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李察德传奇》 第一章风雨前的宁静 第一章 我睁开眼睛,几乎花不了多长时间就已经适应了,此刻房间里面的暗弱光线,我脑袋习惯性往床边一侧,瞥了一眼床头边上柜子的电子闹钟一眼—— 5点59分38秒。 距离六点整还有22秒的时间。 我起身的同时手一伸,在闹钟还没有响起之前,已经按停了电子闹钟的闹钟按钮。自这电子闹钟买回来来后,虽然每一天晚上临睡之前我都会将闹钟设置好,但是它却从来没有按时响起催人起床的铃声。 这自然是在于,每一次我总会在音乐铃声启奏之前,从睡眠中苏醒过来并及时关闭了闹铃。 电子屏幕上显示数秒的数字从59回归的00,与此同时,显示分钟和小时的数字也随即跟着跳动——6:00:00 在电子闹钟的右上角,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6月8日。 相信许多人对这个日子非常熟悉,哪怕许许多多的人离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进入残酷的社会为自己的美好前程而辛勤流汗。 今年的高考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将会在今天结束。而我作为今年有幸参与到这一特具国家特色的盛事的一名高三学生,将要和其余百万名学子竞争各地高等学府的入学名额。 说了这么多,也许有许多人在看到这里时会吐槽,“我”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难道“我”是一个连名字也羞于公布的人? 我的名字非常好记,叫“李察德”。 注意!是“李察德”,而不是“理查德”!第一次听我介绍我名字的人,几乎都会将我名字中的“李察德”联想到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外国名字“理查德”。 毕竟从发音上来说,是一模一样的,我要是不郑重地解释,或许绝大部分的人都会记错我的名字,这对我来说,绝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随手把电子闹钟放回原来的位置,我的视线微微一转,落在电子闹钟旁边的相架上。那是一家三口的家庭合照,中间那一个笑得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开朗少年,正是还在少年长身体时期的我。 站在我背后的一对夫妇,自然是我的父母。不是我在吹嘘,我的父母当真算得上是一对郎才女貌,即便是和那些在电视上频频露镜的明星夫妇相比,也是不逞多让的。 我对着相片中的俏丽佳人轻声道:“妈妈,早晨!”当然,我也没有忘记那个俊俏男人,同样对着他说了一声:“爸,早晨!” 我每一天的开始,都是从问候相片里面的这一对男女那一刻开始。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整整八年。 之所以一直保持这个习惯,是因为我坚信,他们一定还在我脚下这个地球上,某一处地方,生活着。 父母的失踪,是在我十二岁那一个酷热的暑假,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我的父母会从我的生活中突然消失。那一种消失,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我在我父母无故消失后的一段时间,像患上了抑郁症一样,消沉不语,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一样。 简单问候后,我重新将视线转回到相片中的女人身上(也就是我母亲),聊天般笑道:“妈妈,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了,你一定会保佑我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对吧。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高考过后,我的志愿上会写你和爸定情的那一所大学,到了今年的9月份,我就要成为你们的学弟了!你和爸回来的时候,我就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样叫你们了。。。。。。”我眼骨碌一转,开玩笑继续道,“以后叫你和爸“学姐和学长”或许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对着相片中含蓄而笑的妇人说了这样一段古灵精怪的话,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相片是定格某一个时刻所发生事情的载体,面对我调侃般的闲聊,缩影在相片里面的一对伴侣自然做不出丝毫的反应。 当然,此刻的我更加不会期望相片里面的他们会有什么变化,要是有变化的话,那恐怕不是温情的场景,而是诡秘而可怖的恐惧。 对着相片说了我将来的打算过后,我花不了两、三分钟时间就换上了一套外出锻炼的运动套装,简单洗漱过后,轻手轻脚踏出了家门。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患有轻微的哮喘病,这也导致我身体羸弱,在我八岁那年,为了帮助我铸造一副强健的体质,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名传统武术大师,教授我一些能够强身健体的武术招式。 多年的习武,成为一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人尚且是一个不可触摸的幻想,但是对付五六个街边三脚猫功夫的混混,还是可以的。 晨练,就是那时候跟随教习身边习武的课程之一,我之所以称他为“教习”而不是“师傅”,是有原因的。教习姓王,具体名闱是什么,他似乎不想透露,事后我也曾经询问过父亲,父亲却教育我说要尊重别人的私隐,别人不想说不能强迫别人,我当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往后也再也没有想过在这事上面过多追问。 王教习擅长的是擒拿手和八极拳,父亲请他过来本来是打算让我拜师学艺,得到王教习的真传,然而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他隐晦地皱了一皱眉头,随后当着我的面,直截了当拒绝父亲的请求,当时解释说我的体格达不到做他弟子的最低限度,但他也承诺,会帮助我强身健体,只是他教授我传统武术的身份只能是一名教习,而非师傅。 年幼的我心中还偷偷发笑,庆幸不用跪下斟茶进行传统的拜师礼,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当时父亲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跟随王教习习武一年零六个月后,王教习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不辞而别,就连父亲也不知道王教习的去向,只是我敏锐地察觉到,往后的一段时间里,父亲面容总是隐隐带有一丝担忧。 这些都是题-外-话,不说也罢,只是说明一下,风雨不变的晨练,就是从那时开始罢了。 六月的早晨,此刻已经亮了一大半,就连小区围墙外的街灯,也已经熄灭,不再为零散的行人驱散黑暗。 在我一边活动全身肌肉进行适当的热身,一边朝着小区大门慢慢走动之际,四处随意张望的时候,小区大门外的几个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要是那几个人影是属于普通人的话,那也不至于会引起我的注目,然而那三个人影身上的穿着,却绝非我印象中“普通人”的穿着。 那几个人影都是壮实的男子,身上无一例外穿着贴身的黑色西装,统一戴着几乎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他们皆是一副生人莫近的冷漠面容,直叫人为之心身一颤。 十足影视当中的冷血杀手。我心想,哪怕影视剧当中的冷血杀手,也不过如此。 要是其他人遇见这样的人蹲伏在小区门口,恐怕会绕着走,刻意避开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 然而我却不以为意。 这样的情景,我已经见过不下十次了,用一双手也数不过来。不单单是我,哪怕搬到这个小区超过两年的时间,对我此刻眼前这样的情景都不会感到陌生。 就连上夜班的小区保安不也见怪不怪,任由这三个看似冷酷的黑衣人长时间逗留在小区门外,自己躲在保安亭里面看昨天的晚报? 远远望了那些黑衣人一眼,我搜刮了一遍脑海中这些天来所看到的信息,过滤看看,到底是哪一个知名的明星暂时入住到我这个社区来。 说到我现在居住的这个社区,对十多年的这个城市来说,绝对是名噪一时的高档住宅社区,是由一名国外求学归来的著名建筑师进行规划的,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只是随着城市的发展,这座城市焕发的活力超乎想象,遍地涌现各式新型的住宅社区,这个住宅社区也就渐渐隐没下来。 但海归不愧为海归,拥有前瞻目光的建筑师似乎早已料到中国发展的日新月异,提前预设了空白的区域可以提供往后的升级改造,经过一次升级改造过后,住宅社区内部再度焕发勃勃生机。 在外人看来,这里是一个跟不上时代的残旧住宅社区,冷冷清清,缺少应有的朝气。可在里面居住的人心目中,这里就像苏州一带的一道传统名菜“八宝鸭”一样,里面的“馅”,才是精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被某一些明星得悉,非常满足他们既要清净又要舒适的休憩要求。 更重要的是,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明星会选择这样一个从外表来看略显残旧的住宅社区落脚。 这就导致一些明星来到这个城市做活动的时候,会选择这里作为他们的落脚点或者说暂时避开蜂拥人群的的清净地方。 比起“冷血杀手”,我们这里的人更喜欢称这些黑衣人为“保镖”。 正是这个缘故,对从小到大都在这个住宅社区长大的我来说,同样见怪不怪,只是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也没有听说最近几天有哪一个明星会来这个城市举办活动。 脑海中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我抛诸脑后,心想,也许是自己没有留意到罢了,毕竟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的心神几乎都放在高考备考上。 经过那几个黑衣墨镜男时,我再一次瞥了他们一眼后,迈开我的双脚,开始今天的晨练。 在我居住的住宅社区不远,大概三公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常年翠绿如新的开放公园,而我晨练的目的地,正是那一个公园。 在前往公园的前半段路程我喜欢慢跑,直至我整个身体彻底苏醒,也就差不多跑完半程,随后的半段路程我会逐渐加速,到最后的百米,当然是最适合用来冲刺。 当我到达目的地停了下来,正“呼呼”地大口大口吸着公园中弥漫的清新而富有负离子的空气之际,公园西南角的一处空地上,传来一道浑厚而低沉的人声。 “小子,你还是像往常一样,这么准时啊!” 仅听声音,我就知道说话之人是谁,在这个时间段,甚少有人这么早到这里来晨运,公园里晨运的人流逐渐增多,往往都是在我离开公园返回家中后。 除了一位老人家,他往往在我到来公园之前,就已经早早摆弄起他的“太极功夫”,据他说,是最为正宗的太极拳,可我深知,这位老人家耍的,只是改良过部分动作,仍然属于养生范畴的太极拳。 我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我从某个人身上见识过真正能称之为“中国功夫”的太极拳,而不是流传广大群众的太极养生拳法。 老人家姓薛,最初几次见面,我都叫他薛爷爷,然而和他熟悉过后,他让我叫他“老薛”。老薛的解释颇令人啼笑皆非,他觉得“薛爷爷”把他叫老了,叫他“老薛”可以令他觉得他依旧健朗。 很明显,老薛是一个不肯认老的老顽童。 深深吸了一口诱人上瘾的清新空气,接着徐徐呼出肺中的废气,稍微调顺了呼吸,我这才转身寻找老薛的身影。 我的眼珠子几乎不用怎么转动,就已经找到老薛的身影,和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不同,老薛很认真地耍起他诚恳求来的“正宗”太极拳。 慢步走向老薛附近的一颗老树,我一边做着伸展柔韧性的动作,一边对着老薛闲聊道:“老薛,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每天都来得这么早,不会耍太极的时候,耍着耍着犯困吗?” 老薛的脑袋跟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徐徐而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手脚没有停下来,他的嘴巴也没闲着:“李小子,你这就不懂上年纪的人了,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我为何能够每天都早你一步来到这公园了。” 听了老薛的这番话,我却依旧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放下靠在老树的左腿,我一边换了另外一条腿做上压拉伸,一边笑着追问道:“老薛,你这话说得就不厚道了,我要过多少岁月才能知道这答案啊,在那之前,小子我岂不是要被生生折磨死了?你就好心一点,揭晓那个我三四十年后才能知晓的答案吧!” 老薛的眼神终究还是偏离了他练拳的节奏,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嘴巴发出“啧、啧”的声响。 “还是年轻人好啊。。。。。。”老薛口中倏地发出令我莫名其妙的感叹,这无疑令我十分困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拉腿的动作。 老薛无疑从我的面容上看出我在困惑他刚才感触颇深的感叹,他仰天大笑几声,继续他后续的拳法动作。 我没有出声再追问下去,不知为何,我觉得老薛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刻意不马上回答我。我偏要不顺着老薛的意,他要看我笑话?那就看看谁的耐心更好咯!也懒得再继续拉腿,我-干脆上半身倚靠在老树的树干上,翘起双手和老薛斗起耐心来。 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半圆,老薛始终等不到我的追问,他嘴角隐隐翘起的淡淡笑意再也难以维持下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停下了双手双脚向着我站立的方向望来。 终究还是我取得这场“耐心对决”的胜利,我得意地朝着老薛招了招手,宣告我获得最后的胜利。 那一刻,老薛脸上的神色是那么地精彩,张着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想想也对,亏他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哪想到我在一开始就洞悉了他的“谋略”,静静站在那里等着胜利女神的拥抱。 最后老薛轻轻晃着头,一边伸出手指指着我一边苦笑着说道:“你这臭小子!也不懂得哄老人家开心,有句老话叫‘看透不说透’,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知道老薛并没有因为我刚才的举动而生气,放下了胜利之手,我笑兮兮道:“下次......下次一定!我一向都是尊老爱幼的五好青年,这次就算是我赢了,你快揭晓谜底吧,我真想知道答案!” “哈哈......”老薛想不到我如此执着于这个谜底,他举起一根手指,笑意吟吟揭晓道:“其实很简单,上了年纪,自然而然就睡得少了,在家闲坐着开灯还要浪费电,不如早早来到这里练拳,也算是为家里省一点电费。” “就这?”不用镜子照,我也知道此刻我脸上一定是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容,精彩至极。 “不然呢?难道这答案不符合你心中所想?” 我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的个中原因竟如此简单,其实仔细想想,这谜底并不难猜出来,只是我那时钻了牛角尖,没有联想到这一点,反而想不到如此简单易懂的答案。 “好了,不要傻站着了,我记得你今天还要‘上京赴考’,莫要迟到了,那责任,老薛我可担当不起哦。” 话音未落,老薛已经扭动身腰,一丝不苟地继续练他的那一套太极拳法。 此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忘记还有高考这回事,四处张望,公园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晨运了。 我顾不上对待长者应有礼节,向老薛认真道别,撒开腿子向着家里的方向疾奔而去,我只能1一边狂奔一边喊道:“老薛,下回再聊!” 在公园那里耗费了比往常更多的时间,这逼得我回程的时候必须用上比平时更快的速度,才能补回那些时间。狂奔当中的我,仿佛身后有一头美洲黑豹龇牙武爪追杀着,逼得我不断加快自己的奔跑速度。 住宅社区前面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我远远就看到了住宅社区的大门,自然的,也看到了那几个眼戴墨镜的黑衣人,他们似乎没有丝毫移动过,和我印象中离开时一模一样。 我心中不由想,真专业! 可我再也顾不上我眼中的这几名“保镖”到底有多专业,像风一样匆匆从他们身边掠过,也来不及像往常一样和保安亭的当值大叔说一声“早晨”,我的身影便向着家里疾驰狂奔。 在门口捋顺了呼吸,我这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指纹感应屏幕上印上指纹,随即“咔嚓”声响,大门开了一条小缝,我这才蹑手蹑脚进入屋里。 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还不到六点四十分,竟然比平时还要早回来了!我心想这应该是回来的时候不断加快速度所致。(事后我发现自己在老薛的恫吓下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考试时间要比平时上课要晚的多,完全不用那么急着回来,哪怕是走路回来也不会考试迟到。)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多少机会吃外面现成的早餐,习惯在晨曦的陪伴下自己做一顿美味又健康的早餐。 正当我将煎锅里面最后一个煎蛋盛到餐碟上的时候,一只青葱般娇嫩的纤手如同古代的享誉盛名的盗贼妙手,丝毫动静也没有发出,却已经顺走了餐碟上另外一片早已出锅放凉的荷包蛋。 我耳边霎时响起满足至极的赞美“呜呜”声,“李察德,你做的荷包蛋还是这么好吃!在香-港的这些天,我想死它了!”只是口中的荷包蛋似乎还没有彻底吞入腹中,这句话说得有些模糊,但我也大致听得清楚。 “墨菲姐,你起来了?是我太大声,吵醒了你?”我放下手中的锅铲,眉头一皱,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粗手粗脚影响到墨菲姐的睡眠,要是当真如此,我会在心里责怪自己。 墨菲姐并不是我的亲姐,要是严格来说,她的身份应该是我母亲收留的养女,比我年长六岁,是母亲失踪前两年从外面带回家里的,本来是打算暂时居住在我家,直至找到她失去联络的家人,只是还没有等到墨菲姐找到她的家人,就发生了我父母失踪的悲剧,留下莫菲姐和我相依为命。 幸好我父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失踪,相反,在我父母失踪后,十二岁的我和刚刚成年的墨菲姐并不需要为两餐温饱而发愁,我父母留下的资产足以养活我们二人。 这些资产里面,除了现在居住的独幢别墅,他们还留下了一个外贸公司,外贸公司的资产到底价值多少,说实话,我并不清楚,因为自从我父母失踪后,还不到十八岁的莫菲姐以她薄弱的身躯强势进驻总部在香-港的外贸公司,粉碎了一众试图吞食我父亲公司的贪婪小人,自此之后,莫菲姐代替我管理着父亲留下来的外贸公司。 每个月,墨菲姐都会在香-港逗留一段时间,看管着公司上下,昨天深夜,墨菲姐才刚刚处理完香-港的事务,返回这个城市。 正当我心中还在自责,自己在墨菲姐疲劳回来需要休息却并没有令她得到良好的睡眠之际,我眼前突然一花,莫菲姐的一根手指突然朝着我眉心伸了过来。 清凉的指尖令我眉心一颤,随后我感受到指尖心窝在我眉心处轻轻转着圈,我紧锁的眉在莫菲姐指尖的游动下很快松弛了下来。 “好了!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模样,我是闻到食物的香气给唤醒的,你煎的荷包蛋唤醒了我,这个回答,满意了吗?”莫菲姐见我不再愁眉苦脸,随即收回了她的手。 听到墨菲姐如此直白的赞美之词,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只好笨手笨脚地将另外一碟荷包蛋推送到墨菲姐的面前,轻声道:“墨菲姐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墨菲姐也不客气,用叉子叉起一只荷包蛋,送进她的嘴中。望着墨菲姐脸上那满足口腹后犹如孩童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可爱表情,这时我才发现墨菲姐稍微凌乱的发梢,以及歪了一角的睡裙,我猜想墨菲姐是忘记整理她的衣着了,白皙的长颈下,凹凸有致的锁骨连同其下的一小片肌肤,绽放着异样的诱人魅力。 我脸上开始发烫,这惊醒了我,急忙转移我的视线,避免被墨菲姐发现我此刻的窘境,于是我随意找了一个话题,问道:“香-港那边的公司怎么样了?” 墨菲姐本来是吃得津津有味的,被我这样一问,她手上的动作突然慢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起来。重要的是,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用来转移窘境的这个随口问出的问题。 莫非父亲在香-港留下来的外贸公司出现了问题?要不然墨菲姐为何在听到我的询问后举止神态如此异常! 这种不祥的感觉在我心头越发强烈,我的第六感一向不差,很多次发生在我身边的事件最后也印证了我的第六感准确度很高。 自从父母莫名其妙地失踪,墨菲姐在这个残破的家庭里面一直担任着家长的位置,我深知墨菲姐是不想我为外贸公司的事情而过多担忧,然而我觉得,我应该为这个家庭承担该有的责任,而不是所有需要忧虑的事情,统统推到墨菲姐的身上。 为了打消墨菲姐的顾虑,我尽量心平气和地放慢说话的节奏,道:“墨菲姐,我已经长大了,你忘记了吗?过了今天,我就二十岁了,可以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了。你就告诉我,是不是父亲的外贸公司出现了问题?即便我帮不上忙,也可以替你想想办法啊!” 这是我从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籍中学到的,适量放缓说话的速度,直视对方的心灵窗口,可以给予对方一定的信任之心,从而获得对方的认同。 特别是在大灾大难面前,这种心理上的应用更显重要,是救援人员应该具备的重要技能之一。 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对着真人实施这样的心理暗示,到底最后成不成功,我也说不准,不过我早有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我当时只想着和墨菲姐共同分担她遇到的困难罢了。 让我松了口气的是,我从书上学到的这个方法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墨菲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檀口一张,叹了一声道:“最近这两年我们国家和西方某个强国之间的贸易摩擦越发频繁,你或许有所听闻。” 这个西方强国是哪一个国家,虽然墨菲姐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个,短短两百年多年的建国时间,却从二战后期获取数之不尽的财富以及隐形利益,一举成为世界的霸主。新世纪以来,中国突破外界敌对势力的重重封锁以及施加的重重压力,大有龙抬头之势,这个西方强国自然不会容忍一个有着悠长古老历史的新生国家超越她,两国之间的贸易战,也就时不时发生。 在我锁眉紧皱之际,墨菲姐继续补充道:“之前公司的大部分订单都是在那边,所以近两年来,影响非常大,再继续下去,只会入不敷出,我研究过,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对公司进行产业升级改造,只是......” 我虽然对金融方面一无所知,但是说到产业升级改造,我脑海里面出现的第一个词就是“钱”这个字。 能够使得墨菲姐难以开口,除了钱,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难到她,或许有人会认为产业升级改造才是真正的难题,钱可以去筹,但是一个成功的改造方案却不是那么容易施行的。然而我从来没有在这反面怀疑过墨菲姐,我从心底相信她能够做到这一点,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钱。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纵然我坚信墨菲姐的能力,要是没有那“一分钱”,升级改造方案只能是空中楼阁,纸上谈兵。 “还差多少?” “公司还有一些流动资金,但是还差一千多......”墨菲姐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及时收住了嘴,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 这“一千多”指的当然不是还差一千多人民币,毫无疑问,这一次大刀阔斧进行升级改造,缺的是一千多万人民币。 墨菲姐站起来隔着长桌再度伸出青葱纤手揉开我的眉心,她笑着道:“小鬼头,你刚才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竟然让你姐我不自觉说了这么多,在学校里面是不是也是这样哄女孩子的?” 我面上一窘,急促争辩道:“哪有!墨菲姐你不要乱说!”我心想,要是墨菲姐知道她是我第一个施加“魔法”的对象,会不会使得她高兴一整天,然而最后我还是没有将这事说出来,这事还是不要揭露真相为好。 或许是看到我不再紧锁眉头愁眉苦脸,墨菲姐继续对付餐桌上剩下的荷包蛋,她一边慢条斯理有节奏地处理着面前的美食,一边安慰我说:“外贸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既然我答应了你在你接手之前代替你暂时管理着外贸公司,就一定会好好管理好,等你接手的那一天,叔叔留下的外贸公司一定是一间蒸蒸日上的外贸公司。” 听了墨菲姐的这番肺腑之言,感动之余我心里却在想,哪怕我以后不接手香-港那一家外贸公司,继续由墨菲姐管理也没有丝毫关系,因为我对经营外贸公司一点兴趣也没有,外贸公司由墨菲姐管理,经营得一定比我更加好,获得的利润也更加高。 “或许......我们可以卖了现在住的这幢独立别墅!这样的话一定填补处理外贸公司的缺口!” 说实话,那话一出自我口,我当时颇为自豪我能够在短短时间里面想出解决的方法,然而我还没有全身沉浸在这一份自豪当中随意遨游,墨菲姐尖叫般但又斩钉截铁的一声“不行!”仿佛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使得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全身如同被极地的万年寒冰冰封住一样僵硬了好半天,不知应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她。 在我印象中,墨菲姐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尖叫着对我吼叫。 这时我才注意到墨菲姐紧紧握住她手中的钢叉,从她的指骨摩擦中竟发出“格格”的声音,紧握钢叉的力道之大,真的惊到了我,她的指尖因为手指间力道互相挤压的关系而变得青白,就连墨菲姐的莲藕般的手臂,也在做着肉眼可见的颤动,这无疑暴露出墨菲姐此刻的心理状态有多么激动。 我万万没有想到,从我口中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会刺激到,除了我不知所踪的父母外我最在乎的亲人。 “墨菲姐,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屋子我们不卖了!不卖了!”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此刻我恨不得将一把后悔药塞进嘴里,只要我能够收回那一句话。 墨菲姐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刚才的激动吓到了我,她望了一眼紧紧拽在手心上的钢叉,“哐啷”,她松开了苍白无色的手,眼睁睁看着钢叉掉落在餐桌上。 我默默注视着墨菲姐,唯恐出声会吓着她,使得她的精神状态更加紊乱,这个时候,我心中有一道声音不断在其中响彻,不能出声!剩下的只能靠墨菲姐她自己。 屏气凝神之余,我眼睛一动不动地仔细观察墨菲姐的状态变化。 半晌过后,墨菲姐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她之前紧握钢叉的手臂也在她眼神清明之际,停止了颤抖。 我轻声试探道:“墨菲姐,你没事吧?” 墨菲姐手肘支在餐桌上,十指插进她的一头浓密青丝当中,一阵无声的沉默过后,在三千青丝下传出略微沙哑又带有一丝颓然的声音:“小鬼头,你给我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家,哪怕外贸公司真的没了,这里的家也不能没了。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见第二遍。” 墨菲姐两次提到了“家”这个字眼,我要是还不明白她刚才为何会对我那番话产生如此大的反应,可以自己撞墙笨死了。 在此之前,墨菲姐已经尝试过一边失去家的悲痛,这里是母亲给予她的家,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亲身尝试一次失去家的痛苦滋味。 我意识到,在母亲还没有失踪之前,墨菲姐早已把自己彻底融入这个家里面了,怪不得在我父母无故失踪后,再也没有听过墨菲姐主动寻找过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明白了这个家在墨菲姐心中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后,我恨不得掌掴自己几巴掌,以乞求能够将那温暖人心的笑容重新带回墨菲姐的脸上。我今天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是了,不经大脑而说出的话,往往更加伤害人。 “我记住了,这个家永远不会消失的,墨菲姐,我向你保证!”我奋力握起拳头捶打着胸口,拳头撞击胸膛震荡着里面的气体,发出一道接一道低沉的“蓬蓬”闷声。 墨菲姐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她霎时间从靠椅上站立起来,莫名慌张地惊叫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诧异于墨菲姐话题转变之大,身体不由为之一愣,但是我还是颔首照实回答道:“对。” “也就是说今天是六月八日?”墨菲姐听到我的回答后脸色为之一变,脸部上的五官都快要纠结成一团。 我苦笑道:“我自己的生日,又岂会忘记呢?” 自从八年前我双亲无声无息失踪后,我再也没有在我生日的那天,庆祝过我的生日,哪怕好几次墨菲姐旁敲侧击想要为我庆祝,也都被我坚决拒绝了,她见我态度如此坚决,近一两年就再也没有提议过类似庆祝生日的话了。 “那今天岂不是你参加高考的第二天?”墨菲姐再度惊呼起来。 “嗯。”我异常淡定地颔首道,“也没错,考完最后这两场考试,我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那你还这么悠闲干嘛!还不赶紧去考场?” 第二章初心 第二章 话音未毕,墨菲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离了餐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沙发上抓起我的背包塞进我手上,打开大门,双手顺势一推,将我推出门口,紧接着“彭”的一声,我回过头的时候,大门已经关闭得严严实实了,连一条缝隙也没有。 一系列动作可以称得上一气呵成,短短眨眼转逝之间,从发生到结束,已经完美落幕。 抱着胸前的背包,我苦笑着敲动自家的门:“墨菲姐,时间还早着呢!还有,我晨练后还没有洗澡,身上的汗水半湿不干的,我这样怎么去考试啊!” 我当然是认真清洗过后才出门的。 再次出门之前,墨菲姐一再告诫我不要再想公司的事,她要我专心致志地将心思放在最后一天的考试当中,我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自责,她似乎在后悔自己不经意间泄露了这件令人烦心的事而令我心情受扰,毕竟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无论是我作为一个学子,还是一个在二十年前诞生的普通人。 然而墨菲姐的一再告诫并没有起到作用。 出门后我的脑海里面一直充斥了“一千万”的阿拉伯数字,一个“1”以及后面的七个“0”,整个脑海全是这样的数字,就如同宕机的电脑不断打开一个个文件夹一样,想要关闭也忙不过来。 作为一个在读生,我无法理解“一千万”到底是代表多少,只知道这应该是代表很多钱。在此之前,我对“一千万”并没有任何的概念,或者就像那些电影中映的一样,一个银色保险箱就可以装得完了。 一个保险箱。 看起来也没有多大。 但是要我想办法弄来一个装满钱的保险箱,那真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难事。 正当我脑海中开始络绎不绝,出现各种说出来一定令人啼笑皆非的糊涂想法的时候,我被“哔-哔”一声喇叭声给惊醒,脑海里面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如同一条条被惊吓的爬虫一样,顷刻间四散而空,他们似乎用了一种神奇的方法,将自己的踪迹在脑海里面不知道是哪个旮旯地方彻底隐藏起来。 我如同一下子被人扯出梦境一样,一时间还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如初生的牛犊一样,茫然抬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要不得。四顾周围,我惊讶发现整辆公交车上,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的公交车司机,一个朴实的中年男子。 此刻的我,或许真有几分傻子的气质。 老师傅从他的驾驶位走了出来,一边向我大步逼近,一边担忧问道:“年轻人,你没事吧?”他应该是担心我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其中的一只手已经探进他的口袋里,准备随时拨打紧急电话。 我急忙道:“我没事,不用打电话。”说着话的同时,我双手像是安装了特定程序的机械,疯狂地重复着摆手的动作。我真怕眼前的这个好心大叔忍不住拨打了电话,从而浪费了一次公共资源(我更害怕自己会上今日的头条)。 老师傅的眼神下移,望着我身上的校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刚才脸上一直紧张的神情瞬间舒缓,继而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是考生?” 这两天的日子里,我相信街道上穿着校服的人,十个人里面,有九点九个都是高考生。我并没有否认,点头回答是的。 大叔抽出他的手,他似乎打消了拨打紧急电话的想法,笑容满面道:“最后一天,紧张一点没什么,还有助于精神集中,不过,太过分了不好,会影响发挥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大叔的意思,这个好心大叔误会我是因为要面对接下来的两场考试而心神紧张到失神了。我笑着点头应是,并没有为我刚才的失魂落魄般的失神行径进行辩解——那完全没有必要。 “好了,下车吧。加油!也替我帮你的同学们加油!”大叔对我神智恢复如此之快感到很开心,还朝我举起他的拳头为我打气。 我朝窗外望去,和我一样穿着校服的人影已经离去甚远,我几乎是怀揣着一颗羞耻的心在大叔慈祥微笑的注视下,落荒而逃。在车门关闭的前一刻,我还能够清晰听到车厢里面传来的“加油”声。 离校门口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陆陆续续多了许多和我穿着校服的应届生,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两天多了其他几种不同制式的校服,那是附近其他学校的校服,我即将进入的这间学校,只是其中一个考点。 在平时,公交车就在校门口停站,因为这两天的特殊原因,经过所有考点的交通路线都要进行临时管制,公交站临时更改落车地点,于是我要比平时多走一段直路才能到达校门。 望着眼前开始多起来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男少女,我终于意识到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今天面对的,是一场重要的考试。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再想着父亲留下来的公司以及那该死的一千万,我想。 为了令自己更集中一点精神对付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我颇为用力的拍打了自己的脸蛋两下,清脆的“啪-啪”声,引得几名外校的人侧目而视。 或许我又做了一件像是傻子一般的傻事。 我丝毫不理会这些人怀疑的眼光,陌路相逢,走进校门的那一刻,他们或许就已经将这件事彻底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我一只脚悬空踏进校门之际,一股恶风忽至,直压我的身后。我说过,我在孩童的时候曾经跟随过一名叫“王教习”的男子习武一年半,高深的手脚武功或许并没有学到多少,但一点皮毛,还是学到了一点的。 至少,这股恶风一临我身,我知道,是有人要从我身后袭击我。 我并没有丝毫惊吓,并没有回头去看到底是何人来者不善,竟敢从我身后偷偷袭击我,相反,我嘴角微不察觉地翘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原样。 跨入校门另外一侧的脚在恶风更甚之际,早已扎根般落在地面上,换言之,我在很短时间内,已经扎好下盘,如同一颗百年老树一样,深深扎根地下。 “嘭”一声过后,我后背顿时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上面,我不得不弯一下腰来缓冲落在我身上的力量,两只胖乎乎的手随即出现在我胸前。 “林一哲!你这死胖子,还不赶快从李察德的身上下来!你想压死他啊!”一声如黄鹂般的娇喝从我右后侧传来。 我还没有作声,竟然已经有人为我打抱不平了,而且,声音还有点熟悉,但一时之间,我并没有想起这好听的女子声音到底是属于谁的。 到底是谁为我打抱不平?我很好奇,于是我背负着身上的重物转过身来。 原来是班长!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林梓因,和中国历史上一代才女“林徽因”仅仅差了一个字,所以班上的人比起“班长”和“林梓因”,更喜欢称她为“小才女”,而她在校的成绩,也的确匹配得上她“小才女”的这个称号,虽然由始至终,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号。 毕竟是小女生,被其他人戴上这样的高帽,总会有点羞耻心,奈何她无力反抗,这个称号,最后连喜欢她的各科老师也跟着学生们这样叫了。 “嘿!原来是我们班上的小才女兼班长大人啊。mybro都还没有出声呢,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站出来,难道......”林一哲说到最后两个字,话中的语气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让人一听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浮想联翩,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似乎想要揭示什么秘密。 我笑着帮口道:“我没事,班长,他和我闹着玩,我都习惯了。” 林一哲的话颇有八卦的意味,周围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侧目,注视着我们三人。小才女被林一哲这样一挤兑,脸上渐渐渲染上一层令人赏心悦目的粉黛,她张开嘴巴想要为自己辩解,然而她眼珠犹如水中嬉戏的鱼儿灵动一转,意识到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她闭上嘴巴,狠狠刮了一眼依旧挂在我身上的林一哲后,便偏过头快步迈进校园。 “喂,林一哲,你拿我开玩笑不要紧,可别欺负人家小女生,青春期的小女生,脸可薄,要是今天她因为你刚才的话而考试失常,考不上那两间名校其中一间,你就等着她的家人和学校老师们对你发起的追杀令吧。” 我这话一出,很明显感觉到在我身上的这一坨肉山颤抖了一下,看样子,他是后知后觉,经我这样一分析后,害怕了。 林一哲,他的体重突破了他父母对他的期望,开创了“二”的辉煌,向着“三”的最新目标进发,根据我现在的亲自“称量”,他比上次玩闹时的体重又增加了一些。他是我的挚友,父母无故失踪后,那一段艰难的时期,我总独自一个人躲在公园里面坐在秋千上发呆,直至某一天遇见他和他父亲,在林一哲和他父亲连日来持续不断的帮助下,我才逐渐恢复生气。 巧合的是,重新融入生活后,我竟和他做了六年的同学。 林一哲“唰”的一声滑溜地从我身上爬下来,我一下子感觉身上松了不少,就连吸进肺里的空气,也轻灵了一些。 “糟了!糟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该怎么帮?今天过后,我不会真的要被那些人追着砍吧......要不......我先回家收拾东西跑路?”林一哲戳着手在我周围转着圈,一边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我商量着。 蓦地他停了下来,幽怨地看着我,可怜兮兮地道:“都怪你,要不是为了你这损友的终生大事着想,我哪敢去招惹她啊!她可是我们级里的万千宠儿。” 我双手一摊,脸上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作怪,后果可就严重多了。” 令我意外的是,林一哲听完我说后,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里面的焦虑和恐慌蓦然一空,变得无比坚定,他胖乎乎的手掌重重抓在我肩膀上,压得我猛吸一口凉气,他脸色一正,严肃且郑重对我道:“李大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父亲就交给你了。” 林一哲之所以称我为李大哥,是因为按年龄算,我切切实实比他年长两岁,按理说我这个年纪早已经在某件大学成了老油条了,可因为父母失踪那事,我几乎是休学了整整两年才重新回到校园。 我忍着痛从嘴中牙缝中说出话来,带有几分苦中作乐道:“你还真想现在就逃亡啊!要不要我介绍几个这方面的人给你认识?” 林一哲终于意识到我在他恶魔爪下的痛苦,他松开手,继而惊喜道:“你还认识这方面的人?那太好了,我要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千万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找到我。”说完满怀期待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出他眼睛里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帮他进行跑路大计。 我揉了揉肩膀,待肩膀上的痛楚消缓了一些,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太小看小才女了,她不是那些内心容易动摇的人,这一次她不会考砸的,这三年来,你见过她有考砸过吗?你的话,最多只会使她心情乱那么一会儿。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急着跑路,我也不认识那些专门帮人跑路的人。” 其实我说谎了,这样的人,我还真的认识一个,他曾经到我家做客几次,当然,是在我父母失踪之前,当时我记得父亲介绍他的时候,是称呼那个男人为“着草专家”,我当时并不明白父亲口中的“着草”到底是什么意思,母亲随后狠狠瞪了父亲一眼,向我解释说,那个客人是搞运输的,是属于物流业的范畴,年幼的我只认识“专家”两个字,能够称得上是“专家”,那都是非常厉害的人,所以当时天真地以为,那个客人是一名运输界的大人物,管理的物流肯定遍布全球。多年后我终于从一些粤语电影中明白了“着草”两个字的含义,也就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的那个客人,是做人们口中所谓的灰色生意的,可惜的是,自从那几次作客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客人,无从从他口中听他顾客的那些充满奇幻色彩却又真实至极的故事。 “真的?”显然的是,林一哲并没有完全信服我的话,他将信将疑地盯着我的双眼,看样子,他依旧担忧他真的会被人下“追杀令”。 要是不彻底安他的心,林一哲恐怕不会心平气和地完成今天剩下的两场考试,搞不好,我之前吓唬他的话非但不会实现,反而使得眼前的这个心思纯真的小胖因此而名落孙山,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我想。 我双臂互相支撑,揉了揉眼角,无奈道:“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不信的话,我们一起进去考室,偷偷在后面观察,小才女肯定一点事儿也没有。” 林一哲支支吾吾了大半天,这才点头,跟在我身后进入校园,但他也向我声明,要是小才女林梓因真的心烦意乱,他会直接跑路,他打算连考试也不考了。 正如我所想的,小才女林梓因并没有因为刚才发生在校门口的小纷争而情绪动摇,即便和我与林一哲打照面,也只是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仔细检查考试所用的工具。 林一哲重重舒了一口气,这才一身轻松地回到他的座位,准备今天的第一场考试。 上午的考试无惊无险地结束,期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就只剩下外语这一科目了。 为了便捷,学校提供堂食,整个饭堂,比平时冷清了许多,毕竟整间学校,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的学生,对比还是非常明显的。到窗口取了专门为我们应届生准备的考试营养餐,我和林一哲两人找了饭堂偏角其中一张空桌,落座就餐。所不同的是,我面前摆放着一份考试营养餐,林一哲面前的是两份,要不是师傅阻挠,害怕他吃出事,林一哲是打算拿三份的。 “唉!我要是像你一样血液里面流转着会英语的基因,那就不用担心下午的外语考试了,想到这一点,我就对你羡慕嫉妒恨!这太不公平了。”林一哲用勺子叉起一根鸡腿,直塞嘴中,仿佛想要化悲愤为食量,他自己有一句名言:不管外面的世界会变成怎样,都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 他这番话里面的人,指的当然是我。我的血液里面真的流淌着会英语的基因,大家不用猜了,我是一个混血儿。 严格地说,我是一个混血儿的孩子。混血儿的孩子,是不是混血儿呢? 我的母亲并不是一个血统纯正的中国人,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是一个英裔美国人,嫁给了一个华裔美国人,而我的母亲却出生香-港,作为交换生到大陆学习了一段时间,并在交换生的那段时期从而结识了我的父亲。 所以,在我的血液里面,也并不是纯正的华夏血统,只是在样貌上,混血的特征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显露,我要是不主动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我是混血儿的事实。这个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林一哲是其中一个。 有一个混血儿母亲的好处之一,或许就是学习英语这一门外语,并没有耗费我太多精力,比起班上的其他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这门学科的高分,这使得我可以将节省下来的时间学习其他我喜欢的外语,除了英语,我还自学了日、韩、意、法、德等好几门热门语言,就连冷门的好几种语种,也被我当成日常消除学习疲劳的消遣节目,虽然学的这些语言并不是融会贯通,但日常交流,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慢咽细嚼地对付着眼前的营养餐,吞下口中的细碎后,这才回应道:“你再羡慕嫉妒恨也没用,这是天生的,你想要从我身上夺走也做不到,要想学我这样,你可以将来娶一个外国人,那你的儿女也就可以跟我一样了,学英语跟喝开水一样。”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方法啊!”林一哲回应一句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对付着他手中的鸡腿。 我楞了一下,连快要送进口中的食物也停了下来,林一哲真想过这问题?那他真的打算这样做了? “可听你的话,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我感觉到林一哲刚才的话里面隐隐透着一股无奈。 林一哲“嗦”地一声,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从他口中掉落,他抹了一把油嘴,故作叹息道:“我爸可没有你爸开明,当我在家信誓旦旦要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时,我爸下一刻就已经去找鸡毛掸子了,说要打断我的腿,要不是我及时改口,我现在恐怕是推着轮椅来考试了。都二十一世纪了,真没看得出来我爸还如此传统。” “那你就乖乖接受现实吧。”我并不认为林一哲对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为妻这件事会多么执着,执着到要公然违背他父亲的意愿,看得出来,他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解脱自己子女将来学习英语的痛苦,然而世事无常,时代无时无刻不在发展变化,将来初高中还需不需要学习英语,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咦?那不是班主任吗,他好像朝着我们走来耶!” 林一哲话音刚落,一阵非常微弱的风息吹拂而过,那是人体走动时带起的风突然停下所致,普通人难以察觉,但我毕竟是习过武,我意识到有人站在我身后。 “林一哲同学,可以麻烦你移到旁边的桌子就餐吗?我有些话想要和李察德同学聊聊。”一道低沉中带有几分威严的男子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探,正如林一哲说的,来人正是班主任,一个两鬓开始花白的中年高大男子,我和林一哲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向他问好。林一哲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双手一览,带着两份餐盘到了隔壁的一张空桌上,看似在狼吞虎咽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实际上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我这张桌子。 “请坐,班主任,你是找我有事?”我一边移开面前的餐盘,一边招呼班主任在我对面落座,对待师长,该有的礼仪还是必须要有的,这时候继续进餐,明显不符合礼节。 我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当林一哲提及到班主任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班主任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班主任先是摘下他的眼镜很认真地擦拭了一遍,透过他一尘不染的眼镜,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就一直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了一样。 我也仿佛被定身了一样,心如平镜般迎着班主任审视般的眼光。 要是将我换成林一哲,我相信林一哲此时已经败下阵来,在班主任那如同恶魔般噬人心神的眼神下,主动向眼前这个男人认错,不管他最近到底有没有做错事,先认错再说。 然而在这场对峙中,班主任并没有像往常他对付班上其他学生一样,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赢得最后胜利的人,是我,而不是这位面带几分威严、教书育人将近三十载的男人。 率先败下阵来的班主任无奈地轻轻摇了一下头,他托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带有几分无奈道:“我教书将近三十年,对付过各种各样的学生,没有一个是我收拾不了的......除了你。在将要退休前遇到你,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是庆幸于终于有一个学生是我改变不了,还是不幸我战无不胜的记录被你打破了。” “学生有你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是幸运的。”我故意不正面回答班主任,在我看来,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的正面回答,对眼前这个将大半生投身在教育事业的辛勤园丁来说,我这朵带刺的花终究还是要扎伤他的手。 “听到这句话,我很欣慰,只是比起这句话,我更希望你能够听取我多年教育所得经验的肺腑之言,改变你一直以来的想法。那个想法,对你来说,太可惜了。”我料想得丝毫没有一丁点错,班主任趁着午餐时间主动找上门来,为的还是那一个目的,他仍然想试图改变我的决定。 我摇头,十分平静地回答道:“抱歉,这一次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你想要听到的那些话,是不会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我的初心坚定不摇,无论谁想要试图说服我,最后的结局都会是那些人失败,那些人里面,也包括现在正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两鬓微微花白的严肃男人。 “这个城市的学生恋家,甚少选择到省外求学,更多的是选择本地的高等学府,这个我是知道的,你不是他们中的第一个,也不是他们中的最后一个,在你之前,我劝说像你这样的学生,没有一次是失败的,而他们最后无一不感谢我当初的劝说,是我的劝说令他们有更好的学习平台。你别误会,我对本地的高等学府并没有低看一等的意思,只是和那省外那几间全国排名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相比,底蕴还是差了一点,你完全值得进入那样的高校继续进修。” 我和班主任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争端,源自于班上搞的一次志愿墙活动,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会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想要考进的高等学府,在班上,如无意外,小才女是一定会考进北京那两所历史悠久的名校的其中一间,而她只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对比一下,哪一所高校的伙食适合她的脾胃罢了,所以她在小纸片上写的是“能够吃到好吃的那一所高校”。 除了小才女外,有希望冲刺这两所名校的人还有好几个,当中,就有我,希望不是没有,只需要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超常发挥,又哪是那么容易呢。 所以在这几个人名的小纸片上,无一例外都是那两所高校的名字——除了我,当我的小纸片上出现本地的那一所高校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开玩笑,然而当我严肃肯定后,这些人的眼睛无一不惊愕地看着我,当然我是排除了林一哲这个胖子,我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决定,他应该是班上唯一的知情人。 随后每隔一段时间,班主任都会找我问话,试图让我改变这个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决定。 面对痛心疾首还想再做一次努力的班主任,我不等他开口,抢先一步道:“班主任你对学生的关切之心这几次谈话我都感受得清清楚楚,只是我有自己必须要这样做的原因,本地的那所高等学府,里面有我想要找寻的东西。” 在我心中,最后的那一句话,应该还有“可能”这两个字,我不确定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我父母残留的痕迹,我要进入里面,才能调查得清楚。 眼前的男人眼中流露一丝非常显眼的失望,我是那几个人里面最有希望的人,这一点,我是明白的,对这个教书育人将近三十载的男人来说,在他退休之前,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双喜临门”的机会,然而却被我硬生生斩断这个机会,我是何等残忍的一个人,只是我不得不这样亲自挥刀下手。 “里面有你想要找寻的东西......”重复我说的这句话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非常轻,轻若得仿佛夏天的蚊吟,似有似无。 “既然里面有你想要找寻的东西,那就一定要找到,不要让自己后悔这个决定。我走了,你不用担心我再劝说你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下午还有最后一场考试,就算你的志愿不是那两所高校,也不能松懈。”班主任从座位上站起身,在将要越过我视野范围之际,轻轻拍了一下我肩膀,“既然还在这座城市,有空多回来看看。” 林一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只剩下残羹剩菜的两块餐盘回到他原来的座位,或许他是趁着班主任离开之际我一时失神的时候做到的吧。 “说实话,要不是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我也会和班主任他们一样,无法理解你做的这个决定,和小才女一起北上,再续前缘,哪怕最后成不了,这在往后看来也是一件美好的青春往事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林一哲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可怜状,一脸怜惜地朝着我直摇头。 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忽地绕过桌子,一手抱住我另外一侧的肩膀,将我抱得紧紧的,笑脸兮兮地道:“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四年,我们又可以做兄弟了。” 林一哲就是班主任口中所说的,恋家的学生,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出外省继续求学,按他以及他父母的说法,那就是本地的那几所高校在国内排名也是数一数二,完全没有必要离家远行而导致一年半载都见不了家人一面。 下午的外语科目考试同样波澜不惊地结束,这就意味着我整个高中时期,到此为止了。 考试结束后的教学楼,是疯狂的,到处宣泄着压抑了很久的属于青春的肆意,一本本书被撕开一张张,如花瓣般从高层的教学楼上四散飘落,此时此刻,我们这些毕业生不再是这些书本的奴隶,而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已经被我们舍弃了。 借着开始西斜的夕阳,我踏出学校的大门。 沿着学校外围墙缓步而行,我并没有急着踏上回家的路,在回家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坐落在我家附近一条街道上,我上学乘坐的公交路线是一定经过这一条街道的,说是要在回家之前先去这个地方,实际上也仅仅只是顺路而已。 下了公交车,顺着人行道继续走了不到一百米,我已经来到目的地。 在我面前的是一间酒吧,每次我进入里面之前,总忍不住抬头看一眼酒吧的招牌,酒吧的名字很特别,就叫“一间酒吧”,仿佛生怕路过的行人不清楚这里有一间酒吧。黑夜降临这座城市后,酒吧门前总会出现一个手拿着手机、四顾茫然的青年或者年轻女士: “喂,你在哪里啊......” “在一间酒吧?在哪一间酒吧啊......” “不要玩我了,快点告诉我在哪一间酒吧......” 最后无论手持手机的是男是女,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情景,愕然转身,抬头看自己身后的招牌,随后骂骂咧咧一边中断通话,一边推门而入。 此时时间甚早,在夜色深沉时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并没有灯火四射,倒是少了几分张扬。 推开酒吧的门,“叮-当”清脆轻灵的铃铛声响起,铃铛声还没有熄灭,从酒吧里面已经传来一道声音:“抱歉,现在还没有到酒吧营业的时间,请稍后再来。” 我并没有依言退出酒吧,反而朝着里面喊道:“晴姐,是我,李察德。”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再度传来声音:“哦?原来是你来了,进来吧......” 等到明确的答复,我这才轻轻合上门,走了进去。越过一道弧形的狭窄走道后,豁然开朗,只见整间酒吧里面,只有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在她面前,放着一支洋酒还有一盏水晶杯,水晶杯里面如同玛瑙般晶莹的酒液已经无法淹没冰块了。 吧台前的这个女人已经独斟独饮了一段时间。 我面前这个有着一头狂野般波浪秀发的女人,就是这间“一间酒吧”的老板,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并不清楚,她让我叫她“晴姐”就行了,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老板娘,因为她不是老板娘,而是老板,这一间小酒吧并没有男主人,她是这一间酒吧唯一的主人。 “你来了?先不要说废话,为我调制一杯‘七彩虹’,单喝纯的,太寡味了,没意思。”晴姐知道是我到来后,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就先吩咐我为她调制一杯鸡尾酒。 晴姐是我的雇主,大概一年前,我在这里兼职做调酒师,兼职所得的收入,是我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这些钱几乎全被我用来上网上语言教程,我能够自学外语如此快,跟我的重金投入有很大关系,墨菲姐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我如何花费零花钱,她清楚我不会乱花钱,也不会染上什么恶习。 同时晴姐也是墨菲姐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墨菲姐要处理香-港那边的事务时,她会将我带来这里委托晴姐暂时照顾我,说是照顾我,实际上就是为我提供一份勉强下得口的晚饭,可以说,我的厨艺能够得到显著提升,与那段艰难时期有很大关系。 我推开吧台的隔板,进入吧台里间,先是认真洗了一遍手,然后从柜台里面逐一取出调制“七彩虹”所需的酒料,有序不乱地按照配方开始双手挥舞,调配“七彩虹”。 而晴姐,用一条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灼灼生辉的藕臂慵懒地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水晶杯,在吧台前一声不吭地静静看着我为她调配鸡尾酒,酒吧里,流淌着悠长绵绵的古典音乐。 在一首古典音乐结束的那一刻,最后一种配方也同时配制完成,被缓缓倒入高脚杯中,我轻轻将刚刚新鲜出炉的“七彩虹”推到晴姐的面前,做了一个请慢用的姿势。 下一首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晴姐放下手中的水晶杯,举起“七彩虹”在眼前,细细欣赏了一下“七彩虹”缤纷艳丽的外表,继而微微昂起修长而白皙的长颈,喉咙轻轻滑动,其中一道彩虹消失不见。 第三章成人礼后的绑架 第三章 晴姐并不急着喝完整杯鸡尾酒,她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正欲张口说话,注意力却被吧台上另外一杯“七彩虹”给吸引了。 “在你面前只有我一个客人,这第二杯鸡尾酒……”晴姐伸手指了指我右手旁的“七彩虹”,慵懒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疑惑。 还是被她发现了,我笑道:“这第二杯鸡尾酒,当然是我的。” 晴姐似乎来了兴趣,放下了她白脂玉石般的藕臂,换了一个坐姿,像猫遇着老鼠一样凝视着我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翘,笑道:“可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二十岁之前,是滴酒不沾的,你说这是你们李家的家训,是不能违背的......莫非......”她的眼睛如水中鱼影霍然一转,已经有所猜测。 我从身上钱夹子里面取出身份证,放在晴姐的面前,我的手指停留在上面的出生日期上,笑道:“今天刚好满二十岁,现在我喝一杯‘七彩虹’,并不会违反家规。” “原来如此。恭喜你了,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也就意味着你不再是小屁孩,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社会人了。”晴姐举起她少了一道彩虹的“七彩虹”,微微朝着我这边倾斜。 她见我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扑哧”一笑,取笑道:“连碰杯都不会,今后如何和各种各样的女士喝酒谈情呢?” 我脸颊一红,恨不得找个洞掩埋自己,没想到第一次喝酒还没有举杯就出糗了,更令人尴尬的是,事情发生在自己的雇主,一间面积不大却装修精致的酒吧主人面前。 颇为狼狈地举起属于自己的人生第一杯鸡尾酒,我笨拙模仿起刚才晴姐的举杯动作,将高脚杯递送到距离另一支高脚杯不到一寸的位置。 晴姐目睹了我整个举杯过程,常年穿梭于酒吧的她自然一眼就看出我在刻意模仿她的动作,她笑得一双秋水眼睛月牙般弯了起来,笑道:“那我就委屈一下当你的品酒老师,教你如何喝酒。” 她手臂向前递进,“当”的一声,两支高脚酒杯碰在了一起,“干杯!庆祝你正式成为一个成年人。” 我心想接下来我是不是也应该说一些话,可我此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张开嘴巴,也只能干涩地吐出“干杯”两个字。 当我的嘴唇碰上彩虹,第一道彩虹进入我口腔的时候,我顿时眉头一皱,辛辣的刺激充斥着我整个口腔,待我忍不住想要吐出口中剩下的酒水之际,一股浓郁的酒香从我腔壁和舌头上散发而出,继而包围着整个口腔,之前的辛辣之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酒香。 “原来酒的味道是这样的。”我口腔的味蕾细细感受着酒香的香气,心灵的窗口感受着色彩的缤纷美感。在这里做兼职酒保一年多,这还是我第一次品尝自己调配的鸡尾酒,在此之前,配方的改良都是晴姐品试后给意见完成的,今天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调配的鸡尾酒喝起来是什么滋味的,现在我知道了。 欢乐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我的第一杯酒很快见底了,在此期间,我终于见识到鸡尾酒的魅力,一杯特别调制的鸡尾酒,竟然能够同时具备不同层次的口感,这对我第一次喝酒的人来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体验。 我拒绝了晴姐喝第二杯的邀请,今天的体验我已经非常满足,我不喜欢过犹不及的糟糕感,一杯亲手调配的“七彩虹”,或许正暗暗契合我这样的,第一次尝试酒水的人。 随着一声“咔嚓”的闭门声,我迈步走出了“一间酒吧”,夕阳西斜得更加厉害了,再过不久,整个城市就要迎来黑夜的笼罩,黑夜的到来并不会剥削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的活力,入夜后的这座城市,将会焕发和白天截然不同的生气,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正当我打算归家之际,一股恶风压向我的后背,与此同时我全身寒毛骤然竖起,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身后的这个人不是林一哲!”,这和我早上感受到的恶风不一样,此刻我明显感受到,我身后的这一股恶风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那是属于练武之人的气息。 来者不善!莫非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知道身后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要是我再不反击,我就要有人身危险,在未知难料的危险威逼下,我右脚作轴,左脚往身后滑动,身腰顺势一扭,右手蓄力发拳,这一招名为“燕子折返”,专门对付偷袭之人,是王教习教授我传统武术的其中一招。我打算先发制人,抢先控制身后试图袭击我的神秘人。 身后的神秘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先发制人,连双方还没有互相照面就已经后发先至,我的蓄力发拳直到落在身后的神秘人胸膛的时候,神秘人这才醒悟过来,他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惊醒后他反应过来大喊道:“这小子会功夫,小心。” 神秘人虽然惊醒过来,但他并没成功躲避化解开我的“燕子折返”,硬生生吃了我一记蓄力发拳,我耳畔传来闷哼一声过后,只见黑影冲天一闪而过,神秘人倒飞出去。 看似我成功抢先一步反制敌人,然而此刻我心中并没有一丝喜悦之情,相反,我的心随着神秘人的倒地而蓦地一紧,一下子变得如山岳般沉重。 照面的那一瞬间,我看清楚了背后袭击我的神秘人的样貌,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我记得我是见过倒地之人的,和那时的穿着打扮丝毫没有一点变化,他依然穿着一身贴身黑色西装,带着一副墨镜,倒地后神秘人的脸色一片铁青,就连他脸上戴着的墨镜也难以掩饰他此时承受的痛楚。 他就是我今天晨练在住宅区门口遇见的黑衣人之一! 他们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是保镖! 他们在小区大门处是监视自己! 他们的目标是我! 一瞬间,我想明白这一切,然而当我想明白这一切时,已经太迟了。 我四周突然恶风再度骤起,我出其不意击倒的只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可我晨练在小区大门处看见的,人数可是足足有十人以上!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的手手脚脚已经被一双双钳实的手给牢牢锁紧,我试图发力挣脱,却发现四肢难以大幅度活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我根本难以逃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我意识到自己逃脱这些黑衣人的魔爪的可能性已经十分渺茫了,这些黑衣人明显只是一帮打手,是替大人物做事的人,我想要弄明白这些黑衣人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操控了一切。 一名看似是这些黑衣人首领的伟岸硕长黑衣人踱步到我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我的下巴,捏住我下巴的手像是铁钳,加注在我下巴的力道,似乎是要捏碎我的下巴,痛得我眼泪溢出,他居高临下冷漠对着我说了一句:“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见到我们的老板,你会从他口中获知一切你想知道的。” “你们的老板在......” 我还没有问出这些黑衣人的老板身在何处,一块白色的湿毛巾在我瞳孔中急速放大,覆盖在我的口鼻上,我想要避开,然而四肢以及下巴都被黑衣人捏住,根本动弹不得,很快我的呼吸紊乱得一塌糊涂,挣扎过程中我从白色湿毛巾上闻到了一股香甜味。 “是乙-醚......”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黑衣人影开始重叠起来,最后我整个视野被黑暗侵蚀,我极力尝试保持神智清醒,奈何我手脚被黑衣人牢牢钳制住,就连我想要通过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也难以做到。 最后我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在我完全清醒之前,我并不是一直昏迷过去,中途我记得曾经短暂醒过来一遍,模糊当中我隐隐觉得自己蜷缩在类似行李箱一样的箱子里面,在模糊的意识下,我无法看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我觉得自己当时是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却依旧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耳畔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靡靡之音,只是我仍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并不能够听清楚所有的字词,隐隐记得我听到的是“欢迎”“云”“场”这几个字音,以我当时的神智清醒状态,根本不可能将这三个词和一个具体的场所联系在一起。(我事后重新踏上熟悉的土地,才终于明白当时我耳际传来的这三个词代表的到底是哪一个地方。) 耳畔的靡靡之音逐渐消散,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我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我不知道在昏迷当中我到底沉睡了多长时间,当我从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夜幕降临,夜幕下的天空,点点繁星点缀。 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巨大而透明的落地玻璃,透过这面玻璃仰头瞭望苍穹,让我产生一种自己距离天空无限接近的错觉,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天堂如此之近。 天堂?难道我死了! 我猛然惊醒,昏迷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件如同电影院里面放映电影般一帧一帧在我脑海中无比清晰地重演了一遍。 黑衣人、墨镜、湿毛巾、乙-醚麻醉剂...... “我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绑架了!”我想,我的心一片哇凉,不知道家里的墨菲姐察没察觉到我已经被绑架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两个陌生人的对话在我耳畔响起。 “boy,你醒了?噢,我的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是看得没有错的话,他身上穿的是校服吧。我堂堂罗杰.劳伦斯如今变得如此掉价了吗?我其中一个竞争对手竟然是一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孩?” “闭上你的嘴巴,嗜酒的罗杰,要是你能够改掉你嗜酒如命的糟糕习惯,你在行业里的名声就不会如此难看,作为你的后辈,我查尔斯.夏佐会感到羞耻的。” 突如其来的两道人声使得我的心不由一紧,循着声音望去,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是三名外国籍男子,当我望向他们的时候,刚才的谈话已经结束,所以我在刚看到他们三人的那一刻,并不清楚刚才的对话是他们中的哪两个人。 霎时间,我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三个外国籍男子是友是敌,我心里根本没底,皆因这三个人都在有条有序地在品尝他们面前的食物,比起像我这样心理没底的被绑架的人,他们更像是一伙一切尽在掌握的绑匪。 这时我才惊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张大型餐桌前,餐桌上铺上金丝玫瑰花点缀的雪白餐布,在我面前摆放着一副排列得一丝不苟的银制餐具,一份经过精心烹饪造型精致的菜肴,令我意外的是,我的双手并没有被绳索绑住,哪怕是被绑过遗留下来的痕迹也没有。 然而这些围绕着我周围诡异的环境并不能够完全打消我心中的顾虑,我依然可能处在被绑架的处境之中,只不过对方可能觉得我插翅难飞,弄不出什么浪花儿来,这才让我身处在如此松懈的环境下。 我防备地看着面前的这三个不知是何身份的神秘男子,心里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在这三个人身上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缘由,事实上那一刻,我更相信他们就是绑架我的那一群黑衣人背后的主谋。 然而我张开嘴巴正欲开口,已经被坐在中间的那个外国男子抢先一步:“easy!easy!不要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盯着我们,有那闲功夫,不如先填饱一下你的肚子,那可是从澳大利亚专门空运过来的安格斯牛肉,由意大利名厨用法国著名的葡萄酒产区窖藏多年的红酒精心烹制,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再继续放凉,味道就会差了点。” 我无暇去欣赏面前那一份被赞美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精品佳肴,我的眼睛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以及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被一群黑衣人用如此粗鄙的虏人手法带到一个完全未知的陌生地方,我要是真的在那个陌生男人的三言两语下放下戒心,去食用不知有没有下毒的食物,那我的心也太大了。 在我经历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诡异怪事前,我才刚刚参加完高考,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哪会想到在喝了第一杯酒宣示成人礼结束后,就马上遭遇了绑架,我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的沉默无疑拒绝了那个外国男子的“好意”,他朝着他右手侧的男子耸耸肩,无奈一笑后,抓起旁边的高脚杯,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我稍微一分析,就判断出来刚才邀请我品尝美食的人是罗杰.劳伦斯,因为他最具标志性的特征,就是他的酒糟鼻子,不是嗜酒如命以及长年累月的酗酒积累,是不会有如此明显的特色鼻子的。 罗杰.劳伦斯就是一个标准的酒鬼形象,相对矮小的身材,鼻子尽量发展,近乎一个大写的A字,眼皮发肿,脸色发黄,磨损严重的高档英伦风套装,靠近衣领的位置沾上干涸发暗的污渍,头戴一顶深褐色的鸭舌帽,鸭舌帽的一角已经脱线。 我收回落在罗杰.劳伦斯的视线,转而落在酒鬼罗杰右手侧的那名外国男人,和酒鬼罗杰几乎没什么不一样,同样一身英伦风的穿着,不同的点在于,这名外国男人身躯修长,宽肩高大,衣着整洁得一尘不染。 当我平移视线到酒鬼罗杰的左手侧时,我确定了刚才看到的衣着整洁得一尘不染的英伦风男子是刚才对话中嫌弃酒鬼罗杰的后辈查尔斯.夏佐。 因为第三个外国男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古板的德国人,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是在餐桌正上方华丽的水晶吊灯照耀下,也不见一丝乱发,严谨得就像皇家庄园里有专人修剪的一草一木,剪裁贴身的深色西装,哪怕就餐过程也没有丝毫变形的口袋巾。这个外国男人仿佛察觉到我在观察他,他先是放下手中的刀叉,向我微微一笑后才继续举起刀叉,继续就餐。 三人对我戒心般的眼神仿若无视,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老鼠,一只被一群猫团团包围的老鼠,哪怕再如何瞪视对方,对方也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 看样子他们是不会主动向我解释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只好去做主动的一方了。 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是你们将我抓到这里来的?为什么?,”当然,我说的不是中国话,而是英文,从我昏迷后苏醒过来,至始至终,我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英文,我自然用英文去向对方质问。 新世纪以来,中国话在世界各地的传播发展很不错,然而我并不确定那三个外国男子是否听得懂中国话,为了更方便交流,我唯有主动用英文质问。 回应我的并不是刚才提议我享用佳肴的酒鬼罗杰,而是他右手侧的查尔斯,“年轻人,你猜错了,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清醒来到这个地方的......”他举起手中的高脚杯,将其放在可以双眼平视杯中酒液的高度,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红色液体在杯壁的阻拦下,打着转,“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是被两名黑衣人抬进这里的......我说得对不对,美丽的东方女士?” 查尔斯十分优雅地扬起酒杯,微笑向他斜上角致意,做出一个碰杯的动作:“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邀请到如此魅力的女士,共饮一杯。” 女士?哪里来的女士! 这里除了我和面前的这三个外国男子,难道还有其他人? 我顺着查尔斯举杯的方向望去,顿时呆住,就像电影里面行动过程中突然电源耗尽的机器人一模一样,一动不动,不同的是电影里面机器人的眼睛会闭合起来,而我的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欲破眼眶。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见过美女,距离我最近的就有墨菲姐,还有和她旗鼓相当的“一间酒吧”老板晴姐,距离我远一点的,或许可以算上班上的小才女林梓因,和她们不一样的是,浓缩在我瞳孔里面的这个女子,带给我一种非常独特的惊艳美感。 我只想到用“惊艳”这个词来形容我对她的第一感觉。 她穿着一条非常抢眼的红色抹胸礼服,层层叠叠的蕾丝,摇曳出妩媚的弧度,微微上扬的丹唇,风姿绰约,尽显妖娆,在大厅水晶灯的照耀下,她的肌肤冰雪般白莹,匀称的锁骨上,一条银白色的项链点缀得灼灼其华,浓密而柔软的秀发被她束起,反而暴露出她的白玉长颈以及些许垂下的细碎毛发,更为撩人。 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在我隔开几个座位的餐椅上,坐着一位如此惊艳绝伦的女人。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我心中竟然毫无缘由地产生一股心安感,就好像这个女人的存在,会给我带来安全一样,就好像一个迷路后慌失失的小孩,突然遇见自己的母亲,这种感觉非常莫名其妙,但那一刻,我承认我苏醒后一直以来都绷得紧紧的心,松弛了三分。 她东方的样貌令我产生一种“家人”的错觉,而她看起来年长我的成熟,更是让我突然间有了主心骨一样,一直缠绕在我身上的孤独阴霾,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被驱散了大半。 “英国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连热情如火的我都未能融化这位东方佳人的心,你以为你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所谓英国的绅士风度,就能够俘获佳人的心,你也太看得起你们的绅士风度了。” 这座大厅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之所以马上排除这个说话的人是那个古板严谨的德国人,是因为声音传来的方位并不是他那边,而是截然相反的另外一边,也就是那个东方女人的另外一侧,而且我还特别注意到,说话的人的口音,是美国口音,并不是英国口音或者德国口音。 我微微偏过头,透过那名不知道来自哪个东方国家的东方女子的纤长的身躯,这才终于发现,在女子的另外一侧,还坐着除我以外的第四名男子,我猜测他应该是一个美国人。 放荡不羁的细碎金发下,是一对足以诱惑半数妇女的魅惑蓝瞳,硬朗的面部线条充满着阳刚之气,微微留点的胡茬并不会令人生厌,反而多了几分男人的性感魅力,除了我外,他应该是这里的人当中穿的最随意的人,上身花衬衫下身花短裤,和大厅里面的庸华装潢有点格格不入。 查尔斯并没有马上反驳那个金发俊男的讽刺,他依旧绅士般微笑举杯等待着在场唯一的女人的答复,只要那个女子举起她右手边的高脚杯,向他致意一下,这场金发俊男故意挑起的争纷,自然不言而破。 那一刻,我心底竟然渴望那名有着一张极具东方魅力的女人,不要举起她放在一旁的高脚杯,是的,我不怕承认,我希望查尔斯落得失败的下场。一个美国人已经输了,我没有机会看到他失败的场景,然而我也不希望会有另外一个英国人赢得最后的胜利。 这个时候我本应该想想如何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回到充满温馨气息的家,然而这一刻,我的心思竟令人十分错愕地放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虽然她有着一副东方的面孔,但是她是不是中国人,我仍未知晓。 或许是因为我在心中并没有向神祈祷让我安全回到熟悉的家中,神打算满足我心底里这个小小的请求,最后在一个美国人失败后,连另外一个英国人也要品尝同样失败的苦涩滋味。 东方女子没有举杯回敬查尔斯。 她先是望了一眼查尔斯,顿了一下后,再转头望了一眼在她左侧的金发俊男,同样顿了一下,最后她将视线转到放在她手边上的高脚杯,里面的红色液体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也没有产生。 如涓涓泉水般美妙的嗓声从女子的丹唇中溢出:“对不起,我不喝酒的。” 金发俊男嘴角裂开,肆无忌惮地朝着查尔斯大笑起来,他并没有为自己同样的失败而沮丧,自己失败了不要紧,只要其他人也没有成功,那他的失败就不是输,那他的失败就完全不值什么了。 耳畔听着金发俊男的讥笑声,查尔斯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他的脸色变了一变,嘴角保持的绅士微笑一下子僵硬,眉头也情不自禁抖动了一下,他似乎并没有想过他也会和美国人一样,同样是失败告终,可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微笑重新爬上他的嘴角,由此可见,他修心养气的功力可见一斑。 查尔斯放下手中的高脚杯,颇为可惜道:“那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我听闻中国有句老话,‘良辰美酒配佳人’,佳人不沾酒,可惜了这瓶美酒,浪费了!浪费了!” 第一次从一个英国人结结巴巴的口中听到中国的韵味词句,我心中感到一丝滑稽搞笑,我心想他为了记住这样一句中国话,一定花费了很大功夫,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查尔斯顺着那个女子的口风给自己找台阶下,至于女子是不是真的滴酒不沾,这里谁也拿不出明确的证据,除非有人再此之前认识她,或者曾经见过她动过她手边上的高脚杯。 然而据我观察,她的高脚杯并没有移动过位置,和我摆放在手边上的高脚杯是一模一样的位置,我没有动过高脚杯,那她应该也没有动过高脚杯,况且,她高脚杯里面的红酒,也没见少,这似乎更加印证这个女人刚才的那句话——她是不喝酒的。 通过这些和我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对话,我算是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我一样,我眼前的这些人大多数是互不认识的,除了罗杰.劳伦斯和查尔斯.佐罗,他们两个似乎是搭档。 还有一点就是,除了我是被强迫绑架来这里的,我眼前的这些人似乎并没有一丝被强迫的意思。 我双眼顿时一亮,既然这些人都是自由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他们一样,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地方?那我岂不是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熟悉的土地?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霎时迸发一股兴奋的情绪,我的呼吸逐渐加重,就连我的双手,也在我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紧握成拳头状,紧握的指关节已然发白。 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聚集在这个大厅里面,我心中虽然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相比我被一群黑衣人用强制的手法将我强硬虏来这里,这点好奇不值什么,我心里更迫不及待的是,马上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心中有了逃离这里的想法,我不再打算浪费时间,我抬头张望大厅四周,寻找可能的出口,然而当我的视线定格在我醒来所看到的落地透明玻璃时,我双眼呆滞,接着全身僵硬,仿佛一下子傻了一样。 在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外面,闪着粼粼闪光,那是水折射月光以及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所发出的光芒,那是一个泳池。 要是外面的那一个泳池只是一个普通的泳池,当然不值得我如此惊奇,然而我看到的是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泳池!水光粼粼的波面,宛如一条在倾国美人身上滑落没有尽头的七彩丝带一样,横亘在我眼前。 我见过这个泳池! 我还曾经在这个泳池里嬉戏游玩过! 好半天,失魂落魄的我嘴中才挤出几个字:“这里是新加坡?” 我看似在询问这个餐桌上的其他人,但是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新加坡,在新加坡有一个闻名世界的室外泳池,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我眼前看到的这一个。 “bingo!帅气的小伙,观察力不错啊,这里就是充满夏日风情的旅游胜地新加坡,有没有兴趣晚餐结束后和我一起下水玩玩?俯瞰新加坡的城市夜景,在这里可是一绝的。” 回应我的人是那个金发蓝瞳的美国人,那一刻我是明白了他为何穿着花衬衫和短裤这样如此怪异的装扮在食用晚餐了,在如此夏日风情的新加坡,相比其他人,他这样的装束才是最正常的。 我并没有回应金发男的下水邀请,此刻我脑海里面充斥着数之不尽的杂乱信息,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条是:我为什么会被带来三千公里外的新加坡? “我竟然......被带到了......国外......”我心底存有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被粉碎,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除了被绑架而来的我,其他人是完全同情,那个金发蓝瞳的美国人,没有任何道理来欺骗我。 夏日的新加坡滨沙湾夜景,是值得旅人流连忘返的,然而我此刻连一丝要踏足室外泳池的欲望都没有,我不是一名兴高采烈搭乘国际航班飞机来新加坡观光旅游的游客,我是被弄晕后强制带来这里的,就算我成功逃脱我这个大厅,我又如何从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回到那片祖国大地呢? 我可不认为将我绑来这里的那一群黑衣人,会好心回我的家一趟,翻开我房间的抽屉,将我的护照放在我身上,一同带来这里。没有护照,我根本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返回国内。 先逃出这里再报警? 我觉得黑衣人背后的人费了这么大心思将我强硬带来这里,是绝对不会轻易让我逃离这里的,不单单大厅外面,说不定我脚下这座酒店的周围,正隐藏着我想象不到数量的黑衣人防止我逃离,我可能还没有踏入警察局一步,就会被重新带回这个大厅。 我心想我是不可能逃脱出去且回到国内了,彻底死了这条心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中国有句流传至今极具人生哲理的古话,我觉得非常符合我那时的心情,那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或者是另外一句熟语:船到桥头自然直。 放开心态后,我不再去想如何逃离眼下的这个地方,反而对召集了这么多国际友人在这里的幕后“黑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幕后黑手为何要将我抓到这里?我自问一个刚刚高考完的平凡学生,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看重的地方,要用这么大动作弄到国外去? 线索或许就在这张餐桌上的其他“食客”身上。 我的视线开始在餐桌上的人身上慢慢游走,审视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动作。我试图找出我和他们之间共有的共通点,或许这个共通点就是我被虏来这里的原因。 仅从外表看,我根本无法判断我眼前这些人的真实身份,餐桌上有男有女,既有西方面孔,也有东方面孔,年龄跨度更是十分大,我一个还穿着制式校服的学生在这一群人里面更是显得格格不入,将我剔除后,看起来或许更加顺眼一点。 从年龄来看,这里最大的恐怕是嗜酒如命的罗杰,我估计他应该有五十岁了,虽然有鸭舌帽遮掩大部分头发,但他两鬓还是暴露出一些银灰白的头发。 排在酒鬼罗杰后面的是那个至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的德国人(他是德国人我是猜的,后来证实他的确是德国人)。我不清楚他一直没有参与餐桌交谈是不是因为他不会英语,但我猜测他可能是真的不会英语,或许英语水平有限,不愿开口。 金发蓝瞳的美国人和英国绅士查尔斯年龄相仿,正值一个人生命中最有活力的阶段。 至于那个有着东方面孔却不知是不是和我同样是中国人的美丽女子,我无法判断她的年龄,第一眼她看起来是三十五岁左右散发着无限魅力的熟女,下一瞬间再看她又像是一个刚刚摆脱青涩的桃李年华,种种错觉,令人难以判断她的真实年龄。 餐桌上,除了我一个人还没有动过一下面前的晚餐外,其他人陆陆续续停下了手中的银制刀叉,按道理,我应该和其他人一样,食用那个“幕后黑手”精心准备的精致丰盛的菜肴,然而我真的提不起一丝食用晚餐的胃口,我更加希望可以马上见到幕后之人,这更加能够满足我的饿腹。 金发俊男喝了一口高脚杯里如血般妖艳的红色酒液,似乎是察觉到现场的气氛十分冷,他率先开口道:“丰盛的晚餐过后,就是说正事的时间了。” “正事?难道你见过发出邀请信的人?到底是谁将我们从各个国家千里迢迢请到这里来!我可是非常忙的,欧洲那边可是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酒鬼罗杰一口喝尽高脚杯里的红酒,他还嫌不够多,将高脚杯倒挂起来,然而高脚杯里早已滴酒不剩,并没有一丝残留滴落。 “酒呢?酒呢?招待尊贵的罗杰.劳伦斯,竟然不知道准备足够多的酒水,这准备不够充分啊!要想我罗杰.劳伦斯出手做事,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少酒!” 罗杰站起来绕着大厅翻了一个遍,终于从餐桌正对的酒柜里找到一批各式各样还没有开瓶的酒,既有白酒也有红酒,甚至连各个牌子的啤酒也有准备。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