她越来越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施鹏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一寒,想什么呢?”谢骏昊见她看着卷宗发愣,以为她想到了什么线索。 “哦,我在想于玲之前说的话,”颜一寒的思路被谢骏昊拉回了之前的思维轨道上,“从她跟司机小李通电话时提到的内容,可以听出葛志辉是个不安分的人。” “既有家花,又采野花。” “我说,谢队,你别拿花来形容那个泼妇,好不好?太对不起这些可爱的花草了。”海伦一边摆弄着自己桌上的那盆“金枝玉叶”,一边说,“其实也能理解,有个这样母老虎似的老婆在家,谁受得了,当然会到外面去找‘温柔乡’啊!” “温柔乡,呵呵,你这丫头懂得还真多。” “这有什么不懂的,男人不是都喜欢又漂亮又温柔的吗?不过,‘温柔刀’可是刀刀割人性命的,更厉害呢!” 海伦虽是无心之说,但也正好说出了颜一寒心中的怀疑,“会不会是情杀?” “因爱生恨?”谢骏昊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因为钱色交易没按约定履行承诺。” “把人变成焦尸,肯定不是一般的凶手所为,情杀、仇杀的可能性最大。” “队长,葛志辉是被人活活烧死的?” “从尸体在现场时的情况看来,我初步推测是这样的。” “应该不会错,葛志辉的尸体被发现时,手脚还都被绑着,而且嘴里还塞着东西。”谢骏昊描述着看到尸体时的情形。 “都变成焦尸了,绑他的绳子还没被烧断吗?”海伦有些不解。 “没有,应该是一种高阻燃材料的绳索,而且,塞在葛志辉嘴里的东西也是阻燃的。”谢骏昊想起了死者手脚处经过火焰洗礼但几乎依旧保存完好、已经嵌入肉中的防火绳。 “火刑!”海伦突然想到了这个古老的刑罚,“太恐怖了!” “现在还只是推断,还要看尸检报告上是怎么说的。”颜一寒说着往门外看了看,她为了使迦铭彻底克服对尸检的不适应症,最近几起案子都是让他陪同贺天易尸检的。 “这个小铭子,让他去找贺医生,怎么去了这么半天还不回来?” “我一不在,你就说我的坏话,”迦铭这时正好进来,“二大队的陈队,一直在那儿催他们的报告,所以晚了。” 正是因为那个“陈大嘴”一直在贺天易那儿连八卦带打听的,所以,颜一寒才没在法医室多逗留,于玲认尸后,她便回了队里。 “队长,给,尸检报告。” 颜一寒接过报告,打开一看,眉头不由得紧锁到了一处。 第六章痛苦的燃烧 生死本就相隔于一线之间,要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何其简单,让一个人在无比的痛苦中死去又是何等的残忍。 尸检报告中写明,葛志辉是由于高温造成身体水分散失,蛋白质因高温炭化变性,进而导致全身功能紊乱,神经系统极度紧张,全身肌肉组织与身体各组织随之相继被破坏,人体丧失维持生命的条件,以致死亡。简单地说,就是被活活烧死的! 在现场发现的白色粉末证实为白磷燃烧后产生的有毒物质——五氧化二磷,凶手是利用白磷燃点低的特性,使其自燃,从而达到烧死葛志辉的目的。 此种杀人手段着实令人倍感恐怖,而凶手为此做了周密的安排,捆绑葛志辉手脚的阻燃消防绳、塞在嘴里的阻燃布,都是为了防止他在火中逃脱、呼救,不留一丝生机地置其于死地。 “死因和咱们之前的判断差不多。”颜一寒把尸检报告递给谢骏昊。 “果然是用了白磷,”谢骏昊在出现场时,就听颜一寒提到过,“葛志辉死前头部还遭受过钝器重击?” “嗯,不过,伤不致死,他应该是被凶手打晕后劫持的。” “司机小李说,葛志辉是在所住的小区附近下车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那儿袭击他的。” “这样的天气,确实是作案的好机会,”颜一寒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钟,外面的天色却已然昏暗无光,“迦铭、海伦,你们查一下葛志辉家附近的监控视频,骏昊,咱们去现场!” 颜一寒说完,拿起外套便向外走,谢骏昊快步跟上,临走时他还不忘拿上两个贺天易送的“福利”。 葛志辉住在T市一处中高档小区,地理位置优越,闹中取静,周边的绿化率也很高。 颜一寒停好车,刚要下车,被谢骏昊叫住了,“等一下!”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防雾霾口罩,“戴上!” 她看看车外处于混沌中的一切,不用想也知道某指数的值会有多高,给自己加一道防护的屏障还是必要的。 两人下车后,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距离小区不远的十字路口有监控摄像,但是位于小区不远处还有两条比较僻静的小路。颜一寒和谢骏昊都觉得那里更利于凶手作案,便分头在两条路上寻找可能留下的线索。 借助狼烟手电的光线,两个警察仔细地搜索着……路边草丛中的一块方砖引起了谢骏昊的注意。 他小心地拿起那块方砖,这是盖房子用的红砖,在砖体上有一小片黑红色,很像干涸后的血迹。 “喂,一寒,你那边有发现吗?” “没有。” “我这边找到一块带有疑似血迹的红砖,你过来看看!” “好的!” 两条小路虽相隔不远,但颜一寒走过来也花了差不多七八分钟的时间。 谢骏昊等在原地,他发现这条路夹在学校和体育馆的围墙中间,沿街没有商铺,行人也不多,再配上路两边的树木和昏暗的路灯,果然是个方便作案的有利地点。 “骏昊,看什么呢?”颜一寒见谢骏昊正拿着证物袋低头看着什么。 “哦,你来的正好,你看那儿是不是血迹?”谢骏昊手电照到的地上有几滴黑褐色的污迹。 他们蹲下身,“那块红砖呢?”颜一寒问。 “给!”谢骏昊从证物袋里拿出沾有疑似血迹的红砖。 颜一寒对比着红砖上和地上的痕迹,“如果是血迹的话,氧化的程度差不多,应该是同一时间内造成的。” “凶手很可能是在这儿把葛志辉打晕带走的。” “看来又得辛苦贺医生了。”颜一寒说话间拿出手机…… 对待颜队长的案子,贺天易向来是不辞辛苦、有求必应的。接到电话后,他安排好手中的工作,带上自己的“百宝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他在查看了红砖和地上的痕迹后,用棉签各取了部分样本,将其用蒸馏水浸湿,在顺序滴入还原酚酞和过氧化氢后,立时呈现出了红色。这样的结果,已经证明两处污迹是血液无疑,但是否属于葛志辉,还要做进一步的DNA比对。 即便贺天易出于法医职业的严谨性,在得到DNA的比对结果前,不能给出确切回答。但颜一寒和谢骏昊基本已经认定,这条小路就是葛志辉的遇袭地点。 三个人又在附近地毯式的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颜一寒抬头看看架设在不远处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它会录下凶手的样貌,使整个案情得到突破性的进展。 “一寒,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谢骏昊边说边摘掉了口罩,“葛志辉是昨天晚上9点钟左右被人袭击的,那时雾霾很严重,能见度非常差,而且监控的位置距离这儿至少有50米,在那样的天气条件下,很难记录下什么。” “今天也没好到哪儿去!”贺天易说着拿过谢骏昊手里的口罩,“啪”的一下重新罩到了谢公子的脸上,“PM2。5吸到肺里是很难排出的!” “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啊?” “贺医生,据我所知,白磷的燃点在40摄氏度,在现在这么低的气温下,也会发生自燃吗?”颜一寒打断了两个“冤家”间即将开始的口水战。 “白磷如果直接置于空气中,其本身就会发生缓慢氧化,在此过程中产生的热量会使白磷的温度达到着火点,一旦燃烧起来,它的破坏力是惊人的,燃烧期间还会生成剧毒物质——五氧化二磷,而且要想灭火的话,必须使用针对其化学性质的特殊扑救方法。” “凶手为什么要种这种方式杀死葛志辉,倘若处理不当,凶手本人也会有中毒或烧伤的危险。咳咳咳……”颜一寒突然感到嗓子一阵不舒服,咳嗽了起来。 “回局里再说吧!”谢骏昊隔着口罩依然能闻到空气中呛人的气味,毕竟他们已经处于红色警报程度的雾霾中很长时间了,身体发出“示警”信号是必然的。 在路上,谢骏昊一直在思索着葛志辉的死,死亡现场的白色粉末、炭黑色的尸体……这样的死亡过程无疑是极度痛苦的,无法挣脱、无法喊叫地在毒气中被烧死,直至变为“焦炭”,那已嵌入焦皮烂肉中的消防绳,似乎在诉说他于垂死时的拼命挣扎是何等剧烈,难道这是来自地狱烈火的惩罚吗? 第七章封口之言 早上八点,在X集团,忙、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办公楼里的管理干部们依旧进行着每天的固定工作内容,喝茶、看报、聊天、“连连看”……一线的职工们也是照样过着三班倒的日子,不分早中晚地忙碌着,为日益加重的业务指标挥汗劳作。 集团领导班子在前一天的紧急会议上,商议决定暂时将葛志辉被杀的消息进行保密处理。其实,单位的万名员工并没有对葛书记的缺勤多加关注,都一如既往地各安其岗,为了不多的工资和有限的奖金繁忙地工作着。毕竟对于职工来说,养家糊口才是头等大事。 颜一寒和谢骏昊到X集团进行调查,接待他们的是工会主席马聪。 “二位警官,我们集团领导班子在听说葛书记遇害的消息后,都感到很震惊,心情也很悲痛。” “葛志辉平时的为人如何?”颜一寒不愿意跟听他打官腔地说废话,便直入主题。 “葛书记可是我们的好干部啊,勤勤恳恳,”马聪说话间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怎么就遇上这种事呢?真是飞来横祸啊!” “他和大家的关系怎么样?”颜一寒又用通俗的话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葛书记是老同志老党员了,在我们中间威信很高啊!” 做记录的谢骏昊听着马聪说话,就觉得憋气,说了半天都是废话,没一句有用的。 “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就是葛志辉的人缘、人品,哪些人和他关系比较好,他又和谁闹过矛盾?” “人品当然是没得说,都是经过多年考验的吗,人缘也不错嘛,葛书记经常下基层看望职工,年节送温暖,这都是人人皆知的,厂报上也都有报道。“这样的好干部,怎么会和谁闹矛盾呢?”马聪端起他的大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官派十足地喝了口茶,“警察同志,我们集团是多年的先进单位了,历来厂风厂纪严明。葛书记的事儿嘛,应该不会和他的工作有关。” “您对葛志辉的印象和评价呢?” “我们也是多少年的同事的,我当然信得过自己的老领导啊!” “他的个人生活,您了解多少?” “这个嘛,我就不好说了,你们可以问问他爱人啊!” 颜一寒和谢骏昊见这样的情形,估计再问,听到的也都是废话,便提出想和其他人员再谈谈。但得到的回答是临近年底,生产任务重,葛志辉遇害一事不宜声张,以免引起职工人心不安,影响生产。所以,对于警方提出的要求,得待领导批示后才能决定。无奈之下,他们只得起身告辞。 “这是什么工会主席?说的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走出办公楼,谢骏昊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意料之中!”颜一寒对这样的调查结果早有预料,“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 “一般来说,对方越是在回避什么,越表示那方面就是咱们的调查重点。” “刚才那人一直在强调,葛志辉的死和工作没有关系,也就是说……” “欲盖弥彰,这个厂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儿,而且还和葛志辉有关。所以他们才不让咱们查,就是怕事情曝光。” “嗯,有道理!” “就算他们能封住这里所有人的嘴,恐怕有张嘴是他们想封也封不住的。” “你是说——于玲?!” “没错,她那无理搅三分的做派,这回或许能帮上咱们了。”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娶个泼妇,估计那个葛志辉也好不到哪儿去。” 走出X集团,颜一寒回头看了看对比鲜明的新办公楼和陈旧的厂房,心头略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天来,施鹏除了协助各刑警大队,对罪犯进行心理分析,提出侦破建议外,自己还在悄然忙着另一件案子——年初发生的Golden Tower凶杀案。凶手已经归案,但并不意味着终结,案情中的诸多疑点仍然悬而未决。施鹏知道颜一寒已经尽力,但是碍于多方压力,她终究没能彻查。 那张画有维纳斯和八色曼陀罗的彩金卡片,他在多年前就曾见过,更与他现在正在秘密调查的事件有关,田美竹、邓卓轩、李豪的死也都与“APHRODITE”——洛狄忒俱乐部脱不开干系,这起案件背后的隐情正是揭开某个黑幕的钥匙。而随着调查的推进,施鹏愈发感觉到此次任务的艰巨程度远超乎他的预想。自己本不想将颜一寒牵涉其中,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仅凭借他个人是很难完成使命的,难道真的要将她带入危机重重的境地?在肩负的责任与心中的爱情之间,他该做何选择? 施鹏知道如果自己对颜一寒道出实情,她必会义无反顾地助他一臂之力,可敌暗我明,未来不知何等凶险,甚至命悬一线……面对如此两难的抉择,一向处变不惊、思路清晰的他,也倍感矛盾,难以做出决定。 从一大队办公室门前走过,施鹏本想看看颜一寒,但只见到海伦和迦铭,他们坐在电脑前,移动着手里的鼠标,正聚精会神地查找着什么。她准是又出去查案了,施鹏心想,假如有一天从事刑警这个行业的人不用再为缉凶惩恶而终日忙碌,那么天下就真的太平了,他或许也能随之回归安稳平淡的生活。 葛志辉的死给于玲的打击极大,不仅是因为他一直是家中的经济来源,而且多少年来,她顶着“书记夫人”这个头衔受到不少亲戚、朋友和座上客的阿谀奉承,虚荣心在各种“赞美”声和“小意思”中愈发膨胀,也让她在物质和心理上得到的双重满足。如今,她的“夫人”之名已不复存在,家中以往的高朋满座、门庭若市亦随之不再。 颜一寒和谢骏昊去到葛志辉家时,于玲正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哭天抹泪,身边除了司机小李外,还有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围着于玲忙前忙后。 “你们又来干吗?”于玲擦了把鼻涕,哭着问道。 “想向你了解些情况。”颜一寒说着看了看葛书记的富丽堂皇的家。 洋房似的跃层住宅,装修豪华,家具高档,一应家电全部为进口品牌,各色装饰品更是奢华耀目。不过,刻意彰显的高档却透着一种庸俗之气。 谢骏昊禁不住笑了一下,心想:真是什么人什么格调,这风格还蛮配这个泼妇的。 “了解什么啊?”于玲带着哭腔大声问道。 “葛志辉在X集团的工作情况。” “都是些个没良心的,当初我们家老葛在的时候,一个个地踢破了门槛子,现在,我们老葛没了,他们连个头儿都不露……”于玲说着说着又开始“嚎”了。 “二位警官,别见怪,”小李倒了两杯水给他们,“于大姐是太伤心了。” “玲儿啊,你别光顾着哭,人家警察来了,肯定是有事,你就算是为了老葛,也得配合人家不是?”那个“保姆”走到于玲身旁劝解道。 “你去干你的活儿吧!”于玲推了对方一下,不客气地说。 “哦,这位是于大姐的姐姐。”小李赶忙做了介绍。 “我是她姐,从老家来的,在她家帮帮忙。” “您来T市多久了?”颜一寒真不敢相信这个质朴的“保姆”竟然是那个泼妇的大姐。 “两年多了,外甥出国后,我就过来跟玲儿做伴儿了。” “哪那么多话啊,还不快做饭去!哎呀,老葛啊……”于玲对自己大姐的态度甚至还不对待一个保姆。 “我现在就做饭去,你们坐着啊!”大姐说完走向厨房。 颜一寒给谢骏昊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领会,站起身来,和司机小李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两个人去了另一个房间。 “葛志辉在X集团工作期间,厂内出过什么事情吗?”颜一寒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老葛替他那个破单位卖了一辈子的命,结果落了这么个下场,可他们厂里到现在就来了个电话,连个表示都没有……”于玲说话时始终在哭嚎,让人听得心烦。 “你好好儿想想,他和单位有什么矛盾吗?还是,单位发生的什么事儿和他有关?” “矛盾,哪有矛盾啊,他们厂里的麻烦还不都是老葛给解决的,要不是我们老葛,他们厂早就完了。” “什么麻烦?” “老葛死的冤啊……” “叮咚”门铃响了,来的人正是X集团工会主席马聪! 第八章意外事故 马聪的到来打断了警方的调查,颜一寒没能从于玲口中问出详情,而谢骏昊也从司机小李支支吾吾的回答中感觉到,对方似有难言之隐。 “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吗,”离开葛志辉的家,谢骏昊越想越生气,“我看那个小李早就接到上方指令了,什么都不说。” “可能我们从于玲身上也问不出什么了。” “为什么?” “马聪!” “马聪?”谢骏昊有点儿不解。 “他应该是来慰问于玲的吧,”开着车的颜一寒侧过脸看了看谢骏昊,“你觉得对于玲那种人,他会怎么慰问?” “用钱?为了封住她的嘴?!” “嗯,也有可能是给她承诺什么。” “一寒,你觉不觉得葛志辉家太过豪华了,一个国企的书记,能赚多少钱?” “你还记不记得,于玲在咱们办公室里曾说过‘厂里上万人靠着葛志辉吃饭’,她为什么能这么说?” “我当时觉得她不过是信口一说,不过,现在看来,未必是这样。”谢骏昊用他那细长的手指拨了拨自己微卷的短发,“那么大的厂,要想给谁安排个工作或换个不错的岗位,对于葛志辉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以于玲的个性,要想找她家老葛办事,估计是得价高者得吧。” “这可是条不错的财路,要是断了,当然得好好儿哭哭了。”颜一寒想起了刚才于玲那嚎哭的样子。 “如果收钱不办事,会不会是杀人动机?” “为了一份工作杀人?”颜一寒想了想,“即便是这样,用得着把人烧成那样吗?” “用白磷,亏得凶手想得出。” 谢骏昊的这句话提醒了颜一寒,“骏昊,X集团的生产经营范围都有什么?” “等一下,我看看,”谢骏昊拿出手机,翻看存在里面的资料,“他们生产经营的东西还真不少,包括食品、饮料、白酒、啤酒、牙膏、化妆品、精密机械、塑料制品、医疗器械、生物***、多晶硅太阳能,等等。” “就这些?” “这还少啊?” 颜一寒摇摇头,“没有化工产品……可能是我想错了。” “你怀疑是内部人干的?” “白磷毕竟不是随处可见的,如果X集团里就能找到,再加上那些人的态度,是存在这个可能性。”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白磷在一般的化工厂或学校的化学实验室里也算常用材料,要想弄到手,也不是难事。” “至少凶手有一定的化学常识,了解白磷这种危险品的性质,知道怎么保管和利用它。” “一寒,你看!”谢骏昊突然说道,“后面那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咱们!” “是吗?”颜一寒这才注意到,在她的车后尾随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由于他们两个人,在路上始终谈论着案情,所以并没有发觉身后的异常。对方跟得也很聪明,保持着一定的车距,加之雾霾造成的低能见度,使得两个身经百战的刑警一时间放松了警惕。 颜一寒稍稍放慢了车速,她想缩短两车之间的距离,以看清后面的车辆。然而,对方十分警觉,也随之慢了下来。在颜一寒的车开过一个小路口时,那车却突然减速,在路口掉头而去。 “那车什么意思?”谢骏昊转头往后看,那辆车早已不见踪影,但他却发现又一个可疑之处,“一寒,靠边停车!车后玻璃上有东西!” “什么?!”颜一寒听闻,马上打亮右转向灯,把车停在了路旁。 两个人随即下车查看,当他们走到车后,看到后挡风玻璃右下角贴着的那个东西时,他们都愣住了!那是一张彩色的贴纸,而那贴纸上的图画竟然是一张小丑的脸谱! 颜一寒脸上的表情似凝固了一般,看着这个脸谱的图案,她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一股窒息的感觉刹那间充斥全身。 “无聊的恶作剧!”谢骏昊见颜一寒神色有异,甚至有几分惊恐之情,他便想缓解一下她的情绪,说着就要伸手去揭那张贴纸。 “别动!”颜一寒连忙制止,“那上面可能有线索!”从瞬时的“窒息”中清醒过来的她,可以很明确地肯定这不可能是什么恶作剧,这一定是“脸谱杀手”故意而为,但他/她此举的目的何在?是警示,还是挑战? “难道这是?”谢骏昊没有亲身参与过“脸谱杀手”连环凶杀案的侦破工作,对这个既神秘又残忍的杀手并不敏感。 “应该是他/她,脸谱杀手!”颜一寒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吐出的,愤怒、懊恼、自责……同时迸发心底,她紧握着双拳,指甲刺入肉中的疼痛,竟也浑然不觉。 “什么?”谢骏昊恨得牙根直痒,“这个混蛋!” “他/她一直在注视我的一举一动,但我却一无所知。” “简直就是个变态,胆子也太大了!” “先回局里吧!”颜一寒不想在此地耽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脸谱杀手”的诡谲和狠毒,自己不能再让吴静楠牺牲的悲剧重演,必须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战友。 时隔一年多,销声匿迹的杀手,终于露出了踪迹。一张小小的贴纸,传达了对警方肆意的挑衅,诡异的罪犯曾让颜一寒命悬一线、痛失战友,而她却对对方知之甚少,只能守株待兔似的被动待敌。 这个敢向警方发出挑战书的杀人狂魔,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近在咫尺,却让身经百战的警察毫无察觉。他/她似乎很衷情于这个“老鼠戏猫”的游戏,躲在暗处,观察一切,伺机而动,不知何时发出的一击,总会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猎手”的脸上。 颜一寒他们离开葛志辉家不久,于玲就在X集团工会主席马聪的劝慰和许诺声中停止了哭闹。其实,最见效的还是那可观的丧葬费和足以令其衣食无忧的安抚措施,不过,这些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优待,而是有附加条件的。那就是,于玲必须管好自己那张嘴,不可对警方吐露任何X集团的内部信息,特别是两年前的那两起“意外事故”。 于玲本就为人现实、贪恋钱财,与葛志辉的感情也并不好,之前的不住哭嚎,与其说是在哭葛志辉的死,不如说是在哭她自己日后的生活来源。既然X集团给出承诺,让她没了后顾之忧,而他们提出的要求又于她无碍,反正葛志辉已经死了,至于凶手是谁,于玲并不关心,她在意的只是她自己的衣食荣华而已。 正是基于于玲如此的性情,才使得马聪顺利完成了集团领导交代的任务,达成了这笔特殊的交易。临走之时,他更是叮嘱了司机小李,让他“照顾”好于玲,别出乱子。 第九章编外家属 诡异脸谱图案的陡然出现,让颜一寒猝不及防,静默超过一年的危险信号再次启动,而且是悄无声息地直接到达了她的身边,这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一个从警多年的刑警队长,竟然完全置身于自己所缉捕的罪犯的掌控下,对手可怕到如此地步,是她所始料不及的。 这张贴纸所要传达的信息是警示还是挑战,颜一寒不得而知,但是,她能明确的一点是,自己苦苦调查多时却线索全无的连环杀手,实际上一直就在身边,一双充满阴险与杀气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人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其之所以迟迟未再出手的理由,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正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想到这儿,颜一寒不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侧目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谢骏昊,竟突然想到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吴靖楠,一股莫名的恐惧弥漫心底…… “当心!”谢骏昊大喊一声。 “啊!”颜一寒赶紧猛踩刹车,她的额头鬓角已满是细小的汗珠,再迟几秒的话,就必定跟前面的车亲密“接吻”了。 谢骏昊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很是担心,“一寒,你没事儿吧?还是我来开吧!” 颜一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把车停到了路边。 要知道颜一寒十分钟爱自己的这辆红色SUV,是极少让他人“染指”的,这次竟然这么顺从地将自己的宝贝座驾交给了谢骏昊,足以见得那张贴纸给她带来的震慑之大。 谢骏昊从她的异常举动中,也已经深深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是远超自己预料的,但是,他现在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因为,只要没有抓到那个“脸谱杀手”,那么,一切的慰藉之语就都等同于废话一篇,只会让对方更加心烦。 回到分局后,颜一寒下车就直奔了鉴证科,不由分说地把欧阳勋拉了出来。 倍感莫名其妙的欧阳被颜一寒拽着往外走,嘴里一直在碎碎念“颜队,到底什么事儿啊?我忙着呢,手里的活儿……”可当他看到颜一寒车的后挡风玻璃上的那张贴纸时,立马停住了口中的唠叨,愣在了那里。 “欧阳,他/她又出现了!”颜一寒表情凝重地说。 “颜队,怎么、怎么会在你的车上?”欧阳对“脸谱凶手”所犯下的凶案至今历历在目,可以说是他从警生涯中见到的最令人恐怖的景象。 “说实话,”颜一寒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啊?!”欧阳更加惊愕。 “我们发现时,这个已经在车玻璃上了。”谢骏昊说话时,想起了那辆尾随在后又突然调头绝尘而去的黑色轿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看到两个刑警队长的脸色,欧阳似乎也感觉到了隐藏着的凶手给警方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也能了解颜一寒想得到线索的急切心情,“颜队,你的车,”他仔细看了看车玻璃上的那张贴纸,“恐怕得先放在我这儿了。” “没问题!”颜一寒把车钥匙递到欧阳手上,“交给你了!” 听到这句话,欧阳顿时感到自己接到的不是一把车钥匙,而是一把能否打开一桩连环凶杀案线索之门的钥匙! “放心吧,颜队,我一定尽力!” 颜一寒当然信得过和自己共事多年的同事,她用手机拍下了那张贴纸,又和欧阳交代了几句。 就在他们说话时,谢骏昊隐约看到有个人影站在主楼四层的一扇窗前,那个人好像一直在望向这里…… “看什么呢?”颜一寒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地方。 “哦,没什么。”谢骏昊不想再给她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贴纸的事儿,先别告诉迦铭和海伦。” “为什么?” “没有线索之前,我不想他们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哦,知道了。”谢骏昊想起那封写给颜一寒的“挑战书”,那个凶手多半是冲着她来的,这一点她自己非常清楚,她是不想让吴靖楠的悲剧重演,所以想自己承担。而他更不想让她出任何意外,这个时候,只有他能保护她。 回到队里时,迦铭已经在繁复的监控记录中找到了一些线索。 “队长,我发现有辆面包车有问题,”迦铭拿过几张截图,“葛志辉被害当天,这辆车在晚上8:40左右开进他遇袭的这条小路,然后在9:20分左右离开,最可疑的是,这车故意从距离葛志辉家小区较远的另一侧路口进出,我差点儿就漏掉了。” “这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司机和牌照。”颜一寒看着截图上雾蒙蒙的图像,只能看到车辆大概的样子。 “由于那个路口距离监控摄像有一定的距离,再加上当天的雾霾严重,从现在的画面上很难看清,还得让技术科做处理才行,我已经把影像给他们了。” “在葛志辉遇袭的时间段,还有其他可疑车辆吗?”谢骏昊问。 “暂时还没发现。” “队长,我这儿有发现!”海伦有些兴奋地说,“葛志辉在两年前买过一份大额个人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不过,受益人不是于玲,也不是他们的儿子葛强!” “什么?”颜一寒接过海伦打印出的文件,只见在受益人一栏上写的名字是付玉芳。 “这个付玉芳是谁?”谢骏昊也觉得奇怪。 “我查过了,在葛志辉的亲属中没有叫付玉芳的人。”海伦说。 “保额100万!”迦铭也有些吃惊,“这么多钱不给老婆、孩子?!” “这么看来,叫付玉芳的这个人可能才是和葛志辉最近的那个人。”颜一寒想到了什么,“你们还记得于玲给司机小李打电话时说过的话吗?” 海伦用她惯用的思考模式,咬着嘴唇低头想了想,“她好像是问了一句‘葛志辉是不是又到哪儿玩儿去了?’” “小丫头,你觉得葛志辉平时去哪儿玩儿?”谢骏昊喝了口水,看着海伦,有点儿面带坏笑地问。 “难道付玉芳是葛志辉的情人?” “那天听于玲那么说,我就觉得葛志辉不是什么老实人。” “小铭子,你就老实了?”海伦看看屋里的两位男士,“男人啊,都有色心,而且越帅的越靠不住!” “嘿,我说,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别人我不敢说,至少我的专一,我自己是敢打包票的!”迦铭说话时用眼瞟了瞟谢骏昊。 “你小子这眼神儿什么意思?”谢骏昊打了沈迦铭的脑袋一下,“好像我是花花公子似的?” “不是吗?”海伦和迦铭难得默契地同时说道。 “我看你们俩是找打,”谢骏昊抬手吓了他们俩一下,“我可是现实中的都敏俊!” 听他这么说,不光是海伦和迦铭,就连颜一寒都笑了,心想这个谢大公子是真够自恋的。 “谢队,你先别什么都教授了,把这个梁佳摆平了再说吧!”海伦拿起一张便条纸,递给谢骏昊,“她今天又来电话找你了,听说你不在,就说让你回来打给她,还让我把这个电话号码给你。” “真是阴魂不散。”谢骏昊看都没看就把那张纸撕成碎片,扔进了纸篓。 他们三个的调侃,让颜一寒的心情得以舒缓了一些,同时也让她想到了施鹏。虽说两人的办公室比邻而置,但却时常见不到,彼此都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儿,又有几天没见面了,她知道施鹏这几天去T市公安局做犯罪心理学方面的培训了。现在他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打个电话或微信联系,既是关心她,也是让她知道他在做什么,比起以前的杳无音信,她已经很知足了,只要她知道他在自己的身边就够了。 他们并不知道,施鹏此时已经成了谢骏昊父亲谢局长家的座上宾。这位谢局长对犯罪心理学非常感兴趣,他早就听过施鹏的大名,这次的讲座,让他对施鹏更为刮目相看,遂将其请到家里做客。而施鹏也欣然接受了局长的邀请,谢局夫妇热情招待了这个颇有前途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局长夫人在听说他还单身一人、尚未结婚时,更是毛遂自荐地要给他做媒,竟还拿出几张美女的照片让他看,还把这几个姑娘的条件门第详细介绍了一番,确实个个都是“精品”。不过,比起谢局夫人手中的美女,真正吸引施鹏眼光的,是她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和家中的几个摆件。施鹏锐利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让他从这几件小东西上,发觉了谢局长某些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 第十章受益人现身 灰色的阴霾把本该高悬在天上的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秋末冬初的夜晚便借机偷袭了属于白天的时间,让这座城市过早地进入了黑夜时段。 颜一寒看着手机里那张小丑图案贴纸的照片,回想着一年多前的惨案,吴靖楠的牺牲仍旧是她心中最深的痛。每个死者脸上的脸谱图案,至今历历在目,正如之前施鹏所分析的,被害人死亡的先后是按照京剧脸谱生旦净末丑的次序来排列的,已经发生了四起凶案,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代表“丑角”的贴纸,难道这预示着“脸谱杀手”又要再次行凶了吗? 上次送上门的“挑战书”、这次贴上车的小丑贴纸,如果颜一寒没有猜错,那么她很可能就是凶手的目标。不过,或许这也恰恰是个擒住“脸谱杀手”的好机会,因为,她自己正是引凶出动的最好诱饵! 想到这儿,颜一寒恨不得那个冷血杀手赶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是以命相搏,她也会在所不惜…… “一寒,我送你回去吧!”谢骏昊看颜一寒一个人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就知道她肯定在想白天的事儿。 “哦,不用了,我正好想走走。”颜一寒现在甚至想把自己完全暴露给那个把她当作猎物、隐藏在暗处的宿敌。 “走走?”谢骏昊看看窗外愈发浓重的雾霾,“这天气在外面走,跟慢性自杀没什么区别,你快算了吧!” “没事儿的,你先走吧,我去鉴证科看看。” “我刚从他们那儿回来,贺天易刚刚得出了新发现血迹的DNA比对结果,证明确实属于葛志辉,但欧阳还没有发现。” “现在可以确定葛志辉的遇袭地点,迦铭发现的面包车很可能是凶手的,还有保险受益人付玉芳……” “面包车的详细信息,得等技术科的影像处理,付玉芳的资料,保险公司明天一早才能传过来。所以,今晚是可以休息一下的。”谢骏昊没等颜一寒说完,就说着话走过来,一手拿起她的外套,另一手拉着她往外走。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儿,自己能回去的!”她想挣脱谢骏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可是他手上的力度远超过她的预料。 谢骏昊停住脚步,但并没有放手,他看着她说,“两个选择,一是我送你回去,二是我陪你待在这儿,你选吧!” “好吧,我坐你车回去,”颜一寒说话时,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你先放开我行吗?我这胳膊快折了……” 谢骏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劲儿使大了,随即放开了手,“哦,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没事儿吧?” 颜一寒甩甩胳膊,笑笑,“放心吧,没事儿。” “把你平安地送回去,我才能放心!”谢骏昊说得非常认真。 谢骏昊挚诚的眼神,看得颜一寒都有点儿不自然了,“OK,那我就享受一下有司机的待遇。”她努力化解着此刻有些不同寻常的氛围。 谢骏昊非常担心颜一寒的安危,按常理,没有比公安局更加安全的地方。可是,自打他在下午回到局里,看到出现于主楼四层窗口的那个隐约人影时,他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仿佛那巨大的危险就潜藏在这个分局大院里! 这几天,他们一直忙于葛志辉的案子,确实也有些累了。颜一寒更是几乎每天用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工作,睡眠时间极少,现在案情有了较大进展,难得有了短暂的喘息。 坐在谢骏昊的车上,在空调里吹出的徐徐暖风中,困倦趁机袭来。她晃了晃头,努力甩去睡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我不困。”颜一寒不敢睡去,她努力振作精神,竭力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让谢骏昊成为第二个吴靖楠。 颜一寒回到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可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早下班。冰冷的房间,配以冷色调的灯光,待在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里,她今天突然感到些许孤寂和悲凉。 她把自己的宝贵青春都献给了心目中这份象征惩恶扬善的正义事业。这些年来,她经手的案件众多,缉拿的案犯无数,随着阅历的增加,自己却渐渐没了初入警界时的壮志豪情,无奈、迷茫、无助慢慢鸠占鹊巢地挤入内心,甚至让她开始看不懂这个除暴安良的行业,从而怀疑自己当初的职业选择是否正确。 她躺在床上,脑中回想着自己侦办过的庄庄凶案,回忆着与吴靖楠搭档时的点点滴滴……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可又好像都已变得遥不可及……随着脑中越来越模糊的记忆画面,困倦的她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这一夜,颜一寒睡得格外安稳,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料到的,那个时常侵扰她的恶梦,竟然没有出现。当她还在纳闷的时候,打开窗帘的一瞬间,楼下的那辆车让她明了了究竟。原来,谢骏昊送她到家后就没有离开,一直守在楼下。可能正是源于这份默默的守候,才让她暂时摆脱了纠缠自己的心魔,难得一夜香甜的睡眠。 谢骏昊走下车,伸了个懒腰,抬头看见站在窗边的颜一寒,便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他那迷人的笑容在阴霾未散的天气中,犹如一道灿烂的阳光,让人心中暖意绵绵。 颜一寒朝他笑了笑,笑容中既有感激也有庆幸。感激的是上天在吴靖楠之后,又安排这样一个暖心的搭档给自己;庆幸的则是,彻夜独守在外的谢骏昊平安无事。 谢骏昊理了理自己微卷的短发,然后从车上拎出一袋子罐装咖啡的“残骸”,准备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他几乎整晚没睡,只在天亮后闭了一会儿眼睛。 “喝这么多咖啡?”颜一寒走出楼门时,刚好看见谢骏昊手中那透明塑料袋里的一堆咖啡罐。 “滴滴香浓啊!”谢骏昊笑着答道,心想还不都是为了你啊。 “你怎么没回去?”她话刚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你家小区夜景不错啊,呵呵……”他知道她是明知故问,自己却也不想说出实话,以免一大早就影响心情,所以给出了一个任何人听来都觉得可笑的答案。 “嗨,又见面了呢!”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从颜一寒身后传来。 “你好,这么早去遛狗啊!”谢骏昊倒也不认生。 颜一寒回头一看,是那位住在对门的少妇“大姐”。 “今天你自己来的啊?”这“大姐”笑着问道,同时用热情的眼神看着谢骏昊,“接她上班?真是体贴!”她说话间,用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颜一寒。 “呵呵,是啊,”谢骏昊并不反感这个话题,“这狗养的真不错!”他看着那只被少妇牵在手里的大眼萌萌的哈士奇。 “是吧,它可是我宝贝‘儿子’呢!呵呵……”这“大姐”本来还想再聊点儿什么,可她的宝贝“儿子”显然等不及了,跃跃欲试地要窜向前方,“哈利,等一下!”她已经有点儿拉不住自己的“儿子”了,“看把它急的,我们得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啊!” 谢骏昊很礼貌地挥挥手,表示告别。 “你跟她很熟吗?”始终站在一旁的颜一寒有点儿不解地问。 “之前来找你时,见过一面。” “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都没有你和她说的话多。” “哈哈,我招人喜欢啊!” 颜一寒没理他,而是伸出右手,“车钥匙!” “干什么?” “你昨天没睡好,我来开吧!” “太小看我了,我就是几天不睡也一样精神!”谢骏昊说完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上车吧!” 颜一寒上车时,又看了看已经远去的那个少妇的背影。 他们到刑警队办公室时,正好接到保险公司传过来的葛志辉投保的个人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受益人的身份信息。当他们看到资料上面显示的家庭住址时,两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份大额保险的受益人付玉芳所住的地方竟然和颜一寒家仅有咫尺之遥,原来,这个神秘的女人正是一早和谢骏昊聊过天的那个少妇! 第十一章隐秘事件 付玉芳的身份着实让颜一寒和谢骏昊讶异不已,他们实在没有料到这个与葛志辉关系不同寻常的神秘女人竟然就住在办案警官家的对面! 两个警察决定亲自上门“拜访”这位一直隐藏于“最安全地区”的大额保险受益人。 当付玉芳刚刚打开厚重的防盗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谢骏昊时,她的脸上立即泛起了又惊又喜的笑容,“呦,是花美男警官啊,你怎么又来了?来找对门儿的……”随着开门幅度的增大,站在一旁的颜一寒进入了她的视线范围,“哦,你在啊!”付玉芳基本上把自己的这个对门邻居视为透明,她接着对谢骏昊说,“她不是在这儿吗?你还找我问什么啊?” “找你问葛志辉!” 颜一寒的话让付玉芳不禁一愣,停顿了几秒钟后,她才开口说,“你说的人是谁?” “作为这么大一份保险的受益人,你不会连买保险的人都不认识吧?” 看到谢骏昊手里写有自己名字的保险单,付玉芳再也无法狡辩,她侧身让出了进门的空间,“进来说吧。” 同样的户型,付玉芳家中的情形和对门颜一寒家四壁冷清的景象完全不同,屋内不但装修得高档豪华,而且其温馨的风格又异于葛志辉家显得冰冷的奢侈,由此不难看出付玉芳是个颇有生活情趣的人。 “你们坐吧。”“你认识葛志辉吧?”颜一寒刚坐下就开启了她职业性的问话模式。 “嗯。”付玉芳点点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付玉芳说得很平淡。 “朋友?”颜一寒料到付玉芳会敷衍自己,“什么朋友才会把你当作自己那么大额保险的受益人?” “好朋友呗。” “好到什么程度?” “好就是好,你们觉得是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吧。”付玉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说了,现在这社会,交往自由,我又没犯法,你们警察总不能因为一个什么破保险就这么审犯人似的审我吧?” “葛志辉为什么买那么大额的人身意外伤害保险?” “我怎么知道,他愿意买就买呗。” “那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他死了,你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是啊,可那不得是他死了以后的事儿吗!” “他已经死了!而且是非正常死亡!”颜一寒说得很直接,“而你现在不但是他死亡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更是最大的嫌疑人!” “什么?”付玉芳听到葛志辉的死讯非常吃惊,“你说葛志辉死了?” “他最近没有消息,难道你没想过什么吗?” “他本来也是隔段时间才找我的。”付玉芳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显出任何伤心难过之情,“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这些不是你该问的,现在是你要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是拿我当犯人啊?” “除了葛志辉以外,你还有别的‘好朋友’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骏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付玉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你阳台上晾的那条男士内裤应该不是葛志辉的吧?”谢骏昊说着用手指了指架在阳台上的晾衣杆。 “那是、那是……是我弟弟的。”付玉芳吞吞吐吐半天,给出这样一个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的答案。 颜一寒十分相信谢骏昊的观察力,在自己和付玉芳谈话的过程中,谢骏昊那双敏锐的眼睛果然有所发现。 “刚才我说过了,你现在是葛志辉被害案件的最大嫌疑人,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如实地说出来!”颜一寒明白像付玉芳这样“聪明”的女人,只不过是把葛志辉当作“长期饭票”,她不会傻到自己杀人自己得保险金,因为那样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保险是葛志辉他自己要买的,也是他自己要把受益人写成我的,他的死跟我真的一点儿关系没有!” “他为什么要买这份保险?”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清楚,就是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买了一份保险,说100万保额的受益人是我。我当时以为是他怕我找他要钱,编个理由糊弄我呢。可没想到,后来,他跟我说,是他们厂里死了人,他怕哪天就轮到他了,又怕到时我什么都拿不到,所以才买了这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 “他们厂里死了人?死的什么人?具体怎么回事儿?” “这个他没和我详细说,就说是什么意外事故。”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这话说起来,好像得有两年了吧。” 付玉芳说的这个时间和葛志辉买保险的时间相差不多,如果真如付玉芳所言,那么葛志辉所在的公司一定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某起不为外界所知的重大事故,并且还留下了很大的隐患,而这正是葛志辉买保险的动机,甚至很可能就是他被害的原因! 颜一寒让付玉芳交出了身份证、护照等旅游证件,付玉芳虽说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这待遇与跟着警察回局里协助调查比起来,已经是好一万倍了。 从付玉芳家出来,谢骏昊面带坏笑地八卦道,“一寒,你觉得付玉芳孩子的父亲是谁?是葛志辉?还是那条内裤的主人?” “孩子?她哪来的孩子?”颜一寒被谢骏昊问得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谢骏昊一脸正经地说,“上次我和施鹏因为联系不上你,急得我们过来你家又是敲门又是喊的,结果你这边没消息,付玉芳家的门倒是开了,她还挺不高兴地说我们把她的孩子都吵醒了。” “哦,她说的孩子应该是她养的那条狗吧!”颜一寒边发动车子,边说道,“她一直把那条哈士奇当儿子,平时遛狗时,也总是‘儿子、妈妈’的。” “我说呢,难怪刚才没发现任何的婴幼儿用品。” “你发现的那条男士内裤也挺有价值啊!” “呵呵,是吧,”谢骏昊有点儿得意地说,“这足以说明付玉芳对待葛志辉,远不如葛志辉对她用心。” “骏昊,”颜一寒想起了他们到葛志辉单位调查时的情形,“整件事似乎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葛志辉两年前突然买了大额的人身意外伤害保险,X集团的工会主席马聪一再强调葛志辉的死应该与工作没有关系,而他又跟咱们前后脚地赶到葛志辉家找于玲,再加上,你找司机小李谈话时,对方的闪烁其词……” “对,而且刚才付玉芳又提到,葛志辉曾说过厂里死了人!” “这一切应该都和X集团有关!” “不错,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集团内部封锁了消息,马聪应该也堵住了于玲的嘴,那么……”颜一寒若有所思,“我们要找的突破口是……” “于玲的姐姐!”谢骏昊和颜一寒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人。 事不宜迟,颜一寒立即改变了行驶路线,驱车前往葛志辉家。 这次,他们并没有上楼,而是静待于小区大门之外,只等那个质朴憨厚的身影出现。也许是时间赶得巧,不多时,于玲的姐姐便拉着一辆购物小车走了出来。 “于大姐,您好!”颜一寒迅速下车走了过去,拦住对方。 “啊?”于玲的姐姐先是一愣,“呦,这不是那天来的那位警察同志吗!” “是啊,”颜一寒笑笑说,“大姐,您记性真好。” “啥记性好啊,要不是你叫我,我指定是认不出了。”她看看颜一寒,认真地说,“你这是来找玲儿吧?她在家呢!我带你去啊!” “哦,大姐,”颜一寒不想让自己警察的身份吓到对方,所以尽量把话说得轻松、缓和,“我今天来,是想找您随便聊聊的。” “啥?找我?”于玲的姐姐果然有些惊慌失措,“找我干啥呀?” “您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没别的意思。” “找我聊啥啊?我啥也不知道啊!” “没事儿的,大姐,随便聊两句而已。”颜一寒笑着说,并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咱们到车里坐一会儿,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的。” 于玲的姐姐朝停车的地方看了看,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怯生生地说道,“不会把我带到公安局去吧?” “大姐,您想什么呢?不会的!我保证!” “那、那我可信你了啊!” “嗯!”颜一寒点点头,“放心吧!” 坐到颜一寒的车里,这个从农村来的大姐很不自然,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了。 谢骏昊为了不加剧她的紧张情绪,并没有换到后排座椅,而是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回过头,笑着说,“大姐,您放松些,我们知道您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找您来,只是想问您点儿事儿。” 听两个警察都这么说,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松,“我能知道啥啊,我知道啥的话,肯定告诉你们!” “您来葛志辉家里帮忙,有两年多了,是吧?”颜一寒坐在她旁边,用平缓的语气说着。 “是啊,一晃都快三年了呢!” “他家的活儿多吗?” “就是做饭、做卫生啥的,对我们这农村人来说,不算活儿。” “他们对您好吗?” “啥好不好的,我也不是白干,虽说是自家妹子妹夫,可人家也没亏待咱,玲儿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眼儿不坏。” “哦。那葛志辉对您怎么样?” “人家老葛是当领导的,成天忙,回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对我倒也挺客气的。唉,不错个人儿,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您在他家这段期间,听说过他们厂里的什么事儿吗?” “也没啥,就是来找老葛办事儿的人不少。” “其他的呢?比如,葛志辉有没有说过他们厂里发生过什么?让你们注意点儿什么?” “你说这个,”于玲的姐姐想了想,“好像之前有一次,玲儿找人来家里检查电路啥的,说是厂里有人电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还记得她说是谁电死了吗?” “这我得想想了,挺长时间了,”于玲的姐姐低着头,努力回忆着,“说起来,这事儿得有小一年了吧,对,我记得是阳历年那天来人看电路啥的,当时老葛也在家呢。” “厂里死的那个人是谁?还记得吗?” “好像、好像是个姓秦的厂长,叫啥名字,记不得了。” “那详细的情况,您知道吗?” “啥情况就不知道了,老葛和玲儿一般不跟我说他们厂里的事儿。” “哦,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 “别的啥事儿……这一半时的,也想不起啥了。” “没事儿,要是您再记起什么或知道了什么和葛志辉有关的事儿,麻烦您联系我。”颜一寒把一张写着自己手机号码的便签纸交给了于玲的姐姐,而并没有给对方自己的名片,她这么做既是不想于玲有所察觉,也是出于对这位于大姐的保护。 “这……”于玲的姐姐好像欲言又止。 “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跟你们说的这些个事儿,不会犯啥忌讳吧?” “不会的,您别多想,您说的都是会帮到我们的,当然也是能帮到于玲的。”颜一寒安慰她道。 “那就好,那就好。”于玲朴实的大姐听颜一寒这么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不少。 “不过,咱们今天见面的事儿,您最好不要告诉于玲。” “嗯,成,我听你的。”她说完,用手握住购物小车的手柄,“那我能去买菜了不?” “当然了!”颜一寒帮她打开车门,“于大姐,谢谢您了!” “没啥、没啥……”这位于大姐说完,拉着小车走了,路上还不时地回头看看,脸上依然带着略显不安的神色。 颜一寒和谢骏昊来找这位大姐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不过,刚得知的这起厂长触电身亡事件,与之前付玉芳所提到的某起伤亡事故,在时间上相差了一年之久。那么,究竟是有人故意说错时间来混淆视听,还是另有意外呢? 第十二章诡异包裹 X集团的工会主席马聪,这几天可以说甚是繁忙,对上要向领导汇报“封口”工作完成的情况,对下要时刻提高警惕,封锁葛志辉遭遇不测的消息,同时还得随时关注职工的舆论动向,以防有人旧事重提。一旦走漏风声,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必将付诸东流,不但集团领导的乌纱不保,就连他自己也被牵连其中。 所以,无论什么事,只要用心去做,都会应了那句“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兢兢业业”的工作下,从上到下的事情总算都进行得比较顺利,要封的、要堵的、要防的算是全部搞定,他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在这样一个难得的晴朗早上,这位被称为马总的工会主席,好不容易又能重温自己以往的工作时光了,他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边品茶边享受“久违”的“连连看”。 就在他玩兴正酣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马聪说话时,还不耽误点击手中的鼠标,以保证长相相同的小动物们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消失”。 “马总,您的快递。”入职不久的秘书小杨抱着一个不小的盒子,推门走了进来。 “哦,放这儿吧。”对于经常收到一些“样品”的马聪来说,就算看到再大些的包裹也会觉得十分平常。 他瞥了一眼快递单上寄件人的名字,貌似完全陌生、毫无印象。马聪对此倒也不以为然,毕竟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对方故意换个名字寄件,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只要打开包裹,就会知道答案。 既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便暂时将这份“礼物”置于一旁,接着全神贯注地继续自己尚未完成的成双成对的“动物世界”。 在经过了几轮“两两配对”的游戏之后,马聪的眼睛终于提出了抗议,为了缓解一下又干又涩的双眼,他终于把它们从色彩斑斓的电脑显示屏转移到了被冷落的包裹上。 马聪熟练地拆开了快递外面的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个被包装严实的长方形物体。当他打开一层层的白色泡沫包装纸,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不禁大惊失色!那并不是什么表达情意的礼物,而是一个精美的黑色木质盒子,而这种盒子不应该属于活人,因为它是用来盛放骨灰的! 马聪全身冰凉、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个雕刻着精致花纹,却足以让人恐惧到全身颤栗的精致的小盒子,他在这一刻仿佛感到死神正在慢慢地靠近自己,他想到了离奇触电而死的秦厂长,想到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葛志辉,想到了曾经令人窒息的浓浓烟雾和冲天火光……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马聪全身一抖,就像听到招魂铃一样,“谁?是谁?”他用颤抖的异于正常的声音向外怯怯地问道。 “马总,是我。” 听见是秘书小杨,马聪被吓得近乎麻痹的心脏才算是稍有缓解。他七手八脚地包起那个恐怖的黑色小盒,塞进快递纸箱,又把箱子搬到了办公室的墙角。 “进、进来。” “马总,前几天来过的那两个警察又来了。” “快、快请他们进来。”之前在马聪眼里如同瘟神的警察,现在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拯救自己的救世主。 颜一寒和谢骏昊在了解到X集团的秦厂长也曾死于意外后,用了一夜的时间来进行信息筛选和查找,但结果一无所获,近几年所有的媒体资料上均无任何与X集团有关的事故报道。至于对那位触电身亡的秦厂长的调查,更是令人失望,早在一年前,其妻儿便已经移民他国,所以留给警方的除了那登记得不能再公式化的死亡信息外,则别无其他。 面对如此瓶颈,颜一寒和谢骏昊必须再次直面马聪,而他们还不知道的是,自己此次造访的时机与上次迥然不同,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马聪非常“热情”地将两个警察迎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反常态度让颜一寒和谢骏昊甚感奇怪。 “二位警官,快请坐。”马聪请他们坐下,大概由于还未摆脱恐惧,他的手依旧有些打颤,“小杨,倒、倒两杯茶进来。” 一向伶牙俐齿的马聪,竟然说话打结,这更加提起了两个警察的注意。 “马总,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们集团两年前去世的秦川秦厂长的情况。”颜一寒单刀直入地问向主题。 “啊?”马聪显然没有料到颜一寒一上来就提到了秦川这个名字。 “二位警官,请喝茶。”秘书小杨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 “小杨,你先出去吧,有人找我的话,让他们等一下再过来。”马聪打发走小杨后,随手把门关上了。 “警察同志,秦厂长的事儿,我们过会儿再谈,我有样东西必须让你们先看看。”马聪没等颜一寒答话,就走到墙角,抱起一个纸箱,然后就像抛下什么病毒似的,快速把它扔在了桌子上,“这、这是今早有人寄来的,我、我实在不敢再把它拿出来……”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里面是什么?”谢骏昊问。 “骨、骨、骨……骨灰盒……” “什么?”两个警察同时说道,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马聪给出的答案会是这个。 颜一寒拿出手套,刚要上前查看,就被谢骏昊拦住了,“一寒,我来。” 谢骏昊把颜一寒拉到身后,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纸箱里的盒子拿了出来。不错,在层层的白色泡沫纸中,果然放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 颜一寒和谢骏昊仔细查看了盒子的外观,没有发现异常,谢骏昊很小心地打开盖子,盒子里亮到晃眼的明黄色内衬再次说明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骨灰盒。不过,盒子里的东西倒是出人意料。那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恐怖之物,而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盒子竹简! 第十三章解读“组合” 看着被吓得面如死灰的马聪,颜一寒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是什么都问不出了。 不过,她也感觉到桌上的这份特殊“礼物”会帮上自己的大忙,它很可能是打开马聪之口的钥匙。 “马总,我们把这个带回局里分析一下,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马聪巴不得有人把这个慎人的东西带走,听到颜一寒这么说,自然是一万个同意。 “您也想一想,谁有可能寄这种包裹,想到什么,随时联系我。” “哦、哦,好。”马聪机械地答着话。 颜一寒见谢骏昊打包好了那“宝贝”,二人便别过惊魂未定的马总,离开了X集团。 “当了这么多年刑警,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离奇的事儿,”谢骏昊抱着“宝贝”一上车,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之前倒是也有收到过用骨灰盒作恐怖包裹的,可是放了竹简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觉得寄件人送来这个东西给马聪,单单是为了惊吓他吗?” “就是这点奇怪啊,要是单纯为了吓唬他,那里面完全可以放些更慎人的东西啊,何必放些文绉绉的竹简在里面。” “所以,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其他的含义。” “嗯,没错,回去咱们得好好儿研究研究。” 刚回到队里,海伦一眼就看见了谢骏昊手上的那个快递包裹。于是,她立即一脸坏笑地说道:“呦吼,谢队长,你的那位梁大小姐又给你寄好东东了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以往听到“梁佳”或“梁大小姐”等“敏感词”就火冒三丈的谢骏昊竟然没生气,而是笑呵呵地说,“是啊,而且是份大礼呢!”他说着把纸箱放到桌子上,“来,你也开开眼!” 海伦觉得事有蹊跷,在她片刻迟疑间,那个傻直傻直的沈迦铭凑了过来,“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就在他要动手拆看的关键时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动作停止!”海伦的这一喊果然奏效,迦铭的手听话地停在了半空。 “怎么了?”他傻傻地问。 “我说,小铭子,你是傻啊?是傻啊?还是傻啊!”海伦走上前,看看面带得意的谢骏昊,“一贯遇‘梁’就爆的谢大队长,这次不但不生气,还这么热情地邀咱们欣赏‘甜蜜礼物’,你不觉得不对劲儿吗?” “对啊!”沈迦铭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没想到?!” “你们俩好好儿看看里面的东西,”颜一寒拿起海伦桌上部分整理好的资料,她边看上面近年来有关X集团的各方报道,边对这“一傻一精”说,“看的时候,戴好手套,别破坏上面的痕迹。” “哦,原来是证物啊!”海伦这下明白了,她说着故意撞了一下身旁的谢骏昊,佯装生气地说,“哼,就会卖关子!” 沈迦铭对这个纸箱很是好奇,心中虽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儿一探究竟,可仍是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装,以免破坏上面的任何痕迹。 “哎呦!”当这个神秘之物露出全貌时,没有什么思想准备的迦铭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海伦定睛一看,也倍感意外,“这是……骨灰盒?!” “嗯!”谢骏昊很郑重地点点头,“打开盖子,看里面。” “难不成里面装的是谁的骨灰?”海伦用怀疑的口气问道。 “你看了不就知道!”谢骏昊又特意卖了个关子给这个小丫头。 “看就看,反正又不是没见过骨灰。”海伦说话间,壮着胆子伸出手,要去打开眼前这个黑色的盒盖。 “我来吧!”迦铭快她一步地把手放到了盒子上,“你往后一点儿。” 海伦眼中满是感激,却故作面带不屑地往后退了一步。 迦铭在长舒了一口气后,如临大敌般谨慎地慢慢移动着那厚厚的黑色木头盒盖。站在迦铭身后的海伦则既好奇又害怕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地等待着盒中物的现身。 谢骏昊见他们俩的态度如此“隆重”,再想想盒子内部那同外部形成强烈反差的“优雅”,顿时玩儿心渐起。他轻轻走到迦铭身边,压低声音耳语道:“当心,里面的东西我也是头一次见!” 实在的迦铭一听自己的“大哥”这么说,立时更加紧张了,感觉自己手上的这个木头盖子似有千斤一般…… “这是、这是什么啊?”真相大白的一刻,迦铭已是满头大汗,他注视着盒中满满的竹简,愣了几秒,这毕竟和他之前的预想太过不同。 海伦在看清事实之后,一下子从迦铭身后“跳”了出来,“竹简!” “骨灰盒配竹简!这是什么组合?”迦铭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应该是‘罄竹难书’的意思。”一个深沉稳重、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消失”多日的施鹏似乎总能在一大队最需要他的时候准时出现。 “罄竹难书?”屋里的四个人喊口令一样异常整齐地同时重复了这四个字。 “把竹简放进代表死亡的骨灰盒里,这是在表示作恶太多,必须以死谢罪。”施鹏说话间已经走到桌前,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条白色手帕,垫在手上,然后小心地拿起一片竹简,仔细地看着。 颜一寒看到施鹏检查证物的动作如此熟练、专业,心里不由得泛起了疑惑。首先是,自己认识的施鹏,他是从没有随身携带手帕这个习惯的;其次是,基本不出现场的犯罪心理顾问,怎么会对证物勘验的实际操作毫不生疏? 施鹏放下竹简,眼光又落到了精致的骨灰盒上。 “施老师,给你手套。”一向不看人眼色的海伦,对施鹏素来是殷勤热情。 “谢谢。”施鹏微笑着道谢,他的回应依旧是既礼貌又绅士,不过却又会让对方感到一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 “有什么发现吗?”颜一寒走到正在俯身查看的施鹏身边,问道。 “竹简和盒身的漆质相同,应该是在同一处定做的,”施鹏直起身,“是新的案子,还是有人寄到这里的?”他说话时,满脸严肃,并用十分关切的眼神看着颜一寒,他不愿自己担心的事情变成现实,更害怕自己当下正在做的事情会连累到她。 “都不是,这是寄给‘白磷杀人案’死者同事的。” “哦,是这样。”施鹏听到颜一寒这么说,紧绷的神经随即放松了不少。 “这是今天早上,被害人葛志辉所在X集团的工会主席收到的。” “葛志辉死前有没有收到类似的包裹?” “没有。” “那么,这个东西对于收件人来说,应该是一个警告,他暂时还没有危险。” “为什么?”一直没说话的谢骏昊突然插嘴问道。 施鹏笑了一下,“凶手如果要连环杀人的话,通常会刻意保持某种手法上的同一性,特别是在死亡预示方面,会给他/她的每一个目标发出相同或相似的死前信号。在这起案件当中,到目前为止,尚未出现任何共性,反而显得有些杂乱,咳咳……”施鹏的嗓子突然一阵不舒服。 颜一寒这才注意到他眼中依稀的血丝和有些发干的嘴唇,她有时真的恨自己的“迟钝”。施鹏进来这这么久,她都没发现他的疲惫和憔悴,心里光想着手上的案子,甚至连杯水都没想起来给他倒一杯。 “施老师,快喝点儿水吧!”在颜一寒“反省”自己的时候,海伦已经把水送到了施鹏的手上。 “咳咳……”还在咳嗽的施鹏,接过水杯,点头表示感谢。 “空气不好,平时多喝点儿水。”颜一寒不善于对人嘘寒问暖,只会用最朴素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关心。 “对啊,施老师刚回国没多久,一定不适应这儿的雾霾天。”海伦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之前因为沾颜一寒的光,才得到的“贺天易牌”福利——专业防霾口罩。 “不用了,我有的,谢谢。”施鹏礼貌地谢绝了海伦的好意,不过他说的并非谎话,他确实有和海伦一样的防霾口罩,那是颜一寒早先就给了他的。 施鹏又喝了口水,嗓子略感舒适后,开始继续他刚才的分析,“竹简是用来书写和记录的,而这些竹简均为空白,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也就是说‘罄竹难书’的罪行还没有写上去,这也就是在给收件人一个机会,让他反省改过;当然,这也是一个警示,如果他不知悔改的话,那么最后承载罪行的只能是死亡。” 他这几句简洁明了的话,瞬间消除了面前几个人对这个怪异包裹的疑惑与不解,本来的一头雾水一下子成了柳暗花明。 谢骏昊从心里佩服施鹏卓越的判断能力,他总是能看到旁人难以发觉的方面,洞穿人的心理,而他自己却深不可测,俊朗的外貌和高贵气质下究竟包裹着怎样的神秘?这是谢骏昊心中,一直以来对施鹏的疑问。 “葛志辉的被害与马聪收到的死亡预警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颜一寒希望从施鹏这里得到更多的启示。 “两人隶属同一集团,同在领导层,一人遇害,一人收到预警,这不会是巧合,”施鹏想了一下,“事情和X集团脱不了干系。” “我们几乎查了近年来有关X集团所有的资料,可是毫无发现。” “查一查他们相关亲属有没有开设公司,与X集团是否有业务往来,发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施鹏说话时,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谢骏昊,“有时候,一些资源,自己不便利用,家人则是最好的媒介和隐蔽物。” 施鹏的话点醒了始终将调查方向锁定在X集团的颜一寒。这些天来,她都被困在这个集团的“铜墙铁壁”之下,案情毫无进展。既然正面久攻不破,那么,从后方迂回包抄自然不失为一条良策。 第十四章生命之轻 施鹏的疲惫和憔悴源自他连日的奔波与忙碌,与颜一寒不同的是,他始终在孤军奋战。而且,他并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正面强敌,而是独自一人周旋于一群强大的“隐身”敌人之间。他必须对任何人都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与自己最重要的人保持距离,无论他的内心是何等痛苦,也必须忍耐。面对周遭的危机四伏,施鹏已只身犯险,这是他的选择与使命,但是,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珍视的亲人亦身陷险境。 他多么希望能与心中的爱人朝夕相处,时刻陪伴在她的身旁,成为她可以依靠的坚实臂膀,成为她可以休憩的温暖港湾……可是,看似简单的事情,对于特殊身份的他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只能用自己过人的专业知识和能力帮她化解案件中的难题,尽己所能地默默守护…… 同样,颜一寒对现在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施鹏充满疑问,看着这张自己无比熟悉的面庞,现在却感觉既神秘又陌生。不过,对她来说,不论施鹏的身上有多少秘密,自己都愿意接受,她只希望他不要再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受惊不小的马聪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里,他早已没了挑战“连连看”的兴致,脑中满是那个恐怖的包裹。黑色的盒子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突然,它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伴着越来越大的火苗,有人在火光中不断痛苦地嘶喊、翻滚……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冷汗浸透了衣服……他猛地晃了晃自己的头,竭力让自己从眼前可怕的景象中摆脱出来。 “那事儿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他摇着头,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豆大的汗珠由额头顺着面颊滑落。 本以为事不关己的马聪,如坐针毡般地在他那把舒适度极高的真皮座椅上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时不时地用手抹去脸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如今他不再是能置身事外的“和事老”,他不能让自己为了别人的罪孽而搭上性命。纵然自己做梦都想升官发财,可从目前的形势看,当属保命是第一位的。 想到这儿,他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借故身体不舒服,提早下班,匆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颜一寒他们按照新的调查方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地毯式筛查。但是,结果却又是一无所获,翻遍葛志辉和马聪的亲戚、朋友,并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调查对象。在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工薪阶层的上班族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家乡亲,仅有的几个买卖人,做的也全是小本生意,与X集团扯不上丝毫关系。 施鹏的分析应该是正确的,可是,现实中的调查结果却又一次交了“白卷”,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秦峰!”颜一寒突然想到了这个之前没被重视的死者。 “那个触电身亡的厂长——秦峰?”海伦调出电脑里的资料,“我查过了,他确实死于意外事故,没什么可疑啊!” “死因没有可疑,不代表其他方面没有问题。”颜一寒感觉自己在秦峰身上忽略了什么,“查一下秦峰的家庭关系和亲属状况。” 秦峰的妻儿已经移居别国,经查并无可疑。其亲属中只有他的堂弟曾经营一家名为瑞阳的仓储公司,不过,该公司在两年前便已注销。 又是两年前! 付玉芳说过,两年前葛志辉购买巨额保险时,曾经提到厂里发生了伤亡事故。而秦峰堂弟的公司又恰恰在相同的时间关门大吉,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所关联?还说是,这仅仅是巧合? 颜一寒留下海伦和迦铭,让他们一个利用网络继续查找有用的讯息,一个把马聪收到的“礼物”送到欧阳那里进行痕迹鉴定。 她自己则和谢骏昊驱车赶往位于T市港口区的一处住宅,前去“拜访”秦峰的堂弟秦山。 由于事先并没有得到任何通知,正好在家的秦山对两个警察的突然登门造访甚为震惊。 “你们、你们是警察?”秦山隔着单元门,通过门镜看着门外亮出警官证的两个人,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我们是东城分局刑警队的,有些事情想和你了解一下。”颜一寒说明身份和来意。 “什么、什么事儿?”秦山开始紧张起来。 “可以进去再说吗?” “哦……能先说说是为了什么事儿吗?”秦山十分警觉,生怕对方会对自己不利。 “是有关秦峰和瑞阳公司的情况。” “秦峰都死了一年多了,那公司也早就和我没关系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证明你们是警察?” “我是东城分局的颜一寒,这是我的警号,你可以打110查证。”颜一寒把警官证贴近了门镜。 秦山看着门外这一对满脸正气的俊男美女,实在不像歹人,再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便将信将疑地开了门。 “你们真是警察?” “不是让你打110查证了吗?”谢骏昊有点儿不耐烦了。 “那、那进来吧。” 秦山看上去精神面貌很差,身上的衣服邋邋遢遢,头发、胡子也好像挺长时间没有整理过了。他家中的陈设虽比较简单,但东西却放置得很是凌乱,餐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使用过的餐具,茶几上散放着几个吃完的杯面……完全就是一副单身汉独居的景象。 他用手拨了拨堆在沙发上的衣服,算是空出了坐人的地方,“坐吧。” 两个有着不同程度洁癖的警察坐在了沙发的边上,“我是东城分局刑警队的颜一寒,这是我同事谢骏昊。”颜一寒又一次向秦山亮明身份。 “哦、哦,”秦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秦峰都死了一年多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认识葛志辉吗?” “什么?”秦山没有想到这个女警察开始就问出了一个自己没有料到的问题。 “你认识葛志辉这个人吗?” “你是说——葛总,认识……认识啊。” “他已经死了。” “啊?”秦山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吃惊,“怎么会……他……他怎么死的?” “非正常死亡。”颜一寒说得很平淡。 “被、被人害死的?”秦山的这句话一出口,瞬间感到后悔,“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出什么意外了?” 颜一寒和谢骏昊默契地对视了一下,他们都意识到这个秦山肯定知道些什么,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葛志辉在两年前买了一份大额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他和秦峰生前关系也一直很好,而你的公司那时和X集团有着频繁的业务往来,却又也在两年前做了停业注销,你能解释一下这些‘巧合’吗?” “公司、公司是经营不善,只能关门停业,至于他为什么买保险,我、我就不清楚了。” “有X集团这么大的客户,怎么会经营不善?” “生意上的事儿,很难说清的。”秦山说话时眼神一直在闪烁,不敢看向两个警察。 “秦峰死了,葛志辉也死了,你要是再不说清楚,也许还会有人出‘意外’。”颜一寒冰冷的语气让这个本就不暖和的屋子,一下子又好像下降了好几度。 “什、什么意思?”秦山脸上本就不轻松的表情更加紧张了。 “有人又收到了死亡预警,不想再出人命的话,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死、死亡预警……”秦山低下头,把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有点儿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我也是真的受够了,你们把我抓走吧!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真的、真的是受不了了……” 谢骏昊刚要说话,颜一寒朝他微微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打断秦山。 “我就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劝他们,可没人听,”秦山低着头,满脸痛苦地进入了自述的状态,“死了人,他们那样处理,我就说不行,可是、可是我做不了主啊!”他抬起头,两眼通红的看着颜一寒和谢骏昊,“杀人偿命,秦峰死了,现在葛志辉也死了,下一个、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对吧?你们是警察,你们把我抓走吧,我宁愿死在你们手上,也不愿意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他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摆脱现在这样的生活。”颜一寒觉得是时候“推”他一把了。 “死了人,是谁死了?他们,他们又是谁?”谢骏昊急于知道其中的内情。 “仓库的工人死了,三个人啊!就那样没了……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秦山就像看到了当时恐怖的情景一样,眼中布满惊恐,“外地民工也是人啊,都是20出头的小伙子,说没就没了……可秦峰和葛志辉根本没把他们的死当回事儿……” “这和秦峰、葛志辉有关?” “嗯,那公司的法人虽然是我,可实际上是X集团的几个领导干的,我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傀儡,根本说不上话……” 听到这儿,颜一寒和谢骏昊大致清楚葛志辉买保险的原因了,简单地说,就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草菅了人命。 如此看来,葛志辉遭受火刑而死,也许就与两年前的火灾有关,至于之前触电身亡的秦峰,或许也不是死于意外事故! 第十五章自作孽不可活 通常情况下,除了无差别杀人之外,凶手杀人都是具有一定作案动机的,谋财、为情、寻仇等等,都有可能使人心生恶念、杀意萌生。作案手法则会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行凶者的心理状态,复杂残忍的杀人方式,往往体现在情杀、仇杀或变态杀手身上。 为将葛志辉置于死地,凶手可谓是精心策划、大费周章。就目前的调查而言,他的遇害很可能同瑞阳公司的火灾有关。假设凶手的家人在那起事故中葬身火海,那么他/她就会具有极大的作案动机,促使其铤而走险,选择用以牙还牙的方式复仇,用火杀死对火灾事故负有绝对责任而又掩盖事实真相的幕后“推手”葛志辉。 既然调查有了新的进展,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查清死于火灾的遇难者身份。从秦山所提供的瑞阳公司资料中,颜一寒他们不但找到了死亡工人的身份信息,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原来,这个公司利用毗邻港口的便利条件,在没有绝对安全措施的条件下,一直从事化学危险品的仓储业务。除了这起重大的火灾事故外,在其运营期间,还发生过几次小型的安全事故,可是这些情况都没有上报,全部被悄悄地“消化”掉了。 本来,这些资料也在被“消化”的范围内,是秦山怕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替罪羊”,出于自保,他才偷偷地把东西保留了下来。 案情一下子明朗了很多,不过,由于死亡工人的身份信息过于简单,所以还须进一步的确认。在核对信息的过程中,又一个奇怪的情况出现在警方面前,在死亡人口申报记录中,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对象,也就是说,秦山口中那两年前丧生在瑞阳公司火灾中的三个人至今仍然“活”着! “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儿?”海伦看着电脑显示屏,很是费解,“那个秦山不会撒这种谎吧?” “谁会撒谎说自己厂里死了人啊?”迦铭翻着瑞阳公司的资料,“何况秦山是法人,出了这种事故,他是要吃官司的!” “就是说啊,又不能骗保险金,他没必要用这个蒙我们啊!哦,我知道了……”海伦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瑞阳公司为了隐瞒事故,当然不会申报他们死亡了!” “那家属呢?”谢骏昊说着拿起自己那只STARBUCKS的马克杯,闻了闻里面飘出的咖啡香,“他们三个人不会都无亲无故吧?” “可能这些人的家属跟瑞阳公司达成过什么协议,比如说,以推迟进行死亡申报为条件,来换取更多的赔偿金或得到某种利益;也可能申报死亡、注销户口,会对他们的家人造成某方面的不利影响或者会带来一些损失……”颜一寒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谢骏昊喝了一口他那醇香的咖啡,“我家有个亲戚,住在农村,他们那儿征地拆迁,分房和赔偿款的多少都是按各家人头儿定的,少一个人的话,房子和钱都会少拿不少。” “你和我想到一起了,因为现在只知道死于瑞阳公司火灾的赵家茂、李杰、赵树明这三个人均为男性,H省人,年龄都在20岁左右,那咱们可以结合这些简单的讯息,试着从当地农村征地改建这个方向来确定他们的身份,”颜一寒说,“海伦,马上查一下符合条件对象的户籍所在地,看看在近两三年内,哪些地方进行过征地拆迁。” “OK!” 对于电脑高手海伦来说,利用网络筛查信息可谓小菜一碟,很快她便有了发现。在H省符合条件的众多同名同姓者中,最终确定了三个人,他们都来自属于H省S市Q县的一个村子——赵李村,而这里恰好在两年前进行过征地改建。 “队长,你看看这个,”海伦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页记录说,“李杰有个哥哥,叫李建,当过兵,前年退伍,服役期间,在部队司机班任驾驶员。” “李建?”一直好像沉浸在咖啡香气中的谢骏昊猛地抬起头,“葛志辉的司机!” 颜一寒的脑海中浮现出司机小李在葛志辉老婆于玲面前的卑躬屈膝,看似懦弱胆小的李建竟然是瑞阳公司火灾遇难者的直系亲属!自己亲弟弟的丧生与葛志辉有着直接关系,而他却在鞍前马后地服侍自己的仇人,要么他是贪图小利无视亲情的小人,要么他是卧薪尝胆伺机而动的复仇者! “李建是什么时候开始给葛志辉开车的?”颜一寒看着曾询问过李建的谢骏昊问道。 “一年半以前。”谢骏昊对自己询问过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都熟记脑中。 “时间上也刚刚好,他准是早就做好杀人计划了。”沈迦铭似乎已经认定了李建就是凶手,“咱们把李建带回来,好好儿审审。” “你就知道审审审,要不怎么你姓沈呢!”海伦毫不客气地说,“你也不想想,之前明明查过葛志辉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数据,根本没有可疑,他有不在场证明,你没有证据,怎么审?难道严刑逼供啊?” 海伦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她说的却是事实,李建虽具备足够的作案动机,但目前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指证他是凶手。 “海伦说的没错,李建没有作案时间,假设他是凶手的话,他也应该是其中之一。”颜一寒说着皱了皱眉。 “不错,如果我们现在冒然传讯李建,只会打草惊蛇。”谢骏昊同样认为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不止一人,“迦铭,鉴证科那边还没结果吗?” “嗯,还没消息呢。” “这都多长时间了,贺天易也开始偷懒了啊。”谢骏昊每次说到贺天易总是会故意“找茬儿”。 “谢副大队长,”海伦替贺天易打抱不平地说,“你不了解情况就别乱说好吗,人家贺医生可没偷懒,他是被派出去学习了,现在他们法医鉴证那边都快忙死了。” “迦铭,你去欧阳那儿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出结果,海伦,你继续查在网上**骨灰盒和竹简的可疑对象。”颜一寒说完拿起外套,“骏昊,你和我去盯李建!” “好!”谢骏昊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和手中的咖啡杯,站起身随颜一寒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依旧有些呛人,之前的一场小雨并没有让这个城市干净多少,反而让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颜一寒坐在谢骏昊的车上,脑海中想着瑞阳公司的火灾、想着李建在于玲面前的唯诺,想着自己后车窗上的那张脸谱贴纸…… “我先去买点儿吃的东西。”谢骏昊说着把车停到路边的便利店附近,他的话让颜一寒暂时从自己既清晰又夹杂混乱的思维中跳了出来。 “不用了吧,”她看了看谢骏昊车上的两瓶矿泉水,“有水就够了。” “这一盯守,不知道多长时间,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谢骏昊解开安全带,看看窗外的雾霾,“你在车上等着,我去。” 很快,谢骏昊拿着一袋子吃的东西回来了,他把一瓶牛奶和一个三明治塞到颜一寒的手里,“将就吃一点儿吧。” 颜一寒看出谢骏昊的情绪与刚刚相比不快了很多,心里不禁有些纳闷,去便利店的十几分钟能有什么事儿影响到他? 她当然不知道,就在刚才谢骏昊结账时无意间的向外一瞥,恰巧让他看到两个身影一起步入马路对面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其中一个很像Golden Tower凶案中第二个死者李豪的父亲李为锦,而另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则无比熟悉,那是他的父亲!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曾出现在吊唁李豪的宾客里,父亲和那个李为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骏昊并没有告诉颜一寒自己所看到的一幕,或是出于私心,或是源于害怕……他总是隐约感到在父亲的身上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才到李建家楼下,他们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葛志辉家失火了! 颜一寒抬头望了望那扇没有灯光的窗子,心中掠过一缕不祥的预感。 待他们赶到葛志辉家时,火势已被扑灭,原本屋内的华丽奢侈已被火舌肆虐过的破败黑色所代替。万幸的是,由于报警及时,火灾并没有过多地殃及四邻。 不过,眼前的两个尸袋还是印证了颜一寒的预感,经过辨认,死者为于玲和李建,而于玲的姐姐由于当时正好到超市购物,所以幸免于难。 怎么会突发火灾?李建为何会丧生此处?于玲的姐姐又为什么会幸运地躲过此劫? 一连串新的问题摆在警方面前,何况又死了两个人,颜一寒和谢骏昊面对此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他们必须尽快理出头绪。 就在这时,海伦的一通电话,给他们带来了新的线索。 “队长,我查了119指挥中心的接警记录,于玲家的报警电话是通过李建手机打出的。” “什么?”颜一寒先是一惊,随即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谢骏昊还在询问于玲的姐姐,这个来自农村的大姐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所说的话基本上同警方的提问是风马牛不相及,看来现在问什么都是徒劳。他只好让其他警员暂时把大姐带到属地的派出所,等她情绪稳定后再做笔录。 颜一寒走过来,拍拍谢骏昊的肩膀,“走,去李建家!” 提到单身男人的住处,总会同脏、乱两个字联系起来。不过,李建家可称为例外,屋内摆设简单、整齐,尤其是那被叠成豆腐块的被子,足以代表他的军人出身。在这样的家里,颜一寒他们找到了疑似用来存放白磷的广口玻璃瓶、与葛志辉死亡现场相同的阻燃布和消防绳,这些东西则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李建的另一个身份——犯罪嫌疑人! 与这些证物相比,李建的日记则几乎记载了整个案件的始末。 李建的弟弟李杰三年前和同村的几个小伙子一起来T市打工,由于经济不好,开始他们只能打打零工。后来李杰和另两个同乡幸运地进入瑞阳公司做搬运工,总算有了一份固定的生活来源,虽不算多,但他们已是十分知足,干起活儿来非常卖力。可惜好景不长,谁也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他们这三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儿竟葬身火海,死前连句话都没能留下。 之后的事情和秦山讲的差不多,瑞阳公司对火灾进行了瞒报,连哄骗带恐吓地以多付半年的工资和每人两万元的丧葬费作为补偿,打发了从农村来的三名死者的家属。 李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曾找到当时几近停业状况的瑞阳公司,从还未被遣散的几个老员工口中得知了X集团与瑞阳公司的关系。他意识到自己弟弟的死有蹊跷,便找机会进入了X集团,以自己过硬的架势技术和憨厚的外表获取了葛志辉的信任。经过近两年的暗中调查和多方探听,他终于知道了那场火灾的真相。瑞阳公司在X集团的大背景下,授意于秦峰、葛志辉等人,违规做着仓储、运输化学品的高危险高回报生意,没有任何的安全防护措施是火灾发生的直接原因,事后他们为了逃避责任和减少损失必须瞒报事故,那三个年轻的生命对于这些唯利是图的人来说如同草芥…… 李建日记的最后,记述了袭击、劫持、杀害葛志辉的大致经过,他之所以选用白磷,是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葛志辉自尝恶果。 日记中还有夹有一张李建被诊断为胰腺癌晚期的化验单,他是以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态完成了最后一件事,让目中无人的葛志辉的老婆给自己陪葬! 警方在李建家中的发现,完全可以成为葛志辉被杀案结案的足够证据。然而,在李建自白书一样的日记中,对秦峰的触电身亡只字未提,难道同样与瑞阳公司有着密切关系的秦峰真的是意外身亡? 而且,颜一寒和谢骏昊都认为葛志辉案的凶手应该不止一人,在之前的调查中,已经查实了李建的不在场证明,但现在他却承担了所有的罪责。那么,就如此结案吗? 看着李建的日记、瑞阳公司火灾死亡者的照片、葛志辉凶案的卷宗和于玲家火灾的现场记录,颜一寒不知为何萌生了不想再继续查下去的念头,她有些恍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报检,结案吧……”谢骏昊语带无奈地对颜一寒说。 时隔两天,一个学过电工的普通保安从X集团辞职,他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告别这种不被人正眼相看的、忍气吞声的日子。他去到了瑞阳公司所在的港口,那个他曾经和李杰朝夕相处过的地方……李杰出事那天,原本是他值班,但是李杰却替他赴了死神的邀请……而今,李杰的哥哥又用自己的将死之躯保他全身而退,他望着涛涛的浑浊不清的海水,告诉自己,他要为李杰、李建好好儿活下去…… 贺天易终于结束学习回来了,少了他的鉴证科,运转明显慢了一大截。他回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夕耽误的葛志辉案的剩余鉴证报告做完,用最快的速度交到了颜一寒的手上。报告中写道,在葛志辉口中的阻燃布上检验出了微量不属于葛志辉的血迹,但由于血液量太少,无法提取DNA,只能检测出该血迹血型为B型,而李建的血型却是A! 颜一寒看完,慢慢合上了报告…… 第一章无心之尸 呼啸的北风吹散了近日来一直笼罩在T市上空的雾霾,久违的蓝天和高悬的太阳,让人们好像暂时忘却了寒冷,忽略了空气中弥漫的沙土味道,走在路上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比平时放慢了不少,想在这难得的阳光下多待上一会儿。 在临街的一家咖啡厅里,难得一天休假的颜一寒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看着外面往来的人群,她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儿和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感到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也许“黑白”本就无法分明,灰色才是主色调,那么,自己当初为了惩恶扬善而选择这个职业的意义又何在? 冒着热气的咖啡在她的“冷落”下渐渐没了温度,当她正要去拿那杯已经口感尽失的黑咖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都凉了,还是喝热的吧!”待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施鹏已然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怎么来了?” “还在想葛志辉的案子吧!”施鹏的答非所问,正好一语中的,说出了颜一寒心中的症结所在。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对与错都是相对而言,没有真正的标准,有时候对即是错,错即是对,”施鹏把刚买的热腾腾的咖啡往她那边推了推,“人心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也不同,一切没有绝对。” “难道善恶黑白真的不能分明吗?” “只要自己心里分明就好。”施鹏看着颜一寒,“对于一些人和事,我们不能只靠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看。” 颜一寒听得似懂非懂,她看看施鹏,又看看窗外形形**的人,“那我该怎么看你呢?” 施鹏笑了,“用心!” …… 伴随着夜幕的慢慢降临,太阳收起了温暖的光线,北风更加肆虐,本就不高的气温一下子又下降了好几度。人们的步伐变得匆匆,谁都想快点儿赶回家躲避寒冷的侵袭,大街上的人影逐渐寥寥,这个城市很快进入了一种冷清寂寥的状态。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冷,路越来越静。一辆破旧的汽车在这样的夜色下疾驰,开车的人身上衣着轻便,但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大口罩却将他/她脖子以上的部分包了个严严实实。 车子在开到了一个露天垃圾场后停了下来,那个人走下车,打开后备箱,有些吃力地把一个大号行李箱拽到地上,然后拖着这个已经掉了一个轮子的箱子向里走了几步,便把箱子扔在了一堆垃圾上。他/她如释重负般的甩甩手,又对着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厌恶地踹了两脚,嘴里同时冒出了几个很脏的字眼儿,这才头也不回地走回车里,很快消失在了浓黑的夜幕中。 这处垃圾场原是一片建筑用地,不知何因始终未被开发,时间一长,就很“自然”地变成了免费倾倒垃圾的地方,也成了拾荒者每日必来的“宝藏”。 黎明的曙光才露出天边,几个“常客”就来淘宝了。塑料瓶、易拉罐、纸箱等等都是他们的目标,与这些相比,半新不旧的大号行李箱当然更加吸引他们的目光。很快,两个拾荒者差不多同时发现了“宝物”,他们每人抓住了箱子的一个提手,开始了争夺行李箱的拉锯战。你争我夺之下,“啪”的一声,行李箱的提手断了一个,“胜利者”为了守护好自己的“猎物”,立即趴到了箱子上。但是,他随即像碰到弹簧被反弹了似的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窃喜变成了惊恐。原来同“宝物”这次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他很清晰地闻到一股象征着死亡的味道。 而“夺宝”拉锯战中的失败一方对此却浑然不知,他见对方突然失控,第一反应当然是不能放过这个反败为胜的“天赐良机”。他趁势猛地拉过这只很有重量的行李箱,并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当他打开箱盖的一刻,一股重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堆血淋淋、白花花的尸块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寻宝人”热衷混战的同时,在这个城市的某一处角落,一只苍白的手抚摸着一张惨白的脸,那是一张还很稚嫩的脸,也许是被那只手太过冰冷的温度刺激到了,这个沉睡中的小人儿发出了一声“妈妈”。随着这声呢喃,那只手突然停顿了一下,手的主人显然不喜欢听到这个词,他/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愤怒,把手愤然地撤了回来,攥成拳头重重地捶在了地上。他/她盯着面前的这个小人儿,眼中的愤怒很快变成了一种不屑,而一边上翘的嘴角所带出的冷笑,更是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栗,那只紧握成拳头的手也已经舒展开来,从上衣口袋儿里拿出了一个折叠得很整齐的小纸包儿,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了身旁的一瓶牛奶里…… 颜一寒他们在这个时候也赶到那个恐怖的垃圾场,此时的天已经大亮。 还没下车,一股恶臭便飘了过来,很多警员戴着口罩但依然被臭味儿熏得直皱眉,尽可能地站在警戒线外稍远的地方。 最不受这个味道影响的,自然是对尸臭都习以为常的贺天易了,他自己虽然没事儿,不过却很贴心地把一套防护服似的的衣服递给颜一寒。 她摆摆手,“谢谢,不用了,穿上不方便。” 她说完就很快地戴上手套和口罩,穿好鞋套,小心地走进了满是垃圾的现场。 谢骏昊见颜一寒轻装上阵,自己也不好意思全副武装了,不过,他进现场时还是多戴了一层口罩。 “就你这么讲究还当刑警出现场?”贺天易瞥了一眼谢骏昊,“还是跟海伦换换岗吧。” “你少……”谢骏昊后面要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股由各种垃圾混合而成的腐败酸臭味儿把话给呛了回去。 贺天易有点儿得意地朝谢骏昊坏笑了一下,然后就马上恢复到了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他一边做着现场尸检,一边简单说明着情况。 “这里共发现了七块尸块,分别属于躯干和四肢,但是没有发现死者的头部。” 颜一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尸块,那是一个人身体的七个部分,加上还没有找到的头部,一共就是八块,一个人被分成了八块! “这不就是把人大卸八块吗!”刚有些缓过劲儿来的谢骏昊“及时”做出了总结。 贺天易没有理会这个讨人嫌的“冤家”,跟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这是……”包括贺天易这个资深法医在内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因为在这具背部朝上的躯干被翻转过来的一刻,一个硕大的血窟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就在这具躯干心脏的位置,被戳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面对这种让人触目惊心的情形,贺天易定了定神,然后开始仔细检查那个恐怖的血洞般的伤口。 “死者的心脏被人取走了,而且……”贺天易停顿了一下,“创口周围的组织,存在生活反应,死者的心脏应该是在其死亡前被取出的。” “什么?”谢骏昊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凶手是活体取心。”颜一寒替贺天易做出了回答。 “我X”谢骏昊一时没控制住,爆了句粗口。 他旁边的警员小有吃惊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没想到这个平时帅气时尚的谢大公子也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爆粗的时候,不过感觉不错,顿时让人觉得又亲近了不少。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死者为成年女性,但具体年龄暂时不能确定,”贺天易认真查看着这些尸块,“从尸斑的颜色和尸块切口的情况来看,凶手是将尸体冷冻后进行分尸的,至于死者确切的死亡时间,要进行解剖后才能知道。” “好的,贺医生,这些尸块就先交给你了,”颜一寒望了望周围,“这儿应该只是抛尸现场,我和骏昊到周围去看看。” “等等!”贺天易突然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 “一寒,”贺天易面色凝重的看着她,“我刚刚发现,这些尸块中两只手臂的切口和躯干相应位置的切口不符!” 颜一寒听到这句话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贺天易点点头,“这些尸块不属于同一个人!” 第二章窗前之首(一) 杀人分尸的案子本就非常棘手,现在出现的死者又不止一人,这复杂的案情着实让在场的警察都始料不及。 “被分尸的是两个人?”已经皱起眉头的颜一寒蹲下身看着那些尸块问道。 “两只手臂的切口周围不存在生活反应,说明是在人死后被分离的,而且切口又与躯干不符,初步判断死者为两名,不过,要比对过DNA后才能确定。” “这里被拾荒的那些人破坏得很严重,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基本做完现场勘验的欧阳勋说,“最大的希望就是这个装尸块的行李箱了。” “凶手真会找地方,这儿臭味熏天的,哪会有人靠近,想找个目击者都难。”谢骏昊说话时用手捂了捂鼻子,他戴着两层口罩依旧阻隔不了腐臭味道的袭击。 “大家扩大搜索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头和其余的尸块。”颜一寒大声对正在附近搜查的警员们说道,随后她又联系了警犬大队,让他们提供支援,毕竟这么大的范围,再加上环境恶劣,单靠人力搜找是非常困难的。 经过多半天的搜索,即便有警犬助力,把整个垃圾场几乎翻了个遍,但依旧没有什么发现。天色已经见晚,大家只好带着一身难以挥去的臭味儿收队。 “我们在这儿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凶手也许在不同的地方抛尸,”谢骏昊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垃圾味儿,皱着眉头说,“也可能尸体的其他部分,还没被扔出来。” 谁也不知道凶手接下来会怎么做,何况T市这么大,谁又知道剩余的尸块会被扔到哪里,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撤了警戒线,留一组人蹲守。”颜一寒对负责现场的警察说。 “你觉得凶手会再到这儿抛尸?”谢骏昊对颜一寒的决定表示怀疑,“这不太可能。”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们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凶手下一步的计划,既然没有搜索范围,还不如先守着这儿。” 谢骏昊想了想,“那就碰碰运气吧。” 漫无目的地到处搜找,无疑是浪费人力和精力,颜一寒并不想过多地耗费资源,有时候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的效果反而更好。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确定被害人的人数和身份,希望贺天易可以从残尸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谢骏昊回到局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弥漫的馊臭味,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这一天忍受得是何等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垃圾场里甚至萌发了羡慕沈迦铭的念头,那小子一直在附近的派出所里询问报案人,真算是“躲过一劫”。虽然拾荒的那几位身上也不好闻,但至少比待在垃圾堆里几个小时强多了。 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从上而下,舒服地淋遍谢骏昊全身,让他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不过,他的心里却又有些难受,为什么每次遇到恶劣的环境,总是自己显得最矫情。自己这洁癖的毛病,到底怎么才能彻底克服?他想要不要问问施鹏,看看那研究心理的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到自己。 一想到施鹏,谢骏昊才意识到好像又有好几天没见到这个人了,他总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的。或是一连几天见不到人,或是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不过,谢骏昊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倒也不错,至少施鹏跟颜一寒相处的时间和自己比起来是少多了。想到这儿,谢骏昊竟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这笑容正好让从他身前走过的同事看到,人家自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虽说早就耳闻谢局的公子有些与众不同,但没想到连洗澡都这么有“个性”。 颜一寒和贺天易在解剖室里“臭味相投”地待了一宿,通过比对数据库,并没能找到与残尸DNA和指纹相匹配的身份信息。不过,DNA比对的结果确定了死者为两名女性,而且两人之间存在直系血亲关系。可由于尸体残缺严重,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二者为直系亲属,至于确切的血缘关系暂时无法认定。 “颜队长,你是在垃圾堆里打滚儿以后来的?”一早来上班的林夕,刚进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垃圾场的味道。 “昨天确实在垃圾场待了一天。” “拜托你去洗洗好吧?”林夕说话一贯不给颜一寒留面子,“就算自己无所谓,那也影响别人啊。” “我们昨天从现场回来,就一直忙到现在。”贺天易知道林夕总是有些针对颜一寒,但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师妹,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有时自己替颜一寒多说几句,反而会招来更加猛烈的“枪林弹雨”。 “真是敬业啊敬业。”林夕语带讽刺,说话时还故意用两只手指堵住鼻子,看着贺天易和颜一寒摇摇头。 颜一寒笑了笑,没再理会林夕,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她不想招惹这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小刺头儿”,而自己忙了整个通宵,现在也确实感觉有点儿累了,还真想去洗个澡精神精神。 一日之计在于晨,每天的早上都是大家最忙碌的时段。 在T市某个老旧社区,家家户户照例开始了自己一天的生活,买早饭、送孩子、上班……每个人都赶着时间。住在一号楼三楼的赵大娘和平常一样,站在阳台上,跟要去上幼儿园的小孙子挥手告别。可是,今天小孙子的反应却有点儿反常,他开始挥了几下小手,后来就用手一直指着某个地方,朝那儿看着看着竟然哭了起来,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孩子的爸爸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待他看清楚,竟也吓得差点儿松开扶着自行车的手。他努力定住神儿,随即把孩子从自行车后座的小椅子上抱了下来,并用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就在他家楼下,二楼阳台旁边的那扇窗前,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进屋内,在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纱帘后面,就在那个窗台上,竟赫然趴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而那正是刚刚孩子哭着喊出的“张阿姨”! 第三章窗前之首(二) 谁也没想到,前几天还和自己聊天的邻居,会突然变成一颗人头“守”在窗前,整个居民区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怖氛围之中,各种议论、猜测甚至鬼怪之谈随之迭出不穷。 这些奇谈怪论自然没能给闻讯赶来的警察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讯息,而他们在现场的发现也是寥寥。除了那颗人头之外,警方没有找到被害人的尸身,而且房内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联想到最近发生的杀人分尸无头案,接警警官不敢怠慢,立即将情况告知了正在苦于搜寻线索的颜一寒。 经过辨认,人头的主人正是住在这里的时年28岁的张圆,和她同住的还有其母李玲及张圆4岁的儿子张童。据邻居讲,他们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这一家人了。 “DNA比对显示,之前发现的尸块属于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两名女性,会不会就是张圆和她的母亲?” “很有可能是这母女俩,”颜一寒的看法与谢骏昊一样,“那张圆的孩子呢?” “不会也遇害了吧?凶手的手段这么凶残,会放过孩子吗?”谢骏昊认为张童幸免于难的可能性很小。 “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尽快找到孩子。”颜一寒骤然感觉压力剧增,虽然尚未出现张童遇害的迹象,可这孩子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从这颗头颅颈部的切口来看,很可能是从之前发现的那具躯干上切割下来的。”贺天易一边说一边摆弄着那个人头。 谢骏昊实在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喂,我说,你能不能先把那东西放下再说。” 贺天易手里拿着“那东西”对着谢骏昊笑了,“它似乎是被人故意送回家的。” “这话怎么讲?” 贺天易环视了一下有些凌乱但还不乏生活气息的房间后,看了看谢骏昊和颜一寒,“这里没有被彻底清理过的迹象,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的血迹,经过检测也没有出现血液反应,哪怕是一个血点儿都没能找到。如果凶手是在这里杀人分尸,那么即便他/她做得再严密,也不可能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留下,”贺天易说着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这颗头颅是经过冰冻处理的,可我们在这台冰箱里也没有任何发现。而且,你们看,”他指着放在一旁的一堆各色冷冻食品,“这些是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每个储物抽屉都差不多塞满了东西,里面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能再放下它了。”贺天易手拿着那个人头对着抽屉式的冷冻室比划了一下。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这会不会是凶手刻意制造的假象呢?”颜一寒也觉得这颗头出现得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贺天易很认真地回答道。 “那你刚才说的那一堆,不是等于没说吗?”谢骏昊白了一眼还在观察手上人头的贺天易。 “我只是从现场勘验的角度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至于凶手究竟是如何设计作案的,那还得看你怎么破解啊!” 谢骏昊刚要“回击”把他这个“冤家”的“挑衅”怼回去,就听到颜一寒说,“我同意贺医生的说法”,她说话时蹲在那台算不上大的两开门冰箱前,一件一件地看着刚刚贺天易他们从冰箱里清出来的东西,又拉开那个相对容量最大的储物抽屉,“整个冰箱的冷冻室也就这里能放下一个人头,假设凶手是把头放在这儿冰冻的话,他/她只能将头侧着放进去,这抽屉才能关上。那么,死者朝下这一侧的脸就会接触到抽屉底部,承受整个头颅的重量并受到挤压,这样一来,势必就会造成两侧的脸颊不对称。”她指了指贺天易手上的那颗头颅,“可是它并没有出现这个现象。” “杀人、分尸、藏尸都不在这儿,那凶手又为什么把头送回来,还要摆在窗台上?” 谢骏昊提出的疑问又何尝不是颜一寒此刻的不解之处,这起案件中,凶手的作案手法真是太另类,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我先回去,比对一下这颗头颅和之前所发现尸块的DNA。” “好,等你消息。”颜一寒说完就去欧阳勋那边问情况了。 “老贺,”谢骏昊走到贺天易身边,轻声问道“你最近见过施鹏没有?” “我说你离我远点儿,”贺天易“毫不留情”地用手肘推了谢骏昊一下,“还有,你叫谁老贺呢?” “这不是显得咱亲近吗?”谢骏昊又笑着向前凑了凑。 “算了吧,你还是和我保持点儿距离的好,”贺天易说着话也没耽误他收拾自己的“百宝箱”,“你问施鹏干什么?” “小声点儿,”谢骏昊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欧阳勋说话的颜一寒,“那个,这不是想请教他点儿问题吗,才想起来好像又有好一阵没看见他了,不知道他又忙什么去了。” “你这‘三八’式的包打听都不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 “嘿,你说谁三八呢?” “施鹏去B市协助办案了,这两天就回来。”颜一寒代贺天易回答了谢骏昊的问题。 “哦,这样啊”谢骏昊悻悻地回应了一句,随后他瞪了贺天易一眼。 贺天易笑着做了一个害怕的动作,然后就一手拎着“百宝箱”一手拿着放有人头的尸袋走了。 死者张圆的家里果然和贺天易说的一样,基本没有被清理过,屋里满是指纹和脚印,这可把欧阳勋忙的够呛。 颜一寒看着欧阳勋采集到的大大小小的指纹和脚印,她不由得心中一紧,孩子!孩子!那个孩子——4岁的张童还活着吗?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会在哪? 第四章节外生枝(一) 一颗人头光天化日地突然出现在居民密集的住宅区,如此令人乍舌的恐怖事件所造成的轰动效应可想而知。即便是在警方及时赶到并封锁了现场的情况下,这样的爆炸性消息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胫而走,还被添油加醋地说的和鬼故事一样,传得沸沸扬扬。加之在网络的强大助力下,“人头惊现窗口,尸身消失不见”的大标题一下子便成了T市的头条微博,瞬间被转发无数。这样的新闻无疑使T市顷刻间就陷入了浓浓的恐慌之中,大家议论纷纷、人人自危。这对于常年位居全国治安良好城市排名前列的T市来说,真是有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 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压力最大的当属T市警方了,而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接警的东城分局。分局局长郑功已经在舆论哗然的第一时间被叫到了市局局长办公室,“迎接”他的自然是他意料之中的当头棒喝另加一顿臭骂,最后则是以一份限期破案的最后通牒收尾。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郑功带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和一肚子的怨气出了市局,路上他就给颜一寒打了电话,让她即刻赶回分局并火速来见。自己怎么说也是一局之长,这骂他可不能白挨,上面的“精神”必须立即传达下去。 一直在现场忙碌的颜一寒和谢骏昊哪里有时间和心思去关注什么网络新闻,他们对此时案外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在接到郑功的电话时,颜一寒也没怎么认真入耳,只是随口应和了几句,根本没有察觉到郑功口气中的怒意。一挂电话,她就把郑功那些“官方语言”忘在了脑后,继续着自己在现场的工作。 黑着脸的郑功刚到分局大门口,就看到一群拿着话筒举着摄像机、手机的人聚在那儿,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唯恐天下不够乱的记者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更加难看,心想着到了办公室痛批一通颜一寒出出气的,可没想到这我行我素的颜队长并没像他预期的那样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外等着挨训。更加恼怒的郑功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颜一寒的电话,可听筒中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很久,直到最后传来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郑功气得差点儿把手机摔在地上。 电话那头儿的颜一寒并不是刻意不接上司的电话,而是她和谢骏昊刚走出封锁现场的警戒线,就被等候在外的多名记者围住了,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更是让谢骏昊眉头一紧。 “骏昊,”始终对谢骏昊穷追不舍的梁佳满面笑容、毫不见外地一把搂住谢骏昊的胳膊,“我就猜到你会在这儿。” 谢骏昊拨开梁佳的手,抽出胳膊,“梁记者,我和你不熟,请你注意点儿。” 梁佳倒是一点儿也不尴尬,无所谓地笑着说:“知道现在是你的办案时间,我懂的。”说完她还对着谢骏昊做了个鬼脸。 谢骏昊顿时一脸黑线,无奈地摇摇头,他对这个油盐不进自我屏蔽的追求者实在是无语了。 “颜警官,人头惊现居民区,已经给市民造成恐慌,请问警方对此有什么说法?接下来要怎么做?”梁佳变脸似的一扭脸一本正经地对着颜一寒犀利地问道。 “破案!”颜一寒对着梁佳只说了两个字。 “那么警方现在掌握了多少线索?多长时间能抓到凶手?”“死者的尸体找到了没有?”“死者的母亲和孩子是否也遇害了?”……在场的记者争相提出各种问题。 “无可奉告!”颜一寒说完就往外走。 可是那些记者一直挡在前面重复着自己的提问,保护现场的警员要过来帮忙,被颜一寒挥手制止了,示意他们保护好现场。 谢骏昊人高马大,他拨开众人,带着颜一寒举步维艰地往前走,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他们快步走进车里,车内密闭的空间总算过滤掉了一些记者们的叽叽喳喳。为首的梁佳跟到车前,竟然锲而不舍的拍打起车窗,谢骏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被甩在原地的梁佳一点儿也没生气,她看着远去的汽车,微微一笑,心道“谢骏昊,我一定要追到你!” “这帮记者太烦人了!就会添乱!”谢骏昊一边开车一边“控诉”。 “门窗完好,门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窗外还有防盗护栏,凶手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颜一寒脑子里都是案情,好像没听到谢骏昊的牢骚,“这里明明不是杀人分尸的地方,凶手又为什么要冒险把张园的头送回来,还故意放到窗台上,让人看到?还有……” “你是担心张园的孩子吧?”谢骏昊知道颜一寒此时的心中所想,“没发现孩子的尸体,就有生存的可能。” 颜一寒没再说话,她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脑子里回想着整个案件。 谢骏昊以为她是累了,就没再出声,平稳地开着车。 “一寒,到了,下车了。”谢骏昊轻声说。 “这不是饭店吗?” “对啊,午饭时间啊,现在赶回局里,食堂也没饭了。”谢骏昊说着下了车,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车吧,案子再怎么棘手,饭也是要吃的。” “走,吃饭。”忙了一上午的颜一寒确实饿了,也该给自己补充点儿能量了。 “就是,这就对了,人是铁饭是钢吗,”谢骏昊边走边说,“他家粤菜做得不错,尤其是汤,真材实料,火候到位……” 颜一寒听着谢骏昊的介绍,看着店里的装潢和环境,心想估计这汤的火候和价位也是成正比的吧。 此时在分局里,生了一上午闷气的郑功,破天荒的没去吃午饭,而是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运着气,他没有再给颜一寒打电话,今天他倒要看看这个目中无他的下属到底几时来见自己。突然,敲门声响起,他闷声喊出“进来!”,正准备把来人当作出气筒好好儿发泄发泄,可当看到进来的这位时,他满脸的阴云竟晴了一半,心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下他不必再担心那个什么最后通牒了。 第五章节外生枝(二) “郑局。” “施鹏!”郑功看着进来的“救命稻草”,脸上难掩“绝处逢生”的喜悦,“来来来,快坐!” 实际上,郑功平日里并不是有多喜欢这位屈尊降贵地委身到他这个小衙门里的施大专家。正是小庙供大神谈何容易,人家名声在那儿,自己管也管不得、说也说不得,甚至有时还得看对方的脸色,处处奉迎着。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郑功是怎么看施鹏怎么顺眼,这尊“大神”在他眼里俨然成了一块“免死金牌”。 施鹏面对着满面堆笑的郑功,看出的却是他心中的异样,“郑局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郑功的笑容一僵,明显有些不自然:“啊?”随后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小事儿,怎么,你这是从市局过来?” 施鹏微微一笑,“我刚从B市回来。” “回来的正是时候!”郑功心想,自己在这个玩儿心理的人面前当然是什么都藏不住,倒不如直接说出来,既然他回来了,那么自己手里的这块“烫手山芋”算是有人接了,不管最后到了期限,案子破没破,只要有施鹏挡在前面,到时自己就有的是对付上面的说辞了。 “有棘手的案子?” “是啊,碎尸案,关键是有媒体跟着掺和,所以影响很不好,市局让限期破案。”郑功说话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愁眉苦脸,“案子在小颜手上。” “她出现场了?” “对,不过,估计也快回来了。” “我先去找海伦问一下案情吧,至于现场的情况,那就得等颜队长回来,您和她谈话后,我再找她了解了。” “好,你先去,”郑功随口答完,忽然意识到施鹏的话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诶,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颜一寒谈话的?” 施鹏没有回答郑功的问题,只是还以一个绅士的笑容,“郑局,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他知道郑功一定会把不快和压力转嫁给颜一寒,不过,自己的回归还算及时,应该可以让郑功缓解了不少怒气,不至于对她的态度太过分。 汤足饭饱的谢骏昊和颜一寒根本不知道现在分局大门口聚集蹲守了不少记者,那个锲而不舍的梁佳更是转移了阵地,也在那儿等着“迎接”他们。 “门口怎么那么多人?”谢骏昊在快开到分局时发现了不对。 “好像是记者。”颜一寒看到了那些人手里拿的相机和话筒等“实战武器”。 “不是吧,又是记者?!”谢骏昊说话时发现了守在那儿的梁佳,俊朗的脸顿时满是阴云,“真是阴魂不散。” 梁佳这时看到了他们的车,笑盈盈地朝他们挥手,并回头和另外的记者说了什么,那些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并摆出了集体拦车的架势。 “看来梁记者是要借助群众的力量拦住你了。”颜一寒看着谢骏昊说。 “那是她根本不了解我!”谢骏昊说着把车窗放了下来,拿出警笛放到车顶,伴着呼啸的警笛声,他猛打方向盘,调头而走,“对她这种人就不能给任何机会!” 梁佳见自己的阴谋没能得逞,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谢骏昊甩在原地,气得脸色发青,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这回她要出让谢骏昊再也逃脱不了的杀手锏了。 谢骏昊把车从位于另一条街的分局侧门开了进去,虽然这里也守着几名记者,但是见他鸣着警笛车速不减的冲劲儿,谁也没敢往前靠。 “回个分局都要打游击,当个警察真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你这形象本来也不适合当警察。” “哦?”谢骏昊听颜一寒这么说,嘴角露出坏笑,“你的意思是说我帅了?” “我的意思是你容易招蜂引蝶的惹麻烦。” “那就是说我又帅又有魅力了!” 颜一寒看看走在自己旁边的这个自恋狂,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没再说话。 走到一大队门口,颜一寒才想起郑功找她的事,“你先回去,我去找一下郑局。” “我和你一起过去……”谢骏昊的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了正坐在海伦身旁的施鹏,马上改口说,“那个,我还是先把现场的资料整理了吧。”他心想我得在颜一寒回来前把施鹏支走。 颜一寒去到郑功那里,自然少不了挨训,好在她有心理准备,给只耳朵听就是了,该记的记,不该记的直接略过。直到郑功说让谢骏昊最近负责起接待记者的事儿时,她才一改“认真”聆听的态度,“郑局,这是宣传科的事儿,再说现在本来办案人手就紧张,怎么能让谢骏昊去接待什么记者呢?” “现在这个案子造成的影响非常不好,我们必须得把和媒体的关系维好才行,既然人家点名让他去,那就不好换成别人了,不就是这几天吗,偶尔抽空应付一下那些人,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颜一寒最讨厌这种本末倒置的“游戏”,说白了都是某些人为了实现自身想要达到的目的而互相妥协、利用,谁也不会去在乎这样做所造成的结果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利还是是弊,重要的只是那一小众人的满意而已。 暂时还不知晓这个“噩耗”的谢骏昊正在专心地听着施鹏对这起碎尸案的初步分析,一谈到案情,他就把刚才自己要把施鹏支走的想法忘了个一干二净。 “凶手应该与被害人母女相识,而且对她们有着很深的仇恨,这样的仇恨非常有可能是源自其童年,所以,凶手的年龄不会太大,大致在25-35岁之间,形象、气质会给人比较不错的印象,在外表上绝对不会让人把他/她同杀人、分尸联系到一起。” “哇,施老师,你太厉害了吧!”海伦在施鹏面前一贯是秒变花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一般杀人后分尸大多是为了方便处理尸体,但本案明显不是,活体掏心的杀人方式和混合尸块进行丢弃的抛尸手法也说明凶手对两名死者的极度憎恨。”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凶手跟死者的仇恨是跟童年有关的?”沈迦铭好奇地问。 “因为失踪的孩子,还有这个。”施鹏说着,用手指指向一张在张圆家厨房里拍的照片。 “什么意思?” “这是六罐装的奶粉包装箱,”施鹏指着照片中冰箱旁边的一个打开的纸箱,“失踪的孩子4岁,应该还有喝奶粉的习惯,但是,这里少了三罐奶粉,我刚刚也问了欧阳,纸箱里的这三罐奶粉是空的,而且,他在被害人家里只发现了两个备用奶嘴和小半罐喝剩下的奶粉,并没有发现奶瓶和其他的奶粉。” “等等,”谢骏昊打断了施鹏,“你是认为,凶手带走了孩子,还拿走了奶瓶和奶粉,也就是说凶手没想杀他,孩子很可能还活着?” 施鹏点点头,表示同意谢骏昊的话,“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凶手与死者的仇恨源于童年的原因,凶手自己在童年时很可能受到过死者的虐待或因为死者的原因遭受了某种不幸,这些对凶手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他/她的心中无法抹去对施暴者的痛恨,所以选择以暴制暴,以此来宣泄自己心里积聚多年的怨恨。可是,另一方面,童年的遭遇和阴影又使得他/她在看到无助的孩子时会联想到童年时的自己,从而会对孩子产生出一种怜惜和同情。” “可是,既然凶手那么恨死者的话,那他/她又怎么会放过自己仇人的孩子?”海伦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凶手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在心理上会很矛盾,也会很复杂,有怜惜有憎恶,有同情有仇视,在孩子的身上既会看到仇人丑恶的影子,也会想到儿时可怜的自己,内心在两者之间挣扎,这让他/她无从下手,所以,短时间内凶手还不至于杀害孩子。” “你确定?”颜一寒走了进来,她正好听到了施鹏对张童安危的分析,这正是她现在最关切的问题。 施鹏看着颜一寒,“嗯,我确定!”他点头说道,肯定地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第六章看戏 有了施鹏的助力,大家精神头儿倍增,迦铭调查整理张园母女的各方人际关系,海伦忙于筛查二人的电话通讯记录和互联网上的各种信息,只有谢俊昊得到的任务是接待记者。 这样的安排让谢骏昊始料未及,也十分恼火,他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我不去!” 海伦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平时爱耍帅的副队长发这么大的火儿,吓得一缩脖子,连敲击键盘的动作都小心起来。 “我去找郑功,我是刑警!案子还破不完呢,哪有闲工夫去搭理那帮记者!让他把这破事儿爱给谁给谁,就是别给我!” “我刚才和他说过了,但是没用。”颜一寒是一个不愿意把上面的压力转嫁给下属的人,可在这次接待记者的事儿上,郑功的态度没有一点儿回旋余地,她确实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队长,这本来应该是宣传科的事儿吧,怎么给咱们了?这不合常理啊!”迦铭小声说。 “外面的媒体记者点名让谢骏昊去,郑局答应了。” “什么狗屁记者,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还点名……”谢骏昊说到这儿,一下子意识到了是谁在捣鬼,“我知道是哪个欠揍的了,就是她!”他说完连外套都没穿,就大步走了出去。 “梁佳!是梁佳!”颜一寒也突然明白了这个莫名其妙任务的出处了,“迦铭,快去拦着点儿他!” “梁佳?!”海伦眼睛一亮,“我去,这回有好戏看了。” 颜一寒快步走到隔壁,“帮个忙!” 施鹏马上起身,“怎么了?” “门口的记者,我怕骏昊会跟他们起冲突。” “走,去看看。” 迦铭一路快跑地才在大院里追上谢骏昊那大长腿,一把拉住他“昊哥,等等!” 这时谢骏昊已经看见了在大门口那儿正朝着自己挥手的梁佳,“别拉着我!” “哥!哥!你先听我说,”迦铭拦住谢骏昊,两手抓着他的胳膊,“那个女人确实讨人厌,可这是在局里啊,门口还有那么多记者,现在咱们这案子才刚有点儿眉目,你要是因为惹了那帮人,最后影响到你查案,不是得不偿失吗?” “迦铭说的对,查案重要!”颜一寒和施鹏也赶到了,她在路上把情况简单地和施鹏说了一下。 施鹏望了望大门口的记者们,低声问颜一寒,“郑功有没有说让他怎么接待那些记者?” “没有。” “那好,”施鹏接着对谢骏昊说,“那个叫梁佳的记者料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旦你因为她做出过激行为,从而引起其他记者的不满,你就有被停职的可能,那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毕竟在公安局外,她能纠缠你的机会和时间更多!” 施鹏的话终于让头脑发热的谢骏昊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就中了梁佳的圈套,既然她能动用关系把自己框出来,那么只要自己犯错被停职,她就也能再用她的关系来得寸进尺地缠着自己了。 “我该怎么做?” “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忽视自己不想理会的人,只需要对那些记者说案件正在调查之中,具体细节不便透露,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本案并非报复社会行为,让大家不必恐慌。至于他们提出的任何其他问题,你都可以用‘无可奉告’来回答,记住一定要稳!” 谢骏昊点点头,让迦铭松开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脸铁青地大步向大门口。那些记者立即躁动起来,大声抛出各自的问题。 “谢骏昊,看你这次怎么躲?你是躲不掉我的!”看准时机的梁佳几步走到谢骏昊身边轻轻地说,声音中满是妩媚。 谢骏昊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径直走到那些记者中间,挺拔的身形鹤立于众人之中,英俊的脸上满是威严,散发出一种既让人赏心悦目又令人望而却步的气质,“各位记者,我是办案刑警谢骏昊,今晨发生在本市和平里居民小区内的刑事案件,目前正处于侦破阶段,请恕相关细节不便透露。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案件属于谋杀,已经排除了凶手作案动机为报复社会的可能。现在,我们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地侦办此案,争取尽快查明真凶并将其缉拿归案。所以,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谢谢!” “谢警官,你们是怎么认定案子是谋杀,而不是报复社会的?”“警方对本案的侦破到了什么程度?是否已经锁定嫌疑人?”“死者尸体的其他部分找到了没有?”…… “对不起,不方便透露!无可奉告!”谢骏昊边说边退,只要进到分局的大门以内,他就算是安全了。 忽然,有人拉住了他,并把他拉出了包围圈,他定睛一眼,竟然是梁佳! “表现不错!”梁佳大声说,接着她的脸上露出鬼魅的一笑,“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哦!” 谢骏昊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反正也懒得理她,甩开她的手,索性趁这个机会返回大本营了。 “海伦,你是没看见,刚才昊哥那真是帅呆了!”迦铭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连着三声“阿嚏”,大家闻声都看向了衣着单薄的谢骏昊。 “唉,真是帅得尴尬。”海伦说完嘴角一撇。 “你这丫头,净说风凉话,大冷天的,你出去站半天试试。” “我说谢副队,你也知道天冷啊,谁让你耍帅不穿外套就出去的。” “给,”颜一寒递给谢骏昊一杯水,“喝点儿热水,别着凉了。” “我没事儿的。”谢骏昊说着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 “队长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儿查案,别生病偷懒。”海伦看谢骏昊已经没了刚刚的火气,她便又恢复了平时对待这个副头儿的牙尖嘴利。 “要是明天还有记者过来,你还得去应付他们。” “我明天出外勤,让郑功抓壮丁去吧!”谢俊昊心里对郑功的安排很不满意,他能确信一定是梁佳在捣鬼,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了什么关系,竟然让局长跟她一起假公济私,这贴“狗皮膏药”看来是要黏上自己了,不行,必须得想办法彻底摆脱。 梁佳对谢骏昊的迷恋可以说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虽然她已经被对方当众无情地拒绝了数次,可是她依然不改初衷,坚信着“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理论坚持不懈地努力着。 刚应付过去这一波记者,可随着死者张园身份的确定,又让媒体炸开了锅。原来,这个张园和她的母亲李玲在T市创办了一个叫作“玲爱之家”的机构,专门收留、抚育弃婴和孤儿,也算是爱心人士,还曾经受到过媒体的采访报道。这样一来,才稍有平息的舆论风潮又形成了回头潮,而且更胜从前。这下郑功是真坐不住了,他急需一家权威的主流媒体来缓解渐行渐猛的言论压力,此时他头脑中出现了一个名字,这个人无疑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她就是梁佳。作为T市电视台著名的记者、主持人,梁佳有着一众粉丝,她所主持的一档新闻类节目更是有着颇高的收视率,如果借她的口发声为警方正名,定会收到不错的成效。事不宜迟,郑功得赶在上面再次召见他之前,把影响降到最低。 梁佳在接到郑功的电话时,非常痛快地接受了对方的提议,不过她也同时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她要在此案侦破期间随同一大队进行跟踪报道。这个要求让郑功有些为难,毕竟警方办案的过程是不能对外公开的,不过,梁佳做了保证,绝对不泄露出任何敏感信息,而且每篇报道可以先由警方进行审阅后再发布。既然打消了郑功的顾虑,那么得到的答复自然是同意。 谢骏昊这时还不知道这个足以让他崩溃的爆炸性决定,他和颜一寒正在查看案发小区的监控录像,无奈这里建成时间已久,只在大门口处设有一处监控,加之疏于管理,任何人都能进出于此,而外卖、快递、废品回收等更是往来自如,这就对排查可疑人员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哎呀,不行了,我的眼睛已经重影了!”谢骏昊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先不看了,咱们再去那小区一趟,白天上班的多,大部分住户家里没人,”颜一寒看了看时间,“估计现在也都该到家了。” 两人急匆匆地正往外走,迎面正好碰上贺天易。 “你们出去?” “再到案发小区走访看看。”颜一寒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尸检报告,“结果出来了!” “嗯,不过,不容乐观。”贺天易面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个不容乐观,你先说说看。”谢骏昊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而且脸上还带着令人讨厌的得意笑容。 第七章分头行动 “怎么又是她?”谢骏昊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俊逸的脸庞骤然冷若冰霜,两道剑眉拧成了“川”字。 “咱们又见面了!”梁佳不见外地打着招呼,“颜队长,你好!”她伸出右手很正式地和颜一寒握了握。 “小颜啊,”一起来的郑功脸色阴沉地说,“电视台的梁记者从今天开始对和平里的命案做跟踪报道,你们好好儿配合。” “郑局,这会影响我们办案的!” “颜队,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保证不妨碍你们。” “这案子现在造成的影响很不好,人家梁记者是我特意请来进行正面报道的,这也是给你们正名!”郑功的话里明显带着对一大队的不满,“总之,你们要配合好梁记者的工作!” “郑局,您就放心吧,我想颜队长一定会安排好的。”梁记者说完笑着望向颜一寒。 “我知道了。” “嗯,”郑功点点头,然后又和梁佳寒暄了几句,临走时还瞪了几眼一大队的人。 “我们现在要出去,梁记者一起吗?” “当然!” “这……”谢骏昊刚要反对,就被颜一寒打断了。 “骏昊,你来开车,”颜一寒说着把车钥匙扔给了他,又从贺天易手上拿过尸检报告,“辛苦了,贺医生。” “哦、哦……”一直忙着尸检的贺天易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他看着趾高气昂的梁佳,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记者,你有车吧!”颜一寒问道。 “有是有,可我想……” “你跟在我们车后面就行了。”颜一寒说完就上了车,而已经就位的谢骏昊,几乎在颜一寒关上车门的同时,就开车“冲”了出去。 梁佳顾不上生气,一头钻到自己的车里,等在车里的助手兼司机小冉也不示弱,不待主子吩咐便一脚油门地跟了上去。 “你干吗让她跟着咱们?”谢骏昊不高兴地说。 “她想跟的话,不管我同不同意,她都会跟来,倒不如咱们占据主动,另外,如果她不跟来,那她很可能会去队里,可有些东西是不能让她看到的,”颜一寒说着拿出手机,“我也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和海伦他们交代一下,把该收的都收起来。” “你这算是调虎离山?不不不,她就是个癞蛤蟆。” “你是天鹅?”颜一寒看着谢骏昊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 “sorry”颜一寒忍着笑,拨通了海伦的电话,跟她交代了队内要做的事儿。 到和平里小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现在这里明显比白天清静了许多,案发现场所在的那栋楼看上去更是毫无生气,整栋楼黑漆漆的,没有几家亮着灯光。 “看来咱们是要白跑一趟了。” “进去看看再说。”颜一寒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大门的方向,暂时还不见梁佳的影子。 “想跟上我可不容易,我的车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谢骏昊面带得意地说。 “这个是事实,我也甘拜下风。” “哦——”谢骏昊一下子明白了颜一寒的用意,“所以,你刚才才特意让我开车!” 颜一寒少见地露出坏坏的笑容,“现在才明白?你的车技比智商高多了。” “嘿,你现在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像海伦了?”谢骏昊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走,进去看看。” 他们这次的走访异常“顺利”,全楼七层,每层两户,只有三户家里有人,还都是白天他们问询过的大爷大妈。原来,人头的事情一出,好多人家下午就跑回来收拾东西,能换地方住的都走了,剩下的这几位老人有的是腿脚不利索,有的是实在没地方去,要不连他们也不在这楼里待了,说到底,是谁也不愿意住在这“凶楼”里。不仅如此,就连附近几个楼里的住户也有不少躲了出去。 “凶手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面?” “如果凶手住在这里,他/她既然第一次选择了抛尸到别处,那为什么还要把人头放回来?”颜一寒觉得凶手是楼内住户的可能性不大。 “欲盖弥彰,兵不厌诈也不是不可能。我让迦铭挨个联系一下这些人,摸摸情况。” “嗯,一旦有联系不上的,作为重点追查。” 他们说着走到了车旁,这时梁佳的车才刚刚开到,谢骏昊像躲瘟疫似的嗖地一下坐进了车里。 “颜队,你什么意思?”梁佳下车就急了,“你的车开的那么快,让我们怎么跟?” “你现在不是也跟到了吗?” “什么跟到的?我是自己猜到的好吗?” “梁姐,”小冉停好车,拿着摄像机跟了过来。 “好在你们还知道等我,那开始吧。”梁佳边说边整理着衣服。 “开始?开始什么?回去了!” “什、什么?”梁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不是在这儿等我们吗?” “我们确实是等了你们,不过,迟迟不见你过来,我们只好就先开始了,正好现在刚结束。” “你!你是故意的!”梁佳怒气满面,和她精致的妆容极为不符。 颜一寒没再理她,而是看着她身边的小冉说,“小姑娘,车开得不错。” 小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梁佳运着气地看看她,又看看颜一寒,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你行!”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车上。 谢骏昊在车里看得直笑,他真庆幸自己躲开得及时,不然的话,梁佳一定会缠着他。看来,对付梁佳这种热衷死缠烂打的女人,还是得同性出手,女人对女人,这“仗”才有得打。 在回去的路上,有点儿出乎谢骏昊意料的是,梁佳没再继续跟着,她们的车开向了电视台的方向。 忙了一晚上,出去躲凶楼的那些人,无一失联,有的住到了亲戚朋友家,有的直接在酒店旅馆开了房,大家的理由都一样——害怕! 通过询问,这些邻居对李玲一家的看法基本一致,她们是四五年前才搬进去的,平时和大家的往来不多,但见面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张童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很有礼貌,楼里的人都挺喜欢那孩子。至于李玲开办的“玲爱之家”,他们也是通过看电视才知道的,并不怎么了解。 “玲爱之家”的位置在T市远郊,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颜一寒之前已经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对方说目前“玲爱之家”并无异常,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孩子好像还不知道李玲她们遇害的事儿。 “李玲怎么选了个这么远的地方?”谢骏昊吃着方便面,看着“恋爱之家”的资料。 “一看你就是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海伦拿出一块儿巧克力放进嘴里,“李玲要是在市区养这么多孩子,光房租就够她受的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谢骏昊拿起巧克力的包装袋,“我们都吃方便面,就你吃高档食品!” “我这是拒绝垃圾食品!” “等这案子破了,咱们出去吃大餐。”颜一寒看着尸检报告,随手拿起一块儿巧克力,吃了一口,嘴里一下子满是熟悉的味道,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盒巧克力绝对不是海伦买的。 “队长,我吃这巧克力就挺好的,是不是味道一级棒?还是人家施老师有眼光!” “我说你这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吃起来没完呢,原来吃的不是巧克力,吃的是‘眼光’啊!”沈迦铭说着狠嚼了几下口中的方便面,“哎呦,咬着舌头了……” “哼,活该。” “之前发现的躯干已经确定是张园的,尸块切口整齐,都是一刀切下!看来凶手是有备而来。”颜一寒把尸检报告递给了谢骏昊。 “难怪老贺说什么不乐观呢,杀人用的是特制的挖心工具,分尸又是专业的分尸工具,下刀又狠又准,从手法上看,这凶手很可能是个男的。” “这可不一定,有时女的狠起来比男的可厉害多了。”迦铭说话时用眼睛偷瞄了一下海伦。 “这个我同意,据相关资料介绍,在一定条件下,女性可被激发的潜力是很大的呢!”海伦又吃了一块儿巧克力,坏笑着说,“谢队长,你要小心了哦!” “什么?” “你可别把那个梁佳惹急了,要不然哪天她来个不成功便成仁,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那你可就危险了啊。”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谢骏昊把一块儿巧克力塞进海伦的嘴里。 “迦铭,明天你去张童的幼儿园,我和骏昊去‘玲爱之家’,”颜一寒长出了一口气,“海伦,你在队里接待梁佳,注意把握好分寸。” “哦,知道了,”海伦呵呵笑了两声,“我一定好好儿接待她。” 看海伦这么一笑,颜一寒就知道她又想到什么点子了,“诶,别乱耍小聪明啊!” “放心吧,队长。”海伦笑着说。 第八章玲爱之家(一) 转天早上六点多,颜一寒和谢骏昊就出发了,既是为了避开早高峰,也是要赶在梁佳到之前,以便甩掉这个讨厌的“尾巴”。他们的车从市区开出,开上高速,到达T市的某个县城,又从县城进入乡镇,最后才在导航的指引下到了一个僻静的村庄。 “这地方真够远的!”谢骏昊把车停在村口,揉揉自己的肩膀,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这时他真是感觉有点儿腰酸背痛了。 “也挺不好找的,”颜一寒看着村子不远处的那片山,“李玲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他们走下车,看着一座座的院落,有平房的院子,也有二层小楼的院子,但貌似都是差不多的风格,由此不难看出这里村民的经济水平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儿的空气还真是不错,”谢骏昊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哎呀,还能看到蓝天,这在市区可是稀罕物啊。”他往颜一寒身边凑了凑,“诶,一寒,我看这个地方旅游挺好,回来咱组织组织。” 颜一寒看都没看他,“你真是心宽,先把案子破了再说吧。” “虽说是限期破案,可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谢骏昊心里是最着急的,他比谁都想早点儿把这个案子破了,局里的限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不想天天面对那个梁佳。 “这村子够大的,风景也不错,就是位置太偏了,不好找。”颜一寒边看边往村里走。 “喂,你们哪儿来的?”随着这个不太友好声音的传来,一个抽着烟黑面神似的大叔走了过来。 “哦,您好,我们是从市里过来的,想来看看玲爱之家。”颜一寒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们找那儿干啥?” “我们听说玲爱之家收留抚养一些被遗弃的孩子,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捐钱来滴?” “先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吧。” “需要啥?就是需要钱呗。” 颜一寒笑了一下,“大叔,您知道玲爱之家怎么走吧?” “知道是知道,可我们这村子不小,你们自己去,可不好找喽。” “那就麻烦您带我们过去吧。”谢骏昊说话间,从兜儿里掏出一盒烟递了过去。 “黑面神”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还看了看烟的牌子,当他看见“中华”两个字的时候,立马从“黑脸”变为笑脸,“走走走,我带你们过去。” 谢骏昊对颜一寒挤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丝坏笑,“那麻烦你了啊,大叔。” “不麻烦,不麻烦,麻烦个啥么。” “大叔,这村子大是挺大的,可怎么没见什么人啊?”颜一寒问。 “年轻的差不多都出去了,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剩下的都是些个上算数的,这不是天冷了吗,能在家的就都不出来了,要不是今天轮到我当班儿,我也在家喝小酒呢。” “当班儿?”谢骏昊好奇地问“您当的什么班儿啊?” “也没啥,就是四处看看啥的。” “哦,您这是相当于我们市里的巡警了吧?”谢骏昊话语间故意把这个“黑面神”抬高。 “哈哈,你这小子真会说话,还啥巡警哩?不就是看看有啥生人进村啥的。村里啊,七老八十的老家伙太多,不得勤看着点儿啊?要不万一进来个偷鸡摸狗的,那可咋办?” “这年轻的都出去了,还有人种地吗?” “一看你这闺女就没在乡下待过,这大冬天的种啥地?再说,现在都搞啥旅游开发了,还有几家种地的?” “您这儿也搞旅游?” “搞哩,为啥不搞,就这来钱快,把自家好歹收拾收拾不就是那个啥农家院吗?咱平常吃的饭,放个新碟子新碗里,不就是那个农家饭吗?现在你们城里人大鱼大肉吃多了,到这儿吃个菜团子啥的,跟过年似的。” 颜一寒看着谢骏昊噗嗤一笑,心想他刚还说想来这边旅游呢,看来以后可以安排他来这儿吃菜团子过年了。 “可现在也没看见什么旅游的人啊?” “这不是天冷了吗?我们这山里更冷,不像你们城里有暖气啥的,可不人就少了呗,现在是那个啥淡季。” “那旺季的时候人多吗?” “还行吧,不过啊,我们这儿靠里,不像前面几个村儿那么好找,来我们这儿的,大多还是人家李院长带过来的哩。” “李院长?” “嗯呐,你们不就是去她那个孤儿院么?咋会不知道李院长?” “哦,您说的是李玲吧。” “就是她么,还能有哪个李院长。” “她还带人来这儿旅游啊?” “有她带过来的,听说她闺女还弄了个啥网站,也有看了那网站来的。” “您知道是什么网站吗?” “那可不知道,不懂,你问她孤儿院的人呗。”“黑面神”说着停下脚步,在一座二层小楼的院子前停下,“到哩,你们自己进去呗,我还得去别处转转。” “好的,多谢您啊,大叔。” “谢啥,有啥事儿就去村头第三家找我啊。”“黑面神”哼着小曲走了,临走时还用手摸摸装着烟的口袋儿。 看来,谢骏昊的那盒“中华”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大门没关,他们直接走了进去,“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一个四五十岁的胖女人走了出来,“你们找谁?” “这里是李玲办的玲爱之家吗?” “是啊,你们有什么事儿?”胖女人看颜一寒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警察,”颜一寒拿出警官证,这次她直接亮明了身份。 “警察?”胖女人明显有点儿紧张,“你们……什么事儿?” “可以进去说吗?” “啊,可以、可以。” 胖女人把颜一寒和谢骏昊让进屋里,“两位警官,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啊。” “没事儿,不用了。” “天气冷,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胖女人说着找出纸杯,接了两杯热水,“来,喝水。” “谢谢。” “你们来这儿,是……” “您怎么称呼啊?” “哦,我姓方,他们都叫我方姨。” “方姨,这儿就您一个人吗?” “怎么会就我一个人啊,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还有两个阿姨,一个去县城了,一个有点儿感冒,在楼上躺着呢。” “哦,您在这儿工作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我就是帮着看看房子,做做饭。” “看房子?” “哦,不是,不是,是看孩子,”方姨连忙改口,“我这人啊,从没跟警察打过交道,有点儿紧张,您二位别见怪啊!” “警察也是人,您别紧张。”颜一寒笑着说,“最近您见过李玲吗?” “李院长啊?有几天没过来了,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又带着闺女孙子旅游去了。” “她经常带家人出去旅游吗?” “也不是经常,我也是瞎猜的。” “您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我想想啊,”方姨低着头双手握着自己的茶杯,“有差不多小一个月了吧。” “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吗?” “那倒不是,之前她还打过电话来呢。” “多长时间以前?” 方姨又低下头开始想,“得有好几天了,具体哪天真是想不起来了。” “看看手机通话记录里能找到吗?” “您不知道,这地方吧,手机信号不好,我们都是用座机联系,可是我这儿的座机没有来电显示。” “那您再仔细想想,大概是几天以前李玲来的电话?”颜一寒说话时,对谢骏昊使了个眼色。 “方姨,您这儿卫生间在哪儿?”谢骏昊起身问道。 “在后面,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谢骏昊说完就朝方姨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是我带你去吧。”方姨刚要站起来带谢骏昊去卫生间,被颜一寒拦住了,“您好好儿回忆一下,想想李玲打电话跟您说了什么,安排了什么事情?越详细越好。” “哎呦,我这天天这么多事儿,你让我一下子想那么多,我哪儿想得起来啊?”方姨好像有点儿着急。 “没事儿,您慢慢想,不着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颜一寒盯着方姨的眼睛。 “哦,对了,看我这记性,那天不是我接的电话,是小林接的电话,我说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呢。” “小林?是哪一个?” “就是去县城的那个。” “她去县城干什么?” “这不是小秦病了吗,哦,就是楼上躺着的那个,这次感冒来的挺凶的,小林怕给孩子们传上,就去县城买点儿药。” “听您这么说,您跟她们都挺熟悉的啊。” “那是啊,都一起干了好几年了,能不熟吗?” “那您干了多少年了?” “五六年了吧。”话一出口,方姨手中的茶杯一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颜一寒,但很快又避开了她的眼光。 “那时间是不短了。”颜一寒轻轻一笑。 “你们来,问了我这么多,到底什么事儿啊?” “李玲死了。” “什么?”方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紧握茶杯的双手一松,随后又紧握住了,杯子差点儿掉到地上,“她怎么死的?” “遇害了,被人杀了。” “啊?!”方姨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杯子终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水溅到了她的裤子和鞋上。 “您没事儿吧?”颜一寒立即起身把她推开了两步,用手掸着她身上的水。 “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死的?”方姨拉着颜一寒问道。 “应该就是她失去联系的那几天。” “你说她被杀了,被谁杀了?怎么杀的?” “您先坐下,坐下说吧。” 方姨已经开始有点儿瑟瑟发抖,颜一寒扶她坐下,“案件我们还在调查当中,您不知道她遇害了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 “昨天有些媒体已经报道了,您没看见?” “这个破地方,手机有时都接不到,电视里也没几个频道,我上哪儿看去啊?” “一寒,你没事儿吧?”谢骏昊快步走到颜一寒身边,拉着她问道,“刚才怎么了?” “没事儿,是方姨的杯子摔了,可能是听了李玲遇害的事儿,受了点儿惊吓。”颜一寒说话时试图推开谢骏昊紧拉着自己胳膊的手。 “哦,没事儿就好。”谢骏昊见状松开了手。 “李玲死了,那张园和张童那孩子可怎么办啊?”方姨坐在那儿,自己念叨着。 “你不知道张园也被害了吗?”谢骏昊脱口而出。 “什么?”方姨听闻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第九章玲爱之家(二) 梁佳特意起了个大早,她选了一身既知性又时尚的职业装,并用心地化个了美而不妖的淡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非常满意,一想到这段时间每天都能见到他,她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笑着出了家门。 早上不到七点钟,她就赶到了分局刑警队,满心欢喜地认为一会儿准能给谢骏昊一个“惊喜”。眼看时间过了八点,还不见他来,她越等越着急,最后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等来的却是踩着点儿来上班的陈海伦。 “呦,梁大记,这么早就到了!”海伦故意给梁佳取了个充满歧义的称呼,而且说话时一点儿也毫不掩饰自己那幸灾乐祸的笑容。 “是你来晚了吧!” “No no no,”海伦晃晃她那纤长的手指,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块施华洛世奇,“时间刚刚好。” “发生那么严重的案件,你们还这种工作态度?难怪大家对你们有看法!” “梁大记,你这样不了解情况就随便发表言论,蛊惑人心,难道这就是您这名记的风格啊?” “我怎么蛊惑人心了?明明是你们不敬业!” “哦,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了,是你这种只知道一大早就堵着门嚷嚷的叫作敬业?还是日夜不分连轴转的叫作敬业?”海伦说着话,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了梁佳一眼,开门进了办公室。 “谢骏昊呢?他怎么还不来上班?”梁佳不想再跟海伦争辩,毕竟她最关心的是谢骏昊在哪儿,见到谢骏昊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你不是说我们谢队不敬业吗?那他就是还在家睡觉了呗。” “他是不是昨天查案忙了一夜,没顾上休息?” “我是内勤,到点下班,所以呢,”海伦给梁佳来了个美式耸肩,“无可奉告!” “你!” “梁姐,你别着急,”一直跟在梁佳身边的助理小冉轻声说,“既然谢警官不在,我们就先在这儿等吧,他们总是要回队里的。” 梁佳听了心中一动,对啊,与其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出去找他,不如就待在他的大本营里守株待兔。 “小冉,咱们今天就在这儿陪着陈警官,了解了解刑警队内勤的工作,然后再体会体会什么是日夜不分的连轴转。”梁佳说完阴笑着拉把椅子坐下了。 海伦本想把这个瘟神气走,眼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功亏一篑在一个小助理身上。虽然心里恨得慌,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准备执行“驱瘟神”的B计划。 在远郊的玲爱之家,谢骏昊和颜一寒又是掐人中又是找药,好不容易算是把方姨弄醒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您刚才怎么突然晕过去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不用,”方姨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我没事儿,就是刚才乍一听那娘俩都……有点儿接受不了。” “您要是身体没问题的话,是不是能跟我们说说李玲和张园她们的人际交往情况?” “这个我可说不好,其实我就是个打工的,平时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我哪知道她们都认识什么人啊。”方姨说话时一直躲避着颜一寒直视的目光。 “李玲在这里有办公室吧,我们想去看看。” “哦,有,那间就是。”方姨指向一楼的一个房间。 李玲的这间办公室有些出乎颜一寒的料想,房间里面简单的近乎过分,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铁皮文件柜。 “这柜子没锁,”谢骏昊打开柜门,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文件夹,“好像都是一些孩子的资料。” “方姨,李玲没有电脑吗?”颜一寒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总觉得不对劲儿。 “哦,她每次来总带个不小的包,可能里面是电脑吧。” “您没见过吗?” “我天天忙得都没个坐下的工夫,哪儿顾得上看她的电脑啊,再说,她也不是总过来,到这儿除了看看孩子,就是自己把门一关待在屋里。” “这里的资料是每个孩子的都有吗?”谢骏昊把不多的文件拿在手上。 “差不多吧,我平时也不看这些。” 谢骏昊看了看颜一寒,“我们把这些带走看看,没问题吧?” “嗯?”方姨稍微愣了愣,“哦,拿吧,拿吧。” 颜一寒和谢骏昊又到各处转了转,这里给他们总体的感觉就是简单。摆着上下铺和写字台的宿舍、有些凌乱的厨房、晾着各式衣服的院子……貌似平常,也找不出什么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可又让他们感到这个地方有些不同寻常。 离开玲爱之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颜一寒看着从玲爱之家带回的那些资料。 “这些孩子基本上都已经十几岁了,生活起居上的很多事儿应该自己也都能做了,而且其中有几个平时还住在学校,这样的话,李玲还有必要安排三个人吗?” “我也觉得有的地方不太对,媒体报道的玲爱之家是专门收留照顾孤儿和弃婴的,可不光资料里没有婴幼儿的记录,咱们今天怎么也连一个孩子都没看见?” 颜一寒往车窗外看看,“我们是不是到县城了?” “对,刚进县城。” “去县中学。” “好。” 玲爱之家的资料上显示,有两兄弟在县中学上学,十五岁的哥哥叫齐红明,十四岁的弟弟叫齐红军。 这时正值午休时间,颜一寒在和校方沟通后,在学校会议室见到了两个孩子。 第十章玲爱之家(三) 小哥俩长得都挺精神,一个上初二一个上初一,平时住在学校,一般两三个星期才回玲爱之家一次,他们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就都去世了,至于死因,两个孩子不愿意提及。 “你们是怎么去玲爱之家的?” “爸妈刚走的那几年,我们跟奶奶一起过,后来奶奶身体也不好了,有一次奶奶住院时认识了李院长。”哥哥红明比弟弟外向一些,“奶奶和她说了我和弟弟的事儿,家里也没有别的亲戚了,奶奶就把我们托付给了李院长。” “那你和弟弟住在玲爱之家多长时间了?” “我六年级弟弟五年级的时候,两三年了吧。” “你们过得怎么样?” 弟弟齐红军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哥哥红明看看他,“爸爸妈妈奶奶都不在了,我们在哪儿都一样。” 这两个小哥俩身上有着同龄孩子所不具备的成熟和消沉,眼神中闪烁着不安与畏惧,看得出他们缺乏安全感,生活得好像并不快乐。 “和你们一起住的孩子一共有多少?” “不一定。” “不一定?”颜一寒没想到这孩子会给出这么个答案。 “每次我们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人都不太一样。” “你能详细给我们说说吗?” “就是呢……”红明想了想,“有时我们回去会看见有新去的小孩儿,可是等我们下次再回去的时候,就又看不到了。” “那你知道那些孩子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他们好像都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齐红军抬起头看着颜一寒和谢骏昊,“我看见了。” “你都看见什么了?” “你别乱说!”哥哥齐红明没再让弟弟继续说下去,而齐红军听话地再一次把头低下,不再说话。 “你们别害怕,”颜一寒轻声说,“知道什么就说出来,我们知道真相才能想办法帮助你们啊。” 这两个孩子陷入了沉默,经过了大约一分钟的等待,齐红明抬起了头。 “有时候他们会把一些特别小的孩子带来又带走,不知道带到哪儿去了。” “我也看见过,”齐红军补充道,“有几次夜里我出去解手,看见李院长和方姨把几个特别小的小孩儿抱到一辆车上走了。” …… 从小兄弟俩的话语和不安的眼神中,颜一寒和谢骏昊都觉察到了玲爱之家的异样,多次选择在夜深人静,掩人耳目地将襁褓中的孩子送走,那些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婴孩究竟去了哪里?这里可以说绝非是一个普通的爱心机构,更不是可怜孤儿们的乐土,玲爱之家在其慈善关爱孤儿的掩饰下,一定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是令人发指的勾当,这很可能和李玲、张园的被杀有关。 事不宜迟,他们随即返回玲爱之家一探究竟。幸亏时间及时,才到玲爱之家附近,就看见方姨和另外两个年轻女性,各自拖着箱子行色匆匆地向外走。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谢骏昊下车拦住了她们。 三个人被惊得愣在当场,她们显然没有料到两个警察的去而复返,“我们、我们回市里看看。”方姨缓了几秒钟开口说。 “撇下这里的孩子不管了?” “啊,他们平时住校,周末才回来,到时我们也就回来了。” “既然是回市区,正好坐我们的车回去。” “不、不用了,我们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不劳烦你们了。” “要是真不想劳烦我们,那还是现在上车吧!”谢骏昊说着向前跨了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向三人逼近。 “上车!”颜一寒满脸严肃地说了两个字。 三个人彼此看了看,又看看身材高大的谢骏昊和精神干练的颜一寒,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以防路上有变,颜一寒和谢骏昊先把这三个人带到了当地的派出所。 三人之中,属这个叫方秀敏的也就是孩子们口中的方姨,在玲爱之家的时间最长,也是平时和李玲接触最多的。 “方秀敏,你说说玲爱之家到底是做什么的?”颜一寒不想和她耽误时间。 “颜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最好别装糊涂!” “我是真糊涂啊,”方秀敏故作无辜,“玲爱之家就是收留孤儿的吗,供他们吃供他们喝的,我们可都是做好事儿的。” “做好事儿?那就说说你们的好事儿!”颜一寒拿出之前在玲爱之家,谢骏昊借故去洗手间时拍的照片,拍的是一堆空的奶粉罐儿,“这些奶粉罐是怎么回事儿?” “孩子们喝的。” “是吗?是哪些孩子喝的?” “家里的孩子们喝的啊。” “之前问你,你说现在住在玲爱之家的孩子都已经上学了,而且平时是住校的,他们一周回来一次,能喝这么多?” “馋呗,说了他们多少次了也不听,总是自己偷着喝。” “是吗?”颜一寒指着照片,“那你仔细看清楚,这是婴儿奶粉!你们准备这么多婴儿奶粉干什么?” “奶粉、奶粉还不都一样吗?再说了,这都是李玲带来的。” “李玲死了,你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她的头上,不过,”颜一寒故意顿了一下,“既然李玲死了,那么你们一起做的事情,也就都得由你来承担了!” 方秀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的事我不知道的!” “她的事儿你不知道,那你们一起做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些被你们抱走的孩子都去哪儿了?” “什么、什么孩子?”方秀敏的眼神闪烁,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记不起来了?”颜一寒站起来,走到方秀敏身边,俯身靠近她,“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儿想想。”她说完站直身体,貌似轻描淡写地说,“对了,提醒你一句,杀死李玲并且把她分尸的凶手,我们还没找到,不过,那个凶手好像对你们的事情很清楚,也许他/她现在正等着你出现呢!”说完,她故意重重地拍了方秀敏肩膀一下。 方秀敏的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明显已经有些坐立不安。 重新坐回方秀敏的对面,颜一寒不再发问,只是对其报以犀利的眼神,就那么看着她,看得方秀敏不寒而栗! 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屋内墙上时钟的指针不厌其烦“嗒嗒嗒”地走着,单调枯燥的声响就像迫近的死亡脚步,给人以无尽的恐惧。 方秀敏低着头,双手越握越紧,冷汗沿着额角流下,她的内心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颜一寒依然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目光凌厉地凝视着她…… 第十一章“爱心”下的罪恶(一) 审讯室里静得出奇,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方秀敏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颜一寒的眼睛,她的额头鬓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凝结成的汗水,慢慢地沿着她的脸颊淌下……显然,她的脑子里还在一刻不停地权衡着各种利弊,她的内心也始终不停地做着挣扎…… 谢骏昊侧目看了看颜一寒,颜一寒微微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再等一下。此时方秀敏的心理防线几乎已经到了极限,随时会崩溃,而颜一寒等的就是这一刻。 “能给我支烟吗?”方秀敏终于抬起了头。 颜一寒知道这支烟便是方秀敏妥协的信号,她对谢骏昊点了下头。 方秀敏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香烟,慢慢地放入口中,淡淡地吸了一口,可见她平时并不常吸,此刻只不过是想借助尼古丁来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 “如果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一支烟即将燃尽的时候,方秀敏终于开了口。 “我可以保证!”颜一寒说得十分确定。 “唉……”方秀敏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和李玲是同乡,祖祖辈辈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她比我大几岁,从小我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也挺照顾我的,有了啥好吃的好喝的,总是想着我。后来,她跟一个男人进了城,到了T市。开始的那些年,她一次也没回过村子,那时啥交通电话的也不方便,她就只是偶尔来过几封信,说城里怎么怎么好,光看她写的信,我还不是那么想进城,毕竟在村子里待了二十多年,又没有啥文化,进城能干啥……直到有一天李玲风风光光地回村探亲,”方秀敏说到这儿,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她带着大包小包的回到村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们没见过的样式,烫着头化着妆,没了一点儿当初走时的土样儿。村里人差不多都跑到她家去看热闹,她也真是大方,邻里乡亲的送了不少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大家伙儿都说李家这闺女可是有了大出息。”说到这儿,方秀敏突然停住了,“那个,我说这么多,你们没听烦吧?” “你继续说就好。”颜一寒倒了杯水给她,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颜一寒明白此刻的方秀敏全然放弃了心理抵抗,她要说的是她全部的经历,这样的叙述虽然繁庸,但里面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可能会给案情带来很大的进展。 方秀敏很是感激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接着继续说道,“李玲那次回村真真儿地轰动了全村,要说以前我可能还不是那么相信她在信上写的那些,可是看着她那风光劲儿,我是一百个信了。当天晚上,我就跟她说,让她带我也进城,她说她正好儿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帮手,所以特别爽快地答应了。没过几天,我就跟她来了T市,她带着我去了郊区的一处院子……” “是现在的那个‘玲爱之家’吗?”谢骏昊问道。 “不是,不是那个,当时是在城南郊区的几间平房。” “你继续说吧。” 方秀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想再喝点儿水。” 这次,谢骏昊直接把一瓶瓶装水打开了盖子后给了她。 “谢谢,”方秀敏接过水瓶又是喝了好几口,“当时,我到了李玲的那个院子,她才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这次让我来就是照顾她和孩子。可我从没听说她结婚的事儿,那时候未婚先孕可是很丢人的,何况我才刚从农村到城里,更是有点儿接受不了。她立马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跟我讲说,她其实早就嫁人了,只是男方家里一直不同意这婚事,所以就没张扬。她说她男人常在外做生意,不怎么回来,让我别担心,只要听她的话,我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后来,时间长了,慢慢地,我才知道她跟她男人做的是啥生意,那可是伤天害理的生意啊!” “你说的具体点儿!” “开始那几个月,还没啥,她说的那个男人那时也回来过几次,也没啥。直到李玲生了孩子,还在做月子时,那男人又抱了个吃奶的孩子回来,说是哪个亲戚的孩子,不够奶吃,让李玲帮着喂喂。当时我还觉得这两口子心眼儿挺善,所以也是尽心照顾她们。后来,就觉得越来越不对了,先是那个孩子帮着养了几天以后就给送走了,没几天,那男人又抱回来一个,喂了不多天就又不知送哪儿去了。就这样,小半年里,连着好几个孩子,还都是男孩儿。我再傻,也看出不对劲儿了,就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方秀敏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他们开始还骗我说是帮着没奶的家儿喂的,能赚点儿钱。我听着虽说也不信,他们到底是干啥的,也能猜个七八分,可还是不愿意相信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会干出那么丧良心的事儿!所以就没再深问,还是该干啥干啥,没过几天,老家来信说我爹把腿摔了,让我赶快回家。可李玲不让我走,说她那儿也离不开人,她直接给我家汇了三千块钱回去,让我爹安心养着。后来、后来……”方秀敏说得有点儿哽咽,“后来,她给我家里汇的钱越来越多,因为我爹腿摔了以后,基本上也干不了啥重活了,家里还有弟妹要养要上学,我就、我就……” “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当了人贩子,一起贩卖儿童了,是吧?!”越听越生气的谢骏昊实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是被逼的!我不跟他们一起干,他们就要让我还钱,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啊!”方秀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给自己辩解,“不过、不过,我没卖过孩子,真的!我没卖过孩子啊!” “那个男人呢?他叫什么?现在在哪儿?”颜一寒问道。 “他、他叫张强,早死了。” “怎么死的?” “车、车祸,让车撞死的。” “什么时候、在哪儿出的车祸?” “差不多有十几年了吧,好像是个夏天,”方秀敏擦擦眼泪,又想了想,“对,是夏天,我记得那时张园正好小学毕业,就是在城南的张家庄,那天张强喝多了,骑摩托出去撞了一辆拉砖的卡车,当场人就没气儿。” “张强死了以后,你们还在继续贩卖儿童?” “不是我,是李玲!”方秀敏极力地为自己开脱,“我没卖过孩子!” “玲爱之家也是你们贩卖儿童的地方?” “是、是……”方秀敏说完后突然改口,“啊!不是!不是我!是她!是李玲!” 颜一寒和谢骏昊双双怒视着方秀敏,他们没想到在这起凶杀案的背后,还掩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凶案中的死者,竟然是打着“爱心”旗号做着贩卖儿童勾当的人贩子! 第十二章“爱心”下的罪恶(二) 按照方秀敏的说法,李玲常年进行着拐卖儿童的罪恶行径,表面上以收养弃婴、孤儿为掩护,实际干的是买卖人口的勾当。他们有着一条十分成熟的交易网络,虽然张园并没有明确地参与其中,但也应该是犯罪团伙成员之一。这帮人很聪明,建立“玲爱之家”,对外宣称无条件地抚育那些被弃养的孩子,成了备受推崇的爱心机构,利用他们所收养的那些孩子去营造无私奉献的假象,麻痹所有人的神经,给他们肮脏的交易建造了一个安全系数极高的掩护平台。若不是李玲张园母女的被杀,估计她们还会戴着伪善的面具来掩盖丑恶的嘴脸,继续丧尽天良。 她们的遇害也是多行不义咎由自取,无须同情。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母女俩也算是罪有应得,她们的被杀和张园之子张童的失踪,这一切应该都与“玲爱之家”脱不了干系。不过,到底是因为她们的恶行暴露而招致被杀,还是因团伙内斗而死,目前还不得而知。令人懊恼的是,方秀敏所知有限,仅仅凭借她的证词,警方还难以发掘出贩卖人口的整个网络。现在必须要找到有关她们贩卖儿童的其他证据,并以此为方向,搜集相关线索,争取在侦破凶杀案的同时,打掉整个犯罪集团。 事不宜迟,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存有“玲爱之家”全部儿童信息的电脑,据方秀敏讲李玲的笔记本电脑里保存着几乎所有的交易明细,只要能够找到这些数据,就可以找到突破口。 颜一寒和谢骏昊都认为“玲爱之家”不仅是李玲贩卖儿童的掩护,更是一个中转站,这样的中转站应该不止一个,而方秀敏提到的城南郊区的平房就很可能是另一处藏匿、中转孩子的地点。 “郊区的老房子很多都已经改造建楼了,找起来估计不容易,”谢骏昊有些担心,“你怎么不多问问方秀敏,或者带她一起过去找?” “带她去可能会更麻烦,更耽误时间,”颜一寒看了看手机里的地图,“我已经让海伦查过了,那个地方还在,应该就是这儿,按这个导航走!” 谢骏昊脚踩油门,车速随即又快了不少。 “我觉得李玲她们不像是被同伙儿杀的。” “哦?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虽然颜一寒也有同样的看法,但她还是想听听谢骏昊详细的分析。 “像李玲这种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资深人贩子,她应该是团伙内的重要成员,有着较高的地位,甚至就是核心人员。她们有着一条既隐蔽又完备的交易链,如果是内部出现了分歧或者争斗内讧,发生自相残杀的话,一般都会毁尸灭迹,杀人方法也会简单直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杀人分尸后,把尸块随便仍在垃圾场,还把人头送回,这样做不但会引起警方的关注,而且还会是高度关注,由此一来,对他们整个犯罪团伙毫无益处,还会自惹麻烦,得不偿失。” “这么多年来能不暴露自己的恶行,还把一个人贩子做成了爱心人士,这个李玲绝对不简单,犯罪智商这么高,自我保护意识也不会差,她身边的人即便想对她下手也是很难得手的,除非……”颜一寒想了想。 “除非什么?” “除非是能让她信任到毫无戒备程度的人。” “这样的人只能是张园,谁也不会防备自己的孩子,可是张园也死了啊!”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让她不用防备的人。” “不用防备,就是对她而言无关或者无害的人了。可是……那动机呢?没有动机的话,说不通啊。” “从现在掌握的李玲和张园的人际关系看,确实没发现可疑,……希望在城南能有新发现吧。” …… 到了城南,还算比较顺利地找到了方秀敏说的地方,不过这里已经不是几间简陋的平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建有三层别墅的考究院落。和村委会沟通后,他们进到了别墅内。果不其然,里面的装修摆设更是豪华,跟李玲在市区的那个简朴的单元房大相径庭。 “李玲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啊!”颜一寒看着满屋的高档家具和电器,“对外是一个祖孙三代蜗居老房子的爱心人士,私下竟然这么会享受。” “看来她们赚的昧心钱真不少。”谢骏昊想着那些被卖的孩子,越看越生气,把这房子拆了的心都有,“杀了她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干正事儿吧!”颜一寒说着戴上手套,开始查看各个地方,其实她的心里也窝着火呢。 客厅、餐厅、卧室、书房……整个别墅里面都很整洁,没有被闯入的痕迹,但是也没有找到李玲的笔记本电脑,而在书房有的台式电脑里,都是一堆下载的电影、动画和游戏,也没有颜一寒要找的东西。 难道她们还有其他的隐匿地点?还是那台电脑已经在别人手中了? “一寒!”谢骏昊的声音突然从某个房间传来,“有发现!你来看看这个!” 第十三章“爱心”下的罪恶(三) 在别墅三层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堆着不少玩具,地上铺着有“美国队长”图案的卡通地毯,同样贴着卡通壁纸的墙上挂着好几副儿童画。在谢骏昊掀起的那副最大的画框后面,露出一个镶嵌在墙内的保险柜。 “锁着的,打不开。” “是美国迪宝的保险柜,”颜一寒看了看,“找技术组的人过来,他们应该能打开。” 在等技术组来人的这段时间,他们又在别墅里仔细查找了一番,可依然没有找到李玲之前使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物品。 “这案子真是让人办着窝火,”谢骏昊点燃一支香烟,“这种人贩子就是死有余辜。” “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怎么样,也得把张童找到。” 谢骏昊用手细心地把吐出的烟往自己这边扇了扇,“卖别人家孩子赚钱的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那些遗弃自己亲生骨肉的人呢?还有那些为了钱卖儿卖女的呢?”颜一寒叹了口气,“孩子都是无辜的,自己的出生也无从选择,既然把孩子生下来,就应该好好儿抚养长大,可是有太多的人为了一己私利,毫无底线,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你看现在,都是金钱至上,为了钱什么都能不在乎。咳咳……”谢骏昊说着被烟呛了一下。 “你又不会抽烟,学别人抽烟干什么?” “偶尔抽一根儿解解乏。”谢骏昊说着掐灭了香烟,他虽然身上时常带着香烟和打火机,但大多是为了方便跟那些“烟枪”打交道,他自己本来是基本不吸烟的,可是最近不单是限期破案的压力,还有梁佳如影随形似的的骚扰,让他心烦得很。 颜一寒刚要说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技术组的人到了。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不到半个小时,保险柜就被打开了。里面除了现金、首饰等贵重物品之外,还有几个U盘和文件袋。 颜一寒和谢骏昊相互对视了一下,他们都意识到在这些文件中一定有着重要的线索。果不其然,当他们回到警队,打开这些被暗藏在墙后保险柜中的文件时,里面所记录的章章句句,每个字每张照片都是那么的令人愕然和愤怒…… 070113男,三岁左右,长相端正,皮肤略黑,身体健康,无残疾,容易哭闹,收价8000,卖价暂定15000-20000。2月5日,买家确定,实收18000元,买卖成功。 070323男,一岁左右,长相漂亮,皮肤白净,身体健康,乖巧不易哭闹,无残疾,收价10000,卖价暂定20000-25000。4月3日,买家确定,实收23000元,买卖成功。 070408女,一岁半左右,长相漂亮,皮肤白净,身体健康,一般哭闹,无残疾,收价3000,卖价暂定8000-10000。5月30日,买家确定,实收8000元,买卖成功。 …… 131118男,两岁左右,长相一般,皮肤较黑,身体瘦弱,常哭闹,无残疾,收价6000,卖价暂定10000-15000。11月23日,买家确定,实收10000元,买卖成功。 …… 每一段文字的旁边都配有相应婴童的照片,里面残酷冰冷的一字一句,搭配着孩子们一张一张稚嫩的面庞,看着这些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的记录,让每一个人都悲愤交加怒火中烧。 “她们太缺德了!”海伦气得直用拳头捶着桌子,“活该被杀了分尸!” “我看也是!”沈迦铭也是越看越生气,“这至少得上百个孩子了!太丧心病狂了!” “这案子我都不想查了!我都觉得凶手杀她们杀晚了!” “没错!”海伦难得力挺谢骏昊一回,“谢队说的对!早该把这俩禽兽不如的人贩子宰了!” “杀她们的可能是其他的人贩子,”颜一寒说,“从这些记录可以看出来,李玲她们应该是贩卖儿童过程中的一个中间环节,她们从其他人贩子手里得到孩子后再次卖掉,这中间的收益十分暴力,也许,她们的死就是因为分赃不均。” “是有这个可能性,如果,是她们同伙下的手,那张园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会被卖掉?” 颜一寒看着海伦点点头,“所以,这案子咱们必须继续查,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这倒是,张童那孩子投胎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外婆和妈妈是个人贩子。”海伦撇了撇小嘴,“那咱们抓紧时间把这些资料看完,也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她们犯罪集团的线索。” “海伦,这些电子文档就交给你和迦铭了,”颜一寒拿起从李玲别墅带回来的文件袋,“骏昊,咱们负责里面这几个加了锁的日记本。” “看这些本子的款式,应该是比较早的了。”谢骏昊说着话,就用改锥撬开了镶在日记本上的锁。 四个日记本中,有两个是李玲的日记,另外两个则也是那些肮脏交易的记录。 颜一寒翻开李玲的日记,里面讲述了她是如何从一个农村到城市打工的打工妹变成人贩子的,原来,这一切还都是源于那个叫张强的男人。 当年,张强去到李玲所在的那个村子,目的其实是为了拐骗一些乡下少女进行贩卖。由于那时的李玲年轻漂亮,被张强看中,便花言巧语地将她骗到城里。张强本想在自己“尝鲜”后将李玲卖个好价钱的,可没想到,李玲在发现了张强的丑恶行径后,不但没有反抗和报警,反而特别地“识时务”,处处配合迎合张强,并与其同流合污。不仅如此,她还出谋划策,是她告诉张强拐卖妇女的风险太大,要从懵懂的幼儿下手才能低风险高收益。她为了赚钱,为了“衣锦还乡”,丧失了一个人应有的良知,从一个受害人变成了犯罪者,和张强一起走上了贩卖人口的罪恶道路…… “咦……”谢骏昊看着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海伦第一个凑到谢骏昊身边。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孩子……”谢骏昊不太确定地说。 照片上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儿,样子很清秀,瘦瘦弱弱的,两只大眼睛中满是惶恐和不安。 “你什么时候见的?”海伦看了看照片旁边的文字,“这写的是八岁,时间是2003年,到现在已经都二十多岁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眼熟。” “人有相似,可能是你的错……”海伦后面的那个“觉”字还没说出口,就顿住了,“诶,我怎么也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第十四章天使还是魔鬼(一) 海伦拿起那张照片,仔细地看着,“我肯定我见过她!你们也来看看。” “没印象。”迦铭摇摇头。 “这个人……”颜一寒努力回想着,“我好像也在哪儿见过……” “梁佳!”海伦突然爆出了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谢骏昊第一时间否认。 “哎呀!你听我说啊!”海伦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照片上的那个小女孩儿,“是梁佳身边的那个小助理!小冉!冉晓婷!” “梁佳还有助理?”迦铭没见过冉晓婷,自然没有印象。 “你别打岔!”海伦瞪了迦铭一眼,“最近你总在外面跑,当然没见过她,这几天都是我一早儿来了打发她们的。” 颜一寒和谢骏昊只见过梁佳的那个助理一两次,印象也并不深,他们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这个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女孩儿,眉眼之间的确和跟在梁佳身边的那个小助理有些相似。 “你确定吗?”颜一寒问海伦。 “确定!”海伦非常肯定地说,“我确定这照片上的人就是现在的冉晓婷!” “梁佳是不是以前做过一期节目,是关于‘玲爱之家’的?”颜一寒看着谢骏昊问道。 “我怎么知道!” “对,梁佳提起过,她现在跟这个案子的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她曾经采访过李玲。”海伦说,“还说她的受访人无辜被害,她要跟访到底呢!” “什么无辜,就是个人贩子,害了多少孩子和家庭,还无辜,真是搞笑!”迦铭哼了一声。 “说的就是,这回梁佳可是够打脸的了!”海伦附和着。 “查一下梁佳做访问的时间和这个冉晓婷的资料,包括她进入电视台的时间。”颜一寒对海伦说。 “当年八岁,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也敢拐卖,胆子也太大了,”谢骏昊看着照片,“要是她确定是冉晓婷的话,那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昊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想,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什么都记得了,肯定不会被卖到什么好地方,”谢骏昊轻轻放下照片,“应该是一个想跑都跑不掉的地方。” “拐卖这么大的孩子风险太大了,”颜一寒想了想,“也可能不是拐骗的,别忘了,李玲她们对外打的是什么旗号。” “孤儿?”谢骏昊用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照片,“没错,应该是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依靠,所以那些人贩子才会毫无顾忌!” “不过,”迦铭有点儿想不通的地方,“她既然能进电视台工作,怎么也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这样看来,她生活的家庭应该还不错吧。” “所以我才说有点儿意思,如果李玲是为了营造‘玲爱之家’爱心机构的假象,给这个孩子找了个好人家收养的话,那她应该会把这个作为对外宣传的爱心案例吧,为什么还要藏着呢?” “不错,”颜一寒接着说,“我们就凭一张照片,不能百分百确定当年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冉晓婷……” 颜一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海伦打断了,“队长,我想咱们应该可以确定她就是冉晓婷了!”海伦一边将冉晓婷的资料递给了颜一寒,一边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找到了几张她上学时候的照片。” 这些照片中的冉晓婷对比旧照片中的那个小女孩儿,无论是从脸型五官还是身材比例上看,都是非常的相似,特别是一张高中时期的照片,显然就是同一个人! “冉晓婷是单亲家庭,父亲叫冉军,名下有十几套房产。” “家里条件不错啊!”迦铭有些羡慕地感叹道。 “肤浅!”海伦瞥了迦铭一眼。 “她到电视台的时间是2015年的10月,梁佳是在2015年8月采访的‘玲爱之家’。” 颜一寒看着这两个相近的时间点,“冉晓婷如果真的像咱们猜想的那样是一个孤儿,那么她通过李玲被送到了条件很好的冉军家生活,现在又到了电视台工作,她应该很感激‘玲爱之家’和李玲才对,可她却没有提起过自己跟‘玲爱之家’的关系,对李玲的死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应。” “对啊,她天天跟着梁佳,这几天梁佳又一直在关注李玲的案子,要是她跟梁佳说了自己以前就是‘玲爱之家’的孩子,依照那个梁大记者的脾气,不可能不利用这个素材的,早就该嚷嚷出来了。” “这么好的经济条件,让她念了大学,还进了电视台,对她不会差吧。” “迦铭,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冉晓婷在冉军家到底过得怎么样,跟冉军有没有钱有没有房子没有关系……”谢骏昊说得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 “什么意思?” 谢骏昊笑了笑,“你啊,还是太年轻。” “海伦,把冉军的资料调出来。”颜一寒也明白谢骏昊所指的是什么。 迦铭凑到了海伦身边,小声问道,“诶,你知道昊哥说的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海伦没好气儿地说,“你没看我忙着了!” 颜一寒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见海伦已经在打印冉军的资料了,便说,“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队长,离局里给咱的侦破期限没剩几天了。”迦铭有点儿担心。 “是啊,”海伦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颜一寒笑了,“你看看你们的咖啡都喝见底儿了,”她拿起海伦桌子上某知名品牌咖啡的空罐子,“总这样下去,案子先不说,你们的身体就撑不住了,现在已经不早了,都回去吧,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的忙呢。” “哦,那好吧。”海伦站起身,“队长,你也要注意休息啊。” “放心吧!” 迦铭和海伦一前一后地走了,谢骏昊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一寒,明天你休息休息,我去查冉军。” “我没事儿,你明天直接去冉军那边吧,我先来趟局里,然后去找你。” “行!”谢骏昊正好不想见到天天一早儿来局里“蹲点儿”的梁佳,何况他预感到调查冉军很可能是整件案子的关键,“关于冉军,你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 第十五章天使还是恶魔(二) 说是去找冉军,可是人家名下有十几套房产,谁知道他到底住的是哪里。 谢骏昊只好先从冉军身份证上的常住地址查起,一大早他就奔赴了T市某别墅区。这里虽说现在称不上豪华住宅区,可在多年前,这儿可是难得一见的高档小区,只不过随着近些年房地产业的兴起,越来越多的楼宇林立而起,此处才逐渐变得默默无闻。 看着眼前一栋栋稍显老旧的别墅,它们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如今,有的窗户已经被灰尘覆盖,有的窗沿门角甚至漫布了蜘蛛网,少了人气,多了萧索。 谢骏昊来到一栋别墅前,只见屋内人影晃动,他微微一笑,心想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十几分之一的几率,才刚开始调查就来对了地方。他略有窃喜地走上前,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谁啊?”一个女性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好,我找冉军。” “你找谁?” “冉军是住在这儿吗?” 一个四十多岁保姆模样的女性打开了大门,“小伙子,你说你找谁?” “您好,我找冉军。” “太太,有个小伙子说是要找冉军。”女子转头朝屋里喊道。 一阵脚步声响起,又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走了过来,不过她的穿着打扮明显考究了很多,人也十分的精致优雅。 “你找冉军?” “是的,请问他在吗?”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骏昊,缓缓说道,“他不住在这儿。” “哦,不好意思,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他的什么人?” 女人看着高大帅气的谢骏昊,并没有因为他的问题而不快,反而露出了笑容,“我不是他的什么人,要说关系的话,他是房东,我是房客,仅此而已。” “那您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这个我不知道,”女人顿了一下,“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只是到时把房租给他汇过去,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了。” “好的,多谢您了,打扰了。”谢骏昊说完很绅士地点头致谢。 “诶,小伙子!”女人在谢骏昊转身离开时叫住了他,“你是冉军的什么人?” “远房亲戚。”谢骏昊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你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来T市出差,顺路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女人若有所思,“冉军已经很多年不住这房子了,你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其实……不见他更好。” “哦?”谢骏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女人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冉军有多套房产,你找他并不容易,找不到,只是浪费时间。”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谢骏昊不想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线索,毕竟从目前警方掌握的资料中,冉军的电话根本联系不上。 “没有,他以前都是自己过来收房租,几年前开始,他就没再来过,只是给我一个银行账户,从那开始就没有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那如果房子有什么问题,您要找他怎么办?” 女人又是一笑,“这里虽说住的人不如原来多了,房子也越来越老,好在物业很好,一般的问题,他们都能解决。” “哦,是这样啊,”谢骏昊还想试着打探些消息,“那您认识他女儿吗?” “女儿?”女人的脸上略过一种不屑,“他那种人也配有女儿吗?” “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女人的态度突然变得冷冷的,“我想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了。” “谢谢,打扰了。” 女人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走了回去,另外那个保姆模样的女子看了谢骏昊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谢骏昊有点儿一头雾水,本来说的好好儿,怎么一提“女儿”,这个优雅的女人就好像变了个人,一下子冷漠了起来。想必这个女人应该知道更多关于冉军的事情,特别是冉军的女儿,她也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冉晓婷的秘密。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深挖线索的好时机,谢骏昊决定先继续去找冉军。 连续找了好几个地方,不是没人住的空房,就是住着租客,那些租客都是通过中介公司签约交租的,对冉军都一无所知,中介公司那边则表示和他们联系的一直是冉晓婷,对冉军也是不知情。 奔波了一个上午,除了发现别墅区那个优雅女人有可能对冉军有所了解这个线索之外,基本上别无所获。谢骏昊又饿又累,而且本来说好来和他汇合一起调查的颜一寒一直没到,他不免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在局里的颜一寒却是又急又气。梁佳从一早到了队里之后,就开始各种刁难,要资料问案情,颜一寒压着火气尽量配合。当然,案件最新的进展必定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何况,梁佳的助理冉晓婷已经进入了警方的视线,颜一寒他们在应付梁佳的时候更是慎之又慎。与此同时,颜一寒也借此机会近距离的接触冉晓婷,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梁佳开始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一心等着谢骏昊露面,虽然海伦已经第一时间告诉她谢骏昊出了外勤,一天都不会回来,可是她好像并不相信。两个小时过去了,谢骏昊自然还是没有出现,所以,一肚子怨气的梁佳就把颜一寒当作了发泄对象。 梁佳就像牛皮糖一样粘着颜一寒,不论颜一寒去哪儿,她都寸步不离,还施展她记者的看家本领,一直不停地问各种问题。 整整一个上午,不仅颜一寒感到焦头烂额,海伦和迦铭更是无法进行各自手上的工作。因为目前他们要调查的重点对象就是跟在梁佳身边的冉晓婷,而她们又一直待在刑警队里,严重影响了队里的工作。颜一寒明的暗的对她们下了多次逐客令,可梁佳仗着自己有局长的撑腰,根本不理睬,依旧我行我素。 颜一寒真是感到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心里懊恼的不行。她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和谢骏昊一样直接去查冉军,为什么自己要早上来队里面对这个“女疯子”?! 第十六章天使还是魔鬼(三) 有人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的确,特别是当一个女人为了某个男人处于痴狂的阶段,那就更加的可怕。她甚至会把那个男人周围所有的异性都当作敌人,并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对自己认为有威胁的任何同性进行疯狂的攻击。现在的梁佳似乎就处于这个状态,就像一只随时备战的刺猬,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利刺,准备时刻对谁扎上几下,不过,当谢骏昊出现时,她就会秒变缠人的猫咪,软硬兼施地拖住“猎物”。 由于近来几天谢骏昊都没有露面,梁佳心中的不快越积越多,整个上午几乎都在无理取闹,提着各种过分的要求。梁佳身边的冉晓婷倒是一直在好言好语地规劝着,不过,她总是会是不是地偷瞄颜一寒几眼,而颜一寒在这个瘦弱的女孩儿眼中仿佛也看到了一丝凌厉。 “你够了啊!我忍你很久了!”海伦站起身走到梁佳旁边,“你以为你是个记者,就能蛮不讲理了?你知道什么叫保密条例吗?你知道侦破过程中的案件细节是不能外泄的吗?你知道你到这儿来是为了协助工作,不是来干扰我们的吗?”海伦是真的被气急了,本来就是限期破案迫在眉睫,大家分秒必争,偏偏这个记者仗着有“尚方宝剑”天天来添乱。 “我是来协助做宣传的,你们就得配合我,现在是你们自己办案效率低,案子没有进展,就说是我干扰的?你们破案的能力不怎么样,这移花接木责任转移的本事倒是真不小啊!” “哼,呵呵”海伦不屑地一声冷笑,“你就是靠着这样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无耻才当上的记者吧,不过,现在你还可以再添上一项‘本事’,那就是假公济私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伎俩,你敢说你天天起早贪黑地耗在我们这儿,是真的关心案情?呵呵,你不过就是为了我们这儿的某个人!可惜,人家就是看不上你!” “你、你!”梁佳被海伦的一串连珠炮气得咬牙切齿,她又把苗头指向了颜一寒,“颜队长,你不管管你的下属吗?她这是人身攻击!” “海伦,你的成语和谚语什么时候用的这么溜了?”颜一寒没理梁佳,“你刚来的时候,说话时还夹着英语单词呢!” 海伦嘿嘿一笑,“我这是属于因人制宜地超常发挥,嘿嘿。” “颜队长,你就是这么领导你的队员的?” “我们颜队忙着呢,这得感谢我们谢副队平时带的好!”海伦还故意拉长了谢副队三个字。 “你!” 梁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冉晓婷拉住了,“梁姐,算了,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方,咱们说什么都没用的。” “好,跟他们说没用,那我就去找说了有用的!”梁佳说完气鼓鼓地找地方告状去了。 跟在梁佳身后的冉晓婷,看上去好像处处低眉顺眼,可是她简单的一句话,听似在平复劝解对方,实则却是在推波助澜火上浇油,让事态更加升级。 “这个冉晓婷真是不简单。”颜一寒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装的多柔弱似的,出手却是又准又狠,怎么有点儿跟宫斗剧里那个安陵容似的,唉,梁佳还以为自己多聪明了,真是傻的可以。” “我说你这成语用的怎么那么顺溜,这都是看电视剧学的吧。”颜一寒笑着说。 “还是队长了解我,呵呵。” “耽误了一上午,我得赶快走了,还不知道谢骏昊那儿查的怎么样了。” “队长,你放心吧,这儿交给我了,管她去哪儿告状去,我都奉陪。” 颜一寒拍拍海伦的肩膀,“把握好火候,别烧到咱们自己人身上。” “明白!”海伦坏坏地一笑,“万事都有谢队长顶着呢。” 颜一寒见到谢骏昊的时候,这位平时精致时尚的帅哥正靠在车上啃汉堡呢,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来了!咳咳咳……”谢骏昊一着急说话,被嘴里的汉堡呛到了,一个劲儿地咳嗽。 “你慢点儿吃。”颜一寒连忙拿起放在引擎盖上的饮料杯递给他。 谢骏昊喝了几口可乐,总算是压住了咳嗽,“怎么这么晚?” “别提了,能出来就不错了。” “老郑又找你了?” “没有,不过,估计老郑现在正烦着呢。” “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有海伦呢,她能处理。” “是不是那个梁佳又惹事儿了?” “看来你还挺了解她的啊!”颜一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哪有?!”谢骏昊忙着解释,“我怎么会了解她?!绝对没有!” “还是多了解了解的好,免得以后麻烦多。” “以后?什么以后?我可从来没想过跟她怎么样!” 颜一寒看了看他手上没吃完的汉堡,“你怎么自己啃汉堡了?没去吃点儿好吃的?” “哪有心情啊!” “冉军那边没打听到什么?” “去了几处,要不没人要不就是根本不认识冉军,就一个租户好像知道些什么,我觉得有内情,就没暴露身份。” “是吗?那还是有收获,你先吃吧,下午咱们再去转转。” 谢骏昊三两口地把汉堡塞进嘴里,猛嚼了几下,瞬间解决掉了午餐。 “对了,”谢骏昊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颜一寒说完一笑,“你问的真够早的。” “刚才那破汉堡不好意思让你,”谢骏昊一个坏笑,“再说了,我都咬过了,怕你嫌弃。” “行了,别贫了,上车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奔波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什么线索,谢骏昊又提到了别墅区那个略显神秘的优雅女人。颜一寒决定公开警察的身份再次登门“拜访”,看看这个小石子能否激起涟漪,让藏在水下的大鱼浮出水面。 再次来到那栋别墅前,谢骏昊上前按响了门铃。 “真的又是你!”保姆打开门,看到再次上门的谢骏昊时就像知道他会再来似的,“请进来吧!” “把客人带到书房吧!”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 在保姆的引领下,谢骏昊和颜一寒被带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 “二位警官请坐,”那个女人很得体地坐在一张靠窗的藤椅上,指了指一旁的两张红木椅子,“玉姐,倒茶。” 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颜一寒和谢骏昊都有些诧异,谢骏昊略带尴尬地说道,“你知道我们是警察?” “相由心生,冉军那种人应该是不会有像警官这样一身正气的亲戚的。” “早上你就知道了?” “那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如果真是警方调查冉军的话,我想,你一定是会再次登门的。” 颜一寒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面前这个温婉优雅的女人,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中透着精明,衣着穿戴都十分大方得体,举手投足间流露着稳重和镇定,虽是年界五旬的样貌,可在她的身上却有着一股和年龄气质都不大相符的坚毅。 更加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未待他们询问,这个女人便主动讲起了她所知道的有关冉军的一切…… 第十七章天使还是魔鬼(四) 她叫邓秋平,与冉军不仅仅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这么简单。多年前,她的先生与冉军是生意伙伴,他们两家也是邻居,都住在现在的这片别墅区里。 邓秋平很早就认识冉晓婷了,那时她还是个小学生,小姑娘很腼腆,但是对人很有礼貌,也特别乖巧听话。作为养父的冉军对这个女儿也很好,吃喝穿戴都是同学中的佼佼者,而冉晓婷的学习也是很好的,在当时,这对父女可是大家眼里的榜样,口中夸奖的对象。 正是因为如此,邓秋平夫妇对冉军的为人十分赞赏,更是完全的信任。最初的几年,双方合作的相当愉快,相处得也很是融洽。由于邓秋平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她对冉晓婷非常好,只是那孩子总是不太亲近别人,对邓秋平也是如此。当时邓秋平认为冉晓婷这样的举动,是源于她内向的性格和孤单的童年阴影。过了几年,在冉晓婷十四岁,成了一个中学生的时候,邓秋平生活中的一切都变了。 先是她先生的生意失败,不仅亏掉了整个公司,还欠了很多外债,他们不得不变卖房产,就连他们自己居住的那套别墅也没能留下。那天,在邓秋平整理东西准备搬家的时候,冉晓婷突然去找了她。 “邓阿姨,您是要搬走了吗?” “晓婷,阿姨家里有了些变故,恐怕是不能继续住在这儿了。” “一定要搬吗?”冉晓婷说话时眼里闪烁着泪水。 “嗯,”邓秋平无奈地点点头,她摸着冉晓婷的头,把冉晓婷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阿姨会回来看你的。” “还能再搬回来吗?”冉晓婷面带希望地问道。 “阿姨现在不知道,”邓秋平拉着冉晓婷的手,“不过,等阿姨一安顿好就回来看你。” 冉晓婷低着头,抿了抿嘴,“那,你们要搬到哪儿?远不远?” “我们暂时先搬回城郊的老房子去,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搬回市区。” “哦,那就是很远了吧……”冉晓婷一直低着头。 “不是很远的,”邓秋平极力安慰着面前这个孩子,“晓婷,你别难过,阿姨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好,我知道了。”冉晓婷抽回自己的手,小声说,“邓阿姨,我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 在她起身离开的一刻,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到了邓秋平的手上…… 邓秋平看着冉晓婷离开的背影,她心里难过极了,这个平时看上去少言寡语不亲近别人的孩子,其实在心里已经把邓秋平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从邓秋平搬走到她再次见到冉晓婷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那天是个周末,她去市区找中介租房子,就顺路去看看冉晓婷。走到冉军家附近时,她看见一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那是原本属于她的车,这是她先生生意失利后,为了还债抵给债主的物品之一。 “这车怎么会在这儿?”邓秋平满腹狐疑地走向冉军的别墅,这时两个男人的谈话声透过开着的窗户传了出来。 “军哥,老弟我能有今天,多亏了老哥你帮忙,我必须敬你一杯!” “哎呀,客气什么,说白了,要说帮忙,咱都得谢那个于总不是,哈哈哈……” “哈哈哈,老哥说的对啊,要是没有他,老弟我现在也开不上这豪车不是,哈哈” “那个姓于的,自认为自己有点儿钱,平时跟我吆五喝六的,我一直忍着,就等有机会摆他一道。” “说到这个,老弟我真是佩服,你说他于总做生意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看出咱们给他做的局呢,这还不是老哥你的功劳么,哈哈哈……” “老弟啊,这你就得知道了,做生意最怕什么,就怕‘信’这个字,他于文生就是栽在了这个‘信’字上。不过,要说起来,能让于文生两口子那么信任我,我家晓婷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两个男人口中的于总于文生就是邓秋平的先生,此刻站在外面的邓秋平已经听得全身颤抖,她没想到让她家破产负债的竟然是这个自己曾经那么信任的人。然而,更让她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晓婷?这里有晓婷什么事儿?” “那丫头没爹没妈没人要,跟着我,我好吃好喝地给她,还供她上学,于文生他老婆一直当我是个大善人,哈哈哈,她可没少在于文生那儿替我说好话,要不是我留着那丫头,咱这事儿办起来可没这么顺利。” “这样看来老哥你这些年养着晓婷也不算吃亏了。” “吃亏?嘿嘿……”冉军一阵奸笑,“你老哥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能吃亏?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哦?” “今天高兴,你也不是外人,咱哥俩儿就一起快活快活!”冉军说着放下酒杯,大声喊道,“晓婷,你过来!” 邓秋平站在门外,透过微微摇曳的纱帘,她看见喝得满脸通红的冉军冲着楼梯的方向喊着。过了一会儿,冉晓婷怯怯地走了下来,还在上中学的冉晓婷,清秀的脸庞依然青涩,不过她俨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过来啊!别磨磨蹭蹭的!”等不及的冉军几步走过去,一把把冉晓婷拉了过来,手上小动作不断并满脸凶相地说,“别让我废话,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冉晓婷挣扎着,“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只见冉军一巴掌打了过去,把冉晓婷打趴在地,“你老实点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老子面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哥,老哥,别这样,别动手,算了吧。”那个男人一边说一边不错眼珠地打量着冉晓婷,口水都快留出来了。 “嘿嘿,老弟,怎么样,老哥这买卖不亏吧!” “不亏不亏,简直是赚大了!”那个男人说话间去扶倒在地上的冉晓婷,却在趁机揩油。 冉晓婷这次没再反抗,她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冉军托起冉晓婷的下巴,狠狠地说:“好好儿听话!” 然后,这两个男人拉着冉晓婷走向了二楼…… 邓秋平完全没有想到冉军居然下流无耻到如此地步,她想冲进去阻止那两个畜生的兽性,可是凭一己之力怎么斗得过两个精壮的男人。她想到了报警,可是她又想到,一旦报警,那么冉晓婷一个女孩儿也会名节不保,受伤害最大的还是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邓秋平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她忍着泪水满心愤懑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时至今日,她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悔恨自己当时的懦弱,憎恶自己的无能。 听完邓秋平的讲述,谢骏昊气得握紧了拳头,“冉军这个人渣!” “你既然发现是冉军害你家破产,那你们找冉军问过这件事吗?你又为什么住到了冉军的房子里?”颜一寒内心对冉军这种阴险伪善无耻之流最是憎恶,不过她也不能百分百相信邓秋平。 “我虽然知道了一切都是冉军捣的鬼,可是那笔生意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过面,当时,我们的公司已经倒闭了,即便去找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整件事和他有关。”邓秋平苦笑了一下,“我先生生意失败后,遭到了很大的打击,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可是,晓婷的事情,我怎么也忘不了,我就想住得离她近一些,尽可能地帮帮那孩子。所以,我卖了家里的老房子,选择住到了这里。”邓秋平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忧伤而又无奈地继续说道,“准确地说,我原来就住在这儿,那时我们为了还债,卖了这栋别墅,我找房子的时候,正好这别墅还空着,我就租了过来。不过,没想到的是,这里真正的买家竟然是冉军。” “你是从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卖房子之后的一年多吧,那年我记得晓婷正好十六岁。” “一直住到现在?” “嗯,是的,一直住到现在。” “既然你是为了冉晓婷才住在这儿的,可他们早都搬走了,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他们是突然搬走的,我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儿,我只想在这儿等晓婷回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三年前的冬天吧,那年寒假,晓婷没回来,冉军在一天夜里搬走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把那房子也卖了。” “冉军是夜里搬走了?” “是的,很突然,在前一天我还见过他。”邓秋平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谢骏昊,“刚才这位警官说的对,他就是个人渣,也许他是又做了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怕人报复,才那么仓促搬走的吧。” “之后冉晓婷回来过吗?” 邓秋平摇摇头,“从那以后,我也没再见过晓婷那孩子,算起来,她现在也该大学毕业了吧。” “你问过冉晓婷的身世吗?或者,她和你说过她的遭遇吗?” 邓秋平又是摇摇头,“那孩子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只是平时尽我所能照顾照顾她,我也提醒过冉军,让他做事不要太过分。” “你提醒冉军的时候,他有什么反应?” “他当然是和我演戏了,摆出一脸无辜,还让我别误会他,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 “上次你说冉军一直是上门收房租的,搬走后给了你一个账号,账号是多少?他又是怎么给你的?”谢骏昊问道。 邓秋平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记事本,翻到其中的一页,“这是他搬走后,发短信给我的账号,让我以后把房租直接打到这儿。” “之后你又联系过他和冉晓婷吗?” 邓秋平点头道,“我打过几次电话给晓婷,不过都联系不上。”她又想了一下,“后来,我试过几次迟给房租,因为冉军贪财,我想他没按时收到钱的话,肯定会找我的,那我也可以问问晓婷的情况,可是他一直没有找过我。” “最迟晚过多长时间?” “一个月!”邓秋平也感到事有蹊跷,“有一次,我故意晚了整整一个月,可他也没有找我。换作之前,他都是按时来要租的,只会提前,绝不会错后一天,根本不可能让我拖延一个月这么久。” 颜一寒和谢骏昊听了邓秋平的讲述,心中都是愤愤难平,如果邓秋平的话属实,那么“玲爱之家”就是将冉晓婷推向痛苦深渊的罪魁祸首,而冉军就是那深渊中的禽兽恶魔! 第十八章善与恶的边缘(一) 邓秋平继续诉说着,“我恨冉军,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计和演技。他这个人的虚伪足以欺骗每一个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爱心商人,一个对孩子比亲生父亲还好的养父,”她冷笑了一下,“明明做着禽兽不如的行径,却到处去摆出一副亲切和善的模样,谁会想到那伪善的嘴脸下是多么的丑陋卑鄙。在外面,把晓婷当作他营造形象的工具,在家里,就把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当作……”邓秋平说到这儿,有些哽咽。 颜一寒递过纸巾给她,她缓了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只是太心疼晓婷那孩子。” 颜一寒没说话,只是报以理解的微笑。 邓秋平喝了几口热茶,“为了摆脱冉军,晓婷学习特别努力,大学报的都是外地的学校。” “冉军会同意她去外地上学吗?” 邓秋平楞了一下,慢慢地说道,“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拗不过晓婷,也就只好答应了。” “既然好不容易离开了冉军,她为什么放假还会回来?” 听到这个问题,邓秋平手中的杯子颤了一下,里面的茶差点儿洒出来,“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 “那这三年来,冉军再没出现过?”颜一寒看着邓秋平问道。 “没有。” “那这期间,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是有人来找过他几次。” “都是些什么人?” “来找他的,无非就是那些狐朋狗友罢了。” “之前你见过他们吗?” “有几个常来的,是见过的。” “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都是找冉军的,我怎么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那来的都是谁,你还记得吗?” 邓秋平想了一下,“他们也就是之前经常过来找冉军喝酒,我也只不过是见过几次而已,没有太深的印象。” “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吗?” “不知道。” “他们有没有对冉晓婷做过什么?” “……”邓秋平欲言又止,她向窗外看了看,“那孩子命太苦了,偏偏又好强,什么都自己忍着……” 邓秋平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无法想象,冉晓婷在被冉军收养的日子里,过的是怎样非人的生活,十几岁的花季少女,不仅成了冉军的玩物,甚至还是冉军那些狐朋狗友肆意玩弄的对象。 “晓婷受了太多的苦,那么小的年纪遭了那么多罪,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邓秋平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希望她现在等过得好吧。” 颜一寒和谢骏昊几乎同时看了看邓秋平,而后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怀疑。 从邓秋平家出来,颜一寒走了不远,她便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这栋已显老旧的别墅,若有所思。 “看什么呢?” “这样的一个女人,身上的故事一定不会少。”颜一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静坐窗前的那个身影上。 “这个邓秋平不简单。”谢骏昊点燃一支烟,“她和冉军、冉晓婷之间一定还有隐情。” “冉军为什么会同意冉晓婷去外地上学?冉晓婷既然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又为什么前两年放假时会回来?”“会不会他们有什么约定?” “或许冉军手里有什么能威胁冉晓婷的东西,也可能冉晓婷是为了别人才冒险回来的。” “为了邓秋平?” “不排除这个可能,”颜一寒抬头又看了看那栋别墅,“我有个感觉,冉军、冉晓婷和邓秋平这三个之间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冉军失踪了,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报案。” “邓秋平说冉军是卖了房子自己搬走的,”谢骏昊吐出一个烟圈,“看来一定是有人善后了冉军‘搬走’后的一切社会关系,毕竟在名义上,冉军只有冉晓婷一个亲人,何况像冉军这样的人,除了利益又能有几个朋友?就算联系不上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关心。” “邓秋平恨冉军,冉晓婷更狠冉军,冉军的失踪,对于她们都是好事。” 谢骏昊看了看颜一寒,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冉军很可能已经彻底消失了! 冉晓婷被“玲爱之家”卖给了冉军,开始了她更为悲惨的生活,“玲爱之家”的李玲、张园已经死了,冉军失踪,张园之子也是下落不明。现在所有矛盾都指向冉晓婷,她拥有足够的作案动机。但是,由于还没有张童的任何线索,还不能惊动冉晓婷。颜一寒连夜安排人员分别监控冉晓婷和邓秋平,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张童的下落。 而冉晓婷依然和之前一样,跟着梁佳“蹲守”刑警队,听从梁佳的一切吩咐,尽着一个得力助手的本分…… 第十九章善与恶的边缘(二) 限期破案的压力和连日来的忙碌,颜一寒的精力完全放在了工作上,这期间几次在局里碰到施鹏,她甚至都忙得来不及说话。施鹏每当看到她匆匆的身影,只能投以关心的目光。 现在,全案最大的嫌疑人冉晓婷浮出水面,颜一寒稍稍松了口气,但碍于暂无决定性的证据,她目前只能紧观敌情伺机而动。这些天来的疲惫,让她想着想着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看到熟睡的颜一寒,他悄悄地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轻轻地披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动作很轻,但职业的敏感性还是让颜一寒猛然抬头,“谁?” “是我!”对方拍拍颜一寒的肩头,“一寒,是我。” 颜一寒看到面前这张俊朗的面孔,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是你啊。”施鹏的到来让颜一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本来怕你着凉,结果把你弄醒了。”施鹏说话时面带暖心的微笑。 颜一寒摇摇头,“我哪里睡得着。” “是吗?”施鹏坏笑着靠近颜一寒,“那我刚才路过时,怎么听见有打呼的声音啊?难道这办公室里还有别人睡觉?” 颜一寒一把推开施鹏贴近自己的脸,“只要看见你这么一笑,我就知道你是在忽悠我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我。”施鹏的脸上一直挂着迷人的笑容,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颜一寒身边,看着她,“母女被杀的案子压力挺大吧?” 颜一寒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什么时候都有压力啊。” “听你这么说,看来这次的压力尤其大了。” “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 “因为我也依然和之前一样了解你,每次你压力大的时候,都会说一样的话,而且……”施鹏说着拉起颜一寒的手,“如果你不是累极了,是不会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颜一寒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感受着手上传递来的温暖,这暖暖的温度不仅温暖着她的手更温暖着她的心。 “别让自己太累,好的精神才能出高的效率。” “破案的期限只剩一周了,我已经觉得自己太奢侈了。” “奢侈?”施鹏故意从头到脚打量了颜一寒一番,“你这全身一件名牌儿没有啊!” 颜一寒抽回自己的手,拿过桌子上厚厚的案卷,“你成心气我是吧,我是说时间!这么紧张的时间,我竟然还睡着了。” “哈哈哈……”施鹏看着颜一寒,“刚才明明说自己没睡觉的,怎么这么快就招供了!” 颜一寒假装生气地狠狠地推了施鹏一把,“哼,我看你是不忙了,来这儿故意气我的是吧?”只有在施鹏的面前,颜一寒才会展露出自己最为自然的也是最为不成熟的一面。 “哎呀……”施鹏做出一脸担心的样子,“这么容易生气,我现在都有些好奇平时你审问嫌疑人的时候,是不是都是怒发冲冠的?” “我又不是岳飞。”颜一寒没好气儿地说。 “哈哈哈……”施鹏虽然好像在笑颜一寒,可眼中满是宠溺,“还能记得岳飞的满江红,看来是睡醒了。” 颜一寒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睡觉了。” “你这是让我哪儿舒服哪儿待着去吗?”施鹏把头仰到椅背上,“我还就觉得这儿不错呢!要不……我也试试你这桌子舒服不?”他说完又一下子凑到颜一寒近前。 “我这里可没有你这大专家的办公室舒服,你还是回去试你的桌子吧!” 施鹏做出一脸失望的样子,“唉,你怎么忍心对着如此玉树临风的我下逐客令呢?” 颜一寒闻言扑哧一笑,“本来局里有谢骏昊一个自恋狂就够了,你怎么也步他后尘了?” “我和他可不一样,我不是自恋,是自信,只不过我一直都很低调。”施鹏环视了一下空旷的办公室,“话说,你的那位贴身保镖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你?” “保镖?你说谁?” “你说的自恋狂啊!” “谢骏昊?”颜一寒不解地问,“他怎么是我保镖了?” “他跟着你,总是像护驾的锦衣卫似的。” “人家谢骏昊怎么惹到你了,还说人家是锦衣卫,”颜一寒笑着侧过头,看着施鹏,“难道……你是嫉妒他比你更玉树临风?” 施鹏看着颜一寒点点头,深情地说:“我是嫉妒他,不过,我不是嫉妒他玉树临风,而是嫉妒他能天天守护在你身边……” 颜一寒没想到施鹏会给出这个回答,她躲开施鹏炽热的眼神,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施鹏靠得更近了,附到颜一寒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我……” “一寒,饭买回来了!”恰在此时,门口不合时宜地传来了“锦衣卫”的声音。 颜一寒猛然抬起头,而这一动作的结果就是,自己的脸颊恰巧碰到了施鹏尚未来得及移开的脸上,与施鹏翘起的双唇正好来了个亲密接触。 谢骏昊手提饭盒走了进来,“施鹏?”他放下东西,“你怎么在这儿?” 施鹏从颜一寒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脸上是怒中带喜,“见你们还没下班,来看看。” 颜一寒被突发状况弄得有些慌乱,她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去翻找资料,不想让谢骏昊发觉自己正在泛红的脸颊。 “早知道你在,我就多买一份了。”不明状况的谢骏昊此刻显得特别憨厚。 “我吃过了,”施鹏很快恢复了常态,“你们这是晚饭还是宵夜啊?” “按时间算呢是宵夜,按顿算呢是晚饭。”谢骏昊把饭菜摆到桌上,“一寒,吃饭吧!” “哦,”颜一寒答应着,同时极力平复着加快的心跳。 施鹏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到一旁,翻阅起桌上的卷宗。 颜一寒和谢骏昊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案情,当他们谈及与邓秋萍的对话时,施鹏抬起头,仔细地听着,随后,他突然说道:“你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这个人身上!” 第二十章善与恶的边缘(三) 施鹏的话,让颜一寒和谢骏昊几乎同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向了他。 “只是建议,仅供参考。”施鹏说话时,好像还故意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邪魅的笑容。 颜一寒放下饭盒,“你别卖关子,有话就说。” “对啊,”谢骏昊咽下嘴里的饭,“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先吃饭,我再想想。”施鹏又低头翻看起了卷宗。 “我说你是故意的吧?”谢骏昊举起筷子,不满地说。 “吃饭!”颜一寒重重地说道,然后瞪了施鹏一眼。 施鹏则是目的达到似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谢骏昊三口两口地吃完了剩余的饭菜,他把饭盒一盖,走到施鹏旁边,“现在你能说说了吧!” 施鹏头都没抬地从桌子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递到谢骏昊眼前,“你先把嘴上的油擦干净再说。” “你!”谢骏昊满心不满,但还是从施鹏手里抽出了纸巾,三两下地擦了擦嘴,“行了吧!” 施鹏抬头看看颜一寒,见她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饭,根本没往他这边看。 “你别看她,先给我说说!”谢骏昊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施鹏旁边。 “好吧,”施鹏这次总算没再“刁难”谢骏昊,“你去过那个邓秋平家两次?” “是啊。” “她家的别墅怎么样?” “还行吧,那小区现在是不比从前,但好歹也是别墅。” “我是问你她家里的装修陈设怎么样?”施鹏继续问道。 “精致!”没等谢骏昊说话,颜一寒就说出了这个形容词。 “对!”谢骏昊附和道,“就是精致!” “不光是别墅内部,邓秋平本人也很精致。”颜一寒补充道。 “你问这些干吗?”谢骏昊不解地问。 “一个破产的单身女人,租住在一个独栋别墅,还一直过得这么精致,你们不好奇她是怎么维持这种生活的吗?” “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施鹏没回答谢骏昊,转而看向已经放下餐具的颜一寒。 “你的意思是……”颜一寒想了一下,“她和冉军的关系?” “不错!”施鹏看出颜一寒明显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喂喂,”谢骏昊有点儿着急,“你们能说清楚点儿吗?” “暂且抛开经济和物质方面,先按邓秋平的说法,她丈夫的公司是因为冉军破产的,她丈夫也可以说是因冉军而死,对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人,还能租他的房子,住在他的附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是正常人的心理可以承受得住的吗?”施鹏说道,“如果邓秋平和冉军之间没有特殊的关系,那么,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应该是带有目的性的。” “会不会是因为冉晓婷?”谢骏昊说,“她看见了冉晓婷被侮辱,出于想帮助冉晓婷的原因,才会住到那栋别墅。” “如果是你说的这样,”施鹏笑了笑,“那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邓秋平的心胸非常人能比,可以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放弃,或者可以说是暂时忽略了心中的深仇大恨;第二个原因就是她和冉晓婷的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不是为了冉晓婷的话,那么,邓秋平做出这样的选择,要么就是她跟冉军之间有着某种关系或交易,或者就是她是为了复仇!”颜一寒补充说。 “但是,”谢骏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们现在说的是邓秋平和冉军之间存在的疑点,而我们的案子的死者是李玲和张园,她们和邓秋平又有什么关系?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冉晓婷是被人贩子李玲贩卖给冉军的,从作案动机来看,还是冉晓婷的嫌疑最大。” “冉晓婷毕竟只是一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女孩子,她自己一个人要对付李玲一家,难度还是很大的。”施鹏试着梳理出一条线,“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邓秋平说的是真的,冉晓婷所受到的**,究其原因是因为李玲和冉军,而邓秋平的遭遇也是由冉军而起,两个心中充满仇恨的女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仇恨对象,若她们之间又存在着某种关系或感情的话,那么她们会不会一起做出某种选择。” “互助复仇!”谢骏昊的眼睛一亮,不过随即他又提出了新的质疑,“但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邓秋平与冉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能确定她和冉晓婷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只是从你们目前掌握的案情,给出我的看法,其他的当然还需要你们自己去调查和确认。” “那你刚才为什么让我们把重点放在邓秋平身上?”谢骏昊显然对施鹏的话不太满意。 “从冉晓婷的成长经历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十分隐忍并有韧性的人,经过童年的遭遇,成长在一个非人的环境,还能完成学业,成为记者,现在甚至可以经常面对你们而不露破绽,这些都说明她的内心是非常强大的,而且做事非常谨慎小心,你们想从她的身上突破,难度很大。” “邓秋平能和让她家破人亡的冉军相处那么长时间,想必要找到突破点也不容易吧……”颜一寒并不乐观地说。 施鹏看看她,“你别忘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那个保姆?” “是的,”施鹏给出了颜一寒肯定的回答,“如果我的假设是成立的,是邓秋平和冉晓婷联手杀了李玲张园和冉军,虽然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她们之间应该还保有联系。不过,她们不会蠢到被警方发现,所以很可能是通过黑卡或者其他不必实名的途径来互通消息。再有,那个叫张童的孩子还没有找到,很可能那孩子还在她们手上。所以,就算她们做的再缜密,那个保姆多少也会有所察觉,或者,那个保姆也参与了其中。” “那个保姆看起来跟邓秋平的时间应该已经不短了,不像一般的主仆关系,她的确是具有共同作案的可能性。” 颜一寒听到谢骏昊的话,也点头表示赞同。 “涉及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不管那个保姆知道多少,有时候敲山震虎未必不是个办法。”施鹏接着说,“何况,现在临近破案期限,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们去观察她们的动静,而且,现在冉晓婷有着得天独厚观察警方的机会,她对限期破案是很清楚的,也许,她就是在等这个风声过去。所以,她并不着急。” “如果我们突然有所动作,可能会让她们自乱阵脚,露出破绽!”颜一寒明白了施鹏的意思。 第二十一章善与恶的边缘(四) 施鹏的一席话给了颜一寒他们新的行动方向,让他们以主动出击的方式来引真凶露面。因为,虽然现在掌握的线索都表明冉晓婷和邓秋萍的嫌疑最大,可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十分的小心谨慎,警方监视她们多日也没有什么收获。而且,上面给的破案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到期不能破案的话,颜一寒他们被追究问责是小,给了凶手逃脱之机是大。所以,如果能引凶手自己现身,露出破绽的话,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那么,能引出两名嫌疑人有所动作的就是在邓秋萍家做事多年的保姆阿姨——玉姐。 听了施鹏的建议,颜一寒和谢骏昊都觉得可行。两人商量后决定,鉴于玉姐见过他们两个,便安排沈迦铭去监视玉姐,如果能发现可疑最好,如果没有发现,就直接把玉姐带回队里问话。 玉姐在邓秋萍家做事已经好几年了,每天的生活都是很有规律的。基本上都是早上出去采买,菜市场、超市是她必去的地方。 转天一大早,沈迦铭就悄悄地跟着玉姐进了邓秋萍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蔬菜、水果等各个区域,玉姐好像都有熟悉的商贩,她一般都是直接去到自己相熟的摊位,和商贩聊着天挑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玉姐,今天买点儿什么啊?”一个蔬菜摊位的摊主看起来和玉姐很熟。 “我先看看。”玉姐看着面前的各类蔬菜,摸摸这个掐掐那个。 “都新鲜着呢,都是今天一早儿新上的。” “嗯,是不错,”玉姐指着几样菜,“一样儿来一斤。” 摊主一边儿称着菜,一边说,“最近你们家里是不是来人了啊?” 玉姐一惊,抬起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咳,您是我这儿老主顾了,以前一直不都是每天一两样地买吗,这些天我看您买的花样儿比之前多了不老少啊。” “唉,”玉姐叹口气,想说可又有点儿欲言又止,最后来了句“挑嘴呗,也不知道爱吃什么,就折腾我呗。” 摊主把几样菜递给玉姐,“您在他们家也干了好几年了吧,原来没听您说这家儿这么不好伺候啊。” “可不吗,一晃快十年了,本来我们太太挺好的,谁想到啊……”玉姐递过钱接过菜,“唉,算了,不说了,说到底啊,都是命。” 玉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沈迦铭继续跟着玉姐,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玉姐又去到了旁边的一家小超市,在里面挑选了一些调料和日用品之后,她又走到放满奶粉的货架前,一瓶瓶地挑选,最后选的竟然是两罐幼儿奶粉!另外,她还买了一样让沈迦铭眼前一惊的东西——一个奶瓶! 邓秋萍家的情况,谢骏昊之前就跟沈迦铭介绍过,家里就邓秋萍和玉姐两个。可现在玉姐却买了针对三四岁孩子的幼儿奶粉,这奶粉也许还可以解释为有个别成年人的口味特殊,但买的那个奶瓶又是怎么回事?事出古怪必有蹊跷,沈迦铭发现了玉姐身上的可疑之处,心想这奶粉和奶瓶是不是买给失踪的张童的?再想起刚才玉姐和蔬菜摊位摊主的对话,这前后联系起来,很有可能在邓秋萍家里不只有这主仆两个人。 玉姐回去以后,迦铭回到车里,把上午看到的情况汇报给了颜一寒。 颜一寒和谢骏昊这天特意留在队里,没有外出。一来是为了等迦铭那边的消息,二来是为了近距离观察一下冉晓婷。本来谢骏昊是不想留在队里见梁佳的,可为了分散梁佳的注意力,他也只好做出“牺牲”。 果不其然,梁佳带着冉晓婷准时地出现在了一大队的办公室。在她看见坐在办公室里的谢骏昊时,那真是喜出望外,“骏昊!你今天终于在了!” 梁佳是喊得亲切,谢骏昊却是回得冷漠。他面带厌恶地看了梁佳一眼,“嗯”了一声,心想要不是为了试探冉晓婷,自己才不会理会梁佳。 这一个上午,梁佳守在谢骏昊身边,一口一个“骏昊”地喊着,把海伦烦得直接去了施鹏那边“避难”,谢骏昊则只能皱着眉强忍着应付梁佳的纠缠。 “骏昊,”梁佳殷勤地给谢骏昊的杯子里倒着水,“你最近是不是累坏了啊?”她说着就去按谢骏昊的肩膀。 谢骏昊站起来,躲开梁佳的手,走到档案柜前翻找着东西。 “你们破案的期限快到了吧,你的压力是不是挺大的?”梁佳表现得善解人意,“看你这两个大黑眼圈,你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啊。”她说着看了一眼颜一寒,“就算到时案子破不了,上面追究下来,也追不到你的头上。” 谢骏昊听到这些话,瞪了梁佳一眼,他忍着心里的怒气,没理梁佳。 颜一寒研究着案卷,时不时地看看冉晓婷。只见冉晓婷很识趣地待在一边用随身带的手提电脑写着什么,刻意不去打扰梁佳和谢骏昊难得的“相聚”时光。 施鹏从过去“避难”的海伦嘴里知道了谢骏昊的“遭遇”,他特意过来了几次,表面上是跟颜一寒讨论案情,可每次都会看看梁佳和谢骏昊的“好戏”。谢骏昊看着施鹏脸上“看热闹”一样的笑容,再看看满脸谄媚的梁佳,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其实,施鹏每次过来是为了观察看看冉晓婷,他发现冉晓婷虽然貌似安静地坐在一旁干着自己的工作,可她总会很机警地时不时地用眼睛瞟向颜一寒所在的方向,好像是在留意着颜一寒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一言一语。 “一寒,把拐卖妇女儿童的那个案卷给我看看。”施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并对颜一寒使了个眼色,同时他发现冉晓婷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敲击键盘的手指突然停顿了,而且,她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越握越紧……不过,她的脸上还在努力保持着平静。 第二十二章善与恶的边缘(五) “骏昊,你们还管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梁佳一点儿不介意谢骏昊对自己的冷漠,“这种案子不都是归打拐办的吗?” “这案子比较特殊,先归到我们这儿。”谢骏昊很难得地正面回答了一次梁佳。 “这种打拐的最难查了,麻烦得要命,你真是太辛苦了呢!” “哦?”施鹏饶有兴致地对梁佳问道,“梁记者对打拐的案件也有所了解吗?” “我前两年做过一个寻亲的专题,跟打拐办打过几次交道,多少了解一点儿。”梁佳的眼里虽然都是谢骏昊,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施鹏这样风度翩翩的异性,她也是很乐意交流的。 施鹏看了冉晓婷一眼,“你和你的助理,两个女孩子去做跟拐卖妇女儿童有关的报道,你们也挺有胆量的。” “那个专题当时是台里的重点栏目,是我和别的记者一起做的,”梁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我们一共四个人,就我一个女记者,我那时还参与了打拐办的解救行动!” “是吗?看梁记者这么文静,没想到还会做这么危险的工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记者可是世界十大危险职业之一,是警察的最佳搭配!”梁佳说着就去挽谢骏昊的胳膊。 “那是战地记者!”谢骏昊面带厌恶地躲开了。梁佳倒是也不介意,依旧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谢骏昊,仿佛对方给她的冷漠,在她看来也是一种魅力。 施鹏看着这两个人,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看来做记者,不光需要冲锋陷阵的勇气,也需要具备打持久战的耐力,更需要乐观主义精神啊。” “你说对了,我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儿,没有做不成的!”梁佳貌似很得意于施鹏对自己的说法,说话时她的眼神也没有离开谢骏昊半分。 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屋里除了梁佳之外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在心里冒出一个词——花痴! “不错,有志者事竟成。”施鹏还不忘再给梁佳加把劲儿。 “行了啊!”谢骏昊终于忍不了了,“你是聊天来的,还是看案卷来的?” 施鹏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这两个人,笑而不语地拿起案卷。 “骏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聊天啊?”梁佳一下子凑到谢骏昊身边,“你吃醋了!”这位大记者的脑回路果然具有自我陶醉的功能。 梁佳的神反应一下子让谢骏昊如噎在喉,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女记者的思维,真是既觉得好笑又深感无奈。他又看看笑着看案卷的施鹏和低头看手机的颜一寒,谢骏昊顿时有种强烈的感觉,施鹏绝对是过来看自己笑话的,而且还是看热闹嫌事儿小的那种。 梁记者的表现果然没让施鹏失望,同时也缓解了之前略为紧张的氛围。冉晓婷原本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 “梁记者,你之前采访过玲爱之家,是吧?”颜一寒突然问道。 “是啊!”梁佳言语间又有些小傲娇,“那也是个热点栏目,反响很好。” “所以这次你才会这么关注?” “错!”梁佳对待颜一寒的态度每次都是很严肃,“是因为这次颜队长的表现实在有失水准,造成了很恶劣的社会影响,我是受邀来帮你们‘灭火’的。” “梁佳!”谢骏昊最反感梁佳的自以为是,“你不要太过分!” “骏昊,你放心,责任不在你,你们队长才是要负全责的!” “你、你脑子有病!”谢骏昊对梁佳的脑回路真是无语。 颜一寒拍了拍谢骏昊的肩头,示意他冷静。施鹏也只是抬头看了看梁佳,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你对玲爱之家是怎么看的?”颜一寒没有理会梁佳的挑衅。 “网上有我的节目,你去看就知道了。” 颜一寒笑了一下,“我想问问梁记者你个人的看法。” “我?”梁佳略感意外,“对我来说,就是做了一期节目,没什么特别的。” “你对玲爱之家的定义呢?” “定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觉得玲爱之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查李玲的案子,你不知道吗?” “我现在想知道你知道什么,不可以吗?”颜一寒的语气不再客气。 梁佳楞了一下,看着面前这张冰冷严肃的脸孔,她不自觉地有点儿发怵,“玲爱之家是个民办组织,李玲是发起人也是管理人,他们一直在收留、抚养弃婴、孤儿,救助流浪儿童,可以定义为爱心机构。” 梁佳说话的时候,施鹏看到冉晓婷的脸色发白,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你有没有问过李玲,她救助那些孩子,依靠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她老公留给她的遗产,她出租房屋的租金,还有一些社会捐款。” “玲爱之家里的孩子你见过吗?” “当然!我的节目里就有那些孩子。” “拍了节目以后,你还见过他们吗?我指的是那些孩子。” “后来我又去过一次,不过,玲爱之家的孩子流动性挺大的。” “流动性挺大是什么意思?” “有的孩子被收养了,有的孩子……”说到这儿,梁佳顿住了,“喂,你现在是在审问我吗?” “你可以理解为是在了解情况。”颜一寒淡淡地说。 “我不是你们的嫌疑人!” “如果你是嫌疑人的话,我就不是在这儿跟你说了!” “颜队长,请你搞清楚状况,我来这儿是做案件跟踪报道的!是你们要配合我!” “梁记者,配合都是相互的!”颜一寒看着梁佳,“所以,请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 “你说的玲爱之家的孩子流动性挺大的,具体是什么意思?”颜一寒加重了语气,“请你把刚才你没说完的话说完!” 梁佳和颜一寒的目光对视了几秒后,闪开了眼神,收敛了刚刚的豪横气焰,“我刚才要说的是,那些孩子,有的后来被收养了,有的去外面上学了,不是一直都在玲爱之家里。” 颜一寒刚要再说些什么,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沈迦铭来消息说,他那边有重大发现,要求立即支援! 第二十三章善与恶的边缘(六) 冉晓婷见颜一寒的电话响起,一直盯着她看,很想知道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颜一寒不动声色地回复了沈迦铭,然后脸色平静地对谢骏昊说,“走,去开会。” 谢骏昊闻言拔腿就往外走,他一刻也不想再跟梁佳同处一室了。 “什么会?你们去哪儿?”梁佳毫不知趣地要跟上去,冉晓婷也站了起来,紧盯警方的动作。 “梁记者,”施鹏心领神会地挡在了梁佳面前,“我对这个案子有些想法,你应该有兴趣听的。” “什么?” 就在梁佳被拦的时候,颜一寒和谢骏昊趁机快速离开了办公室。同时,颜一寒通知海伦,让她盯好那两个人,同时屏蔽她们的手机信号。 “是不是迦铭那边有情况?”谢骏昊谨慎起见,上车后才问。 “邓秋萍去了之前被卖掉的那栋冉军的别墅!” “哦?!”谢骏昊快速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汽车,“她果然有问题!”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冉军家所在的别墅区,沈迦铭此时正在离冉军家不远的一个隐蔽处盯着。 “什么情况?” “大约半个小时前,邓秋萍拿着一包东西进了这栋别墅。”沈迦铭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邓秋萍和玉姐,但是已经熟悉过她们的资料,所以很确定。 颜一寒看看手表,“进去了这么长时间?” 谢骏昊往别墅那边看了看,“走!与其在这儿等,倒不如直接查个清楚。” “迦铭,你继续盯着玉姐那边。”颜一寒也赞成谢骏昊的主意,“我们进去看看。” 谢骏昊点点头,“最起码先定她个擅闯民居,先带回去再说。” 他们俩朝冉军的别墅走去,之前来的时候,那房子完全是一派久无人住的样子,邓秋萍突然进入这样一个空置许久的房子做什么? 谢骏昊来到别墅门外,门是锁着的,透过窗户往里看去,空无一人。他和颜一寒对视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灵巧的小工具,三两下就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空旷的客厅里,家具摆设还算错落有致,颜一寒用手指摸了一下茶几,一层灰尘立马失去了原有的“完美”,她擦了擦变黑的手指,又看向地面,可是,却没有什么脚印留下。 “看来有人打扫过地面。”她小声说道。 他们保持警惕地四处查看,在别墅一层没有任何发现。刚要上去二楼,就在楼梯处,颜一寒拉住了谢骏昊。她指指楼梯,又用手抹了一下,厚厚的灰尘又沾到了手上。谢骏昊看着整条楼梯上完整的灰层,皱了皱眉,他再次环视别墅的一楼。颜一寒也把注意力收回到了一层,她站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每个角落,仔细听着别墅里的动静,可是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什么异响都没有。 又找了一圈的谢骏昊对她摇摇头,颜一寒的眉头也锁了起来,迦铭明明看到邓秋萍进了这栋别墅没有出去,而且别墅的后门,他们也刚刚检查过,门把手上的灰尘和门外坚挺的杂草表明了并没有进出的痕迹。那么,邓秋萍应该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可是怎么却一点儿踪迹都找不到呢? 就在这时,颜一寒的视线停在了客厅里欧式装修的壁炉上。作为配合别墅整体装修的这处壁炉,设计得很气派,镶嵌在欧式风格的整个墙面中,被掏空的炉膛部分空间不小,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 “骏昊,你来看这儿!” 谢骏昊快速走了过去,“壁炉?” 颜一寒点点头,“这个炉膛是不是有点儿过大了?”她说着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了炉膛内的地面。 “空的!”两人听到手指敲出的“咚咚”声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谢骏昊探身进去,伸手摸索着炉膛的地面,从边缘处开始,一点一点地找着,果然,在左下角摸到了一处可按动的地砖,随着地砖的下凹,炉膛内的地面打开了,一串向下的台阶露了出来! 两人拿出枪,顺着台阶慢慢地走了下去…… “孩子,你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颜一寒和谢骏昊对视了一下,各自都点了点头,确定这个说话的人就是邓秋萍!地下室并不算大,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手里拿着奶瓶的邓秋萍,还有躺在床上的一个瘦得几乎脱了像的孩子! “别动!”颜一寒举枪喝到。 邓秋萍一惊,手中的奶瓶掉到了地上,“你们……” 颜一寒一手持枪一手拿出手铐,走近邓秋萍,迅速铐上了她。谢骏昊则已经跑过去抱起了不省人事的孩子,并用最快的速度把孩子带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邓秋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着颜一寒。 “这孩子是不是张童?你给他吃了什么?”颜一寒厉色问道。 “是晓婷让我给他吃的!”此时的邓秋萍完全没有了之前那高贵的气质。 “我问你给孩子吃的什么?说!” “是、是安眠药……” “安眠药?”颜一寒真是怒从心头起,“吃了多少?” “吃了……四颗,哦不,两颗。” “到底多少?” “两颗,每次都是两颗。” “每次?喂了多少次了?” 邓秋萍感受到颜一寒的手摁在自己肩上那重重的力度,“多少次?”她好像在努力地回想着,“不、不知道……” “不知道?”颜一寒边问边押着邓秋萍往外走,她的手上同时又加了力道,“那就知道什么说什么?” “哎呦,”邓秋萍顿时感到肩膀又是一疼,“就、就是一天喂两次……” 颜一寒越听越气愤,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残害幼童的行径,“这么小的孩子,你真下得去手啊!”说话间她已经押着邓秋萍出了地下室。 这时,谢骏昊正跪在客厅的地上,满脸急切地叫着躺在他怀中的孩子,“孩子,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孩子怎么样?”颜一寒也很关心孩子的情况。 “呼吸还算平稳,但比较微弱,就是怎么叫都没反应。”谢骏昊的额头都急出汗了。 “她给孩子吃了安眠药,应该是睡着了。” “给这么小的孩子喂安眠药?!”谢骏昊闻言瞪向邓秋萍。 “是晓婷!”邓秋萍急于把罪责推卸出去,“是冉晓婷让我这么做的!” “救护车还没到?”颜一寒没有理会邓秋萍。 “应该快到了。”谢骏昊说着抱着孩子快步向外走去。 “你最好求老天爷保佑这孩子没事儿!”颜一寒也把邓秋萍押出了别墅。 救护车的呼啸声已经越来越近,谢骏昊抱着孩子焦急地在小区大门口张望等待。沈迦铭也在接到指示后,立即控制住了邓秋萍的保姆玉姐。 “太太,这是怎么了?”玉姐看到被颜一寒押着的邓秋萍。 邓秋萍满脸沮丧地摇摇头,“玉姐,我对不住你。” 这两个人被押进了车里,这时救护车也到了,颜一寒冲着那边喊道,“骏昊,你陪着孩子去医院!” 谢骏昊点点头,迅速上了救护车。 回到刑警队,邓秋萍和玉姐立即被分别关押了起来,而冉晓婷已经坐到了审讯室里。 “冉晓婷,这些天你跟着梁佳看着我们焦头烂额地查案,是不是感觉特别过瘾?” “颜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冉晓婷面无表情地说。 “不明白?”颜一寒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那就看看这个吧!”她把照片放到冉晓婷面前,这是李玲、张园和张童的一张合影,照片中的张童格外的可爱。 “不认识!”冉晓婷看都没看。 “不认识?”颜一寒用手指敲了敲照片,“冉助理,这可是你和梁记者正在做的追踪报道的当事人啊,你怎么会不认识?” “我看到的都是她们死后的照片,至于她们活着时什么样,我不知道。”冉晓婷的语气中带着厌恶。 颜一寒又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女孩,“那她,你总该认识了吧?” 当冉晓婷看到眼前照片中的这个小姑娘时,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眼睛中闪现着泪光,她极力地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摇摇头。 “怎么?连她你也不认识了?”颜一寒不仅没有收回照片,还故意把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又往冉晓婷的面前推了推,“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先给你讲讲这个小女孩的故事吧!” 第二十四章天使的坠落(一) 颜一寒在开始讲述前,把在李玲家搜到的那些孩子的照片拿在了手里。 “十几年前,在城南郊区的一处院子里,总是能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和嬉闹声,”颜一寒把一张幼儿的照片放到桌上已有的两张照片上方,“这些孩子彼此间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都到了那个院子,还有着一个共同点——没有父母!他们之中有的是真的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而有的却是被拐骗来的本来生活幸福的孩子,就这样,一批一批的孩子被带回来,一批一批的孩子又被‘送’出去,可惜的是……”她又放了一张孩子的照片,“不但没人揭露那帮人的恶行,人贩子反而还被当成了救助孤儿的爱心人士,是不是很可笑,特别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孩子还真的把她当成了‘妈妈’,”颜一寒说到这儿时,特意用手指了指照片上的李玲,“这其中就包括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当时她的父母在一场事故中丧生,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被带到了那处院子,”颜一寒把那张泛黄的小女孩照片往前推了推,继续往桌上放着照片,一张张孩童的照片、一张张天真的面孔呈现在冉晓婷的面前,她又拿起李玲的那张合照放到冉晓婷面前,“开始的时候,那小女孩儿还算过得不错,她也一度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好人,也许她那时真的把那个‘妈妈’当成了好人,把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那家的女儿当作了的朋友。” 颜一寒说到这儿的时候,冉晓婷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甚至都嵌进了肉里,可她的双拳还是越握越紧。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去了那院子,”颜一寒继续说道,“他姓冉,他说自己无儿无女,要领养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儿,因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够了!”冉晓婷终于忍不住了,“别说了!” “冉晓婷,”颜一寒放缓了语气,“冉军带走了你,后面的事情……你的遭遇我也不想提起,不过,你也不算孤苦无依,至少还有个邓秋萍一直在帮助你、关心你……” “住口!”冉晓婷听到这儿,她的情绪一下子更加激动,“别跟我提邓秋萍!她就是个骗子!骗子!” 冉晓婷的这个反应倒是有些出乎颜一寒的意料,这么看来,邓秋萍跟冉晓婷之间还有更多的内情。 “她不是在你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里,唯一一个关心你照顾你的邓阿姨吗?你为什么说她是骗子?” “关心我?照顾我?哈哈哈……”冉晓婷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眼泪伴着撕心裂肺的笑声,“邓阿姨!哈哈哈,我是多么的蠢!我怎么会去相信一个人面兽心的骗子!” “你是不是错怪她了?”颜一寒在继续刺激着冉晓婷,“她在破产之后,可是为了你,才又租了别墅,为的就是搬到你附近好来照顾你。” “哈哈哈……”冉晓婷的笑声更加悲愤,“这些都是她说的?她还是那么会编会骗!”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对,是这样!”冉晓婷又露出一种嘲讽的笑容,“不错,她是破产了,是租了别墅,不过,那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邓秋萍挂在嘴上的破产、家变,其实都是她一手策划的,至于冉军……”冉晓婷发出轻蔑的一哼,“他只不过是配合那个女人坑她的老公罢了,他们两个早就有奸情,邓秋萍出谋划策把她老公的财产全都弄到了冉军的手里,她想的是跟她老公离婚后,跟着冉军还能继续过阔太太的日子,只不过,她看错了人,冉军在把公司和财产都弄到手以后,就看不上她了……”冉晓婷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她舔了舔嘴唇,“颜队长,我想喝点儿水。” 颜一寒把一瓶矿泉水打开后递给了她。 冉晓婷慢慢地喝了几口水,“邓秋萍的老公也不争气,没过多久就死了,她最后的一点儿顾忌也没有了,于是就找到冉军,可是冉军根本没有跟她结婚的念头,只是让她又住回了别墅,按月给她生活费罢了。” “那别墅不是邓秋萍租的吗?” “呵呵,”冉晓婷又冷笑了两声,“租?那只不过是邓秋萍做给别人看的,她做事一向都是滴水不漏,为了扮演一个破产老板的遗孀,真的是费尽心机……” “……是她利用了你?” “颜队长,你知道吗?”冉晓婷眼含泪水地看着颜一寒,“冉军是个禽兽,可是,比禽兽更可恶的是操纵禽兽的那个人。” “你说的是邓秋萍?” “冉军不是个好人,但他至少还供我读了书,在最初那几年,他也只是在偶尔喝醉酒以后会骂我、打我,直到……”说道这儿,冉晓婷本已有些平静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她加重了语气,甚至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邓秋萍又搬回别墅以后,她为了讨好冉军,为了不让冉军再出去找别的女人,她竟然把我当成了她的棋子!是她给我下的药……是她把冉军彻底变成了畜生!”冉晓婷的脸上满是泪水,“可笑的是,事后她还在我面前装好人来‘关心’我‘开解’我,劝我看开些,还给我讲这种事对一个女孩子的影响有多坏,告诉我一旦宣扬出去,只会对我不好……其实,她就是让我不要报警不要反抗。”冉晓婷接过颜一寒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的傻,竟然还把她当成好人,信了她的话,也是从那时开始,冉军开始肆无忌惮……而邓秋萍也利用我控制住了冉军,她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她把我毁了、把我毁了……”冉晓婷又开始哭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说来更是可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邓秋萍当成我唯一的亲人,要不是那天我听见了她对冉军说的话,也许我会被她一直骗下去……” “冉军?他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冉晓婷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忽然露出邪恶的一笑,“他当然是在他最爱的别墅里了!” “你把话说清楚,冉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颜一寒怎么问,冉晓婷都只是冷笑,不再说话。 颜一寒还想继续再问,但是被敲门声打断了。 施鹏推开门,他探身进去,示意颜一寒出来。 “什么事儿?” “你暂时不要问她了。”施鹏在监控室看了整个审讯过程,他认为以冉晓婷目前的状态是不适合再继续接受讯问的,如果继续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她现在处于高度的抗拒状态,不会再配合任何的提问了,而且她的心理极度敏感,再受到刺激的话,非常容易做出攻击性的反应。” 颜一寒十分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看审讯室的门。 施鹏拍拍她的肩膀,“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冉军就好像她内心深处的一个开关,强行打开只会让她关得更紧,先让她冷静冷静。” 颜一寒点点头,确实如施鹏所说,现在的冉晓婷脸上已经不见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人的冷笑,她内心的邪恶再也掩饰不住。 “颜一寒,你抓我的人是什么意思?”梁佳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 施鹏对颜一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施鹏知道颜一寒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理会梁佳。 “你别走!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把冉晓婷关起来!” 颜一寒没有理会梁佳,她叮嘱警员看好冉晓婷,然后就把梁佳“留给”了施鹏。 第二十五章天使的坠落(二) 谢骏昊在医院的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被救出的孩子来时在救护车上一度出现了抽搐的情况,孩子的求生意志很强,一路上都在用小手紧紧抓着谢骏昊的手指,这也让这个七尺男儿的心一下子揪到了一起。 “骏昊,”颜一寒脚步匆匆地到了医院,“孩子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谢骏昊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我要去冉军的别墅,顺路过来看看孩子。” “审的怎么样了?” 颜一寒摇摇头,“冉晓婷是说了一半就再也不开口,邓秋萍是什么都推给了冉晓婷,那个玉姐更是一问三不知。” “迦铭他们有发现吗?” “迦铭带人还在邓秋萍的别墅,”颜一寒看看时间,“我一会儿也过去。” “冉晓婷的住处呢?” “已经派人去了,暂时还没有发现。” 谢骏昊看了看急救室,皱着的眉头又紧了紧,他抿了抿形如角弓的嘴唇,“我和你一起去吧。” 颜一寒知道他放心不下安危不明的张童,“这里也不能离人,先等等孩子的消息。” 谢骏昊点点头,满脸担忧地望着急救室的大门。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那个瘦小的身躯终于被推了出来,医生说孩子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由于受惊过度和多日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摄入了过多的安眠类药物,现在只是生命体征暂时稳定,至于有什么后遗症还要看苏醒后的状况。 谢骏昊算是松了口气,他看着戴着氧气插着输液管配着监护设备的张童,俯身下去,摸着孩子的额头,轻轻地说“孩子,你一定要好起来。” 颜一寒看着平时大大咧咧还有点儿小傲娇的谢骏昊,此刻他言语中传递的温柔和怜爱,着实让颜一寒看到了自己这个搭档充满温情的另一面。 在和医生做了交代,安排了看护后,他们两个人就离开了医院。 沈迦铭在邓秋萍家找到了半瓶安眠药和几罐幼儿奶粉,还有一些财务文件,但没有发现跟命案有关的线索。 “李玲和张园的被害现场应该不在这儿。”谢骏昊在别墅里转了一圈,“邓秋萍毕竟是个女人,不会胆子大到住在一处杀过人的房子里。” “我们去冉军的别墅。”颜一寒也不认为在邓秋萍的别墅里会有什么重要发现,“从一开始,邓秋萍就说那栋别墅被卖掉了,现在看来就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 “队长,”迦铭有点儿不解,“我们查过,那房子确实不在冉军名下,而且也有房屋交易过户记录。” “这其实正是我们疏忽的地方,”颜一寒有些自责,“当时我们并没有去查新房主的信息,那个买房子的人其实是邓秋萍的一个远房亲戚,那房子实际上应该是属于邓秋萍的。” “她还给咱们讲了那么一个又悲愤又感人的故事,邓秋萍的城府也太深了。” “现在想想,她说的那些就是告诉我们冉晓婷有足够的作案动机,”颜一寒想着刚刚审讯时冉晓婷的话,“她了解冉晓婷,如果冉晓婷一直把她当成亲人的话,是不会把她供出来的。” “等等,”谢骏昊还不知道冉晓婷和邓秋萍之间的恩怨,“你说如果冉晓婷把她当亲人?她不是一直照顾冉晓婷,还情同母女吗?” “冉晓婷交代说邓秋萍其实是冉军的情人,为了和冉军在一起,故意转移财产算计自己的丈夫,也是她设计让冉军侮辱的冉晓婷,作为她控制冉军的筹码。” “什么?!”谢骏昊和沈迦铭都很意外。 “真没想到她才是大BOSS啊!” “邓秋萍演技够好的啊,”谢骏昊想起邓秋萍讲述自己“遭遇”时的情景,“我那时还真信了她说的话。” “何止是你信了她,”颜一寒无奈地一笑,“人会说谎,但东西不会,真相到底是什么,还得我们自己去找。” “小铭子,你再辛苦一趟,去冉晓婷的住处,协助一下还在那儿搜查的同事。”谢骏昊明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找到物证,“一寒,咱们去冉军的别墅。” “好!”沈迦铭一刻不敢耽误,立即带着警员赶往冉晓婷的家。 再次来到冉军的别墅,外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执勤的警员一直守在外面。 颜一寒和谢骏昊进去后,先是径直奔向了地下室。 “这个别墅区里的房子都有贮藏用的地下室,但冉军家这个显然是经过改造的。” “他家这个应该叫密室了,”谢骏昊走在前面,“当心脚下啊。” 之前光顾着救孩子,都没仔细查看这个地下室,这次两个人把这个地下空间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但是除了禁锢孩子的痕迹之外,没有发现。 回到一层,因为这里之前已经查过,他们就直接去到了二楼。 “你有没有感觉这儿比楼下阴冷好多。”颜一寒刚上楼就感到一阵阴森袭来。 现在已经临近傍晚,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非常有限,室内的灯光又是冷色调的,确实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谢骏昊拉开二层客厅的窗帘,夕阳的余晖照了进来,“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看着窗外被映红的天空,颜一寒还是觉得这里的空气中透着阴冷,“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你没事儿吧?” 颜一寒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儿。” “咱们从这儿开始吧。”谢骏昊很少看到颜一寒这般异样,就故意提出两个人一起查看二楼。 打开第一个房间的门,里面光线昏暗,借着客厅里的光亮,可以看清这是一间卧室,屋内单人床和书桌书架的配置,表明这个房间应该是冉晓婷住的。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白色的光源有些刺眼。 颜一寒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随之掉落的灰尘让她轻咳了几声,“ 《沉默的羔羊》 ”她抖了抖书上面的尘土,看着书上深深的折痕和不少有些破损的书页,“这本书都快被翻烂了。” “有一天羔羊不再沉默,会更可怕的。”谢骏昊查看着房间各处,发现所有东西都是分类摆放井然有序,“真是够细致的。” “这门锁是坏的。”颜一寒摆弄着门把手,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幅画面——夜晚,一个邪恶的人影站在门外,心怀不轨地要推开房门,门内一个柔弱的身躯在极力阻止他的进入,然而…… “想什么呢?” “哦,”颜一寒回过神儿来,“没什么。” “你是不是累了?”谢骏昊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颜一寒摇摇头,“咱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二楼一共有四个房间,这时的天色暗了下来,整个别墅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我们分开查吧,这样快一些。”颜一寒的感觉很不好,她想尽快做完事情离开这里。 “你确定没事儿吗?” “放心吧,没事儿的。”颜一寒说完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这里是一间书房,大大的书桌上空无一物,书架上是一些充门面用的成套的精装书,一对太师椅,一些茶具。 谢骏昊见这屋里没有什么危险,就去到了对面的房间。 当那个房间的房门被打开时,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味儿飘了出来。 “这是……”就在谢骏昊打开电灯开关的一瞬间,他脱口而出“福尔马林”四个字,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第二十六章天使的坠落(三)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储藏室,里面贴墙放着几个置物架,架子上摆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其中正中间的一个大号罐子里,赫然是一颗头发还随着液体漂动的男性人头! 纵然谢骏昊的胆子再大,也被这突现眼前的人类残体标本着实吓了一跳,特别是那头颅的眼睛竟然还睁着,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颜一寒闻声跑了过去。 谢骏昊立即转身挡住已到近前的颜一寒,一把把她抱住,用自己宽厚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干什么?”颜一寒不明情况地要推开他。 谢骏昊用有力的双臂拥住她,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前,使她看不到屋里恐怖的场面。 “别动,你听我说!”他厉声对颜一寒说道。 颜一寒愣住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谢骏昊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 “一寒,你听我说,”谢骏昊见她不在挣扎,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屋里有暂时不适合你看的东西,你听我的,现在离开这儿,让贺天易赶快带人过来。” 听到屋里有情况,颜一寒又想挣脱开谢骏昊的臂膀看个究竟,“到底怎么回事儿?” 谢骏昊依然没有放开她,“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颜一寒刚要再继续挣脱时,她闻到了渐渐加重起来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她静了下来,大概也能想到了里面的状况,“好,我答应你,我不看,但是你要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什么?” 谢骏昊想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冉军在里面。” 听到这个回答,颜一寒并没有太过吃惊,“很恐怖?” “至少你现在不要看,等人多一些的时候再说。”谢骏昊说完用左手遮住颜一寒的眼睛,把她带到楼梯口才放开手,“咱们先下去。” 颜一寒不甘心地想要回头看看,无奈被谢骏昊用身高的优势又一次挡住了视线。 “听我的,先下楼。”谢骏昊不由分说地把她带了下去。 来到别墅外,谢骏昊点燃一支香烟,他需要用尼古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平复的不仅是看到漂浮人头而受到的小惊吓,更多的则是源于刚刚“亲密接触”而加速的心跳。 香烟很快燃尽,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屋子里都是装着福尔马林的罐子,冉军应该就在那些罐子里。” 颜一寒瞪大眼睛,脑补着那个房间里可怕的景象,她明白了为什么谢骏昊一再阻止自己。本来刚到二楼,她就已经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这是在她的从警生涯中极少出现过的。如果刚才,她把那些泡着“冉军”的罐子一下子尽收眼底,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反应会如何…… 通知完贺天易,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颜一寒和谢骏昊谁也没有再进去别墅,他们守在外面,等着支援的到来。 “你刚才是不是害怕了?”颜一寒嘴角略带浅笑地看着谢骏昊。 “不是害怕,只是事出突然,被吓了一下。”谢骏昊把玩着手上的ZIPPO打火机,他左侧的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一抹坏笑,凑到颜一寒身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刚到楼上就开始害怕了?” 颜一寒条件反射似的立马跨远了一步,“没有!”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我看我们颜队长的第六感最强。”谢骏昊也随之迈了一小步,又靠近了她。 “我、我刚才只是觉得楼上有点儿冷。”颜一寒想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 “现在冷不冷?”谢骏昊坏笑着张开双臂,“来,我来温暖你!” “别闹了!”颜一寒推开他,侧目看了看守在警戒线外的警员,又想到之前自己被谢骏昊拥在怀里,她的脸立刻又红又烫起来。 谢骏昊看着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意识到她一定是想起了刚才被自己抱住时的情形,他脸上则露出了窃喜的笑容。 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大概是贺医生到了。”颜一寒连忙转移了话题。 果然,不一会儿的工夫,贺天易的车就停到了别墅外面,他拿着自己的“百宝箱”从车里走了出来。 “怎么就你自己?”谢骏昊探头看向车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是从别的现场赶过来的,那边还没完事儿,欧阳他们还在那边忙呢。” 看着夜幕下空旷的别墅,里面透出惨白色的灯光,谢骏昊和颜一寒彼此看了看对方,谁也没动地方。特别是谢骏昊想到那颗漂在福尔马林里的人头,他这时也觉得有点儿背后发冷。 “怎么了?”看到他们两个人这个样子,贺天易满脸的不以为然,“不就是几罐人体标本吗?你们至于这样吗?”他之前在电话里听谢骏昊大致讲了这边的情况,并没觉得怎么样,认为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颜一寒看看时间,是晚上七点钟左右,并不算晚,她的心定了定,“咱们进去吧。” 贺天易一点儿不在乎地往里走,还不忘调侃谢骏昊两句,“你这须眉还不如巾帼,白长这大高个头儿了。” “嘿,我说你找茬儿是吧!”谢骏昊不甘示弱地走到了前面。 别墅内部在白森森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更加凄冷,现在和两个阳刚直男走在一起,又有了心理准备,颜一寒的状态较之先前好了许多。 贺天易不愧是法医,整栋别墅酷似殓房的氛围对他毫无影响,三个人很快到了二楼。 在楼梯口,谢骏昊看看颜一寒,“一寒,要不你就别过去了。” “那怎么行?”颜一寒这次是一定要看到现场情况的。 “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贺天易有点儿不耐烦,“有我在呢,你担心什么?” “好,贺大法医,您前面请!”谢骏昊让贺天易打头阵,自己则护在颜一寒的身旁,“那间!”接着他给贺天易指明了储藏室的位置。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贺天易满不在乎地走过去,“还至于……哎呦!我去!”他话还没说完就一眼看到了漂在福尔马林里的人头! 跟在后面的颜一寒看到后,也是一惊,她没有发出惊呼,但身体僵在了原地。 谢骏昊单臂拢住她的肩头,“没事儿吧?” 虽然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些超乎她的想象。她缓了缓,定了定神,然后拨开谢骏昊的手臂,“没事。” “大法医,感觉如何?”谢骏昊见颜一寒状态还好,就开始“关心”起贺天易了。 贺天易走到置物架前,看着上面一个个泡着残肢、内脏的玻璃罐子,尤其是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他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这简直比医学院的标本室还全……” “这些都是冉军?” 颜一寒看着罐子里漂着的各个部分,在脑中试着把它们拼凑到一起。 “至少头是他的。”谢骏昊看着那颗保存完整的头颅,回想着照片上冉军的样子。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是不是属于同一个人,”贺天易挨个看着,“要带回去验了DNA才知道。”他说着拿出手机,让别的同事尽快赶到这边。 除了这些“人体标本”之外,警方又在别墅二层卫生间的角落处发现了少量的血迹,经过检测,确定是人血,另外,在现场勘查灯的照射下,更多被清理掉的血迹也显现出来。 贺天易和鉴证科的欧阳勋做完现场勘查后,带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玻璃罐子先回了局里。 “难怪冉晓婷说冉军在他最爱的别墅里,”颜一寒站在储藏室门口,看着里面已经变空的置物架,感叹道:“她不再是羔羊了。” “这里基本可以确定是第一现场,不过,应该不是李玲和张园被害的地方。”谢骏昊蹲下身,用手抹了一下地上的灰尘。 不错,那母女俩遇害的时间不长,而二层原本完整的灰尘可以表明近期内除了警方之外,没有人到过楼上,并且在一楼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血液反应,种种迹象都显示出,这里应该只是杀死冉军和藏匿张童的地点。 这时,颜一寒接到了海伦的电话,她查到邓秋萍每次打到冉军账户的房租其实都会在之后不久被提出,存入一个名叫齐洁的账户,随后又会被打回到邓秋萍的卡上,而那个齐洁就是冉军别墅现在的房产持有人,也就是邓秋萍的那个远房亲戚。不仅如此,通过齐洁的银行往来记录,海伦发现这个齐洁还租了一套房子,而那房子就在李玲家那套单元房的对面! 第二十七章天使的坠落(四) 从一早奔波忙碌到晚上,颜一寒他们几乎没吃东西,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也顾不上腹内饥饿,在安排好冉军别墅后续的现场工作后,颜一寒和谢骏昊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李玲家所在的和平里小区。 在出现了“窗前之首”以后,案发楼栋的居民几乎都搬走了,就连隔壁楼栋里也都空了不少,基本上条件允许的住户都逃离了这处凶楼。 整个楼栋黑漆漆的,时而从不远处传来猫、狗的叫声。 “上次咱们来的时候,这楼里还有几户人家啊。”谢骏昊说着把在车里找到的梳打饼干递给颜一寒。 “人越搬越少,留下的住着也不踏实,估计都搬走了吧。”颜一寒接过一小包饼干,把余下的给了谢骏昊。 两个人用几块饼干安慰了一下饥肠辘辘的肠胃后,打着手电进到了楼内。 谢骏昊试着去开楼道里的灯,可毫无反应,“这是真没人住了,连灯都不亮了。” 看来能借助的光源只有手电了,好在李玲家在二楼,很快就到了。 之前来这里走访调查的时候,对门那户人家虽然就一直没有人,但却是能联系上房主的,当时对方表示自己身在外地,经核查属实后,颜一寒他们当时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像这种比较老旧的小区,本来就会有一些空置的房屋。 谢骏昊用工具很快打开了这家的房门,里面涌出一股潮湿的味道。他找到电灯开关,本是不抱希望地按了一下,没想到“啪”的一声,屋里亮了起来。 客厅不大,里面摆着一套老旧的沙发和茶几,电视柜上一台老款的电视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物品,卧室里更是简单得很,双人床上甚至只铺了一条床单,连个枕头都没有,根本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推开卫生间的门,发霉的气味儿一下子浓烈了不少,因为是没有窗户的暗厕,通风不好,潮湿处干燥不彻底,在墙角、洗手盆等地方都有些霉斑。 “这客厅和卧室不像有人住的,怎么卫生间倒像总有人用?” “用的水还不少。”颜一寒看着几处发霉的地方,她跪到地上,仔细地查看着每一寸地面,带着白手套的手在瓷砖的缝隙处摸索着。 整个房间、整套单元房、整栋居民楼寂静无声,都在潜心查找线索的颜一寒和谢骏昊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时,骤然响起的一阵轰鸣声,让这两个人都是一惊。这是冰箱制冷启动时的声音,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为什么冰箱还是开着的? 他们两个人看看彼此,难道…… 在冰箱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真是既在意料之中又惊魂不浅,冰箱里完全就是冉军别墅二层储藏室的翻版,只不过,这里没有装着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取而代之的则是“冷冻版”! 惊魂未定之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喵!” 颜一寒一下子转过身,眼含惊恐地看过去,只见一只双眼冒着绿光的黑猫,弓着身子,乍着身上墨汁一样的猫毛,正盯向他们! 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一动没动地和它对视着,这个浑身散发着诡异的黑色不速之客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她看。 谢骏昊关上冰箱门,把颜一寒拉到身后,他要把猫赶走,却被颜一寒拦住了,“别动它。” 两个人一只猫,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之后,那黑猫身上的毛渐渐柔软了下来,它在发出几声趋于温顺的叫声后,便退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刚回到局里不久的贺天易和欧阳勋,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接到了“召唤”。 “今天这是怎么了?”贺天易到了之后,一看到冰箱里的“标本”,再一想刚才的福尔马林版,“还干湿分离啊!” 在冰箱的冷冻室里,基本上都是之前李玲和张园母女尸体所缺失的部分,现在可以推测,凶手是来了一招“灯下黑”,利用李玲家对面的房子完成了杀人分尸的过程,还故意把张园的头颅放回到李玲家,真是兵行险招,给警方来了个出其不意。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家有问题?”贺天易一边查验那些人体残部,一边问道。 “这房主常年不在,当时联系他,也没说房子已经出租,”颜一寒解释说,“是刚刚在查冉军别墅所有人齐洁时才查到的。” “没有租房记录备案吗?” “房主是为了省中介费,私下出租的,根本没有备案。”颜一寒接着说,“这还是海伦发现了齐洁给他的转账记录,他才承认的。” “这人胆子也够大的,都出人命了,还不说实话。” “我说老贺,你是说话还是尸检?”之前调查时疏忽了这里,谢骏昊很是懊恼,现在又听贺天易问个不停,就更烦了。 颜一寒低着头,用左手的拇指和中指揉着两边太阳穴,不难看出她也在自责。 贺天易没再说话,本来他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每次在压力大的时候,就不自觉地会变成“话痨”,这也是他一种独特的减压方式。 欧阳勋任劳任怨地在勘验着屋里的每个地方,他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不过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检查着各个角落,虽然整套房子被清理过,但是细心的欧阳还是在茶几台面的底部发现了指纹,在卫生间的天花板上找到几滴喷溅状的血迹,在地漏里面收集到些许疑似人体组织的残留。 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杀害李玲和张园的第一现场。 “这些差不多就是之前在垃圾场发现的尸块的缺失部分,” 贺天易检查着冰箱里的残体,“目测切口的情况也比较吻合。” “张童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谢骏昊看着这些,再想到冉军被发现时的样子,心里顿时生出一阵寒意。 “骏昊,你相信天道有轮回吗?”颜一寒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的话音刚落,除了还在继续搜证的欧阳之外,另外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向了她。 看着谢骏昊和贺天易疑惑的眼神,颜一寒抿了抿嘴,“唉,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 确实,在整个案件当中,张童无疑是最无辜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也许他也不想出生在一个人贩子的家里。然而,人生就是如此,有些事情,自己是根本无从选择的…… 几个人忙到大半夜,终于完成了现场部分的工作,贺天易和欧阳马不停蹄地赶回局里,去做DNA和指纹比对等。颜一寒和谢骏昊则在回去的路上抽空赶往了医院,他们心里一直惦记着还没苏醒的张童。 孩子还躺在监护室里,他紧闭着双眼,虽然心电监护仪上的各项数值都趋于平稳,但这孩子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按照医生的说法,目前张童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稳定,迟迟不醒也许是由于他受到了过大的刺激,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从而使得他在心理上抗拒醒来。从医院方面来说,医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关键是要看张童自己的意志力。 在回警队的路上,谢骏昊开着车,身心疲惫的颜一寒靠在车窗上睡着了,这一天一夜毫不停歇地跑来跑去,各种诡异的场面井喷一样地集中袭来,实在是让她有点儿应接不暇。谢骏昊把车开得很稳,他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看着她在睡梦中还紧锁着的眉头,他的心中泛起阵阵心疼,他有时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他真的很想去帮她分担,可是,他感受到的却是——自己根本没有“走近”她…… 第二十八章天使的坠落(五) 时间已近黎明,夜的黑却丝毫没有消退。 就在谢骏昊的车刚开到分局附近时,一辆经过改装的跑车,咆哮着标志性的轰鸣声从他车旁一“飞”而过,颜一寒也几乎同时应声而醒。 突然被超大的引擎声惊醒,颜一寒的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心跳也急剧加速,就像在追赶那跑车的速度,此刻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又出现了吴靖楠牺牲时的情景,一片血色弥漫在她的眼前…… “一寒!”谢骏昊见她双眼发愣地望着前方,连忙把车停到路边,“你怎么了?”他推了推她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那浮现出的恐怖一幕在谢骏昊关切的询问声中终于消散,颜一寒闭上眼睛,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 逐渐平复的心跳,把颜一寒带回了平静,“没什么,”她舒了口气,“可能是太累了吧。” “确定没事儿吗?” 颜一寒露出看似勉强的一笑,“没事儿的。” 谢骏昊关心地看了看她,见她除了一脸倦容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异常,这才略有放心,想起刚刚故意与自己擦车飞过的那辆跑车,他不由得火大,“这帮飙车族的二世祖们,真是欠收拾。” “你也说了是二世祖,那谁又能收拾他们。”颜一寒轻叹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好了,我没事儿,咱们赶紧回去吧。” 其实,在谢骏昊的朋友圈子中,也不乏家境优渥的“子弟”们,曾几何时,他也叛逆放纵过。即便是当了警察以后,他偶尔也会想,如果不是选择了这个职业,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会和那些人一样? 回到警队,迦铭和海伦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们桌上的电脑还亮着,为了这个案子,这段时间大家都太累了。颜一寒对谢骏昊做了个“嘘”的手势,她不想吵醒他们,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谢骏昊也很心疼这些为了案子没日没夜奔忙的战友,他拉着颜一寒慢慢地退出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他轻声说,“顺便给他们把早饭带回来。” 由于时间太早,他们就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东西,坐在用餐区,颜一寒虽然腹中饥饿,但她却没有任何食欲,由于刚才吴靖楠牺牲时的情景突然再现脑海之中,这让她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简单吃了几口,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他们返回警队后,海伦和迦铭又都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来,”谢骏昊把一袋子吃的放到桌子上,“先吃点儿东西吧。” “太好了!”迦铭立时来了精神,“我正饿着呢!”他说着拿起一个三明治吃了起来。 海伦看了看,“我都饿饱了,什么都不想吃。” “什吗(么)?”迦铭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有点儿口齿不清地说,“你这喝洋某(墨)水喝的是不是汉语都忘了啊!还饿饱了?那叫饿过了!” 最近一直连续工作的海伦确实是累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和迦铭斗嘴,她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迦铭见海伦少有的没有回怼自己,先是有点儿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因为海伦的 “能量”不足了。 颜一寒把一份关东煮递给海伦,“还是热的,多少吃一点儿。”随后,她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海伦捧着关东煮的餐盒,用胳膊肘碰了碰谢骏昊,悄声问道,“副队,队长怎么了?” 谢骏昊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刚才颜一寒被惊醒那一瞬间,她眼前闪现出的画面,所以他也是一头雾水。 简单的一餐让大家得以缓解了些许疲乏,颜一寒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其实,一直以来,她对吴靖楠牺牲的自责丝毫没有减弱,只有忙碌的工作才能暂时麻痹她失去战友的心痛。 大快朵颐地吃了一个三明治两个面包的沈迦铭,一边擦嘴一边把两份文件递给颜一寒,“队长,这是搜查冉晓婷住处的报告和齐洁的询问笔录。” 昨天迦铭带人和颜一寒他们兵分两路,他在搜查过冉晓婷家之后就去找了齐洁,并连夜赶出了报告。 “昊哥,听说你们昨天收获不小啊!”迦铭又拿起一块巧克力吃了起来。 “不是不小,是很大!”谢骏昊现在想起当时那些“震撼”的场面,心里还有点儿余惊未消。 “说说呗!”海伦这时也来了精神。 谢骏昊拿出手机打开里面的相册,“那就来个图文并茂的!”他说话时还故意露了出阴恻恻的笑容…… 昨天的诸多发现使得案情已经基本明朗,不过还得等鉴证那边的比对结果。颜一寒先是看了迦铭的调查报告,结果不出所料,在冉晓婷家并没有什么发现,齐洁只是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一直以来都是受到邓秋萍的资助,她本人对所有的事情全部毫不知情。接着,她拿起了海伦的调查记录,里面都是海伦通过网络查到的相关人员的信息,包括经历背景、出行轨迹、消费明细等等。其中大部分的内容之前颜一寒都看过,所以她主要看的是最新添加的部分,尤其是转账记录和消费清单。 “冉晓婷登山吗?”颜一寒看到一条购物信息,不过没人回应她的问题,于是她又提高音量问了一次,“冉晓婷登山吗?” “啊?”迦铭和海伦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谢骏昊讲述昨晚的经历,都没太注意颜一寒的话,“什么登山?” “你们看看这个,”颜一寒把冉晓婷的网购清单放到桌上,“登山飞虎爪!” “我在冉晓婷家里,没发现有登山装备。”迦铭说。 “我查过她的社交和出行记录,也没发现她参加过什么户外运动啊。” “海伦,把飞虎爪详细的商品信息调出来。”谢骏昊把海伦拉到电脑前,“我想我们大概找到凶器了!” 这个发现一扫大家的疲惫,一直困扰警方的凶器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眉目。就在这个时候,通宵忙碌的贺天易和欧阳也有了新的发现。在李玲家对面的单元房里找到的指纹,证实是属于冉晓婷的,而那几滴血迹和地漏里发现的组织残留,也证实是属于死者的,另外,在从冉军别墅带回的玻璃容器上也发现了冉晓婷的指纹! 现在,所有的证据几乎都指向冉晓婷! 不过,细心的贺天易在冉军的头发根部找到了一小片撕裂状的指甲,而DNA比对的结果是,这片指甲属于邓秋萍! 第二十九章谁才是恶魔 其实,颜一寒他们都有种感觉,那就是邓秋萍同冉军、李玲和张园三名受害者的死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冉晓婷只不过是被她利用的杀人工具。 “冉军的死肯定和邓秋萍脱不了干系!”谢骏昊看着贺天易给出的报告,“老贺这次还是挺给力的。” “人家贺医生哪次不给力了?”海伦可不爱听有谁说她“爱豆”的闲话。 “海伦,”谢骏昊煞有介事地看着她,“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每次都是怎么忍心对着我这么一张面若潘安的脸怼我的?” 他的这句话,差点儿让屋里的几个人笑出声,海伦更是好悬一口水没喷到桌子上。 “I’m sorry,潘安队长,”海伦忍着笑,“是我欣赏不了你的美!”她说着点击了电脑上的“打印”,一份详细的购物信息从打印机里吐了出来,“副队,你还是等案子破了以后再自恋吧!” 谢骏昊接过海伦递给自己的资料,“冉晓婷买的飞虎爪是寄到邓秋萍家?” “又是她?这两个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随着案情的逐渐明朗,邓秋萍和冉晓婷的交集也越来越多,颜一寒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咱们是时候再会会她了!” 邓秋萍显然比冉晓婷老辣得多,她一直是一副受人所迫、被无辜连累的模样。 “颜队长,那孩子没事儿吧?”邓秋萍一见颜一寒就“急切”地询问孩子的情况,她抽泣着说,“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帮着晓婷藏着那孩子,更不该听她的给孩子喂安眠药……”她说着哭着,“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颜一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表演,“那你说说怎么个没办法!” “我是真的没办法,我也不想啊!我那么做,其实也都是为了晓婷!”邓秋萍抹了抹眼泪,“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晓婷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让人贩子给卖了,还卖给了冉军那个畜生……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恨他们,想出了那口恶气,”她几乎哭出了声,“前几天,她带了个孩子过来,跟我说,那孩子是人贩子的孩子……她就是想让人贩子也尝尝丢了孩子的痛苦……” “所以你就囚禁了那孩子?” “不是我啊!”邓秋萍急于撇清自己,“都是晓婷安排的!”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这是我不对,是我把事儿想简单了,以为就是帮着她看几天孩子……” “看孩子?!”坐在颜一寒身旁的谢骏昊听不下去了,“你把孩子虐待成那样,还说是看孩子?” 邓秋萍又是一脸委屈,“安眠药也是晓婷给我的,为的是不让孩子哭闹,她说那点儿药对孩子是没什么影响的,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每天给孩子喂安眠药?!”谢骏昊越听越气。 “我真的做错了,”邓秋萍掩面而哭,“当时我、我只是想帮晓婷出口气,我不该一时糊涂……” “那你说说看你还糊涂什么了?”颜一寒看着梨花带雨、满口无辜的邓秋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现在倒是脑子挺清楚的,那就把你‘糊涂’的事儿都说说吧!” “啊?”邓秋萍满脸听不懂的样子。 “你先说说,你当初既然知道冉晓婷是被拐卖的,之前我们找你的时候,为什么没说?” “那是因为……”邓秋萍微垂着眼皮,眼珠微微转了转,“因为……我不想晓婷再被以前的事儿影响了现在的生活。”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颜一寒冷哼了一声,“再说说冉军吧!” “他?”邓秋萍现出满是疑惑的脸,“他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谢骏昊冷笑了一下,果不其然,邓秋萍是要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是吗?”颜一寒拿出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冉军”的照片,甩到邓秋萍面前,“那这个你知道不知道?” 邓秋萍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这些照片吓到了,她惊呼一声,吓得身子一下子挺直紧靠着椅背。 颜一寒侧目看了看审讯室的那面玻璃墙,耳机中传来施鹏的声音“她是被吓到了,不过是被你对她的怀疑吓到的,并不是因为这些照片。” 听到施鹏的意见,再看看瑟瑟发抖的邓秋萍,颜一寒不禁佩服起这个女人来,她的演技真是一流。 “你之所以没有透露冉晓婷真实的身世,是想混淆视听,不想我们发现张童,相反,你给我们讲的那个故事,又是故意在告诉我们冉晓婷存在的作案动机,这一切其实都是你给自己铺的后路吧!” “颜队长,那孩子的事情,我是做错了,”邓秋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你说的什么动机、什么后路,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颜一寒看了看谢骏昊,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沓文件,她把这些东西一份一份的摆到邓秋萍面前,“这是你和齐洁的银行往来记录!这是你和冉军之间的财务往来记录!这些你都不陌生吧?!” “这几年我年纪大了,现在又都是什么手机银行网上银行的,所以像银行账户什么的,我都是让晓婷帮我弄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邓秋萍完全就是摆着把一切都推给冉晓婷的架势,咬定牙关不松口。 “还有这个,”颜一寒又指着冉军头颅的照片,“我们在他的头发里找到了一片指甲!” 听到这句,邓秋萍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毫不知情。 “这是法医比对DNA的结果,”颜一寒打开一个文件夹,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邓秋萍,“这片指甲是属于你的!” “不可能!”邓秋萍猛地抬起头,“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冉晓婷栽赃的!” “你的意思是,冉军是被冉晓婷弄成这样的?” “冉晓婷最恨冉军,一定是她做的!肯定是她杀了冉军,然后故意栽赃给我!”在诸多的证据面前,邓秋萍还在极力地辩驳着,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冉晓婷的身上。 这时,一直在玻璃墙另一侧目睹整个讯问过程的冉晓婷,已经是全身颤抖,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盯着墙那边的邓秋萍。“这个骗子!这个骗子!”她的身体剧烈地挣扎着,已经愤怒到忘记了玻璃墙的存在,如果不是被身旁的两名警员控制着,估计她早就扑过去了。 “你都看到了,”施鹏走到冉晓婷的面前,挡住了她视线中的邓秋萍,然后淡淡地说,“是不是和她当初跟你说的不一样。” 这句话勾起了冉晓婷太多的回忆,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那些亲近关爱的话语,虽然她不久前已经知道了邓秋萍对她的设计和利用,可是,她的内心一直挣扎着,在心里还是存有着一丝幻想。毕竟,不论真假,这个女人都曾经给过自己渴望的温暖。然而现在,所有的都已经破碎,所有的压抑与痛苦一涌而出,就像被人按下了心里的“触发器”,她蹲到地上,放声痛哭。 随后,冉晓婷把两起案件的经过全部和盘托出。 冉军是她和邓秋萍一起杀害并分尸的。当时,她还不知道邓秋萍和冉军之间的真实关系,邓秋萍总是时不时地给她推荐一些类同于《沉默的羔羊》的书,给她讲述一些类似的故事,在不经意间不断激发她的愤怒和仇恨,让她慢慢走向极端。那一天,她先是灌醉了冉军,可是她却迟迟下不去手,就在这时,邓秋萍出现了,给她压上了“最后的那根稻草”。在最后时刻,邓秋萍“帮”她划开了冉军的手腕,看着不断流出的鲜血,冉晓婷已然是呆若木鸡,于是,邓秋萍又“好心”地帮她处理了冉军的尸体,冉晓婷当时机械般地听着邓秋萍的指挥,她根本没有想到邓秋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去处理冉军,而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邓秋萍的家里会放着那些有关人体结构和解剖学的书…… 有了第一次的复仇成功和亲历经验,冉晓婷心中那扇通往罪恶的门就彻底被打开了。她一切痛苦的来源,归根结底还是在李玲的身上,特别是当她在电视台看到梁佳对“玲爱之家”的采访资料时,她就下定了要实现恶有恶报的决心。于是,她开始了计划和筹备,先是用齐洁的名义租了李玲家对面的房子,但她很少在那里露面,直到掌握了李玲一家的生活规律后,她才选在一个阴霾的日子里,以新住户的身份见到了先是一个人回到家的李玲,趁其不备用**迷昏了对方,随后又如法炮制,把接孩子回家的张园迷昏,最后是那个孩子。人贩子的心都是黑的,所以她要看看她们那颗没有人性的黑心……她在网上**了一套刀具和一副钢制的飞虎爪,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将东西寄到了邓秋萍家,也正是在她去取快递的那天晚上,听玉姐提到邓秋萍在烧纸钱,她才偶然听到了邓秋萍对“冉军”说的那些话,才知道了这个自己一直当作亲人的邓阿姨跟冉军之间真实的关系…… 面对诸多的证据,邓秋萍已是百口莫辩,她本来自信地认为,自己一直以来对冉晓婷的“洗脑”会让对方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只是她没有想到,那天她在冉军忌日时的自言自语竟然都被冉晓婷听到,加之她在审讯中的那些表演,让她多年来所经营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形象,已经全然破碎、荡然无存。至于她为什么唆使冉晓婷杀死冉军,其实还是归于两个字——情和财。本来,她以为有了被她控制的冉晓婷,冉军也会被她所掌控,可是没想到,冉军骨子里的喜新厌旧是无法改变的,他还是不断地寻花问柳,对邓秋萍也是愈发冷淡,而且对于之前他们在设计邓秋萍亡夫时所达成的钱财协议,也是百般抵赖拒不承认。这一切,让邓秋萍几乎面临人财两失的绝境,所以她选择了不会背叛自己的——财。她利用冉晓婷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计划,从始至终,她都是在诱导教唆冉晓婷去杀人,如果不是到了关键时刻,冉晓婷突然掉了链子,她根本不会自己动手,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亲自参与其中。不过,为了避免后患,她还故意使冉晓婷在分装冉军时留下了指纹!但终归是天网恢恢,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也掉落了一片指甲…… 整个案件终于尘埃落定,颜一寒他们也终于可以喘口气放松一下了。 “如果冉晓婷的父母没有离世,她应该会生活得很幸福吧!”沈迦铭拿出从李玲家搜出的那些孩子照片,感叹道,“这些孩子都和天使一样可爱,那些人贩子怎么下得去手?” “活脱脱地把一个天使变成了魔鬼,唉……”海伦看着照片上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一种心酸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案子真是够峰回路转的,”谢骏昊靠在椅子上,回想着与邓秋萍的那次交谈,“那天晚上听邓秋萍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声情并茂的,我当时还真让她给唬住了。” “她是挺聪明的,但太聪明了有时也会画蛇添足,”施鹏看着手上的案卷,“她把自己描绘得太完美了。” “这倒是,要真是像她说的,自己被冉军骗的家破人亡,但凡她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还把对方当成邻居一样和平相处?” “我说,帅如潘安的副队长,我记得之前,好像你还赞赏过人家那无私的爱心来着?”海伦说着,捂着嘴笑了起来。 “还有咱们没想到的!”这时,颜一寒拿着一份调查资料走了进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玉姐!”她把手里的几张纸放到桌子上,“齐玉!” 屋里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颜一寒。 “齐玉,也就是邓秋萍身边的那个玉姐,她是冉军同父异母的姐姐!” “什么?”除了施鹏外的几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 “不仅如此,她还是齐洁的外甥女!”颜一寒看着大家惊诧的目光,继续说道,“齐玉的母亲和齐洁是堂姐妹,齐玉原名叫冉玉,她的父亲当初重男轻女,经常打骂甚至虐待她们母女,齐玉的母亲忍受不了近乎非人的生活,就带着年幼的齐玉离开了那个家。后来,齐玉的父亲再婚,生下儿子冉军,更是对那母女俩不闻不问,这姐弟俩根本就没见过面,齐玉则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后来还改了名,跟母亲姓齐。” “她是怎么到邓秋萍家里的?”嘴快的海伦替大家提出了疑问。 “当初邓秋萍让齐洁帮着介绍住家保姆,齐洁就把当时经济拮据的齐玉介绍了过去,正因为如此,齐玉才见到了冉军。不过,她和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也就是说,这个齐玉一直都知道冉军的存在,可冉军却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姐姐!”谢骏昊越听越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颜一寒点点头,“现在冉军被害,冉晓婷被抓,齐玉成了冉军名下财产唯一的继承人!” 海伦瞪大眼睛,“这样的话,不光是冉军的那些房产,就连齐洁名下的那个别墅估计也是齐玉的了……” 屋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此时,大家心里其实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齐玉在三起凶案中到底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 故事《天使恶灵》完结,下个案件《欲望魔鬼》即将上线 第一章生宴惨案 这天,颜一寒难得放了自己一天假,清早起来,她拿着一大包东西出了门。迎着朝阳,她的车向市郊的方向开去。 还是那座墓园,吴靖楠长眠在这里。颜一寒来到他的墓前,从包里拿出一盒蛋糕、两个饭盒、一杯咖啡和一瓶白酒。她蹲下身,从盒子里取出蛋糕,打开饭盒。 “这是我亲手做的啊,”颜一寒说着坐到了地上,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可那笑容却透着满满苦涩,“你也知道,我的厨艺实在有限,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她把那瓶酒打开,往地上洒了一些,自己则拿起那杯咖啡,“开车来的,只能以咖啡代酒了啊!”她拿着咖啡杯对着酒瓶碰了一下,“我又有好久没来看你了……本来,现在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你却‘抢’了我的位置……靖楠,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还没找到他/她……”她轻轻地摸了摸墓碑上的名字,眼睛随之慢慢湿润,“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好累啊,心里面好像压着一块石头,它每天都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变重,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坚持下去……”她揉揉双眼,抹去即将掉落的泪水,然后,喝了一口咖啡,又倒了一些酒在地上,她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今天是你的生日,带了你最喜欢的酒,还有你爱吃的小菜和芝士蛋糕……”颜一寒就这样坐在吴靖楠的墓前,自言自语地说着,此时的她没有任何高冷的外表,只是完全真实地对着知己吐露着心事,讲述着自己埋藏在内心的种种。 颜一寒把墓碑擦拭干净,整理好物品,抬头看看头顶上已经升得高高的太阳,轻声说道:“我要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整个墓园里,除了鸟鸣,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仿佛这里和外面嘈杂的世界是隔绝的,走在这里,看着林立的墓碑,颜一寒并没感到阴森骇人,相反,这里的苍凉凄冷让那个一直萦绕在她心里的念头更加清晰——躺在这里的本来应该是自己…… 这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传来,这声音尤其在这个地方显得格外刺耳! “颜队!”电话那头的沈迦铭急切地说道,“万花酒店发生命案!” “我马上到!” 在T市这家四星级酒店的金色宴会厅里,此时正男的惊女的哭,男女老少乱作一团,着实“热闹”得很。本来,在这个时间,这里应该正在举行一场喜庆的周岁生日宴。可是,现在,周岁宴的小主人公已经没了气息,孩子的妈妈正紧紧地抱着慢慢失去体温的小儿子,在大儿子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孩子爸爸则瘫坐在一边,眼神直楞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此刻,离他不远处的主宴会桌下面,竟然还躺着一具面目可怖、浑身冰凉的成年男性尸体! 本该欢欢喜喜的周岁喜宴变成了阴阳两隔的惨剧,而且还凭空出现一具谁也不认识的男尸,突如其来的巨变使得这个满是金色的高档宴会厅里瞬时充满了恐惧和哭嚎。 谢骏昊把参加周岁宴的人安排到了临近的房间,迦铭正和其他警员给他们挨个做着笔录。 “老贺,什么情况?”谢骏昊看着正在给男尸做现场尸检的贺天易问道。 “死者尸僵已经发展到全身,尸斑呈现扩散期特点,死亡时间大致在12个小时左右,也就是今天凌晨的一点左右,体表没有发现明显外伤,不过死者皮肤表面有大片红斑,”贺天易又检查了死者的颈部,查看了喉部和口腔,“喉咙有严重水肿的现象,初步判断,是由于呼吸道阻塞引发窒息致死。” “能看出是怎么引起的水肿吗?” “目前还不能确定,”贺天易摇摇头,“不过,我认为很可能是某种食物过敏引起的。” “过敏?” “对,像猕猴桃或坚果类等食物过敏,都会造成喉头粘膜水肿,引发呼吸困难,严重者会导致窒息死亡。从死者体表看,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而死者身上的红斑也是食物过敏的表现之一,目前看来,还是比较符合食物过敏的症状。”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意外死亡。”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确切的死因,你还是等尸检报告吧。”贺天易站起身,摘下口罩,“现在你最好先把那个问题解决了!”他说着看向依然紧抱着幼童尸体不放手的孩子妈妈。 大概一个小时前,这个周岁喜宴的小主角儿还在妈妈的怀里生龙活虎,而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无论是哪个母亲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贺医生、骏昊,”颜一寒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现场,接过贺天易递给她的手套,“这儿什么情况?” “一大一小,死了两个。”谢骏昊简单明了地做着说明,“一家人在这儿摆周岁宴,孩子爸爸刚入席就发现了桌子下面的男尸,报警后不久,孩子妈妈又发现过周岁的小儿子没了呼吸,120赶到时,孩子已经死了。” “哦?”颜一寒听后,先是看看在另一边哭得几近崩溃的那家人,然后蹲下身去查看了那具男性的尸体,“两个死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谢骏昊说道,“问了这里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这个男人。” 颜一寒听后皱皱眉,“怎么发现尸体的?” “周岁宴开始的时候,孩子的父母先是带着孩子和亲戚朋友挨桌地打招呼,当时没有异常,直到孩子的爸爸入席后,感觉腿边有什么东西,他掀起桌布,才发现桌子下面有个‘人’正倚着桌子腿坐着。” “怎么之前没人发现?” “这是主桌,位子都是安排好的,那个位置之前没有人坐过。” 颜一寒看着一张张大宴会桌上都铺着的长至地面的桌布,她走到一张桌前,掀起桌布,钻了进去,她靠着桌腿坐好,“从外面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 “你进去试一下。”颜一寒从桌下出来对谢骏昊说。 谢骏昊摆了个“OK”的手势,他重复了颜一寒刚才的动作。以谢骏昊一米八多的身高,倚坐在这种能坐十二个人的宴会桌下,从外面也是看不出异常的。 此时,宴会厅里又响起了呼救声,原来是孩子的妈妈由于悲伤过度昏厥了。 贺天易闻声迅速走了过去,做了紧急处置,与此同时,他的助手林夕借机把那具幼童的尸体抱了过来。 “你干什么?”孩子的爸爸冲着林夕嘶嚷道,“把孩子还给我!”紧接着这个男人竟然向林夕扑了过去。 “小心!”谢骏昊对着林夕喊道,同时身手矫捷地拦住了那个近乎疯狂的男人。 晴天霹雳般的丧子之痛让这孩子的父亲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拼命地挣扎着,用力挣脱着束缚,一心要去抢回自己的孩子。 又有几个警员跑过来,把情绪激动的男人带到了一边,把还昏迷未醒的孩子妈妈送往医院,现场混乱的场面总算被控制住了。 谢骏昊甩甩被抓疼的胳膊,“这哥们儿够有劲儿的。” “你没事儿吧?”颜一寒看见谢骏昊的手上有几道血红色的抓痕,“贺医生,麻烦你给处理一下。” “我来吧!”林夕主动走了过来,“谢队长,刚才谢谢你。” “没事儿,”谢骏昊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被抓破的地方,“一点儿皮外伤,不用了。” “那不行,不消毒的话,很容易感染的。”林夕说着拉起谢骏昊的手,用随身携带的应急药品给他做着简单的消毒处理,动作是既轻巧又细致。 “好了,可以了。”谢骏昊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麻烦你了。” “警官,我们还得在这里待多久?我要去医院照顾我妈吗,还有,你们要对我弟弟做什么?”现在这一家人中,情绪最为冷静的大儿子走了过来,对着颜一寒问道。 看着面前这个面容青涩,眼角泪痕未干的大男孩儿,颜一寒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等你父亲情绪平复一些,配合我们回答完几个问题,你们就可以走了。至于你弟弟,”她看了看那具小小的尸体,“我们要查清楚他的死因。” 这孩子听后,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去和我爸说,让他配合你们。” 谁也没想到在家庭遭遇如此巨变的这个时候,最冷静的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一寒,这具尸体也得带回局里!”贺天易走过来,他刚检查了那具幼童的尸体,“和成年死者一样,这孩子也存在喉部严重水肿的现象,就目前情况推测,两名死者的死因很可能是相同的!”? 第二章身份谜团 男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个人物品,无法确认身份。询问在场的人,都说不认识这名死者,不知道他是谁,孩子的爸爸和哥哥也都说不认识这个人,而孩子妈妈在医院还没醒。 贺天易和林夕带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先回了局里,欧阳勋还带着人在现场查找着有价值的痕迹。 “调监控了吗?”颜一寒抬头环视了一圈,看见墙上的两个摄像头。 “别看了,就是个摆设,”谢骏昊解释说,“这里刚装修完,监控设备还没进行调试,根本就没开。” “我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还有装修材料?” “对,这酒店升级改造,一直在分区域装修,餐厅和宴会厅刚弄好没多久,楼上的客房还没完工。” “这家人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这就得问问孩子爸爸了!”谢骏昊说话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正在平复情绪的那个男人。 “队长,这是你要的资料。”颜一寒的微信响了,是海伦把一家四口的身份信息传了过来。 “大儿子王征二十,小儿子王成刚满一岁,爸爸王立东四十四,孩子妈妈江燕才四十二。”颜一寒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这孩子妈妈的穿衣打扮更年轻,弄的跟她大儿子同龄人似的。” 颜一寒回想了一下刚才这对母子依偎在一起的情形,“看着是有点儿像姐弟。” “这家人给人的感觉,总是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嗯……说不好,”谢骏昊有些耐人寻味地说,“就是感觉有点儿怪。” 他说完朝着那父子俩走了过去,“王立东,现在情绪稳定点儿了吧?” 这个叫王立东的中年男人点点头。 “我是东城分局的刑警谢骏昊,”他说着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 “问吧。”王立东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是几点到这儿的?” “差不多十一点吧。” “当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王立东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订的是十二点开席,我到的早,当时除了服务员,就我一个人。” “你们全家不是一起来的?” 王立东又摇摇头,“孩子当时刚睡醒,我就让他们稍晚点儿到。” “你是几点到的?”谢骏昊看向一直陪在王立东身旁的大儿子王征。 “我是跟我妈和弟弟一起来的,那时不到十二点吧。” “那时候你弟弟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当时小家伙儿挺精神的。”王征满脸悲伤地说道。 “成成的身体一直很好,连医院都没怎么去过,怎么会突然就……”王立东掩面而泣,“这可让我和孩子他妈怎么活啊……” 王征扶着自己的父亲,用手拍着他的肩膀,“爸,你们还有我……” 王立东紧紧地抱住王征,“儿子,你弟弟已经……你可一定要好好儿的啊!”在王征的安慰下,这个父亲的情绪渐渐平复。 “你再说一下发现男死者的过程。”谢骏昊继续着询问。 “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吗?”王立东有点儿不耐烦,情绪也是反复无常,“到底还让我说几次啊!什么时候能让我走?我要去看我老婆!” “只要你好好儿配合我们,你就能早点儿去看你老婆了。”一直站在谢骏昊身旁的颜一寒开口说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王立东深呼吸了几下,“我到了之后就开始忙乎,一直也没坐下,等小燕带着孩子到了,我们就抱着孩子挨桌转了一圈,后来落座的时候,我就感觉腿边有什么东西,结果,掀开桌布就看见……看见那个死人。” “你当时就发现那人已经死了吗?” “谁会想到那是个死人啊!”王立东摇摇头,“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谁藏在那儿了,就推了推他,问他是谁,结果我一推,那人就倒了……”说到这儿,他还有点儿余惊未消的样子。 “你确定不认识那名男死者吗?” “我确定,之前你们的人不是也问过了吗,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不认识他!从来都没见过!” “这个地方是你选的吗?” 他又点点头,随后很懊悔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我为什么要定这么个破地方?!” “这里离我家比较近,一般家里聚会什么的都在这儿。”王征替他父亲解释说,“去年我考上大学,我爸也是在这儿请的客。” 颜一寒又看看之前警员做的笔录,基本上和这父子二人刚说的没有什么出入,于是便让人先送他们前往医院看望江燕了。 此时此刻,一个男人正站在吴靖楠的墓前。 “你的小伙伴儿又来看你了啊,”他看着地上那些颜一寒一早带来的东西,“酒菜不错吗,还有蛋糕,还算她有心,”他拿起摆在墓碑前的酒瓶,把里面剩余的酒都倒在了地上,“你说你替她躺在这儿,她对你也算有情有义,你是不是挺想她的啊?我是不是也应该送她下去陪你了啊!”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卷起沙土吹向这个男人。 “怎么?还不愿意啊?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动手的,”男人揉了揉眼睛,嘴角露出一抹阴笑,“我现在觉得,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其实更有意思!” 他点起一支香烟,对着吴靖楠的墓碑吐出一串烟圈,“别着急,游戏很快就会开始的……” 身在万花酒店的颜一寒心里突然揪了一下,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她定了定心神,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看去,恍惚间,一张画着油彩的脸出现在窗前! 颜一寒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再定睛看去,窗户外面空空如也,除了随风摇动的树枝,什么都没有。她闭上眼睛,缓了缓,是啊,宴会厅位于酒店的二层,窗外怎么会有人,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 回到队里,首先就是要先确认这名成年男性死者的身份,尽快找到这个人和这场周岁宴之间的交集。但是,在进行了指纹比对后,并没有在信息库里发现与之匹配的身份信息。 “这个人是刚刚被害的,失踪人口里面估计暂时也查不到吧。”海伦翻看着电脑里的失踪人口记录。 “不用那么麻烦,”贺天易走了进来,“问问孩子的妈妈应该就能知道了。” “什么意思?”谢骏昊看着贺天易手里拿着的报告,“你这次怎么效率这么高?” “这两名死者的死状相似,都有比较明显的食物过敏症状,而食物过敏呢,是具有遗传性的,所以我就先比对了他们的DNA。”贺天易说着把比对结果交给颜一寒。 “父子!” “什么?!”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大一小两名死者之间竟然存在着这样的关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