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返1982》 第1章翻墙头 迷糊中摸到了硬梆梆的板床儿、芦苇编的凉席,还有棉纱蚊帐、一把柔韧的蒲扇,张本民一下就惊坐起来,怎么都是些小时候的物件? 雪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把屋内映得还算清朗。 张本民拨开蚊帐,露出个小脑袋,看到了缩在墙角的四只脚木箱子,窗台下带三个抽屉的陈旧木桌…… 这,这不就是小时候的家么? 张本民摸了摸头,他记得明明是在参加搏击俱乐部的团建活动,因为极限蹦极时绳扣松动,结果硬生生地砸在了水面上,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难道,摔得魂飞魄散后时光穿梭到了孩提时代?或者,这只是一个梦? 抬起手,狠狠地咬了下,疼得直哆嗦,再低头看看身体,明显变成了小号的自己。 张本民开始相信,真的是重生了,回到了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孩提时代。 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童年,苦涩得让人想大哭一场。 不过,哭啥咧?这不上天给了重新来过改写生活的机会么! 一下子,张本民莫名地激动起来,他紧紧握起小拳头,既然上天这么垂爱,那一定要好好珍惜,非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儿来不可! “咕咕咕”,肚子里发出一阵响声,这会儿日子还穷着呢,缺衣少食,夜里经常饿得睡不着,干粮又少得可怜。 咋办?张本民想起村头有片瓜地,去摸几个香瓜充充饥还是可以的。他不敢惊动在东里间的奶奶,悄悄下床,溜了出去。 走出堂屋后,经过小院子,又来到灶屋,拉开门栓,最后,张本民站在了小巷中。 此起彼伏的蛙鸣,庄稼青秆绿叶的清香,还有,猪圈里淡淡的猪屎味儿,山村夏夜独有气息让人心潮时有萌动。 这种感觉,就像少年走进充满野趣的田间。 明晃晃的月光下,饿瘪肚子的张本民急忙拔脚前往村头的瓜地。经过一户人家的门口时,听到院墙那边传来“嗵”的一声。 这声音,很明显是翻墙头时跳落发出的动静。 夜半翻墙头,有戏! 张本民赶紧躲到墙角的丝瓜架下,等着看个究竟。 没多会儿,一个身影拽着四方步出现在巷子里,瞧上去是满足中带着得意。张本民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个野汉子。 跟进中,张本民察觉那人有点像大队书记郑成喜。 顿时,仇恨充盈了这个少年的身体。“要真是那狗日的,今个儿非取他狗命不可!”张本民暗暗咬牙发狠。 咬紧的牙还没松开,忽听那人吟起了小曲,是《红灯记》选段,还改了词:我想到搞事要搞这样的事,日人要日这样的人…… 没错,就是郑成喜!那狗杂种高兴时就喜欢哼这个调子。 “狗日的,报仇的机会到了!”张本民心跳一阵阵加速,他想摸块砖头拍扁郑成喜的脑袋。 可是,摸摸细弱的胳膊,张本民又叹了口气,现在还太小,还是等一等吧,免得出师未捷白白送死。不过想想也不能便宜了郑成喜,咋说也得作弄他一番,于是又悄悄跟上去寻找机会。 来到巷子口,郑成喜并没有进家门,而是拐到大街上向北走了一百多米,然后靠街边站定了,开始抽烟。 这狗日的玩啥花样,半夜不回家,闷不啦叽地挺在路边抽啥烟呢,跟个烟囱似的。难道,还想梅开二度,看哪家合适再翻个墙头? 正寻思着,郑成喜扔掉烟头,轻手轻脚地向街边一所小房子走去。 哦!张本民一下想了起来,郑成喜家开了个代销店,就在那小房子里。 只见郑成喜来到小房子门前,身子倾斜,歪探着脑袋,侧耳贴门。 来自家小店,用得着这么小心? 只是那么一琢磨,张本民马上明白了:晚上看店的一般都是郑成喜的老婆罗才花,可那狗日的不确定自己的女人会不会偷汉子,于是就过来听个门子,看有无异常动静。 张本民暗暗一笑,弯腰摸了块小石子,扬手打出去,正好落在铁皮做的外窗上。 “当!”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一声脆响可不得了。郑成喜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随即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就像一只被打得慌不择路的瘸腿老狗。 “糙你娘的,总有一天要弄死你!”张本民看着郑成喜狼狈的身影暗骂。 这时,罗才花叫骂着拉门而出:“这是哪家夜里头睡不着觉到处瞎转悠的野汉子,看老娘开店赚钱红眼啊!有种的就站出来,看老娘不一下子夹死你才怪!” 听到这声骂,张本民真是打心底里佩服:真他娘的霸气! 经过这一折腾,没了饥饿感,还是安稳地回去吧,也不听罗才花继续夜骂了,张本民转身往家走。 走到郑成喜家巷子口,那狗日的刚好从巷子对面绕了过来,张本民立刻躲到猪圈旁。 只见郑成喜打开灶屋大门,点上了煤油灯,进了灶屋侧间。 都这个钟点了,还进灶屋侧间干啥? 张本民慢慢走过去,透过窗户缝向里看,瞧着郑成喜趴在墙角,从一个破柜子后头掏出个木匣子来,起身端到煤油灯下,一脸神圣地打开,然后拿出一把纸票,“咔咔”地数着。 他娘的,原来这狗日的还有小金库!而且,还以数钱为乐! 张本民顿时激动起来,要是能找个机会掠走那匣子,不是要发笔横财?不过转念一想,留着不是更好么?那可是定时**呢,关键时刻抖落出来,他狗日的还能干成大队书记么?恐怕还得去吃牢饭呢! 煤油灯光微微跳动,映着郑成喜因窃喜而扭曲的脸,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他娘的,今夜还是先代行一下纪检委的权力吧,搞它一部分,算是存档,正好也可以避免郑成喜个狗日转移赃款,到时还没法查证呢。可是,怎样才能得手?张本民琢磨着,难度还不小。 一筹莫展之时,机会从天而降。 夜叉罗才花来了,她一拐进巷口就暴喝起来,“郑成喜!” 正数着钱的郑成喜如同被雷击一般,浑身一抽,“噶”一声挺了,不过前后也就一两秒钟,迅即也就还过魂来,他立马把匣子往地上一丢,端起煤油灯颠着腿跑到了灶屋。 “郑成喜,起来开门!”罗才花咣咣地拍着大门。 “哎哎,来喽来喽!”郑成喜孱弱的声音有些发抖,“俺来喽,啥事啊,媳妇?” 罗才花有些纳闷,“咋恁快的?” “俺,俺刚才就听小店那边有你嚷嚷声了,这不正准备起来去看看的嘛。”郑成喜佝着腰拉开门,从身形到声音都发虚,“结果还没出门,你就过来了。” “你是不是病了?” “没,没啊。” “瞅你个衰样,就跟没魂似的。”罗才花数落了起来,“还像个干部嘛!” “哎呀,这,这不是刚刚睡醒嘛。” “你赶紧醒醒吧,有人欺负到你门上了!” “咋了?” “深更半夜的,有人砸你家代销店的窗户呢!” “哦,他娘个比的,谁会有恁大的胆子!”郑成喜似乎陡然长了气势。 “俺要是知道还来问你?”罗才花一把拽住郑成喜的胳膊,“去看看,窗户砸成啥样了?” “既然都砸了,那还看啥,明早再说呗。”郑成喜气势骤衰。 “明早?你少睡会难道能死?”罗才花可不让,“再说了,你是男人,咋说也得去整个动静出来,壮壮气势啊,要不被人家砸得闷不吭声,你还有脸嘛?” “好好,俺去,去还不成么。”郑成喜说着,转身关了门,摸索着门鼻子要锁门。 “还锁啥锁?”罗才花一把拽走郑成喜,“赶紧的,店里的门还没锁呢。” 郑成喜一听急了,“啥?店里的门没锁?你晕头了是不是?没准砸窗户就是个圈套,把你惹急不锁门走了,然后进去偷东西呢!” 罗才花被这么一说,顿时气馁,“那,那还不快点?” 郑成喜撒腿跑了起来,“小钱箱锁了没啊?” “锁不锁的有啥关系?”罗才花在后面追着,“要是有人动歪主意,会连钱箱都抱走了的呀!” “欸哟,你这个败家的娘们儿!”郑成喜跑得更快了。 这一下,张本民蹲在窗户下可乐坏了,好啊,城门大开,任俺去来!当即,没有任何犹豫,便轻轻推门而入,拱进灶屋侧间,向地上的钱匣子摸去。 钱票撒了一地,张本民顺藤摸瓜摸到了钱匣子,狠狠抓了一大把塞进兜里。他很清楚,不能拿多,否则会引起郑成喜的怀疑,会导致他真的转移赃款,但也不能拿得太少,那没意义。 咋办呢? 都说人慌无智,那是因为不能处变不惊。张本民是稳得住的,大脑飞转起来想主意。 有了! 勉勉强强,嫁祸给老鼠吧。 张本民又摸了把钱票,朝墙角旮旯里乱丢一气。完后,又抓了一大把,边朝兜里塞边朝外走。 即便是如此争分夺秒,可还是晚了一点。 郑成喜回来了,比起代销店的小钱箱,小金库钱匣子更牵着他的心呢。刚才拿店里的小钱箱说事,其实也是为了引开罗才花,要不然让那个夜叉知道了,一准能活生生脱他三层皮,所以,他到代销店后随意看了下,立马就折回。 这么一来,可真是要毁了张本民,就在他走到灶屋的时候,郑成喜已经从巷道上拐了过来,直扑大门。 难道,要活生生被当场堵抓? 第2章两目所及十指所抵 不到无路可退,哪能束手待毙? 张本民一看没了出路,干脆再继续深入,转身就出了灶屋的内门,来到院子中。 院子北端有个石磨,朦胧月光下,黑黢黢的一团。张本民颠着脚尖小跑过去,躲在了后头。 这一阵折腾,把院内栅栏里的大鹅给惊醒了,嘎嘎地乱叫起来。 张本民心头一紧,他娘的,难道还真是天要亡俺? 果真,已经在灶屋点着煤油灯的郑成喜竖起了耳朵,毕竟是在紧要关头,任何异常都不能忽视。他又听了一会儿,大鹅还是没消停下来,看来,还真的有问题! 郑成喜走出灶屋内门,高举着煤油灯,向院内张望,最后定在了石磨这边。 蹲在磨后的张本民从磨槽子下面看到了,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爹!” 忽地一声,响在了正屋门口,不知啥时候,郑金桦已站在了那儿。 张本民被惊得几乎要闭过气去,他的头皮已经失去知觉,脑海也是一片空白。 “金,金桦?”郑成喜的话音听上去有些如负释重。 “嗯啊。” “你这个灰丫头,干啥呢这是,深更半夜的,吓唬鬼呢!”这会的郑成喜有些恼羞成怒,“大鹅都被你惊了!” “俺要撒尿呢。” “散尿你就撒呗,叫唤个啥?” “尿罐子没端进屋里,出来俺又怕黑嘛。” “行行行,赶紧尿吧你。” “茅房里黑乎乎的,俺找不准坑。” “院子恁大,尿哪儿不成?” “哦。” 听到这里,张本民真感觉是劫后余生了,当然,最感谢的人应该郑金桦,也是他的同桌。虽然平日的郑金桦骄横跋扈,让张本民吃足了苦头,但是这会儿,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心甘情愿地喊她一声姑奶奶! 正暗自庆幸着,却看到郑金桦直奔石磨而来。张本民顿时又开始叫苦连天,他娘的,难道被这刁丫头发现了? 一场虚惊而已。 郑金桦来到石磨南,拉下裤衩蹲了下来。 已经蹲挪到石磨北的张本民探着头看得虽不是很清切,却足以明辨出那一抹白白的腚盘儿。 张本民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看出了触感,两目所及,如同十指所抵。 危中取乐,实属不易,却也有种莫名的快意,如梦如幻。 恍惚间,张本民发现那一抹白在上下甩动,而且是甩了又甩,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急躁。 “爹!”郑金桦喊了一声。 “又咋了?”郑成喜从灶屋里折了回来。 “夜里用惯了尿罐,现在蹲院子地上,尿不出来呢。” “你说你!”郑成喜很生气,却没法子,从心底上讲他是真的疼闺女,“那把尿罐子端屋里头去尿,尿完了赶紧睡觉,明早还要早起上学呢。” “哦。”郑金桦说着站起身来,两手一提,那一抹白不见了。 郑金桦拎着尿罐子进屋了,张本民还张望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狠狠捣了下大腿:张本民啊张本民,你这是在作死!逃命要紧呢! 张本民猫着腰,溜到灶屋内门,确认郑成喜已经进了侧间,于是悄声走出了灶屋大门。 刚走门外,就听得内间的郑成喜骂了起来,“糙他个老鼠比的,真他娘的是饿疯了,连他娘的纸都当成吃的了。可,可那是俺的真金白银呐!” 张本民暗自发笑,看来临时措施的效果还不错。 “欸哟,还他娘的少了恁多!”郑成喜又开始骂起来,“都他娘的给拖进洞了!” 张本民没再听下去,虎口脱险,不宜久留,赶紧退走吧,接下来最需要做的是,该回去把今后的事好好捋一捋。 进了家门,站到院子里,缓口气儿。 白棉花一样云朵中,月亮跳来跳去。墙角的两只老鸭,伸头探脑地看着,很是惊奇。 好一个清爽的夏夜。 张本民心绪渐平,环视了下,定睛一看,奶奶的房间竟还亮着灯。 豆油灯的光亮实在微弱,在皓皓月光下,不易被察觉,所以刚才离家时竟然没发现。 张本民放轻脚步,走到窗前,看到了屋内飘忽不定的豆油灯光中,一个在做针线活的熟悉身影。 足味的酸楚一下子涌上来,眼角发烫,真想冲过去抱着奶奶好好哭一下。 “还是别吓着她吧。”张本民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正屋。 虽然很小心,但在进西里间时还是绊到了小板凳。 “咔塔”一声。 张本民心里一紧。 随即,听到动静的奶奶关切地道:“嘎娃,又饿醒了啊。” 张本民赶紧跑过去,掀开门帘,怯生生地喊了声:“奶奶。” “嗳。”满脸皱纹的慈祥老人放下针线活,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到墙角的泥瓦缸里摸出一张烙饼,犹豫了下,撕下小半块,“睡觉了,少吃点,剩下大块的留着明早吃,吃饱了才有劲上学。” 张本民接过烙饼,小口地嚼着,“嗯,奶奶,俺上学的事你不用担心!这都半夜了,你就歇着吧,俺只想你长命百岁,将来好使劲享个清福呢!” “乖孙儿,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奶奶一手摸着张本民的头,一手擦擦眼角,“俺想要一直看着你,长大成人。” “你放心,奶奶,俺不但会好好长大,好好孝敬你,还要为俺爹报仇哩,整死狗日的大队书记郑成喜,是他害死了俺爹!” “别,别,可千万别做傻事!”奶奶紧紧拉住张本民的手,“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要不俺就是埋到土里,也闭不上眼呐!” “哦,哦,知道了奶奶,你别担心。”张本民赶忙安慰起来,“俺就是说说,说说罢了。” 张本民边说边扭头看到了板凳上的黄帆布小书包,赶忙过去掏出作业簿看起了封面。 学校:岭东大队小学 年级:四年级 姓名:张本民 四年级! 哦,知道了,现在应该是一九八二年。 躺回床上的时候,张本民琢磨着,看来还得熬几个年头,起码等初中至少是小学毕业后,那时再好好想想主意,慢慢放开手脚去报仇雪恨、去干一番大业。至于现在,火烧眉毛的是得赶紧弄点小钱,把一日三餐搞搞好。从郑成喜钱匣子里拿的钱不能动,都是十元的大票子,藏在床底不能声张,露出来就会惹麻烦,所以,他打算明天下午放学后,趁着傍晚的工夫,下几个钩子钓老鳖,然后拿到乡里,哦,确切地说应该是拿到公社,卖点钱。 这一夜,张本民想的事有点多,直到脑袋发胀才昏昏睡去。 不过这一觉,也睡得够沉,直到天大亮被奶奶叫醒。起床后,张本民啥事也没做,把藏在床底的钱票拿出来数。数完了,他皱起眉头,伸出胳膊看了看手,是手小还是咋地?钱也太少了点,才七百多块钱。 七百块? 张本民寻思了起来,按当下算,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的工资,不也相当于是一两年的收入了? 嗯,还行,不算少! 张本民又把钱放回床底,然后吃了那剩下的大半张烙饼,喝了两碗粥水,背着小书包去学校。 太阳已冒出个头儿来,各家的鸡鸭鹅开始欢了,叽叽嘎嘎地叫着。淘气的狗儿会猛地冲向鸡群,惊得它们扑棱着翅膀胡乱飞窜。 走出巷口,拐上大街,大队的广播喇叭响了。 几句老掉牙的歌声后声道切换,郑成喜扯着公鸭嗓喊了起来:“喂,喂,现在,继续下通知啊,今天,公社计生办派工作人员继续来俺们岭东生产大队,检查妇女上环问题,上午查第五、六生产队,下午查第七生产队和昨个儿漏查的。从昨天检查的情况看,大体上还不错,但有个别妇女同志,配合工作还很不到位,羞羞答答、磨磨蹭蹭,就是张不开大腿,还有的,干脆就躲了,根本就没来!告诉你们,查环的事,没法脱!现在你们不来,过后,你们得自己去公社卫生院,还得自掏腰包!所以说,要听从上级的安排,让你查,你就得查!行了,孬话俺就不再说了,请各家做好准备,一定要按时按点、积极配合,以便保质保量地配合上级完成这次检查任务!下面,俺再强调一遍,强调一遍啊……” 听到这个声音,张本民本能地恨得牙根痒痒,不由地骂道:“狗日的还挺有精神啊,操劳了半夜还能起早嚷嚷,跟他娘的哭丧一样!”说完,狠狠啐了口唾沫。 “你骂谁呢!” 冷不丁一个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本民扭头一看,娘的,真是冤家路窄,是郑成喜的女儿,同桌郑金桦。她端着个小尿盆刚走到巷口,准备浇门口的葫芦秧藤。 “管俺骂谁,反正没骂你!”张本民加快脚步,他可不想跟这个刁丫头靠近。 “骂俺爹也不行!” “谁骂你爹了,懒得骂!”张本民说完跑了起来,现在,不可以瞎逞能承认,那会吃大亏的。 跑出好远,刚停下来喘口气,突然,一条巷子里传来阵阵暴骂。 只见大队的队长刘胜利,气呼呼地提着洋镐,吹胡子瞪眼地叫着:“郑成喜,看老子今个儿不一镐头锛了你这个狗日的!” 第3章以墙为马 嘿!大队队长要一镐头锛了大队书记,这事可热闹呢。 听到动静的庄邻跑出家门,跟在刘胜利后头说大队长你可千万不能莽撞,有事好商量嘛,可心里头都巴不得他立刻就能窜到大队部去,跟郑成喜斗个高低。 张本民挺纳闷,仔细回想一下,昨个夜里头,郑成喜爬的应该是玩伴周国防家的墙头,刘胜利咋会动如此大动肝火? 不管为啥,这机会不能错过,张本民赶紧追了上去,他要看刘胜利到底能不能把正在广播的郑成喜给锛了。 来到村头的大队部,进大院门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小孩子不好好去上学,来这看啥子热闹?”看大门的老孙头不让张本民进去。 “俺就看一会儿。”张本民踮着脚后跟,抻着脖子朝里看。 老孙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大人的事,小孩掺和个啥,走吧,赶紧走吧,要不等会你想走都走不了,把你锁里头去!” 张本民很无奈,只有离开。 一口气跑到学校。 学校在村西的岭地上,原先是公社的一个联中,今年联中搬走与公社中学合并,腾出校舍就让小学移了过来。 旷野中,飘带一样的淡白色薄雾,轻柔地缭绕在校舍周边。紧靠院墙里外的杨树梢上,也挂着些。墙外大片的庄稼地里更多,不过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像大口铁锅里的蒸汽。 张本民很喜欢新的学校,南院墙是他最乐意去玩的地方。 红色的墙砖,灰色的粗水泥帽檐,他喜欢爬到上面叉腿坐着,感觉像是在骑一匹火红色灰鬃大马。高兴的时候,他会到这里来,骑到墙头上,两手撑着不断向前挪动,仿若骏马飞奔一样,直到手掌磨得发疼才会停下来。不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到这里来,爬上墙头,无力地俯身歪头趴下,脸靠着墙头,四肢下垂贴着墙体。红砖墙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很舒服。 趁着时间还早,再去找找感觉! 张本民从院墙外走过去,翻身而上。 有风掠过,凉丝丝地带走了身上的燥热。张本民抱着膀子,仰起头,任晨风吹拂。 “张本民,你给俺下来!” 猛一声怒喝,把张本民吓了个寒颤,差点一头栽下来。 吼叫的人叫王团木,是新学期刚来的代课老师。小学搬到这里之后规模变大,周围几个大队也有学生过来,老师不够用,学校便找了三个代课老师。隔壁大队的王团木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郑成喜的一个远房亲戚,有点小能耐,歌唱得不错,据说当初在市里音乐班进修过,本来准备留在县里中学当音乐老师的,但因为肝不好,而且又有严重鼻炎,只要一感冒就气不畅,唱不好歌不说,而且还闻不出个腥臭,种种原因,他没能留在县里,只好回老家闲呆着。现在刚好赶上这个机会,被郑成喜弄成了代课老师,教数学。 不用王团木再发话,张本民跳下墙头,撒腿便朝教室跑。 “站住!想找打是不是?!”王团木瞪着牛蛋一样大小的眼。 张本民不得不停下来。 王团木这杂种天生就是坏,很会体罚学生。“贴墙贴”是他的拿手活:让学生两腿并拢,离墙一米,向后倚靠在墙上,然后冷不丁伸脚一勾学生的脚后跟。这种情况下,学生顿时失去重心,一屁股冲到地上,直怼得五脏六腑颤悠悠地疼。此时的王团木总是会仰天大笑,看上去真的是意气风发。 “学校三令五申不准爬墙头,你还屡教不改!”思忖间,王团木赶了上来。 张本民不敢顶嘴,深深地低着头,尽量啥事也不招惹。 “他娘的,知道俺为啥找你嘛!”王团木的厉声喝问非常有气势,更有无比的震慑力。 张本民只好小声地回答,“爬,爬学校的墙头。” “不止是爬墙头,还有呢,讲台上粉笔盒里的彩色粉笔,昨个儿是不是被你偷了几支?”王团木夸张地揪起嘴,好像那几支彩色粉笔就跟他命根子一样金贵。 这事,张本民还有点印象,有时放学回家的时候,是偶尔会从粉笔盒里拿几个彩色粉笔头,但绝对不是整支。“老师,俺只拿了几个粉笔头,现在俺保证,以后连粉笔头也不拿了。”他依旧不敢抬头。 “行,这事俺就先记着,少揍你一顿。现在,去把办公室给扫了。”王团木蛮横地命令道。 张本民一下明白了,今天肯定轮到王团木值日打扫办公室卫生,他懒得干活便出来找借口抓差。 “真他娘的倒霉。”张本民边走边叹气。 到了办公室,张本民用力挥着笤帚,尽量把灰尘扬起,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才好,总之不能让王团木太得意。 “他娘的,你要干啥子,这么大力气,杀猪宰牛?”王团木走了过来,瞪着眼,扇动着鼻翼,抬起了手臂。 “啪!” 张本民的脑门挨了一巴掌。 “啵”地一阵铮鸣,张本民有点眩晕,这一巴掌拍得可不轻。王团木经常这样拍打学生。 挨了这一下,张本民开始老老实实地扫着地。 王团木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而后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翘起二郎腿,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裹得严严实实的烟丝。 这杂种,嗜烟,天天裹旱烟。 抽完一袋烟,王团木开始了另一个拿手活,拉开嗓子唱起了歌,是电影《甜蜜的事业》主题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张本民打扫完卫生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王团木还再唱,极为陶醉。 “阳光你妈!”经过窗户的时候,张本民对着里面狠狠地骂了一句。 王团木看到了张本民的嘴型,但没听清,不过从表情看,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一下窜到窗户前,厉声问道:“你刚才说啥么?” “唱得好呀。”张本民拿出一脸认真的表情,“俺就说了这个,咋了?” “好不好你懂个屁,滚!”王团木知道张本民多是在说假话。 张本民暗自一哼,稍稍仰起脸,甩开了膀子向教室走去。走了几步,听到王团木的歌声又飘起来的时候,立马回身跑到窗户前,隔着玻璃对他大声叫道:“阳光你妈!” 阳光你妈?王团木愣了下,觉得张本民应该没这个胆子骂他,接着又琢磨了下刚才的音儿跟“唱得好呀”似乎差不多,完后,他又张了张嘴对比了下,口型似乎也对。 窗外的张本民可不会傻等王团木寻思,骂完就走。拐到教室墙边时,迎面走来了孙余粮,四下张望着招招手,“喂,张本民,来一下!” 孙余粮是儿时最好的两个玩伴之一,他心眼不坏,就是胆子小,整天畏畏缩缩,显得很懦弱。 “咋了?” “正找你呢。”孙余粮紧张兮兮地小声道,“今早郑金桦进教室后,狠狠地踢了你的课桌,你是不是又惹着她了?” “没啊,俺惹那个刁丫头干啥。” “反正你得小心点,俺觉着她会对你不客气的。” “哼!”张本民一歪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心里却直打鼓,那个蛮横的刁丫头,真的是极具攻击性。 踏进教室的时候,张本民偷偷瞥了眼郑金桦,看到了一张憋满了怒气的脸。这种情况得避让着,不能顶到她的气头上。 张本民小心翼翼地到座位上坐下,连书本都轻拿轻放。可是这并不管用,不找到茬就绝不罢休的郑金桦在第二节课上,终于抓到了机会,她拿起语文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张本民的手肘上。 “过线了!过线了!”郑金桦又用课本敲打着桌子,指指“三八线”,带着股狠劲道:“过线就要挨打,知道不?!” 钻心的疼痛让张本民直吸冷气,他看看郑金桦,又瞅瞅桌子,“啥‘三八线’,你都划到哪儿了?俺这边就还剩三分之一呢!能怪俺过线么!” “那不管,反正啊,你就是过线了!”郑金桦这会儿安坦了,把书朝课桌上一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张本民简直要气炸了肺泡,他真想在郑金桦的脸上扇一百个巴掌,直到把她打成猪头。可想想不行啊,这会还小,打郑金桦是没问题,还有她爹呢,就算没他爹个老狗日的,还有她二哥郑建国个小狗日的,属于头顶生疮脚底淌坏水的那种,根本就惹不起。 要玩,得玩智斗。 “嘿嘿。”张本民看似得意地笑了。 这让郑金桦难以理解,“你乐呵个啥?嫌不疼?” “哪里啊。”张本民摇摇头,“打得好。” 郑金桦一个愕然,“有病吧你!”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们都说‘打是疼骂是爱’,你这整天对俺又打又骂的,说明你是对俺又疼又爱,你说,俺能不笑么?”张本民咧起嘴角,“关键问题是,如果说你长得丑吧,那俺还不乐意呢,可你是个美人胚子哩,你说,俺能不乐呵么?” 被夸赞漂亮,郑金桦顿时自得起来,下巴斜着扬起来,半眯着眼,鼻孔里“哼”地一声,“就数你会说!”说完,又不由自主地歪头瞟了眼李晓艳,微微叹了口气。 李晓艳是另一个生产大队的,跟郑金桦是亲戚,是她姑奶奶家的孙女。人家那才叫一个漂亮呢,细高的身条,粉粉的瓜子脸,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好像会说话一样。 班级里的男同学看李晓艳时,眼睛差不多都是躲闪着的,自惭形秽呐,不过微张的嘴巴很实在,一不小心就会流出口水。这让郑金桦很是嫉妒,原先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她在班里那可是最耀眼的,可自从搬了学校李晓艳来后,她就倏地暗淡了下来,不被关注了。 张本民看清了郑金桦的小举动,立刻说道:“俺就看不出李晓艳有啥好的。” 郑金桦听了这话,眉头一抖,不过马上就酸里酸气地道:“人家个子高啊。” “啥高啊矮的,先长后长而已,那能算个啥呢?” “人家脸好看呐。” “脸?”张本民哼哼两声,“长脸,有啥好的,驴脸才长呢!” 郑金桦听到这里,心里真是舒服到了极点,当下很是骄傲地一扭头,装作不理睬人的样子。 “不过……” “啥?”郑金桦猛地一转脸对着张本民,“不过啥?” 第4章听门子 看着郑金桦愤怒中带着些紧张、紧张中带着点期许的脸,张本民故意卖着关子,得让场面有点张力,这样才能让她猴急。 “人家都说……”张本民挠了挠耳根。 “说啥,快点讲!”郑金桦催促着。 “哎。”张本民摸摸脑袋,“说李晓艳有一点就是比你强。” “你,你还磨叽!”郑金桦拿起语文书,摆出要打的架势,“哪一点?!” “真说?” “啪。”郑金桦用书本砸了桌子一下,“俺可真要砸你了啊!” “好好好,俺说!”张本民连忙点着头道,“那你可不许生气。” “保证不生气。” “嗯。”张本民伸了伸脖子,心里默念着昨夜的那一抹白,小声道:“人家都说啊,李晓艳的腚盘儿比你的好!” “切!”郑金桦扔下书,“好哪儿哩?” “摸起来好啊,肉呼呼的,不像有些人的,干瘪得很。” “哪些人?”郑金桦又拿起了书。 “你可别吓唬俺,要不俺可不说实话了啊。” “好吧。”郑金桦再次放下书,“那你说,是不是俺?” 张本民耸耸肩,两手一摊,“这咋知道咧?俺又没摸过。” 听了这话的郑金桦,揪起嘴巴,“那,俺给你摸一下,但是有个条件。” “啥条件?”张本民暗喜。 “以后有人再说那事的时候,你得给俺证明。” “行行,证明你的腚盘儿不干瘪,是吧?” “算你聪明!”郑金桦说完,偏过身子。 这还客气啥? 张本民呵呵地伸出手,在郑金桦的腚盘儿上摸了又摸。 “做啥咧?有完没完?”郑金桦不乐意了,“不是说就摸一下的么。” “不是。”张本民一副很难为的样子,“你坐着,不得劲啊,摸不出啥感觉来。” 郑金桦抿着嘴,“呼”一下站了起来,“这样行了吧?” “嗯嗯,这肯定能行!”张本民边说边扭头对后面的同学做了个鬼脸,然后伸手按在张金华的腚盘儿上,抓揉了起来,嘴中不断地道:“哎吆吆,好家伙,绝对的带劲儿,肉呼,肉呼啊!” 郑金桦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好了,俺可以作证啦!”张本民搓着手,“肯定能作证!” 郑金桦高傲地仰起脸,拿出了尺子,“不让你白幸苦,俺让你两厘米!” 随着一阵“咯吱咯吱”声,课桌上有了条新的“三八线”。 张本民甭提有多高兴了,暗道:“刁丫头到底还是嫩,俺他娘的终于出了口恶气!以后啊,提起这事就羞羞你!” 这一上午,过得很舒服。直到放学,张本民还是美滋滋的。 回去的路上,另外一个最好的玩伴高奋进最先上前,孙余粮随后追上,就连平常关系不太和谐的周国防也急急地凑了上来,他们都非常惊讶于会发生摸郑金桦腚盘儿的事,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到底摸出了个啥样的感觉。 “你们说咧?”张本民甚是得意。 “俺们又没摸过,咋知道哩?”三人异口同声。 “哦,也是。”张本民点着头,搓搓手,似乎在回味。 “快点,快点说呀!” 张本民停下脚步,继续搓着手。 三人立刻围了上来,满脸的渴望。 张本民没开口,只是抬手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有点骚气儿。” “哈哈哈……” 三人顿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说说笑笑间,已到村头。 张本民看了眼大队部,突然想起早上刘胜利要锛郑成喜的事。 “对了,早晨上学的时候,刘胜利提着洋镐来大队部要锛了郑金桦她爹,我想跟着看看,可惜给老孙头给拦了下来。”张本民懊恼着道,“也不知到底锛没锛成。” “用洋镐?”孙余粮脸色发白,声音有点发抖,“会,会出人命的。” “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儿!”张本民没给孙余粮好脸色,“出人命咋了,郑金桦她爹死了才好呢!” “好啥啊,死人总归是不好的。”周国防声音不大,却很干脆。 张本民扭头看着周国防,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你……” “我咋了?郑金桦她爹郑成喜,可是大队书记哦。” “大队书记又咋了?”张本民很是来气,“不就是给你家分了块好口粮田么,你家得了好,就想帮他说话?” “就算是呗。” 张本民撇起了嘴,问道:“那,你知道为啥郑成喜给你家分块好地?” “为啥?”周国防并不示弱,“自然分到的呗。” “没有那么多自然!”张本民提高了声调,又问道:“知道你家的狗为啥送人了不?” “不知道啊。” “知道你家的大鹅为啥卖了么?”张本民继续问。 “不知道啊。” “俺告诉你吧,因为它们能看门!有它们,坏人就翻不了你家的墙头!”张本民哼了一声,“真是个傻鸟!” “你骂俺?” “俺是为你好!” “骂俺还为俺好?” “是啊,骂你,你才能长心眼儿!”张本民实在没法直接说出口,拐着弯道:“你爹出远门干瓦工活,你不多长点心眼儿,能护得了家么!” “说啥啊,家里不还有俺妈么?” 张本民一愣,也是,周国防现在哪里能听懂这绕弯的话?随即,他叹了口气,道:“行,你还不懂,算俺白说了。” “俺不懂,你懂啊?”周国防可不服气,“你懂又咋样,连爹都没了!” 周国防这句揭短的话,深深戳到了张本民的心窝子。 “他娘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你不识个好人心!”张本民咬着牙,攥起拳头想揍周国防。 “咋了,你还想跟俺打?”周国防挺了挺小胸脯。 周国防家吃得好,营养跟得上,长得比一般同龄人壮实,要论打架,眼下张本民还真打不过他。 “唉,算了,算了。”高奋进及时劝架,“都别说了,回家吃饭吧,谁再说就是谁的错。” 各回各家。 周国防斜着眼哼了一声,甩着头走了。 张本民也不在意,一来犯不着,思维差好几个层面呢,二来周国防为人心地不善,跟他也没啥多说的,反正最终也玩不到一起。还有,现在张本民真是急着想知道刘胜利到底有没有把郑成喜给锛了。 正在这当口,郑成喜从大队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股坏笑的劲儿,身边还跟着妇女主任孙玉香。 狗日的啥事没有?! 张本民很是失望,不过他还是想知道,郑成喜到底为啥把刘胜利给得罪了,知道原因,以后没准还能利用一把。他悄悄跟上去,听听谈话。 “今天下午还是一样啊,适当的时候,你把公社计生办的人引开,也好让俺好好地监督监督!”郑成喜龇牙咧嘴,“一定要看俺的眼色和手势,不能错过机会呐。” “你可真是,非要做个义务监督员。”孙玉香咯咯地笑了。 “不要笑,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今年二月,计划生育已正式推行,到九月份,党的十二大召开后,确定为基本国策,所以我们要响应国家号召,一定要不折不扣地遵照执行国家基本政策,保证全村育龄妇女要挨个过堂,人人上环,环环牢靠!你说,像这种情况,俺能不亲自监督?那肯定得认起真、瞪起眼的!” “哈哈……”孙玉香大笑了起来,不过马上压低了嗓音道,“确实,你确实瞪起眼了,逮着可意的娘们儿,看得可过瘾吧?” “你说,只是看?”郑成喜忍不住又笑了,“哈哈,干瞪眼有啥意思?” 孙玉香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你,你不是说只是看看嘛,可别做过头啊,要是动手动脚的,那全村的男人可要找俺算账了。” “全村的男人找你?那不正合你意嘛!” “去,谁像你,恨不得把全村的娘们都给上了。”孙玉香跟郑成喜说话很随便,两人经常工作为由,彻夜研究问题。 “俺哪有那能耐啊,不行喽,老啦。虽然说是老当益壮,可跟年轻时就是不一样,不过嘛,年轻时可惜没当大队书记啊。”郑成喜说得眉飞色舞。 “唉,对了,一上午都有人在旁边,没法问你,你说,昨个下午查环的时候,你到底把刘胜利的媳妇给咋着了?是动手扒弄着看的么?” “动手?”郑成喜嘿嘿地笑了,“昨个儿看的那几个,哪个不动手?不动手能看个啥来头?” “啊!”孙玉香着实是吃了一惊,“听你这意思,莫不是你对刘胜利那水灵的媳妇儿,还动了真家伙?” 哦,张本民这下算是清楚了,原来郑成喜昨天趁查环的时候,一旦看上了哪家的媳妇,就暗示孙玉香有意引开计生办的人,然后,他偷偷溜进去动一番手脚,而且,等到刘胜利的媳妇时,他不但动了手,而且还真的搞人家! 此刻的张本民是哀叹连连,卢小蓉作为村里的小媳妇,那可是翘楚,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都没得挑剔。曾一段时间,张本民是将她当作已婚版的“小芳”去记忆的。 真是可惜了!张本民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由得咬着牙看向郑成喜。 听到孙玉香提到了刘胜利后,郑成喜惊厥了下,支吾着道:“没,没咋着啊,误,误会,早上不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了嘛,纯粹是场误会。” “啥误会那么大?俺跟你说,要不是大家伙拦着,看刘胜利那架势,真能一镐头把你给锛了。” “他刘胜利,逞,逞个啥能?”郑成喜明显底气不足,“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他也不敢。” “敢不敢先别说,碰到气头上保不住会干出啥事来。”孙玉香是真的担心,她担心自己妇女主任的位子,因为那是郑成喜一手安排的,要是郑成喜出了事,这妇女主任能不能当得成还难说呢,所以她可不想郑成喜出事,“不管咋样,你一定得当回事。早上你还说等忙完了这阵子,会找时间把这误会解释清楚的么?俺看啊,你也别等了,现在就去,趁热好打铁。” “那,那你跟俺一起,帮帮腔。” “行。” 张本民一听,赶忙拐上偏道,从小巷子穿过,一路飞跑,奔到了孙余粮家里。 孙余粮正在大口喝稀饭。没办法,家里米不多,一日三餐只能都是稀的。即便如此,他吃得还是很香。 “孙余粮!”张本民在门口大喊着。 “俺在吃饭呢。” “出来一下,就一下。”张本民不管那些。 孙余粮依依不舍地放下饭碗,走了出来。 “快,拿几个纸牌跟俺走!” “去哪儿?” “刘胜利家门口!” “干啥?” “听个门子。”张本民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倒要看看,郑成喜如何过得了这个“误会”的坎儿。 第5章兰陵大曲 胆小的孙余粮问清是怎么回事后,脸色一变,直摇头说不敢去。 张本民连连叹气,他可是着急得很呢,头顶上热烘烘的太阳烤着,脑门直冒汗。 “看,都出汗了,其实你也很害怕,是吧?”孙余粮想说服张本民,“所以,还是别去了。” “怕你个小鸡儿!”张本民抹了把汗,“得,你不去就算,俺找高奋进去!” “好的好的。”孙玉粮连连点头,“俺,俺去拿纸牌给你用!” “你啊,还是省省吧!”张本民撒腿朝高奋进家跑去,风中留下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口袋里……有……弹珠呢……” 正巧,这会儿高奋进在家惹了祸,把妹妹高虹芳揍哭了,正被他娘按着,腚盘子要挨捶。 关键时刻,张本民来喊他,算是救了急。 高奋进挣脱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出了大门外。 “你个小兔崽子,能跑哪儿去,打盹脱不了死,回来看俺不好好修理修理你!”高奋进的娘提着个笤帚疙瘩追了出来。 “快,快哦!”高奋进甩着两条小腿,比张本民跑得还溜。 张本民追上高奋进,把事儿说了。高奋进直点头说行,这会儿他只要不回家,干啥都可以。 只是分把钟工夫,就来到了刘胜利家门口的猪圈旁。 高奋进很配合,和张本民半趴在地上,认真地玩了弹弹珠游戏。 “张本民,这儿也太臭了。”高奋进小声嘀咕着,“刘胜利家的猪圈,估计好几年都没清理了,要是比赛的话,绝对是天底下最臭的猪圈。” “你忍一忍,以后有好处给你。”张本民顾不上这些,只是眼睛溜溜地瞅着巷口。 郑成喜出现了,提着瓶兰陵大曲。 这狗日的,知道上门“解释”不能空着手,还到自家代销店捎了瓶酒。 刘胜利正在灶屋里抽着烟,生闷气,看到郑成喜来了,也不搭理。 “哎哟,胜利啊,还在生气呢。”郑成喜陪着笑脸走到门口,“你说吧,有些事就是莫名其妙的,要不是好好说道说道,还真会引起天大的误会。” “是的呢,所以啊,有些话得抓紧说开了,要不误会越来越大,最后没法收场啦。”孙玉香插上话,打着圆场,“来郑书记,进了门说,进了门说。” 郑成喜踏进门槛,把兰陵大曲放到小桌上。 刘胜利头一歪,依旧不理睬。 心气高高在上的郑成喜见状脸色一变,孙玉香立刻朝他使了个眼色。 郑成喜马上又堆起了笑脸,“俺说胜利哎,你看,俺是书记,你是队长,咱们是搭班子干事的,是一条路上的人,说白了都是自己人。你说,就凭这关系,有些事俺能做么?否则俺郑成喜还算个人么?” “是呀是呀,昨天下午吧,也有俺的错,弟妹正在检查呢,俺也没做什么交待,就把查环的工作人员喊了出去,结果问题不就来了嘛。”孙玉香看上去一脸懊悔,“要是俺多想那么一想,咋还会节外生枝呢。” “就是啊,你说你孙玉香也真是,弄了这么大个漏洞,白白让俺跟胜利兄弟闹些不必要的矛盾。”郑成喜责备完孙玉香,又转向了刘胜利,“当时吧,俺看孙主任和计生办的检查人员出去了,就以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里面肯定是没人了,所以进去看看,是不是要整理打扫一下,好安排人去做啊。结果哩,进去一看,嘿哟,弟妹正躺那儿呢。俺呢,那会儿也慌了,不知该咋整,原地还打了两个转,之后才跑出去。” “就这么简单?”刘胜利哼了一声。 “嗨唷,胜利兄弟,真是这么简单哩。”郑成喜见气氛有所转机,赶忙掏出大前门香烟,“来来来,抽支烟,缓缓。” 刘胜利犹豫了下,接过香烟。 郑成喜赶忙又拿出火柴,“咔嚓”一声划着了,主动给刘胜利点上。 “刘队长,你啊,也要考虑到弟妹当时的情况,搁谁能不紧张?”孙玉香机不可失地跟进搭话,“这人啊,一紧张大脑就会不听使唤,厉害的话,还会产生幻觉呢。俺不知道弟妹是咋跟你说的,是不是幻觉,或者半真半假的,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关于这事,俺,俺也再说两句。”刘胜利的媳妇卢小蓉一直在内门外躲着,听到这里也出来了,支吾着道:“当时头脑确实够乱,根本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所以也恍恍惚惚的。” “你他娘的给俺死滚走,滚得远远的,别搁这儿丢人现眼!”刘胜利对卢小蓉大吼,一方面确实生她的气,另一方面,也故意做给郑成喜看看,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好糊弄的。 郑成喜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到了这程度,无非就是个面子问题。“哎,不管咋样,小误会也好,大误会也罢,都是俺的不小心。”他叹了口气,“反正啊,胜利兄弟你放心,俺郑成喜不是昧着良心说话的人,这样,以后啊,以后俺会再找机会弥补的,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对,这么说就对了,表明了诚意就好。”孙玉香一旁摸摸卢小蓉的后背,“小蓉妹子,要说错,俺也脱不了干系,放心吧,以后俺也会弥补的。”说完,又对刘胜利道,“刘队长,那今天就这样吧,你们赶紧吃午饭。” 说完,孙玉香推着郑成喜朝外走,“郑书记,你也别内疚了,有些误会啊,过段时间慢慢也就好,你啊,也快点回去吃饭吧。” 事情,就这么算了。 张本民一直竖着耳朵,趴在地上可半天没动,听到这里不由得为刘胜利不甘,暗道:“他娘的,刘胜利就这么给安抚了?” 其实,刘胜利心里明白着呢,误个屁会!就是活生生吃了郑成喜个大亏。今早,郑成喜在喇叭里广播查环时,卢小蓉咕哝了一句,说查啥环,谁去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 刘胜利听出了话外有音,一番追问后,得到了实情:卢小蓉躺在小床上,架起两腿接受检查的时候,听到孙玉香把计生办检查的人叫了出去,可是很快,就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检查的人回来继续工作。可谁知,她感觉下身越来越不对劲,抬头一看,娘呀,郑成喜弓着腰正在她两腿间忙活呢。 发生了这种事,顶在气头上,能不去锛了他个狗日的郑成喜?不过进了大队部,还是被大队辅导员郭连广给拉住了。郭连广说,还没确定是真是假呢,即便是真的,锛了他又怎样,还不得去坐牢?弄不好还得一命偿一命。再说,万一是误会呢,那不是要悔断肠子? 郭连广说得算是透彻,刘胜利当时就想通了,刚好趁郑成喜也说是个误会,日后会解释清楚,于是便借坡下了驴,回家生着闷气。 这气生得着实是窝囊,想来想去,刘胜利觉得最后其实也就是掩耳盗铃的事。掩耳盗铃也好啊,弄个虚面子吧。要不还能咋地?明知是个臭屎盆子,却偏要硬端着朝自己头上扣?所以,郑成喜提着酒来解释“误会”,也不能朝外撵。 不过总的来说,有气得出,要不会憋死人的。这不,郑成喜走后,刘胜利歪头瞥了眼小木桌上的兰陵大曲,一把攥过来,拧开盖子,一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大半。 卢小蓉一看吓坏了,慌忙跑过来夺下酒瓶,“你疯了呀,不要命了么?” “俺他娘的脸都没了,这命啊,要不要的也无所谓了!”刘胜利被酒劲冲得发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娘的,俺刘胜利,好歹也是大队的队长,个狗日的郑成喜,竟然还对俺下手!好啊,看吧,哪天让俺逮着机会,非弄翻你全家不可!” “行了,瞎嚷嚷啥,别让人看笑话。”卢小蓉上前要扶一下。 刘胜利伸手一推,“滚!” 卢小蓉的眼泪打着转转,转身就走。 刘胜利这会儿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照着卢小蓉的屁股就是一脚,“娘个比的,就数你积极,颠吧颠吧地去查啥环,你说你不去又能咋地?” 卢小蓉感到很委屈,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 刘胜利更是难过,刀子剜心一样,趔趄着靠在土墙上,也嚎嚎地哭出了声,“俺他娘的,还是个男人么,俺这是打碎了门牙,还得往里吞呐。” 好家伙,这俩人哭得,真叫一个伤心。 张本民在门外都听得连连叹气,虽说刘胜利为人也不咋地,但在这件事当中,他确实是遭罪。 高奋进似懂非懂,“你说也真是的,刘胜利都多大的人了,还哭恁大声,不怕人家笑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本民唏嘘着。 “啥,你说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本民一字一句地说。 “啧。”高奋进咂了下嘴,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像诗句,可没记得学过呐。” “以后会学的。”张本民边说边看向刘胜利家灶屋,里面好像没了动静。 “俩小家伙,还说学习的事儿啊,不错嘛!”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柔和的夸赞。 张本民回头一看,小心脏噗噗地乱跳起来。 第6章海狮 高奋进的姐姐高虹芬来了。 这个性格极为温和的白净女子,长大后的张本民觉得用“丰腴”一词形容她最为合适,身上肉不少,可是长的地方很合适,再加上个子高挑,所以不但不显胖,反而更出落得标致。 其实说白了,就是性感,粗俗一点说就是让人看了容易冲动,或者说,想一想都挺……挺好的。 看着曾经是纯真时期趋向于某种幻想对象的高虹芬,张本民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间,他觉得现在带着成年人的念头去看她,有种罪恶感。 “早知你们这么爱学习,就多让你们玩一会了。”高虹芬站到了近处。 张本民半卧在地上,手里拿着弹珠,仰视,更显得高虹芬那峰峦突兀。 “听完了没?”已经饥饿的高奋进问起了张本民,“听完咱就走吧。” “听啥?”高虹芬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本民一看苗头不对,刚要摆手让高奋进别说,可根本来不及。 “听门子。”高奋进若无其事。 高虹芬皱起了眉头,“听啥门子?” “先是郑成喜带着酒来向刘胜利认错,然后刘胜利和他媳妇又打又哭的,闹腾得很。”高奋进说话间已经爬了起来,向刘胜利家大门口望了望,“这会好像又不闹了。” 张本民看着高奋进叹了口气,干脆由着去吧,随他怎么说。 “小孩子家,听这些干啥,赶紧回去。”高虹芬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捏着张本民的脸,“以后啊,不许再干这种跟小孩无关的事啦。” 张本民有些窒息,因为近距离看着高虹芬蹲姿之下衣服紧绷的部位,一瞬间,脑海中万马奔腾! “嗨,张本民,你听到了没有?”高虹芬往下探了探身子,伸着脖子盯着张本民,手指轻捻。 一股肥皂的清香味儿扑鼻而来,沁入五脏六腑,直接贯穿了神经中枢,张本民的意识开始有点混乱,“嗯嗯,闻到了,闻到了。” “哈哈哈……”高奋进大笑起来,“张本民你是不是饿晕了,回答个啥呢!” “哦,听到了,是听到了。”张本民的脸红了。 高虹芬站起身来,“饿成这样还不吃饭?” “吃,这就回家吃去。”张本民也爬了起来。 “要不去俺家吃呗,刚好吃完你俩一起上学去。”高虹芬的话很有诚意,“俺去跟你奶奶说一下。” “不不不。”张本民连连摆手,“俺回家,回家吃去。” “随你,反正别再玩了。”高虹芬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张本民紧紧跟上,准备再多闻几口肥皂的香味儿。 就在这时,刘胜利家灶屋内门处突然传出了他满是亢奋的酒话,“好啊,卢小蓉你说话得算话,你要是帮俺睡了罗才花,俺他娘的也算是报了一吊之仇,往后啊,就决不再埋怨你啥了!” 张本民听得明白,肯定是卢小蓉为了弥补所谓的过错,提出来要帮刘胜利去搞一下罗才花,让自己的男人平衡一下。 高虹芬当然也不糊涂,刘胜利一早要用洋镐锛了郑成喜的事,传了一上午,家家户户几乎都晓得是咋回事。 “唉哟,说些啥东西哦。”高虹芬回过身,一手揽着高奋进,一手揽着张本民,“赶紧走,赶紧走。” 可能是急于离开,高虹芬揽得有点紧,张本民紧贴着她的胸前,明显感觉有物覆顶。 这一下,张本民屁事也不想了,啥郑成喜、刘胜利的,都他娘的滚一边去,此刻,他只想做一头动物园里的海狮,头上永远顶着个球。 来到大街上,高虹芬松开了膀子,“小孩子家,以后别偷听大人的事。” “哦。”张本民点头答应。 “你们只需要学习,好好学习。”高虹芬摸摸张本民的头,“好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高虹芬讲好好学习的话,有说服力,因为她是村里鲜有的大学生,是初中考的中专院校,在那个年代是很了不起的。 张本民走到自家的巷子口,回头望着高虹芬的背影,摸了摸腿裆,叹着气摇起头,喃喃自语道:“小家伙,可惜啊,你还脆弱得很呐。” 正惆怅着,身后传来奶奶的呼唤。 “嗌,奶奶,来喽,来喽!”张本民边应着边小跑起来,“饭还没凉吧?” “没凉,放锅里温着呢。” “你吃了么?” “没,不是等你来着嘛。” “奶奶,俺以后放学就回家,不让你等了。” “嗯,乖孙儿。”奶奶转身回家,去灶屋端饭。 午饭跟孙余粮家一样,稀饭,比较稀的那种,不过还有张粗面烙的饼。 张本民撕下半张,“奶奶,你也吃。” “奶奶不吃,还不咋样饿呢。” “那不管,反正你不吃,俺也不吃了。”张本民放下了烙饼。 “好好,吃,吃还不成么。”奶奶欣慰地笑着,“等会的,等会就吃。” 张本民知道,奶奶是不会吃的,晚饭时还会留给他。不就是因为穷么?张本民暗暗发誓,绝对要把眼前的日子顾好,今晚啊,一定得多钓几只老鳖,明个一早拿到公社去换钱!有了钱,啥都好办。 想完了钱,张本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高虹芬,傻愣愣地出神。 “嘎娃,想啥呢?” “奶奶,你说俺长大了能娶啥样的媳妇儿?”张本民在奶奶面前几乎不说假话。 “你想娶哪样的?” “高虹芬就不错。” “谁?” “就是高大丫。” 大丫,是高虹芬的小名。 “哦,大丫啊。”奶奶点起了头,笑叹着道:“那丫头的身板儿是不错,能扛饥荒。” “奶奶,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不会再有饥荒了。” “没有更好啊,女人身子骨好,能多生娃儿。”奶奶说完,突然摇头笑了,“嘎娃,你还小呢,想那些啊,太早喽。” “早不早的,先想着呗。” “那有啥用啊,等你长成人的时候,人家大丫还不早嫁了。你俩的年龄,差别有点大呢。”奶奶说着,神色落寞了起来,“唉,别的倒先不说,就咱这个家境,还不知谁家能看上呢。” “奶奶,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告诉你,用不了几年,咱家条件肯定是一等一的!” “好,好,那就看你的了。”奶奶笑了,“赶紧吃吧,把学上好了才会有出息呢。” “嗯,有了出息,俺好娶大丫做媳妇啊!” 张本民说这话时,很陶醉,陶醉到了忘我的境界,连孙余粮啥时进了门都没有察觉,嘴里还自顾地说着娶大丫做媳妇。 孙余粮听了直伸舌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大笑不止,甚至笑得有些癫狂,拍着巴掌扭曲着身子,“哦哦,太好笑喽,太好笑喽!” 张本民红着脸道:“去去去,有啥好笑的。” “你要娶大丫做媳妇啊?”孙余粮眨巴着不大的眼,很是惊愕地道,“她可是高奋进的姐姐哦!” “那又咋了啊。” “她可比你大好几岁呢。” “没关系的,年龄算个啥。” “那,如果真成了的话,你就是高奋进的姐夫?” “当然了。”张本民呵呵笑着,“到时俺再打高奋进的时候可方便了,他还不能还手,因为俺随时都可以说‘俺揍你个小舅子’!” 孙余粮笑得眯起了眼,“那,那高奋进要吃亏了,吃定了!” “唉,得了,开个玩笑而已。”张本民摇摇头,“只能是个玩笑啦,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任何人。”说完,又叮嘱孙余粮,让他去找高奋进,等会吃完午饭早点走,不要喊周国防,冷落冷落他。 这一点没问题,高奋进很支持,早早地就和孙余粮来了。 “周国防那家伙是不够意思,咱们得注意点,尽量少跟他啰嗦。”张本民说着背起了书包,“等会故意从他家门口经过,刺激刺激他。” “那,那不太好吧。”孙余粮打起了退堂鼓。 “你太怂了。”张本民摇摇头,“看来要指望你办点大事,根本就是做白日大梦。” 孙余粮缩着脖子,不作声。 张本民带头往周国防家巷子走去,这会儿他还没忘高虹芬,“高奋进,你姐还有几年毕业啊。” “两年吧。” “哦,那还要不短时间呢。” “是要很久的,两年呐,可长着咧。” “你爹的腿跌了,这次她请假回来照顾几天,啥时回学校?” “就这几天吧,唉,你问这做啥?” “哈哈!”跟在后头的孙余粮找着话了,“他喜欢大丫……哦,你姐。” 张本民对着孙余粮一瞪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句瓮声瓮气的话: “想得美,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咿,这他娘的不是周国防么? “啥事轮到你说话的份上了?”张本民哼了一声,“想不想的,关你个屁事!” “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两重。” 张本民怒了,周国防这小子够损,跟他爹周家茂一样,心里藏着阴毒。 “嗳,还是算了。”高奋进戳戳张本民,小声道:“你肯定很生气对吧,不过想想周国防他娘,那可太厉害了,一个人同时骂半条街的女人都累不着。你想,要是把周国防整得够戗,肯定会惹着她,她一发火,哪还能有好日子过?” 高奋进的话很对,但也不能就这么闷不吭声地退了,出气的话还是要撂两句的。“俺是没几两重,有的人可够斤两的啊,不过还不是仗着他老娘厉害,他老娘两张大嘴,一张对付女人,一张对付男人。” 话很含蓄,张本民料想周国防、高奋进和孙余粮他们不会明白,然而背后有耳。 “这是哪家的龟娃儿,敢这般说俺?!” 周国防他娘许礼霞,阴拉着脸,站到了张本民身后。 第7章凤凰 张本民回头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哟,这岭东村的地就是有点邪啊,说谁谁就到。”他对着许礼霞呵呵地笑了。 许礼霞抱着膀子,这会儿她一直在琢磨:嘎娃个小东西是咋回事,不是能说出那种话的年龄呐。 张本民看许礼霞的样子,明白了个大概,忙趁机补话,“有些事各自心里明白,咱就不相互多说了吧,免得下不了台。” “听你这意思,好像在帮俺咧。”许礼霞更加纳闷,这小子咋变得恁老道? “那是当然,俺会帮你一个大忙,可别不领情。” “哎哟哟,难不成还要俺磕头敬茶?” “磕头就算了,上好的茶嘛,可以来一壶!别怕俺喝不了,喝不了啊,俺可以兜着走!” “哈,哈,哈……”许礼霞越发纳闷了,只好以干笑应声。 两人对话到这里,一旁的周国防忍不住了,对许礼霞道:“娘,你还叽歪啥,赶紧骂啊,骂他个小……” “周国防!”张本民伸手指着周国防,“难不成你不想让俺帮你娘!” 许礼霞真是糊涂了,她倒要看看张本民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国防,你先别说,听嘎娃咋个讲法。” “俺叫张本民!” “行,张本民,俺今天就听听你有啥说头。” “你想听,俺就一定说?”张本民哼了一声,“俺得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帮你。” “装!”许礼霞围着张本民转了一圈,“你以为自己是条龙啊,难不成头顶还能长出角来?” “嗌,这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啊。”张本民斜着脑袋,呵呵两声,“不怕头顶不长角,就怕墙头不长草啊!” “墙头草?”许礼霞脸色稍稍有变,不过极力掩饰着,道:“墙头上长不长草的谁在乎,又不是庄稼地里,无所谓啊。” “那你的意思就是由着生、由着长,由着它变没或者枯黄?” “对!” “要真是那样,还就没啥事了,可偏偏……” “咋了?”许礼霞的表情愈发紧张。 “偏偏……”张本民放慢语速,“偏偏有人干扰啊。” “故弄玄虚吧你,啥干扰不干扰的,不就墙头上点草么,有或没有,多大关系?” “自然生长的当然没多大关系,它要是有人故意栽的呢?” “谁会在墙头上栽草,有毛病是不是?” “嗯,就你家周叔啊。” 许礼霞彻底愣住,脸色发黄。 “哎呀。”张本民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婶啊,趁着还是长草的季节,赶紧补一补,要不等草黄了,那就没法补了,等年底周叔回来一看,嗷嚎,这墙头上,咋有一段光溜溜的呢,明明开春走的时候,都是种满的呀?!” 许礼霞的脸开始变白,她愣愣地看着张本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这,这小子,是成精了不?!她实在是惊慌,转身就走,嘴里絮叨着:“小牙子,胡说些啥呢。” 张本民哈哈地笑了,“嗳嗳,婶啊,俺说得有道理不?” “行行行,婶儿欠你一回人情,改天肯定还你。”许礼霞退走得有点狼狈。 周国防蒙圈到无以复加,他嘟哝着问张本民,“你跟俺娘说啥了?” “不告诉你。” “凭,凭啥不告诉我啊。” “凭,凭啥告诉你啊。”张本民学着周国防的口气。 “因为你是跟俺娘说的。” “那你就问你娘去,问俺干啥?”张本民说完,对着高奋进和孙余粮手一挥,“走,上学去!” 一路上,高奋进和孙余粮几次三番地问张本民,啥墙头草不草的,到底咋回事。张本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实情,最后就说别再问了,只要不问,下午耍洋车子时,就让他们多玩一会儿。 玩洋车子,这事跟郑成喜还有点关系。 洋车子是李晓艳的,大架的那种,凤凰牌,有八成新,在学校里是独一无二,稀罕着呢。 刚开始的时候,张本民抱着凡是和郑成喜有关的都是打击报复对象的想法,所以,李晓艳自然便成了施虐的目标,因为她是郑成喜姑家表弟的女儿。 当然,直接对李晓艳动手是绝无可能的,那太嚣张了,于是,她的洋车子,就变得多灾多难了些。 已经好多次了,张本民带着高奋进、孙余粮,对这辆大“凤凰”实施了无情的刑罚。 放风的是高奋进和孙余粮,张本民是“施刑人”,他弯着腰凶猛地转着脚踏子,车轱辘飞快地转起来,等转到最高速的时候,扶正车把头,向前一推。“嚓”地一声,洋车子就窜了出去,然后或快或慢地栽倒在地。 张本民最喜欢看飞转的车轱辘与地面摩擦的瞬间,总会擦击起一长溜尘烟,地面上还会留下一道黑色的磨痕,那是橡胶胎磨留下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胆子很小,干完后撒腿就跑,可过了几次发现没啥动静,胆子便大起来,施刑的不再只是张本民了,高奋进和孙余粮也披挂上阵,每人轮流一番。起初,他们比赛谁擦击起地上的尘土最盛,后来,又拼比谁让洋车子跑得远。 反正不管怎样耍,很快,后车胎就磨破了。 张本民记得很清楚,当时李晓艳蹲在洋车子旁边,两只胳膊交叉担在膝盖上,头趴在胳膊上,呜呜地哭了。其实,李晓艳从开始就知道洋车子被这么耍了,但她没站出来阻拦,也许她还不知道,这么耍能把车胎搞坏。 看着李晓艳伤心的样子,张本民心里一阵阵难过,他想走上前道歉,可就是迈不开脚步。 而就在李晓艳哭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女生在偷偷地笑,她就是郑金桦。那会儿张本民实在是搞不懂,因为李晓艳是郑金桦的亲戚,而他又是郑金桦的死对头,按理说,郑金桦应该义无反顾地蹦出来讨伐他伸张正义才是。直到今个儿上午才彻底弄清楚,原来是郑金桦那个刁丫头嫉妒李晓艳比她长得漂亮,压了她的风头,所以就巴不得有人找李晓艳的麻烦。 想到这些的张本民,开始后悔了,“唉,要不下午咱们就别耍李晓艳的洋车子了吧。” “咋了?”孙余粮好像很扫兴。 “她挺可怜的,是不是?”高奋进对张本民说。 “是的,真的有些可怜。” “哦,不错,是这么回事。”孙余粮挠了挠头,“不过,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吧。” 张本民知道,孙余粮这么说并不是他坏,而是他平常可耍的东西太少了,一般小伙伴们在一起耍,不管耍啥,都没有他的份,所以碰到可耍的机会,能多一次是一次。 “那就这样,到时孙余粮你一个人耍两把,过过瘾就算。”张本民说着,看向高奋进。 高奋进一点头,“成!” 不过,最终这事没有成,因为周国防的缘故。 周国防从开始就是“打抱不平者”,他太想讨好李晓艳了,时时刻刻处处都想着在李晓艳面前表现一番。哪怕是事后邀功,也乐此不疲。 进了校园,就在孙余粮摇起脚踏子准备猛转的时候,周国防出现了。他瞪着孙余粮,“你个小傻子,住手!” 孙余粮的胆气哪能受得了周国防的喝斥,顿时一个哆嗦,跑到了张本民身边。 张本民对孙余粮鼓着劲儿,“去,接着耍,看他能把你咋样!又不是他的洋车子!” “孙余粮,你有种就过来,看俺不一拳夯死你!”周国防攥起了拳头。 孙余粮吓坏了,两腿发抖。 张本民暗暗叹了口气,骂孙余粮连个癞蛤蟆都不如,硬撑一下子都不能。不过没关系,只要思维不懒惰,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周国防只想着讨好李晓艳,就没想到会因此而恼了郑金桦。 当即,张本民让高奋进去找郑金桦过来。 郑金桦早就对周国防有意见了,她来后厉喝一声,抬手一指,“周国防,你中午掉盐缸里了是不?看看你,操多少闲心,管多少闲事!” 周国防一下瘪了,他可不敢跟郑金桦耍横,只有灰头土脸地离开。 郑金桦鼻孔一哼,斜视了张本民、高奋进和孙余粮一眼,“胆小鬼!” 张本民搓了下鼻子,对孙余粮道:“喂,说你呢。” 孙余粮恍然点着头,“哦哦哦,是的,是的,俺胆子确实小。” 郑金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 “这下行了,孙余粮同志,赶快扮演你的最后一次刽子手角色!”张本民笑着对孙余粮道,“目标,火凤凰,冲啊!” 张本民这番鼓舞斗志的话,丝毫没起作用。 孙余粮弓着腰向后缩,小手摆了又摆,“算了算了,俺看还是算了。何必呢,跟一辆洋车子过不去。” “嗐,果真是……”张本民头一摆,“那就走吧,老实地到教室里去上课。” 一整个下午,张本民没说几句话,他满头脑子在想村子周围适合下钩子的地方。这事对他来说特别重要,如果能钓到老鳖,就能解决眼前拮据困顿的生活状态。 熬到放学,张本民向高奋进、孙余粮招呼了一句,说有事先走了,抓起书包就跑。 经过办公室时,张本民看到王团木又在唱歌。 王团木站在北窗前,一边唱,一边眼勾勾地看着北面的一排宿舍,似乎在翘首期待着什么。 张本民一看,嘿,这杂种是在想好事呢! 第8章劈柴火 位于办公室北面的一排宿舍,是教师宿舍,其实常住的只有一家,郭爱琴。 三十岁刚出头的郭爱琴是公办教师,她男人在县城化工厂上班,一般情况下星期六下午回来,星期天下午回县城,所以平常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住。 郭爱琴长得不错,娇态小巧,蛮可人的,王团木见着她就心潮澎湃,一般等到下午放学后老师都离去,他便推开后窗开始唱歌。有时兴致来潮,只要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不管放没放学,也会推窗高吭。 郭爱琴的宿舍就正对着办公室。 王团木几乎每次唱歌都是给郭爱琴听的,想引起她注意。 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郭爱琴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算是个矜持的女人,但滴水穿石绳锯木断,王团木不知疲倦地放歌招引,今天,她终于有了回应。 这种回应,也可以叫做勾引。 郭爱琴故意在小灶屋前劈木头,她很吃力地拿着斧子,半天没找着准头,次次落空,弄得娇声连连,玉手拂额,左顾右盼。 张本民一看,他娘的,看来王团木今天有可能得逞啊。想来想去,不能便宜了这个杂种,虽然是两相和,可一样棒打散。至于钓老鳖的事,本来下钩子天色也不能早,这会儿干脆就留下来看看,捣个乱。 王团木其实有点迂,张本民一眼就看透的事,他又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当下身子一拧,像被鬼抓了一样,撒腿就朝办公室外跑。 一股劲跑下来,这杂种都没换口气,不过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有风度,快到近前时便停下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压着气喘,缓缓地道:“郭老师嗳,教课你绝对可以,但劈柴火,看来你还不在行呐。”说完这句,他张大嘴巴暗暗大力呼吸了几口,随即又屏住呼吸,貌似气息平稳地道:“其实嘛,劈柴火是男人做的事,来,给俺吧。” 王团木伸出手,不带半点商量,直接从郭爱琴手中拿过斧子。 这柴火,劈得王团木不是卖力,而是在卖命。他双手紧握斧柄,每一下都憋红了脸,说吃奶的劲都使上去了一点都不为过,就怕引不起郭爱琴的注意和兴趣。 其实郭爱琴心里有数,这个几乎每天都要对着她引吭高歌以示骚意的男人,真的是渐渐撩拨起了她的心念。一个星期,男人六天不在枕边,孩子又小,所以平常随便干些啥、咋样干,都得劲。 “王老师,你歌唱得真是好。”郭爱琴开口夸了起来。 “哪里哪里,就那么随便瞎唱,乱吼乱叫图个高兴而已。”王团木显得羞涩了点,但劈柴火的劲头依然十足。 “你谦虚了。”郭爱琴进屋倒了杯水,端出来给王团木,“孩子在睡觉,进屋不方便,会吵醒他。” “郭老师俺不渴,不渴。”王团木嘴里说不渴,两手已经急急地伸了出去,故意触碰、压住郭爱琴的手,火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谢谢,谢谢郭老师啊。” 郭爱琴虽说有那种意思,可也架不住这光天化日之下的直接,她使劲缩回了手,眼睛朝四处转了下,“哎呀,才放学,学生就是多呵。” “哦,哦,是的,那可不是么。”王团木似乎顿悟,把水杯朝旁边的水泥板上一放,“这样吧,郭老师,俺先回办公室,等会儿再过来帮你劈柴火,啊!” “啊呀,这,再说吧。”郭爱琴故作扭捏,回身进了屋子。 这下王团木可兴奋得不行,贼眉那个不停地乱抖,两手很带劲地搓着,仰着脖子“啊啊”两声,然后纵声放歌: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这杂种,就知道阳光他娘的! 张本民坐在花坛边上,琢磨着该咋样把事情搅黄。 说来也巧,正没个主意的时候,郭爱琴她男人宋为山,骑着大金鹿洋车子,从校门口进来了。 “啪”一下,张本民猛地打了下大腿,真他娘的可惜,如果宋为山晚点回来,正好抓住这对嫖男娼女的现行,那该多好! 只见宋为山到了宿舍前,停下洋车子,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塑料袋,“媳妇儿,今明有人调班,俺回来喽,瞧,给你带了啥!” 郭爱琴胆也不大,虽然没做什么,但猛然间男人回来,把她那颗飘摇激荡的小心给震得很是凌乱。“你,你咋回来了啊。”她有点不知说啥才是,“哦哦,回来,回来好,没到星期天就回来,好,太好了。” “咋回事,魂不守舍似的。”宋为山皱起了眉头。 “哎唷,啥魂不魂的,那当然是累的呀。”郭爱琴渐渐平稳了下来,“这不刚劈完柴火嘛,瞧,好大一堆呢。” 宋为山扭头看看,“哎呀,媳妇儿,你说你可真是的,柴火也不是不够烧,急着劈恁多干啥,瞧把你给累的。再说了,上次俺不是说过嘛,今个儿冬天,就有煤球烧了,咱生炉子!”宋为山一边说,一边走到柴火旁,“不过凡事大都是越多越好,趁这会儿天还早,我就再劈点,用不用的再说吧。” 啥叫劈柴?瞧人家宋为山,一手扶木头,一手持斧,就跟挥乒乓球拍一样轻松,抡起来“咔咔”一阵,更大的一堆木柴便出来了。 此刻,躲在办公室窗内的王团木,傻愣着两眼,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张本民看得那真叫一个爽! 爽了就喊出来!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张本民边起身走,边嚎嚎地喊唱起来。 办公室窗后的王团木,听到这个旋律像被针扎了一样,在窗帘中躲得更深了。 跑在回家的路上,张本民高高地展开双臂,感觉像出笼的鸟儿。 “奶奶,拿几根针用一下!”到了家时,张本民推开大门就喊。 “针?”正在烧灶做饭的奶奶有些搞不懂,“嘎娃,你要干啥啊?” “奶奶你先别管,反正给俺用就是。”张本民在院子里四下瞅着,还得找几根结实的细线。 “笸箩筐里有,在线团上插着呢。” “哦,好咧。”张本民飞奔进屋,拖出笸箩筐一阵翻腾。 结果让人很失望,线团上一共插着两根针,一大一小。张本民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楚,连几根针都用不起,唉,这日子可真是…… 没拿针,悄悄把笸箩筐放回去,张本民来到大街上,找谁借几根呢?孙余粮不用说了,他家估计最多也就两根。高奋进家可能会有,可不知怎的,张本民觉得面对高虹芬总有些不得劲,算了,也不去他家了。周国防,他家肯定有,张本民看过许礼霞做过针线活,她不但有线团,还有好几个线锤呢,而且每个上面都插了好几根针。 找周国防借针,打死也不去!张本民皱着小眉毛,歪头看到了郑成喜家的代销店。 嗌,去店里赊几根不就得了嘛。 罗才花在店里,这个肥嘟嘟的女人把自己当成是妥妥的官太太了,好几年了从不下地干活,只是在家做个饭,要么就是来看店。 说实话,张本民不愿意到店里来,毕竟是仇人家开的,不过关键时刻,大丈夫能屈能伸,光顾一下也无所谓。 “哟……”罗才花看到张本民时心情有点复杂,稍一寻思,如日常招呼顾客一样,飘着高高在上的语气,“买啥啊。” “有针么?” “当然有,没针还开啥店?”罗才花捏了个红糖果子放嘴里咂吧着,“几根?” “三……四……五根吧。” “嗯。”罗才花应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包针,点了五根出来,“七分钱吧。” “赊着。” “啥,你说啥?”罗才花的脸一下抽搐了,“你要赊着?咋不早说?” “早说晚说还不一回事?” “那可不见得!”罗才花的嗓门提得老高,“早说,俺就不瞎忙活了!” “咋了,你开店还不赊账?” “赊,那还得看谁呢。” “也就是说,你不赊给俺,是吧?” “俺是不知道你多长时间才能还得上。” “也就几天吧。” “这个,让人不太相信。” “那几个月,这下可相信了吧。”张本民也来了气,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几个月时间太长,不赊!”罗才花把肥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你啊,不符合赊账的条件。” 他娘的! 针没赊到,还惹了一肚子气。张本民那股懊恼的劲儿没处发,回到大街上,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种情况本就是该想到的,可还要自找难看,该打。 “哼哼。”郑金桦突然冒了出来,“难得啊,张本民,自个惩罚起自个儿来了。” 陷入尴尬中的张本民干脆也不掩饰了,叹了口气,再转念一想,不由得喜上眉梢,这郑金桦或许能解决针的问题。 “唉,俺说岭东大队小学四年级的第一美人儿。”张本民嬉笑着走上前。 “干啥啊你?”郑金桦被这么一夸,飘飘然起来,“瞅你这样儿,肯定没好事。” “嗐,那可不一定。”张本民小声道,“能帮个忙不?” “啥忙?” “你能偷偷拿几根针给俺用么?” “针?缝衣服的针?” “对对,就是缝衣服的针,中小号的就行,不要大号的。” “你又不做针线活,要针干嘛?” “哪有带这样的,帮人家个忙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张本民撇着嘴摇起头,“人的美,是由里到外的美,真正的美人,都是乐于助人不问原因的。” “……”郑金桦犹豫了下,“那,你要几根?” “五根,五根就够了。” “没问题呀。”郑金桦小脸微仰,眼睛骨碌一转,慢吞吞地道:“不过……” “哟,郑美人。”张本民呵呵地笑了,“咋着,还要卖个关子,有附加条件?” 第9章又听门子 郑金桦一听张本民又喊她美人,心里就乐开了花,不过她没有直接表现出高兴来,而是转化成了鼻孔朝天的傲气。“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事情确实重要。”她下巴抬起四十五度,“你,一定得办好。” “说来听听,估计没啥大问题。” “你啊,要继续折腾李晓艳的洋车子,一直折腾到她在俺们岭东小学待不下去!”郑金桦说这话时,透着股狠劲儿。 “你想把李晓艳欺负到转学?”张本民吊起了眉头,“她可是你的亲戚喔。” “啥亲戚不亲戚的,反正俺不认识。” “哦。”张本民应着声,寻思着这事还有点不好办,毕竟有点太过分了。不过,如果不答应的话,这郑金桦是绝对不会解决急需的五根针问题,嗐,不管怎样先答应下来,把眼前的问题解决,而且,还要加个码,“可以,但是……” 话刚说到这儿,被郑金桦拦下了,“但是啥?你可别跟俺耍花招!” “有啥花招可耍啊,俺可没有你心眼多。”张本民拿出一脸的恭维,“俺是想让你美得更厉害一些。” “啥意思?” “现在你不是岭东大队小学四年级第一美人嘛,俺觉得完全可以把‘四年级’三个字去掉,那不就成了岭东大队小学第一美人了么?那可就连五年级的也都盖过了啊,全校第一!” 郑金桦又被一波美美的傲娇冲刷着,“哼,你说全校第一就第一?” “事情不都是靠说的么,到时俺跟高奋进、孙余粮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四下讲开了,那不知不觉地,你自然就能成为全校第一!” “嗯……”郑金桦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那你还有啥要求?” “给俺准备五根尼龙线,细细的那种,每根至少要五米长。” “多细?” “就是勒草帘子的那种,大队部里不是有人在搞嘛,你见过的。” “哦,俺知道了。” “那行,咱们就成交了,去,赶紧给俺把针和线弄来,就现在,等着用呢。” “你说行,俺看那还不行呢!” “为啥,反悔了?” “那倒没有。”郑金桦似乎很得意,“俺怕你说话不算话!这会儿俺要是把针和线给你了,可你却并不能把李晓艳咋样,那个时候,你说俺亏不亏?” “嘿,你看你把俺想得,俺有恁坏么?” “咋没有啊,你最会哄人了。” “就算俺会哄人,可还能哄郑美人么?” “那可没准,哄人的人,谁都会哄。” 张本民挠挠头,娘的,这刁丫头的智商突然间好像提高了很多,可能是太专注于针对李晓艳搞事情,思维就变得成熟、缜密了些。看来,这刁丫头还真有点不简单,再加上她心狠,等长大成人后,能有多大发展不敢说,起码要比一般人强得多。“郑美人,你不但美,而且还真的是有能耐。”他不由地发自内心地感叹了起来,“这往后啊,对你还真得刮目相看!” “看啥看?!” 一声大喝传来,张本民吓了一跳。 就连郑金桦也身子一缩,“俺爹来了。”说完转身便走。 “哎哎哎,别急啊,咱们说的事还算数么?”张本民小声急问。 “算的算的。”郑金桦说着,跑开了。 这当口,郑成喜已走到了近前,他抬头看看跑远的郑金桦,又低头怒视着张本民,“小东西,你跟金桦说啥了,要看啥?” “郑金桦不是学习好么,俺有个数学题不会,刚好碰到她,就请教了一下。唉,可,可俺这脑袋瓜笨呐,愣是听不懂。”张本民边说边摇头,一副自己埋怨自己的样子,“所以俺就提出来,想让郑金桦把作业拿给俺看看。” 言语间,郑成喜听出有夸奖、羡慕他女儿学习好的意思,一下乐了,他掏出香烟,很是得意地点着抽了一口,“你看啥呀看,不就是想照抄么。” “嗯呐,是有那么个意思。”张本民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可郑金桦不给,说老师讲过了,不许给同学抄作业。” “那可不是,老师的话肯定要听,而且听老师的话,也就没有不会做的题目了。” “郑书记说得对,以后上课时,是得好好听了。” “你小子,说话还挺上套。”郑成喜抖和着,低头吐出口烟气,喷了张本民一脸,“好好学,好好做人,将来啊,可别跟你爹一样。” 张本民听了这话,心中顿时生出狂暴的怒火,他想先把郑成喜十八辈祖宗给骂个遍,然后再把他活活打死。 此刻张本民的眼神和脸色应该是极为骇人的,不过郑成喜没在意到,他说完话就径自走了。 张本民咬着牙攥着拳,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治治郑成喜这个龟孙。 正发着狠,南面走来了高虹芬,她先看到了闷着脑袋站在路中间的张本民,“嗨,干啥呢,站着一动不动的?” 眼前的高虹芬,无疑是治愈愤怒的最佳良药。张本民马上露出笑脸,“高姐姐,俺,俺在想事情嗫。” “小孩子家,有多大心事用得着这么个想法,都想魔怔了。”高虹芬走过来,习惯性地摸摸张本民的头,“咋不找高奋进耍的?” “啊,俺,俺怕影响他学习呢。”张本民在高虹芬面前,觉得被她的气场牢牢镇住,并不怎么能发挥正常的思维。 “嚯,觉悟倒挺高啊。”高虹芬不知咋回事,似乎有意想开张本民的玩笑,也许是到了大姑娘在那方面懵懂探索求知的时期,接下来的话,真是让张本民有点心猿意马了。 “你一个人出来耍,是不是还要去听门子呀。”高虹芬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很低,所以身子弯得很厉害。 天色才刚刚上了点黑影,张本民在如此距离和角度之下,不但又闻到了肥皂的清香,而且,还隐隐地看到了一对大白兔。 开始的时候,高虹芬还没有在意到,当她看到张本民直勾勾的眼神时,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咿,你看啥哩?”她并不怎么害羞,可能是觉得张本民还小得很,只是抬手捏住敞开的衣领, 张本民边抬起手臂擦了下嘴角,边“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没,没看啥啊。” “呵呵。”高虹芬捏住张本民的腮帮子,“好像,好像你成小鬼头了?” 张本民摸着高虹芬捏脸的手,笑了。 高虹芬似乎感觉到了啥么,猛地松了手,抬脚就走,“好喽,俺得去买肥皂了。” 话音落时,孙余粮趿拉着凉鞋走来了,手上捏着个盛菜用的盘子。 “余粮,干啥呢?”张本民问。 “打酱油。”孙余粮扒拉着手里的分币和分票,数来数去。 “都四年级了,不识数啊,咋算个没完呢。” “唉,就只多出两分钱。”孙余粮略微有点失望,“不过也还好吧,能买三颗糖果,喂,你等下啊,给你一颗。” 张本民刚要说好,可再次看到孙余粮手中的盘子时,忍不住又问到,“你,确定是打酱油的?” “这还能听错?”孙余粮嘿嘿地笑着,“俺爹给的钱,叫俺来打酱油。” “你家酱油瓶呢?” “俺爹说找不到了,先用盘子将就一下。” 张本民咧嘴笑了,觉得孙余粮他爹还真是有点歪头脑,竟然用这么个法儿来给自己搞事争取时间。 “还不回家的?”高虹芬买香皂回来了,“傻笑个啥呢。” “嗳,高姐姐,带你看个热闹啊?”张本民不知哪来的勇气。 “啥热闹?” “先不告诉你,具体来说,那热闹也不是看的,是听的。” “听的?”高虹芬稍一皱眉,呵地一下笑了,“张本民,刚才说听门子,你不会是真的又要去刘胜利家吧?” 张本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别管了,反正不是刘胜利家,现在就问你去不去,敢不敢去?” “嘿,你个小牙子,对俺用激将法啊,今个俺还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出个啥来。” “好,那你就跟俺来!”张本民怕耽误太多时间,伸手拉住高虹芬的手,一溜小跑,直奔孙余粮家而去。 “慢点,姐姐没你灵活呢。”一会儿,高虹芬有点气喘。 张本民有点急,他不担心孙余粮的快慢,端着满满一盘子酱油,走回家那得多长时间?他只是担心孙余粮他爹孙未举的速度,别没两分钟就结束战事,那还听个屁门子。 好在路程不算太长,几百米的事。 还没到孙余粮家大门口时,张本民就示意高虹芬放轻了脚步,两人拉着手,猫手猫脚地走过去,侧起耳朵。像这种傍晚的临时战事,多是不会板板正正地在床上进行,没准在灶屋里就潦草解决了。 果真,就听得孙未举接二连三地催促着,“你他娘的赶紧点,三下五除二搞搞算了,还磨叽个鸟玩意儿,抓紧!” “就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看看是啥时候,大家伙都忙着吃晚饭呢,你倒好……”孙余粮他娘董西云话说到一半,就“哎哟哎哟”地哼了起来。 高虹芬实在是窘透了,有些不知所措,在听了一段董西云气息不稳的“哎哟”后,使劲拉了拉张本民,她想赶紧离开。 张本民不敢固执,怕高虹芬生气,那可使不得。走就走吧,其实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啥新鲜事,他就是想跟高虹芬发生一段不同寻常的寻常经历而已。 可问题往往是在觉得没有问题的时候突然出现。都决定撤了,还能有啥意外?张本民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就绊倒了个东西。 “哐”地一声,惊动了灶屋里的孙未举。 第10章悦读会 张本民低头一看,原来是碰到了一条瘸腿板凳。他娘的,这肯定是孙未举给孙余粮设的警觉线。 惊慌中的高虹芬拉着张本民就要跑。 “没法跑了,他家门口没啥挡头,等下孙未举要是出来,一准能看到俺们!”张本民四下张望着。 “那咋办?”高虹芬急得直跺脚。 “来!”张本民瞥见了旁边人家大门边的两个草垛,“到草垛空里!” 两人跑过去,刚挤身进去站稳,就见孙余粮家的门开了。 孙未举探出个脑袋,“余粮,回来了啊,咋恁快的?” 听听没动静,孙未举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个回声。“他姥姥的,这三条腿的板凳就是不稳当。”说完,缩了回去,“咣当”一声又关上了门。 屏住呼吸的高虹芬感觉有点要窒息,这草垛空也太小了,跟张本民贴得紧紧的才勉强容下他们。 的确,这狭小的空间,让张本民的脸不得不埋在高虹芬的怀里,虽然他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闻着那肥皂的清香,触感着温热的柔软,暗暗决定要至死不悔改。“就让俺这么死去吧,哦哦,老去吧。”他不由得咕哝起来。 “你说啥啊。”高虹芬紧张兮兮地问,“别出声好不好。” 张本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海狮了,于是,点点头,再点点头…… “哎呀,你别老动来动去的。”高虹芬用两只胳膊紧紧箍住张本民,“别动。” 恍惚间,张本民觉得和高虹芬融为一体了,能清晰地感到她的心跳,“嗵嗵嗵”像擂鼓一样,而且…… 没错,高虹芬也感觉到了,膝盖上方挤着的两腿间,似乎有个硬东西,她顿时红透了脸,只不过暗下来的天色让人无法察觉,“小坏孩,你干啥咧。” “不能出声,不能乱动。”张本民乐在天堂,此刻只想默默地享受。 “咿。”高虹芬停顿了下,“走咧。”边说边撮着张本民挤出了草垛空。 “啊啊啊。”张本民大口地呼吸起来。 “咋不憋死你的。”高虹芬假装生气地道。 “死,死了也值得。”张本民嘿嘿笑着,“嗳,咱还去听会不?” 高虹芬一下拧住张本民的耳朵,“小东西,你这都是啥心思!赶紧走吧!”说完,拉着张本民就走,她怕被别人看到。 能到这般程度,已经很知足了,不能贪得无厌呐,走就走呗。张本民很顺从,不过还有点分神,总想再听听孙余粮家灶屋里头的动静。这时,他感觉高虹芬站住了,拽了拽他的手。 下意识里,猛抬头。 薄暮中,一个僵尸一样的人影,在前头慢慢地向这边飘来。 唉哟,他娘的不会是村头土庙子里的鬼吧! 张本民一惊,再定睛一看。 糙他个娘的! 是孙余粮! 孙余粮端着个盛满酱油的盘子,小步移动着。 高虹芬急忙甩开张本民的手,跑走了。 “余粮,你咋跟个小鬼似的,没个动静!”张本民埋怨着。 孙余粮根本就听不进话,只是惊愕于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早就看到了张本民和高虹芬,“张,张本民,你,你真的跟高奋进他姐好上了?” “别瞎说,告诉你,可千万别瞎说啊!” “啥瞎说啊,明明俺都看到你们在一起了。” “你懂个屁。”张本民搓着下巴,“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俺是偶然碰到了高奋进他姐去代销店买东西,这不天都上黑影了嘛,他姐怕黑,所以俺就送她一下。” “哦。”孙余粮点点头,“哎,不对啊,你送她回家,咋到俺家门口了呢?还钻草垛。” “那,那啥啊。”张本民支吾起来,“那不是半路上看到一小团萤火虫嘛,说来也怪,那团萤火虫牢牢地聚在一起,就跟个灯笼似的,很是好看,所以俺们就一路追了过来,结果那团萤火虫钻进了草垛空。” “哦,你们就追了过去。” “聪明!”张本民说完,觉得应该拖一拖时间,要不孙余粮回家早了,孙未举还未完事,肯定会那他撒气,搞不巧还会揍他屁股。孙余粮要是被打急了,万一再说出他和高虹芬的事,那可不好。“嗳,跟你说件事。”他看看旁边的一块青石,“你把酱油盘先放石头上,端着累不累啊。” “哎呀,累,当然累了。”孙余粮放下盘子,甩着胳膊,“真酸,酸疼酸疼的。” “那也不知道歇歇?傻吧你。”张本民咳了两声,“明天,咱们有个任务。” “啥事?” “使劲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 “不,不能吧?周国防会拦着呢。” “明天绝对不会,不信你看,要不郑金桦拿就会语文书夯死他!”张本民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孙余粮,他还小,弄不好就走漏风声。 “你说也真是怪了,郑金桦和李晓艳是亲戚,可一点都不帮她。”孙余粮摇着头,“搞不懂。” “有些事,长大就懂了。” 正说着,孙未举的身影出现了,“余粮!” “哎,爹,俺在这儿呢。” “你说你,打个酱油咋恁长时间?” “好了,打好了呢,这就回去。” “行,你赶紧回去吧。”张本民看看两手叉腰,仰着脖子的孙未举,活脱脱像只刚从母鸡身上跳下来的大公鸡,就差扑棱两下翅膀,打个鸣儿了。 孙余粮端着酱油盘,又慢慢漂移着走了。 张本民也回家去准备吃饭,他边走边感叹着,这傍晚前后的事可真多,件件刺激。走到大街上,扭头看到了代销店的灯光,当即冒出个念头:今个儿夜里,还真有个好条件损一下郑成喜。 咋个作弄法? 土法子,简单、粗暴。 抹屎! 想着这事,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感觉有点恶心,所以没吃几口,张本民就放下了饭碗。 “嘎娃,多吃点,要不夜里又要饿醒了。”奶奶关心地道。 “没事的,今个儿不饿啊,奶奶。”张本民说完,走到院子中,嗯,还不错,月亮不算很亮,等夜里头抹屎的时候,万一被发现,跑起来也容易脱身。 正筹划着,高奋进来了。 “张本民,来喔!”高奋进站在大门口喊着,口气似乎有点兴奋。 “啥事?”张本民走了过去。 “走,去俺家!” “去你家?”张本民愣了下,不知怎地,听了这话,他一下就想到了高虹芬,想到了高虹芬睡觉的房间,想到了高虹芬睡觉的床,想到了……“哦,罪过,罪过。”他不由得嘀咕了起来。 “你说啥啊。”高奋进乐呵得很。 “俺说,好呃好呃。”张本民搓搓手,“嗌,去你家干啥呢?” “看书咧!”高奋进笑得满脸开花,“俺姐的书箱子,给看啦!有很多图画书和小人书的!” “你姐的书箱子,那不是她的宝贝么,今个儿咋就同意给你看了嗫。” “谁知道呢。”高奋进抖着小肩膀,“反正有的看就看呗,管恁多干啥。” “哦。”张本民的脑瓜子瞬间转了一万多圈,“哎,你姐说给你看,也没说给俺看啊,万一俺去了她不高兴,最后你也看不成了。” “咋会呢,她跟俺说可以和小伙伴一起看的,还点了你的名字。” “哦哦,那太好咧,太好咧!”张本民兴奋得有点要痉挛,这,这不太明显了么!嘿呀,高虹芬啊高虹芬,没想到,没想到,真他娘的一万个没想打啊……张本民继续搓着手,突然就笑了,哈哈大笑,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 “咋回事?”高奋进吓了一跳。 “开心,开心啊!”张本民极力收住笑声。 “瞧把你给乐的。”高奋进一挥手,“走!”刚走两步,他又问张本民,“要不,把孙余粮也喊上?” 一说找孙余粮,张本民一个激灵,那可不太好,万一孙余粮哪根筋搭错了,说起他和高虹芬钻草垛空的事呢?“哎,你姐没说要带上孙余粮吧?”他赶忙问到。 “没。” “那你还喊个啥,万一孙余粮不在范围,可真是会连累俺俩的。”张本民说着,挠挠耳根子,“当然,咱们都是好朋友,俺们可以把看的故事,讲给他听呐。” “也对。”高奋进加快脚步,“那快点吧,节省时间,多看一些!” 高奋进家的院子比较大,他家人口多,除了姐姐高虹芬、妹妹高虹芳,还有个哥哥,叫高前进,正在上高中。 “在哪边看啊?”张本民小声问。 “傻呀,当然是去俺姐的屋里喽,她那书箱子哪能搬出去呢。”高奋进说着,走到水缸前舀了半瓢凉水灌下去,“走吧。” 张本民跟在高奋进身后,进了高虹芬的屋里,觉得很心虚。 “哗啦”高奋进把书箱子一下歪倒在桌子上,各种各种的图画书顿时铺了半桌子,“看,多不?” “多,多,真的是多。”张本民一边小鸡一样点着头,一边瞥两眼靠北墙的床。 床上的蚊帐已经放了下来,遮得严严实实。 床前,摆着一双凉鞋。 张本民的小心脏顿时疯狂地扑腾了起来,他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拿起本崭新的科学幻想系列连环画《无形窃贼》。 “这本是今年刚出的,特好看。”高奋进探着头说。 “哦,哦。”张本民嘴上应着,心里在想着蚊帐里面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好看吧!”高奋进是一门心思扎在了图画书上。 “哎,俺,俺觉得有福,有福得同享。”张本民结结巴巴地说。 “啥意思?” “俺的意思是,是……”张本民慢慢吸了口冷气,轻声道:“你啊,是不是该去把孙余粮喊过来嗫?” 第11章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去喊孙余粮,高奋进不乐意,他正在翻看连环画《三国演义》,津津有味。 张本民摸摸脑门,重复道:“有福得同享呐。” “刚开始俺问要不要喊,你说不,现在要喊的话,你去吧。”高奋进头也不抬。 “唉。”张本民眼珠一转,道:“高奋进,这可是个很光荣的事情哦。你想想,这么多图书连环画,多气派啊,谁去喊孙余粮,那他就会觉得是谁给了他这么个好机会,然后就会觉得,这个谁就是很厉害的人物。等到了学校的时候,没准他就会说起这事,到时全班同学都会羡慕那个谁呢!” 高奋进听到这里,抬头看看张本民,“也是哦。” “那当然。”张本民假装要出去,“算了,既然你不想去,那俺去啦。” “哎哎,书是俺姐的,该俺去啊。”高奋进站起身,急急朝外走。 “哦,没错,没错,理应是你去。”张本民裂开嘴笑了。 高奋进刚走出门,张本民就转过了身,向北而立。 白纱布蚊帐,在张本民看来简直就是一朵白色的莲花,那莲花的芯儿里…… “咕噜”一声,喉头上下伸缩了下,张本民咽下了并不多的口水,此时紧张到嘴里发苦,嘴唇发干。 按理说,高虹芳不应该睡着,也许,她正静静地躺着呢,假装睡着了。张本民寻思着,慢慢向床边走去,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时间好像是凝固的,无论多远的距离,都变成了咫尺空间。 张本民似乎忘记了时间和距离,只是看着静默的白色蚊帐,想了许多种可能,在他看来,似乎那就是一道门。 门内,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 走到床前,张本民下意识地伸出手,但迟迟不敢撩开蚊帐。 谁知道这一爪子下去,到底是通往天堂,还是连着地狱? 张本民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放下来后,又抬了上去。 反复几次,令人要崩溃。 嗐,犹豫个啥呢?张本民摸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中默念: 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欻”一声。 张本民撩开了蚊帐:俺张本民,就是一俗人! 唏! 没人?! 张本民瞪大眼睛,床上空空荡荡。 嗐,真是自作自受,白白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张本民自嘲着转过身,准备到桌边看书。 谁知,就在转身的刹那,眼前出现了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哎呀!”一声,张本门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嘘!”白影蹲了下来。 是高虹芬! 高虹芬穿着件极其宽松的半截白布衫子,包括下身的白裤衩,都和她的大白腿浑然一体,乍看起来,整个就是白人影儿。 “噢哟哟……”张本民摸着胸口。 “你别乱喳喳。”高虹芬抿着嘴,很想笑,“咋样,吓着了吧?” “都快要吓死了,俺还以为是故事里专门抓小孩的女白鬼呢。” “就是抓小孩也抓不到你!”高虹芬哼了一声,“你呀,你还是小孩嘛,俺弟跟你在一起,估计能被你哄一百个圈。” “别这么说,俺从没有骗你弟,包括孙余粮,俺是把他俩看成真朋友的。” “还说没骗,刚才你不是骗他去找孙余粮的?” “那……”张本民一下短了嘴,“那不是因为你嘛。” “好啊,你个张本民,竟然为了女人去骗朋友?” “不不不,高姐姐,俺,俺真不是那样的人嗫。” “呵呵……”高虹芬看张本民一着急就笑了,“好了,俺知道你不是,从你犹犹豫豫地掀蚊帐上就能看出来,你的心底儿还没坏。” “嗳,高姐姐,俺能站起来不,就算俺不站,你也得站起来,要不……” 高虹芬听到这里,忙低头看看,由于蹲下来时两臂有点上架,结果一对大白兔调皮得完完全全地从半截布衫下钻了出来。她赶紧站起,拉拉衣衫,“好了,你也起来吧,傍晚那会你可把俺给吓着了,现在俺吓一吓你,算是扯平了。” 嘿哟,好家伙!张本民感慨了起来,哪有这样吓唬人的?“高姐姐,要不,你每天都这样吓俺一次呗?”他嘿嘿笑着。 “胆儿不小啊。” “这不是胆量问题,是……”张本民放低了声音,但也只说了半截。 高虹芬朝床边一坐,故意装作没听到。 “你,刚才躲哪儿的?”张本民找着话题,慢慢朝床边靠。 “门后啊。” “看俺掀蚊帐时犹犹豫豫,你急么?” “俺急啥?” “急着让俺看啊。”张本民说着,上前一大步,弯腰歪头,从半截布衫底下朝上望。 “去你个小贼头。”高虹芬一把掐住张本民的脖子,“你胆子确实够大。” “大啥哩,真是要大的话,俺就动手试试了呀。” “咿,你还就真的可以咧。”高虹芬把张本民掐到身边,“刚才,听俺弟说的意思,开始的时候他要找孙余粮,你给拦住了是吧?” “是啊,他来了会恁方便?而且,弄不好还会说出咱俩钻草垛的事。” “那就是呗,可为啥你又让我弟去找嘞?” “你弟不走,能,能有现在这会的销魂时刻?” “你只想着这会儿,咋不想想钻草垛的事会露馅?” “俺叮嘱过孙余粮不乱说的,没事。” “他的嘴不在你身上,管得住?” “那,就让孙余粮早点走就是。” “咋可能?单独让他走?” “法子不多了么。” “你说个看看。” “等会啊,孙余粮来了后,你就说时间不早了,可以把书带回家去看,能拿两本,如果要坚持在这边看,只能看一本。” “你这说的,也太小儿科了,那谁不想带两本回去?” “就是啊,明明白白的大好处,谁不想要?” “你呢,想要不?” “不想。” “为啥?” “俺想要更大的好处。”张本民说着,顺势趴在了高虹芬的大腿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啊呀,这夜的味道,香喷喷呐!” 高虹芬两手扳着张本民的脸,把他提溜了起来,“你呀……” “俺咋了,没惹着你吧?”张本民的两腮被挤着,说话不太方便,唾沫星子还乱溅。 “哟哟。”高虹芬收回手,抹着自己的脸,“咋搞的,喷了俺一脸。” 这话,其实也没啥,可张本民就是忍不住要朝那方面想。可这么一想,身体反应可就大了,小裤头一下就支起了篷子。 高虹芬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不过眼光倒是没离开那里,“张本民?” “啥,叫俺干啥?” “你到底还是不是张本民了?” “不是,哦,是啊,这还能错嘛?” “那俺问你啊,你为啥要摸郑成喜家闺女的腚盘子?” “这……”张本民没法回答了,“当时吧,俺的胳膊就要被那刁丫头给砸断了。” “她为啥砸你?” “说俺过了桌面上的三八线,可是,她的线划得太过分了,只留给俺三分之一差不多。” “唉。”高虹芬叹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道:“那你也不能瞎摸人家啊?” “好吧,以后不了。” “嗯,知道就好,俺告诉你啊,那种事要做多了,会犯罪的你知道不?犯罪会坐牢的,一坐牢,一辈子就完了呀。” “那以后她郑金桦要再欺负我,俺该咋办,总不能老憋着气吧?” “俺就不信,她还能欺负得了你。”高虹芬的头向前凑了下,“张本民,俺感觉你快要成精了。” “唉,俺,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张本民趁说话的机会,上前半步,和高虹芬贴起了面,“反正,感觉就一下子,一下子知道了不少事呢。” 高虹芬没急着把脸移开,只是呼吸急促了些。 张本民心跳持续加速,他想到了两个字:推倒。可是,他又觉得将这事的行使权放在一个四年级的孩子身上,似乎有点摧残的感觉。但转念一想,旧社会不是有童养媳嘛,那年龄更小呢,更有甚者,十三四岁就当了爹,不是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嗳,高姐姐,你说,童养媳里的男女,年龄一般差多大?”他马上问了起来。 “那个,一般来说女人要大不少吧,毕竟要照顾人的呢。”高虹芬收回身子,“咋了,你有想法啊。” “唉,只可惜啊,现在不是旧社会喽。”张本民看着高虹芬,叹着气,“而且,家境更是个问题。” 高虹芬没接话,打了个哈欠,向后仰面一躺,两臂平着伸展开。张本民看到了她白花花的肚皮儿,像白玉脂一样。 “高姐姐,俺,俺能躺一会么?”张本民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床撑上,“站这么长时间了,怪累的。” 高虹芬还是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胆子不断膨胀的张本民寻思着,大概明白了是咋回事:这有些事情啊,难道还要让高虹芬自己说出口来? 没敢脱掉凉鞋,张本民在高虹芬身边躺了下来,他抬起手,放在白玉脂一样的肚皮儿上。 一波微微的惊颤,从手上传了过来。 张本民知道,此时的高虹芬,应该是很紧张的,或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不该怎么做,就像此刻的他,不知道搁在肚皮上的手,该朝上移,还是直接抚下去。 恍惚间,床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 第12章想吃大白兔 声音虽不大,但对张本民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一下在头顶上炸开,震得他头皮发麻。 高虹芬也一样,触电一样弹坐起来,惊慌爬满了脸颊。 “姐姐!”站在床前的高虹芳嘟囔着小嘴。 “哦,是小芳呐。”高虹芬站了起来,“啥事?” “俺爹让俺来找你,今晚让你搂俺睡觉。”高虹芳看着张本民,“嘎娃哥,你咋也让姐姐搂着睡滴?” “嗳,小丫,你可别乱说啊,不信你问你姐大丫。” “你瞧你,还喊俺小名咧。”高虹芬要拧张本民耳朵。 张本民立马多开,呵呵笑着,“你俩在一起,喊个小名多顺当,一个大丫,一个小丫。” “不行!” “好好好,高姐姐,不喊还不成么。” 一旁的高虹芳等不及了,“姐姐,你可说哈,到底搂不搂俺,不搂的话,俺得跟我爹说,要不睡哪儿啊。” “搂,姐当然搂了。”高虹芬把高虹芳抱了床上,一边关蚊帐一边说,“刚才你嘎娃哥在帮俺捉蚊子呢,蚊帐里没了蚊子,才能睡了安稳觉啊。好了,你赶紧睡吧。” 张本民听到这里,连连点头,“捉蚊子,只捉蚊子?” 高虹芬一瞪眼,“要不捉啥?” “大白兔!” “俺打你哦!” “那,那换一个。” “换个啥?” “黑蝴蝶,咋样?” 高虹芬抿起嘴,眼睛睁得老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你……”她胸口起伏着,“贪心不足,好大的贼胆儿!” “咋,咋这么说嗫?”张本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大白兔就不错了,你还,你还想……”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张本民恨不得把头给点下来,好歹算是探到了高虹芬目前的底线,“俺知道了,高姐姐,俺知道了还不成么!”说完,伸出手就要按上去。 “哎哎。”高虹芬拿手挡开了,指指身后的蚊帐。 “棉纱布的,还透光?”张本民偏过头张望着。 高虹芳说话了,“你们说啥呢,啥大白兔不大白兔的。” “哦,在说好吃的呀。”高虹芬忙接上,“大白兔奶糖啊,等姐姐再去学校回来,多带些给你吃。” “哇,好哦好哦!”高虹芳拍起了巴掌。 张本民舔了下嘴唇,眼巴巴地望着高虹芬,以极小的声音道:“高姐姐,俺呐,现在就想吃一口大白兔呢。”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一阵急速的“咚咚”脚步声。 “他们来了。”高虹芬旋即钻进了蚊帐,“俺带小丫睡觉了。” 张本民还能说啥,本身这事儿就有些不地道,现在条件还不合适,就赶紧收收心吧。 “来了,孙余粮来了!”高奋进跑得气喘吁吁,进屋后一下扑到桌子前,接着翻他的连环画。 孙余粮张口气喘也随后进门,“哪儿,哪儿,连环画在哪儿?”说话间张望起来,看到了张本民,“欸,你傻愣愣地站着干嘛?等俺来一起看呐?” “这会儿啊,俺才不看呢。”张本民摇摇头,“谁看谁吃亏!” “为啥?” “高姐姐说了,她困了,而且小丫今晚还跟着她睡,所以早早就上床了。俺们呢,在这里看书会影响到她俩,所以啊,高姐姐就说,如果把书带回去看,可以带两本回去,如果硬要在这里看,那只能看一本,看完就麻溜地回家去。”张本民说完,换了一副庆幸的口气,“好险,刚才高奋进去找你的时候,俺差点就把一本看完哩。” 孙余粮眨巴着眼睛,“哦,这么说的话,是不能搁这儿看。” 高奋进将信将疑,对蚊帐里的高虹芬道:“姐,是这样儿的吗?” “嗯,是啊,俺都困死了呢。”高虹芬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了,你们每人拿两本书赶紧回去吧。” 孙余粮一听,赶紧翻起了图书,很快就选好了两本,抬头看张本民没有拿书的意思,很是着急,“张本民,你还不动手?千万别傻啊,你在这儿看的话,只能看一本哦。” “一本就一本吧,俺家的豆油灯等都快没油了,拿回去也看不成呐。”张本民回答。 “不是还有白天么?” “白天,白天要上课,得好好听讲。” 孙余粮听了,哈哈地笑了起来,“张本民,你上课要是好好听讲的话,俺的姓就反过来写!” “他娘的。”张本民真是拿孙余粮没办法,“你的姓啊,就别反过来写了,要不你可占便宜了。” “占啥便宜?” “你想啊,你这个‘孙’字,就是孙子的孙,孙子懂嘛,儿子的儿子。你要反转过来写,就成‘小子’了,小子,其实也就是儿子。”张本民说得直抻眉毛,“那样的话,你就从孙子变成了儿子,长辈分了,你说,是不是占了便宜?” “嘿,还真是。”孙余粮挠着头,“这下好了,以后啊,俺跟谁打赌就赌这个,姓反过来写。” “你看,这么妙的一招给你学会了,记着啊,你欠俺一次好处。” “可以可以,这个是可以的。”孙余粮一点都不含糊,他乐呵得很,觉着学到了一招可以占便宜的无敌手。兴奋之余,他的胆儿也大了,走到高奋进身边,道:“高奋进,打个赌啊?” “打啥赌?” “打赌俺的姓反过来写。” “咿!”高奋进直皱眉头,“孙余粮,俺看你是乐傻掉了吧,哪有恁样现学现用的?” “没没没,哪里有啊。”到底是胆子小,孙余粮边说边拿着两本书跑了出去,“俺回去了哦。” 孙余粮走了,高奋进咋办?想啥办法能支走他?或者,把高虹芬给调出去?可她身边有个小丫高虹芳呢。 难呐,都很难。正叹息着,大门口传来奶奶的呼唤。完了,这下可真完了,奶奶一出动,那得乖乖滴回家,否则老人家会担心的。 “唉!”张本民情不自禁地慨叹一声,先望了望蚊帐,又看看高奋进,道:“俺,俺得回去了。” “你奶喊你,那就回去吧,拿两本图书啊。”高奋进头也不抬。 张本民觉得没法抬脚,“嘿,俺,俺这腿是麻了么,咋就迈不开步子呢。” “是不是图书太重了呀,那就别拿了呗,明晚再来看吧。”蚊帐里的高虹芬说话了。 “明晚?还给么?” “嗯啊,那有啥不可以的呢?” “好!”张本民似乎听出了其中的道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耍赖哦。” 高奋进似乎根本就没听他们的谈话,一门心思全在连环画上。 见此情景,张本民提着脚后跟来到蚊帐前,贴着蚊帐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高姐姐,今晚上,你敢去听你爹的门子么?” 正暗自窃喜又成功撩拨一番的张本民,还没来得及把脸移走,就被从蚊帐里面拧住。 好在高虹芬不怎么用力,张本民感觉那就是捏死你的温柔,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感觉到了一股几乎是贴面的又痒又热的气息。 “张本民,你就是个小花贼!”高虹芬的嘴巴贴着蚊帐,在张本民的脸庞轻轻喃喃。 “诶唷诶唷!”张本民着实被刺激到了,他浑身一抽,跌坐在床前。 高奋进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咿,张本民,干啥咧你?” “好,好大一只蚊子!”张本民装作惊讶的样子,“刚才听见嗡嗡声,就跟了过来,本来想拍它一巴掌的,结果脚下一滑,跌到了。” “赶明个咱们到河里去,掐几个蒲穗子,晒干后点着了熏,比蚊香都管用。” “行,行啊。”张本民爬起来,“俺得回去了哦,要不奶奶等急了。” 张本民走出了门,走得恋恋不舍。好在还有个盼头,明晚还有机会呢,况且,经过今晚的磨合,明晚或许就不会只是逗大白兔了,没准还能活捉几次黑蝴蝶呢。想到这里,他振起臂来,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回到家,张本民假装睡觉,实际上是在盘算抹屎的细节,一切都得计划好。 到了半夜,开始行动。 盛屎的是村里常见的破泥瓦小罐子,几乎家家有,抹完了随手一扔,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原本准备抹屎的小棍子,也作了改良,头上缠了一块破布,抹起来没啥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张本民提着半罐子屎,借着朦胧的月光,先向郑成喜家代销店出发。 为防止万一惊醒看店的罗才花,张本民非常小心,重点把锁鼻子、锁挂扣涂得严严实实,然后随便抹了一点,赶紧撤退。毕竟就一门之隔,挡头少,声音直传,容易被察觉。 抹郑成喜家的大门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不怕弄出点动静,因为还隔着灶屋、院子和堂屋的门。张本民很用心,摸索着一笔一划地写下“郑成喜吃屎”五个字,末了还上了个边框。 抹完后,张本民后退两步,拉下了蒙在鼻子上的红领巾,正准备好好呼吸一下,身后却传来了爆雷般的声音: “哪个狗日的,想干啥!” 糙他娘的,还真是不巧,郑成喜回来了,估计刚爬完哪家的墙头。张本民暗骂着,按照计划采取第二方案,立刻丢下屎罐子,拔腿就跑,拐着弯奔向刘胜利家。 今夜的刘胜利,就是个替死鬼。 张本民照顾着郑成喜的速度,始终与他保持三四十米的距离,不过在拐到刘胜利家巷子口后,立马加速,然后躲在稍远处的一个石堆后,等着看热闹。 第13章英勇者 出乎意料,热闹没看成。 郑成喜没有发作,他从一开始进巷子就放慢了速度,到刘胜利家门口后站了会,默默转身离去。 张本民一琢磨,估计是郑成喜还不知道自家门上被抹了屎,按常规推算,等会儿还应该有戏,于是返身跟了上去。 经过代销店时,郑成喜有片刻的犹豫,不过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家。几分钟后,他的家门口就传来怒骂声:“刘胜利你个狗日的,还得理不饶人了,竟敢往老子的门上抹屎!”然后,就见郑德喜气势汹汹地奔到大街上,还没到代销店就嚷嚷起来,“媳妇,起来跟俺走,去找刘胜利个狗日算账,他竟然敢在俺们家门上抹屎!” 嚷了一通,代销店里没啥动静。 “媳妇!咋睡得跟猪一样!”郑成喜很恼火地上前拍起了门锁挂。 这一捶不要紧,整个手掌满满的都是屎。“诶唷,刘胜利唉刘胜利,俺糙你个八辈祖宗了啊!” “哎哎哎,干啥呢你?”罗才花不紧不慢地拉开门,“这深更半夜的,你嚷嚷个啥?” “嗐哟,你个憨睡的婆娘,懂个屁!”郑成喜神经性抽搐似地甩着手,“俺他娘的这回是吃了大亏,吃了他娘的刘胜利的大亏,这,这都屎堵门上了!” 此时的罗才花也闻到了浓烈屎臭味,她嗅了嗅鼻子,“哎呀,真是臭死了!” “就是啊,要不俺能深更半夜地要找他刘胜利算账?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把家里、店里的门上涂得都是!” “你,你能确定是刘胜利干的?”罗才花的问话充满疑虑。 “百分百!”郑成喜跺着脚,“没想到俺中午的道歉连鸟用没有,他还是半夜来报复了!” “你咋就能百分百确定是刘胜利?” “咿,你他娘的帮谁说话呢?咋就不信俺的话?” “不是,这事可不小,万一要是搞错了,从哪方面说都不好。” “保证没错!”郑成喜边说边蹲下来,在土里蹭着带屎的手,“俺,俺不是起夜的嘛,刚好听到大门外有动静,就大吼一声过去开门看是啥情况,一下瞄到了一个人影,那俺还能不追?结果追到了刘胜利家的巷子。你扳着指头算算,那排人家里,除了他刘胜利,哪个不是软不拉叽的?谁有那个胆子在老子家门上抹屎?” “要是这么说,那还真有可疑。”罗才花还是不确信,“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人故意搞破坏,专门抓住刘胜利和你今天闹矛盾的机会,挑起事端?” 张本民躲在暗处听了,不由得对罗才花刮目相看起来,这个肥婆倒是有二两脑子啊,看得还挺透。 果然,郑成喜听了这话后也歪起了脑袋,“咿,也有点道理啊。那你说,谁他娘的能有这个胆子?” “那还不得问你!”罗才花气势一下强了起来,“你翻过谁家的墙头、钻过哪片庄稼地,自己不清楚?上次有人砸店里的窗户,没准就是个提醒,结果你还死不知悔改,结果现在……” “你,你瞎扯个啥?”郑成喜站起身来,“那你说现在该咋办?” “还咋办,难道你想丢人丢到全大队?”罗才花单手掩鼻,另一只手指着郑成喜,“还不赶紧悄声地回去,弄点水把门给冲干净!这事啊,就当没发生,咱们暗地里慢慢查个清楚!” “唉,也只好这样了。”郑成喜脑袋耷拉了下来。 “这样,既然你的手已经沾了屎,就趁手一个人干了吧,俺就不脏手了。”罗才花说完,“吱嘎”一声把店门关上,“俺睡了啊,明个一早还得给金桦做早饭嗫。” 郑成喜听着关门声,傻愣愣地站着,好一会才拔脚往回走。 此时的张本民,暗暗一声叹息,一场好戏就这么不声不吭地收场了。不过也没啥,机会多得是,总归会让郑成喜糟糕得一塌糊涂。 感慨过后,差不过该回家了,张本民正要从石堆后走出,突然听到代销店的门发出个轻微的动静,忙又伏下身来,睁大眼睛看着。 门开了,一个泥鳅一样的身影闪了出来,鬼鬼祟祟地走到大街上后,迅即像野兔一样蹬跳着跑了。 诶呀呀,真是老天有眼呐! 张本民恨不得拍着巴掌满村跑着叫好,狗日的郑成喜你也有今天,真是好一顶绿帽!暗喜之余,他有点懊悔没及时跟上看看那人是谁。不过这个遗憾无所谓,给郑成喜送绿帽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郑成喜准确地戴上了。 大快人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本民是一阵阵兴奋,这种杀仇的快感,甚至比晚上在高虹芬屋里发生的事都令人按捺不住。 到底是谁这么英勇呢?张本民还是忍不住去寻思,到底是谁能够爬到罗才花的床上。 想着想着,脑间一个激灵。张本民停住脚,马上回身向刘胜利家跑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英勇的人应该就是刘胜利啊!因为从一开始罗才花就表现出怀疑到底是不是刘胜利抹的屎,也就是说,只有在罗才花能准确掌握他行踪的前提下,才可以那么质疑。进一步讲,郑成喜来敲门说撞到刘胜利正在抹屎的时候,那会儿没准刘胜利正在罗才花身上颠着呢。 再次跑到刘胜利家门前时,张本民发现他家堂屋的灯亮了。看来他已安全到家,这会没准正眉飞色舞地对卢小蓉讲着精彩的故事呢。 此时的张本民不由得佩服起卢小蓉来,那水灵灵的女人倒是有些头脑,办事效率真是高,中午说出话,夜里就成了事实。当然,反过来也能看出,罗才花估计也是饥渴难耐,狗日的郑成喜心思都在外面,搞不好一个月也不给她交次公粮。 这事几乎是尘埃落定了,真是个天大的秘密。张本民迈着悠哉的步子,回到家中,觉得心中对郑成喜的那口恶气,压力值小了一下小了不少。 “咕咕咕”肚子又叫了。张本民又想起钓老鳖的事,明天一定得狠下心来,把李晓艳的洋车子好好作弄一下,以保证能从郑金桦手中拿到针和线。 不过,第二天当张本民看到李晓艳的洋车子时,又犹豫了。 车子换了一对崭新的轮胎。 “余粮,有点不忍心吧。”张本民咂吧着嘴,“新新的,足有十成新啊。” “那肯定是。”孙余粮蹲在洋车子旁,伸手捏着车轱辘,“多大的胶皮子味!肯定是刚出厂的!” “唉,别管那么多了,耍两下吧。”张本民很是无奈,“抓点紧。” “好咧。”孙余粮说着,开始摇起了脚蹬子。 “别玩了,你们别玩了。”突然间,李晓艳出现了,她苦苦哀求着。 孙余粮吓了一跳,立马站到了一边,无助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截的李晓艳,呵呵一笑,上前两步,“到底是比俺多吃一年饭,长得就是高,不过女孩子力气不行,你拦不住俺。” 张本民弯下腰来,抓住了脚蹬子。 李晓艳赶忙跑到洋车子的另一边,蹲下来,死死地抱住另一个脚蹬子。 “让开,要不然下午放学后,俺到岭渠上拦你,让你回不了家,等天黑了就有野狼,还有鬼,看你咋办!”张本民唬起脸。 “别玩了,你们别玩了。”李晓艳依旧是那句话,不肯松手,急得要哭。 张本民看着李晓艳的样子,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以前俺们天天玩,现在两天一次,咋样?” 李晓艳的眼泪出来了,“两天……不行,一个星期,一次吧。” 孙余粮被李晓艳的眼泪弄得六神无主,他戳戳张本民,“要不,要不就一个星期耍一次吧,那,那也挺好的。” 张本民当然也是不忍心的,之前就有了不再捉弄李晓艳的想法,因为经过长期观察,他发觉李晓艳人真的很好,特别是性格,感觉生来就是让人疼爱的。 可是,现实残酷啊。 “好吧,那就一个星期一次,时间定在星期六下午。”张本民叹着气道,“刚好俺们耍过后,高高兴兴地回家过星期天。哦,你也不用太担心,俺们就是简单地耍一下,时间很短的,不会让洋车子的大皮子受多大伤。” 事情就这么定了,而且从地下转到了地上,也就是说,可以在同学们面前光明正大地表演了。张本民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用来利用郑金桦,得点眼前的实惠。 上午第三节课课间,张本民开始履约,他让孙余粮出手。 孙余粮以前所未有的豪气,趾高气昂地推着李晓艳的洋车子,来到教室窗户前。 张本民站在窗户前,对郑金桦招招手,“美人,马上开始表演喽!” 郑金桦走到窗前看了眼,立刻回身到座位上坐着,她只是听就可以了。 然而,周国防又出现了,他瞪着孙余粮。 孙余粮又跑了。 张本民敲敲窗户,“郑美人,周国防又不给耍了,咋办?” 郑金桦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走出教室,有意经过周国防身边,气势汹汹地小声道:“周国防,你真是爱管闲事!” 周国防摸了摸脑袋,跟了上去,“郑金桦,你跟李晓艳是亲戚嗳,应该团结到一起对付张本民的,他太坏了,都把李晓艳的洋车子耍成啥样了。” “那关你个屁事?”郑金桦火气更大了“周国防,你不就是看李晓艳长得漂亮嘛,想跟她好是不是,别做梦了,那不可能,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国防脸色变了,但面对郑金桦的讥讽和训斥也不敢强硬,只是一歪头,走到了一边。 接下来,洋车子顺利地耍成。 “郑美人,俺说到做到吧。”第四节课的时候,张本民偷偷对郑金桦道,“下面就看你的了,可别说话不算话。” 郑金平哼了一声,没回答。 张本民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没法多说,只是撂了一句,“美人要是做事不美,那就不是美人喽,而且,还丑陋得很。” 事实上,根本不用担心。 下午到校后,郑金桦就甩给张本民一个布团,裹着几根长长的尼龙线和一个小纸包。小纸包里,足足有几十根缝衣针。 张本民一下激动了,对郑金桦竖起大拇指,“全校,第一美!” 郑金桦还是那个样子,傲气地一哼,仰面看书,其他视而不见。 不搭理才好呢,落得个清净。张本民乐在心中,他的脑海里全是钓老鳖的事。 下午一放学,张本民就自个溜了回去,他要早点把钩线弄弄好。 然而,进村不久,郑成喜就出现了,守在巷子口的他见到张本民就抬手一指,恶狠狠地道:“小嘎娃,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才怪!” 第14章盟友的青蛙 郑成喜的暴喝让张本民头皮一紧,堂堂一个大队书记不顾及面子找他这么小孩算账,那肯定是有不一般的事情。 难道就这几十根针的缘故?张本民赶紧想着对策,好汉不吃眼前亏,得圆滑点。 “哟,岭东大队最大的官,咋非要揍俺呢?”张本民脸上带着恭维的笑,“这里面,肯定是有啥误会吧?” “你还有胆子问?”郑成喜来到跟前,捋着袖子。 看着一脸怒气的郑成喜,张本民琢磨着,为几十根针事有点犯不着,难道是抹屎的事被这狗日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不是俺有胆子问,而是得把事情弄个清楚不是?”张本民摸着脑袋,“要不稀里糊涂地挨顿打,那不是很亏?而且对郑书记你也有不好影响么。你想啊,一个大队书记,不问清红包白地揍一个小孩,会被人家笑话的。” “笑话俺?”郑成喜又是一撸袖子,“告诉你,老子揍你,是为民除害!” 经过这几句吵吵,引来了几个好奇的庄邻,张本民的目的达到了:旁边有人,肯定是会劝架的,不至于让郑成喜把他往死里打。最让张本民有底的是,许礼霞也来了,她可是说过欠一次人情改日会还的,今天不正是时候么? 张本民紧盯着许礼霞。 许礼霞是啥人?当然能读懂张本民眼中的意思,她呵呵笑了两声,对郑成喜道:“郑书记,这是咋回事啊,跟一个小孩子动了气?” “他娘的,真是个流氓的种儿!”郑成喜抽动着鼻翼,欲言又止。 许礼霞见状,上前一步,小声问:“嘎娃做啥了?” “他摸俺家闺女的腚盘儿呢!”郑成喜说着,恶狠狠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可听得清楚,原来他娘的是这么个事儿,不由得哼哼一笑,暗道:郑成喜你个狗日的,这才在哪儿啊?以后还有更狠的呢,你就等着瞧吧! “笑?你看,狗日的流氓种儿还笑呢!”郑成喜似乎不相信所看到的,指着张本民对许礼霞道:“你也看到了吧?” “诶唷,笑不笑的你先别管,再咋样说也得把事情问清楚不是?”许礼霞边说边放低了声音,“郑成喜你可别犯浑啊,金桦被摸腚盘儿的事,咋能这么嚷嚷?假如是真的话,就算把嘎娃给揍死又咋样?那假如不是真的,你这么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划算么?” 郑成喜吸了口冷气,点点头,“娘的,俺是一时冲动了。” 许礼霞不管郑成喜,走到张本民面前,快速挤了挤眼,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你就说你看到金桦的裤子上沾了几个草屑儿,给她捏了下来。”然后,故意大声咳嗽了下,问道:“嘎娃啊,婶儿这么喊你没事吧?” “没事,那咋会有事嗫。”张本民正乐呵着呢,许礼霞这托辞还真不赖,到底是被各种洞穿过的女人,能更好地洞察世事,整歪点子。 “那俺问你。”许礼霞把声音降了下来,然后对郑成喜招招手,让他过来旁听。 “俺倒要看看,这小杂子咋个说法。”郑成喜大步上前。 “俺问你啊。”许礼霞继续对张本民小声道,“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摸金桦的腚盘子?” “啥?”张本民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这,这玩笑开大了吧?” 许礼霞看看郑成喜,又转头继续问张本民,“有人说,看见你在学校摸的,就在教室里。” “哦,终于知道是啥事了。”张本民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不是郑金桦的裤子上沾了几个草屑儿嘛,俺瞧上去似乎还挺硬的,万一扎到了会很疼,所以就伸手捏了下来。而且这事儿也不是俺硬要做的,动手前俺都跟郑金桦说过了,得到她的同意了。”张本民说话的声音很大,因为他瞧见了躲在墙根后的郑金桦,必须让她明白是咋回事,万一郑成喜问她,也好有个对证,“郑书记你要是不信,就问问郑金桦是了。” “你看,这不都解释清楚了么?”许礼霞脸上堆着笑。 “清楚个啥?”郑成喜的气儿还没完全消,“不都是你家国防告诉俺的么?” “哟,是国防说的?”许礼霞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个小兔崽子,净瞎说!回头俺好好教育教育他!”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没啥了。”郑成喜双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斜眼看了下张本民,“这事可怪不得俺啊,要怪就怪国防吧。” 郑成喜说完走了。 许礼霞松了口气,俯下身子小声对张本民道:“婶儿欠你的人情,今个儿是还上了啊。” “啥还上了?”张本民装起了糊涂。 “嘿,张本民你可别耍赖啊,糊弄俺可不成,俺知道你确实是摸了金桦的腚盘子。”许礼霞边说边扭头看看四周,“告诉你,以后小心提防着点,那郑成喜是啥样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多少要找个机会修理修理你。” “嗯,这个提醒蛮好,蛮好的。”张本民嘿嘿一笑,“他娘的郑成喜要是敢整俺,俺就让他闺女遭个大罪!” “揍她?” “揍?”张本民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郑成喜个老狗日的一样,整天耍威风,不是治这个就是敲那个的。俺告诉你,只要俺一出手,保证让郑金桦蒙羞一生,让郑成喜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说得倒是像回事,你有那能耐么?” “啥能耐,还用得上能耐?俺随便整个局,就能毁了郑金桦清白,保准让老狗日的捶胸顿足!” “你,你可别胡来啊。”许礼霞看着张本民,目光透着点惊恐,“莫不是你爹张戊寅的灵魂附了你的体?” “瞎扯蛋吧,哪有的事!” “那你说,小小年纪,咋懂那么多?” “也是哦。”张本民摸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难不成,还真是附了魂?” “哎哟,说得俺心里头发慌。”许礼霞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她摇着头转身便走。 “嗐,婶儿,今天的情俺承了啊。还有,你回去提醒下周国防,以后少跟俺作对,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许礼霞回过身来,“你,你可别对国防做啥手脚。” “嗯呐,这一次,就听你的吧。”张本民呵呵笑着,“因为你知道该咋样做事。” 摸腚盘儿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张本民乐滋滋地回到家中,拿出缝衣针和尼龙线,开始做钓具。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在针上穿根小肉条,然后把细尼龙绳扣在中间就成。 现在针和线有了,就差肉条。 肉条?人都没得吃,哪儿找去? 替代品有的是,青蛙肉或者是癞蛤蟆肉。张本民找了跟竹竿,拴了根尼龙绳,先去豆荚地里钓青蛙,反正时间还早。 走到村西庄稼地,满眼里都是熟悉的景色,微微泛着金黄的稻田,即将迎来收获的喜悦。豆荚其实已经不在季节了,不过有的人家并没有及时清理死秧子,只等着深秋时节让它们自然干枯再收割,用作冬天的柴火。 风吹树叶哗啦啦响。张本民站在路边的杨树下,抬头望着夕阳,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静美,他甚至有种想让时间停止的想法。 “嘎娃,瞅啥呢?”刘胜利扛着铁锨从西岭那边的田地走了过来,看上去心情极好。 “哟,这不是刘队长嘛!”张本民马上笑起来,“俺在看哪块地里有青蛙,钓两条耍耍。” “耍青蛙?”刘胜利眉毛一抖,“那有啥好耍的?” “不是没别的耍嘛。” “那可不一定哟。”刘胜利扭头瞧瞧四下无人,“郑金桦的腚盘儿,你敢说不好耍?” “咿,刘队长,这话咋说的嗫。”张本民言语间有种窃喜的味儿。 “别装了,你以为俺不知道?” “你咋知道的?” “那你就别管了。” “想瞒俺?”张本民一歪嘴,他知道刘胜利肯定是听罗才花说的,不过没法挑明。 “咋了,还想诈俺啊。”刘胜利坏笑着,“给你传授点经验,搞那种事,你得偷摸的,没别人的地儿最好。” “刘队长,俺就是帮郑金桦捏了几个草屑子罢了。” “你不诚实。” “不是,俺真的没有,就是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胆子啊,她爹可是郑成喜哦!” “郑成喜咋了?他娘的算个啥东西!” “他是大队书记哦。” “大他娘的比!”刘胜利很夸张地吐了口痰,“狗日的有啥了不起的,仗着做了大队书记就无法无天了,哼,不过那又咋地?还不……”刘胜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还不啥?”张本民知道他要说啥,故意追问,“啥啊,咋不说的?” “嗐,你小孩子不懂。”刘胜利一抹嘴,“反正啊,老子在狗日的郑成喜心上,插了把刀!” “哟呵,厉害啊刘队长!”张本民觉得,在对付郑成喜上,跟刘胜利还是可以结盟的,“刘队长,咱家的事你是知道的,狗日的郑成喜害死了俺爹,这辈子俺是要跟他没完的,只不过现在俺还小,有些大事还没法做,但小事还是能搞一搞的,所以,刘队长如果觉得啥事俺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刘胜利听了这话似乎很受用,他嘟哝下嘴唇,点了支烟,猛吸两口,道:“嘎娃,从今天起,在岭东大队,俺刘胜利会帮你的!” “好,刘队长,就凭你这句话,以后俺张本民会让你享个荣华富贵!当然,你不能走大辙,要是被公安机关给法办了,俺可就无能为力喽。” “哈哈……”刘胜利笑弯了腰,“嘿哟,你口气倒不小啊。” “到时看呗,反正俺说话算话。” “好好好,人小志气大!”刘胜利一抖肩,把铁锨杠上挂的篓子取了下来,“俺也就凭你这句话,现来现的,给你个甜头!” “啥啊?” “青蛙!”刘胜利伸手从篓子里摸出两只,“拿去耍吧!” “那可好啊!”张本民接了过来,“可省俺钓的事了。” “这可是俺捉回去喂鸭子的。”刘胜利扛起铁锨边走边道,“少生个鸭蛋就少生个吧,谁让老子高兴呢。” 张本民这会儿可不在意刘胜利说啥,急着回家赶紧弄钓钩,天也不早了。 回到村中,一眼望到巷子口那边的高奋进,张本民突然想起今晚还得去他家看连环画呢,高虹芬可是说过的,今晚能去。 “喂,高奋进!”张本民喊了一声便奔过去。 这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得先落实好了才定心。 第15章屏坝河边的暮色 高奋进看到太过满面春风的张本民,有点想不通,“家庭作业多死了,还愁不着你?”再看看他手里捏着青蛙,道:“哦,就两个小青蛙,把你乐成这样?” “哪呀,青蛙算个啥。”张本民呵呵笑着,“今晚不是还能看连环画的嘛。” “啥?” “连环画啊,你姐昨晚不是说了嘛,今晚还可以再看一晚的。” “哈哈……”高奋进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张本民道:“你,你被俺姐给骗喽!” 张本民皱起了眉,“你姐,不给看了?” “不是,她上午已经出发,回学校去了,书箱子也被她给锁了起来,还看个屁呀!” “嘿哟!”张本民啪啪地拍着脑门,有种初相识约会就被放了鸽子的感觉,恼火,却又没法说出来。 “不就是几本连环画嘛,等俺姐放假回来了再多看几本就是,瞧你这样儿。” “兄弟,俺,俺真的是难过呀。”张本民摇头叹息,紧接着又笑了,想起昨晚临走时高虹芬的眼神,分明是带着点狡黠啊,当时咋就没入心呢。好吧,那就等,等到寒假,看你高虹芬还咋躲! 嗯,此情此境此期望,也感觉够味,太够味了。张本民乐享其中,却也能及时回到现实,得赶紧弄钓钩去。 回到家中,张本民两木板把青蛙拍死,然后拆下大腿,剥皮,将肉撕成条状,再将针穿进去,最后拴牢尼龙线。 第一次没弄多,只搞了四副。 此时天已上黑影,可以下钩了,张本民来到大街上向南走。 紧贴村南的是一条雨水河,流到村东南角的下游是一个蓄水塘,水塘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接水坝,坝东,就是通往县城的河,屏坝河。屏坝河的上游是位于村北的人工湖。 芦苇遍布的屏坝河,承涵了童年的大部分欢乐,满载着醇厚的记忆。 站在岸堤的张本民依稀记得,后来的屏坝河死了,河水近乎枯竭,两岸河堤成了沿河村子倾倒垃圾的天然地,整条河,臭气熏天。 “俺,张本民,会拯救你!”张本民抬手摇指着河面,自言自语,“许你一世生机勃然!” “唷,真是个小才子嘛!” 猛然一声传来,吓得张本民一个哆嗦,“谁,谁啊?”他循着声音望去,暮色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南面进入视野。 “谁啊,你婶儿。”原来是孙余粮他娘董西云。 “哦,是婶儿啊,天都要黑了你咋来呢?” “天没黑俺就来了呢。” “来干啥啊,你家的牛也没搁这儿放呀。” “俺也没说是放牛呢。” 说话间,董西云已走近。张本民闻到了一股香皂味儿,他一下明白了,董西云是来河里洗澡的。 屏坝河虽然芦苇遍生,但有些水草团簇的地方没有,入夏后水草会被水牛啃个精光,就形成了天然浴池。河水清澈见底,委实是个野浴的好地方。有些胆子大的娘们儿,会凑到一起,找个池子痛快地洗一把,在岭东村不是个秘密。男人们大多很知趣,平常也不会过去。 这一刻,张本民想到了洗澡,就想到白花花的身子,想到白花花的身子,难免就会想起成年人的那点事儿。 张本民不敢把自己代入浮想联翩中,毕竟她是孙余粮的娘。不过他想到了孙余粮端着盘子打酱油的事,不由得呵呵一笑。 “笑啥呢?”董西云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问。 “哦,没,没啥呢。”张本民直摇头。 “不可能,你一笑肯定有问题。” “为啥?” “因为你不是一般的小孩。” “这,这又咋说呢?” “你呀!”董西云戳戳张本民的脑门,“余粮都告诉俺了。” 一瞬间,张本民明白了,他和高虹芬钻草垛的事,估计孙余粮告诉了董西云。 “糙他个娘的!”张本民下意识地感叹一声。 “咿,嘎娃,你说啥哩?”董西云一愣。 “哦哦,没说,没说啥呀。” “你还真是有能耐啊。”董西云笑了,“嘎娃,你小鸡儿多大了?” “这……”张本民也愣了,“不能告诉你。” “那俺试试不就得了嘛。”董西云说着,蹲下身来,“按理说应该不小了。” “咋这么讲呢?” “因为你都想到摸人家腚盘儿了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跟钻草垛的事无关!张本民叹笑起来,看来很多事,果真不能想当然。 “能摸人家的腚盘儿,就说明已经长大了。”董西云继续说道,“不过啊,你可千万别把俺家余粮给带坏喽。” “瞧你说的,一听就不上道儿。” “俺不上道儿?” “就是啊。”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余粮早点长大,就能早点找媳妇,你呢,也就可以早点抱孙子了,难道不想?” 董西云挠了挠头,“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嗳,就是说嘛,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辈子都不能当家。” “谁说的?罗才花不就当了郑成喜的家?” “所以你看啊,他们家正常么?” “咋不正常?” “那是你看不出来,有一股子灾气。” “玄乎的不轻呢。” “你不信么?这样吧,不信就等着瞧,明年,最多到后年,他郑成喜的书记一准是当不成了。” “尽吹牛!” “不信拉倒!” “行,婶儿信就是了。”董西云站起身来,“赶紧回家吧。” “俺,俺再等会儿。” “天都黑了呀。” “不。”张本民琢磨着得找个留下来的理由,“俺想爹了,多待一会。” “嘎娃……唉……”董西云听了这话,只是叹着气。 “小时候,爹经常带俺来河里捉鱼……”话到这里的张本民,陡然间心头一紧,也没法再说下去了。 “你爹是个好人,可……”董西云摸摸张本民的头,“那你就再待一会儿吧,可别太晚啊。” “嗯,知道了,婶儿。” 董西云叹着气,抬脚离去,走了没几步,转头道:“嘎娃,明个中午跟余粮一起,来俺家吃饭,婶儿做顿好饭给你吃!” “不,不用了,婶儿。” “啥不用了,一定要来啊,回头俺跟余粮说,放学后你们一起来。”董西云说完,叹着气走了。 张本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往事勾回,泪满面。 “哎唷娘呀!这谁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搁这儿干嘛呢!” 南面,又来了个人。 张本民抹了把眼泪,听声音就知道是许礼霞。“干马?还干驴呢!”他没好气地说。 “唷,是嘎……张本民呀。”许礼霞从心底里有点忌惮,“都恁晚了,还不回家?” “有事。” “啥事啊,赶这么个时间。” “看你们洗澡啊。” “咯咯……”许礼霞捂着嘴龇牙笑了,“天黑了你还看个毛!” “就是哟,白身子,黑毛毛,一看一个准。” “唉,婶儿可是骂半条街的人,可在你面前,还是不行。”许礼霞叹道。 “这才哪儿对哪儿啊,俺还小呢。” “小归小,不耽误做好佬。”许礼霞顿了一下,“婶儿再送个人情给你,要不?” “啥啊?” “带你去看一看。” “现在?” “就现在。” “那,都还有谁啊?” “领导,妇女主任孙玉香。” “切,那还是算了吧。” “咋了?人家生得一身好肉呢。” “还好丫杈儿呢!”张本民在许礼霞面前,不再掩饰只是个孩子,说话也就不遮拦,“可惜都让狗给日了!” “这……”许礼霞语塞。 “婶儿,俺可没说你。” “俺……知道,就是你要说,也没得说呀,是不是?” “没错!”张本民回答得非常干脆,“要不咋说你许婶厉害呢,要服就服你。你呀,就放心吧。”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许礼霞有点想极力讨好的意思,却不知该说些啥,她怕万一又逆了张本民的鳞,“大侄子,要是没事的话,俺就先走了啊。” “不走还想干啥?” “瞧你说的,搁这儿俺还能干啥呢。”许礼霞说完转身便走。 “唉,给俺回来!” 许礼霞惊了一下,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有事儿?” “你说,孙玉香的毛,多不?” “咯咯……”许礼霞一下笑喷了,“张本民啊张本民,你还真是……” “真是啥,有话就说。” “真是好那一口啊。” “哪一口?” “看毛呀,你刚才不是说看毛一看一个准的么?”许礼霞走了过来,“那你可要失望喽,俺可告诉你,孙大主任根本就没毛。” “嚯!”张本民乐呵了,原来是条白虎! 许礼霞自以为找到了张本民的兴趣点,马上变得神秘兮兮地道:“要说毛,那还得数刘胜利家的。” “卢小蓉?” “嗯,那可不是么。”许礼霞的口气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她呀,就是分一半给孙玉香,都比平常的人多!” “嚯!”张本民又是一乐,原来是个毛盛! “惊喜吧?” 张本民好一会沉默,他万万没想到,曾经心目中的“小芳”,竟然还有如此异于常人的地方,是不是得创造点机会,一睹芳容? “喜晕了?” “晕你个丫杈儿。”张本民吸着冷气道,“我在想呐,怪不得郑成喜个杂种在查环的时候,要对卢小蓉动真格呢。” “为啥?” “他狗日的拨弄半天,估计连毛都分不开,结果看了半天毛,你说,能不气急败坏么,所以索性直接掏真家伙上得了。” “咯……咯……”许礼霞仰着脖子笑得岔了气,话说得是一呻一吟“张……啊,张……本……” “唉唉唉,干啥呢你?”张本民急忙制止,“这黑咕隆咚的,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不知咱在搞啥事呢。” 许礼霞停住了嘴,但还是气喘不止地调着气息。 就这时,一句不啻于晴空霹雳的话语声,贼悠悠地飘了过来,“就是哦,瞧你们这动静整的,可真人让人没处想呢。” 第16章善良有温度 张本民很是懊悔,不该招惹许礼霞,耽误了下钩不说,还撩得了个不清不白。 许礼霞倒不怕,毕竟她那一张嘴,本就可以颠倒黑白的,更何况张本民只是个孩子,还有啥对付不了的?“哪个啊,魂七鬼八的,是不是听门鬼呀,这个点还出来逛游,纯粹是心眼儿不正。”她说得很是大气凛然。 “嘿,还真是怪了,明明自己是不周正,还说别人歪斜。”来人越走越近。 “哟呵,原来是孙未举啊。”许礼霞笑了,“俺就说嘛,这岭东村除了你还能有谁。” “咋这样说嗫?”孙未举嬉皮笑脸地道,“难道俺还有啥特别之处?” “那是当然。”许礼霞呵呵地道,“不过啊,俺劝你还是别听了。” “为啥?” “对你没啥好处呗。” “你跟俺卖关子?” “既然这样,那俺就说喽,你啊,特别之处是:只能算半个男人。” “这又是搞哪一出?”孙未举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许礼霞,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别怪俺不客气。” “放心,保证让你心服口服。” “好,你说,俺听着。” “其实也没啥别的,就因为你的名字。”许礼霞哼笑着,“未举啊,就是不能举起来,你想你一个男人,举不起来还算啥男人?俺给你算半个,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你……”孙未举张口结舌。 张本民听了一乐,不过可不能笑出声来,否则孙未举可真的要恼羞成怒了,那可不好收场。“许婶,你说都讲些啥呢,依俺看,你就别搁这儿说道了,赶紧回家吧。你想啊,一个女人家,连饭点都不顾,在野外跟俩男人叨叨,传出去好么?”他开始打圆场。 许礼霞当然明白,“行,俺走了,不跟你们瞎叨叨。” 看着许礼霞得胜将军一样离开,孙未举是一肚子闷气,却也没法多说些啥,只是点了根烟,大口大口地吸着。 “孙叔,你不会生气吧?”张本民笑道,“那可犯不着哦,她许礼霞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要是跟她一般见识,那只能说你是自找难看。” “嗯。”孙未举连连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俺气啥啊,没啥好气的。” “那就好。”张本民赶紧转移话题,“唉,孙叔,这个点了,你咋到这儿来的?” “不是你婶儿让俺来的嘛,说看到你在河边想……想以前的事,怕你想不开。” “哦,俺在这儿是想以前的事,不过也还有别的事。”张本民觉得也该把钓老鳖的事漏点风声出来,没准碰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把郑成喜的赃款拿出来用用,也好有个说法,钱来得明白啊,是钓老鳖换的钱。 “别的事?”孙未举笑了,笑声极为丰富,“嘎娃,你,是不是想偷看河里的女人们洗澡?” “你才想看呢。” “不能撒谎。”孙未举刻意板住脸,“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看,说明更是个男人。” “孙叔,俺真的没呢。” “得,既然这样,那俺也就不帮你喽。” “不帮啥啊?” “看女人洗澡呗。”孙未举哼哼着,“不过,这种时候看,能看个啥?要看呐,得早一点才好。” 张本民一寻思,里面有道道啊,便接着问:“早一点?早一点能藏哪儿,旁边的芦苇荡里?那些女人又不是瞎子,稍近一点就会被发现的。” “咳咳,这,你就不懂了吧。”孙未举神气极了。 “那你说说看。” “刚才不是说不帮你了嘛。” “行行行,俺不撒谎,就是想看女人洗澡。”张本民真是想知道,孙未举是怎样做到的,“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嗯,你这态度还行,那,俺就传授点经验给你。”孙未举悠悠地吸了口烟,“往南一百米,就是电灌那儿,堤上有棵歪长的榆钱树,顺着爬上去,到枝叶最密的地方,刚好能看到女人们最喜爱洗澡的池窝子,那儿是沙底儿,最干净了。” “俺知道那棵榆钱树,树干还蛮粗的,可枝丫有点细。” “你懂个啥,枝丫细点不要怕,因为榆钱树结实,都能撑住俺了,更何况你呢!” “哦。”张本民一点头,又问道:“那大概得啥时爬上去啊。” “那肯定是要早的,要不等池子里有人了,乖乖,警觉着呢,稍微有个异常的风吹草动,就个个伸直了脖子听动静,就像,就像啥呢……” “就像抻着脖子的大白鹅!” “诶唷,对对对,太对了!”孙未举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嘎娃,你还真的是行!告诉你,真他娘的像大白鹅呢,愣挺着个脖子,一动不动。”说这话时,孙未举直咂吧嘴,“还有,关键是白啊!” 张本民嘿嘿一笑,“孙叔,你说,到底得多早啊?” “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就得行动了。” “嗯。” “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能心急去得太早。” “为啥?” “你说为啥?”孙未举摸摸后脑勺,呵呵笑了两声,“去早了,会打盹呐,弄不好一个跟头就栽下去了呢。” 张本民噗嗤一笑,“孙叔,你是不是栽下去过?” “咋会呢,就凭你孙叔这般能耐,咋能出那个丑?”孙未举停顿了下,咳嗽一声,“那个,最多啊,也就掉下去过一次。” “嘿,还真栽过啊,那摔着了没?” “摔啥啊,俺空中翻了个滚,落地时刚好一个立正呢。”谈起这个细节,孙未举又自豪了起来,“那样儿,绝对比电影里武打演员还厉害!这会儿想想,可能是老子这辈子最走运的一次了。” “那是因为孙叔你人好,老天在帮你呢。” “诶唷,这……”孙未举被这么一恭维,还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啊,你记着俺的话就成,只要一板一眼地照着去做,保证你能至少能看半个村的女人洗澡。” “欸,也就怪了啊,村里的女人咋都喜欢到河里洗澡呢,在家里不是挺好?打个井水,身上一浇,也是凉丝丝的嘛。” “咿,这你就不懂了,咱这屏坝河啊可不一般呢,据说河里有种天然药物,让河水有了个特殊功能,能解痒痒,还能治发炎。”孙未举说着,加重语气问张本民,“俺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就是水好呗,水好归水好,可跟女人洗澡有啥关系?”张本民假装很疑惑。 “这个……”孙未举犹豫了下,“嗐,算了,还是不说吧,虽然你懂得也不少,但到底还是小,所以有些事儿啊,多少知道点不是坏事,但也不能知道得太多。” “哦,行,俺听孙叔的。”张本民看时间真的有点晚,便直接说道:“孙叔,其实俺来这儿是为了钓老鳖。” “钓老鳖?”孙未举诧异起来。 “是啊。”张本民拿出了准备好钓钩,“家里没钱,俺寻思着钓几个老鳖换点钱花花呢。” 孙未举仔细看了看钓钩,很是怀疑,“就这简单的玩意,你还想钓老鳖?” “试试呗,成就成,不成拉倒。” “就算你钓着了,卖给谁?咱这穷村子,不是逢年过节的,谁舍得买这玩意儿吃?” “俺就是先试一试,没准屁都钓不到呢。” “唉,行,不管咋样,你没事就行,那俺就先回去了。” 被关怀了一下,张本民有点感动,他还想再确认一下,“孙叔,你来这到底是干啥的,真是婶儿让你来看俺的?” “那可不是嘛,她说你有点像想不开的样子,非让俺来看看。” “哦,董婶的好,俺会记住的。” “还有俺呢?”孙未举在争功劳上从来不甘落后,“俺可是苦口婆心地跟你说到现在啊,而且还给你开了眼,教会你如何看女人洗澡!” 话音刚落,“啪”一声,孙未举的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董西云来了,“孙未举,你脑子有毛病是不?俺让你来看嘎娃是不是想不开,你却跑过来教他看女人洗澡!” “欸,你说你真是,也不问个清楚就动手,真是粗鲁。”孙未举摸着脑袋,委屈地道:“开始俺也不知道嘎娃是来钓老鳖的,还真以为他想不开呢,所以就想着法子逗他。这人啊,有了奔头,活着才带劲,所以俺就想让嘎娃有个奔头:看女人洗澡!你想啊,只要他想看了,那心里念叨着可就厉害了呢,哪里还会想不开?” “行啊孙未举,小脑瓜子还有点用。”董西云呵呵笑了,“刚才打你一下,是为了让你多开点窍,以后啊,更有用。” 孙未举夸张地嘘声起来,“哎唷,你这么说,俺挑不出毛病,可就是有点疼呢。” “疼?今晚给你多喝一小杯酒,还疼不?” “那,那当然不了!”孙未举笑了,笑得很是难为情,“媳妇,要不,你再给俺开次窍呗,也好再让俺多喝一杯。” 董西云一听,弯腰假装要摸东西,“还要开窍?看俺不一石子给你脑袋开了瓢的!” “嗐,那算,算喽!”孙未举拔脚就跑。 “你给俺慢点,黑了能看见啊,摔你个狗啃屎!” “啃你哦。” …… 两人的对话,在夜幕中飘荡入耳际。 张本民听得心中涌起股热流,或许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吧,跟高雅不沾边,也不知道品位是个啥东西,他们或许庸俗,但能捧出一份带着温度的善良,就是那么直抵人心。 嗨,不感慨了,得抓点紧,钩子也没下呢。 张本民打算在蓄水塘里下两根,河里下两根。当即,就走到蓄水塘边,找芦苇、青草混杂的地方,将芦苇分开一条缝,又拨开水草,分两处投下两个钩子。最后是固定,把尼龙绳的另一端拴在短短的树棒上,再将树棒摁进水沿的软泥中,不露痕迹。 还有两个钩子,放到河里去。在河里下钩,时间主要耗在寻找投放点上,哪些地方容易有老鳖出没,得选准了。 张本民在河边摸腾着,好不容易看准了个地方,放下一根。过了会,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正准备放另一根的时候,忽然听堤边传来“哎呀”一声惊呼。 第17章敲破盆 这声“哎呀”阻断了张本民继续放钩,他赶忙躲到旁边的大树后,一看究竟。 “哪个挨千刀的在这儿放恁大块土疙瘩,可绊死老娘了!” 一听声音便知,是罗才花!这个肥婆娘,难不成是来洗个晚澡? “郑成喜你个灰种,手电坏了也不知道修修,要不照着亮儿,哪里还能绊着?”罗才花自然自语地抱怨着,慢腾腾地从河堤上摸着走下来,“改日抽他娘的几大罐子河水回家洗,省得来回折腾。” 没错,罗才花是来洗澡的,看来她那底下也不利索,要不费这个老劲来杀菌消炎止痒?而且她还不太好意思,专门趁时间晚、没啥人的时候过来。 藏在树后的张本民眼珠子一转,暗道:她姥姥的,还有副钩子今个儿也不投了,就专门治治你个肥婆子! 主意已定,张本民收起钩线,悄悄跟上。 来到河堤下罗才花动作麻利了起来,沿着河边弯弯曲曲的便道走得并不慢,看来已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洗晚澡了。 向南一直走,还没到天然浴池边,罗才花就甩开膀子把上衣脱了,偶尔扬手打下蚊子,“嗙嗙”直响。 来到池边,罗才花扶着树,把裤子褪掉,“扑腾扑腾”地就踏进了河里。这肥婆,竟然连个小裤子都没穿。 “啵啦啵啦”水响阵阵,罗才花在河里欢腾开了。 张本民暗自一笑,猫着腰走到罗才花的衣服旁,一件一件拎起来,悄悄退去。 站到河堤上的时候,张本民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撒腿就跑。经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甩手一扬,将衣服丢了进去。不过,仅仅跑出去十米开外,他又折了回来,进了玉米地抓起了那两件衣服,出来后继续奔跑。 回到家中,张本民窜到西里间,将罗才花的衣服塞到了床底。之后,到院中拿了个破搪瓷盆,拔脚就往外跑。 “嘎娃,你饭还没吃呢!”奶奶急急喊着。 “俺在余粮家喝过稀饭了,还要去做家庭作业呢。”张本民并未停下脚步,直向南村口跑去。 这里,是在河里洗澡的罗才花回家必经之路。张本民坐在村口矮小的桥栏上,一直盯着南面。 月亮初升,低洼不平的小路泛着波浪般的银光。路边间或生长的高粱一溜儿低垂着脑瓜儿,似是羞见这静谧而温润的晚色之惑。 张本民微微闭上眼睛,深嗅着熟悉的味道,这股气息,似乎只能属于这个生长于斯的小山村。 这里孕育了童年,也埋葬了童年。 不过,现在有了新的童年,也会有新的开始,更会有新的美好归宿。 只是,还需要时间。 “可惜,还小啊。”张本民叹息着,“会有很多机会的,记忆还不少,那可都是宝藏啊,只是还未到开挖的时候,先慢慢熬着吧。” 慢慢熬着,心急喝不下热糊涂。 张本民嘴角挂着微笑,眼下,要做的就是做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他目光坚韧,望向南面。 远远的,一个身影出现了,像团间或滚动着的棉絮,沿着路边时停时移。 憋着一肚子怨怒的罗才花来了,大气都不敢喘,此时的她甘愿做一条狗,夹着尾巴的狗,贴着一溜墙根,只要不被人们在意,能回家就行。 “当”的一声。 张本民用小石头猛砸了下破搪瓷盆。 那团棉絮惊厥着,急急滚滚,南下而去。 “哈!”张本民笑了,“你他娘的,今晚别想回家了,就光着在外面野吧!” 远盾的罗才花,张口气喘,稍微稳了稳,再次回头向村子摸进。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是遭了暗算,只以为是运气不好。“赶明个一定得到坟上好好烧个香,洗个澡的时间,衣服都能让野物给拖走造了窝。”她气呼呼地嘟嘟着,“他娘的偷偷摸摸回村,还能碰到谁家的破盆碎瓦响动,要是把老娘的心脏病给吓出来,俺非撕烂他全家不可。” 很快,罗才花小心翼翼的身影又出现在张本民的视野。 “当、当” 这次张本民敲了两下,故意给罗才花提个醒,有人盯着呢,别想那么容易溜回家。 没错,罗才花意识到了,哪里是运气不好,分明是有人在暗地里捣鼓呢。当下,她气得两眼有些发黑,搁在平时那肯定至少要骂上半天,但这会儿可不行,身上不着一物,哪能嚷嚷半句?否则庄邻们闻声赶来,那还不被看尽了热闹、丢尽了脸? 罗才花一直跑,到了河边才停下,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等郑成喜来找她。 张本民能料到这一状况,他知道罗才花明白了有人在整她后,是绝不会再尝试回村的,只能到河边等着郑成喜去找她。 按正常情况来说,郑成喜有可能成为救兵,因为他知道罗才花到河里洗澡了,时间晚一晚还不见人回来,多是会去看看是咋回事。 可是,今晚的情况会正常么? 张本民可不这么认为,毕竟许礼霞今个儿也洗了,郑成喜估计会去她家查看一下洗得效果如何。于是,提着破搪瓷盆便回去了,但边走边暗暗提醒:过一个多钟头,准备再次行动。 行动啥?当然是要搞点大动静,反正啊,得让罗才花和郑成喜丢人现眼。 事前的准备得做足,张本民抱了一小堆草,放在郑成喜家代销店门前的路边上,又找了几个干树枝盖在上面,以便起火旺,还持久。 做完这些,张本民又回到村南的桥头上,手里多了盒洋火。 等了不到半小时,情况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月色中缓缓挪移而来。张本民明白了大概是个啥情况,也没有声张,悄声撤回,直接到郑成喜家代销店门前,“嚓”一声划着了根洋火柴,点着了草堆。 待火光升腾时,张本民捏着嗓子,疯魔一般叫了起来,“失火啦!失火啦!郑书记家代销店失火啦!” 只是这么几声叫唤,岭东村南半截庄便热闹了开来,有人想讨好郑成喜,有人为了看个热闹,还有人抱着落井下石的念头来寻些畅快。 “诶唷,原来是个草堆啊,惊慌,实在是惊慌。” “就说呢,书记家的代销店,咋会失火呢?” “赶紧找郑书记啊,明摆着是有人在搞事呢,应该让他得个明白。” “嗯,反正啊,事儿还不是那么简单哩。” …… 人群的插咕声越来越大。 “嗐,咱们瞎嚷嚷啥,到现在郑书记还没来呢。” “就是啊,罗才花也不见个影儿。” “这俩人,搞些啥呢,火都烧到门口了,还不出来瞧瞧。” “赶紧砸门吧,或许他们都睡着了呢。” 随着一声起议,有人到代销店门前“咣咣”地捶起了门,有人跑到郑成喜家院墙外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你说说,也真是怪了啊,俩人没一个回音的。” “哎哟,弄不好可大事不妙,郑书记和他家里的莫不是有了意外?” “呀呀呀,了不得了,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们这些看景的可就没地方讲理了,俺看哪,赶紧砸开门,看看到底有啥子事,先砸了代销店的门!” 人群开始蠕动起来,个个捋着袖子要一显身手。 “唉唉,谢谢大家伙了,这,这点火应该没啥大碍。”罗才花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众人忙回头看,却不见半点人影儿。正纳闷时,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路边的粪堆旁冒出来,慢吞吞地来到了近前。 罗才花披着一身青草和树叶儿,羞赧地笑了起来,“大,大家伙都散了吧,俺看这火,真的是没啥问题的。” “嘿,罗才花,你,你咋搞了这身衣服嗫?”有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郑书记也太小气了吧,就给你穿这样的?” “难不成,是才花嫂子为了凉快,故意弄了身草叶?” 罗才花听着,心里那个滋味真是难受,恨不得窜上前把每个说话的人都揍上两巴掌。“你们都别瞎猜,老娘只是被人算计了,好好洗个澡,衣服却被偷了!”她一边解释,一边巴望着有人赶紧来解围。 “嗨,俺说各家的啊,时候不早了,都赶紧回去歇着吧!”刘胜利发话了,他举起个秃头扫帚,扑打着还烧得正旺的火头,“真想要帮忙的,就来帮把手,赶紧把火给灭了。” 刘胜利这么一讲,人群顿时在一阵嘀咕声中散了。少数几人响应了刘胜利的号召,装模作样地加入到灭火战中。 这时,郑成喜来了,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个水桶,“火,火咋样了?” “火你娘个比啊火!”罗才花一见郑成喜来了,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郑成喜你个臭灰种,你那点老底非要让俺揭穿是不?” “你……”郑成喜被这么一骂,差点就恼羞成怒,却碍着面子忍了下来,他知道跟罗才花杠下去的结果。 “俺咋了?”罗才花不依不饶,“你个灰种丢死人了都!” 郑成喜不想当着大家伙的面嚷嚷,提着桶扭头回家了。 “嗐,个灰种玩意儿,头硬得跟鳖盖一样!”罗才花抖着一身青草树叶儿追了过去。 进得家门,郑成喜开口了,“你个臭娘们,说俺丢人,你看你呢?弄一身啥玩意儿!” “那还不是怪衣服被人偷走了嘛!” “那还不是怪你去洗个啥吊澡嘛!”郑成喜气呼呼地道,“昨个晚上刚洗过,今个儿又去,难不成你有两个……” “滚你娘的比!”罗才花甩掉青草树叶,“多用河水洗洗不是好么,这都啥时候了,等这阵子秋老虎一过,天气凉了还洗个屁!” “天下还就数你有理了!”郑成喜朝板凳上一坐,抽起了闷烟。 罗才花也不再多说,急着到堂屋那边去找衣服换上。谁知,出灶屋内门,刚踏进院子,她就“啊”地一声怪叫。 第18章薅花生秧子 郑成喜正在气头上,听到罗才花惊叫不以为然,继续坐凳子上抽烟。 “郑成喜,你个老灰种!赶紧过来!”罗才花的声音变了腔调。 “咋了,碰着鬼了啊!” “死,死了,好像全死了!”罗才花折回了灶屋,惊恐地看着郑成喜。 郑成喜这才觉得问题似乎很严重,扔掉烟头起身慌慌地问道:“啥,啥死了啊。” “鸡鸭鹅,鸡鸭鹅呀!”罗才花拍着光光的大腿,“俺的娘啊,都开了两指半的腚了呢,这,这眼看着就要下蛋,可一下全死光了呀!” 郑成喜闪着步子奔到院中,可不是么,鸡鸭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的已经挺了,有的还在抽搐。 正在屋里写作业的郑金桦也出来了,看到这场景哇哇大哭起来。 “金桦,不哭,不哭啊。”郑成喜上前搂着郑金桦的头,不断安慰着。 “唉,你说这都是啥事啊。”罗才花哭着过来了,“咋就碰恁多霉点的呢。” “别跟个哭丧星一样,赶紧先把衣服穿上,瞧你个屎坨子样!” 罗才花一听,知道自己的样子确实不妥,赶紧进堂屋,冲到里间摸了件衣服套上,又奔了出来,“郑成喜,有些事得好好说说。” “金桦,回屋里写作业去,没啥大事。”郑成喜支走了郑金桦,又到院墙边的小石台旁看了看,而后对罗才花道,“嗯,是要说说,最近,好像事情还真不少。” “估计是村里有人盯上咱家了。”罗才花身上有了衣服,气势壮了上来,“从代销店的窗户被扔石子,到门上被抹屎,再到今个晚上俺的衣服被偷、代销店门口被点火,还有院子里这死去的鸡鸭鹅,哪一个不像是有人在故意整咱们?” “还真是这么个事。” “好好想想,最近咱都得罪了谁?” “那还用说么,只有刘胜利啊。” “不,绝对不是刘胜利。” “你咋这么肯定?” “……”罗才花一愣,“那,那不是你已经登门道歉解释了嘛,还带了兰陵大曲呢。” “那只是面上的事,从根本上讲,他刘胜利肯定还是恨俺恨得不得了。” “就算是,那他也不会搞恁多个事的。” “为啥?” “你是书记,他是队长啊。”罗才花挠了下腮帮子,“要是你说队长不行,没准公社里头一下就把他给拿下来了呢,你说,他敢做得恁过火?” “或许是他会算计,知道不会留啥把柄呢。” “那,那也有可能吧。”罗才花不好再坚持下去,“反正啊,咱得一个一个地查,查个底朝天,非把事弄清不可!” “嗯,查是要查的,但不能着急,有时越是着急就越出问题。”郑成喜心里暗暗叫着苦,哭丧着道:“媳妇,俺看啊,要紧的是快点把死掉的鸡鸭鹅给净个膛,明天亲戚朋友啥的,每家送一只吃吃,也算是个人情了。要是晚了,等老鼠药散开了,就真的没一点吊用了。” “你咋知道是老鼠药?” “这……”郑成喜嘴唇一哆嗦,“除了老鼠药还能有啥?别的毒药都有股子怪味,就算是兑着仙丹搅拌,那鸡鸭鹅也不会吃的。” “也是,也是。”罗才花点着头,“那就赶紧烧水,烫烫拔毛,然后净膛。” “唉,那就抓紧吧,俺来先烧水。”郑成喜到灶台前坐了,拿起柴火点着,塞进灶膛里。 火光跳动,映照着郑成喜一脸的懊恼和沮丧,还有眼角几滴悔恨的泪。他很清楚,这满院的鸡鸭鹅,是死在他手上的。原本他买了老鼠药,是为了药灶屋侧间的老鼠,免得小金库的钱再被拖走。可天黑那会儿,许礼霞过来暗示晚上去她家,当时他正在院子里弄耗子药拌麦粒,结果一兴奋就拉许礼霞到灶屋里耍了下,手里的东西也就顺手朝小石台上一放。 这一放,问题就来了。那饿唠唠的鸡扑腾到石台上,争食拌着老鼠药的麦粒儿,还打翻了一地,结果鸭子和鹅也过来抢起了“美味”,享用了一生中最后的一顿晚餐。 从开始就在门外偷听的张本民,心里可是透亮的,啥都明白,一直乐个不停。接下来,估计没啥好戏了,无非是郑成喜和罗才花闷头忙活着,将死鸡鸭鹅拔毛开膛,看下去也索然无味,再说在外面待得晚了,奶奶会到处找的。 回家。 这一夜,张本民睡得不踏实,怕睡过头耽误去收钓钩,万一被发现了,下次再放钩就有被偷拎的危险。 迷迷瞪瞪挨到天快放亮,张本民一个骨碌爬起来,拿起准备好的网兜,悄不声儿地溜了出去,急急村东南的蓄水塘边。站定后,四下望望确定没人,便跳下塘坡,找到了下钩处。 摸到拴线的橛子时,张本民心情难免忐忑起来,要是运气差到极点一无所获,那可真是要是失望透顶的。深呼吸一口,他用手触了触线。 线是紧绷的,而且已偏离昨天傍晚投放的轨迹。张本民一下兴奋起来,说明钩子已经被咬了,并且还进行了拖拽,最为关键的是,咬钩的尚未脱钩。 会啥样的收获?除了老鳖,也不排除青鱼。张本民一紧一松地拽拉着尼龙线,感到线那一头的东西在跟他较劲,兴奋得几乎要沉不住气。 缠弄了好一会,勾线终于全部出水,一只脸盆底大小的老鳖露了出来。 “好家伙!”张本民忍不住自语了一句,“真他娘的够大!” 来不及把勾线取下,赶紧用网兜装起来,免得不留神失手让到手的家伙逃脱了,那可是要悔青肠子的。 有了个老鳖垫底,张本民坦然了许多,在提第二副钩线的时候便已风轻云淡,有或无、大或小都没啥关系,可等到提出来条大黄鳝时,他还是诧异了。 这条黄鳝短而粗,通体泛黄,最为奇怪的是尾部长得不一般,普通黄鳝的细而尖,它却是呈扁平状,还有两个细微的分叉,乍一看竟有些像图画中的龙尾。 “难不成逮着宝贝了?”张本民越看越欢喜。不过欢喜之余,心底又生出了一丝敬畏,“万一它要是有灵性呢?俺这么一搞,不是要埋下祸根?”他前后一寻思,得了,还是放生吧,反正日后下钩的机会多得是,不缺这一条,图个心安吧。 张本民仔细看了看,还好,黄鳝吞钩很浅,可能入嘴就察觉到了异常,但也没法吐出来,结果就刺在了浅处。 没有再犹豫,时间已经不早了,河里还有个钩子没提呢。张本民赶忙捏着黄鳝的腮角,拿出小刀伸进去,挑断了尼龙绳。然后挤顶着针的一头,直接刺破它的嘴咽处,将针取了出来。 “鳝神鳝神你莫怪,生活所迫实无奈。”张本民边叨咕着,边捧着黄鳝小心地放到水中。 那黄鳝没有劫后余生的慌喜,它闲淡地在水中展开了身子,慢慢沉入水中。 张本民爬上塘坡,沿小路来到河堤,直奔到下钩子的地方。这次又提了条黄鳝,确认没啥异常后,收入网兜,急燎燎地往家跑去。 要做的事还很多,趁早赶往公社最重要,这老鳖和黄鳝得卖给有钱人,村里是不会有买主的。其次是让高奋进帮忙请假,上午是没法去学校了。公社驻地是驻驾庄村,离得不近,没有交通工具,只有步行,路上来回就得两个多小时。 匆匆吃过早饭,张本民背着书包出门了,走到门旁的草垛边,便将书包朝草垛窟窿里一塞,又掏出藏着的网兜,一溜烟跑到高奋进家门口。 “高奋进,今天上午帮我请假啊,就说我肚子疼,下午才能去。”张本民气喘吁吁地说。 “你要干啥?” “去公社。”张本民举起网兜,“这俩家伙,能卖个好钱。” “呀,那可不是嘛。”高奋进摸摸头,“俺跟你一去呗。” “不行。”张本民很干脆地摇摇头,“王团木个杂种有多坏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咱俩逃课,那还不得疯了。再说,你家大人要是知道了,估计以后就不会让你和俺玩了。” “哦,也是吧。”高奋进很是失望。 “别不高兴,以后去公社的机会多着哩。”张本民安慰了一句,转身就走了。时间耽误不得,否则碰不到点儿,卖不了老鳖和黄鳝,赶到公社也是白瞎。 没敢走大路,张本民走村南庄稼地的小路往西去,只要翻过两道大岭就算是到公社了。 清晨的田野很湿润,大口地呼吸极为舒服,张本民奔跑起来。跑了一阵,突然觉得网兜有些显然,该找点东西遮掩一下。扭头看看,有些地里的秋花生还在,秧子还都挂着不少叶。 嗯,薅两大墩花生秧子罩起来,该是最好的。当即,张本民就奔进花生地,也不管是谁家的,弯腰就拔。可是,花生秧子在地里扎根密得很,凭一个小孩的力气想拔出来还没么容易。 没有工具,只能用拙力了,前后左右,来来回回晃荡,花生秧子根终于松动了。张本民大喜,随即又加了几把力,终于薅出来一墩。 忙活了一阵,出了一头汗。张本民直起腰,伸手抹了把汗珠,正准备薅第二墩的时候,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嗐嗐,干啥偷俺家的花生啊?瞧你,一大早恁卖力的。” 花生地的主人来了。 第19章抖衣扇风 张本民提着花生秧子,扭头看到了一个面色温和的女人,卢小蓉。 水水灵灵的卢小蓉脸上没有半点儿怒意,只是故意睁大眼睛表示不满,所以,张本民也并不惊慌,他只是有点出神,暗叹刘胜利真他娘的命好,讨了这么个好媳妇。 “咋了,不说话就行了么?”卢小蓉已经走到近前。 “俺,俺没有偷花生。”张本民稍稍抬起花生秧子,送到卢小蓉面前,“你看,只是秧子而已。” 卢小蓉看了看,皱起眉头,“你弄秧子干啥?” “不……不干啥啊。”张本民没法回答。 “不干啥?”卢小蓉翘了翘嘴角,“就算你只弄了秧子也不成啊,那花生果子会烂死在土里呢。” “刨出来就是嘛。” “那要是俺看不见呢?” 张本民挠挠头,“要不等俺忙完了,一准给你刨出来。” “忙完了?口气还倒不小,你小孩子能忙些啥呢。”卢小蓉一晃手中的钊子,“算了吧,刚好俺带了东西。”说完,弯腰刨了起来。 只几下,白白的花生果就被翻了出来。 “嗯,看样今年的收成差不了,你看这果子,又白又胖还又大。”卢小蓉拣起几颗,看得满心欢喜。 张本民歪起了脑袋,看看卢小蓉手里花生果子,便想到了她的身子,不也是白、胖、大么? “嗐,嘎娃,你还不去上学?”卢小蓉注意到了发呆的张本民。 张本民惊了一下,哦了一声,可仍迈不开步子,他又想到了另一个画面,忍不住再次抬起手中的花生秧子,那浓厚的根须,会不会很像卢小蓉的毛盛之物? 想得出神,生理反应之大竟感知不到,但卢小蓉却看得清楚,当即像大姑娘一样飞虹上颊。“嘿,小毛孩儿,干啥呢你?”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张本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把腰一弯,将花生秧子挡在裆前,“俺,俺想撒尿。” “那你就撒呗,刚好壮壮地。” “不,不了。”张本民开始向田埂走去,“有人看着,俺尿不出来。” “呵呵。”卢小蓉笑了,“人不大,鬼还不小。” 张本民不管卢小蓉说什么,只顾着朝前走,跨过田埂站到小路上,他看到了卢小蓉骑来的飞鸽牌洋车子。他一挠头,捉摸着要是能借来用用,去公社会节省很多时间。“卢小……”一张嘴,他不知道该咋样称呼才对。 “啥,你喊俺啥?” “……”张本民犹豫了下,“那你说,俺该喊你啥呢?” “当然是喊婶了。” “那可不行。” “为啥?” “你看上去恁小,又好看,喊婶儿似乎就老很多了。” “是嘛。”卢小蓉有点羞涩。 果真,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哪怕就是假到天上的赞美话,多是也会受用,更何况,卢小蓉作看上去是真的年轻又有股子朴实的美。 “那当然了,其实俺觉得喊你姐姐才好呢。”张本民摸摸头,“可是,因为刘队长在,好像又不太妥当。” “是哦。”卢小蓉眉头轻蹙,“按辈分讲,你就得喊俺婶儿。” “那这么的你看咋样,在村里头,有人的时候,俺就喊你卢婶,等……”张本民琢磨了下,“等没有熟人的时候吧,俺就叫你小蓉姐。” “嗯……不行。”卢小蓉思忖着摇摇头,“那还是很不好。” “俺知道了,你是怕人家说啥闲话?” “应该也不是吧。” “那你就是怕刘队长说你不知好歹?” 卢小蓉沉默了。 “嗨,没事的小蓉姐,俺跟刘胜……刘队长现在是朋友呢。” “好了,你不要说了。”卢小蓉抬眼四处望望。 “行,不说那些。”张本民看看洋车子,“那,你能不能把洋车子借给俺骑骑?” 卢小蓉听后颇为惊奇,“你会骑?” “简单着呢。” “还是不要了吧。” “哦,你还是怕刘队长,估计他是不会把洋车子借给别人的。” “也不能那么说吧,刘胜利昨个儿晚饭的时候跟俺讲过,说在村里要护着你呢。既然都说那些话了,借个洋车子又算啥?” “那俺就搞不懂了,你为啥不借?” “当然是怕你摔着了啊。”卢小蓉说得很认真,“你好像都没摸过洋车子呢,就会骑?” “有些事是上来就会的。你看,新婚入洞房,钻被窝后的事儿,难不成还要先找人试试?” “唷,瞧你说的,跟个大人似的。” “哎呀,俺说小蓉姐,你就别磨蹭了,到底借不借呢。” “借是肯定不会借的。”卢小蓉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不过……” “你说,俺竖耳朵听着哩。”张本民趁机上前,侧过了脑袋。 “你要去哪儿,俺可以送你啊。” “好,说话可要算话。”张本民一下跳起来,一下把老鳖和黄鳝从地头的青草堆里提了出来。这会儿他不再胡思乱想,赶紧到公社把老鳖和黄鳝卖掉才是正事。“快,送俺到公社去!”他急急地说。 卢小蓉一听有些傻眼,再看看张本民提的老鳖和黄鳝,“嘎娃,你,你要去公社啊。” “嗯啊,去把它们卖了,换点钱。” “哦,能卖掉换钱当然是好的,但,但是有点远了些吧。” “远啥啊,也就半个多小时嘛。” “来回不得一两个钟头?”卢小蓉摇摇头,“时间有点长,家里还一大堆事儿呢。” “哦。”张本民一寻思也对,“那你就把俺送到岭上吧。” 卢小蓉抬眼看看日头,把钊子一扔,推了洋车子就招呼道,“那赶紧点儿。” 初阳下,干渠路上,杨树行中,微微晨风里。一辆飞奔的洋车子,成了一道风景。 风景中的人,有悔不该的忐忑,有莫名的兴奋。 卢小蓉是忐忑的,她担心误了农活和收拾家务被刘胜利骂,所以后悔刚才说了要送张本民的话。 张本民是兴奋的,他没想到会遇上卢小蓉,而且还能靠她赶个脚程。当然,更让他躁动的是对毛盛的遐想,那会是怎样的提心之观? “小蓉姐,这路颠得很呢,俺都快坐不住了。”张本民动了坏主意。 “搂着俺的腰!”卢小蓉很卖力地蹬着车。 张本民身子前倾,双臂环绕着卢小蓉的腰身,只是过了一会,他便拉起卢小蓉的衣服前下摆,抖了起来。 “嘎娃,你干啥?” “怕你热,这样可以扇点风,凉快呢。” “还是不要了吧,俺感觉肚皮都露出来了呀。” “那也没啥啊,这会儿又没有别人,就算真露出来又不碍啥事。”张本民抖得更厉害了,又把头朝一旁扭着看,真看到了点白滑的肚皮儿。 卢小蓉只顾着骑车,没在意到张本民的举动,以为他只是在抖衣服,不过就是觉得车子后头有股子拧劲,老是让车头偏向。 张本民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如果不是考虑到要赶去公社,肯定会找个最颠簸的地方,使劲一歪身子,把车子给扭到,那样就可以和卢小蓉扑成一团了。 干渠的小路并不太长,马上就要走到尽头,可以拐上通往公社的大路了。说是大路,其实也是坑洼不平,上面铺的一层砂石已几乎不见,每逢大风或雨天,就是飞尘和泥浆相伴,但不管怎样,比起小路来还算是平整了许多。 车子拐上大路后,费力要少很多。但此刻的卢小蓉似乎也真是累了,大口地喘着气。 “小蓉姐,你下来,俺骑着带你呗。” “你要带俺啊,还得等几年呢,把力气长一大截再说。” “等几年,那都不知道变啥样了呢。”张本民呼啦啦加大抖衣服的幅度,“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诶唷,这不是小蓉妹子嘛。”冷不丁斜里冒出个声音,孙玉香不知啥时站到了路边。 “哟,孙主任啊。”卢小蓉蜷着腿从前面下了洋车子,“你还用下地?” “咋不用呢,去年承包了几亩岭地,打理得不太好,看样子今年八成是要欠收了。”孙玉香的脸上真有些许担忧,不过很快就乌云飘过,“你这是干啥呢?大清早的就带嘎娃溜车子?还掀着衣服兜风呢!” “哪,哪有的事。”卢小蓉急忙摇头,脸有点红。 “孙主任,是俺要卢婶帮忙的。”张本民可不会让卢小蓉难堪,“早晨起来肚子疼,想到公社卫生院看看,但路途太长,刚好遇到了卢婶,就让他送俺一程。马上到了岭上,就不再送了。” “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孙玉香并不相信,她很想抓点卢小蓉的把柄,以便借力钳制刘胜利。 “孙主任你咋就不信呢,早上俺特地去找了高奋进,让他帮俺请假的呢,不信你去问。”张本民边说边做出痛苦状。 孙玉香歪头看了看,又转向卢小蓉道:“小蓉妹子,那,俺就当嘎娃说的全是真话了啊。” 卢小蓉皱了皱眉,琢磨出了孙玉香的话中之意,“哎哟孙主任,你这话说得让俺都没回答了,要不这样,俺家洋车子借给你,你送嘎娃去公社卫生院,让他也给你抖抖衣服扇个风,行不?” 第20章好飞鸽 孙玉香看着卢小蓉,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撇着嘴角笑得极为隐晦,“不,不行的,俺可没有那个福分哟。” “看来俺是有嘴说不清了,这好事啊,不做也罢。”卢小蓉斜眼看了看天,“嘎娃,你下来自己走去吧,可别怪俺不帮你。” “嗳,小蓉妹子,你这样说俺可受不起哦,好像是俺从中打岔似的。”孙玉香急忙撇清。 张本民轻声哼哼着,歪头看着孙玉香,“孙大主任,你可得看远点,别以为靠着郑成喜就不把别人放眼里,告诉你,刘队长早晚是要当大队书记的,你要是对卢婶捣鼓点啥,到时能有你好受的?” 孙玉香愣了下,然后一个激灵,忙对卢小蓉道:“小孩子就会乱说话,俺啥时捣鼓你了呢?无非,无非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因为俺觉得咱们不是外人,说话就随意了点,对不对?” 没等卢小蓉答话,孙玉香说完就扭着腰身走了。 卢小蓉叹了口气,看着嘎娃道,“咋就碰上她了呢。” “你怕啥?” “你不是帮俺直抖衣服扇风了么,还料不定孙玉香会咋样说呢。” “她要是敢乱说,俺就教训她一顿。” “看样子她是不敢了,你的话镇着她了。” “俺说的是事实,小蓉姐,俺会帮你家刘胜利当大队书记的。” “啥?你帮?”卢小蓉抿着嘴想笑,“你咋个帮法啊?” “天机不可泄露。”张本民说着,伸手扶了卢小蓉的腰身一下,“其他的以后再说吧,现在赶紧送俺一程。” 接下来,张本民不再给卢小蓉抖衣扇风了,而是将手下移,捂住了她的小腹。卢小蓉开始有点紧张,让张本民把手拿开。可张本民说,朝上放的话,忍不住又会掀着衣服扇风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在下面吧。 这一下,卢小蓉没话说了,只有默许。于是,张本民撒开了欢,两只小手始终就没安静过,当然,也没过分,他只是尝试着去感知毛盛的覆盖面积和质感。 浓密,是不用说的。手一放上去,手掌和十指就觉得像是按在了高级毛毯上,好一片松软。覆盖面之广,也是不消说的。似乎肚脐眼以下就开始奋力生长了。至于两侧,感觉从前胯就开始蔓延。 最吸引人的,应该就是下面丫杈儿的情况了。张本民没敢涉及那片区域,虽然那儿也不是无人区,但对卢小蓉来说,应该依然算是人迹罕至的。估计除了刘胜利偶尔能自由驰骋,也就是郑成喜偷了次猎,其他还没有人光顾过。 “哎哟哎哟……”突然间,卢小蓉身子一阵抽搐,洋车子开始摇晃起来,“俺不行了,不行了。” 张本民立刻跳了下来,扶着洋车子后座,“咋了,咋了?” 卢小蓉歪着身子,一只脚撑着地面,慢慢下了洋车子,“累了,俺是累了。” 累了?突然间就累了,而且好像还是溃不成军的样子,咋回事? 张本民一眼看到了车座,瞬间就明白了:座子的前头挺翘凸起,像高高昂起的鸡头。 怪不得卢小蓉一路上骑得那么卖力,身体不但左右晃着用力,还前后摇着,感情是在寻找那一个能不断聚能的点,然后来引爆全身的酸爽。 多么原生态! 虽然是高耗能,却因此而得到了彻头彻尾的极致之欢愉。 “小蓉姐,现在你是不是浑身有点发软?”张本民看着两颊红晕的卢小蓉,“乏力得很。” “是的。” “你这洋车子有问题。”张本民摸着车座前头,“飞鸽是好飞鸽,就是车座子有问题啊。” 卢小蓉在诧异间,脸更红得厉害了。 “哦,有时间咱俩再聊天啊,今个儿真的是不行了。”张本民从车兜里取出网兜,撒腿朝公社跑去。偷个小欢是可以,但正事不能耽搁。 “嘎娃,要不,要不俺再送送你?”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省得刘队长不给你好脸色看。”张本民头也不回。 跑了不到十分钟,过了屏坝桥后,就是屏坝街,也是驻驾庄村的地盘。 屏坝街是公社大院和各机构单位非常集中的地方。街两边是法桐,跟村里的杨树比起来似乎高贵了许多。有些公家单位,门口甚至还有点奇花异草,从大门向里望,还会看到个不大不小的花坛,花坛中间会栽一棵高大有型的松树。最让人感到威严的是各家单位大门,几乎都是用角铁和钢管焊成,涂上银漆,太阳下总能熠熠生辉。就连看大门的老头,关起这种门来都异常神气。 当然,现在的张本民已非从前,这一切在他看来连小儿科还不到,只是处于当前的大环境下,多少还是有些感触。 水利站在屏坝街最外头,紧靠它的就是食品站。食品站其实就是批发猪肉的地方,别的作用几乎没有,所以张本民看到食品站,就想到了红烧肉,口水直流。 “得了吧,想那些干啥呢,前辈子都吃喝过了呢,不能那么没出息,多干点大事才是根本。”张本民自语着,直奔街中心,公社大院就在那儿。 到底是屏坝公社最为繁华的地方,屏坝街中心早点小摊不少。惹眼的是炸油条的,围了一波人,等着油条出锅。做烤饼的很有眼色,紧靠着油条摊,一般人买了油条后,会顺手抓几张饼裹着吃,香味倒也相投升。 张本民一时半会还没心思想好吃的,只是在公社大院门口候着,碰到合适的人得赶紧上前推销钓上来的野物。 不一会,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出来了,应该是个买主。他一身笔挺但有些陈旧的中山装说明此人有个一官半职,但官不大, “领导,领导!”张本民堆着笑脸迎了上去,“您辛苦了,身体消耗大,吃不消,所以能否随便给点小钱,把俺夜里头刚捉的大补野物买了?” 秃顶中年人皱了皱,“你哪个大队的?” “岭东的,一大早就赶过来了呢。” “走过来的?” “是啊,脚底板快起泡了。” “唉,也不容易。”秃顶中年人看了看花生秧子下的网兜,“打开看看。” 张本民一下扯掉花生秧子,“看,老鳖这个头多大,估计起码得有十年往上了。” “老鳖太大,没法整。”秃顶中年人掐了根花生秧子,戳戳黄鳝,“这条鳝鱼倒是不错。” “那还用说!”张本民一把掐住黄鳝腮颈,提溜了出来,“看,是不是生龙活虎。” “嗯,还行。” “必须行,俺可不是吹牛,别说吃肉喝汤了,单单是这鳝鱼的血,就足以让你在晚上干活干到满头大汗。” “呵呵,今年多大了?”秃顶中年人摸了摸头,四下望望,问张本民,“懂的还不少?” “俺们村里人都这样说,听也听会了呀。” “哦。”秃顶中年人点点头,“多少钱?” “你是领导,整天为人民服务,俺不敢乱出价,三块五块的,您看着给就是。” “嘿哟,小家伙你还真行呢,还三块五块的,你知道俺一个月工资才有多少?” “你是当官的,肯定少不了。” “公仆啊,顶多也就大几十的,到一百还差一截呢。” “行,给两块钱吧。”张本民很干脆,“俺不是小打渔郎,专门干这个,只是家里穷偶尔换个小钱而已。” “那这样吧,给你三块就是。”秃顶中年人掏出钱包,拿出两张五毛的、两张一块的。 “两块五。”张本民少拿了五毛。 “可以,不贪心,长大了能有番出息,不过得好好学习啊,不能老是想着捞鱼摸虾。” “嗯呢,领导说得是!”张本民边说边又开始四下看了起来,老鳖还没出手。 太阳已经一杆多高了,街市上人群渐渐熙攘起来,刚巧,今天是驻驾庄逢小集。 张本民提着老鳖,往小集卖鸡鱼的地方去。还没走到,边看到一名穿着讲究的年轻人在伸头探脑地转悠。简单判断,此人是想买点稀罕物送礼,忙上前搭讪。 “领导好!”这种恭维的敬称,一般情况下都适应。 年轻人不以为是在喊他,歪头看了下张本民,继续走着。 “领导,说个话呗。”张本民跨前一步,与年轻人并肩而行。 “你在叫俺?” “是啊。” “嘿,小嘴挺巧啊。”年轻人眉头一扬,“你看俺像个领导?” “那肯定,将来还会是领导的领导呢。” “咿,可以。”年轻人点点头,“你有啥事?” “俺想卖个东西给你。”张本民没急着把老鳖送到跟前,继续道:“这东西你自己是用不着的,不过,你现在的上级可能需要。你买了,送给上级,等上级升级了,没准以后你就是上级了。” 年轻人挠挠头,“小孩,懂不少啊。” “领导夸奖,也不是懂多少,反正就知道对长辈对领导,要惹得他们高兴就行。”说完,举起花生秧子一拨,露出了网兜里的老鳖,“就这玩意儿,纯纯粹粹就是个千年王八,这家伙要炖汤撕肉的吃上一通,那火力可不得了呐。” “哈!”年轻人笑了,抖着嘴角道:“你真的懂不少嘛。” “俺哪里懂啊,就是听村里人说的,有人也捉了这么大个的老鳖,当晚吃了,夜里头追着媳妇满村跑呢。” “哈哈……”这一次,年轻人笑个不停,“行,行,那就买了!” “果然是领导!”张本民竖着大拇指道,“就凭你这气度,多要你两块钱估计你也不含糊。不过俺可不是生意贩子,开口就要你个十块八块的,俺就是偶尔捉点卖卖,贴补一下家里,为大人分点忧,所以,五块还是六块,你看着给就是。” “诶唷,你小子真他娘的有一套。”年轻人开始摸口袋,“俺要是有你这副嘴皮子,估计早就被重用了。” “树木花草,各有其道,早开早谢,晚开晚长。”张本民笑着,“谁都有份的,慌不了。” “行!你还真行!今个啊,就当俺是买了老鳖又算了一卦得上上签!”年轻人掏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啪”一声拍到张本民手里。 张本民低头看着十元大票,激动一阵接一阵,可恍神间,还没来得及攥紧,这张大票竟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抓走。 第21章雄起的精神寄托 抢走十元大票的是个小媳妇模样的女人,天然的蛮横中又带着冲天的怒气。 “干嘛,抢俺钱干嘛?”张本民看着这个模样还算俊俏的小媳妇,很难与眼前发生的事联系到一起。 “抢?”女人眉毛一抻,“俺是拿,拿回俺的钱!” 张本民看看年轻人,问道:“这到底是谁的钱?” 年轻人一脸尴尬,带着近乎乞求的口气对女人道:“媳妇,这,这钱是买老鳖的,还,还给人家吧。” “啥,你再给俺说一遍?!”女人一叉腰,横眉怒目,“简直是个无脑儿!这么个老鳖要十块钱?” “还,还有别的呢。”年轻人声音柔弱。 “还有啥东西?”女人眼瞪得更大,抬手一指年轻人,“你还能说出个啥!” 年轻人张了张嘴巴,叹了口气。 “瞅你个衰样!”女人说完,使劲扣着裤兜,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两元纸票,转向张本民,道:“多少就这些了!要就要,不要拉倒!” 张本民没动,心想这女人也太野蛮了些,是不是该想法子整整她?主意还没定,年轻人似乎有点忍不住了。 “媳妇,你能不能不这样,或者说今天能不能不这样?”年轻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嘿,啥时轮到你对我发号令了?”女人鼻孔里哼了一声,“俺告诉你,俺不能不这样,今天也不能不这样!” “你摸着良心说,从结婚到现在,俺对你到底咋样?!”年轻人的脸色由尴尬开始变得阴冷。 张本民知道,年轻人要爆发了。不过,这个没有眼色的女人丝毫察觉不到,她的印记里只有她的高高在上。 “你对俺咋样是你的事!”女人抱起了膀子,“反正啊,今天这老鳖,只能给两块!” “十块。”年轻人语调不高,但很坚决。 “今个儿还真是奇了怪,竟然还跟俺犟上了?”女人的口气越发傲慢,“做白日大梦吧你!” “住嘴!”年轻人陡然提高了声音,“你给俺住嘴!” 这是女人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她有些发愣。 围观的人一直绷着的心,开始有点松缓了,包括张本民,大家似乎都更愿意看到一个卑微男人的崛起。 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年轻人上前从女人手中抽回十元的票子,放到张本民手中,回过头继续咆哮着,“告诉你,今个儿俺还就非做个主不可!多大点事?不就是买个老鳖么?这点事都搞不定,难道俺还不如一只老鳖?” “好!”人群有人鼓起了掌。 年轻人一时颇为豪情,边点头边扫视着人群,像得胜的将军在检阅部队。 张本民看着,竟油然生出些感动,这,是不是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希望? “俺再告诉你!”年轻人又发话了,他昂首挺胸地对着女人,“就算你今天回去打断俺的腿,老鳖这事也就这样了,十块,就是十块!” 这真他娘的…… 无语。 围观者起了嘘声,不断有人离去,他们好像很失望。张本民看得出来,人群中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跟眼前的年轻人差不多,他们之所以如此巴望着年轻人雄起,其实是把他作为精神上寄托。 但不管如何,年轻人的这一通操作,效果的确是有,女人似乎没了之前气盖山河的架势。 张本民觉得需要拉个圆场了,免得女人缓过神来,这年轻人根本就招架不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老鳖就卖不了那么多钱了。 “这样吧,领导。”张本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钱的票子,“多少得找你两块,你家媳妇咋说也来了一趟,不能没点面子吧。” “不,这事绝不!”年轻人的倔脾气上来了,“俺说话算话!” “知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说一不二,不过嘛,咱多少也得照顾点女人不是?”张本民把两张票子塞到年轻人手中,“你拿着,大家都得个安稳。” “你少拿了钱,还安稳?” “俺不安稳,就一个人呀,可你跟媳妇不安稳,是两人,所以,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吧。” 一旁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着年轻人的胳膊,“瞧你傻鸟样,人家都主动找钱给你,你还叽叽歪歪的,就数着你了是不?” 年轻人也不再坚持,看似不情愿却又挺顺从地跟着女人走了。 张本民摇头笑笑,他很想给年轻人点建议,但缘分还没到,如果下次有机会碰到,肯定会和他多讲几句。 捂着口袋里的十块五毛钱,张本民看看日头,时间不早了,得早点回家。不过回去之前得买几样东西。 油条和烤饼一定是要买的,还有凉粉,这样搭配才会更美味。一共花了不到五毛钱,买了两根油条、两个烤饼、一小份凉粉。 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张本民咽了下口水,他没吃,这是给奶奶的午饭。 站在街中心的张本民挺自豪,或许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尝试着改变生活了。不过他知道,不能得意忘形,毕竟现在只是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得悠着点。 想到中午要去孙余粮家吃饭,张本民觉得该买个小玩具带着,空着手不太好。当即,他便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在街中心西北口,高大的门厅,让人有点望而却步。进得门去,里面是一溜大半个人高的柜台,大概有百十米长。柜台后边的货架上,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商品,看着都开心。 让人不开心的是,柜台和货架之间的售货员,个个挂着张牛逼哄哄的脸,好像能卖件东西给你,那就是天大的恩惠,必须接受各种感恩戴德。有时一个不高兴不想卖了,就说没货。有人指着货架,说那儿不还有么,他们就会用一副训斥的口气说那是样品,懂不?不能卖的。 总之,进供销社,必须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惹着售货员的心情。 “阿……大姐。”张本民想对小玩具区的女售货员喊阿姨,但怕人家嫌老,最后还是喊了大姐。再说了,人家的确也不大,最多二十出头。 “啥,你喊啥来着?”女售货员似乎很不受用。 “大,大姐啊。” “滚你个犊子,想占俺便宜?”女售货员夸张地抿着嘴,“小毛孩,喊俺阿姨!” 张本民噗嗤一声笑了,唉,这就是年代! “你还笑!”女售货员一瞪眼,“没让你喊姨奶奶就算好事了!” “好好,姨奶奶。”张本民摇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嘿,俺看你这是自找难看是不?不情愿呐!” “绝对不是,俺是觉得吧,你有点傻。” “傻?!”女售货员向前探着身子,抬手照着张本民的头就是一巴掌,“你疯了你,敢说俺傻!” 这一巴掌没用力,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其实就是用力也无所谓,张本民的注意力都在女售货员的领口里呢,刚才她一倾身,那两团大白兔弹跳不止,很是诱人。 “你走吧,啥都东西都不卖给你!”女售货员仰起了下巴。 “别啊,你要是听俺解释一下,保准就不生气了。”张本民说话时,目光不离那对大白兔藏身的地方。 女售货员似乎察觉到了,立刻捏了捏衣服的扣领,“咿,小孩儿,你看啥呢?” “没啊,俺在想着跟你解释呢。” “好,你说吧,看你咋胡诌八扯。” 张本民咳嗽了下,一本正经地道:“开始吧,俺也想喊你阿姨的,可一琢磨,不行啊,喊阿姨的话,那不是把你给喊老了么?这人啊,跟河里的鱼啊鳖啊啥的可不一样,越老越值钱,你知道的,老鳖值钱是不是?可人不行呐,尤其是女人,绝对不能老,得年轻!年轻代表啥?代表漂亮,有活力,搁太阳底下就是一朵耀眼的花!让男人一看就迈不开腿,起码得看一阵子才行。你想想,如果是老女人呢?谁愿意看?看一脸皱巴巴的皮么?” 女售货员一听,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张本民一笑,“姨奶奶。” “不许喊这个!” “阿姨。” “也不许。” “大……姐?” “嗳,就这个了。”女售货员一扭下巴,“说吧,想买啥?” “想买的你也不卖啊。” “今个儿姐高兴,只要你有钱,啥都可以。” “真的?” “别废话。”女售货员侧着身子,手臂一展,指着货架道:“看准喽,随便选!” “俺,俺想选你,成不?”张本民憨憨地笑着。 “……”女售货员真的是瞪大了眼睛,“买俺?” “是啊。”张本民认真地点点头,“你看你恁好看的,把你买回去当媳妇,不是很好么?” “嘻嘻嘻……”女售货员掩着嘴笑了,“你这小孩儿,还真是会讲话。”说完,她扭头看看四周,小声道:“嗨,赶紧点儿,选好了告诉我,两个玩具收你一个的钱,咋样?” 嘿,这事当然好。张本民连连点头,“姐,你帮俺看呗,五毛以内的就成。” “五毛?”女售货员一皱眉,“你家很有钱呐?” “不,俺家穷得很。” “那你哪儿来的钱?” “河里捉了只老鳖,还有黄鳝,刚卖的钱。” “那你多留点呗,给你选个六分钱的塑料手枪好了,带皮筋的,还能打纸团,行么?” “行行,姐说啥就是啥。” 女售货员回身取了两只塑料枪,放到张本民面前的柜台上,把其中一只向前推了推,动作很快,“赶紧先装一只起来,要不等会有人看到了,可就得收两只的钱了啊。” “哦,好好好。”张本民立刻拿着,边塞进口袋边道:“姐,你叫啥名儿?” 第22章耳上发 “叫啥?”被问到名字,女售货员趴在柜台上,手托着下巴,一歪,眼睛斜上视,“俺不告诉你。” “行,不告诉俺,俺也不能硬扒你的嘴是不,毕竟……”张本民不怀好意地笑道,“毕竟咱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嘛。” “呵呵……”女售货员又笑了,“还真是个小鬼头咧。” “好喽,时间紧呶,俺还得赶晌回家呢。”张本民跑到门口看看太阳,急急地回来,道:“姐,再帮俺拿几样东西呗。一个笸箩筐,一个顶针子,一个发箍,一个发卡,哦,两个发卡。” “乱花钱,买恁多东西干啥?” “有用,件件都有用的。” “嗐,小孩子,真是的。”女售货员转身走了几节柜台,把东西备齐了,“两块多呢,你确定都要?” “那还开玩笑?”张本民拿出十元的票子,朝柜台上一放。 “哟,卖了不少钱嘛。” “以后会更多。” “可以,蛮有志气的。” “来!”张本民拿起一只发卡,点着脚尖、探着腰身、伸直了胳膊,尽量往女售货员面前送去,“姐,这个给你。” “给俺?”女售货员很是意外。 “嗯。”张本民一点头,“第一次见姐的面,这算是点心意吧。” “哎呀。”女售货员竟不好意思起来,“这行么,不好吧,嗯,不好,确实是不好。”说完,把发卡推了回来。 “嗐,不就是个小发卡嘛,又不是定情物,你看你,都恁大的人了,还紧张个啥。” “嘿哟,整半天,俺还给你个小伢子教训了啊。”女售货员一把抓过发卡,“行,那姐就收下了。” “这就对了嘛。”张本民笑笑,“快,找钱,俺还得赶回去呢。” “你家哪儿的?” “岭东大队。” “哦,那还不近呢。” “所以要抓紧呐。” 女售货员点点头,“找你八块钱吧。” “这……” “嘘,别嘀咕。” “哦,好吧。”张本民收起那八块钱,对女售货员摆了摆手,“下次来公社,再找你玩啊。” “玩?玩你个头啊,小屁伢子。”女售货员趴在柜台上,轻声道:“俺叫薛梅,你呢?” “俺啊。”张本民贼贼地一笑,“俺还不告诉你哩!” 说完,撒腿就跑。 “嘿,你个狗屁孩儿,竟然把俺给耍了!”薛梅膀子一抱,颇有意味地点了点头,笑了。 跑到街上的张本民,头也不回地东行而去。 屏坝街太长,一口气跑不到头。到了公社文化站的时候,张本民停了下来,得喘口气儿。 文化站的院子有点儿味道,中间挖了水池,还搞了个小假山,假山背后是木质长廊,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张本民寻思着,要是能进去溜达一通应该不错,可瞅瞅看大门老头阴森的老眼,知道肯定没戏。 不能多歇,咋说中午前得赶回去。张本民拔脚要走,可瞥眼看到了院里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曾经的小学班主任代课老师王一玲,交了他两年数学和美术。 看到王一玲,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那会儿小学还在村里,虽然没有漂亮的教室和院墙,但那一排可以结出金黄色果实的高大绿荆棘,足以带来相当的快乐。还有办公室门旁那口挂在水泥杆架上几百斤重的铁铃铛,到了上下课时间,轮班的老师便会拉起铃坠子,上课是三声连响“当当当,当当当……”下课是两声连响,“当当,当当……”有时候值班敲铃的老师忘了点,下课拖了超过五分钟,校长便会气势汹汹到办公室大喊,孩子都憋到尿裤子了,还不赶快打下课铃! 那口铁铃铛,是个快乐的玩意,人人都想敲。张本民和高奋进、孙余粮没少敲过,他们几乎都是晚上行动,每人抱几块砖头,偷偷跑到铃铛底下摞起来,然后挨个爬到上面,猛拽铃坠子绳,敲得全村鸡犬不宁。后来校长发狠,说那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万一铃铛掉下来,几百斤的东西还不出人命?于是,围着水泥杆架周围便出现了一个大圆圈,校长说,不管什么时候,谁踏进这个圆圈,立马开除回家! 圆圈是不敢进去了,但张本民有的办法,他拣来一堆石子,站在圈外掷,铃铛依旧会响起。 再后来,学校就派老师值班。 王一玲就是值班人员之一,而且还当场抓住过他,不过她并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张本民一直打心底里感激王一玲,因为王一玲对他特别好,打铃铛的事只是其中一次。还有很多次,王一玲在教室里捡到橡皮时,会悄悄放到他的文具盒里。有时班里同学一起在课间疯打疯闹,王一玲进了教室还都没回到座位上时,便会遭到集体惩罚,挨个被踢腚盘儿,轮到他的时候,王一玲便抓着他的膀子一拎,送到了已经被踢过的一边,然后接着踢下一个同学。 这么好的老师,张本民宁愿让王一玲交一辈子。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小学搬到西岭的新校园之后,她就被辞退了。 往事想得眼眶发热,再抬眼看时,王一玲已经推着辆洋车子快走出院门了。 张本民赶紧躲到电线杆后面,他不愿意此时与王一玲撞面,因为她很落寞,脸上有满满的忧伤。 “还不行?”门卫老头问了走到门口的王一玲一句。 王一玲苦笑了下,摇摇头,“不行呢。” “唉,俺看啊,以后也别来了,没啥戏。”门卫老头叹了口气,样子有些爱莫能助,“你画的画俺看过,来文化站写写画画是没问题的,可这站里头招人,大多数是不看真本事的,那公社大院里头的关系户多着呢。” “俺也知道,就是想多碰碰运气。”王一玲抿抿嘴,“王大爷,谢谢你跟俺说这些。” “谢啥啊,俺们都姓王,是一家。再说,又不能帮上你点实惠的。”被称为王大爷的老人咳嗽了两声,“其实,不让你再来,也算是帮到点子上了。” “哦?”王一玲皱起了眉头。 “丫头,你是不明白啊,那个汪站长,不是啥好人,你要是再来一次,估计他就会跟你提要求了。”王大爷不无担心地道,“事不过三嘛。” “提啥要求?”王一玲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要钱?” “钱?”王大爷哼了一声,“不但要钱,还要你的人嗫!” 王一玲听了,身子一个哆嗦。 “你看……”王大爷摇摇头,“所以俺让你不要再来了。” “嗯,俺知道了。”王一玲更为失落了,她胸口起伏,无声地叹了口气,“王大爷,真的谢谢你了。”说完,跨上洋车子离去。 听了这番对话,张本民也有点消沉,咋办呢?只有等以后帮忙弥补了,现在他可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王一玲走远了,张本民也开始赶路,心里有股有说不出的滋味。 走过桥头,出了驻驾庄村地盘,爬一段小坡,站到了岭上时,张本民的阴郁心情陡然全无,甚至是无比激动起来。 卢小蓉正蹲在路边呢。 “嗳,小蓉姐!”张本民着实是感到意外,“你咋在这儿的?” “真是的。”卢小蓉站起身来,把飞鸽牌洋车子一推,“接你呢!” “啊呀!”张本民浑身上下瞬间爽了个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啥了?” “俺在这等着接你呢!”卢小蓉见四周无人,似乎也很放得开,声音提得老高。 “哟哟哟,听到了, 听到啦!”张本民颤抖抖地走到洋车子旁,“小蓉姐,你真好!” “唉,俺是瞧你真的不容易,小小年纪就知道挣钱养家了。”卢小蓉对着张本民一甩头,“你手里东西多,先上。” “哦,俺帮奶奶买了个针线笸箩筐,省得她东搁西忘的,还有个顶针子,马上天要冷了,有两床被子还要整一下,弄个顶针子还能保护一下奶奶的手指。” “好孝顺。”卢小蓉慨叹着,“好喽,你要坐稳呀,俺要骑快点,还得回家做饭呢。” “俺买了油条和烤饼,你吃呗。” “哪能呀,你拿给奶奶吃,俺家里还有一口了呢。” 张本民骑到后座上,再看前座,座子的前头已经调整了上倾的状态。“嗐,小蓉姐,车座儿咋弄趴了呢?”他呵呵一笑,“那,骑着还带劲嘛。” “去去去,以后不许提这事儿。”卢小蓉从前面屈腿上了车子,“再说的话,俺就不理你了。” “行,行,保证不说,就俺一个人知道还不行么。”张本民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卢小蓉的腰身。这一次,他可不敢往下按了,因为不敢想象那一片浓密的草原,怕忍不住做下出格的事,那可不太好。 “嘎娃,俺们还走小路,到村头的时候,就不带你了。” “嗯,大路当然走不得,要不会被说闲话的。” “那,那倒不是主要原因。” “小蓉姐,你别否认了。”张本民拿开揽住卢小蓉的手,掏出一个发卡,挺了挺身子,夹到了卢小蓉的耳上发。 第23章肉丝 感到头发有异样的卢小蓉以为是有小虫子,忙摇了摇头。张本民也不说,抿着嘴偷笑,他喜欢这种感觉。 回程的路是下坡,特别省力,还又快。没多久,便到该拐上小路的点儿。 “嘎娃,要拐上小路了!”卢小蓉提醒了一句。 “小蓉姐,以后能不能喊俺大名呢?”张本民一只胳膊抱紧了卢小蓉。 “小名多好呀。” “你喊俺小名,会让俺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呢。” “小孩好啊,小孩没烦心的事。” “可有些话却没法开口啊。” “你想说啥?” “想问你几个事。” “问呗。” “开不了口。” “咿。”卢小蓉笑了起来,“俺知道你要问啥?” “吹牛。” “真的知道。” “那咱打赌?” “打就打,不过你会耍赖,就是明明俺猜中了,你也不承认。” “你要是有这想法,那也好办呀,俺把要问的先写到纸上不行么?” “嗯,这法子倒不错。” “可惜这会儿没笔和纸。” “等以后的。” “等啥呀,今晚咋样?” “今晚?” “对,就今晚。”张本民故作神秘地道,“今晚,俺到你家门口,学几声猫叫,你就出来,成不?” “不成。” “反悔了?” “没,俺出不来呢。” “呵呵,刘队长看得很紧嘛。”张本民有意要气气卢小蓉,“是不是你……” “俺啥啊?” “你会出来胡耍?” “放屁!”卢小蓉一下就生气了,而且是真的生气,她跳下车子,对张本民大声道:“你下来,俺不带你了!” “嗳,小蓉姐,别啊。”张本民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俺,俺跟你开玩笑呢。” “啥玩笑你也能开呀?”卢小蓉很是委屈,“你是不是觉得俺跟你这样,你就把俺看成是跟许礼霞一样的人了?” “没没没,绝对没有。”张本民挠起了头,“就是随口一说嘛。” “那也不行。”卢小蓉晃了下洋车子,“你下来!” 张本民没法子,只好照办。 “反正也不远了。”卢小蓉望望远处的村子,再看看日头,“你走回去也不会迟。”说完,跳上洋车子走了。 有些发呆的张本民摸了摸下巴,很快就笑了,“好家伙,带劲!真带劲!” 嘴上说着带劲,脚下也带着劲,张本民迈开腿小跑起来。十来分钟的功夫,便进了村。 “奶奶!”一进家门,气喘吁吁的张本民就喊了起来。 正在灶屋做饭的奶奶回头一看,很意外,“放学了?” “没……没。”嘎娃支吾着,知道也没法瞒了,就把事情说了,然后把剩下的八块多钱放到了灶台上。 奶奶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有点生气,不过只是叹着气道:“嘎娃,是奶奶不好,不能让你吃上口好饭。” “奶奶,你可别这么说,吃啥都一样,饿不着就行嘛。” “话是那么说,可事儿不是那么个事儿啊,你看,你这一下不就耽误上学了嘛。”奶奶抹起了眼角,“半天的课呢。” “俺会补上的,奶奶,你不知道你孙子聪明嘛。”张本民理解奶奶的心情,“奶奶,以后啊,俺不会再逃课,保证不逃了。” “好,不逃课好。”奶奶摸着张本民的头,“上学上好了,才能有出息呢。” “是的,这个道理俺懂。”张本民边说边拿出烤饼,撕成两层,夹了根油条进去,然后放到奶奶手里,“奶奶,你吃!” “奶奶不吃,留着你吃。” “留啥啊,今个中午俺不在家吃,孙余粮他娘让俺到他家吃呢。” “哦,不是说了嘛,别随便到人家去吃饭。” “可是俺已经答应了。” “行,去就去吧,改天啊,你把余粮喊来家也吃一顿。” “好呀。”张本民又拿出了凉粉,找了双筷子,送到奶奶跟前,“奶奶,你得赶紧吃,千万别留给俺,你想啊,等到晚上,都黏糊了,还咋吃?” “唉,你这孩子。”奶奶叹了口幸福的气儿,笑了,“行,俺吃。不过呀,你也得吃点。” “俺要到余粮家吃呢。” “对呀,你在家吃点再去,等到了余粮家,正好少吃点嘛。”奶奶说着,夹了一筷子凉粉让张本民吃下,“这烤饼和油条,你也得吃点。” “奶奶,你就别管俺了。”张本民摸着脑门,得想办法让奶奶吃啊。凉粉是没问题的,留不住,可这烤饼和油条,如果不出意外,奶奶肯定会留到晚上给他,干脆一分为二,“奶奶,你把手上的凉粉、烤饼和油条都吃了,还有一个烤饼和油条,就留给我晚上吃吧。” “中,中。”奶奶答应得很好。 “特别是这烤饼和油条,你一定得吃啊,要是都留到晚上给俺,那俺一口都不会尝的。” “嗳,你说你这孩子。”奶奶又笑了,“中,俺吃,俺吃还不行么!” 张本民真的是开心极了,拍着巴掌一蹦一跳地出了家门,到村头去等孙余粮。 远远的,孙余粮风一样地跑了过来,甚至嘴角都甩出了口水。 “咋了?”张本民忙问。 “回,赶紧回,回家!”孙余粮脚步都没停。 “孙余粮,他娘的到底咋回事啊!”张本民追了上去。 “回家!”孙余粮边跑边回头,“吃饭!有好饭呐!” 张本民一下就明白了,唉,穷日子啊。 刚到孙余粮家门口,就闻到一阵阵香味。张本民闭上眼,仰起脸,仔细闻着,回味着。没错,是儿时过年的味道,有平常吃不到的饭菜。 开饭了。 一盘炒肉丝,一盘炒鸡蛋,一盘烧鲤鱼,还有一小锅白米干饭。 张本民流口水了,眼巴巴地看着,喉头上下缩动,不停地咽着口水。 “拿筷子呀!”董西云很真诚地笑着,在围裙上擦着手,“愣着干啥,吃,嘎娃,赶紧吃!” “哦哦,吃喽!”孙余粮抓起筷子,半起着身子,夹了一大筷子炒肉丝。 说是炒肉丝,其实是炒土豆丝,只有少少的那么点肉。 “嗌,真好!”桌上的孙未举嘬了一小口酒,“跟过年一样一样的!” “那可,不,不是嘛!”孙余粮含着满嘴的饭,说得米粒儿直喷。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孙未举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不断拣着肉丝放到孙余粮的碗里。 董西云慢慢瞪起了眼,举起筷子“啪”一下打在孙未举的筷子上,“你才没出息呢!”然后,她开始拣起肉丝,朝张本民碗里放。 孙未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张本民碗里,“来来,嘎娃,你也吃,你也吃。” 张本民有股子说不出的感动,他看了看自己的碗,把董西云夹的肉丝夹给孙余粮。 孙余粮犹豫着,舍不得,但还是夹给了张本民,“俺娘夹给你的,你就吃吧。” 看着肉丝,张本民又来了一波感动,他眼角含泪,“好人,都是好人,俺以后肯定会让你们发达的!” “嘿!”孙未举笑了,“话是大了点儿,嗯,不过,好,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跟你爹一样,俺就是佩服!” 提到爹,张本民突然很伤感。 董西云一看,又举起了筷子,使劲砸了下孙未举的胳膊,“真是个没眼的!” 孙未举摸了摸胳膊,嘿嘿笑着,“哦,不说别的了,不说了,赶紧吃饭,这么好的饭摆面前,那还有嘴说话呢。” 其实张本民也没那么脆弱,心里难受也不过就那么一小会,还有,从重回童年到现在,真还没吃顿好饭呢。当即,就头也不抬地大吃了起来。 孙余粮吃撑了,放下碗筷的时候坐桌旁不起来,说等会再站,要不肚子疼。张本民还好,毕竟是做客的,再咋样也得悠着点。 “余粮,俺上午没上课,老师也没问吧?”张本民陪孙余粮坐在桌旁。 “没,你不是让高奋进请假了嘛,没有老师问的。”孙余粮摸着肚皮,脸上既有满足感,也有懊悔之意。 “那就好,否则还得再向老师解释半天,尤其是王团木个比养的,根本就不听俺的解释,只会打俺。” “哎唷,说起王团木,好像他问过你呢。” “问了啥?”张本民一下紧张起来。 “好像也没啥,反正没有发火,但脸色是不太好看的。” “他娘的,那估计要有麻烦。”张本民皱起了眉头,“王团木个杂种老是看俺不顺眼,也不知哪儿得罪他了。” “不惹他呗,咱们都四年级了呢,再过一年就可以上初中了。到时损种王团木还能把咱咋样?干瞪眼去吧。” “嗯,是要小心点。”张本民说着站起来,去茅房撒尿。走近灶屋的时候,听到孙未举和董西云在谈话。 孙未举的意思是,洗刷完了捣鼓一下子。董西云骂他没出息,整天就知道弄那点事。 “男人嘛,也很正常的。”孙未举死皮赖脸地笑着。 “正常个屁!”董西云没好气地道,“不敲打敲打你,你还真没个数了呢。” “啥啊,咋就没数了呢?” “人家一次干的事,你他娘的恨不得分十次八次的!就这点能耐,成天挠弄个啥?正常么?” 此话一出,孙未举顿时支吾了,不过还有些恼羞成怒,“你……你个臭娘们!你,你是不是想让俺揭你个老底?!” 第24章伙夫 董西云有老底可揭? 张本民纳闷起来,之前的记忆力,董西云虽说不是闭门不出的媳妇,可也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孙未举能揭她啥老底? 新鲜事,得听听。 张本民弯腰贴着墙,来到灶屋窗户旁。 “啥?你孙未举是猴急了吧,揭俺的老底?”董西云嗤之以鼻,“你翻遍岭东大队的南半截,要是能找到半点关于俺的丑事,俺马上就扯根头发吊死在你面前!” “头发?还吊毛呢!”孙未举的气势越来越强,“告诉你,除非俺不说,只要一开口,保准让你变哑巴!” “嘿,孙未举你还真能耐呢!俺告诉你,今个儿你还非说不可了,要不跟你没完!” “臭娘们,你还来本事了?”孙未举的声音开始变小,“家丑不可外扬,你给俺小声点。” “不管大声小声,你得把事情讲清楚,俺董西云可并不能不明不白的。” “行,那你好好听着,如果你觉得俺说的是事实,就别比吧啰嗦的,乖乖让老子弄一下;如果俺是满嘴跑火车,告诉你,你董西云就算是解放了,俺以后啊,就拱猪圈里头弄母猪去!” “你这话,听着咋不太对劲呢?”董西云琢磨了起来,“你他娘的孙未举咋会弄母猪呢?说到底还不是骂俺是母猪?!” “啪”一声,孙未举后背上挨了一巴掌。 “哎哟,你个臭娘们,下手还挺重。”孙未举传来了粗重的呼哧声,“他娘的,不信还治不了你!” “咋着,你还要来硬的?”董西云似乎也在憋着劲,“就你那点能耐,还想硬上?” “照你说的,俺孙未举不就真的没用了?” “男人有没有用,不是自己说的,得让女人说才算数。” 张本民听到这一句,连连点头,还真是有道理。 孙未举是肯定不会服气的,“行,董西云,那俺可真要说了。” “说,不说还不行呢!” “听着!”孙未举语调并不高,但非常自信和坚定,“董西云,你想过要张戊寅睡你没有!” “……”董西云没有回答。 “想过几次!”孙未举的追问变成了肯定。 “你……胡说!”董西云回过神了,“你都扯些啥?这……这就是在揭俺的老底?” “心虚了吧?”孙未举哼了一声,“董西云你别急着不承认,告诉你,这事儿俺孙未举还就认定了,认定定的了!还有,当年想和张戊寅睡觉的小媳妇多着呢,不止你董西云一个。” “还就数你知道的多。”董西云不再那么强悍了。 “咋不能知道?”孙未举又神气了起来,“就说那个许礼霞吧,那个想啊,想得都不要脸了。” “不要脸?” “嗯啊。”孙未举故作神秘地道,“俺不说,你能知道?” “去有你个事吧,说就说,不说拉倒。” “俺没说不说啊。”孙未举要是不讲出来,自己也憋得慌,“那许礼霞啊,想得夜里头都叫唤呢,结果啊,被周家茂给听到了。嘿,那当场啊,戏可好看喽!” “好不好看你还能知道?” “周家茂有次喝醉酒,都说出来了。”孙未举嘿嘿笑着,“许礼霞光着,被追得满屋跑。” “啥啊,他周家茂也太那个了。”董西云哼声道,“不就是想想嘛,又没真的干上了。” “俗,没文化,没知识,没脑子!那是背叛,背叛你懂么?”孙未举吧唧了两下嘴巴,“按理说,俺应该也打得你满院冒跑,至于是不是光着,就不用了。” “你敢!”董西云把碗筷一扔,“给我刷了!” “别,故事还没讲完呢。”孙未举不想刷碗洗筷,“还想听不?” “啥时轮到你这么拿捏俺了?” “哪,哪敢啊。”孙未举有点无奈,但似乎也是心甘情愿,“好吧好吧,俺来洗碗还不行么。” “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董西云又开始洗刷了,“刷锅抹盆,男子无能,一边去。” “哎呀,要不说咱媳妇就是天下第一呢。既然这样,那,那等会余粮去上学了,咱们就来一下子呗。” 他娘的,这个孙未举就跟个爬爬虫一样,张本民暗暗嘀咕,不过也难怪,毕竟董西云是个有味道的人,在没有几年之痒之前,没准天天都新鲜。 “张本民,咋了你?”孙余粮站在堂屋门口喊了起来。 “哦,俺吃,吃撑着了。”张本民扶着墙赶紧后退。 “谁不是呢。”孙余粮摸着肚皮,“俺他娘的肚皮都快破了。” “走吧,赶紧的,上学去。”张本民催促着。 “还早呢。” “啥早不早的,早去可以多玩一会儿。”张本民觉着,不管咋样,孙未举还是一家之主,今天吃了人家的,还不成人之美赶紧行个方便? 孙余粮向来缺少主见,张本民一提议,就同意了,两人便早早来到了学校,打算去南院墙好好玩一阵。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刚进校门,就碰到了王团木。 “张本民!”王团木眼睛一瞪。 张本民已经习惯了王团木圆睁的牛蛋眼,所以并不怎样慌乱,“王老师,啥事?” “你,肚子好了?”王团木又眯起了眼,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好了,不过也还有点疼。”张本民揉了揉肚子,“但不能缺课太多,也就忍着来了。” “这么说,你很自觉啊。”王团木靠近了弯下腰,脸对着张本民的脸,“你,有没有撒谎?” “撒啥谎?” “你说你肚子疼,就真肚子疼?告诉你,你要耍鬼逃课,俺一准扒你三层皮!” “真的,吃了两头烧大蒜才好了点呢。”张本民说得很虔诚,“拉肚子,吃烧大蒜很管用的。” “哦。”王团木点点头,“你这么说的话,就有点可信度了。” “王老师,那没啥事俺们就先走了啊。” 王团木没回答,背着手仰着头走了。 张本民陷入了沉思,照这样看,往后再往公社去卖点鱼鳖虾蟹啥的,只能是等星期天了,要不被王团木个杂种瞄到,会吃苦头的。可捞鱼摸虾的事,也保不准就在星期天有收获,平常下钩捉的,养到星期天就会没了活力,卖不出个好价。 这个眼皮子前的问题得尽快解决,一时间,张本民在原地出了神。 “嗐,俩小孩,过来一下。”有人找帮忙了,是学校食堂做饭的曹绪山。 曹绪山的实惠权力其实挺大,食堂就他一个人,买菜、做饭、打饭还有洗刷,他一个人包圆了。最神气的时候是在打饭的环节,他高兴了,就多盛几筷子,有肉的时候,会多上两片,有鱼的时候,就弄截好的。 “嗳,曹校长,啥事?”张本民立刻跑过去。 曹绪山喜欢听人家喊他校长,觉得很牛叉,一下就高大威猛起来。“哦,你们把这筐垃圾抬到上面干渠里扔了,回头啊。”说着,他从大锅里摸出两个馒头,“白面馒头,一人一个!” “欸哟,曹校长,这,这也太划算了吧。”张本民笑着,“这可是大白面馒头啊!” “那有啥?”曹绪山胸膛一挺,“这里俺说了算!”说完,又从锅里拿出两个,“学校规定,东西不能往家里拿,俺这一锅子做多了,吃不了怕坏喽,所以啊,你们算是走大运了。来,再给你们加两个!不过啊,明天还得帮俺送垃圾。” “行,那不容易嘛,俺们再给你曹校长多加一天,后天啊,还帮你送。” “行啊,说话可得算话!”曹绪山笑得龇起了牙。 张本民忙招呼着孙余粮,把一大筐大垃圾抬出去扔了。回来后,让孙余粮拿了馒头先去教室,他要跟曹绪山聊个事。 “曹校长,有件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张本民说得很是犹豫。 曹绪山有点诧异,“你,跟俺讲事儿?” “嗯。”张本民点点头,“有关郭爱琴的。” 一提郭爱琴,曹绪山立刻激动起来。 曹绪山特别馋郭爱琴,小学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原来小学在村里的时候,郭爱琴也挺享受曹绪山的讨好,因为不但可以吃到大锅饭里的精华,而且还可以充分体验一个女人被撩拨的满足感。只是在小学搬到西岭之后,王团木出现了。相对于曹绪山,王团木显得高大上了些。郭爱琴也明白,在她眼里,曹绪山说到底只是个伙夫而已。 “郭爱琴?”曹绪山主动凑上前,“你都知道些啥事?” “那个代课的杂种王团木,成天勾引她,马上两人的关系就要不正常了。”张本民的表情颇有些惋惜,“好白菜啊,都要让臭猪给拱喽。” “日他个祖宗的!”曹绪山牙狠狠地咬了起来,“日他个八辈祖宗!” “俺打算要治治王团木那个杂种!”张本民开始引导话题,“他太损了,又损又坏!” “就是,简直不是人!”曹绪山喷了口唾沫。 “你就说吧,俺昨天逮了条黄鳝,一早拿到公社卖了几块钱,上午不也就没来嘛,关王杂种啥事?他倒好,刚才碰到俺还问是不是逃课耍去了。”张本民叹了口气,“幸亏提前让高奋进请了假,说肚子疼,要不然肯定又得挨那个杂种一顿收拾。” “那你非得去公社卖?” “要不能去哪儿?你看咱大队里头,平常谁家会舍得钱买黄鳝吃呢。” “卖给俺不就成了么!”曹绪山说这话带着油然的豪气,“这学校食堂吃啥不行?俺说买肉就买肉,俺说买鱼就买鱼,俺说没有荤的,就炒个青菜萝卜,谁他娘的能叽歪?” “哎唷,果真是有本事!”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这样吧,到时俺弄点鱼鳖虾蟹啥的卖给你,比集市上的便宜一点,那省下的钱,你自己调腾,咋样?” “这个嘛。”曹绪山摸起了后脑勺,“你这小毛孩子,到底能做事不?” “咋了,你怕出问题?”张本民哼了一声,“做事是要看人,不是看岁数大小。” “行啊,小小年纪,话却说得在理,行,就这么定了!”曹绪山说完,又挠起了耳朵,带着点狠劲笑道:“刚才你说要治治坏种王团木的事,有路子?” 第25章挨打了 说到治王团木,张本民觉得应该拿捏一下,于是先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毛。 “看来有点难度。”曹绪山似是自言自语。 “难度肯定是有的,但是你放心,既然俺说过了,就会做到。” “佩服你!”曹绪山一脸认真,“嘎……张本民,你要是能做到,俺买你的鱼虾不但不低于集市价,而且还会高出来一截!” “当真?” “嘁,俺都多大岁数了,还会跟你耍花腔?” “那咱俩都说话算话。”张本民很高兴,这下完全不用担心因卖鱼卖虾而逃课了,至于治治王团木,那是原本就要做的。 回教室的时候,恰好碰到李晓艳骑着洋车子进校门,张本民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便对她吹了个口哨。李晓艳似乎有点害怕,立刻快蹬了起来。张本民叹笑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拐弯不见。 周国防在洗手池那边看着这一切,脸色很阴。 预备铃响了,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郑金桦不忘提醒张本民,今天是星期六。 张本民笑了笑,“知道了,中午那会俺碰到李晓艳,还对她吹了个口哨,提醒她下午别急着走,到了给洋车子上刑的时候喽。” “没忘就好,要不……” “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急着说后果。”张本民打断了郑金桦的话,“要不就是欺负人了,打个比方,你听不听?” “爱说就说,不说拉倒。”郑金桦的口气没了以往的戾气。最近些日子,她不是那么强横了,毕竟家里发生了不少事,门上被抹屎、老娘洗澡衣服被偷、家里的鸡鸭鹅蹬腿归西,都是丑事。 “听你的话里的意思,其实还是蛮想听的。”张本民故意这么问,就像是钝刀子割肉,弄得郑金桦很不舒服。 “张本民,你别跟俺耍油嘴,俺可不吃你那一套。”郑金桦瞪起了眼,“你要是再让俺不好受,三八线就再缩回去!” 张本民一听,马上不吱声了,三八线可是很重要的,关系到会不会老是被冷不丁地打胳膊。“俺哪里是耍油嘴呢,就是想弄清你到底要不要听罢了。既然这样,那就不说了,反正下午肯定会让你满意的。要不这样吧,不用等到放学,就在第一节课后,俺就开始行动,非把李晓艳的洋车子耍得冒烟不可!”他连忙堆着笑说。 “这还差不多。”郑金桦斜了一眼,“否则三八线缩回去,俺早晚非打断你胳膊不可!” 张本民不再讲话,暗暗骂郑成喜个狗日的,弄下这么个刁钻狠毒的女儿,真是坏种生坏种。 骂归骂,不情愿归不情愿,答应过的事却还是要做的。 下课铃响了。 张本民伸展了个腰筋,例行公事一样,开始了他的表演,同学们也都做好了观摩的准备,清好了嗓子等着叫好。 阳光很温暖,照得人有点发懒。 张本民从教室后面单手推出李晓艳的洋车子,踱着步子,高扬起头,像是角斗士牵着一头羸弱的老牛,只等摆足精彩的架势,然后挥剑华丽绝杀。 差不多就是集荣耀与膜拜于一身。 张本民嘴角带笑,支起了自行车,环视一周,同学们个个兴奋不已。有的拍着巴掌,有的振臂狂呼,有的还蹦起来叫好。 不过,这一幕,让张本民突然想起当初他爹在南大场被批斗时的情景,不免一时沮丧起来。 “张本民咋了,是不是没了胆子?”周国防跳起来叫喊。 张本民看了看周国防,立刻给出一个冷笑,“没了你爹个软皮蛋!”说完,弯下腰抓着脚踏子猛摇起来。 “嚓”地一声后,自行车窜出去有十五六米,尔后摇摇晃晃地歪倒。现在,张本民已经耍得非常娴熟,自行车绝对不会刚窜出去就“咣”一声摔倒,每次都要滑冲十米左右。 这一次,无疑是破纪录的。 只等欢呼震耳,张本民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脸,准备好好享受这一刻。 沉寂,没有一点声音。 张本民很奇怪,睁开眼竖直脑袋看看,同学们表情都很错愕,只有周国防面带微笑。 看起来,事情似乎有点不妙。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闪过一个巴掌的黑影。 顿时,脑门“啵”地一阵铮鸣,张本民深度眩晕起来。 王团木这一巴掌,拍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 “妈了个小比养的,还就逞能逞到家了,着实可恶!”王团木骂完,照着张本民的屁股又是一脚。 张本民一个趔趄扑向前,磕磕绊绊像弯腰抢馒头一样,差点摔倒。 样子有点滑稽,更是狼狈。 同学们大笑起来,“嗷嗷”地起哄,张本民窘迫极了。 “把李晓艳的洋车子扶起来,擦干净,推到教室后规规矩矩地放好!”王团木两手叉腰,“咱们学校,咋就出了恁样的孬种,孬到家了都!” 一切来得有点突然,张本民有些手足无措,反正得先按照王团木说的做,要不眼前亏可就吃大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按照王团木的吩咐做了,事情还远远没结束。 王团木又拧着耳朵把张本民牵到办公室,朝墙角一扔,然后一边卷旱烟一边骂道,“你的家底俺已经听说了,你跟你爹一样,没个正经!” 四年级了,虽然不算大,但绝对也已经到了誓死捍卫尊严的年纪,面对如此屈辱,张本民不可能再低头不语。“你听谁这么说的,谁说谁就死全家!”他带着股怒气。 “哟哟,你娘的,还跟俺叫上了!”王团木窜过来,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了张本民脸上。 张本民晃了晃身子,忍住脸上火辣发麻的感觉,愤怒地向王团木扑过去。 王团木目露凶光,他觉得学生竟敢对他如此,就是莫大的不尊。他狠狠地将张本民摔在地上,又猛踢两脚。 实在是没办法,张本民还太小,根本没有气力抗衡。 有老师过来劝王团木,不要小题大做,其实也没什么事。王团木也突然意识自己有点失态,对一个小学生这么大动干戈,有失体面。 王团木回到椅子前坐下,点上了烟,气喘吁吁地道:“你给俺滚回去,如果再不老实,下次会更狠!” 张本民爬了起来,大步走出办公室,他没回教室,去了南面,爬上了院墙。 没有伤心,只有愤怒。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张本民骑在墙头上,望着丰收的田野,不断自语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只待时光再流过几个轮回。” 记得以前,每次被王团木揍过之后,都非常伤心,无助的伤心。但现在没有,这次有的只是愤怒。 愤怒有时是个好东西,不但不会让人失去理智,反而会让人在深思中积蓄着力量。 心绪稍稍平息了点的张本民,舒展着四肢,像丝瓜一样挂在墙头上,寻思着这一次王团木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身后?以往那杂种也不是不知道李晓艳的洋车子会被他耍弄,甚至有一次还嘿嘿笑着从旁边经过,夸他会玩。 还是先回教室吧,这件事得慢慢弄清楚,张本民觉得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此刻,还不肯罢休的王团木,还在虎视眈眈。 张本民后脚刚进了教室,他前脚就跟了过来。 “张本民,上课迟到,去哪儿了?”王团木不管其他老师还在上课,直接进来就揪起张本民的耳朵。 “俺,俺拉屎去了。” “咋恁长时间?” “拉不出来。” “小小年纪就便秘?”王团木嘎嘎笑了两声,“要不要俺帮你治治?专治骡马便秘的良方‘探肛取物法’很管用!” “不要!”张本民下意识地捂住屁股。 王团木狠狠地掐了一下张本民的屁股蛋子。 张本民疼得几乎要跳起来。 “哈哈……”周国防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引起一片轰应。 这一次,张本民觉得控制不住要哭,真的是太疼了,还有,他觉得这是很丢人的事,于是,便死命挣脱开来,跑出了教室。 “你给俺回来!你给俺回来!”王团木在身后大叫着,“跑了更好,有种就别来上课,让你一辈子在家刨地种庄稼!” 张本民不管王团木说些啥,只管跑远远的,可是,能跑到哪儿去呢,他又来到南面的墙头上,俯下身子压着嗓子呜呜地哭了。 为啥哭?怪就怪时间太慢,怪就怪还没长壮实一点。 哭了好一会,累了,张本民又像吊丝瓜一样挂在墙头上,反复想着是不是真的不要上学了。不过,想到王团木的嘴脸,他觉得暂且还是不能退学,起码要找个机会报复一下才行。 主意一定,张本民坐起身立马琢磨起来,想起杂种王团木整天把那袋烟丝当宝贝,干脆在烟丝里给掺点屎,让他抽屎烟。 这个不难实现,找点屎晒干,用砖头碾成粉末,找个机会撒到里面就行,因为王团木放烟丝的抽屉没上锁。 张本民太高兴了,从墙头上跳下来直奔厕所。旱厕,大便成堆,随便挑一点就行。不过还没走到厕所门口,他就折回身来,再次爬上墙头,跳到墙外。 新的更好的想法来了,张本民要自己拉屎,拌进王团木的烟丝里,让狗杂种尝尝他的屎。 找了块略有平面的石头,在上面拉了一截圆滚滚的屎。张本民相信,用不了两天,屎就干了,便可以磨成屎粉末。 重新回到墙头,张本民非常开心,他忍不住唱起来,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高……” 唱得正在兴头上,张本民感觉到脚脖子突然被抓住,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一歪差点摔下来。 第26章严肃 张本民来不及看是谁抓了他的脚脖子,先是死命扒着墙头稳下身子,而后才破口大骂,“谁你娘的大比,拉俺的脚!” “俺你娘的大比,还是超级大比!”对方随即恶狠狠地回骂着,粗横得很。 张本民扭头定睛一看,是贾严肃,这家伙不知啥时候溜进学校来到了这里。 贾严肃,生得贼眉鼠眼猿猴脸,似乎还没进化好,包括他的脑子,和他的年龄有点不合拍。不过他的自我感觉良好,而且好像始终都处于兴奋之中,说话始终饱含着情绪,走起路来一弹一颠,仿佛上紧了发条的小机器人,很难停下来。 “狗日的小种,下来!”贾严肃边说边狠命拽了起来。 张本民用尽全力扒住墙头,但终究抵不过已经十七岁的贾严肃,最后还是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贾严肃你娘个比,俺咋得罪你了!” 张本民大声骂着。 “你个臭比小子胆子真不小,开口闭口俺娘的比,找凑!”贾严肃一脚踢在张本民小肚子上,“俺娘的比,还轮不到你来数落!” 小腹一阵绞痛,张本民缩成一团。 “老子还要赶去上小夜班,没工夫跟你磨蹭,就是给你提个醒,要长个记性,以后别再作弄那个叫李晓艳的洋车子。”贾严肃恶狠狠地道,“他娘的有红眼病,看人家骑洋车子馋得慌是不?有种自己买一辆玩去!” “李晓艳跟你有个屁关系,俺作弄她的洋车子关你个屁事!” 张本民不敢再骂贾严肃他娘,但实在是气不过。 “关俺屁事?你他娘的是装憨吧,跟俺没关系?你不知道郑建国是俺哥们?还有,李晓艳是郑建国的亲戚,郑建国在别的公社上高中没时间,便托俺保护李晓艳,就这么简单。”贾严肃很潇洒地点了支烟,“告诉你,以后俺有空还要护送李晓艳回家呢!” 张本民明白了是咋回事,但不明白郑建国为啥会知道他在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而且还让贾严肃插手进来。不管怎样,不能轻易屈服。这会儿,小肚子好受了些,他爬了起来,指着贾严肃道:“贾严肃,你信不信,等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定会把你活活打死过去!” “你他娘的纯粹是找死!”贾严肃又蹿了上来,把张本民摔倒在地骑了上去,按住他脖子道,“事不过三啊,你要是再跟俺骂骂咧咧的不服气,俺就拿烟头在你脸上按几个糊疤子信不信?” 张本民相信贾严肃真能做出来那事,不敢再骂。 “娘的,不跟你来点狠的还不行!”贾严肃得意起身,一脸得胜后的豪气。 张本民跟着爬起来,“俺不骂你,你也别骂俺好不好,否则俺也事不过三。” “咿唏!”贾严肃冷笑得差点呛着,“俺骂你个狗日的还不天经地义,你敢跟俺叫板?” “坏事做多有报应。” 张本民不敢太强硬,但忽然记起一件事,贾严肃好像在八三年严打的时候,被公安给枪毙了。 “你说啥?”贾严肃不敢相信张本民会不软不硬地咒他。 “俺说你赶紧改一改,不要再做坏事了,否则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完蛋了,因为,有因果报应。” “俺他娘的还就不相信那个命,报应?”贾严肃不屑地一笑,“俺从小坏到现在,不也好好的?还到公社酒厂上班了呢!” 贾严肃能到公社酒厂上班,也是赶上了时候。以前公社来了一批知青,后来政策一变,都陆续走了。在酒厂的那部分知青,走得更快,从而导致短时间内严重缺工,所以酒厂便在全公社进行了一次招工。当时贾严肃根本没心思上学,借着是郑建国跟屁虫的角色,又让他爹贾学好称了几斤好烟叶给郑成喜送去,结果就被陡沟大队推荐进了酒厂。 张本民琢磨着,跟贾严肃不能来硬的,像他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得哄着,而且明年他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真犯不着跟他较劲。“哦哦,说到去公社酒厂上班的事,那还真是你的命好,而且以后没准就能当上厂长呢。”他忙说起了好话。 “嘿,糙不死的。”贾严肃抓了抓头顶,“这话像是人说的。” “等你当上了厂长,俺们全大队的人都会巴结着你,估计全公社的人也会,毕竟你是公社酒厂的厂长,谁要是不好好待你,你就不卖酒给他!”张本民脸上堆满笑容,“馋死他个狗日的!” “哎哟哟俺糙,哎哟哟俺糙!”贾严肃迈起了小碎步,弹跳着转来转去,“行啊你小子,说得俺老子高兴了,就饶了你,要不非踢烂你肚肠子不可。” “你看你个小严肃,去酒厂上个班还不得了了。”曹绪山过来了,为张本民打起了抱不平,“张本民哪儿惹着你了?” 贾严肃皱眉看着曹绪山,他可不买这个账,“惹不惹跟你有啥关系?再说,嘎娃就是有错,他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 “弄谁的洋车子,那是学校里的事,你一个社会小青年,还来这里瞎逞个啥能?” “啥,你说俺逞能?”贾严肃一指张本民,“你问他,俺把他揍成啥样了?跟条死狗一样蜷在地上!俺这也叫逞能?告诉你,这叫真本事!”贾严肃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啪啪响。 曹绪山看看张本民。 张本民摆摆手,“都是误会,误会。” 贾严肃根本不吃这一套,“嘎娃,误你个屁会,俺原本就是来这儿揍你的,谁要你惹着郑建国的呢。” “郑建国?”曹绪山纳闷了。 “你还不知道吧。”贾严肃抱起了膀子,“嘎娃逮着郑建国家亲戚李晓艳的洋车子,耍弄得不得了,就连人家周国防都看不下去了,说出了这事儿!” 原来如此! 张本民一下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今个下午王团木会找他的茬,根源还就出在周国防身上。看来,回去得找许礼霞摆摆道理,既然说好了各不相犯,但周国防开戒在先,那往后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这时的曹绪山有点气弱,毕竟这事还跟郑成喜有关系,不过也不能跟之前变化得太大,“不管咋样,你贾严肃就不能在校园里动手!出了学校大门,你想咋地就咋地!” “行,你曹绪山是好佬!”贾严肃明显不服。 “你说啥,喊俺曹绪山?”曹绪山这一下逮着机会了,“俺跟你爹论起来是平辈份的,你不喊俺声叔,俺也不跟你计较,可你直喊俺大名,就是一万个不对了!”说完,挽着袖子就上前要揍贾严肃。 贾严肃哪里能吃这个亏,立马撒着脚丫子跑了,“曹绪山!就喊你曹绪山,看你能把俺咋地!” 贾严肃跑走了,曹绪山也没真的追。 “曹校长,真得谢谢你了。”张本民觉得应该对曹绪山表示下感谢。 “谢啥?不用的。”曹绪山哼了一声,“严肃个龟仔子,真的是要走歪路了。” “嗯,开始俺都没跟他计较,再过一年,他人都没了,还计较个啥?”张本民知道刚才被贾严肃说得折了不少面子,得想办法补回来,如果这点事都搞不定,又谈何整治王团木?王团木整治不了,又如何获取曹绪山的信任?没有曹绪山的信任,以后逮着鱼鳖虾蟹又咋能足不出村卖给学校食堂? “你说,严肃个龟仔子活不到后年?” “那是肯定的,必死无疑。” “嘿,有点太绝对了吧。” “俺说他贾严肃明年年底前死,他就活不过后年年初。”张本民突然意识到,适当时机也该利用点所谓的前世经历,来给自己加点神秘筹码了。 “呵呵。”曹绪山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曹校长,你就等着看吧,如果俺说错了,免费给你提供一年的鱼虾,你自个吃也好,卖给食堂也好,随你。” “这,咋越说越玄乎了嗫。” “看来你对俺还不咋样相信,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你不担任何风险。”张本民嘴角微翘,“咱就拣最近的说吧,治治王团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动静。” “这事儿俺爱听!”曹绪山听了这茬马上来了劲头,似乎只要把王团木给治下去,那郭爱琴就又会落到他的怀抱一样。 “先做了再说,省得被说成是放空炮。”张本民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快放学了,得到教室去跟郑金桦说几句。不过想想王团木,还是算了,等放学后再去教室,拿了书包乖乖回家。 曹绪山回食堂了,准备做晚饭。 张本民又骑上了墙头,一时间思绪万千,今个下午不顺的事有点多,但好在是来自贾严肃的挑衅和找茬应该可以暂告一段落,眼下最需要对付的是王团木。 一想到王团木,气就不打一处来。张本民觉得该跳出去,找一个小节树棒,把拉的那一截屎尽量拨开,那样就会干得会快一些,也好让王团木早点品尝一下屎烟。 谁知一低头看向墙下,张本民的眉毛就皱了起来,随即开口就骂,“狗日的,连你也敢欺负俺!” 第27章八个字 张本民骂的是一条狗,贾严肃家的花狗。 这饿狗不知怎的就闻到了张本民刚拉出的屎,跑过来两口吞了下去。张本民看到的时候,花狗正伸着舌头舔鼻尖,似乎还意犹未尽。 “连你都敢欺负俺!”张本民怒不可遏,跳下来抓起块石头便扑过去,花狗夹着尾巴飞逃而去。 张本民追了几步便掷出石头,可惜没打着。 “早晚,早晚逮着你,扒皮抽筋吃肉!”张本民发着狠,算是出口气,之后,又脱下裤子蹲下来拉屎,可使劲老半天连半个屎头子都没拉出来,而且就算能拉出来,也保不住不会再被狗吃掉。 得想个好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屎晾干。可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偷偷摸摸是不行的。还是稍微等等吧,这会儿放学了,该早点回家去。 爬进院墙,校园里乱哄哄的一片,正好放学。 张本民四处观察着窜进教室,提上书包便跑了出去。孙余粮和高奋进在后面喊他,他也没停步,说要找郑金桦说点事情。 郑金桦有点不痛快,她没想到王团木竟然会阻止张本民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这相当于是充当了李晓艳的保护神。由于越想越气愤,以至于张本民在背后喊她的时,竟然都没听到。 “郑金桦。”张本民只好抬手一拍她的肩膀。 郑金桦这才回过神来,“啥事?” “不就是耍李晓艳洋车子的事么,你也知道的,王团木个杂种不让,还把俺给打得不轻。”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就是嘛,以前那杂种看到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呢。”张本民说到这里语调一低,“有人在背后使坏呢,你知道不?” “谁?” “那还用说?你稍微一猜就能知道。” “是周国防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张本民叹气道,“他把俺耍洋车子的事告诉你爹了,可能你爹就找了杂种王团木来对俺下手。” “这个周国防,真是该死!”郑金桦气得脸通红,“该死到家了!看俺不打得他头破血流!” 张本民一听,开心得很,不过再一琢磨就觉得有点不妥,毕竟许礼霞跟他讲过,会让周国防不惹他。现在,虽然周国防破了戒,但最好也得提前跟她说一声,免得那骚泼妇撕破脸跟他闹腾,到时还真有点招架不了。 “郑金桦,这只是俺刚刚听到的点风声,是不是真的,今晚回去俺还要对证一下,要不冤枉了周国防也不好。”张本民忙对郑金桦说。 “嗯,弄清了也好。”郑金桦也在想这事,“中午吃饭的时候,俺爹还问李晓艳在学校咋样呢,一点看不出他有啥异样,应该不会知道你耍李晓艳洋车子的事。” “嗯?哦哦,是的,所以嘛,千万得搞搞清楚。”张本民也开始真的纳闷了,难道,真不是郑成喜指使王团木找了他的茬? 回到家,张本民书包一放,就去了周国防家。 周国防正在堂屋做作业,见了张本民一歪头,还哼了一声。许礼霞正在打井水,准备做饭。 “哟,这不嘎……张本民么,来找国防的啊?”许礼霞嘀咕了起来,张本民好两年都不来她家了,今个儿八成是有事。 “国防不理俺,咋会找他呢,俺找你。”张本民朝灶屋看看,“到那里说话?可别影响了国防学习。” “对对。”许礼霞放下水桶,先走进灶屋。 “咱也就不绕弯了,有话直说。”张本民跟了进去,“今个下午,俺耍弄班级同学的洋车子,被一个吊老师给揍了。后来了解到了点原因,可能是周国防向郑成喜告了俺一状,因为那同学是郑成喜家亲戚。” “你的意思是,郑成喜就找了那个老师,逮着你耍洋车子的时候,揍了你?”许礼霞是个明白人,一说就懂。 “对,就是这么个事。”张本民点点头,“俺好像记得跟你有个约定吧,互不搞事。” “是的,说过的。”许礼霞皱起了眉,“不过你等一等,俺去问问周国防到底是咋回事,因为跟你有过约定后,俺就跟他说过了,他也答应了。” “行,你去问问,俺也不想冤枉他。” “那你等会儿。”许礼霞说完,风也似的跑向堂屋。 只是一阵子,许礼霞就回来,表情并不是那么沉重。“没说,国防绝对没朝郑成喜说你耍洋车子的事。”她稍有歉意地道,“不过……” “不过啥,干脆点。”张本民见不得许礼霞的犹犹豫豫,“时间紧呢,俺得事搞清了,要不出手伤了无辜可不好。” “国防他,他是说过你耍洋车子的事。”许礼霞不再打顿,只是放慢了语速,“但他只是对郑建国说的,而且啊,很早就说了呢,还在咱们的约定之前。” “哦。”张本民挠起了头,看来,事儿还真有点复杂。 “还有……”许礼霞欲言又止。 “还有啥?”张本民忙问。 “还有个情况,就是国防下午老早就知道王团木要找你的茬了。” “咿,他咋能知道?” “中午俺带国防去他舅奶奶家,下午上课啊,他就去得晚了些,可刚好看到郑成喜去学校找王团木了,也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王团木要找茬揍你。” “哦。”张本民恍然点着头,怪不得,下午在耍弄洋车子时,周国防竟一反常态,还表现出了兴奋和怂恿的情态。 “张本民,既然你能先来俺家了解情况,那俺就多说一句。”许礼霞放低了声音,“前一小段时间,俺确实是听郑成喜说过,他会想法子好好修理修理你。” “是不是因为俺帮郑金桦捏草屑儿的事?” “没错,就是那事让郑成喜生了恨。” “嗯,那我知道了。”张本民点起了头,他推知了个大概:杂种王团木揍他,肯定是受狗日的郑成喜指使,而且指使的时间大概就在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因为中午他和孙余粮刚到学校的时候,王团木并没有生多大的气,结果到第一节课下课后,就他娘的成了凶神恶煞。至于贾严肃打他,那就是周国防的事了,估计郑建国听了周国防的话后,就让贾严肃找机会敲打敲打他,刚好,也碰到昨天下午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怪不怪俺家国防?”许礼霞忙问。 “怪。”张本民把贾严肃打他的事告诉了许礼霞。 许礼霞面露难色,“张本民,其实国防那错,是在咱们约定之前就已经发生了,所以不能太责怪他,但不管咋说,确实也是错了。这样你看行不,由俺来教训教训他,免得你动气力了。” “行,你比俺长个辈份,俺自然会给你面子。”张本民说完,边甩着膀子边走,道:“俺也多说一句,俺绝对不会为难周国防,但有人会,至于是谁,你还是问问周国防吧,最好做点准备。” “哦,哦哦。”许礼霞应着声,有点慌乱。 “唉对了。”张本民停下脚步回过头,“婶啊,你能找几根蚯蚓给俺么?” “蚯蚓?”许礼霞稍一愣神,随即点着头道,“那不简单么!”说完,走到水缸旁,弯腰撅臀,用力把水缸挪开,几条又肥又大的蚯蚓便抓到了手。 拿着蚯蚓,出了许礼霞的家门,张本民加快脚步往家走,用蚯蚓作诱饵下钩,兴许也能有点收获。 刚走没几步,迎面碰上了郑成喜。 郑成喜心中有数,呵呵笑了,“嘎娃,今个儿在学校过得还行吧?” “郑书记,啥叫还行呐,一直都挺好的呀。”张本民暗暗咬了咬牙根,“不过也有点小意外。” “哦,咋了?”郑成喜简直就是眉飞色舞。 “看到有人擦身子呢。白,真是太白了,咱全村都找不出半个那样的。” “那,就是女人喽?” “嗯呐,男人擦身子有啥看头?”张本民说着,嘴里啧啧不断,“到底是女老师,跟打庄稼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从手指头到脚指头,简直,简直就像雪一样的白,而且还嫩,嫩到啥程度你根本就没法想象。” “吹吧,还能有多嫩?” “不用吹,也不能吹!”张本民很认真地摆了摆手,“只是看的时候,稍稍睁大点眼睛,那眼力一加大,就能把人家的皮肤给直接瞅破喽!郑书记你说,还用得着吹?” “咿,从来没见过像你恁样吹牛的。” “吹不吹你也看不到,跟你没啥说头。不过王团木老师可是会经常看的,他呀,还真有点没出息,看到最后裤裆都湿了。”张本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所以说,你要是不信俺说的,可以找王团木带个路,你也去瞅瞅,俺敢保证,就凭郑书记你那眼力,肯定会把人家看得浑身都是伤!” “嘿哟,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有一套。”郑成喜摸着嘴巴,笑得很猥琐。 “不过王团木可不一定肯带你哦。” “谁说的?” “你不知道啊,郑书记,那个杂种……” “你骂他啥?”郑成喜一听就不高兴了。 “俺骂王团木是个杂种,跟郑书记你没啥关系啊,虽然你跟他有点亲戚,可八竿子才能够得着呢。”张本民笑着,“所以不用生气,关键的问题是他到底愿不愿让你一饱眼福。” “去你的,你以为俺郑成喜是啥人?”郑成喜一挺腰,“告诉你,俺不稀罕看!” “到底是大队书记,正人君子!”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郑书记,俺给你句忠告,俺夜观天象,预知王团木那个杂种最近要出事,你啊,别跟他走太近。” “切,夜观天象?”郑成喜嘴上表现出不屑一顾,但心里已经琢磨开了,这小子绕来绕去,竟然把亲戚王团木给骂了,而且自己还没个脾气,不管咋说,还真他娘的有一套。 “诶唷,不能再跟你说喽,天不早了,得赶紧下钩子钓两只老鳖,自个吃一只,再卖一只,贴补贴补。”张本民说完就跑走了。 郑成喜待在原地有点发愣,他觉得许礼霞说得没错,张本民就跟个大人一样,还真让人有点忌惮,看来以后,还不能跟他有太直接的矛盾,要玩就得玩阴的。 张本民可不管郑成喜这会有啥想法,赶紧把蚯蚓穿了,到河边把钩子下了再说。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穿了三个钩子。张本民用塑料袋裹了,拿起就往外跑。 出门拐弯,冷不丁面前出现一人,撞了个满怀。 感觉就是八个字:松软无比,清味新香。 第28章河浴之名 碰撞中,对方“呀”的一声,下意识地双臂收紧,将张本民搂住。要不张本民哪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八个字? “诶呀,久违了的感觉。”张本民想到了高虹芬的触感与气息,当即也不管对方是谁,趁势伸手揽住,就那么默默地享受着,还不由地感叹道:“真他娘的舒服。” “你舒服了,可把俺给撞疼了。”对方开口了,原来是卢小蓉。 “小蓉姐?!”张本民箍住卢小蓉的腰身不松手。 “是呀,你赶紧松手,俺有话要跟你说呢。”卢小蓉有点着急,她怕别人看到。 张本民觉得也该注意点,跟卢小蓉间的事,越隐蔽就越有味。“你看你,既然有话说,那上午俺说晚上到你家门口学猫叫,你咋不同意的?” “那不是有些事还不知道嘛。” “啥事啊,能让你晚上冒险出来,你不是说晚上出不来的嘛。” “俺说要去河里洗个澡呢。” “说洗澡,刘队长就给你出来?” “给的,用河水洗澡好,他还能不同意?” “哦,小蓉姐,不管你要说啥,俺得先给你道个歉,上午的玩笑开大喽,你就消消气吧。” “姐姐已经不生气了,要不还会来找你嘛。”卢小蓉拉着张本民的手,放到她的头上,“你啥时夹上去的?” 原来是发卡的事。 张本民笑笑,“你骑车的时候,咋样,喜欢不?” “喜欢。”卢小蓉的声音听上去就很高兴,“不过啊,刘胜利不喜欢,还跟俺闹仗呢,非让俺说是谁的不可。” “那你说了么?” “当然不会。俺说这是老早以前就有的,是娘家人来时带给俺的,只不过一直没拿出来戴是了。” “刘胜利相信?” “好像是信了,不过他说有机会要对证一下。” “真没出息,一个发卡还要纠缠到底。”张本民摸了摸卢小蓉的头,然后顺势又摸着她的脸,“不过刘队长那是在乎你,所以啊,你也别不好受。” “俺知道,刘胜利很在乎俺。” “可不是么,谁让你恁好的呢,就连俺都舍不得你。”张本民说着,使劲捏了捏卢小蓉的腮帮子。 “嘿哟,小东西,干啥呢。”卢小蓉拿下张本民的手,“说你人小鬼大,还真是不假。” “是小是大,你得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才行。”张本民把手中的塑料袋一举,“小蓉姐,你要说啥的,说完了俺好赶紧去河里下钩子。” “俺,俺也不知道要说啥,可能,可能就是发卡的事吧。”卢小蓉似乎挺感慨的,“还有,俺觉得跟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真是可惜了,小蓉姐。” “可惜啥?” “你应该知道的呀,不就是年龄问题嘛。” “是我小几岁,然后你大几岁吗?” “对啊。”张本民伸手拍了拍卢小蓉的臀儿,“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嫁啊。” “呀呀,太好了,俺最爱听这种话,觉得特别有文化。”卢小蓉揽住了张本民的小肩膀。 张本民顺势拱到卢小蓉的前怀,再次感受到了那八个字,顿时念想无数。“小蓉姐,刚才俺说的,也是心里话。”他的手想动起来。 “都是命,俺命里没你,你的命里也没有俺。” “那也不一定,现在不是相互都有了么。” “唉,其实……”卢小蓉欲言又止。 “有啥就说嘛。”张本民按在卢小蓉臀儿上的两只手,轻轻抚动。 卢小蓉反手摁住,“其实,俺觉得现在这样,有些没羞没耻的,你太小了,而且,就算不小,俺也是坏了风俗。” 张本民没有立即回答,他静静埋在香软里,过了好一会,道:“卢小蓉,你觉得俺小吗?” “这就是很奇怪的地方了。”卢小蓉深呼吸,一声长叹,“跟你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俺真没觉得你小,想不到那些,就是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甚至,甚至有时候觉得你还比俺大哩,好像说啥话都被你牵着鼻子走,让俺觉得……” “啥感想?” “觉得你似乎很靠得住,靠得稳当。” 张本民再次沉默,他寻思着卢小蓉是不是有股仙气儿,要不咋能无意识地就看到了他久已历经风雨的灵魂? “张本民,就这样吧,俺要回去了。”卢小蓉摸了摸张本民的头,“只能这样了。” “多聊会儿呗,你出来一趟不容易。” “是的,以后就更不容易了,天凉喽,也没法找下河洗澡的借口了。” “听咱俩说的样子,咋就像是在搞约会似的?” “真是那样么?”卢小蓉的话音里有小小的幸福感。 “是的,没错。”张本民说着,离开了卢小蓉的怀抱,“卢小蓉,既然你都说是去河里洗澡了,干脆就去一趟呗,咱俩一起,正好俺去放钩子,你下河泡一泡。” “嗯,也好的,那样刘胜利就不起疑心了。” “走吧!”张本民拉着卢小蓉,踏进了两人的夜色之中。 朦胧的月光,像害羞的姑娘脸上的晕色,让人恍惚。秋熟庄稼收割的味道往往与早晚间的一丝丝凉意如影随形。 “卢小蓉,天真的凉了,你还下河么?” “来都来了,就洗一下子呗。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偶尔也是会有人洗的。” “好吧,别受凉就行。” 张本民的体贴,让卢小蓉颇为感慨。 “张本民,今晚俺找你事,可不要说出去,就当是俺俩的秘密吧。”感慨后的卢小蓉有了小小的伤感,“俺会记得这个秘密的。” “这个?”张本民呵呵地笑了。 “咋了?” “要俺看呐,应该用‘这些’才好,往后咱们还可以多秘几次嘛。” “那,那可是不好的。” “只要俺俩觉着好,那就好。”张本民不想再说这个,不能给卢小蓉压力,“唉,刚才在门口,你说把你给撞疼了,哪儿疼?” 卢小蓉扶了扶胸口,“奶疼。” 张本民听了直愣眼,这个词,早就出现了? “俺没说假话?”卢小蓉见张本民闷不吭声,以为他不信。 “知,知道。”张本民一抹嘴巴,“就是听到这词儿,走神了。” “啥词能让你走神,难不成是有个‘奶’字?” “可能吧。” “那有啥啊,不就俩包包嘛,真是的。” “嘿嘿,听你这意思,那就是给俺看一看、捏一捏也没啥喽?” “你,是可以的。”卢小蓉半带着犹豫,“俺觉得你很不一般,在你面前有点像着魔的样子,似乎有些事都由不了自己做主。” “这,这可咋好。”张本民搓着手,“你这么一说,俺还不好意思下手了呢。” 卢小蓉拉了下张本民的胳膊,两人停了下来,而后她高高提起了上衣,“俺弄给你看。” 张本民有点傻,没想到卢小蓉会这么直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来回兜圈子。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两团,头越探越近。 “干嘛,想吃呀。”卢小蓉向前挺了一小下,奶尖儿瞬间触碰到了张本民的上嘴唇。 这让张本民有点不知所措,觉得要是不采取点行动,似乎有悖本性,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糙不死的,这可咋整?” “你想咋整?”卢小蓉笑了,声音很轻,道:“除了那种事,咋整都行。” “为啥那种事不行?” “你还恁小的一个,会让俺很不安,就跟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好吧。”其实张本民也觉得会有点怪,“那种事咱就先不做吧。”说完,就伸手上去揉了起来。 卢小蓉把衣服放下来,盖在张本民的手上,然后微微仰起了脸,似乎很享受。 张本民将嘴巴凑了上去,隔着衣服吹撮着。卢小蓉干脆重新提起衣服,将他的头也罩了进去。 这一波操作,让张本民有些把持不住了,他腾出一只手,沿着滑滑的肚皮走下去。 卢小蓉身子一颤,浑身紧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你还记得上午俺说过问啥的吗?” “记得呀,不是还打赌的嘛,你是要把想啥写在纸上的,好对证。” “嗐,那些就算了吧,没意义了。” “为啥?” “摸都摸上了,还赌啥?” 卢小蓉这才觉得小腹上有只小手在乱捣腾,“呵,你真是怪了,咋喜欢这个?” “不是喜欢,就是想手摸为实一下。”张本民笑道,“卢小蓉,你的这些毛毛,真他娘的厉害,又厚实又面广,就像一块水草丰茂、没被牛羊啃过的大草原。” “厉害?”卢小蓉叹了口气,“俺可是很苦恼的,你不觉得有点瘆人?” “咋会呢,顶多就是刺激大点而已,不过那只会让人更兴奋,本来不想搞事的也得搞一通,本来想搞事的就大搞特搞。” “可是正好相反呐。”卢小蓉摇摇头,“刘胜利个没用的,每次都像看到黑虎一样,吓都吓软了。” “那……”张本民还真是捉摸不透,刘胜利弄事的时候会是个啥样子。 “嗳!”卢小蓉像是忽然找到了个快乐点,语调一下跳跃了不少,充满庆幸与自豪,“不过呀,也确实有些好处呢。” 张本民皱皱眉,觉着除了心理上的刺激外,还能有啥好处?于是脸一仰,问道:“好在哪儿啊?” 第29章夜谈 被问到好在哪儿,卢小蓉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她欲言又止,有想说的冲动,却还又有点羞赧。 张本民皱完眉,又挠起了头,“卢小蓉,别憋俺啊,赶紧说呗。” “就是,就是可以,可以当盔甲呢!”卢小蓉似是彻底放下了矜持,松缓而又欣慰地道,“那天,盔甲就挡住了郑成喜那个老不死的,要不还真让他钻了空子。” “啊……就是,查环的那次?”张本民着实是吃了一惊,“他,他没弄进去?” “门都没摸着。” “哦。”张本民恍然点着头,怪不得当初郑成喜登门道歉的时候说大小是个误会呢,原来从实质上看,他的确是没有搞,不过从形式上看,他就是得逞了。 “咋不说话的,难不成你不信?” “信,当然信了,别人的话俺可能会怀疑,你的话俺完全信了。”张本民颇为惋惜地道,“卢小蓉,那,那当时郑成喜个狗日的上门时,你就该大概说个清楚,一口咬定他就是没对你做那事。” “那会儿俺哪里还敢露面,再说也慌得很,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刘胜利后来应该知道吧。” “知道,俺都跟他一五一十地讲了。”卢小蓉无奈地道,“可他不相信呐,说俺是为了他的脸面而编造的。” “真是个戆货!”张本民叹了口气,“人啊,一开始要是想不开,就会越想越不开。” “刘胜利就是那样的,就是俺说破了嘴他也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搁谁,谁心里头能舒服?”张本民安慰着,“所以刘胜利对你吼着叫着,也就由他去吧。” “他现在还有啥好吼的,好事都给他占了。” 张本民听了这话,陡然想起来刘胜利与罗才花之间的那档子事,那会儿不是还感叹卢小蓉的说服能力强么,当天就把罗才花给说通了。 “嗳,卢小蓉,俺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开口。”张本民忍不住道。 “想问就问呗,反正今晚俺是豁出去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讲了那么多,包括该做不该做的,也做了。”卢小蓉一副放松到底样子,“唉,说吧,你要问啥?” “刚才你说刘胜利没啥好吼你的了,原因是好事都给他占上了,那到底是啥好事?” “不能说,那个是不能说的,要不会出大事。”卢小蓉连连摇头。 “你不说俺也知道。”张本民呵呵一笑,“不就是刘胜利报仇了么?” “报仇?” “昂,就像你打俺心窝子一拳,俺反过来也打你心窝子一拳。”张本民附着卢小蓉的耳朵,“刘胜利把罗才花给睡了吧?” “你……你,你咋知道的!”卢小蓉惊诧不已,似乎还因过度紧张而有点发抖。 “咋了,反应恁大?”张本民抱住了卢小蓉的腰身,“俺还知道是哪天睡的!” “……”卢小蓉一戳张本民额头,“你都知道了,还要问啥?” “俺是想问,你咋恁会说呢?那天中午,俺在你家门口听到你跟刘胜利说话了,当时你好像是说要帮刘胜利睡了罗才花的,然后刘胜利非常兴奋,说你要是帮他睡了罗才花,让他报了一吊之仇,就不会再埋怨你了。结果呢,嘿,就当天晚上,他刘胜利就摸进了郑成喜家的代销店,爬到了罗才花的床上。”张本民啧啧道,“你说你还就真能,短短小半天时间,就把事儿给促成了。” “哦,你是说那个啊。”卢小蓉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俺根本就没做啥,只是,只是给了刘胜利出了个主意。” “高招啊,一个主意就能成事?快说来听听。” “那不是刘胜利催得急嘛,一整个下午趁着酒劲老问俺啥时能帮成,后来俺看没办法了,就说尽管自己找就行,根本用不着别人说。” “不会吧,就恁简单?” “嗯啊,因为俺知道罗才花是啥样的人,就直接找她应该就可以了。” “嚯,看来事情还怪精彩的,来来来,你好好讲讲。” “那罗才花可凶得很呐!” “凶?那还敢直接找上去?” “俺是说那方面凶。” “哦……”张本民似乎明白了,“你是说,她很想男人睡她?” “应该是吧。” “瞧你说的,啥叫应该是?” “俺看到她自己搞自己的样子呢,那阵势可真不得了,都有点吓人呢。” “吹嘘的吧,难道还能把床给搞塌掉?” “不是在床上,是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卢小蓉道,“去年夏,有一天午饭后时间不长,热得很咧,俺收拾灶屋弄了一身黑灰,就想着干脆去河里洗洗,反正那个点平常都是没人的。结果俺到的时候,发现罗才花已经泡在里面了呢,她自己搞得神魂颠倒,还以为别人看不到,可那河水清着呢,就跟透明的一样,被俺看了个一清二楚。到最后的时候,她抖动着大肥身子,把那块河水掀得就跟地震了一样,最最后,她就那么直直地一挺,跟没气了一样,在河面上飘着。当时啊,可把俺吓得不轻又不轻。” “噢哟,肥婆子恁厉害的!”张本民啧啧道,“大中午的就忍不住了,真是丢人现眼。” “是呢,当时俺就想了,郑成喜干啥去了呢。” “那狗日的啊,估计去找许礼霞了呢,而且就算他在家,八成也没个用,根本就收拾不了罗才花。” “嗯,不管咋样,反正俺能算准了罗才花是缺的,要不咋会给刘胜利出那个主意?” “哎呀,刘胜利可真是福气,娶到你恁样的媳妇。” “嗐,那还不是怪俺有了查环的那一档子事。” “那也不能怪你呀。”张本民顿了一下,“不过也好,刘胜利也算是给村里的有些男人出了口恶气,让狗日的郑成喜也戴个帽子!” “俺倒没想恁多,只是不想让刘胜利对俺憋着气。” “卢小蓉,有一点你可得注意,你只是不想让刘胜利憋着气对你,可也要防止刘胜利尝了罗才花那条肥鱼的腥,新鲜得不得了,结果到头来就把你给抛到脑后八百里喽。” “一万里又咋样?俺才不在乎呢。”卢小蓉的口气不像是假话,“当初嫁给他都是俺爹的主意,在俺爹的眼里,俺也就值一头猪的钱。” 卢小蓉说这话,有点小背景。刘胜利和卢小蓉相亲的时候,等不及她回话,就赶着一头猪去了她家。卢小蓉的父亲一看,心生欢喜,就拍着胸脯把婚事给包办了。 “你说这话,俺知道是咋回事。”张本民安慰道,“老一辈的人,观念就那样,你也别想不开,要不尽是给自己找不快了。” “俺没有一直想不开,就是有时候会觉得不是滋味,所以就一点一点地恨起了俺爹。” “可能当时你爹也有难处,要不咋会替你定亲呢。” “是的,他那会儿急着攒钱盖新房,好给俺弟娶媳妇呢。” “果然吧,在你爹眼里,那可是你们卢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 “还是不说那些吧。”卢小蓉叹了口气,“都是命,该有的躲不掉。” “如果有可能,你会和刘胜利离婚吗?” “离婚?!”卢小蓉有些惊讶,“俺,俺还没想过呢。” “唉,也是,这年头啊,离婚可是个大事儿。” “说啥哩,搁以前,那不更是大事儿?” “哦,俺说的是以后,以后啊,离婚就不是啥大事儿了。” “那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张本民无奈地摇头一笑,“也是,以后的事说不准,可如果是以后的人突然来到了现在呢?那不就说得准了么?!” “尽跟俺瞎扯。”卢小蓉拿开张本民的胳膊,“以后还没到呢,又哪来以后的人?” 张本民又是摇头一笑,“对的,你没说错,是俺瞎扯了。” “不要再扯了,赶紧去下钩吧,逮着东西了,明个儿悠闲地到公社转转,卖个高价。” “明天可不能去公社哦,要补课的,现在复习紧得很,马上就期中考试了。” “哦,这样呀,那俺看你还是不要下钩了,好好复习才是正经事。” “没事,书上的俺都会了,书外的老师又没讲,你让俺复习啥?” “都会了呀!”卢小蓉显然很开心,使劲摸了摸张本民的头,“聪明的脑瓜儿,就是好。” “俺才不聪明呢。” “聪明就聪明嘛,那又不是啥丢人的事。你看你小小年纪,分析起事情来就跟大人一样,甚至比大人还厉害,还不是因为聪明?”卢小蓉说着,突然惊了一下,“唉,你刚才说知道刘胜利哪天晚上去找了罗才花,你咋知道的?” “俺,俺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谁?!”卢小蓉神秘地道,“那天晚上,郑成喜家门上、代销店门上,被人抹屎的事儿,你知道不?” “好像听到了点风声,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跟啥事没发生一样。” “他们也怕闹腾大了,丢人。”卢小蓉认真地道,“俺估计,那个知道刘胜利第一次睡了罗才花的人,就是那抹屎的人!” “只能说是有可能吧,不能过早下结论。” 卢小蓉微微弯腰,小声道:“不会就是你吧?” “那,那咋可能哩。”张本民直摇头,“真是听说的。” “俺想也是,你还小咧。”卢小蓉说着,拉着张本民的胳膊快走起来,“行喽,今天聊得可够多。” “多啥呀,既然出来了,就痛快点。”张本民嘿嘿一笑,“卢小蓉,你看恁样行不?到了河边,你先陪俺下钩,然后呢,俺再陪你一起洗澡,咋样?” 第30章继续夜谈 话一出口,张本民后悔了,假如卢小蓉答应了,最后该如何收场?从精神上说,无可厚非,成年人的灵魂需要有个安乐的排爆口,然而从肉体上讲,似乎又有些对不住稚小的身板儿。 其实张本民低估了卢小蓉的矜持度,这个看似绵柔无比的女人连连说不行,“到现在这个地步,俺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坏女人了,要是再有啥过分的,那,那俺还是人么?” 人往往就是有点贱皮,牵着不走,打着还倒退。此刻的张本民好像被激起了雄心,“啥啊,说得跟老学究一样,卢小蓉你还是个年轻人嘛。” “俺确实不是年轻了啊,都结婚三四年多了,成黄脸婆了。” “你这是谦虚,还是骄傲?跟大姑娘比到底咋样俺不知道,反正和小媳妇比俺是一清二楚的,根本就没人比得上你。”张本民拽住了卢小蓉,“嗳,说真的,别把俺当小孩子看,很多很多事,俺都懂的,甚至你不懂的,俺也懂。” “呿,小小年纪,吹大牛一个顶俩。”卢小蓉反拽着张本民继续走,“赶紧的,忙活完了好早点回去,要不晚了都没法交待呢。” “行呐,刚才俺不就说了嘛,一起忙活。”张本民加快了脚步,“赶紧的。” “嗌,俺可没答应你一起下钩一起洗澡啊。”卢小蓉急急地道,“等会各忙各的。” “到底是女人,就知道叽歪啰嗦个不停。”张本民加了点力气,把卢小蓉的手握得紧了些。 卢小蓉没再答话,只是手上也相应增了些力道。 这就是信号,张本民知道,事情差不多能成,当即,便伸手摸了摸下面,又一次暗暗叹道,“小家伙,稍有点可惜啊,你还脆弱得很呐。” 感慨完,张本民下意识地抬起手掌看了看,似乎又有了点信心,不由得乐滋滋地自语道:“万物生长靠太阳,勤劳双手送舒爽。” “你说啥?” “万物生长靠太阳啊?” “俺是说下一句,没听清楚。” “等会一定告诉你,而且还会让你踏踏实实地感受一下,保证你是要魂飞魄散的。”这一点张本民确实自信,就男女间那点事儿,几乎就不算个事。 “还跟俺卖关子呢。”卢小蓉装作不搭理的样子,加快了脚步。 张本民跟了上去,也不多说,眼下得先把钩子下了,这是正事。 夜晚的屏坝河,一直都那么静谧,像一位安卧的少女,在月光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微微风,吹动着芦苇叶儿,沙沙声如呢喃,撩拨着心头的情丝,宛如河水中柔绕摆动着的青草。 喜夜的水鸟自然不会错过这般美景,它们在月光下的芦苇稍上低飞,看到水面便一头扎进去了,瞬间就没了踪影。不一会,它们又冒了出来,水面上露出它们惊奇和警觉的小脑袋,啾啾地叫几声,便又合着伙扑腾着滑行而飞,将镜面般的河水荡出一串串涟漪。 “卢小蓉,瞧那水鸟多欢快!”张本民一边扬手送出勾线,一边不忘跟卢小蓉讲话,以便能稳稳地拖住她,免得她自个先跑去南面洗澡。 “鸟儿再欢快也只是鸟儿,哪有人的愁心事呢。”卢小蓉微微叹着气。 “那就学鸟儿,简单点,别想太多事儿,比如……” “啥?比如啥?” “比如让你等俺一起下钩,然后俺再跟你一起洗澡,你觉得那要是件开心的事,做就是喽。”张本民扔下最后一个钩子,满脸带笑,“要是你想啥年龄差得大,还有啥万一让人给知道喽,那不就复杂了嘛,最后啊,就是明明心里很乐意,但也不敢去做了。” “唉,你说的嘛,是有点道理。”卢小蓉犹豫着,“可,可咋能不想复杂呢?那可都是实在问题。你说,如果俺跟你洗澡,要是被哪个发现了,明天嘴巴一张,半个村的人都知道了,该咋办?” “哪,哪来那么多要是?”张本民没法回答,只好绕弯子,“要是今晚天塌下来,该咋办?你说该咋办?” “你说的那是没可能的事儿,俺说的可是有可能的。” 张本民挠挠头,“唉,你刚才不是说都到这个天气了,估计也没啥人来洗澡了,能会被谁发现?” “万一呢?”卢小蓉还是不放心。 “有人来总归会有动静吧,到时俺就从芦苇荡的淌水道,摸到别的地方上岸,神不知鬼不觉的,怕啥?当然,衣服得事先藏好了。” “哦,那样的话,可能会好很多吧。” “那行,就这样定了!”张本民牵着卢小蓉的手,沿着河边往南走去。 此时的卢小蓉有点不知所措,拒绝或顺从、被动或主动之间,她无法做出选择,准确地说,她像个懵懂的少女,有心跳惊颤的向往,也有各种担忧的禁步。 张本民知道制造气氛,眼下需要把卢小蓉的节奏给带起来。“卢小蓉,俺能问你个问题么?”他低声嘿笑着。 “又有啥坏主意了?”卢小蓉也希望有个话茬,那样就不会想这想那了。 “坏啥啊,就是聊个天而已。”张本民吸了口冷气,似是很不解地道,“你说,这人和人差别咋恁大呢?” “那不正常嘛,百人百性,当然会有差别。” “俺不是说性格,是说人身上正常的某些东西。要说嘛,人高一点矮一点、胖一点瘦一点,甚至是个别人长了六个指头,也不算啥。” “那还有啥不好理解的?” “刚才说的都是容易看到的,有些不太容易看到或知道的,才叫人难理解呢。” “那也好理解啊,有些东西就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要别人理解个啥?” “没错,比如你下面的毛,多得让自家男人都被镇住了,按理说该是值得炫耀一下子的,可因为部位的问题,一个字都不能提。” “别拿俺说事啊,那又不是啥光荣的事。” “哦,也是。”张本民笑笑,“那就说说妇女主任孙玉香吧,她也有点说头。” “不就是跟郑成喜瞎胡搞嘛,谁不知道?”卢小蓉有点不以为然,“也不知道孙玉香家男人是咋想的。” “有些事是没法讲的,那你说罗才花是咋想的?郑成喜老是在外搞女人,她呢,还得跑河里自搞自。” “唉呀,不说那些了,感觉你又快说到俺了。” “不会的,俺才不会让你不自在呢。” “还说孙玉香吧,她有啥说头?” “你还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有啥特殊的。” “跟你相反呐,她那下面啊,是一毛都拔下来的。” “去,就知道你没个好事儿说。” “你知道啥是好事坏事,告诉你,能让人快乐的就是好事儿。”张本民忍不住抬手摸起了卢小蓉,“就说现在,俺觉得摸你一下,就是个好事儿。” “自私。”卢小蓉架开了张本民的手。 “咿,难道你不快乐?” “乐啥啊。”卢小蓉叹了口气,“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习惯就好。”张本民抬手又摸了起来,“这毕竟才刚开始,要慢慢适应。” 卢小蓉这次没有架开,只是惆怅地道:“今晚的事儿,就今晚这一次了,以后不能再有,要不,要不肯定会有麻烦的。” 张本民听了这话高兴得不得了,照卢小蓉的意思,今晚可以破例,能为所欲为,以后就算了。不过,有些事是一沾难脱,由不得初心,先成事再说。“嗯嗯,就今晚了。”他忙道。 “唉,对了,你咋知道孙玉香那儿半根毛都没有的?”卢小蓉突然想起了这茬,“你是不是整天不正干,都在琢磨女人那点事儿?” “咋可能呢?”张本民急忙撇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给卢小蓉造成不好的印象,那以后真就没得玩了,“你不看看俺的成绩有多好,要是俺不正干,还能考那么好?” “再好也好不过郑金桦,她在村里学习好是出名的,年年拿第一。” “郑金桦学习是不孬,但也没好到第一的份上,她能拿到第一,是因为郑成喜的缘故。之前学校在咱村里,不但是老师,就连校长都知道讨郑成喜的好。” “哦,那俺明白了。” “所以你看吧,今年她郑金桦就不一定能拿到第一了,等明年升初中,全公社统一改卷子的时候,她会更惨的。” “嗐,郑成喜也真是,那样会害了孩子的。”卢小蓉的话音里带着丝担忧,“到时真要是那样,郑金桦受到打击,会不会一下就蔫了呢?毕竟她只是个孩子。” “放心吧,郑金桦没你想的那么不经事,她可强着呢。而且啊,虽然她学习没有拿第一的能力,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最后她肯定能考个大学,而且还挺能混。” “哟,你咋跟算命似的。” “这个……”张本民不知该如何解释,“不是算命,是做梦。俺做了个梦,看到了郑金桦的以后。” “嘻嘻……”卢小蓉捂着嘴笑了,“就一个梦,说得还跟真事一样。” “你不信就算了,咱也别说那么多了,跟咱都没啥关系。”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下河洗澡的地方。 卢小蓉有点扭捏,心里还是不能完全放下犹豫和不安。“要不……改天再洗吧。”她打起了退堂鼓。 “咿,就这天儿,已经不太适合下河了,改天的话,那就更不行了,冷很喽!”张本民说着,伸手就去扯卢小蓉的衣服,“来,你先脱!” 第31章折回看热闹 卢小蓉没有扯开张本民的手,只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这种信号,张本民哪能接收不到?当即便加大了力度和幅度,将卢小蓉搡得趔趄加踉跄。 “卢小蓉,抓恁紧干嘛,早晚的事,还不快一点儿。”张本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都说好事多磨,但这会儿可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俺都恁样了,还要咋地?”卢小蓉虽是大人,这会儿也有些气喘,“其实,俺这心里头总归有些不对劲儿。” “习惯成自然,有第一次就行了。”张本民确实是累了,干脆一把掏进卢小蓉的前怀,捏摸起来。 张本民在这事上的方式方法,自是不用说。只是那么分把钟的光景,卢小蓉就有了感觉,不过半点儿也不敢或者说是不好意思表露,只是压抑着偶尔哼一声。 乘胜追击,一举制伏。张本民凑上了嘴巴,此时的他已然忘记了现在仍年少,恍然间又变回了长大的模样。 卢小蓉几乎快要崩。“停!”她禁不住短促疾呼。 “咋了?”张本民抬起头,有点不可思议。 “让,让俺缓一缓的。”卢小蓉喘息着,“太快了,太快了。” 张本民似乎明白了是咋回事,嘿嘿地笑了起来,“这还没下河入水呢,好戏还在后头噢。” 卢小蓉不敢接话,她想作最后一次挣扎,便转话题道:“对了,刚才你说孙玉香一毛拔不下来的事,你咋知道的呢?” 张本民听后咂了咂嘴,咋回答呢?反正不能说是许礼霞讲的,那会显得自己有点糜乱。“哦,俺是听余粮他爹说的。”张本民想到了爬树看女人洗澡的孙未举。 “孙未举呀。”卢小蓉有些不屑,“难不成他还能跟孙玉香有故事?” “应该没有吧,他们是一姓的不说,就说孙未举那样,估计孙玉香根本就看不上眼。” “肯定看不上的。”卢小蓉点着头,“嗌,那孙未举咋就跟你说起孙玉香的事呢?” “不,不是对俺讲的。”张本民挠了挠头,“他是对他媳妇董西云说的,被俺偷听到了。” “唉,俺也不知该咋说你,小小的年纪,心思用得有点不对头呀。”卢小蓉摸摸张本民的脑袋,“其实,现在俺都没脸讲这些个道理,瞧瞧都跟你做了些啥事儿。” “你又想多了,累不累?”张本民边嘿笑着捉起了大白兔,道:“行喽,缓过来了吧,走,下河去!” 卢小蓉这回不再挣扎,她觉得已没了回头路,干脆彻底放开。 “小蓉!”忽地,河堤上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唤。 卢小蓉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抱紧了张本民,“完了,刘胜利来了!” 张本民暗暗叫苦,看来今晚的美事是行不成了,“完啥完?你只管答应是了,然后就跟他回家。至于咱俩的事儿,找机会再搞嘛。还有,你的心性儿太柔弱,别禁不住追问,要挺住,千万不能让刘胜利起疑心。” “……好吧。”卢小蓉犹豫了下,忙到河边撩了几把水拍打在头发上,然后对着河堤上回道:“喊啥呀,快洗好了,瞧你急的,难道还怕俺找不到家?” “嘿嘿,俺是怕你被人给拐喽。”河堤上的刘胜利悠闲地抽起了烟,“快点儿,俺等着你。” “等啥啊,还有别人呢。” “谁呀?” “罗才花。” “得了,逗俺呢?罗才花在看代销店,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刘胜利笑了,“嗌,媳妇,看来河里就你一人啊,要不俺也下去,跟你一起洗洗?” “别别别!”卢小蓉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怕刘胜利下来,“没准等会还有别人来呢,那要是被发现了,脸朝哪儿搁?” 张本民也惊了一下,他也担心刘胜利没头没脑地窜下来,赶忙拔脚往北摸行而去。好事多磨,卢小蓉这盘菜,挺不错,得慢慢享用。 幸好月光不太亮,张本民边走边庆幸,要不一旦让刘胜利瞄到个人影,就会有麻烦。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的脚步还是轻抬轻落,走得几乎就没啥动静。正因如此,发现了个意外情况:郑成喜现身。 郑成喜是来使坏的,他估摸着这会儿张本民应该下完钩子,就扛着根长竹竿前来,准备沿着河边捣腾一遍,没准就能把钩线给搅和坏了,第二天早上好让张本民空手而归。 “这狗日的,坏到骨髓里了。”张本民倒是不怕钩线被搅合了,只是感到窝火,“娘个大丫杈儿的,不整你一下,老子今夜还咋睡得着?” 张本民蹲在堤坡的草丛里,皱着眉头想主意,干脆冒个险,把郑成喜个狗日的踹进河里,然后嫁祸给刘胜利。 简直是天作之合! 差点笑出声的张本民猫着腰溜下堤坡,悄悄跟着郑成喜。 郑成喜摸索到河边一处水草边沿,估计张本民有可能会在这里下钩,便握起竹竿从近到远、从左到右,来回挑着。 水动泛音,波声连连。 机不可失,张本民紧着步子无声无息地走了上去。 此时的郑成喜已有点累,长年已不劳作,胳膊腿的力道弱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但每一次挑杆似乎都挑起了张本民投下的勾线,非常用力。 借着几步小跑增加了惯性,张本民一个跳踹,同时压着嗓子骂了一句,“你个老狗日的!弄你个毛!” 郑成喜呜闷地惊呼一声,“扑通”一下栽落进了河里。 张本民不敢停留,转身就朝堤坡上跑去。 落水后的郑成喜刚开始很是惊慌,不过很快就逐渐变得清醒起来。“他娘的,谁啊,敢在背后阴老子!”他不断提高声音,“敢踹俺郑成喜下河,是吃了豹胆还是酒大了?!” 快到堤上的张本民突然想起,刘胜利还在南面,想嫁祸给他,要做得像一点。于是,返身向下走了一段,故意让郑成喜看到人影,然后一溜烟地向南跑去。跑没多远,便沿堤坡上去,往村中快走。走了一会,觉得应该回去,躲在暗处看看热闹才是。 的确有热闹,就在河堤上,郑成喜与刘胜利掐了起来。原因很简单,不知啥情况的刘胜利和卢小蓉,沿着河堤往北走,准备直拐到巷子的延伸路上回家,没想到碰上了浑身湿漉漉的郑成喜。 正懊恼着的郑成喜,看到刘胜利后突然觉得,应该是刘胜利把他踹进了河里。“刘胜利,恁晚了,你搁这儿干啥呢?”他试探着问。 “这不媳妇来河里洗澡的么,半天了没回去,俺寻思着别出啥事,就过来看看,带她回去。” 郑成喜搓了下鼻子,不阴不阳地道:“行,刘胜利,好歹你也是个爷们,咱有话不拐弯,你说,就查环那点屁事,咋就还没忘呢?你到底还要报复到啥时候?” 刘胜利被猛地一责问,有点懵,更是有些惊慌,以为郑成喜知道了他和罗才花的事儿,“啥,啥报复啊,你,你郑成喜说话可得有证据。” “瞧你个结巴样,肯定就是你了!”郑成喜的火气上来了,“竟然敢把俺踹下河!还装没事人一样!” 刘胜利一听,松了口气,立马就强硬了起来,大声嚷嚷道:“郑成喜,说话不能跟放屁一样,皮口子一松就来事,多少得动动脑子。你说俺踹你下河,凭啥?再说了,要是俺想报复你,难道就只是踹你下河?恁好的机会,肯定是要先用石头砸漏你的头,然后再踹你下河!死了,算你活该!不死,算你命大!” “好,好你个刘胜利。”落水的郑成喜气势有点弱,就像狗一样,一旦落了水,威气减八分,现在被刘胜利这么一吼,竟然有点怂,他手指点点,道:“这,这儿可没别人,俺就实话跟你全讲了,免得你想不开以后老使阴招子。老子的确是想趁查环那会儿搞你媳妇,可问题是,俺真的没搞成。至于是啥原因,不说你也知道。” “啥知道不知道的,告诉你,可别再提这茬!老子听了就来气!”刘胜利上前两步,“咋了,想刺激俺?难不成你真想让俺锛漏你的头!” “俺可不是想刺激你,只是想把事情给抖清楚。”郑成喜没有后退,但身形却后仰了点,“你媳妇的确跟别人不一样,有天然防护。” “你给俺闭嘴!”刘胜利又是一声大吼,“这算啥?你跟俺讨论这个算啥?如果俺跟你说你媳妇罗才花让俺放开手脚去耍,但因为那肥嘟嘟的身子老是隔着空儿没法弄。你说,你是啥感受?” “你……”郑成喜有点恼羞成怒,但也没怎么发作,“刘胜利,别给脸不要,说些损话干嘛?俺真的是为了把咱们之间的疙瘩解开,说的可是实事儿。” “啥啊你,就你说的是实事,俺说的就不是事实?”刘胜利一时来了杠劲,说话也没个轻重。 “啥!你说啥!”郑成喜听出了话音,“刘胜利,你啥意思?!” 这会儿刘胜利意识到刚才的话有点儿冒,忙敷衍道:“啥,啥意思,顺着你的意思说呗。反正啊,你郑成喜就是错了,对不起俺刘胜利!” 这个敷衍有作用,郑成喜听后也就没多想,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跟刘胜利讲和,“是的,俺是错了,可,可俺不是提了瓶酒登门道歉了么?”? 第32章搓屎粉儿 一瓶酒,就想消千仇百恨? 刘胜利听了郑成喜的这句话,气得牙根都痒痒,但他并不打算跟郑成喜再斗下去,不过,也不能落下话柄:媳妇被辱耍,人家提瓶酒道个歉就算完事。 “郑成喜,你刚才说的胡话,啥想搞没搞成的,又啥天然防护的,都说些甚么东西,俺也不跟你计较了。”刘胜利吸了口大气,摸了摸鼻子,“既然是误会,也都挑开了,那从今以后,咱们都别猜忌,别有点屁事就随便怀疑。” 郑成喜歪头想了想,多少也明白点这是刘胜利给他俩找的台阶,“行,反正是,是个误会嘛,又不是啥多大的事。” 躲在隐蔽处的张本民听到这里,知道没啥精彩的了,便撤身而去,明天一早还要来提钩,假如有渔获,得跟曹绪山做交易,希望能顺利。当然,张本民没有忘记重点,得早点把王团木给收拾一番,否则曹绪山可不会长时间买他的账。 主意已定,进了家门的张本民来到院中,站在水缸前,犹豫了下,拿起瓢舀了半瓢,“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才回里屋睡觉去。 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醒来后天已蒙蒙亮。张本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往河边跑去。 运气还挺不错,两根钩线都有收获,各挂了一条黄鳝。张本民麻利地将它们装进网兜,然后趁着天还未大亮赶回家中,将黄鳝塞进草堆里,随后进了院子,又到水缸前喝了半瓢凉水,赶紧爬上床睡会回笼觉。 没睡着,凉水喝多了,肚子不好受。正好起床去上学,也好早点跟曹绪山对接一下。吃了点饭,背着书包出门,到门旁草堆里掏出黄鳝,用一块大抹布遮了,小步紧走,前往学校。 校门内的曹绪山,已经备好了早餐,个别早到或住校的老师已经开吃。张本民招了招手,示意曹绪山一旁说话。 曹绪山把张本民领到厨房,问对策想得如何了。张本民说先小打小闹点个火,紧接着就能让王团木哭爹喊娘,然后,举起两条黄鳝,“曹校长,上次说的事儿你没忘吧?” “哦,哪能呢。”曹绪山接过黄鳝,掂量了下,“肥得很,一条炒辣椒,一条做汤。” “中午把王团木喊上,让他占个便宜喝一碗,烧烧他的心!” “这,在你的计划?” “临时加入。” “行,就按你说的来,只要能搞垮他,咋样都行!”曹绪山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够不够?” “哟,曹校长,有点多哦。” “就这样吧,毕竟是第一次,多就多点。” “嗯,那也不能让俺一个人把便宜给占了,等下午上学的时候,俺带一块钱给你,就当是感谢费。” “好小子,果真有一套!不错!”曹绪山不由得点起了头,“看来王团木个比养的,定是要遭罪的!” 张本民不再理会曹绪山说些啥,把五块钱装进口袋,问有没有水喝。曹绪山抬手一指门口的热水瓶,说水管够,随便喝。 “俺要喝凉的。”张本民摇摇头。 “凉的?会拉肚子的。” “嗯,没错,俺就是想呲薄屎。”张本民说完去了厨房,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大摇大摆地去了教室。 从昨个夜里头开始,几次凉水喝下,效果很明显,刚上第二节课,张本民肚子开始阵阵作疼。“报告王老师,俺要拉屎,呲薄屎去!”他捂着肚子站起来。 课堂上的王团木讲得正欢,被张本民这么一搅很来气,“你除了装一肚子屎,还有个啥么用!” “俺,俺是没啥用。”张本民唯唯诺诺地应着,迈步朝外走。 “站住,俺批准了吗!”王团木瞪起眼。 张本民不理睬,“实在是没办法,晚一晚就要呲裤子里了。” “去去去,赶紧滚!”王团木在张本民出去后,重重地摔上门。 张本民一路咬牙坚持,一定要憋到南墙外再发炮。 很危险,爬墙的时候用力太猛,差点没夹住呲出来,所以爬上墙头后张本民也没敢直接蹦下来,否则一个撞击,肯定兜不住。 双手勾墙,慢悠悠地滑下来,然后掏出准备好的牛皮纸,展开,铺到地上。准备好这一切后,张本民裤子一褪,还没完全蹲下来,便稀里哗啦地呲了起来。 很稀的一滩,很珍贵。 张本民小心翼翼地提起牛皮纸,稳稳地兜住稀薄的黄屎,小步移到墙根前,然后把稀屎贴着半墙腰溜下来,之后,再用小木片慢慢刮抹,就像刷涂料一样在墙上弄了薄薄的一层。 “可以!”完事后,张本民退后几步看了看,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要是损种贾严肃家的花狗再能把这屎给吃掉,俺就佩服到家了,绝对会买一百斤猪肉给它吃个够!”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张本民不敢多逗留,要是耽误了下一节课,没准又会被王团木敲打一番。再次翻墙的时候,轻松了许多,毕竟一肚子稀屎拉了出去,浑身轻松。 中午放学后,张本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灶膛里烧了两头大蒜吃下去,得治住拉肚子,要不下午继续呲薄屎,会影响计划行动。 行动要单独进行,去学校时,张本民找借口没与高奋进和孙余粮同行。正好这一幕被周国防看到了,他很夸张地咧着身子躲远远的,还讥讽着说有人正拉稀屎,得离远点,要不会被呲一身。 张本民不由得咬了咬牙,暗暗发誓得教训这龟孙子一下,虽然许礼霞说过不能找他的麻烦,但可以借个力,根本不用自己出手。 一个人走在路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天,阳光似乎不怎么刺眼,但还算温暖。此刻,张本民倒希望太阳是火辣辣的,因为他需要上午涂在墙上的屎快点晾晒干巴。 前去查看是必须的,没走校内,沿着院墙外溜一圈。还好,屎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有不少小屎片已龟裂翘起,一触即落。张本民很是欣慰,这才翻墙进了学校。下午两节课过后再来,应该可以收取使用。 熬到第二节课后半程,张本民就开始行动,他举手报告,说又要拉稀。占课的王团木极不耐烦,怒吼着说想呲屎就走后门出去,别在报告了,省得耽误大家上课。 窃喜不已的张本民拔腿跑了出去,直奔南院墙翻出。 墙上的屎已全干,张本民用小半张牛皮纸小心地刮着,很快就聚了一大撮,然后将牛皮纸对折起来,用力揉搓。等打开牛皮纸的时候,他看着成功磨出的一小堆屎粉儿,激动得有些颤抖,之后掏出个小塑料袋,全收集了进去。 从院墙跳进校内,攥着这个塑料袋,仿佛握着一颗即将拉开保险的手甩雷,这个少年的眼神变得尤其坚毅起来,望向远处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张本民默念上天是有眼的,给了个好机会。他猫腰溜进办公室,拉开王团木放烟丝的抽屉,打开包来,把屎粉子倒进去,来回抖动搅拌均匀,然后照着原来的样子放了回去。 带着满脸的满意微笑,张本民回到教室。 王团木很纳闷,眼睛一竖,“笑?瞅你那个得意的劲儿,吃了自己拉的屎,吃饱了?!” 张本民立刻低下头,安静地走到座位上坐下,这会儿没必要犟嘴,他希望放学后能有所收获。 恶毒喷骂后的王团木很痛快,尤其是看到张本民的蔫吧样子,更是舒畅,他神气地撸了撸袖子,提着下巴扫视全教室一圈,“好了,同学们,下面继续俺精彩的讲课!” 这节课,说精彩也没错,王团木极致地表演了一个成语:心不在焉。 低头看看书,抬眼讲两句,回头戳戳黑板,然后就是欲盖弥彰地深情凝望北窗外:偏着身子,扭着脖子,瞅一眼,确认过目标后,便闪电般地移开目光,接着瞅第二眼,开始锁定目标,第三眼的时候,就出神了,眼神迷离,嘴巴微张,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纹丝不动。等回过神的时候,身子一抖,似乎意识到即便是面对一群孩子也有所不妥,于是干咳几声,再两手撑着讲台,探着脑袋一字一顿地问刚才讲的听懂了没? 张本民很想笑,但忍住了,而且脸上还表现出一副虔诚的神情。 王团木的问话并没有人回应,他便抖动了下鼻翼,骂全班都是木头疙瘩,之后开始重复,低头看看书,抬眼讲两句…… 终于,下课的铃声响起,王团木身子一震,但故作镇定,拖了几分钟的课,估摸着办公室的老师差不多都离开了,这才迅猛而有力地一合书本,急促道:“下课!”然后颠着小腿便跑去办公室,课本、备课簿啥的朝办公桌上一撂,窜到北窗前开始查看郭爱琴的情况。 就像跟木橛子一样,王团木傻愣愣地在窗前杵了十几分钟,然后开始唱歌。三首歌过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又去劈柴火。这次,他也学着宋为山的样子,单手抡斧,只不过斧头是自带的,小了一圈,拎起来轻快些。 郭爱琴差不多已经被撩熟了,她端了杯水给卖命抡斧的王团木,身形故作扭捏。 “诶唷,郭老师,你客气了,谢谢啊。”王团木习惯性地惊颤着,直勾勾地看着郭爱琴,伸出颤抖的手。 “不谢啊,应该谢谢你才是。”郭爱琴将水杯按到王团木手中,看看四周,小声道:“等一下,俺要去办公室备会儿课,顺便听你再唱几首歌。” “嗳,好,好的!其实俺小声唱歌比大声唱要更好一些,要不等会俺就小声点,趴你耳朵上,只唱给你听?”王团木简直要心花怒放。 郭爱琴以笑作答。 “那,那俺先回去,准备准备。”王团木收拾好柴火,心急火燎地先回到办公室,此刻,他亢奋得几乎要把持不住,两臂伸开,挺了一下,又半曲起来,握紧拳头作有力状,“俺弄她个娘的,成功哩,就要成功哩!” 第33章锦囊 只要一开心、难过或者气恼,王团木就会疯狂地抽烟。这会儿简直要高兴得死过去,他恨不得抽死才过瘾。 拉开抽屉,拿出烟丝包,抖抖索索地裹了一大根粗旱烟,甚至连划了三根火柴才点上,然后猛抽起来。因鼻炎导致嗅觉有问题的王团木,根本闻不到烟丝中人屎粉末儿燃烧的味道,那是极其怪异的,特别是又夹着旱烟的呛味,让人不能忍受。 郭爱琴羞答答地走来了,出于本性,她简单梳洗了下,还稍稍擦了点花露水。 王团木早已把办公室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怕到时动静大了会走漏风声,可天知道屎烟味积聚的办公室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的郭爱琴,在推门闪进办公室后,迅即关门,然后长长出了口气,再一个深度呼吸。这种事她是第一次,需要调整下紧张的情绪。 遗憾的是,郭爱琴被无情地呛住了,她握着胸口不住地咳嗽,恶心到呕吐的味儿几乎让她喘不过起来,再加上她刚抹的花露水香气,香臭交融,简直令她窒息。 “啥么味?” “哦,哦,是,是烟味。”王团木有点紧张,“你,受不了烟味?” “不是,不单单是烟味儿。”郭爱琴一脸痛苦状,“还有,还有股非常恶心的味道。” “嗯?”王团木使劲嗅嗅鼻子,“有么?” 郭爱琴皱起眉头,现在她憋得要死,完全没了心思,“咋没有,简直要晕过去!” 王团木以为郭爱琴这是在制造气氛,随即笑呵呵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前去,“晕吧,没事,俺接着,摔不着。” 随着王团木的靠近,郭爱琴感觉到那股卑劣的气味愈发浓烈,“站住,你给俺站住!”郭爱琴伸手一指,“离远点,越远越好!” 说完这话,郭爱琴是在忍受不住了,转身夺门而去。 王团木追上两步,傻愣在办公室门口老半天,狠狠地甩下烟头,“娘个比的,玩老子!” 张本民一直躲在后窗户台下,听到这里甭提有多开心了。他赶忙猫腰走到一边,然后假装无意中经过办公室。 “张,张本民,都恁晚了,你还,还没走?!”王团木猛然间受到了惊吓。 “哟,王老师也还没走啊。”张本民挠着头道,“俺不是没走,而是又回来了,放学那会儿有个东西忘到了座位上,得拿回去。” “门都锁了,你个小杂子还拿个鬼!”从惊吓中回神的王团木,开始拿张本民出气。 “碰碰运气呗,要是窗户没关就爬窗户进去。” “啥,你还敢爬窗户?!”王团木怒目道,“信不信俺揪住你这个错,让你死一万次!” “没人看到还算啥错?”张本民一副并不在乎的口气,“哦,不过现在是不行了,没想到你还没走,而且就算你走了,不是还有郭老师嘛。” 提到郭爱琴,王团木身子一缩,“是,是啊,郭老师可是住校的。” “住校又咋了,她又不管这些个事儿。”张本民摆出了得意的样子,“刚才俺就碰到了她,她连看都不看俺一眼,只顾着自个乐了。” “自个乐?”王团木懵了,她郭爱琴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一定得弄清楚!于是急切地问道:“张本民,给俺说实话,你是说,刚才看到郭老师时,她是乐呵的?” “那是当然,刚在宿舍边碰到,她捂着嘴笑个不停,还自言自语地说不知懂不懂啥情趣的话。”张本民表情很认真,“好像还叽叽咕咕地说可千万不要傻到家了啥的,当时听得不是太清楚。” 王团木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对张本民招招手,“过来,你闻闻办公室有啥么味儿没有?” 张本民走进去,很短促地嗅了两下,“没有啊,就是平常印试卷的油墨味,还有香喷喷的旱烟味。” “就是嘛。”王团木点点头,笑容浮上脸,暗道:“看来是怪俺没能心领神会,要是紧跟着追上去,没准就到她宿舍或是校外的庄稼地里开搞了!” 张本民把王团木的心思摸得很准,便不失时机地道:“哦对了,当时郭老师一边快走着,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好像有人在撵她一样。” “嗨哟,是嘛!”王团木一拍大腿。 “亲眼所见!”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不信你可以问食堂的曹绪山,他在不远处也看到了。” “哦。”王团木听到曹绪山,似乎清醒了不少,平日里那家伙瞅他的眼神就很不友好,看来还得注意点,免得被抓了啥把柄,当即,心中不免一叹:好事多磨,今天就到此吧。 “王老师,俺可以回去了么?”张本民觉得差不多该撤了。 “可,可以啊。”王团木的口气好了不少,毕竟从张本民口中得了比较重要的信息,“张本民,你不但可以回去,而且,还可以爬窗户进教室去拿东西了。” “好哇!”张本民装腔作势,赶紧扭头就朝教室跑,不过没跑几步便停下来,回头对王团木道,“王老师,俺觉得你说的很对,还是不能爬窗户,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才好。” 王团木头一歪,笑了,似是很满意,“嗯,张本民,以后就这么听话,俺便不再让你吃亏。” “行,王老师说话可要算话哦,那俺就回去了。”张本民转身低头闷笑,暗暗骂道,“狗日的,俺定是不会再吃亏的,下面,吃亏的是你!” 张本民找曹绪山去了。 曹绪山正纳闷呢,下午的事他可全看在眼里了,当郭爱琴躲闪着去办公室时,他简直沮丧到了极点,那很明白,办公室要发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战事了。可很短的时间,就看到郭爱琴一脸痛苦地跑走了,他更加纳闷,难不成衰种王团木连快枪手还不如? 反正不管怎样,曹绪山对张本民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反感,觉得他就是个小骗子,还当即就开始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决心还没下完,张本民竟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曹校长!”张本民面带笑容,“商量个好事儿。” 曹绪山觉着自己总归是个大人,还不能二话不说就火冒三丈,但口气绝对要够情绪,“啥校长不校长的,少来了,你能有啥好事?” “咿,不是说好的么,要朝死里治王团木个杂种?” “治个屁啊,他跟郭爱琴可能都搞上了,这会儿正乐着呢!” “搞个毛!”张本民知道曹绪山心里想着啥,“咱丑话可说在前头啊,按照俺的计划,一切尽在掌握,你要是不配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绪山见张本民如此镇定,很是诧异,他不太理解一个小孩子咋恁老道。 “反正啊,成不成也就在这最后一哆嗦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张本民一抱膀子,“以后俺也不找你买啥鱼鳖虾蟹,各走各的。” 曹绪山皱着眉头摸摸后脑勺,叹了口气,“行,你说吧,俺听着。” “嗯。”张本民点点头,放下胳膊,小声道:“明个你得请假,一早就去县里跑一趟。” “去县里?”曹绪山一愣,“干啥?” 张本民摸出个裹成一团的小黑塑料袋,“把这个送到县化工厂看大门的那儿,让他转交给宋为山。” “这啥啊?”曹绪山接过来,捏了捏,又掂了掂。 “锦囊妙计。”张本民眉毛一头,“不能多问,更不能打开看,要不就不灵验了。” 曹绪山一撇嘴,心有不甘却也没再问。 张本民暗暗一笑,里面是啥哪里用得着问,无非是写给宋为山的告发纸条而已。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宋为山,你家女人郭爱琴和民办老师王团木正在发生故事。主要责任在王团木,他总是在放学后隔着窗户对郭爱琴唱歌,以引她的注意。经过多次努力后,见效了,郭爱琴真的动了心思,开始故意招惹王团木,经常让他帮忙劈柴火,以便进一步接近。另外,王团木非常心急,等不得循序渐进,于是便用特制催情烟丝(见随附的塑料纸纸包),企图把郭爱琴熏得很饥渴,以达到早点和她搞事的目的。话不多说,总之,眼下已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望你多加小心再小心,守好家、过好日子! 落款是:看事不服的人。 除了纸条,还有一小撮用塑料纸包住的屎烟丝,那是张本民按计划留下的一点。 “这东西,能管用?”曹绪山这会儿也猜出了点眉目,“他宋为山能相信么?” “宋为山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凭他那个暴脾气,即便是不信,也会立马赶回来对证的。只要他回来一吼问,就凭郭爱琴那点胆儿,能兜住个啥?” “好吧,俺就再信你一次,保证明上午就让宋为山拿到你的锦囊妙计。” “成!”张本民是信心十足。 可想而知,这纸条的威力有多大。 第二天下午,曹绪山从县城回来刚进校门没多会儿,宋为山就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自行车朝门口一放,便钻进屋。 郭爱琴本来提着水壶准备出来打水,愣是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第34章开打 郭爱琴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只当是男人在外面憋坏了,还羞羞地一笑,说急个啥啊。 焦躁的宋为山一把揪住郭爱琴的领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臭娘们,你给俺说实话!” 被粗鲁对待的郭爱琴诧异到了极点,恼火顿生,“你,啥啊,有毛病是不是?” “有毛病的是你!”宋为山压着嗓子狠狠地道,“俺问你,王团木是不是经常对你唱歌?!” 提起这茬,郭爱琴一下馁了,立马支吾了起来,“他,他王团木喜欢唱歌,谁不知道?他在办公室唱自己的,又不是对着俺唱。” “那劈柴火呢?!”宋为山手上一用劲,几乎要把郭爱琴给提了起来,“你是不是让他帮忙劈柴火了?” “那,那是他自愿来的,俺又没叫他。” “唉!”宋为山极为痛苦地一叹,“郭爱琴啊郭爱琴,你是不是个欠耍的货?!哦,他自愿来劈柴火,你就同意了?那他要是自愿来弄你一下,你也不反抗哩?” “你,你瞎说,放屁!”郭爱琴仗着没跟王团木真的发生那种事,自然不会一懦到底,如果这会儿再不理直气壮些,怕是要被男人给揍个半死的,“你是不是认为俺跟王团木做啥丑事了?那现在俺对天发誓,如果有那种事,定遭天打五雷轰!死得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惨!” “别,先别发誓,俺再问你一句,你想没想吧?” “俺没想!绝对没想!” “私下里嘀咕过没?” “也没有!” “当真?!” “当真!” “好!”宋为山放开郭爱琴,掏出那一小撮屎烟丝,颤抖着双手卷了支旱烟。 作为试探,点着后,只是吸了一口。 郭爱琴立刻捂着鼻子跑到一边,“娘呀,你咋也抽出这种味儿来!” 见到郭爱琴如此反应,宋为山顿时“哇呀呀”挥舞着双手大叫起来,“俺咋也抽出这种味儿来?别人还有谁,王团木,是不是?!” 郭爱琴愣住了,这句话,露出了破绽。 “好你个郭爱琴,现在还有啥说的?你和王团木之间的骚事还想隐瞒?!” 郭爱琴觉着是冤枉的,“宋为山,你,你胡说些啥!反正俺敢保证,绝对没跟王团木搞那种事儿!” “没搞那种事儿,那搞哪种事儿了?没套筒子,是摸奶了么!” “宋为山,你流氓!” “啪”一声,郭爱琴脸上挨了一下,跌倒在地,宋为山指着她道,“你还跟俺来贼喊捉贼这套把戏!先不理会你,等俺收拾了王团木那龟孙子再说!” 宋为山捋着袖子,风急火燎地奔向办公室。 王团木不在,正上课。 不用说,王团木在讲台上就被宋为山给踹倒了,紧接着被提溜起来,挨了两个耳刮子。 “看看,这就是你们的老师,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简直就是禽兽!”宋为山指着王团木流血的鼻子,对班上的学生道,“今天,就让他知道为人不师表,会受到啥么样的惩罚!” 宋为山解下王团木的裤腰带拴住他脖子,牵着走出教室。 王团木狼狈得很,两手提着裤子,鞋子还掉了一只,但他已顾不得形象,只是不断哀求宋为山饶了他,说跟郭爱琴真的没做啥丑事。 “弄你娘个比的,俺啥时说你跟郭爱琴咋回事了?”宋为山猛地一拽手中的裤腰带,“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王团木被拽得脖子差点脱了节,带一脸痛苦道:“哎哟,你这是冤枉人呐,俺跟郭爱琴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清白?”宋为山一瞪眼,“就算你说得对,可你心里是咋想的,想清白么?” 王团木哭丧着脸,“俺,俺……” 宋为山见状,无比厌烦,一把箍住王团木的后脑勺,猛地一推,将他的脸对着墙撞去。 “啊”的一声,王团木瘫了下来,四颗门牙瞬间被撞掉,满嘴流血。 一旁看热闹的老师和学生们非常害怕,有人惊呼着后退。宋为山根本不当回事,又拽着裤腰带,把王团木当死狗一样拖走,直接去找校长。 校长也听到了动静,刚好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很慌张,这是之前从未见过这阵势。 “校长同志,今个俺可是帮你忙了。”宋为山指着王团木,道:“这是人民教师队伍中的败类,必须清除!” “哦,是,是咋回事?”校长表面上很镇静。 “这个狗日的竟然敢勾引俺媳妇!”宋为山说话间又踹了王团木一脚,“现在俺要求学校严肃处理!如果不处理,俺就到县公安局报案,不但要把王团木抓起来去坐牢,还要向上面追究,学校也是有责任的!” “有话好说,别动粗,你要相信学校会把事情处理好,如果王团木真的犯了错,该处罚的肯定会处罚,该开除的肯定要开除!”校长碰到宋为山这样的人就是秀才遇到兵,不说出个他满意的结果估计事情没完。 宋为山听校长这么说,还比较满意,“行,那明天,明天就把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开除!” “这个事情啊,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太着急。”校长极力安慰着宋为山,“但有一点你绝对放心,学校不会包庇坏人的。” “行,你是校长,说话一言九鼎,俺相信你!”宋为山扔掉手中的裤腰带,“狗日的王团木就交给你了,俺就等着结果!” “嗯,从现在起,就先停掉王团木的课,让他回家呆着。”校长弯腰看了看王团木,又直起身子对宋为山道,“不过还是先把王团木送到卫生室看看吧,适当的治疗也很需要,否则最后耽误了时间发生啥意外,估计……” “行行,你就甭再说了,反正现在王团木在你手上,到底该咋办,你看着来吧。” “学校肯定会秉公办事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是连老师都管理不好,那还谈啥教书育人?”校长背着手,挺着胸脯,说得义正言辞。 宋为山哼了一声,走了,回家再理会理会郭爱琴。 郭爱琴已瑟瑟发抖,她了解宋为山的脾性,平时嘘寒问暖比忠实的奴仆还尽心,可一旦发起怒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入他的眼。眼下,她已极为后悔跟王团木动了歪心思,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能咋办?只有装个可怜,哭起来再说。 不过,气头上的宋为山可不想俺么多,回到自家屋内后,看到郭爱琴缩在床沿抽泣,更是来气,上前一把将她拽摔在地。“你他娘的,不要脸的东西!”他撸着袖子,“告诉你,王团木个狗日的被俺揍了个半死!学校还得处理他!” 郭爱琴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这会她可顾不上别人,自己能熬过去就不错了。“学校咋处理王团木跟俺没关系,可,可你把他揍了,万一人家要告你该咋办?” “告俺?”宋为山轻蔑地一笑,“他个狗日的还敢告俺?臭比养的做了啥丑事自个还不知道?他要是告俺,先进派出所再说!” “其实,他,他就是在俺面前献了个殷勤而已,别的,真,真没啥。”郭爱琴小声嘟哝着。 “去你个骚丫杈儿的吧!”宋为山用脚背踢了下郭爱琴的屁股,“这事儿啊,往后就别提了,提一次,俺就揍你一次!” 郭爱琴不再作声,宋为山已经给了出路,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当即爬了起来,去小灶屋躲一躲。 宋为山踱着步子,走出屋外,高昂着头,斜视着右前方的校内中心路,那儿还聚集着不少人。张本民也在其中,他一直注视着宋为山,担心这家伙趁着火气把郭爱琴也给整惨了,那可不太好。因为郭爱琴作为一名教师,还是挺不错的,所以如果把她连累得过了头,还真过意不去。 结果还算可以,张本民看到郭爱琴去了小灶屋,没啥大碍。宋为山在门口挺着脖子,虽然脾气也还有,但已没了怒火。 暗自庆幸的张本民放了心,又把目光投向了曹绪山。 曹绪山很会装,虽然心里畅快得不得了,但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关忧之色,嘴上还叨叨着:“你说说,这可咋好,王老师平日里不是挺不错的嘛,该不会真是个误会吧。要是那样的话,多可惜!不该,不该啊。” 看着曹绪山摇头叹息的样子,张本民很想大笑,更想上去扇他两个嘴巴子,彻底打掉人间的虚伪。 曹绪山摇头晃脑时,看到了张本民看他的眼神,顿时腹部一抖,使劲抿住了嘴,这才憋住了没笑。 “唉,到旁边说两句去。”张本民走上前对曹绪山说。 “去食堂。”曹绪山小声说完,转身先走。 进了食堂,张本民摆足了模样儿,“俺不多说,就让你说,咋样?” 曹绪山一搓鼻尖,嘿嘿笑了,“这个,让俺咋说呢,反正就是一句话,往后啊,保证百分百高价收你的鱼鳖虾蟹!” “咿!”张本民一歪头,“好吧,曹校长,那俺也不表功了,可你得知道,俺走了这步棋,花了多少代价?” 第35章各抓各时机 曹绪山听后摸了摸头,犹豫了下,从裤袋里抠出一张十块的票子,伸伸手,又下意识地往后缩缩。 “这钱,是奖赏么?”张本民笑呵呵地一把抓了过来。 “嗯……没错。”曹绪山无奈地点点头,“不过,没打算给你恁多。” “俺知道,明早来的时候,带五块给你就是。”张本民把钱装了起来,“而且啊,俺也不要你的奖赏,五块钱嘛,就当是预付款了。” “预付款?” “没错,就是买俺鱼鳖虾蟹的钱。” “哦,是那么回事啊!”曹绪山笑了,“可以可以,绝对高价!” 正说着话,校长来了,老远就嚷嚷起来,喊着曹绪山的名字。 曹绪山可不敢怠慢,立马窜出门外,点头哈腰地问校长好,有啥吩咐。校长一脸愁容,说晚上整几个菜,把大队书记郑成喜喊来喝个酒。 张本民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无非是商量如何开除王团木。 没错,校长确实要跟郑成喜好好谈谈,毕竟王团木是他介绍过来的,有些面子绕不过去,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再说,学校还在他的地盘上,要不被处处使绊子也不好受。但是,一校之长也不能没点派头,约客的事不能自己去,得让别人喊。 “绪山,正好你回大队捣鼓点菜肴,顺便喊一下郑成喜。”校长摸了摸后脑勺,“就说是学校请他商量事情。” “好咧,保证传达到位!”曹绪山精神抖擞。 “不只是传达,还得把人给喊到位,要不咋商量事?” “嗯,没问题,没问题的。”曹绪山连连点头。 “那就赶紧的吧,时间也不早了。”校长说完,背着手走了。 张本民从厨房冒出个头来,嘿嘿地笑着,说假校长碰到真校长立马就瘪气。曹绪山被开了玩笑并不生气,他心里在拨弄小算盘呢,这几个菜整下来,不得赚几块?“瘪啥气啊,老子可不怕他。”他边说边拍打着衣服,“俺得赶紧回去了,你啥时走?” “俺等一会,看送王团木去卫生室的老师回来咋说。” “等个啥,他们没去大队卫生室,去公社卫生院了呢。那满口牙掉的,大队卫生室能看个屁!” “哦,那就算了。” “赶紧回家吧,要是时间多,再去下几根钩线就是,那可实打实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张本民一琢磨也对,不管咋样得把钓老鳖的声势给造出去,要不到时还没法大手大脚地花从郑成喜小金库里弄来的钱呢。还有,昨晚跟卢小蓉的事还没尽兴,今个儿机会也不错,看看如果可以,就再搞一把。“曹校长,俺跟你一起回去,看你能不能喊到狗日的郑成喜。”他说。 “他娘的郑成喜一听说喝酒,还不屁颠屁颠地过来?”曹绪山满不在乎地道,“而且还是以学校的名义请他,又有面子。” “那,你说结果如何?” “啥结果?” “就是谈处理王团木的事。” “你觉得呢?” “估计要有点难度,王团木是郑成喜家亲戚,他要是被开除了,郑成喜的脸朝哪儿搁?” “嗐,没问题的,你可别小看了校长,他会有办法的。” “也对,要是没点能耐的话,还当啥校长。” 这话没错,校长可不是白当的,遇到事情不能解决个一二,那不早被老师们看扁了么。 天上黑影的时候,郑成喜来了。校长立刻迎上前,伸手握握,问书记好,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方面,郑成喜有点不知好歹,以为小学设在岭东大队,就理应臣服于他,所以很是会装,“本来,大队里还有重要的事,俺准备晚上召集人到大队部开会的。” “大队里的事是工作,咱学校里的事也是工作,忙啥不都一样么。”校长侧身一展手臂,“郑书记,走吧,边喝边工作。” “嗯。”郑成喜丝毫不客气,披着衣服的身子摇着,还晃着耳朵上夹了支烟的脑瓜子,趾高气昂地进了厨房。 校长在后面撇嘴一笑,满是不屑。 郑成喜进了厨房,在外间就餐的桌边坐下。校长跟进,指着桌上两个冷菜碟问,要不先开始? 见到酒的郑成喜一下就变了,身形一软,嘿笑起来,“嗯嗯,开始,开始吧。” 酒倒上,还没等校长开口,郑成喜端起来“滋”一声就干了个底朝天,连说酒不错,挺带劲。 校长又给倒上,便开始说话了,他怕郑成喜贪杯,等会啥事也谈不成。“郑书记,你介绍过来的代课老师王团木,出了点事。”他说。 “哦,犯啥错误了?”郑成喜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 “在学校不干好事,勾搭女老师,但具体发生到了哪一步还不好说,反正被人家男人发现了,闹得凶呢。” “能凶成啥样?过一阵子就好。”郑成喜不以为然,“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总归要有个风风浪浪。”说着,他突然想起张本民讲过,学校有个女老师,浑身上下雪一样的白,还嫩,嫩到使劲看一样都能把皮子给看破喽,王团木就经常偷看人家擦身子,直看到潮湿了裤裆,于是便问道:“那女老师是不是白净净的?” 校长一愣,那郭爱琴平日里看上去确实是挺白净的,“哦,是哟,你早知道了?” “也算不上知道,就是听人简单提了句。”郑成喜一摸下巴,坏笑起来,眼睛里发出绿光。 校长清楚郑成喜的为人,该不客气的时候绝不能含糊,马上又转入正题,“事情很严重啊,弄不好郑书记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俺受牵连?” “是啊。”校长故作玄虚地道,“那女老师的男人,在县城工作,不是一般人,上面有关系的。他说了,学校必须开除王团木,如果处理得不满意,他就托关系把王团木弄进局子里蹲一段时间,而且还要追究学校的负责人和当初的介绍人。” “哦!”郑成喜一惊,“还有这事?” “绝对不是唬人的。”校长皱着眉头作揪心状,“下午那会儿,王团木就被揍得不轻,门牙都掉了。你说,要不俺会着急找你?” 郑成喜在村里是个霸道货,出了村其实也没啥能耐,一听校长说宋为山县里有人能折腾,马上变了嘴脸,“打,他王团木不干好事,就该打!” “事情不是打一顿就算完的,刚才不是说了么,人家盯着要除他的名呢。” 这会儿郑成喜不拿捏了,脸色一沉,当即拍板,“让王团木回家!那样的人咋能当人民教师,当初俺看人不准,但现在知道他为人的底细,就绝对要严肃处理!” “行!”校长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郑书记,做起事儿来就是有板有眼,不徇私、不谋利!实在是佩服!” “哪里哪里。”郑成喜变脸很快,瞬间就堆满了嘻笑,“大义灭亲的事,就不说了,其实也是丢人的事!早处理早好!来,咱们还是喝酒吧!” 校长心头一乐,事情不就办成了么!当即,对厨房里的曹绪山一吆喝,说大队书记来了,还不赶紧好好陪着喝几杯。 酒喝得很开怀,一晚上,郑成喜、校长和曹绪山都很乐呵。 张本民也在窃喜着,他早就盘算好了晚上的事。下午回家后,他弄了几副钩线甩到河里,然后故意到刘胜利面前透露风声,说郑成喜晚上要到学校去喝酒。 刘胜利眼下跟罗才花的媾和正处于甜蜜期,一听郑成喜晚上不在家,顿时激灵得一甩脖子,扭头就回家嚷着开饭。卢小蓉把饭端上了桌,他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说出去有点事。 张本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看到罗才花早早地关了代销店的门,便撒腿朝刘胜利家跑去。 卢小蓉在拾掇饭桌,张本民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她。 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吓,卢小蓉“啊”地一声叫。 “小蓉姐,你叫唤个啥,这还没开始呢。”张本民立刻捂住卢小蓉的嘴。 卢小蓉看清了是张本民,主动收住了口,不过小心脏还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她摸着胸口道:“娘呀,吓死俺了。” “别怕,来,俺帮你揉揉。”张本民说着,双手按上去肆虐起来。 现在对卢小蓉来说,摸捏的事儿已经不是啥问题,所以也并不反对,只是嘴上假意地训斥着,“张本民,你咋恁大胆子呢!” “大啥呀。”张本民嘿笑着,两只小手一拢,“有你这个大么!” “去,真是人小鬼大。”卢小蓉拿开张本民的手,“你咋知道刘胜利不在家的?” “刘胜利要是在家的话,罗才花咋会早早关了代销店的门呢?” “就知道那个鳖种去找罗才花了。”卢小蓉似乎有点不甘心。 “小蓉姐,你管他找谁呢。”张本民把手捂在了卢小蓉的腚盘儿上,“有俺在不就得了嘛。” “你只是个小伢子呢。” “那也不是你说的,不管啥东西,有时候不在大小,关键要看技巧。” “嘻嘻……”卢小蓉忍不住掩着嘴笑了,“技巧?你个小屁孩儿,懂个啥嗫。” “只是说,你终归是不信的,看来啊,今个真得给你露一手了。”张本民说着,小手开始摩挲起来,稍稍一会,手指便朝腚盘瓣儿里游探过去。 第36章滁州西涧 如果是许礼霞,哪怕是罗才花,受到这般作戏,八成是要主动一翘,然后夹含了,没准还会甩个尾。可卢小蓉不同,她不由得一个惊厥,腰身一扭,荡开了张本民的手。 “咋了?”张本民啪一巴掌打在她腚盘儿上,“还害羞啊。” “俺,俺心里不踏实呢。”卢小蓉麻利里将碗筷放进盆里端走,到院子中水井旁蹲下来清洗。 张本民嘿嘿跟了过去,岔开腿骑在卢小蓉的腰肩上,“小蓉姐,将来你想要过啥样的生活?” “俺呀。”卢小蓉叹了口气,“俺想住一个清爽的地方,院子里没有鸡鸭鹅的屎,门口也没有猪圈,不会整天闻猪屎味。” “嗯,还有,还有人屎味儿,也不要闻。”张本民点着头,“不要现在的茅坑,太脏了。” “鸡鸭鹅可以不养,猪也可以不喂,茅坑咋能不要?人还能不拉屎嘛。”卢小蓉摇头笑着。 “瞧你说的,不拉屎当然是不行的,但可以立马冲走啊。” “嗯,那倒是也可以,弄个石头槽子,每次端盆水冲冲,费事是费了点,但干净。” “端啥水啊,不费那个事,摁一下按钮就可以。” “那得多高级呀。” “就一个马桶而已,高啥级。” “马桶?你是说用桶?” “不是桶,就是个名字。”张本民抚着卢小蓉的头发,“你就别问了,反正俺保证,今后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地方,开心地过日子,只是……” “啥?” “刘胜利该咋办,俺总不能把你拐走吧。” “俺是要和他离婚的,只是现在还不太行。” “为啥?” “俺爹不给,说太丢人了,要打死俺。” “管他呢,又不是让他离婚。” “那也不行呀,他可是俺爹呢。” “照你恁样说的话,这婚呀,根本就没法离。” “谁说的?” “你有啥法子?” “等俺爹死了不就行了么。” “你爹要是个老不死的,咋办?” “去,你爹才老不……”卢小蓉顺着话说,刚冒出几个字就觉得不合适,“哦,张本民,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 “嗨,没事的。”张本民其实最怕人家提到他爹,“没事的,小蓉姐。” 卢小蓉听出张本民的话音有点不自然,便拍拍他的腿,让他下来,然后站起身揽住这个让她不知该怎样对待才好的家伙,“俺说错话了。” 张本民没说话,平常要是有人提到他爹且有不敬的地方,他会瞬间变成一头凶残的野兽,恨不得瞬间撕碎对方。这会儿当然不是,他只是有点酸楚,尤其是在卢小蓉的怀里,此刻,他觉着只是个被疼爱的孩子。不过,很快他就又把自己当成大人了,因为卢小蓉的大白兔唤醒了内心的雄性激素炸裂。 像裹泡泡糖一样,张本民的嘴巴衔住了大白兔,以至于让卢小蓉不能好好站立,她嘟嘟着,似乎是神志不清地退着。 张本民自然也是不能自已,成年人的心性让他疯狂,小手开始触探卢小蓉特有的“地毯区”。卢小蓉在短暂的惊颤后,也没有抗拒,只是拉着张本民的手不给再下行。 考虑到卢小蓉的心理承受力,张本民没有强突,他变换了战术,反拉着卢小蓉的手,按在了自己此刻最刚强的地方。 卢小蓉的手瞬间像触电一样抖了下,稍稍停顿后,慢慢将手指弯曲。 张本民觉着很舒服,正打算好好享受一阵子,可没想到卢小蓉噗嗤一声笑了,撤了手,整个身体也撤了,退到石磨边上坐下,唉唉地叹笑着。 “咋了,小蓉姐,俺,俺这正好受着呢。”张本民欺身上前,“你咋就笑场了?” “唉,张本民,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张本民听了这话,摸摸自己的依旧刚强的二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俺这二弟确实还没长大呀。” 卢小蓉呵呵地笑着,竟主动伸手捏了上去,“谁说不是呢,其实,小嘛当然也不太小,但确实还没长大成人哟。” 张本民不再说什么,只想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成熟,他也能确信卢小蓉从心底里也是渴求的,她身体主导因素的显著性自然规律,此前已经显现。 不过这一次,卢小蓉拒绝了,她挡住张本民的手,“张本民,你,你还是不要这样吧。” “那哪样可以?”张本民知道循序渐进,只要节奏找准了,她卢小蓉就不会有半点招架之力。 卢小蓉也不说话,轻展双臂,关爱入怀。 嘿!张本民乐了起来,他明白,卢小蓉已经在这一招式上找到了感觉,那就来个一招鲜,鲜到她自己都不想停下来,如此,再下一步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像小猪拱白菜一样,张本民很欢。 卢小蓉也同样,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有些忘乎所以,痒一点、酸一点、麻一点的感觉,不只是停留在肌肤之上,似乎还钻到了脑中,然后一贯而下,爬满了全身的神经末梢。 “张本民,你这是跟谁学的?”卢小蓉的气息变得有点急促。 “这个,跟自己学的。”张本民抬起头,发音含糊。 “你不诚实。” “绝对是实话,跟前世的俺学的。” “算了,你说话都没个谱。”卢小蓉不再说话,精力和注意力全被神经触觉侵占。 这一点,张本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觉得或许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当即,小手驱下。 春潮带雨晚来急。 “啊!”卢小蓉惊呼,声音细而不尖,顿挫夹柔。 宛如黄鹂深树鸣。 张本民五指所及之处,皆是绕涧边而生的幽草。 世间万物风情,独怜最为不得。 此时此刻,草丰涧深,最合适的应该就是野渡无人舟自横了。 舟,关键在舟。 张本民不由得一叹,他的舟,只是个小舢板,独木舟而已,啥时才能变成艨艟战舰? 观现实,不企想。好吧,那就凭独木舟征战,以手为桨,劈波斩浪而行。 当即,张本民手腕一转,五指联动辗转。 卢小蓉哪里经过这阵势,惊颤又欢喜,身体在松紧间穿行,喉间呢喃声变成轻促的气流,从口中磨砂般呼出。 这声音,就像神谕号令,给了张本民无限可能,他近乎癫狂。 这癫狂,更让卢小蓉把自己彻底放纵、沉浸在忘我的极乐世界中。 “卢小蓉!” 关键时刻,总会出错。 刘胜利回来了,在大门口喊了一声。 惊吓至极的卢小蓉一边把张本民推开,一边借着深深的呼吟回答。由于紧张,气流也没断开,直接提高了声音,“啊——”! “咋了?”刘胜利听到惊呼加快脚步进来。 卢小蓉一把将张本民拉到身后,反推着他躲到石磨后头。 “唉,说啊,咋了?”刘胜利来到跟前追问,“你看你惊乍的。” “没啥,没啥。”卢小蓉使劲压着气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你不是在门口喊俺的嘛,就应了一声而已。” “应声?不像啊。”刘胜利歪着头寻思,“听你那腔调,像是被鬼抓了一样。” “被你抓了!”卢小蓉趁机反转,“你是鬼啊,要抓也是被你抓了。” “咿,瞧你啥样儿,俺不就随便说说么。” “你就知道随便说说,咋就不知道勤快点呢。刚才俺正弄猪食,冷不丁踩在一泡鸭屎上,差点滑倒!刚好你又在门口喊,凑到一块了,真是又惊又吓。” “哦,俺说呢,咋腔调都变了。”刘胜利摸了摸头,“要不这样,咱就把那拉屎的鸭子杀了吧。” “杀了?” “嗯,烀个老鸭汤喝喝。” “不逢年过节的,还要喝老鸭汤?” “补补嘛。”刘胜利挠挠头,“最近啊,老是觉得没啥劲,软绵绵的。” 卢小蓉当然明白是咋回事,无非是刘胜利在罗才花身上活动多了,当下很是来气,不过想想张本民还在石磨后躲着呢,也就没多说,“杀啥啊,留着生蛋多好!腌咸鸭蛋给你吃。走,跟俺去喂猪。” “跟你去喂猪?”刘胜利笑了,“干点别的活还行,喂猪不可以,俺毕竟还是队长呢,下一步啊,还要取代郑成喜,当大队书记!” “当书记,你行么,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大事不说,就是全大队鸡毛蒜皮的事也够你缠的。” “你懂啥,只要当上书记,那就都不是问题了。”刘胜利搓着下巴,“关键是……” 话说一半,刘胜利停了。 卢小蓉觉着老站这儿说话可不行,便对刘胜利说既然不干活,那就早点进屋歇着。 刘胜利没挪窝,嘿嘿地笑了,挤出三个字来:“张本民!”? 这一下,躲在石磨后的张本民头皮发麻,心里只嘀咕,他娘的刘胜利是不是有透视眼呐,竟然能发现他。这可咋办?反正得诌个理由蒙混过关。 更承受不住的人是卢小蓉,当即就失魂地“啊啊”两声惊叫,浑身颤抖不止。要知道这种事发生,那可是没法收场的,不说刘胜利不肯善罢甘休,单是传到娘家那头,可就是要塌天的呀。? 第37章扯开话题 其实,虚惊一场。 刘胜利是因为想到张本民讲过要帮他实现走上书记位子的,本打算自言自语说说张本民的能耐,找点自信和满足,可卢小蓉的反应过大,把他给吓了一跳。 “咋,咋了?!”刘胜利身子一缩,扭着头到处看。 “哎唷,是,是不是俺眼花了?”卢小蓉自知有不妥,急忙掩饰起来,“门口那儿,好像有团东西。” “黑咕隆咚的,你能看到啥?” “就是那么一闪嘛,确实看不清。”卢小蓉摸着胸脯,“都怨你,刚才一进门就说俺被鬼抓了,难不成还真有鬼?” “鬼你娘啊,破四旧都给破没了呢。”刘胜利说是这么说,可一直朝堂屋挪动,“你可别自己吓唬自己,赶紧喂猪去,完了到屋里来,俺跟你说道说道张本民。” “哦,那,那俺去喂了。”卢小蓉瞅了眼石磨,走向灶屋。 刘胜利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堂屋,他怕真的有鬼。 这下张本民得了宽松,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从石磨后跟上了卢小蓉,到了并肩的时候,还伸手胡乱碰触,揉开了来。 卢小蓉可慌张得很,急忙拿开张本民的手,用极低的嗓音道:“臭屁孩,还不消停嘛,赶紧走吧。” “你没看到刘胜利都吓尿了啊,没事的。”张本民又摸了上去。 “不行,不行,你要是恁样的话,俺可也吓尿了呀。”卢小蓉坚决不让张本民再摸弄。 “那好吧,俺回去了。” “嗯,听话啊,悄悄点儿。” 这会儿肯定要像只猫一样轻巧,张本民悄蹑步地走出灶屋,可刚拐到巷子道上时,却陡然被从身后伸出的来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张本民不由得暗暗叫苦,看来事情要败露?不过随即一感触,掐自己脖子的手似乎并不是那么有力,而且还有点软,像女人的手。 “你谁啊。”张本民慢慢回头小声问。 “俺是你婶。”对方回答的声音虽然也很小,但辨识度很高。 “哦,原来是许婶啊。”张本民判断出了是许礼霞,“你,你这是搞哪一出?” “这话该俺问你,你是搞了哪一出?”许礼霞得意地嘿笑着,“可别让俺给猜对喽。” “打死你三遍,你都猜不出!”不管怎样,得先把气势给搞上去,张本民不留间隙地又反问起来,“许婶,你到底是干啥的,可别让俺给看透哦。” “你能看透?难不成你还真会算命?” “咱们就别在这儿嘀咕了,找个安静的地儿说,到时都别藏着掖着。”张本民说着,带头向街中心走去。 许礼霞跟了上去,等不及地问道:“张本民,你是不是占了卢小蓉的便宜?” “占卢小蓉的便宜?啥呀,偷几只她家养的鸡?” “不是那种便宜。” “那你说是哪种吧。” “你不是说不藏着掖着嘛,还是自己说吧。”许礼霞哼了一声,“反正你偷摸地从刘胜利家出来,一准有啥不寻常的事。” “嗯,这个嘛。”张本民犹豫了下,“没错,确实是有点事。” “说吧。”许礼霞有点得意。 “刘胜利得罪了俺,为啥得罪的俺就不说了,你也不要问,反正啊,俺今晚是去报复他的。” “你胆子不小啊,是要背后敲闷棍么?” “不,给他家的水缸里投点东西。” “诶哟哟,张本民,你可别做过头,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事情就大了。” “啥呀,俺又不是投毒,只是放点巴豆粉而已,让刘胜利使劲拉个肚子就行。” “哦,这样啊,那没啥问题。” “行了,俺的事说完了,该你了。”张本民咂吧着嘴,“你的事可不简单吧。” “啥不简单?就是摸摸刘胜利的底罢了。” “摸啥底?” “他跟罗才花之间的底细。” “你少管人家闲事,弄不好就惹祸上身,到时拍都拍不灭,还把自己给烧毁喽。” “俺跟你一样,也是有分寸的,绝对绝对会保密的。” “嗌,许婶,你就恁好奇?” “那不是好奇的事,俺是要弄点刘胜利的把柄。” “他刘胜利有啥好拿捏的?” “为以后着想啊,万一他当上大队书记呢?那到时不就管用了么。” “哦,可以啊许婶,这点你倒是看得很精准,也就年把最多两年时间吧,郑成喜就会下台。” “所以嘛,俺得提前行动。” “这准备做得好。”张本民点着头,“嗳,有一点俺可不明白了,你为啥在刘胜利家门口待恁长时间?他从代销店回家后,还有啥好跟踪的?” “你不懂。”许礼霞神秘地道,“俺可不是有意要守他家大门口的,是因为察觉到了异常。” “异常?啥事,说来听听。” “俺回家不是要经过刘胜利家嘛,所以就悄悄走在他后头,结果啊,他进了家门后,把卢小蓉给惊着了。” “惊就惊着是了,还有啥玄乎的?” “有!”许礼霞很是自信地道,“卢小蓉那声惊呼,绝对有问题!凭俺多年的经验,十分不简单。” “呵,你还真是会讲故事嘛。” “那不是故事,是事实。”许礼霞认真地道,“她卢小蓉,应该是有男人了。” “你也成仙了?”张本民心底一惊。 “那不是成仙,俺都说了,是经验。根据俺的判断,估计那会卢小蓉正和哪个汉子在一起,所以就多待了一会,想看看到底是谁。可没想到,你竟然从她家溜了出来。” “嘿,许婶啊,你就别瞎猜了。俺偷摸底进她家院子好长时间了,没有啥男人啥汉子的。”张本民装作很是失望的样子,“可惜了,白搭了工夫,她卢小蓉一直在院子里忙活,俺都没机会在她家水缸里投巴豆粉子。” “哦?那,难道是俺想多了?” “差不多。”张本民嘿嘿地上前两步,搓着手,“许婶,周叔常年不在家,你是不是心里空唠唠的,老是会想多?” “去一边吧,你个小伢子懂啥。”许礼霞说完立刻吸了口冷气,“哦,你可不是小伢子了,懂得太多哩。” 张本民呵地一笑,“哪里,只是有时会胡说八道而已,你可别当真。” “唉,张本民,俺突然觉着问题有点大哦。”许礼霞再次吸了口冷气,“咋感觉你跟卢小蓉之间,是不是不太正常呢?” “哈哈……”张本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只好用大笑来掩饰,“许,许婶,你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那,那咋可能呢?你不想想,她卢小蓉多大,俺才多小点儿。” “也是哦,就算你有那心思,可裆里豆芽伴儿还没长足呢。”许礼霞呵呵地笑了,“国防洗澡时,俺给他搓灰都看到了,那么点儿,根本就不好用。” “就是。”张本民赶紧将话题带远一点,“许婶,要不你摸摸俺的,看是不是跟国防的差不多?” “你们同岁,应该差不多,哪里还用得着摸?” “那可不一定,一样的庄稼两样长,别人不懂,你许婶还能不知道么?高矮胖瘦差不多的两个人,没准裆里的家伙事儿差别会很大。” “你这话啥意思?”许礼霞心里发虚,“算了,不跟你说了,国防还在家做作业呢,俺得赶紧回去看看。” 许礼霞走了,张本民带着点庆幸摸了摸额头,看来老话说得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呐,这以后还真得注意点。 边寻思边往家走,经过罗才花家代销店时,门竟然开着,郑金桦在里守在里面。“哟,美女小老板值班了。”张本民走了进去。 “值啥班,俺娘回家洗澡去了,俺就看一会儿。” 张本民呵地一笑,肥婆罗才花还真讲卫生呐,搞完事洗得还挺及时。 “你笑啥?” “笑?”张本民马上把脸拉了下来,“俺是苦笑呢。” “你这样的人,啥时能感觉到苦?” “就现在么。”张本民叹了口气,“前两天,俺可给王团木整惨了,那背后啊,应该是你爹的主意。” “不,不是吧。”郑金桦可不想承认,“俺好像听说是跟周国防有关,是他向王团木告了你的黑状。” “嗯,也是哦。”张本民挠挠头,“你这么一说,俺仔细想想啊还真是那回事儿。贾严肃打俺的事,你知道吧?” “贾严肃?”郑金桦皱起了眉头,“他为啥要揍你?” “是你哥郑建国让他动手的。” “俺哥?” “嗯,你知道你哥郑建国为啥要指使贾严肃揍俺?” “知道就说呗。” “是周国防告诉郑建国,说俺耍李晓艳的洋车子,要他出面制止呢。”张本民摇头叹道,“那个周国防啊,就是要跟你过不去,明明知道你跟李晓艳是对头,可他偏偏就做事向着李晓艳。” 郑金桦咬着牙,阴着脸,没说什么。 “要说吧,只是李晓艳的事也就算了,可……”张本民故意说个半截话。 “可啥?”郑金桦对着张本民一瞪眼,“你可知道跟俺卖关子的后果!” “知道当然是知道,只是俺是怕跟你说了,你会更受不了的。”张本民一脸难为。 “俺受不了?”郑金桦越发忍不住,回头从糖果袋里摸出一颗糖甩给张本民,“说,赶紧的!”? 第38章三块钱 郑金桦威逼利诱的招子使了,张本民觉着差不多了,便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周国防吧,俺觉得他太不够意思了,以前他一直围着你转,可现在完全转移了目标。” “这俺知道,他看上了李晓艳。”郑金桦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有啥啊,俺也不稀罕周国防,他就是个跟屁虫、跟路狗。” “对,他就是条狗!” “张本民,弄了半天,你就是说这个啊,俺有啥受不了的?”郑金桦一伸手,“给俺把糖吐出来!” “咔嚓咔嚓”两声,张本民赶紧把糖嚼碎,“不不不,哪能就这点料啊,关键是他说你坏话,说你……唉,算了,还是不说。” “张本民你啥意思,故意气俺是不是?”郑金桦一拍柜台。 “不是俺故意气你,而是怕你真的受不了。” “没事,你说,就是俺受不了死过去,也跟你没关系。” “那你赌咒,绝对不能说是俺告诉你的。” “行,赌什么咒?” “你要是说出去,就咒你脸上生满烂疮,一辈子都流脓招苍蝇。” 郑金桦摸摸脸,打了个寒战,“臭张本民,你真损。” “不损不坏,不成世界。”张本民笑得眉毛一抖,有点无耻,“同意不同意?” 郑金桦犹豫了一下,“同意,反正俺保证不说出去,那毒咒跟俺也没关系。” “那好,俺就说给你听。”张本民放低了声调,“周国防说,你跟李晓艳比起来简直就是个丑八怪,而且不仅是相貌丑陋,就连心灵也丑陋无比,反正是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丑得没法说,还说啥你根本就让他恶心得要命,一瞅你那样就反胃,连着两天都吃不下饭,哪怕是吃一粒大米,也能吐出来!” 郑金桦一听差点气炸肺,现在学校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周国防竟然说她人丑、心灵也丑,从里到外都没个好!“好个周国防,竟然敢恁样说,看俺能饶了你不!”郑金桦的脸因愤怒而变形。 张本民一看,赶紧转身往外跑,就郑金桦那蛮横的脾性,气到这份上没准会逮着他出气。 可没想到很不巧,罗才花洗完澡回来了,正准备进门,恰好被张本民顶了个结实,顿时摔了个仰八叉。 “哎哟!”罗才花惊叫一声,“这是哪个小鳖种!” 张本民吓坏了,立刻上前蹲下,扶着罗才花站起来,“婶嗌,是俺,张本民。” “张……”罗才花揉着胖腚盘儿,“小嘎娃!你差点摔死俺!” “俺,俺不是故意的呀。”张本民连忙帮罗才花拍打着后背的尘土。 罗才花哼了一声,不理睬张本民,向店里望了望,看到郑金桦满脸都是怒气,于是一把抓住张本民,“嘎娃,你对金桦做啥了?!” “没,没啊。” “还没呢,你瞅瞅金桦,都给你吓成啥样了!” “娘,俺是看到只大老鼠,被老鼠吓得。” 罗才花“哦”了一声,慢慢松开手。 “婶,你还不相信俺呐。”张本民理了理衣服,“本来俺路过,看到郑金桦一个人在店里,就过来陪陪她,是做好事呢。” “做好事还急慌个啥?没头没脑地朝外窜个愣头青儿!” “不,不是有大老鼠嘛,也把俺吓了一跳呢。” “瞧你那胆儿。” 郑金桦走了出来,“娘,俺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完呢。” “那赶紧的吧。”罗才花说完,又对张本民道,“嘎娃,你留下来。” “为啥?” “为了不让你跟金桦一块走,这黑咕隆咚的,让人不放心。” “嗨呀,婶啊,你,你这是把俺当啥人防了呢。” 罗才花也觉得说得有点不妥,便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啥防不防的,俺是有话要问你呢。” 张本民暗自一笑,这个老娘们找理由张嘴就来,肯定是随便找个由头说两句就算,也好,那就找找机会,捉弄她一下。 “嘎娃,你说,都恁晚了啊,还出来晃荡个啥呢?”罗才花心不在焉地开口了。 “这会儿出来转悠的人不是多了嘛,又不差俺一个,难道这还犯法?” “你不还是个孩子嘛,人家大人转悠,自然有大人的事。” “大人的事?”张本民挠挠头,“俺不懂啥是大人的事,俺就知道看点新鲜事。” “呵呵,新鲜事?”罗才花甩摸着湿漉漉的头发,“咱这岭东生产大队,还能有啥新鲜事。” “看谁家的门开开关关的,包括你家的代销店,之前不是关门的嘛,可后来又开了,而且就郑金桦一个人在看店。俺觉着有点奇怪,怕出啥妖事,所以才进来陪她一会的。” 罗才花听到这里一下愣住了,她盯着张本民看了好一会儿,“嘎娃,你看到啥了没?” “看到了。”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婶啊,跟你说实话,俺可真不是小孩子了呢,有些事的轻重,俺还能不知道?所以嘛,该说不该说的,俺有数呢,你不用太担心。” “唉。”罗才花摇头叹气,着急又无奈,“嘎……张本民,既然你知道轻重,那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要不出了问题,谁都不好过的。” “说是肯定不会说的。”张本民一咧嘴,“只是,有好处么?” “当然有,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罗才花抓了一把糖果放到柜台上,“行不?” “吃太多糖,牙会招蛀虫。”张本民摇摇头。 “那,你想要啥?”罗才花扭头看着货架,“要不等过年的时候,给你些小孩玩的鞭炮?” “等过年啊,那得啥时候?不行,等不及的。” “要不,你自己挑?随便选哪一样都行。” “你家这店里头,也没啥好挑的。”张本民吧唧着嘴,“俺看呀,给五块钱得了。” “钱,五块?”罗才花很是舍不得,“两块,行不行?” “一口价,三块!”张本民说得很干脆,“好歹你也开口还了个价,不能不给你点面子。” “好吧好吧,三块就三块。”罗才花掀开钱匣子,摸弄了半天,数了一把毛票。 张本民借过钱,呵呵地笑了,“婶啊,还有事么?没事俺就回去了。” “没了,你走吧。记得,刚才的话你可别忘了,千万不能朝别人说些啥,哪怕是半个字,也不能提!” “嗨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张本民装了钱,又抓了把糖果,走到店门外,哈哈地笑了,“不就是看到只大老鼠么,有啥大不了的!” 说完,张本民撒腿跑了。 几秒钟后,罗才花扯着嗓子大骂了起来,“嘎娃,你个小鳖种,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然作弄到老娘头上……” 第39章白色迷糊汤 就在罗才花骂得起劲时,喝得晕晕乎乎的郑成喜回来了。罗才花一惊,赶紧收嘴,她可不想让实情败露,太丢人。 “隔他娘的八条街就听到你嚷嚷了,咋回事?”郑成喜满嘴酒气,进了店里一屁股坐下来。 “也,也没啥。”罗才花明白不能反差太大,依旧用气呼呼的口气道:“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在店门口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俺出门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脚趾头也磕着了,到现在都还疼呢!” “娘个比的,现在这世道可真是,不像以前喽,谁敢在大队书记身上作故事?!”郑成喜咳嗽着,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后抬脚使劲搓着,“最近是接二连三,从门上抹屎,到你洗澡时衣服被偷,还有店门口点火,都他娘的让人窝火。” “还有呢,院里的那群鸡鸭鹅,一下子全蹬腿上了天。”罗才花赶紧补话,“真是让人没法说。” “问题有点大,看来啊,有人在挑战俺的权威!”郑成喜歪着头撇着嘴,“要么啊,就是坟头的草长歪了,等年底祭祖时,找人好好看看,圆圆坟。” “看坟头的事还用等啥年底,挑个合适的日子早点看早好。” “嗯,也是。”郑成喜叹了口气,“对了,你娘家那头,有件事得多个嘴解释下。” “不会又有啥不顺的事吧?” “还真有。”郑成喜一抹嘴巴,“就是你表姑家的表弟王团木。” “王团木?不是在小学代课么,有问题?” “问题大了!” “能力差?” “差个狗吊屁!他是能力太强了!”郑成喜哼了一声,“他娘的真是有出息,竟然搞人家女老师!” “哎呀,那,那咋说也得捂一捂才行,这个忙不帮,说不过去。” “帮忙不是不可以,可最终还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啥意思?” “还啥意思,王团木简直就是个衰种,被找到头上也不知狡辩,只知道讨饶,结果任由着那女老师的男人一顿狠打,牙都被打掉了好几颗!” “这可咋好,这可咋好哟!”罗才花唉声连连,“人被打成那样,告到派出所了么?” “你个猪脑子是不是!”郑成喜一挺脖子,“还告到派出所呢,今晚喝酒时校长说了,王团木的代课老师都当不成了,明天就宣布开除!” “开除?!”罗才花彻底愣住了,“你,你郑成喜大队书记的面子一点也不照顾?” “你懂个屁!那女老师的男人,在县城工作,有路子。”郑成喜无奈地道,“要是俺硬拦着,没准就能摊上事,到时别说大队书记干不成,还有可能被处分呢!” “呀,咋恁严重。”罗才花一听,气馁了。 “娘个比的,要不咋说王团木是个衰种呢,没个吊眼色,要搞女人就搞呗,可总得看看哪些是能搞的,哪些是搞不得的。”郑成喜摇着头,“唉,要说他也是活该!” 罗才花坐在床边,不吱声。 “反正啊,王团木的事就恁样了,谁也改变不了。”郑成喜说着起身,“早点歇着吧,不行的话,明个一早你就回金桦她舅奶奶家一趟,找个中间传话的人,把事情给说透了,免得他们不知情,白白弄出些矛盾。” “也只好了,别的还能咋办。”罗才花踢掉鞋子,歪倒在床上,唉声叹气。 郑成喜看了看,径直走出门外,“睡觉时把门给杠好了啊。” “不用你操这些闲心。”罗才花哼地一侧身。 “个臭娘们。”郑成喜小声嘀咕着,“真让人烦得慌,小金桦啊小金桦,俺的乖闺女,以后长大了可千万不能像你娘这样,要不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就这样自言自语着,郑成喜回了家,一看郑金桦的房间灯还亮着,便过去望一眼。 郑金桦正气血盈脑呢,这会儿周国防要是在面前,肯定活活扒他三层皮下来。 “金桦,咋还不睡呀?”郑成喜声音很轻,怕惊着她。 “哦,这不正复习功课嘛,过几天可能要考试,俺得再加把劲。” “嘿,真乖!”郑成喜的喜悦发自内心,“俺郑成喜敢保证,闺女将来啊,肯定能有大出息!” “好了,爹,俺犯困了,马上睡觉。”郑金桦假装打起了哈欠。 “嗯,那就赶紧睡吧!”郑成喜赶忙退了出来。 郑金桦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得好好盘算盘算明天该怎么惩罚周国防。 这天夜里,张本民同样难以入睡,他也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郑金桦必然会对周国防放大招,势必会引起一系列反应,得想好应对之策。 一切,从崭新的一天开始。 周国防,完全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早晨到校后,他拿出从家里带的一个酒瓶,里面装有加了糖精的米汤,酒瓶外面,用标尺画上刻度,半厘米一个格,另外还带了一根空心细皮线,一头放进米汤里,一头露在外面。 “谁喝?”周国防不断在教室里转悠,“喝一个格子,给俺两张白纸。” 随着到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周国防兴头也变得越来越大,吆喝得很起劲。 很多同学都禁不住诱惑,他们都想尝尝传说中只需放一小粒就能让满瓶水变甜的糖精,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郑金桦来得比较迟,夜里头没睡好,起得有点晚。她进了教室,看到得意洋洋的周国防后,更是气得不行,当即二话不说,走到座位上摸出墨水瓶,拧开盖子就对准周国防泼了起来。 事情突如其来,周国防低头看着身上的墨水,有点发懵,过了一会才大吼起来,“郑金桦,你疯了是不是,凭啥泼俺一身墨水!”他把酒瓶放到座位上,撕了张作业纸,惊慌地擦着墨迹。 郑金桦哼哼着,只是看着周国防瞎忙活。 “郑金桦,你说,到底是为了啥!”周国防真的发怒了。 “为啥?你自己知道!”郑金桦因为和张本民赌过咒,当然说不出啥来。 “是不是看俺喜欢跟李晓艳在一起,你眼红?”周国防猜不出是张本民捣的鬼,只知道平常讨好李晓艳肯定会得罪郑金桦,但没想这疯丫头会下这么个狠手,他觉得没法再给郑金桦哪怕是半点面子了,于是挥舞着两手叫道:“告诉你郑金桦,就你那样了,比人家李晓艳差得远呢!别嫉妒些啥,没有用的,屁用都没有,你还是你郑金桦,就那样了!就是脱了鞋子跑,跑到老,也赶不上人家!连人家脚后跟的皮都还不到!” 这话对郑金桦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她抖嗦着嘴唇,扇动着鼻翼,狠狠地咬起了牙,“好啊你个周国防,你才差呢,简直是差得连狗屎都不如!”说完,一甩手把空墨水瓶砸在了周国防头上。 “唉哟”一声,周国防捂着头蹲了下来,很快,指缝里渗出了鲜血。 动静闹大了,几个老师一起赶了过来,一看这阵势,赶紧把周国防送到了大队卫生室去包扎。 此刻郑金桦也慌了神,毕竟还小,打出血来了,哪能淡然? 张本民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儿,他还急着回去看热闹呢,许礼霞肯定会找上郑金桦家的门。那罗才花肯定是不会服软的,本来就对许礼霞和郑成喜勾搭在一起有意见,应该会借机和她大闹一场,出出气。 不过事情也有变数,就是许礼霞多少也掌握了点罗才花和刘胜利的丑事,到时完全可以拿出来降住罗才花。但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在没有啥证据的情况下,她许礼霞敢说么?还有,郑成喜也很关键,他可是夹在中间的人,没准他一声喝斥就能把事情给压下去,然后私下里解决。 没错,事情的进展确如张本民所料。 周国防被送到大队卫生室后,许礼霞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去。一看周国防那样儿,真是心疼得眼泪直淌。忍到包扎完了,把周国防带回家安顿好后,飞一般去了郑金桦家。 家里没人,许礼霞又奔到代销店,也是铁将军把门。 这都是碰巧了,郑成喜刚好有事去了隔壁大队,罗才花是为了王团木的事,一早就回了娘家。 许礼霞气得两眼发黑,干脆坐在郑成喜家门口等着。 快到十点钟时,罗才花回来了。许礼霞一下蹦起来,窜上前叽里呱啦地一顿叫唤。 罗才花开始摸不着头脑,等弄明白了之后,鼻孔一哼,说原来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事啊,用得着跟被马蜂蜇了一样么,抽搐个啥。 许礼霞可是一人能对骂三条街的人,可因为太过激动,一时也没法正常发挥,只是强调周国防被伤着了,已经不是简单打闹的问题。 罗才花才不会客气,想想这个女人把自己男人给勾上了床,脸面都给丢光了,这会儿正好借题发挥一下,出口恶气。于是,毫不客气地说破点皮子流点血,也严重不到哪儿去,就是你许礼霞有点小题大做,昏啥头?是不是被咱家老郑灌了太多的白色迷糊汤? 迷糊汤,还强调是白色的,意思太明显不过。周边看热闹的庄邻们有的忍不住,偷笑起来。 许礼霞的脸是红一阵青一阵,她抬手一指,说你罗才花是啥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那代销店里的小床,撑得住两个人折腾么? 第40章苦口婆心 罗才花一听心里虚得很,像被针扎似的缩了下身子,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示弱,否则一旦露怯,那偷汉子的事可就是秃头上的虱子了。当即,她便一抖肥大结实的身板,上前一把抓住许礼霞的衣领,“许礼霞,俺可警告你啊,讲话得有证据,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今个儿一准撕烂你这张笔嘴!” 发狠的罗才花挺吓人,许礼霞真怕她动手,当然,重要的是她没证据,空口无凭不但没啥说服力,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往后要是再想抓罗才花和刘胜利的证据,会很难。“罗才花,你有病是不是?俺是说你跟郑成喜两人在店里搞事,也不管啥情况,哦哦啊啊地一通叫,哪个过路的听不到?简直是不害臊、不要脸!”她故意转移了重点。 这话让罗才花放了不少心,她和郑成喜之前是会在店里搞事,虽然不怎么经常,但确实有过。“那有啥啊,谁个弄那事跟哑巴一样?”她觉得也差不多了,本来还想说再咋样,那也是跟自家男人睡,不丢人,但那样也许会把事情给过度激化,接下去会发生些啥真没个准,万一许礼霞真抖出她和刘胜利的事,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也不是没啥影响的,毕竟无风不起浪。 两个女人,多少都明白了点相互给的台阶,正琢磨着如何借坡下驴时,郑成喜回来了,他一看这场面,有点发懵。 大队辅导员郭连广一直在场,开始就想劝架但搭不上嘴,见郑成喜来了,终于得了机会,赶紧上前把郑金桦打周国防的事说了。 郑成喜听后顿时明白了是咋回事,他叹了口气,说小孩打闹的事,虽然有点过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的事,可千万别把大人给搅和进去,要不那看就真要结仇了,所以啊,先都各回各家,冷静一下,等中午郑金桦回家,他会问问到底是咋回事,弄清楚不就得了嘛。 郭连广立刻借机发挥,赶忙对看热闹的村邻们说都回去吧,多忙忙家里的事,不要给别人添乱。 话到了这份上,大家伙没法不散开,要不就是给郑成喜添麻烦了么,那还了得? 随着众人一哄而散,罗才花哼了一声,转身向家门口走去。郑成喜向许礼霞使了个眼色,也回去了。 “你瞅你把闺女惯的,咋这样呢?一个女孩子家,野气得不得了,把人家头都给砸破了。”关起门来说话,罗才花开始从自身找原因。 “咋了,金桦为啥砸的不是别人,单单是国防?”郑成喜一歪脑袋,擤了把鼻涕,“肯定是国防那小子不着调,把闺女给惹着了。” “瞅瞅,到现在你还护着她,那不一定是好事!” “还说俺呢,你不也是?要不咋和许礼霞吵那样凶呢!” “那不是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嘛,她许礼霞嗷嗷地找上门来,俺能由着她?” “儿子被打得破头伤瓜,也不能怨人家着急呀。” “咿咿,你个灰种,跟那个骚货弄事还弄出感情来了,帮她说话?!” “不是帮她说话,咱得讲道理是不?” “哦,你的意思是俺不讲道理?” “你就别跟俺较啥劲了,这事啊,真得等闺女回来问问再说,要是问题出在国防身上,反过来俺还要找她许礼霞算账呢!” “呶,就你那样儿,那个骚货巴不得你找她呢!三两下还不夹得你磕头求饶!” “你……”郑成喜摇头叹气,坐在墙边老旧的藤椅上抽起了烟。 罗才花也不再嚷嚷,许礼霞的那句话,弄得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此刻也需要安静安静,便拽着身子去了代销店。 一人在家的郑成喜哪里能坐得住,很快就出门前去许礼霞家。 门没推开,许礼霞回来后就把门杠上了,她猜得到郑成喜会偷偷来找,这会儿不想见他。 郑成喜寻思了下,没叫门,扭头去了大队部,以便放学后及时叫住郑金桦,把事情问个清楚。 这事没啥难度,郑金桦最后肯定会说出原因的。 张本民也考虑到了,郑金桦毕竟是个孩子,在大人怒喝下,藏不住事儿,所以,得提前做个准备。中午一放学,他就抄近路,从庄稼地里跑步回来,直接去许礼霞家,名义上是看周国防。 许礼霞正在灶屋生火做饭。 “婶啊。”张本民站在门槛上轻声喊了句,跟着道:“俺是来看国防的,他没啥大事吧。” 许礼霞也想把周国防被打的事弄个明白,“哦,是张本民啊,来,进来,婶问你点事。” “问啥,是郑金桦打国防的事么?” “嗯,你给俺好好说说。” “哎呀,不巧得很,郑金桦动手那会儿,俺不在教室呢。”张本民没有撒谎,他算计着当时场面会很激烈,所以及时回避了,跑去厕所待了会。 “没看到郑金桦动手不要紧,你知道为啥不?”许礼霞一脸急切。 “俺不知道呀,不过听同学们说,是因为郑金桦家的亲戚李晓艳,国防喜欢她,老围着她转,可能就让郑金桦不高兴了。” “唉,国防也恁样说。”许礼霞叹着气道,“不过按理说,只是恁么个原因的话,她郑金桦会恁样发疯?” “好像国防的头被砸之前,说了很多让郑金桦受不了的话。不过国防为啥要说那些话呢,是一开始郑金桦泼了他一身墨水。”张本民叹道,“反正啊,同学们都说是郑金桦错在前。” “可不是么!”许礼霞把火钳子朝灶膛里一捅,“看来啊,俺还得去找门!非找个公道不可!” “公道是要找的,不过别着急,别人你可以不信,郑成喜还能不信?他呀,肯定会把事情做漂亮的。”张本民说着,吸了口气,“不过……” “别说半截话,有啥尽管说,等会婶烧个地瓜给你吃。” “地瓜吃不吃的无所谓,关键是以后不能让国防再吃亏。国防这名字叫得不错,可别到最后连自己都防护不了。” “可不是嘛,你有啥法子?” “冤有头债有主,你呀,得找个空当直接给郑金桦撂几句狠话,把她镇住。要不然,肯定还有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 “嗯,是有那么点道理。” “啥叫有点道理啊,那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正确的。郑金桦那丫头,刁钻得很,你不直接点,她会得寸进尺的。”张本民停顿了下,继续道:“还有啊,你也得注意点,千万不能让那刁丫头给利用了。” “啥,她能利用俺?” “是呀,俺不是说了嘛,她刁钻得很,这次把国防的头砸破了,知道得有个交待,所以啊,肯定会把所有的不是给推托得一干二净!” “推托?她亲手砸破了俺家国防的头,还能推托掉?” “找个合适的理由呗。”张本民哼了一声,“你想啊,她要是说你家国防有错在先,背地里恶毒地骂了她,咋办?” “那就让她找人作证!” “谁会给她作证?找不到的。” “那她就是瞎说!” “可她会硬找的呀。”张本民指指自己,“很有可能就会找到俺头上。” “为啥?” “平日里俺就是她欺负的对象,有事没事就找茬儿骂俺,还冷不丁地就动手。”张本民一撸袖子,“俺这左膀子,快要被她用语文书给砸断了。全班同学都看得到,打了很多很多回。你说,她要是破嘴一张,说是俺告诉她的,那最后,所有的错就会都到俺头上了。” “你不承认就行了嘛。” “是啊,俺当然不会承认,做那个冤大头干啥?”张本民连连叹气,“可结果啊,肯定是对郑金桦有利的,因为最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呀。” “嗯呐,绕来绕去的,还真是说不清了。” 张本民点点头,又摇摇头,“唉,其实也不是不了了之,因为俺必定是要倒霉的。” “你倒啥霉?”许礼霞皱眉一琢磨,“哦,郑成喜会治你?” “没错。”张本民一脸担忧地道,“郑成喜为了尽量给郑金桦开脱,绝对会有模有样地把俺弄成个替罪羊。” “也不一定吧,难不成他还能死命逼你自己承认?” “那倒不会,毕竟他是个大人了,得注意影响,要不会得不偿失。他呀,会耍手段变个方式,把戏给演足了。” “演啥戏?演给谁看?” “给你看呗。”张本民极力说得很动情,“婶啊,你好好想想,郑成喜没法直接找出证明是俺告诉郑金桦说国防讲了她的坏话,但可以转个小弯子向你证明郑金桦确实是受了俺的挑拨。” “那咋证明啊?” “刚才不是说了么,演戏呀。”张本民哼了一声,“他个狗日的郑成喜,八成是会跟你说,俺才是罪魁祸首,挑拨了他闺女和你家国防的关系,然后就会表现出对俺的痛恨,非常非常痛恨,最后,会发誓一定要教训俺一下,为他闺女,也为国防出口气!” “这……”许礼霞微闭起眼睛,极力梳理着张本民的话,过了好一会,道:“这,可能么?” “不信的话,你等着看就是了。”张本民摇头苦笑了下,“狗日的郑成喜为人咋样,你还不了解么,所以啊,到时你可千万别被迷惑住,跟着帮腔,然后被当成喇叭筒给利用了。” 第41章大垂瓜与大地瓜 许礼霞乍听被当成喇叭筒利用,有点不高兴,以为张本民暗寓她就是个筒状物。张本民当然看得出来,呵呵地笑了,补充说就是被人当成传话筒,扩散谣言。 “传话?”许礼霞一下纳闷起来,“郑成喜能让俺传啥话、散啥谣?” “这不正说着嘛。”张本民夸张地将嘴角下撇,煞有其事地道:“郑成喜个老狗,必定会耍个借刀杀人的计谋,但他自己估计是不会动手的。” “你的意思是,郑成喜想通过俺嘴,说你的坏话,然后惹怒另一个人,最后,让另外一个人打你个满地找牙?” “欸,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张本民对许礼霞竖起了大拇指。 “再上推一层的意思,就是郑成喜想通过这一招,来表明俺家国防被他家闺女金桦给砸破头的事,归根结底就是你张本民的错?” “哟,许婶!看来今后俺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张本民又竖起另一个大拇指,“头脑瓜绝不是一般人呐!可惜,可惜了,前几年你干啥去了,国家恢复高考那会,你要去参加,准能考中!没准现在就已经是公社或县里的大干部了呢!” 许礼霞被这么一夸有点飘飘然,“告诉你嘎……哦,张本民,你婶真不是吃素的,要是当年谁能给俺点拨个路子,那,那往后还有个数嘛,没有!一准能发达到死过去,不管干啥!” “就现在你也不差呐,瞧瞧,在村里谁能赶得上你?一人对骂三条街的大小娘们,势头都能压过她们。还有啊,凭你的努力,在咱岭东大队,差不多就是二当家的了。”张本民嘻笑起来。 “行了吧你,骂人都不带个脏字。”许礼霞当然明白张本民的话中话,便赶紧转话题,“说正事,俺实在是不明白,你咋知道郑成喜肚肠子里的那些弯弯绕?” “那有啥难的,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自然就会有结论的。”张本民收住笑容,“当然还有重要一点,就是郑成喜个狗日的狠心贼,当初他害死了俺爹,现在他还想把俺朝死里整,所以,俺对他的心思天生就有种准确的预感!” 张本民说这话时,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许礼霞看了,后背直冒冷汗,尤其是张本民的眼神,冷中透着狠、狠中带着残忍,没法让人直视。“张,张本民,你和郑成喜之间的仇恨,看,看来是没法消除的。”她没法淡定。 “一命抵一命。”张本民牙缝里钻出五个字。 “唉,你这么说,俺也不能说啥不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或许他郑成喜就该那样吧,当然,最好是让老天惩罚他,把他早点带走。” “不行!”张本民嘴角一翘,似是带着点笑,“那是绝对不行的,郑成喜,得活下去。” “那又为啥?” “为啥?!”张本民说得极为平静,“为了让他,生不如死!” 许礼霞彻底惊厥了,她抖缩着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唷,你,你还没成年呢,等长大了再说那些。眼下,眼下嘛,主要是别让郑成喜的计谋得逞了。你觉得,郑成喜会借谁的刀?” 张本民收住神,犹豫了下,本来他想说出是刘胜利的,因为他掀卢小蓉的衣服事,实实在在地被孙玉香看到了,那场面,一般人见了都能明白是咋回事,更何况是她孙玉香?而孙玉香和郑成喜是啥关系?都无事不做了,肯定也是无话不讲了啊,所以作为一个谈资,她肯定会告诉郑成喜,因此,得了这么个大爆炸消息的郑成喜,自然不会白白放着不用,这会儿拿出来,完全可以当个大杀招。 不过,张本民转念一想,暂且还不能讲,要不会引起许礼霞的怀疑,咋就那么准呢?跟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于是,头一摇说不知道,要不那真是料事如神了,不过他能确定,郑成喜肯定会异想天开捣鼓一番的,哪怕理由荒唐到了天上。 “也对,你说就你恁大的一个孩子,能得罪谁呢?郑成喜想引祸到你身上,那得撒多大的谎?没准啊,到时他就是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许礼霞也想在张本民面前表现一下,继续道:“张本民,你也别小看了俺,只要俺认准了理儿,非得一杆子捅到底不可。就说这一次,郑金桦个灰丫头把俺家国防砸成那样,她罗才花不但不道歉,还跟俺抖威风,真是找死!看吧,俺会继续暗中瞄着罗才花和刘胜利之间的事,等拿到了把柄,一下就治死她个肥猪婆!” “嗯嗯,那样也能给郑成喜个狗日加臭比养的一个痛击!要不他在咱大队简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张本民嘴上是这么说,像是畅快得不得了,心里却是猛地一惊,看来还得给刘胜利提个醒,要是他只知道逮着罗才花埋头苦干,哪次真让许礼霞抓个现行攥个把柄,到时就得受她控制了,那以后用起来可不方便。 许礼霞总归是个大人,还知道个轻重,话到这里已经够可以了,再说下去怕是会出岔子,毕竟张本民还是个孩子,哪能跟他聊谈那么多重要的事?要是被人偷听到了,影响会很坏。“哟,时间不早了呀。”她边说便朝灶屋外张望,真怕有人暗中竖耳。 张本民哪能不明白,自然不会为难许礼霞,便接话道:“是哦,得赶紧回家吃饭了,下午还得早点到校呢。” “那就快点吧,不能磨蹭了。” “是的是的。”张本民抬脚往外走,临出门又扭头笑道:“许婶,你不是说要烧地瓜给俺吃的么?” “欸哟,你看,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许礼霞赶忙站起来,甩着胸前的两个大垂瓜,走到灶屋墙角的麻袋旁,掏出两个大地瓜,“现在就烧,下午上学时,让国防带给你就是。” 张本民看了直想笑,觉得该跟许礼霞打会趣儿,因为和她之间不能太严肃认真,就得亦诙亦谐,刚才一直讲得太实际了些,气氛有点打不开。于是,他折回两步,坐在了靠墙的小木方桌一角,抖着眉毛道:“许婶,要俺说,不如把大地瓜换成你的大垂瓜得了。” 第42章深入交谈 聊到这种话题,许礼霞是如鱼饮水,自如自在又欢快。她歪头看着张本民,暗暗发笑,心想老娘在别的地方算是怵了你,但在男女间这点事上还能不赢你几条巷子嘛。 张本民看到了许礼霞眼中泛出了坚定之光,就像优秀职业人浴火锻造而出的超级自信精神,真是让人肃然起敬,哦,说肃然起立或许更准确一些。“嗯,小婶子看来对自己的垂瓜相当满意,甚至是引以为豪的。”张本民抓了抓裤子,上提裆部,顺势摸了一把,又轻轻拍了拍。 许礼霞一抖下巴,笑了,“对男人来说,武器非常重要,绝对是一寸长百倍强,一寸短难露脸,你这小豆芽难不成还想拿出来吓人?” “在你面前哪里敢呐,小婶子久经沙场,啥样的兵器没见过?不过你也该知道,吃笋单掐小嫩尖,含杵只为尝个鲜,那是啥滋味先不说,从实用性上讲,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能大补。古代宫廷里,就有种职业,叫‘满月生’,就是像俺这般大小的男人,进去干一个月的活,然后就被解雇了。你知道这一个月是干啥的?” “干啥?难道是给后宫那些个女人耍弄?” “嗐,对喽!”张本民压低了声音,“采初阳,固本阴。这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和智慧,只不过现在不讲究了,也没法讲究,毕竟,那是对俺们青少年的摧残。” “你讲这些干嘛呢,就是说你的小豆芽很金贵?可那是长久不了的,再过几年,等你个子冒出来,小豆芽也变成山药棒,还有啥初阳呢?” “以后再说以后的话,现在不还有么,其实啊,俺说的只是个道理,就是搞那种事儿,完全是高档次的享受,不过得天生有那种心性儿才行,咋说呢,就是要有鸾凤和鸣的境界。如果是个粗俗的人,那还有啥讲究,裤子一扒,就看个长短粗细,然后一顿捣巴。” “看,你这是在拐着弯骂俺粗俗呢。”许礼霞一哼,把地瓜塞进了灶膛。 “没有,绝对没那个意思。”张本民摆了摆手,“俺的话还没说完呢,啥事不得看看实际条件?咱这山村里头,当然不会讲啥档次不档次的,撞击得快活就行。” “咿,那你跟俺讲恁多干啥,没半点儿意义,最后还不是要看大小。” “你没明白俺的用心,小婶子你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呢,不多了解点,哪能显出你高强的地方?” “得了吧你,讲那点比比吊吊的事啊,还是等你大一大的吧,现在跟你插咕,还真是有点别扭。” “咋了?” “你跟国防一样大呢,让俺都不好意思。” “好,看来你还是挺传统的。”张本民搓着鼻尖笑笑,“那,刚才说垂瓜的时候,好像你还挺来劲,咋就不别扭了呢?” “情况不一样呀。”许礼霞拧开两粒扣子,一把从衬衣领口掏出来左边的垂瓜,“这有啥呀,国防上小学一年级还抱着喝奶呢。” 这一下,张本民瞪大了眼睛,这许礼霞的“垂瓜”还真他娘的像个大垂瓜! “看啥眼了吧?”许礼霞将领口一拉,将大垂瓜收了进去,“没见过恁大的吧?” “别自吹自擂了,严格来说,你那个不能叫大,应该是长。”张本民走上前,隔着衣服比量了下,“日他娘的,真是贼拉长。” “俺这不单单是长,里面软囔囔的有货,不像董西云的,她的也不短,可里面就没啥东西,是个瘪皮子,难看得很,更别说玩了。” 张本民不由得摇头暗笑起来,这哪对哪儿啊,啥时兴起了这个比评标准,不比大、不比挺,就她娘的比长。或许是到了一定年龄,女人兴许就只剩下长的资本了。“是不是到了你们这个岁数,都看长度了?”他问。 “那还能看啥?男人又搓又揉,孩子还拽着裹奶,天长日久的,哪能像大姑娘一样鼓成一团?” “哦,那也不见得嘛。”张本民突然想起了罗才花,“老狗日的郑成喜家肥婆娘,看起来不是一大堆么?” “嘁!”许礼霞一脸不屑,“你说罗才花啊,她那儿算个屁,实打实地讲只能叫肥肉脯,连胸都算不上,更别说奶了。” “哦,怪不得郑成喜乐意朝你这儿跑,八成是跟他婆娘搞事的时候,抱一抱摸一摸,就像是耍一头母肥猪。”张本民憋着笑,“那,那可真是个滑稽的画面。” 许礼霞咯咯地笑了,现在她已不介意张本民说她郑成喜之间的事,“你说的还真是,可俺就不明白他刘胜利起个啥兴?竟然还逮着罗才花干得挺带劲。” “你看事太表面了啊,小婶子。”张本民暗暗一思忖,呵地一笑,道:“刘胜利搞罗才花,你以为只是为了那巴掌大点的事?” “那还有啥呢?” “当然有。”张本民又放低了声音,“他刘胜利是为了送郑成喜一顶帽子!” “哦!是哦。”许礼霞不由得瞪大了眼,“还,还真看不出来,刘胜利有点头脑子嘛。” “狼有狼道,蛇有蛇路,谁还没个小算盘?”张本民正色道,“所以啊,你做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抓啥刘胜利和罗才花之间的把柄?弄不好最后他们都把苦果栽你头上。” “都哪对哪儿啊,那,那跟俺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你不妨这样想想,刘胜利给郑成喜准备的帽子,啥时拿出来你也不知道,没准还就一直揣着呢。你要是不知轻重地给抖落出来,他刘胜利肯定会恨死你,到时头脑一热,提个镐头把你全家都给锛了,划算么?” 许礼霞惊慌地摇了摇头。 “还有,你想过郑成喜的感受没?”张本民接着道,“老狗日的郑成喜不是傻子,没准到时他还倒打一耙,说刘胜利跟罗才花完全是清白的,那样就可以把绿帽子给甩掉,是不是?” “嗯,没错,是有那个可能。” “就是啊,等到那个时候,你觉得恼羞成怒的郑成喜会不会也恨你入骨?” “可能,有可能的。”许礼霞连连点头。 “那不就的了嘛,你说,你能捞到啥好处?当然了,你可以不张扬,等刘胜利当了大队书记,偷偷要挟一下他,可是,他能轻易被人给拿捏住?再说了,没准那时身为大队书记的他还会爬到你床上呢,到时你想要啥好处得不到?” 第43章对比 听了这番话,许礼霞一琢磨确实是那回事,等刘胜利真当上大队书记了,想个法子骑了他或者让他骑,不一样能得到好处嘛,何必现在冒其他风险?假如真是要像张本民说的,事情一个不凑巧可就亏得一塌糊涂了。“嗯,俺是得寻思寻思。”她吧唧着嘴,“不能自寻苦吃。” 张本民知道许礼霞在想些啥,便笑道:“就是嘛,做人一定得聪明行事,就凭你许礼霞的魅力,到时刘胜利成大队书记了,你随便找个机会,把两个大垂瓜朝他脖子上一挂,嘿,他乐得不浑身抽搐才怪呢!” “啥呀,你说俺是那样的人么!”许礼霞假装生气,“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啊。” “行,绝对不说!”张本民哈哈一笑,能忽悠住许礼霞不跟踪刘胜利和罗才花搞事就好,“今个儿就这样吧,时间真不早了,俺回去喽。”他带着一脸的满足,走向灶屋外。 “嗌,这地瓜都快熟了呢。”许礼霞用火钳子轻轻按了按膛火中的地瓜,有点发软,“真的快熟喽。” “着啥急啊,先欠着吧,你记得就行。”张本民迈开了步子。 “你要有事就先走,还是下午上学时让国防带给你吧。” “带啥啊,而且国防现在这样子,下午能不能去学校,还,还难说呢。” 提起这茬,引得许礼霞一阵恼火,不由得捣着火钳子骂起了郑金桦和罗才花母女俩。 张本民不管那些,他急着去刘胜利家,虽然这会儿许礼霞被忽悠住说不会再管刘胜利和罗才花之间的事儿,可那并非绝对保险,所以还得尽快通过卢小蓉给刘胜利敲个警钟,往后跟罗才花搞事时不能太随意。 可是,如果刘胜利在家可怎么办? 考虑这个问题,有必要。毕竟跟卢小蓉的关系非同一般,要是一不留神露个小馅,可真是大事不好。 张本民想了个对策,假如刘胜利在家,就说是专门来向他报个喜讯的:郑成喜家亲戚代课老师王团木,被痛打一顿后,又被学开除了,这一下,他郑成喜个狗日的脸面会掉很多。 不过还好,刘胜利并不在家,刚出门去代销店打酒。 卢小蓉正在灶屋的饭桌上切菜,扭头看到张本民甩着膀子走过来,心里一惊,差点切到手指头。 “嘿,咋了这是?”张本民急忙上前,“到现在,起码的家务活都还干得慌里慌张的,不行,不行哦。”张本民边说边笑边爱抚。 卢小蓉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鸟,撤着身子,小声急促道:“张本民,你胆子恁大!这个时候来干啥呢!” “咋了,跟你见个面,还讲时间的啊。” “那当然,现在,现在俺见到你就怕了。”卢小蓉不住地向门外张望,“你这家伙,太坏了,每次都把俺调弄得丢神掉魂的。” “嘿。”张本民抖着眉毛笑了,“那种感觉,是不是很带劲?” “带劲是带劲,可,可最后还是有些怕。” “咿哟,怕个啥?”张本民戳戳卢小蓉的心口,满不在乎地道,“把心思弄大点,别想太多严重后果,就啥事都没了。” “由不得不想呐。” “慢慢来,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从今天开始,一天少想一点,过不了多久就没问题了!”张本民说完这些,转移了话题,“嗳,那天晚上被刘胜利堵在院子里的时候,好像听他说要跟你说俺啥的。” “嗯,是说了。就是说你不简单,还真有可能助他当上大队书记。” “说啥原因的没?” “没咋明说,大概就是郑成喜和罗才花两口子都拿你没啥办法,说明你是很有一套的,而且,现时你不还只是个孩子嘛,等你再大一大,肯定更厉害。” “哦,那亏得刘胜利看得起喽。”张本民呵呵地笑了,忽然脸色一变,道:“唉,差点忘了正事,俺来是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许礼霞现在正密切注视刘胜利和罗才花之间的丑事,想抓个把柄。” “啊!”卢小蓉大惊失色,“她许礼霞想干啥?” “别紧张,许礼霞那样的人能干啥?无非是在分口粮田的时候,弄块肥地是了。告诉你,她啊,也看准了刘胜利将来能当书记。” “欸哟,娘呀,那可不行。”卢小蓉连连摇头,“如果刘胜利和罗才花的事给抖出来,那可是要翻天的。你想啊,郑成喜能善罢甘休么?” “瞧,你又多想了。他刘胜利都不管那些,你瞎愁个啥?” 卢小蓉叹了口气,“也是,就由他去吧。” “别!”张本民忙摆手,“俺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给他提个醒,得小心点,别真让许礼霞抓了把柄,所以啊,不能由他去。” “搞不懂你了,咋又关心起刘胜利了呢?” “因为刘胜利必定是要当大队书记的,俺不想让他被别人牵着鼻子。”张本民神色变得认起真来,道:“其实真的为啥,你知道么?” “这俺咋能知道?” “唉,看来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张本民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小蓉姐,实话告诉你,俺不想让刘胜利被人牵制,那还不是为了你?这么说吧,刘胜利要被人拽着鼻子,过得能好受么?他要是过得不好,整天在家发臭脾气,你又咋能过得好?” “嗳呀……”卢小蓉一抿嘴,抬手掩住鼻下,晃着身子,像个开心又害羞的姑娘。 “咋了哟,俺的小蓉姐?”张本民嘿笑着靠上前,伸手捉住了两只大白兔,上下左右反复盘了盘,道:“他娘的,差别真是太大!” “啥呀?”卢小蓉纳闷了,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哦,张本民,你又摸上谁的了?” “哪,哪里啊。”张本民连连摇头,“俺能摸谁呢?就是看看罢了。有的人呐,一看就瘪瘪的,哪像你这样的,嘿哟,肉呼呼的,过瘾!” 张本民边说边又动起手来,卢小蓉终究还是害怕的,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还在自家的灶屋,而且连门都没关。 “快停手,现在不行的!”卢小蓉急切地按住张本民的手,而后扭头抬眼向外望去。 这一望,还真是及时,刘胜利回来了。? 第44章看落寞 刘胜利回来时幸好闷着头,否则看到张本民对卢小蓉搞的动作,那还真有点不好解释。 “回,回了啊。”即便如此,卢小蓉还是难免有点惊慌。 张本民早已抽回了手,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赶紧插上话,尽量让刘胜利没时间去察觉卢小蓉的异样,“刘队长,你可回来了,俺等你可有一阵子了呢。” “哦,张本民。”刘胜利挤出一丝笑容,“啥事?” “报个喜!”张本民嘴一咧,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知道小学代课老师王团木吧?” “王团木?”刘胜利一皱眉头,“有点印象。” “就是郑成喜家的亲戚。” “哦,记起来了,当时他进学校时,好像还请俺们大队的干部喝了顿酒。他咋了?” “被俺给整了。” “你,整王团木?” “是啊,你不知道背后的事,那王团木是个损种,平时就经常敲打俺,再加上之前郑成喜给他暗中下令,要好好修理修理俺。结果啊,他娘的就没个愣头数了,还真把俺揍得不轻呢。” “嗐,你说也真是,两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啥大人啊,在俺眼里都是狗日的蠢货。”张本民哼了一声,“不整死他才怪!” “咋个整法?” “先被打掉四颗门牙,后被学校开除。”张本民自得地叹笑起来,“这下可真是一举两得,既报复了王团木,又打击了郑成喜。” “可不是嘛,王团木可是郑成喜家的亲戚,好像还是罗才花那边的关系,现在被打得满地找牙,又被开除了,估计脸上最难看的就是他郑成喜了。” “那是肯定的,要不俺能来找你报个喜?放心吧,刘队长,往后啊,他郑成喜只会越来越难过!最最后,他娘的书记也就干不成了!” “嗯嗯,那当然是相信你!”刘胜利提起手中的酒瓶看了看,“你等等啊,俺到堂屋里去把酒装另一个瓶里,这个盖子不太密实,酒味都跑喽!” 刘胜利说完,大步跑开了。 张本民赶紧抓住这难得的时间,对卢小蓉道:“小蓉姐,再跟你说两句。俺今天挑起了郑金桦和周国防之间的矛盾,郑成喜对俺是恨得牙根都痒痒,肯定会想法子整俺。不过他不会亲自动手,多是要耍个小伎俩,鼓动别人动手。那个人啊,就是刘胜利!” “咋会是他?!” “记得那次你骑车带俺去公社的事吗?路上俺掀你衣服做的那些个事儿,不是被孙玉香看到了点啥嘛,你想想,那家伙是个啥嘴?还不早就向郑成喜汇了报。现在啊,郑成喜多是会拿出来用了。” “他能咋用?说出去谁信!” “当然是刘胜利了。” “哦,你说郑成喜想利用刘胜利来找你的事?没可能的。”卢小蓉摇着头道,“那事儿啊,之前俺就跟刘胜利讲过呢,说你肚子疼,被俺碰到了,就送了你一程。” “他信么?” “信的!”卢小蓉使劲一点头,“好了,你别说了,赶紧走吧。” 正说着,刘胜利从堂屋出来了,招呼着张本民别走,一起喝两杯。张本民忙摇头说不会喝,等以后的吧,以后好好请刘书记喝点好酒,然后,就抽身溜了。 张本民走后,刘胜利叹了口气。 “咋了,回来是就看你脸色不对。”卢小蓉开始端上饭菜。 “心情不好,脸色当然不好看。” “谁惹着你了?” “唉,打酒时,罗才花跟俺说了件事,说许礼霞可能正瞄着俺跟她搞事。” “真的么?!”卢小蓉假装很吃惊。 “八成是真的,要不罗才花还会紧张?” “哦,那你可得注意了。” “是的,得千万小心,不能因小失大。” “就是嘛,那郑成喜也不是好惹的。” “知道知道,没事的,俺会注意。”刘胜利说着,在饭桌旁坐下,“去堂屋把酒瓶拿来,喝两杯,压压惊。” 卢小蓉没再说什么,到堂屋去提了酒瓶,放到刘胜利面前。 两杯小酒下肚,刘胜利开始膨胀,说郑成喜又咋了,老狗一只,难不成还能怕了他? 卢小蓉一听,趁机为张本民刚才说的做个铺垫,道:“郑成喜是不能咋地,但他会到处使坏,挑唆别人帮他整仇家。” “谁还能是傻子啊,能轻易给利用喽?” “别人俺不管,只要不是你就行。” “肯定不会是俺的。”刘胜利一抹嘴巴,“唉,你说张本民,还真他娘的厉害,竟然把王团木给捣鼓完蛋了。改天得问问,他是咋搞的,俺也学两手。” “那,那你就把他喊到家里来吃顿饭,问个透。”卢小蓉说这话的时候,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是得出点血,那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跟他搞好关系,错不了。” “行,等定下日子,你早点说,俺去买点好菜肴,要做就做像样点。” “可以,那有啥问题,几块钱的事。”刘胜利趁着酒劲,酒杯一放,“俺这就去跟张本民说,明天,哦,后天吧,后天让他来俺家吃饭!” 说完,刘胜利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直奔张本民家,不过让他有点扫兴的是,张本民并不在。 张本民回家裹了个饼就飞也似地去了学校,他要看王团木的好戏。 上午学校就贴出了告示,宣布开除王团木,要求他当天卷铺盖走人,否则全当垃圾给扔掉。张本民琢磨着,王团木肯定会在下午上课前把铺盖拿走,如果等到下午上课时,人多,他丢不起那个人。 果真,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王团木从南面的小路上来了,推着个小独轮车。 张本民骑在学校南院墙上,远远地就看到了。仅仅是一夜之间,王团木完全变了样,往日的神气全然不见,只剩下蓬头垢面之色,显得特别苍老。 原本张本民以为自己会开心地在墙头上跑来跑去,然后跟在王团木后头叫着看着,让他丢尽脸面,但是,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觉着王团木有点可怜。尤其是看着王团木收拾完铺盖后,推着小车沿着岭坡小路颓然地走下,离学校愈来愈远,直至不见,张本民还叹了口气。 不过,想想王团木昔日的嘴脸和揍他时的狠样,张本民不由得又咬起了牙,“哼”了一声,十分有力地吐了口唾沫,“日他个狗杂子损种,都是自找的,可怜不得。”说完,跳下来墙头。 落地刚站定,抬眼看到了远处的曹绪山,使劲朝他这边招着手。 第45章要间宿舍 张本民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摆好了昂首挺胸的姿势,才迈开脚步。 现在曹绪山对张本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不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曹校长”,张本民还没走到跟前的时候,就迎了上去,掏出两个大白面馒头塞进他的书包。 “欸哟,曹校长,这,这多不好意思。”张本民笑得很灿烂。 “这有啥啊,不就俩馒头么。”曹绪山嘿嘿笑了,“刚才王团木来拿铺盖了。” “嗯,俺一直在墙头上看着呢。” “那咋没过来给好好他祝贺一下?”曹绪山捂着嘴,继续笑着,“俺啊,还专门过去,帮他卷了卷铺盖,安慰了几句。” “安慰?你那话,还不知酸到啥程度呢。” “那当然,不给他雪上加点霜能行么,坏了俺的美事,俺他娘的不酸死他才怪!” “美事?你是说跟郭爱琴的事?” “可不是么。”曹绪山叹了口气,“唉,这下完了,郭爱琴肯定吓破了胆,没机会喽。”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张本民一抖眉,“曹校长要是还有兴趣,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曹绪山一下来了精神,“当真?” “俺啥时骗过你?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时间俺可有的是!要不,你再帮想想注意?” “行,那又不是啥难事。” “好好好!”曹绪山连连搓手,“张本民,俺也跟你透个底,俺们学校食堂消费能力有限,校长不同意动不动就吃那么好,往后啊,你的鱼鳖虾蟹虽然会买得少一些,但俺会尽量给你高价格!” 曹绪山这话,倒是给张本民提了个醒,现在下钩线已经有了经验,而且还搞了几个网笼,鳝鱼老鳖和鱼虾啥的总有收获,要是学校食堂吃不下,看来还得去公社一趟,找找别的买家。毕竟现在旷个课也没啥大不了的了,王团木不在,学校就是天堂,舒服着呢,所以只要有了渔获,随时都可以去公社。 想着想着,张本民不由得自主地笑了。 曹绪山以为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很高兴,“要不,先给你点定钱?” “哦,不用。”张本民忙一摆手,“咱做事得讲规矩,哪能让你担风险呢?” “也好,也好!”曹绪山连连点头,“唉,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呀,就是厉害!” “别吹嘘了,以后啊,慢慢来吧。”张本民看到有学生陆续进了校门,“好喽,以后再聊,俺得去教室了,还有别的事呢。” 来到教室,刚坐下,高奋进和孙余粮也到了。张本民马上把他们叫了出来,拿出个馒头一分为二,递到他们手中。 “诶呀,好,好吃!”孙余粮大口吞咽着。 “小点口,细细嚼,那样才甜呢。”高奋进慢条斯理地吃着。 “俺还饿着呢,来不及呀。”孙余粮边吃边问张本民,“张本民,这几天你都干啥了,都不跟俺们一起走路了,也不俺们玩。” “干点大事,很不适合你们。”张本民说着,掏出一张十块钱大票,“这个星期天,你们有空么?” “有,有啊!”孙余粮直勾勾地看着票子,“咋了,难不成还要把它花掉?” “你不想?” “想啊,不想才傻呢!” “好,那就说定了,星期天咱们去公社走一趟!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这一下,连高奋进也压抑不住了,一下蹦了起来,“哦日,哦日,那不爽死了么!” “放心吧,以后啊,可有得爽喽!”张本民拿着票子在手掌上摔打的,咔咔直响。 “哦,张本民,俺和孙余粮来的时候,在半路上看到郑金桦了,她走得很慢,好像还哭着呢。”高奋进神色有点紧张,“跟你有关么?” “也许吧。”张本民一抖肩,“管她呢,下一步俺整得就是她郑金桦!” “你想咋整?”高奋进问,“别,别整过头啊。这不她刚把周国防给整过头了,事情闹得不小。” “这个嘛……”张本民犹豫了,“其实俺也还没拿准,到底要不要整她,毕竟她还小,有些事不懂,要怪啊就怪她那狗日的爹!” “也是哦。”孙余粮停止咀嚼,“要整郑金桦,等她长大了的吧。” “嗯!”张本民一拍孙余粮肩膀,“你的话还第一次管个大作用!” 的确,张本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毕竟从心智上说,他是成年人,把郑金桦往狠里整,在良心有点过不去。最近他觉得是不是该等到郑金桦长大成人,那时不管她有多大出息和能耐,再跟她斗一下,整她个心服口服。 现在,经孙余粮一说,就拍板了吧。 “叮铃铃……”预备铃响了。 孙余粮和高奋进撒腿朝教室跑,张本民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走着。 经过校长室时,被校长看到了。 “嗳嗳,哪个班的?”校长隔着窗户忍不住发问,“还不麻溜的,跟个大老太爷似的!” “心里有事,快不起来呢。”张本民依旧拽着膀子。 “嘿,还真是哩!”校长奔出门外,“你叫啥名?” “张本民。” 校长听了一皱眉,暗道:“张本民?这名字没听说啊,也不是啥有关系的学生,咋就恁牛气?” “校长,还有事没?没事俺得走了,马上开课喽。”张本民笑呵呵地问。 “哦,没,没事了。”校长摸摸后脑勺,真吃不准眼前这孩子到底是个啥来头,他实在忍不住,问道:“唉,那个,张,张本民,你站一下。” 张本民停住脚,回头向校长走去,“咋了,校长?” “你……”校长想了想,也不拐弯抹角,“你在校园里拽来拽去的,有啥本事?” “俺也不知道有啥本事呢。” “你……”校长一下变了脸。 “俺就知道,今年全公社统考,能为咱岭东大队小学拿个第一。” “啥?”校长愣住了,这小家伙在开玩笑么,“等等,你是说,能考全公社第一?” “嗯,咋了?”张本民依旧很平淡,“唯一第一,俺可不敢保证,毕竟难免会有并列的。” “嘿哟!”校长抓了抓光秃秃的脑门,“那个,张,张本民!哦,张本民、张本民、张本民!俺多念叨几遍,记住你!俺现在代表学校郑重告诉你,如果你能考全公社第一,那就是学校的功臣,到时会给你个大奖!” “奖啥呢?” “这个,还没想好,反正啊,只要你说的做到了,学校就不会让你失望!”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嗯,好!”张本民笑了,又道:“校长,能提个要求么?” “说。” “可不可以给俺安排间宿舍?” 第46章阉吓人 这个问题让校长有点犯难为,小学里没有学生宿舍,单独开一间,搞特殊也太明显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眼前这个叫张本民的小家伙,真能为岭东大队小学弄个公社年底统考第一名,倒也名正言顺。 校长抱着膀子,摸着下巴,“张本民,那你咋让俺相信呢?万一你说的不靠谱,到时别说公社第一了,连个前十都进不去,那不但俺们都要被笑掉大牙了,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先让老师出张卷子考考嘛,不行你亲自来,还不行么?”张本民胸有成竹。 “俺出卷子没说服力,还是让教课的老师吧。”校长手一挥,“你先去上课,俺去找郭老师。” 一听郭老师,张本民顿了一下。 “咋了?”校长敏锐地察觉到了,“张本民,你要是有问题就赶紧说,就当是个笑话,俺也不找你的不是,毕竟能这么忽悠的,整个校园里也没有谁了。” “没问题。”张本民头一摇,“俺是觉得前几天郭老师家不是刚出了点事嘛,不知她在不在状态。” “你想得倒挺多呢,有啥状态不状态的,她是个老师,就得做老师的事。”校长又是一摆手,“行了,就恁样定下来,赶紧去上课!” 张本民进了教室,更加牛气。这下他可找到了状态,往后就得显摆,越牛逼哄哄越好,偶尔扮回猪,那也得吃只大老虎。 旁边的郑金桦看到了,顿时来气。“张本民,跟俺说实话,你说的周国防讲俺那些坏话,是不是真的?”她准备翻个旧账,郑成喜逼问她过后,已经告诉她了,肯定是张本民瞎说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 “俺看啊,你在胡说八道!” “你说俺胡说八道,那就是说你找人对证过了?”张本民哈哈地笑了,“郑金桦,你可别忘当初发的毒誓,要是那样的话,那可会脸上生满烂疮,一辈子都流脓招苍蝇的!” “放屁放屁放屁!”郑金桦恼火了,却也不敢大声发作,“张本民,俺恨死你了!” “别,恨俺没啥好处,要恨就恨你爹吧。” “恨俺爹?!” “现在你还小,有些事不懂,长大就懂了。”张本民斜着眼睛道,“还有,以后不管咋样,最好记住现在俺跟你讲的话,你啊,得感谢俺当年的不害之恩!” “你的意思是,俺要感你的恩?” “对头。”张本民点点头,“否则你会很惨,真的,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这番话对郑金桦来说,确实有点诧异甚至是震惊,但她不会嘴软,“得了吧,尽说大话。” “大话?”张本民哼了一声,“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等着瞧吧,马上啊,俺要在学校里弄间宿舍,那住起来多舒服!” “你,弄间宿舍,在学校?”郑金桦睁大了眼,一字一顿地问。 “是哦,不信走着瞧,俺绝对不会骗你的。” 郑金桦不说话了,这会她真搞不懂张本民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感觉他一下威武了好多,有股子慑人的劲儿。 一下午,郑金桦不再说话,张本民也懒得理她,偶尔从书包里撕点馒头嚼着,气得郑金桦两眼发青。 熬到放学,张本民招呼着高奋进和孙余粮一起走。刚到校门口,郭爱琴喊住了他。 “那你们先回去吧,俺和郭老师说个事儿。”张本民让高奋进和孙余粮先走。 郭爱琴走了过来,“张本民,校长要俺单独出张卷子给你做,为啥啊。” “校长想看看俺的实力。” “那,你觉得成绩好坏重要么?” 张本民摸着头笑了,“郭老师,你说呢。” “俺的意思是,如果成绩对你的影响很大很大,那,那俺就给你透露点题目。”郭爱琴叹了口气,“你可别告诉校长,否则俺要被批评的。” “哦,郭老师,真的谢谢您!”张本民很认真地给郭爱琴鞠了个躬,“作为一名教师,心地善良或许是最重要的,你,做到了。” “别说那些了,有时候,善与恶只是一个念头的事。”郭爱琴说着,摇摇头,神情是后悔、落寞。 “郭老师,俺知道你现在心情。”张本民想开导开导她,不过转念一想还不可以,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成熟。 “你知道个啥呢。”郭爱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张本民,“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的。” “也,也不是那回事吧。”张本民稍一思忖,道:“就在几天以前,俺是很不快乐的。” “为啥?” “因为王团木。”张本民深呼吸了下,“他总是耀武扬威地找俺的麻烦,还受别人的委托,狠狠地揍俺。” “他,他不是挺……” “郭老师,你别再说下去了,不信你就问问其他同学,挨他揍的不知多少人呢。他啊,就在你面前装得文绉绉的,其实就是个爱打人的衰种!” “算了,别说了吧。”郭爱琴扭头看看周围,“你就说吧,要题目嘛?” 张本民看着郭爱琴,摇摇头。 “好!”郭爱琴点点头,“小小年纪,有骨气!” 说完,郭爱琴就走了。 张本民看着,有点小内疚,其实郭爱琴总体来说挺好,只不过被王团木个损种钻了空子,将她带歪了。 “嗐,张本民!”站在食堂门口的曹绪山老远地喊了一声。 张本民走过去,“曹校长,忙活完了?” “你跟郭老师说啥呢?”曹绪山的关注点在郭爱琴身上。 “聊她的境况,真没想到,挺惨的。” “咋了?” “被她男人宋为山给搞惨了啊,你想想,绿帽几乎戴头上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张本民看了看曹绪山,假装很无奈的样子,“曹校长,俺看呐,你的想法得调整一下,因为郭爱琴说宋为山跟她讲过,要是发现哪个男人再跟她不明不白的,二话不说先劁了。” “他娘的,当猪一样给阉喽?”曹绪山一抖,“太狠了点吧。” “那谁知道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张本民故意吓唬曹绪山,“你也看得出来,宋为山是啥样的人,可是啥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唉,日他娘娘的。”曹绪山有点追悔莫及的样子,“也是,那天俺都看到了。” 张本民觉得曹绪山日后还用得着,也不想让他太过失望,“别灰心啊,机会总是有的。” “得了,张本民,俺跟你说,郭爱琴的事啊,就算了,你也别帮俺出主意了。”曹绪山一摆手,“至于买你鱼鳖虾蟹的事,还是成的,依旧高价!” “够意思!”张本民竖起大拇指,“曹校长,要不,俺帮你另一个忙?” 第47章骑驴看唱本 曹绪山又来了精神,以为张本民能为他另外物色一个,顿时眉飞色舞。不过很意外,张本民给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可以助他当上学校后勤主任。 这一下,曹绪山简直惊愣了眼,鼓胀着眼珠子瞪了张本民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啥,你是说,能,能让俺当后勤主任?” “不行么,嫌官儿小了?”张本民抱着膀子,扬起了下巴。 曹绪山顿时身形一矮,“哪里哪里,咋会嫌呢,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好,那就敲定了。不过,得等段时间。” “尽管等,俺有的是时间,只要不退休就成!” “用不了那么久,要不有啥意义?”张本民伸出一只手,煞有其事地掐巴了几下指头,“也就一两年。” “好咧!”曹绪山说完,扭头拱进食堂,一会出来,兜里揣着个小袋子,一把塞进张本民怀里,“这个,拿回家当晚饭!” 张本民一看,又是馒头又是馍,顿时一笑,“曹校长,这食堂的东西,可让你祸害不少吧?” “绝对没有祸害,都是有地方的。”曹绪山摸摸头憨笑着,“一点都没浪费。” “嗯,也好,不浪费就好。”张本民说着,把小袋子装进了书包,“好喽,俺回家了,这几天可不会平静的,郑成喜个狗杂种肯定要对俺搞点小动作。” “哦,那可要小心点!” “没事儿,他个老狗日的只能瞎吵吵,俺是没啥大碍的,有问题的是他!”张本民哼哼着,“狗娘养的,他是不会消停的,不过也好,他越是不消停,就让他问题越大!” 张本民说的没错,要让郑成喜消停下来,很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可能。 这不,张本民刚回到村子,经过周国防家门口,就碰到了郑成喜,他两眼阴森,面部黑沉。 张本民知道郑成喜是找许礼霞,让她当枪手的,也没理会,战略战术一定用好,否则白白吃亏。 郑成喜也不想搭理张本民,他觉得自己有招子,用不着自己出动,而且那也不妥当。 看着张本民走远,郑成喜骂了一句,拐进了许礼霞家灶屋。 “霞子?”进门后,郑成喜小声喊着。 “咋回事,说过多少次了,别恁样喊,孩子还在家呢!”许礼霞慌忙从院中走过来。 “行,不喊,不喊还不成么。”郑成喜笑了笑,搓搓手道:“今天来啊,是很正规和严肃的。” “嘁!”许礼霞带着股怨气,但不知该如何发作。 “这个,俺是代表全家向小国防道歉的。”郑成喜干咳了声,“俺跟金桦她娘商量过了,一定得给国防个说法。这会呢,俺先打个前站,改天啊,肯定要提几个包裹来的,给国防补补。” “用不着,国防吃得可不孬。”许礼霞还不敢对郑成喜叫喊,“关键是啊,往后别再让金桦欺负咱家国防了。” “不会了,肯定不会了。”郑成喜探着身子,一边伸手摸向许礼霞,一边看向院子,注意着周国防的动静,“所以啊,你也别记仇,行不?” 许礼霞没法说啥,还能咋样呢?谁让人家是大队书记的闺女。 “你也吱一声啊,别憋着劲,咱两家闹下去没啥好处。”郑成喜想听个定音。 “行行行,不生气,也不记仇。”许礼霞拿开郑成喜的手,“不过,马上年底了,大队的一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那还有问题么,到时啥物资不优着你来?”郑成喜又伸出了手,“还有,明年春调整口粮田,你就等好吧。” “嗯,这还差不多。”许礼霞这次没拿开郑成喜的手。 “对了嘛,俺们就这样才行,要不啊,尽让嘎娃那小杂种占便宜了。”郑成喜一搓鼻尖,开始切入正题,“霞子,俺可告诉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嘎娃,那个小贼子是又损又坏,可咋说呢,他毕竟是个孩子,俺还不能直接剋他,要不在大队哪还能站得住脚?所以,俺们得好好利用一下其他人,跟嘎娃有矛盾的其他人。” 许礼霞一下想到了张本民说的,郑成喜要借刀杀人。“哦,那咋个利用法呢?”她忙问。 “找刘胜利!” “刘胜利?跟,跟他啥关系?”许礼霞着实吃了一惊。 “嘿,这你可就不懂了,那个贼子嘎娃呐,本事可大得很,他,他竟然把刘胜利媳妇给弄了!”郑成喜的话语间,带着愤恨,更带着嫉妒。 “瞧你说的,咋可能呢,张本民才多大点?” “啥张本民?嘎娃,叫他嘎娃,他就是个小贼娃子!” “行,叫嘎娃,那你说嘎娃真和卢小蓉有一腿?就是真的搞那事了?” “搞没搞还有点难说,但抠抠摸摸的肯定是有了,孙玉香亲眼看到的。” “这,这不太可能吧。”许礼霞想笑,又笑不出来,“那,那差别也太大了些。” “你咋还就不相信呢?就是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孙玉香?她是啥人,绝对看不错的,当时嘎娃就把手揣进了卢小蓉的衣服里了。虽然卢小蓉解释说是嘎娃肚子疼,送他去公社卫生院的,但瞒不过她的眼。” “哦,那,那就有可能吧。” “啥叫有可能,那就是真的!”郑成喜的话中带着丝威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得找刘胜利,把事给抖出来。” 许礼霞暗暗一个叹笑,这不跟张本民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么。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许礼霞忙点头道:“行,俺找刘胜利说去,非把他激得火冒三丈不可!” “嗯,这还差不多。”郑成喜长长地出了口气,“霞子,放心,俺亏不了你的。” “那就成,俺是个讲究实在的人。”许礼霞不含糊,“等会俺就去看看,能不能找着机会跟刘胜利聊几句,像爆竹一样点了他。” “就喜欢你这样的,爽辣!”郑成喜摸摸许礼霞的腚儿,“俺撂句话搁这儿,以后啊,在各个方面都会让你满意的!” 许礼霞暗自一笑,她也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张本民和郑成喜两边都先将就着,谁笑到最后就投靠谁,但不管怎样,办事得紧程、利落。不一会,她就溜达到了大街上,站在刘胜利家巷子口。 刘胜利正在门口转悠,要不是中午被提了个醒,这会他早就去代销店找罗才花了,虽说大事干不了,但小搂小摸的刺激完全没问题。 “刘队长。”许礼霞喊了一声,“来,跟你说个事儿。” 第48章创造机会 刘胜利平常跟许礼霞没啥交触,这会儿被喊去说事,一下就觉出不太正常,他觉得不能轻易前往,而且,堂堂一个大队队长,竟然被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喊着走,不妥当。 “干啥呀?”话还是要答的,刘胜利仰起脸,“俺手上正有点事呢,有啥就过来说吧。” 许礼霞也不犹豫,马上就走了过来,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刘队长,事情有点不寻常,在你家门口怕不方便说。” “哦?”刘胜利一琢磨,“那哪儿合适?” “只要是你家小蓉妹子不在场的地方就行。” “咿,许礼霞,俺越来越不明白了,到底咋回事?”刘胜利皱起了眉头,“尽管说吧,小蓉去菜园了,不在家。” “那行,俺就简单说说。”许礼霞支吾着,“其实,俺,俺也不想多这个话,可总觉着吧,刘队长你人挺好的,总不能让你一直蒙在鼓里吧。” 刘胜利眉头未展,吸着冷气道:“你想说啥就说啥,要是真能对俺有帮助,俺会记着的。” “就,就是你家小蓉妹子的事儿。”许礼霞干咳了下,“可能她也是因为年纪还不大,有些事不懂吧,容易做错事。” “做错事?”刘胜利认起了真来,“说,这事儿俺是得听听!” “有人说啊,小蓉妹子跟那小娃子张本民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不正常。”许礼霞边说边观察着刘胜利的脸,“俺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 “你是说,俺家小蓉跟嘎娃?”刘胜利噗地一声笑了,“俩人的关系咋个不正常了?” “就是男女间的那种不正常啊。” “扯淡吧你!”刘胜利脸色一沉,抬手指指许礼霞,“你说你恁大一个人了,咋还就能听这样的话?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个是非来嘛!” “嗌,刘队长,那可不是空穴来风呐,有人亲眼看到的!” “看到啥了?”刘胜利伸着脖子,“看到两人趴一起捣鼓了?” “那,那好像倒没有,但动手动脚的是确定了。” “咋个动法了?” “摸,摸呢。” “咋样摸了?” “手伸进衣服里摸呗。” “那,是谁看到的?!”刘胜利不断发问。 “这个,不太好说。” “好你个许礼霞,俺可告诉你,今个儿你还非说不可了,要不就是你自己造谣生是非,而且还羞辱俺家卢小蓉!”刘胜利一瞪眼,“说,到底是谁!” 许礼霞顿时垂头叹气,“唉,要是俺不多这个嘴呗,不就啥事没有了么。” “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你开了头,就得搞结束,要不俺可饶不了你!” “唉,好吧好吧,那俺就说了,不过你可别透露出去,否则俺就里外不是人了。” “可以,这个可以答应你,快点说!” “是孙玉香,是她说的。”许礼霞放低了声音,“孙玉香说啊,她亲眼看到卢小蓉骑洋车子带着张本民去公社,在还没拐上大路的时候,张本民用手掀开了卢小蓉的衣服,然后伸进去摸来摸去的,很带劲啦。” “哦,哦。”刘胜利听了连连点头,撇起了嘴,“果然,果然是她个笑面母老虎,今个儿啊,算是印证了!” “啥,印证?” “对啊,那事儿俺早就知道了。”刘胜利哼笑道,“俺家小蓉说了,的确是骑洋车子带过张本民去公社,但那次是张本民肚子疼,自己抄小路走着去公社卫生院,小蓉碰到了,就送他一程。那有啥不可呢?帮帮忙嘛,不挺好的?可偏偏孙玉香看到了,就来了骚事!” “哎唷,原来是,是恁回事啊。”许礼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刘队长你不吃亏就好!” “要俺吃亏,想得美!再说了,给俺亏吃的人,就等着瞧吧!” “嗯嗯,俺相信刘队长有那个能耐!”许礼霞面露尴尬之色,“刘队长,今个儿俺说这些,确实是为你着想的,所以即便有啥不对的地方,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别怨恨呐。” “你能说出来这些,的确是好心好意。”刘胜利平静地道,“开始俺还以为,你是想利用俺去对付张本民的呢,那可就不能原谅了啊。” “不,不可能的。”许礼霞连连摆手,“俺挑拨那事干啥?再说,张本民只是个孩子,跟俺家也没仇恨,扯不上关系的。” 这时,卢小蓉出现在巷子东头,她从菜园回来了。许礼霞一看,忙找借口离开。 刘胜利看着许礼霞急躁的背影,揪起嘴吐了口唾沫,“瞅你个骚样子,小腿颠得跟真事一样,他娘的还想拨弄老子!” 卢小蓉走近了,问许礼霞来干啥的。刘胜利气呼呼地又骂了两句,然后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 乍听,卢小蓉心里还一抖,不过很快就安坦了,“嗐,真不知那几个老娘们整天都想些啥了?” “谁说不是!等俺当了大队书记,非得整整她们不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后天喊张本民吃饭的事,你跟他说了没?” “中午不是没碰到嘛,下午一直忙着还没捞到说呢,俺这就去。”刘胜利说着,掏出香烟点了支,这才踱着步子走到了大街上。 张本民刚好也巷子口拐了出来,拿着弄好的几副钩线,准备到河里投下去。刘胜利连忙招手喊住了他,说有两个事要讲一下。 “两百个事也成。”张本民走过来,看看天还亮堂堂的,“反正这会儿下钩子也还早。” “你以为全国开大会啊,哪有恁多事儿呢。”刘胜利一甩下巴,“走,到河边去,慢慢说。” “还挺神秘?” “不是挺神秘,是挺气人!”刘胜利扔掉烟头,“前些时候,有次你不是肚子疼嘛,你小蓉婶……唉,叫啥婶子,干脆叫嫂子吧,从今天起,咱俩就是哥们儿!” “哥们?”张本民挠挠头,“合适嘛,刘队长?” “有啥啊,咱两家不是一个姓,又没啥太近的直接关系论辈分,所以啊,咋样称呼都行。”刘胜利看上去是一时高兴,“你不是要帮俺当上大队书记么?那是多大的忙啊,得多亲近!所以啊,咱们就论个平辈吧,以弟兄相称!” “那,那既然刘队长恁样说,以后俺就喊你刘哥了。” “合适!”刘胜利有点了支烟,“现在,跟你讲另一件事,那可不是气人的事哦!” “啥喜事啊,快讲一下,让耳朵舒服舒服!” “后天,中午,你到俺家吃饭!”刘胜利一脸豪气,“弄几个像样的菜让你开开荤,好好过个瘾!” “嘿!”张本民一点头,“刘队……哦,刘哥,你咋想起要喊俺吃饭的呢?” “你小蓉嫂子提出来的嘛,说既然你能帮俺当上大队书记,咋也得表示表示。” “刘哥,你是说,是小蓉嫂子提出来喊俺去你家吃饭的?” “唔,咋了,你以为是俺自作主张,怕她心疼花钱不乐意,到时弄得脸面不好看?” “不是,不是!”张本民一边摆着手,一边暗自乐开了,这不是卢小蓉在给他创造机会么?! 第49章解气的礼物 重要时刻,绝不能得意忘形。 张本民极力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只是露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挠挠腮帮子,道:“刘哥,那明天俺得买点礼物带过去。” “莫客气,你要是带礼物,俺可就不好意思了啊。”刘胜利说得很坚决,“绝对不要带东西,哪怕是一根草蘖儿也不要带!” “那好,既然刘哥热情劲儿恁么大,俺就空着手去了。”张本民说完,哦了一声,“嗌,这样行不,今晚俺下的钩线,估计会有收获,不管能逮老鳖还是黄鳝,明个一早俺送你家去,让小蓉嫂子中午烧盘菜,咋样?” “这……”刘胜利有点犹豫,“你这样,有点见外了吧?” “见啥外呢,又不是花钱买的。”张本民嘿嘿一笑,“刘哥,俺可告诉你,要是能逮条老黑鳝,那只能是你一个人吃喽。” “那,那可不是嘛。”刘胜利也笑了,“你还没媳妇呢,吃了没啥用,只能是满大街冒跑!” “那你也别多吃,要不各家小媳妇可受不了。” “小媳妇有啥意思呢,要剋就剋老娘们,耐造得很!” “也对,都是些老地茬子,咋样都耕不坏。” “哟,小老弟,你还真是可以啊,一般像你这样大小的,可都不懂那些个事的哟。” 这话让张本民惊了下,顿时觉着自己说太多不妥,忙道:“俺都是听公社人说的。” “公社的人?” “嗯。”张本民一点头,“俺之前逮了老鳖和黄鳝,有一些是拿到公社去卖的。有的买主吃过黄鳝后,感觉作用还挺大,所以第二次买的时候就跟俺讲开了,说得神乎其神,讲得俺都不好意思听。” “俺说呢,你咋就懂恁多。”刘胜利叹笑着,“要不然,你还就真的是神乎呢!” 张本民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回到了刘胜利说的第一件事上,“刘哥,你不是说两个事嘛,刚才第一个是气人的事,只开了个口就没说。俺还憋得慌呢,这会儿寻思着还得让你说说,而且啊,没准你说完了,气也就散了。” “嗐,其实也无吊所谓。”刘胜利道,“那个,你小蓉嫂子不是骑洋车子送过你去公社卫生院吗?” “是呀,当时俺肚子疼,亏得小蓉嫂子帮忙。”张本民忙附和着,“俺还一直没感谢呢,其实,其实俺为啥要帮你当大队书记,也是因为嫂子帮俺的缘故。” “就是嘛,本来是多美的事情,两好合一好,那就是好上更好,可许礼霞偏找俺搬弄是非,说你跟你小蓉嫂子关系不正常,坐在洋车子上瞎吊摸。真她娘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也倒罢了,她竟然连脑子也坏掉了!”刘胜利说起来还是很生气,“俺跟她说了,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那是捏造的啊!” “许礼霞?她跟你说的?” “嗯,就是她!” “这事有点怪。”张本民故意不解地道,“许礼霞咋知道的呢?” “她说是听孙玉香讲的。” “噢,当时孙玉香是看到了俺坐在小蓉嫂子的洋车子上,那应该是她告诉许礼霞的。” “那可不一定呐,孙玉香看到的事,郑成喜肯定也是知道的。” “哦,刘哥,你的意思是,事情是郑成喜告诉许礼霞的?” “百分百!”刘胜斩钉截铁地道,“孙玉香跟许礼霞平常都不太搭话,就更别说讲那些个事儿了。” “嗯,的确是。”张本民点着头,“这下俺算是明白了,郑成喜是想利用许礼霞,来调拨俺们之间的关系,让你收拾我,他一旁看着,来个渔翁得利。” “狗日的想得美!日他个亲媳妇的!”刘胜利咬着牙,“他郑成喜真是把俺当傻子看了!” “刘哥,现在先别着急上火,以后慢慢收拾那狗日的。做人做事,得沉住气,要不成不了大气候。” “是那个理儿。”刘胜利点头应着,而后抬脸看看西山头,“哦,时候不早了,俺回去喽,你下钩子吧。” “你干嘛说这话呀,难不成还怕俺说被你探到了下钩线的痕迹?” “不是不是,做啥事可都有技巧的,俺不能偷艺啊。” “啥啊,捞鱼摸虾谁个不会?” “俺就耍不来。”刘胜利笑笑,“行了,你赶紧忙活吧,俺回去也还有事呢。” 刘胜利走了,可没几步又折了回来,脸上带着坏笑。 “咋了这是?”张本民很纳闷,“拣大元宝了?” “不是,突然想起个事来,想问问你。”刘胜利走到近处,小声道:“罗才花是不是被你诓了三块钱?” 提起这茬,张本民忍不住也笑了,“是呀,罗才花告诉你的?” “嗯呐,你给她下了啥套子?” “具体咋回事,她没讲?” “没,俺问她也不说,可能是觉着太没面子,竟然给个小娃子给诓了。” 张本民歪头笑了笑,便把那晚的事有选择地讲了一遍。 刘胜利听后笑得喘不过气来,“嘿,还真没想到,小老弟恁会钻空子!” “是俺运气好呐,其实吧,要怪也只能怪她罗才花,谁让她心里有鬼呢,结果被俺歪打正着了。”张本民嘻嘻两声,“不过,那肥婆子能记仇,估计哪天逮着机会就要好好治治俺喽。” “是的,她的确说要使劲修理修理你。” “唉,刘哥,罗才花能告诉你这事儿,看来你俩关系不一般呐。” “还能有啥不一般的,就平常拉拉呱罢了。”刘胜利的话音里透着股得意的劲儿。 “拉呱能拉自己的丑事?”张本民一撇嘴,“刘哥啊刘哥,刚才还说咱是哥儿们呢,可这会儿还藏三瞒四的,不够意思。” “这个嘛……”刘胜利皱着眉头寻思了下,“唉,小老弟,那俺就不瞒你了,告诉你吧,郑成喜个狗日的已经收到了俺的一个大礼!” “大礼?”张本民假装不知,“郑狗日的对小蓉嫂子动手动脚的,简直不把你放眼里,你还给他送大礼?晕头了吧你!” “嗐,别急,听俺说呢。”刘胜利一脸得意,“你知道俺送啥了么?” “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 “用的。” “平常用的玩意可多了,不好猜啊。” “俺告诉你吧,帽子!是帽子!”刘胜利说得特别解气,“是绿色儿的帽子!”说完,用尽全身力气淬了口唾沫,接着来了个长长的深呼吸,之后,又加重语气、很有成就感地道:“俺日他个亲媳妇的!” 刘胜利的郁怨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宣泄,所带来的惬意也得到了淋漓尽致地体现,然而还没来得及好好自我陶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来,瞬间把他惊得头皮发胀。 “嗨哟,刘队长这是说啥呢,还挺带劲呐。”许礼霞竟然冒了出来。? 第51章妇女主任大动干戈 面对孙玉香的霸气逼问,张本民自然不会搭理,继续跟许礼霞讲话,就当她孙玉香不存在。 这让孙玉香更加恼羞成怒,直接指着张本民叫道,“还装,就你说的吧,不敢承认?” “啥叫不敢承认?承认啥呐,难不成还承认你嚼舌根子的话?”张本民不甘示弱,直接撩起了他跟卢小蓉的话题,“说啥俺跟卢小蓉之间不明不白的,真是脑袋被给驴踢了,不知你想到了哪一处出!” “咿,小嘴还就怪硬巴,俺都亲眼看到你瞎摸弄呢!难不成你还能狡辩得了?!” “这不是狡辩不狡辩的事儿,而是真假的问题,瞅你孙玉香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真是可笑!要不,咱们去找罗小蓉对证,咋样?” “对证,找卢小蓉对证?”孙玉香鼻孔一扩,哼声道:“你们是一伙的,当然不会承认?” “那能咋办?总不能凭你一张嘴说啥就啥吧?”张本民轻笑了下,“实话跟你讲,你为啥造这个谣,其实目的很明显,不就是巴结郑成喜嘛,好稳稳地当个妇女主任,是不是?” “简直是胡说八道,屎门子放炮!”孙玉香怒揪着嘴,“你一个小娃子,懂啥呀!” “你问俺懂啥啊?告诉你,别的俺不懂,可就懂你孙玉香是个一毛不拔的货!想拔也没得拔,没毛拔!” 孙玉香一听,脸色顿时发青,她最痛恨别人说没毛之类的话,因为她的大白虎一直被自家男人嘲笑是个大克星,逮谁克谁。最后,就连郑成喜赤膊面对她的时候,都有点打怵。也就是说,因为没毛,她几乎成了一个男人都不敢日的货。 “你……”孙玉香急促地呼吸着,突然窜上了前,仗着成年人的体格,要挠张本民。 张本民一看这架势,那可不能傻愣愣地硬碰硬,必须得周旋。于是,身子一拧,绕到了许礼霞身后。 孙玉香气急败坏,抬手猛拨许礼霞,“让开,快点让开!” 许礼霞斜里被搡得一个趔趄,当下很不高兴,“哟,孙大主任,你倒动了真气啊,可得悠着点呐,要不折了脸面可拣不回来的。” “今个儿俺是豁出去了!”孙玉香的表情略显狰狞,此刻她有点失控,一方面,是被刺激到了要害,另一方面,她觉着好歹也是妇女主任,全大队的社员上上下下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的,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竟然敢如此放肆,让她颜面扫地。 张本民继续以许礼霞为中心绕着圈子,这会儿他也不再开口激孙玉香了,要不她真的发了疯,闹到家里去会让奶奶难过担心,那可万万使不得。 追跳中的孙玉香不一会便开始喘了起来,毕竟是个娘们,耐力不行。最后,她干脆停下脚步,开始破口大骂。 张本民没招了,搞别的没问题,可跟泼妇骂街却不在行,尤其是孙玉香嘴头子还挺毒,弄得他有点没法招架。 关键时刻,许礼霞帮了大忙,直接跟孙玉香掐了起来,“嗐,嗐,瞧你还妇女主任呢,有个样儿没?人家张本民就一孩子,值得你恁样狠么!” 孙玉香正骂得起劲,被硬生生挡了下,很是不痛快,“俺咋了?有人欺负俺,还就不能反击了么?你凭啥看不惯,就数你嘴尖毛长了?整天让人捋着摸!” “俺嘴尖毛长咋了?”许礼霞明白孙玉香的话意,当即声音像锥子一样,“总比某些人的老秃比强!都没人爱弄!” 这一下,又击中了孙玉香最脆弱的地方,她抬手指着许礼霞,“好你个臭骚货,你,你竟然也敢取笑俺!等年底你家男人回来,有你好看的!” “啥意思?!”许礼霞嘴头子厉害,手脚也丝毫不逊色,当即上前一把揪住孙玉香的头发,“你个死不要脸的,今个儿非把话说清楚不可!否则俺跟你没完!” 孙玉香自从做了妇女主任,五谷当然还分得来,但四体绝对是不勤了,所以在肢体冲突中显然是力不从心,她反抗了几下,却被许礼霞治得更狠,最后被拽压得弯着腰根本就直不起身来。 动静一闹大,看热闹的就多了。 郑成喜也来了,一看这场面立刻上前,将两人劝开。“给别人当猴看了,知道不?!”他训斥着。 孙玉香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妥,撂下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她知道留下来会更丢人。 许礼霞好不容易得到个露脸的机会,这可是救助弱小彰显爱心呐,顺势就讲开了,把孙玉香贬得一无是处。 郑成喜再次发话,说人家都走了,你许礼霞也就别再嚷嚷。许礼霞不敢不给郑成喜面子,虽然讲得意犹未尽,却也没留下来,迈着不甘的步子走了。 张本民不失时机地跟了上去,小声道:“许婶,今个儿你帮了俺个大忙,以后啊,俺让你做妇女主任,她个破比孙玉香就歇着吧!” “你能让俺做大队妇女主任?”许礼霞眼睛睁得老大,“吹牛吧你!” “咋就不相信呢,那算了,当俺没说。” “那咋行呢,说都说了,不能那么容易就算事,有当无的,俺可记住了啊。”许礼霞可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嗯,记住就对了。”张本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俺许礼霞,啥时做过错事?”颇为得意的许礼霞说着,突然想起了件事,“唉对了,刚才俺去河边找你的时候,刘胜利也在,不会是他专门过去找你麻烦的吧?” “不是,俺跟他没矛盾。” “那就好,可千万别因为俺的话,真让他成了郑成喜的刀,盯着你不放呢。” “没那回事儿,刘胜利根本就不相信,她孙玉香嚼舌头嚼得也忒离谱了,搁谁谁也不信呐。” “行,不管咋样,这事啊就到这儿了。”说话间,已进了灶屋的门,许礼霞直接走到灶膛前,弯腰翻弄出两个烧熟的大地瓜,极为认真地对张本民道:“实话实说吧,刚才俺帮你斗了孙玉香,其实都是为了国防。今个儿俺再跟你说一遍,以后不管啥情况,哪怕是国防有一万个错,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千万别下套子整他。如果非要整,也别往死里整。” “许婶,你恁样说,好像俺之前对国防做过啥坏事似的。那个……真没有的。” “知道没有,俺也就是打个防御针。” “行,就看你今个儿帮忙对付孙玉香的份上,俺绝对不会去算计周国防的。” “俺相信你说话算话!”许礼霞把地瓜放到了张本民手上。 “嘿。”张本民拿着地瓜便想到了许礼霞的大垂瓜,忍不住笑问:“你的瓜,没恁样热乎吧?” 第52章清晨的奔跑 许礼霞还没捞到接这个话茬,一个带着讥讽和怨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娘的,真是从小就不着个调!”郑成喜来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张本民,“你就是烂秧子上的小歪巴子葫芦,小的时候就斜坏,而且是从根儿上就斜坏!” “你的嘴巴离自己耳朵近,最先听到话,所以要说就都是说你自己的!”张本民哪能受这个气,立刻反击,“除非你耳朵聋了,变成个聋子,那声音就飘走了,谁也说不着!” “俺一点都不聋,声音也飘不走,就全都是说你的!” “你这是不讲道理,当个大队书记就了不起么!” “哎嘿,俺还就真了不起,咋了?”郑成喜不屑地瞟了眼张本民,转向许礼霞问道:“你跟刘胜利说了没?” “说,说啥啊?”许礼霞还不觉得郑成喜会如此明目张胆。 “就是嘎娃跟卢小蓉的丑事。”郑成喜的确是撕开了脸,“刘胜利听完发火了没?” “没,没呢,他好像根本就不相信。” “他娘的。”郑成喜咬了咬牙,扭头看一眼张本民,又对许礼霞道:“该不会这混小子给刘胜利下了啥迷魂药吧。” “下啥药啊,也许,也许他们真没那回事吧?” “不可能,孙玉香是不可能看走眼的。” 张本民听到这里,“呸”了一口唾沫,“孙玉香是你皇母娘娘?还就说一不二了?!” “咿,你说谁呢!”郑成喜上前要揪张本民的衣服。 许礼霞自然要拉住,“嗌,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咋说他也是郑金桦的同学,还得照顾照顾孩子的面子吧,要不以后长大了,都没法见面呢。” “谁要跟他个流氓的种儿见面!”郑成喜哼哼着,“躲都躲不开!” 这话一说出口,情况就不一样了,张本民的脸色变得有些吓人,“郑成喜,俺告诉你,你每说一次俺是流氓的种,俺以后就会在郑金桦的身上留一条疤痕!” “啥!你他娘的流氓的种儿,活腻了是不?!”郑成喜捋着袖子大吼道,“你敢动俺闺女一根头发试试!” “又一次,你可得好好记着!”张本民变得特别平静。 “你,他娘的……”郑成喜有点骑虎难下了,对张本民动手吧,实在是会让庄邻们看不起,可不动手吧,又制伏不了他。 “欸哟,郑大书记,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呀。”许礼霞赶紧打圆场,又对张本民道,“你也甭说了,赶紧回家吧,别让奶奶担心。” 这台阶给得正好,郑成喜哼地一声走了,走得有点垂头丧气,主要原因不是被张本民给怼了,而是刚才向许礼霞问过话后,自以为会很凑效的借刀杀人妙招,竟然啥么都不是,一点点波澜都没有。 站在原地的张本民狠狠地啃了口大地瓜,心满意足地嚼着,表面上似乎没受啥影响,其实内心颇不宁静,一切都因为他那可亲可敬又可怜的爹。“许婶,今个儿俺对天发誓,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让老狗日的郑成喜生不如死!”他咽下地瓜使劲咬着牙说,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灶屋门,走进薄薄的暮色之中。 许礼霞没说话,默默地站立在灶屋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的张本民有点焦躁,他着急眼下才是个四年级的孩子,太多想法都不能实现,他想快点长大,还有好多大事等着去做呢。 这天夜里,张本民失眠了,望着窗外冷如水的月光,心潮起伏不止。他极力说服自己要安稳下来,日子还长,多忍一忍,要沉得住气,否则欲速则不达,甚至还会事与愿违。 鸡叫声传入耳际时,张本民才稍稍平复下来,告诉自己一切顺其自然,不能乱了心境,要不会迷失了大方向。 天蒙蒙亮的时候,张本民困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嗨呀,奶奶,你咋不早点叫醒俺的呀!”张本民急慌慌地下了床。 “俺瞅你睡得太香了,咋忍心呢。”奶奶颠簸着小脚,拿了条湿毛巾过来,“来,擦擦脸,吃点饭。” “不吃了,今天学校有个重要的事哟。”张本民接过毛巾抹了把脸,背起书包就跑。 “等等!”奶奶用最快的动作跟到灶屋,从锅里拿出两张烙饼,“带着路上吃呗。” 张本民看着奶奶哀求又关爱的眼神,回身接了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塞进书包,边走边道:“嗯嗯,那俺路上吃吧!” 一出家门,张本民便狂奔起来,抄小路赶往学校。 早晨的原野,显得更为静谧。地头上有早牧的老牛,悠闲地啃着泛黄的野草。田间的小麦已经冒出了头,泛着清新的味儿。 张本民喜欢这种感觉,每每总想把自己融到这乡野中去,比如做一缕风,悠悠荡荡,无拘无束,或者变成路边的一棵杨树,树叶哗啦啦响着,就像是在开心地拍着巴掌。 “叮铃铃……” 远远的,预备铃声响了。 奔跑在田埂上的张本民松了口气,再过几分钟就能爬上院墙翻进学校,完全能赶在上课铃响起前进教室。 时间算得很准,当张本民坐到座位上时,离上课还有一小会儿。 “再晚一点点,俺非记你个迟到不可!”一旁的郑金桦没好气地说。 “你只管记是了,还管啥晚不晚的。”张本民一哼,“你以为俺在乎?” “嘁,不在乎?不在乎的话,干嘛跑得气喘吁吁?” “那是因为有别的事。” “除了上课,你还能有啥事?” “俺不告诉你行么?”张本民说着,站起身来要出去。 “站住!你要干啥?” “干啥你还能管着不成?” “当然了,俺是班长,就管得着!” “嗐,这回啊,你郑金桦还真就管不着咧!”张本民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张本民这话说得还真没错,昨天校长说过今天上午要郭爱琴出卷给他考个试,这会儿去问问啥时考、在哪儿考,那不名正言顺么。 恰好,校长正在办公室督查备课,一看张本民过去了,就问题郭爱琴卷子咋样了。郭爱琴说卷子已经准备好,校长马上说那还等啥,就现在考! 考试地点在办公室,一张空闲的办公桌上。 拿起笔的张本民觉得不能太狂,该装还是要装一点的。于是,便一板一眼地做起了试卷,还时不时在草稿纸上演算一番并不断验算着。 时间限定在一节课内。 离下课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张本民放下笔,拿起卷子交给了郭爱琴。 校长二话没说,一把将卷子抽了过去,然后取下插在左上口袋里的红墨水钢笔,刷刷地写下个大大的“100”。 “俺从开始就看了,全对!”校长露出了喜悦之色,“这卷子的难度,应该比公社里的统考题都难!” “肯定是难的。”郭爱琴忙道,“有几题已经超了四年级的纲呢。” 张本民听到这里也不客气,咧着嘴插上了话,“校长,那,宿舍的事……”? 第53章说软话 提起宿舍的事儿,校长“啪”一拍办公桌,“办,立马就办!”说完,回头吩咐没课的老师去把放体育器材的两间房子整理一下,腾出一间来。 张本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校长,也不用恁着急,俺就是问问而已。” “别的事儿不急,这个还能不急?”校长很是兴奋,“全公社统考第一的名誉,岭东小学好像从来就没得过!你这一下冒了出来,那是非常了得的,所以,不但要马上解决你提出的宿舍问题,而且,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可以为你专门配一个老师进行辅导!” “哎呀,校长,这样的话,俺不得考个全县第一嘛!” “啥,全县第一?!”校长伸着脖子,撸了撸袖子,“张本民,俺告诉你,今年还真是有可能县里统一出卷子,你呀,要是能拿个全县第一,估计公社都能给咱学校送快荣誉牌!那样的话,学校更会好好奖励你的,别的暂且不讲,先免费给你吃一年食堂再说!” 张本民又一摸脑袋,“这个,没开玩笑吧?” “俺是校长,说话绝对算话的,而且,旁边还有老师们作证呢。” “好好好,俺相信!”张本民心里感觉挺美。 “行了,你回教室去吧。”校长拍拍张本民肩膀,“好好学,可别骄傲呐。” 张本民点着头,笑吟吟地走出了办公室。 正值课间,很多人都看到了张本民仰首挺胸的样子,尤其是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简直就是个凯旋的大将军。 郑金桦气鼓得不行,但没有发作,她很想知道是咋回事,可又不愿意主动向张本民问话。 张本民是知道的,所以该主动时会主动,目的是为了显摆,好好刺激一下郑金桦。“嗨,这以后啊,有事没事的都可以不用离开学校了。”他伸了个懒腰,装作很庸散的样子,“真是舒服,特别是逢到刮风下雨、冰雹大雪的天儿,完全可以留下来喽,。” “留下来?”郑金桦知道事情不简单,“有地方住?” “宿舍。”张本民轻描淡写地道,“当然是宿舍了,没宿舍咋住呢。” “你有宿舍?!”郑金桦还是吃了一惊。 “嗯呐,正在收拾呢,估计下午就能拿到钥匙。” “奇怪了,学校咋会给你宿舍呢?” “奖励的呗。” “奖啥励?你得了啥荣誉?” “哦,这事儿啊还得慢慢跟你讲讲。”张本民摆了摆架势。 郑金桦竖起了耳朵。 张本民故意磨蹭了一会,没开口,等到郑金桦有点着急时,便带着点戏谑问道:“嗌,你到底愿不愿听呐?” 此时的郑金桦暗暗一咬牙,明白张本民在拿捏她,不过她确实也真没办法,便史无前例地结巴着道:“愿,愿意,你倒是讲啊。” “哦,是这么个事儿。”张本民这才开始,“昨个啊俺跟校长说,今年可能会考个公社第一,问能不能给间宿舍用用,方便更好地学习。” “就这,校长同意了?” “同意了。” “没那么简单吧。” “那是当然,咋说也得表现一下呐,要不校长能相信么。” “你咋表现的?” “校长让郭老师出张卷子给俺做,摸摸俺的底儿。刚才那节课,俺不就是去做试卷的嘛。” “哦。”郑金桦有点恍然,“看你这样子,做得还不错嘛。” “肯定的啊,满分呢!” “试卷难不难?” “废话!”张本民更加神气了,“难不成还出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题目?” “嘁。”郑金桦被搡了一句,却也没发作,只是默默地转头走开。 张本民歪起嘴角笑了,完全能猜得出来,中午放学后,郑金桦回家肯定要向郑成喜说这事,然后也要在学校弄间宿舍。 事实全如所料。 中午一放学,郑金桦抓起书包就跑了出去,一口气到家。郑成喜见了忙问咋回事,是不是有人要欺负她。 郑金桦大口喘着气,说张本民欺负她了。郑成喜听后勃然大怒,边骂边迈开了大步,要去找张本民算账。郑金桦连忙拉住他,把事情前后讲了。 这下郑成喜有点瘪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娘的,难不成小狗东西还真有两下子?” “看那样子,是真的。”郑金桦的话音里带着不甘、嫉妒和委屈。 “闺女,你先别急。俺得问问,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问谁?” “先问张本民,再去问校长。”郑成喜拉着个脸,“非弄个明明白白不可!” 郑成喜说完就快步走到了大街上,在张本民家那条巷子口站定,只要能扫到他的影子,就喊过来问话。 早有准备的张本民还巴不得呢,故意绕了点路,从大街上走回家,确保能和郑成喜“自然而然”地打个照面。 计划很成功。 郑成喜看到张本民出现在大街上时,喜出望外。“唉,那个,小嘎娃啊。”他迎了上去,“俺问你个事。” 张本民把头一歪,假装不理。 “嗐,俺主动找你讲话,给了你多大的面子,还不要?”郑成喜伸出胳膊拦在前面。 “你昨个傍晚不是跟俺吵架了么,现在还讲啥话?” “咿,你看你,还记仇咧。”郑成喜其实也不想这么说软话,但为了郑金桦,他得放下架子,“你一个小孩子家,大人说你几句还不中?” 张本民不说话,歪起了下巴。 “行,有股子傲气,也不枉两腿间长了个把儿。”郑成喜挺着脖子似是在夸奖,然后,头一耷拉,问道:“听说你在学校要了间宿舍,是真的?” “哦,你是说这个啊。”张本民不再装了,马上表现出沾沾自喜的样子,“那倒可以跟你讲讲。” “对对对,是值得讲一讲。”郑成喜哈着腰,“你,真是单独做了张考试卷?” “你是听郑金桦说的吧?” “嗯……是的。”郑成喜觉得没法说不是。 “就是嘛,俺都跟她说了呢,可她好像还不信。” “也不是不信,就是,就是她看你之前的成绩似乎,似乎不咋地。”郑成喜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嘎娃,你,你真有那能耐通过单独考试?” 张本民听了这话一琢磨,摇了摇头。? 第54章小螺栓大螺帽 张本民一摇头,郑成喜纳闷了,郑金桦明明告诉他说张本民是通过了。“嘎娃,你是说,没通过考试?”他忙问。 张本民又是一摇头。 “哎呀,到底通过没?”郑成喜有点着急。 张本民又点了点头。 “通过了?”郑成喜脸色似乎兜不住了,隐隐的怒气上浮,“既然通过了,那刚才你咋摇头呢?!” “你开始问的重点,应该是俺有没有通过单独考试的那个能耐,所以俺摇头,后来问了两句,重点是有没有通过考试,所以俺点了头。”张本民抬眼一斜,“俺说得没错吧?” 郑成喜皱着眉头好一阵琢磨,“哦,那,那是没错。” “就是呗,自己听不懂,还冒出怨气来了。”张本民的口气有点呛,“就算不明白是啥事,也不用急嘛,恁大的人了,连点稳劲都没有。” “……”郑成喜被这么一奚落,也没法发作,“嘎娃……” “停!”张本民打断了郑成喜的话,“郑大书记,往后,请叫俺张本民。” “啥呀,大名小名不一样叫么。” “叫是一样叫,但感觉很不一样。”张本民的眼中似乎有团阴郁的怒火,“俺被叫小名的时候,老是会想到悲苦凄惨的往事。” “这……”郑成喜听了这话,一点头,“好吧,就喊你张本民,咱们接着说正事。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通过考试的那个能耐,但却又通过了考试,对吧?” “是呀。”张本民深呼吸了下,心绪一调整,脸上又有了嬉笑之色,“现在,你是不是纳闷了,既然没能耐,那咋会通过考试呢?” “就,就是啊。”郑成喜摸了摸后脑勺,“确实有点想不通。” “嗨呀!”张本民抻着眉毛笑道:“郑大书记,有句话你还知道么,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苦难多!” “单独考试,你有啥办法?想作弊都没法子,根本就没得抄啊。”郑成喜一时还真搞不懂。 “不就是张试卷嘛!”张本民的表情很是一本正经,“提前把试卷题目搞定不就成了?!” “可试卷是保密的,锁起来了呢,咋能知道题目?” “没错,试卷是保密的,那出试卷的人,是不是也要锁起来?”张本民嘿地一笑,“告诉你吧,出试卷的人是郭爱琴,就是那个损种、杂种二合一的王团木眼馋得要命的那个女老师。” “难不成你还搞定了那个郭老师?!”郑成喜张大了嘴巴。 “那有啥不可能的?”张本民一抹嘴巴,吧唧了下,“日她的,真他娘的是有滋有味!到底是老师,吃工资的,惯养得忒好,浑身那个白呀嫩啥的,之前俺就跟你讲过的,就不多说了。俺只说个细处你听听,就是人家那脚趾头,白白净净的,跟那温润的玉似的,只是那么摸一摸捏一捏揉一揉,别提有多带劲了!对比一下,你再看看咱大队的那些个,就说平常打扮得还不错的许礼霞吧,看看她的脚丫子,趾甲里黑乎乎的老灰就不说了,竟然脚趾缝里还有黑泥油子之类的东西。换个人去说,就连不太干农活的孙玉香,脚趾缝里虽然没有黑泥油子,但脚趾甲里还不一样有老黑灰?日她娘的,看着都恶心。” 郑成喜听得直皱眉。 “哦,当然了,俺也知道庄户人家辛苦,泥啊沙的难免会沾一身,某些部位脏点,也不可耻。”张本民边说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讲下去,因为他绝没有看不起那些干着苦活累活的乡妇,他只是想拐着弯骂郑成喜,“咋说呢,俺的意思是,男人嘛,干那种事的时候得讲究点,要不然不管啥脏啊丑的,还是美滋滋地逮着就干,那不简直就跟畜生一样嘛!”张本民摇了摇头,尽显一副鄙夷之态,“就是畜生,只他娘的认一个洞了。” 郑成喜一时听得有点转不过弯,但也没心思去理清那些,“行了,甭说那个了,就讲讲你是咋搞定郭老师的吧。” “哦,那事可不能讲。”张本民干脆地摇起了头,“俺发过誓的,绝对不能讲,否则对俺以后的运气不好,就没法行大运喽。” “迷信,那是迷信。”郑成喜想说服张本民,“所以你发的那个誓,也就不叫发誓,因此呢,还是能讲一讲你和郭老师之间的事儿的。” “真不能讲,俺又不是发了一个誓。” “发誓发恁多干啥?” “郭老师硬要俺多发几个呢,就怕俺透露出去,影响不好。” “哦。”郑成喜点着头,知道没法再了解更多,便挺起脖颈,咳嗽了下,“时候不早了,回家吃中饭吧。” 一说吃午饭,张本民猛地一拍脑门,想起了昨天下午刘胜利约客的事,当时他说今早要提钩线,把渔获送给刘胜利中午做盘菜的。 竟然全忘了!咋办呢?亡羊补牢吧,不管怎样得把东西送过去。 当即,张本民奔到河边,把几根钩线都提了出来。还不错,两条黄鳝稳稳地拿了,用网兜装好。 提着黄鳝,张本民赶紧小跑着往刘胜利家跑去。 刘胜利恰好从大队部刚回来,两人在巷子口碰到了。 “哟,小老弟,你这是干啥呢?”刘胜利一下也想起了昨下午的事情,接着哈哈一笑,“还当真事办了啊!” “别说了,俺都不好意思喽。”张本民把网兜给刘胜利拎了,“早上起晚了,匆匆慌慌赶去学校,钩线都忘记提了。好在这会还想得起来,虽然晚了些,但总比啥都没做好呐。” “客气,你真是客气了。要不这样,这黄鳝留着明天中午,咱一起吃!” “不是说好了的嘛,这是送你今个中午的一盘菜,俺咋能吃呢?再说,吃了也只能是到处乱跑,找不着人捣哟。” “嘿,你还小呢,捣的日子在后头,现在可别想太多,要不还咋长个头呢。”刘胜利龇牙笑道,“尽长下面的头去喽!” “刘哥瞧你说的,俺说的捣,是揍人的意思。”张本民呵地一笑,“你咋就想歪了呢?” “到底是年龄有差别,你还太小啊。”刘胜利摸了摸头,“不对呀,好像你已经开了窍呢!” “开啥窍?不真正趴个女人,那只能是门外汉。” “你看你看,恁样也算是开窍了呢!” “就算开窍又啥用,不也还是个门外汉么。要不,干脆心一横,一棒子捣出去,做个小大人?” “哈哈……”刘胜利摸着肚子笑了,“行啊,改天抽个空,俺带你去县城一趟,去舞厅花上几块钱,让你变成小大人!” “不太好吧。” “咋了,心疼钱?没事,俺请客不成么。” “不是那意思,俺是说舞厅里娘们的都比较大,跟俺的不配套。”张本民伸手比量了下,左手大拇指和中指做成个大圈,然后右手小拇指放进去,上下左右松松快快地动了一番,而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刘胜利,道:“小螺栓,大螺帽。”? 第55章金刚圈 刘胜利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笑得直抽。“俺,俺日的!你小子真是成精了!服,服了!” “只是说了点实在的道理而已,服啥呀服。”张本民说着,摸了摸下面,“俺呀,已经找好配套的喽!” “哟,谁有恁大福气,让你给看上了?”刘胜利忙问。 “郑金桦。”张本民很平静地道,“同龄人,即便她早熟一点,但那地方的大小也差不到哪儿去。” “嘶!”刘胜利猛地一缩身子,倒吸了口冷气,“小老弟,这话你开玩笑行,可千万别动真格的呀!” “咋了,难不成她郑金桦那儿还带牙,会咬俺不成?” 刘胜利听了又想笑,却又有些忌惮,导致表情古怪得很,面部肌肉毫无规律地抖动着,“小,小金桦当然没啥可怕的,但不是有郑成喜个老狗日的嘛,他可疼金桦了,所以你要是对她动啥手脚,那老狗日的肯定会把你朝死里整。” “嗯,还真是。”张本民点点头,“那就算吧,以后再说。” “就是,眼前亏吃不得,要吃就吃点小便宜。”刘胜利嘿笑着,“比如你可以想着法儿去摸小金桦的腚盘儿,还有……随便啥地方吧,摸尽管摸,就是不能动真家伙。” “别害怕,其实到底趴不趴她郑金桦,还不一定呢,俺这家伙可高贵得很。”张本民又摸了摸下面,“要用,也得找个金刚圈,那些个破胶囊子算啥!” “小老弟,你还就怪来劲咧!”刘胜利一竖大拇指,“有志气!” 话音未落,郑成喜来了,骑着个单飞轮的大金鹿牌洋车子,两脚朝后一倒圈,“嚓”一声,洋车子刹住了。 “你们拉呱啥呢。”郑成喜下了洋车子,一脸严肃,“俺咋好像听到说金桦了?” “这不刘队长在夸郑金桦么。”张本民立刻接话,“俺本来是想向刘队长显摆一下,说俺通过了学校的单独考试,可以弄间宿舍住住。可刘队长说,要是恁样讲的话,那郑金桦不得弄两间宿舍了么?因为她的成绩比俺的可好得多呢。” “是,是呀。”刘胜利虽然不知是咋回事,但知道接着话茬讲,“小金桦哪次期末考不是第一?起码也是年级前三,所以啊,要是她去考那张卷子,成绩肯定会比张本民的好。” “嗨嗨,那,那也不一定吧。”郑成喜骄傲地谦虚着,从左上口袋里掏出盒大前门,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根,“来,胜利兄弟,抽烟!” “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办事?”刘胜利接过香烟,“还带恁样硬牌子的货!” “也不是要办事,就,就随便抽抽吧。”郑成喜装了香烟,蹬上洋车子,昂首猛踩脚踏子,神气十足地而去。 “俺知道他要去哪儿,肯定是去找校长了。”张本民哼地一笑,接着把考试的事告诉了刘胜利。 刘胜利并不关心那些事,只是笑话郑成喜脸皮厚,硬扑着朝前要好处。这会儿张本民不想再多讲话,便说赶紧都回吧,午饭都快过时了。 提着黄鳝的刘胜利抬眼看看日头,“哟,偏西恁多了,那赶紧的,都回吧。”而后提起网兜瞧了瞧,“嗯,这虽不是啥大黑鳝,但瞧这生猛又沉稳的样子,也很不赖。可惜了,有点晚,赶不上中午吃了。” “晚上吃更好。”张本民转身边走边说,“晚上吃完有劲了,就去罗才花的代销店,然后给郑成喜的帽子再刷深点颜色!” “嗐,瞧你说的。”刘胜利赶紧扭头四下看看,“小声点,这可是大事儿!”说完,拔脚就跑,他可不想让张本民再对他瞎嚷嚷些啥,另外,这不刚知道郑成喜去学校了嘛,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所以赶紧吃完了饭,去代销店和罗才花消遣一番。 “咳,也是个不成器的货。”张本民看着跑走的刘胜利,很清楚他会干些啥,“不过,男人嘛,都差不多吧。”说完,也拔脚往家跑,他也要赶紧吃完饭,早点去学校看郑成喜和校长都聊些啥。 郑成喜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为郑金桦也弄间宿舍。 这次到学校,郑成喜不再摆谱,毕竟是求人办事,得好生伺候着。校长也不拿架子,跟以前一样热情。 “校长,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郑成喜抽着烟,装作深沉的样子。 “郑书记不要客气,想说啥尽管说,只要是对我们学校有益处,那就该讲!” “那俺觉得还是可以讲,毕竟关系到学校的公平,那是声誉问题,不是小事情。”郑成喜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听说你给四年级的学生张本民,安排了间宿舍?” “哦,这个,的确有这回事,咋了?” “凭啥呢?”张成喜伸着脖子,“其他学生会咋样看?其他学生家长会咋样看?” “你作为学生家长,郑书记,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校长很认真地道,“首先,给张本民安排了间宿舍,话事俺说的,但,绝不是个人行为,俺是代表学校做的决定;其次,张本民能有恁样的待遇,也是有考量标准的,就是今年的期末考试,他极有可能考到全公社第一。” “考全公社第一?”郑成喜笑了,“就凭一张嘴说?” “仅凭嘴说,那当然不可能,俺们学校肯定是要有考量的。”校长笑了笑,“有专业的公办老师出卷子,然后单独考核。” “哦,那恁样说来,俺闺女郑金桦不是也能得到一间宿舍?”郑成喜洋洋得意地道,“她的成绩,几乎是年年第一的。” “如果她觉得有能力考个全公社第一,也可以像张本民同学那样提出来嘛。”校长平和地道,“然后,也做一张试卷,要是通过考核了,确实也能得到一间宿舍用于更好地学习。” “当真?” “瞧你郑书记说的,俺还能撒谎么?你想啊,要是咱岭东小学能出两个全公社第一,或者全公社的一、二名都是咱岭东小学的,那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行,定了吧,让郑金桦也考下试试!”郑成喜说得很有把握,“下午还是明天?” “这样,为了公平起见,得给郑金桦同学一点提前量,明天上午考,而且,试卷也用张本民考的那张。”校长放低了点声音,“那张卷子只有俺、郭老师和张本民知道,所以,郑金桦考出的成绩,学校承认!” “没问题!”郑成喜点头道,“俺也做个保证,绝不向任何人打听试卷的内容。” 郑成喜说完,想起了张本民说的考试问题,那可是他跟郭爱琴胡搞才搞出的成绩,不应该算数,哪能让他那小子白白得好处?? 第56章上门寻羞辱 郑成喜使劲抽了口烟,然后边慢悠悠地吐着烟气边对校长说还有件事,觉得需要讲一下。 校长正准备送客,他并不想与郑成喜多交流,不过既然对方提出来还有事,那就得耐心点儿。“有啥就说嘛,咱们是公对公的事儿,没啥藏藏掖掖的。”校长说着,又往郑成喜杯子里加了点水。 “就是,俺也是这么想的,无非是为了学校声誉。”郑成喜支吾着道,“张本民单独考试的成绩,经得起考验吧?” “应该没问题,俺亲自监考的,他一边做题俺一边看,没啥纰漏。” “哦,哦,那就好。”郑成喜点着头,他寻思着这会儿还是不说出张本民和郭爱琴之间的事为好,毕竟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呐,要是郭爱琴闹腾起来,自己不是要哑嘴?而且现在不说,等到明天假如郑金桦考砸了,再抛出来还能起到点实际作用。 想到这里,郑成喜呵呵一笑,说没事了,起身告辞。 校长送走郑成喜,琢磨着他的话,哼地一笑,自语道:“小气吧唧的,红眼病!望人穷,就见不得别人好!”说完,去找郭爱琴,不管怎样,说过的事得办,明天上午把卷子拿给郑金桦做一下试试。 郭爱琴对郑金桦的成绩背后有所耳闻,听到校长的安排后眉头一皱,“郑金桦的能力是有一些,不过好像还达不到在全公社争名次的水平。” “小孩子嘛,啥时开窍是很难说的,没准郑金桦最近就开了窍,进步起来也是很快的。”校长微微叹道,“刚才她爹郑成喜来过,就是为了这事,所以不管咋样都得给她考一次,成与不成拿成绩说话。” “哦,也好,省得那个啥郑书记的有意见。”郭爱琴说着,犹豫了起来,“嗌,校长,你说要不要给他开个后门?学校下一步不是要扩建嘛,到时土地使用上可能会方便一些。” “不需要。”校长很干脆地否决了,“学习上不能造假,不能将就他。至于学校扩建的事,到时教育局会和公社沟通,郑成喜起的作用并不大,顶多就顺当不顺当而已,他阻挡不了。” “好吧,那俺们就秉公办事。”郭爱琴一点头,“下午俺就再出张试卷。” “不用了,就用张本民考的那张就行。否则郑成喜会拿试卷说事,啥难度大小的,到时还说不清。” “嗯,也可以。反正知道试卷的就你和俺,还有张本民。回头跟张本民交待一下,让他别透露题目就成。” “好像也用不着。”校长抿了抿嘴,“听曹绪山说过,张本民对郑成喜家非常痛恨,看他们就跟看仇人一样,所以不用专门跟张本民说啥,他是不会告诉郑金桦题目的。” “那看来两家矛盾还不小。” “仇深似海。”校长叹了口气,“算了,少说点,轻易不议论别人的家事,反正你有数就行。明天上午就抽个时间,把郑金桦喊到办公室,做做那张卷子。” 郭爱琴点点头,送走了校长,回来后还是不太放心,觉着还是有必要提醒张本民一下。 下午上课时,张本民就被郭爱琴喊了出去,得到了口谕:昨天考试的题目,要绝对保密。 张本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郭爱琴也没再深说,让他回去继续上课。 对考试这件事,郑金桦是有数的,她知道郑成喜来找校长后,也会有和张本民同样的待遇,单独考一场,因此整个下午,她都埋头看书,把书上的习题做了一遍又一遍。 张本民一旁看了,也确实佩服郑金桦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然而他知道,结果会非常残酷。到时候,这个刁钻的丫头会受到狠狠地打击。 想到这一点,张本民有点不忍,不过想想郑成喜,他又觉得非常合适,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你笑啥?”郑金桦看张本民几乎没有顺眼的时候。 张本民看着郑金桦那张写满嫉妒和愤懑的脸,心中存有的那一丝不忍之情一荡而光,当即摇头叹了口气。 “俺问你呢,笑啥?”郑金桦的蛮横霸道之气习惯性地升腾起来。 “笑不笑的你咋也管了呢?”张本民一歪嘴角,“难不成下一步俺拉屎放屁你也管?” “恶心!”郑金桦做出嫌弃的表情,“你以为你是谁啊,俺都懒得管你!” “那你还问俺笑啥?” “你影响俺学习了!” “学习?”张本民眼珠子一转,“要想不受别人影响,那就跟俺学学,朝学校要间宿舍不就得了?进去门一关,谁都影响都不到!” “哼!你以为就你能做到?!” “那当然,明天上午,最迟明天下午,俺就能拿到宿舍的钥匙喽。”张本民抱起膀子笑着。 “走着瞧!”郑金桦两手一捂耳朵,朝课桌上一趴,继续看习题。 张本民斜了一眼,哼了一声,骂了句傻×,反正郑金桦听不到。 就在这天下午,被张本民骂作傻×的还有一个人,孙玉香。 当时,放学回家的张本民正准备去河里下钩线,因为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往后没法继续钓老鳖或黄鳝啥的,所以现在几乎每天都钓,卖不出去也有法子,先放到大缸里养着,等星期天再捞出来拿到公社去卖。可就在他刚迈出院门的时候,孙玉香来了,带着两个在村部忙活的小妇女。 张本民本不想理睬,但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在家,所以守在了门口。 “让开!”孙玉香用命令的口气道。 “开玩笑!”张本民一点都不客气,“来俺家,还恁没礼貌,土匪啊!” “咿,你这孩子,咋说的呢!”孙玉香被顶撞得有点难堪,“俺们是来工作的,你别捣乱!让开!” “工作?”张本民把孙玉香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咋就瞧不出来,你还能工作呢?工啥作啊?” 孙玉香简直气歪了鼻孔,“看看你说的话,那俺们就来对了!告诉你,今个儿来是扫盲的!扫你们家一个个大文盲!” 张本民一听,她娘的这不是来捣乱的么?于是抬手一指,“孙玉香你个傻×!扫啥盲啊,有你这样扫的么?分明是在公报私仇!今个儿俺还就不让你进门了,有种就跟俺一起到公社大院里理论理论!你不是扫盲的么?好啊,你赶紧把工作计划方案拿出来,就现在,要是拿不出来,就是针对俺在搞报复!” 孙玉香听了这些有点馁,不过不能轻易退走,“啥啊你,说俺报复,凭啥?” “就凭昨晚俺们吵的那一架!”张本民一直指着孙玉香,“你个傻×,昨个儿造谣俺跟卢小蓉有故事,俺知道八成是受人指使,考虑到你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有时也没办法,所以俺并不咋样记恨,可没想到,现在你又过来刁难,真是太过分!” “啥东西啊你!”孙玉香可不吃这一套,“说话倒跟个人似的,口气还不小!” “好,既然你不知好歹,那俺就告诉你,你孙玉香的妇女主任,肯定是干不成了。”张本民对着孙玉香的脚下狠狠吐了口唾沫,“就连你爹老孙头,也别想在大队部看门了!” “嘿哟哟,笑死个人喽,你一个小黄毛孩子,说这些个大话,不怕压断腰么?”孙玉香心里着实发虚,但硬是装作笑弯了腰的样子,而后回头对随来的两个小妇女道,“得,这家人实在是没得救了,俺们走吧。” 孙玉香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得急躁,甚至还挤出了个小响屁,姿态甚是狼狈。 尽管如此,张本民还是不解恨,他咬着牙道:“干你个骚丫杈儿的,明个儿,先让你挨顿好打再说!” 第57章丢失的澡衣 丑态尽显的孙玉香走了,张本民顺了几口大气,胸膛一挺,准备去河边下勾线。 “嘎娃。”奶奶从院门内走了出来,表情很是欣慰,“方才啊,俺在门内一直听着,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你爹一样,从小就有个大人样儿。” “那还用说么,肯定有!”张本民仰起了小脸。 “嗯,没错,的确有你爹那会儿的样子。”奶奶摸着张本民的脸,“不过也别全像你爹,咱是有骨气和硬气,可也得学着会拐弯儿,要不然……” 张本民知道奶奶想说啥,但太伤心了,说不出来。“嗨,奶奶,有些个理儿俺都知道,脆钢易折,软藤不断,你放心吧,俺可会见风使舵的!” 奶奶高兴了,激动得很,拎起衣角擦着眼角。 张本民可不想让气氛如此沉重,赶忙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喽,俺得赶紧去河边下勾线喽,多逮几个老鳖,等星期天就去公社卖了,能换好多钱呢!” 说完这些,张本民欢呼着撒开小腿就跑了,他完全知道,奶奶在背后看他的目光会有多么欣慰和幸福。 一路奔跑到河边的张本民,边大口喘息着边叹着气,他的目光投向河面。河中大片的芦苇开始泛黄,等天大冷的时候,就该收割了。没了芦苇那会,河床显得很开阔,再等冬雪落下,又会是另外一种美境。 河西的坡堤上,是岭东大队第一、第二生产队的菜园地,有些人家已经开始起收不耐寒的蔬菜。张本民看到了一个劳作的身影,卢小蓉。搁在两天前,他可能会想着法儿过去,借各种机会接近,然后找着无限奇妙的刺激感。然而现在不同了,张本民转过头,再次望向河面,极力拉回心思,不去想那个叫卢小蓉的女人,只想手中的勾线明早能挂只老鳖,抑或是条黄鳝。 大队的喇叭又响了,革命小曲悠扬激昂了一阵,之后是刺耳的电流噪音,接下来就是郑成喜不可一世的“喂喂”声。 张本民对大队的广播喇叭有种抵触感,儿时的经历让他总有种砸烂那两个挂在电线杆上大喇叭的冲动。 “接公社计生委通知,下面,由大队妇女主任孙玉香同志,传达具体安排。”郑成喜开了个头。 接下来,孙玉香扭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她头一次在广播中讲话,从语调中就可以感觉出她激动、骄傲和自豪的心情,“各位乡亲父老,俺是孙玉香,现在进行广播……” “傻×,明个儿有你好看的!”张本民听得起了一头鸡皮疙瘩,大骂着走了下河堤,开始下钩线。 钩线下完了,喇叭还在响,孙玉香的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但依旧情绪激昂,颠来倒去就是说又要查环了那点事,让妇女们都要做好准备。 “干你个骚丫杈儿的,真她娘的傻!”张本民边骂边向刘胜利家走去。 修理孙玉香的事,需要刘胜利帮忙。 刘胜利正在家拾掇杂物,见张本民来了如同见了救星,“唉唉,小老弟,你看俺收拾的咋样?” “啥?”张本民纳闷了。 “嗐,明个中午你不是请你来吃饭么,结果你小蓉嫂子说得好好收拾收拾,像个样子,非逼俺收拾一番不可。”刘胜利点了支烟,“搁以前呐,俺才不听她的,要收拾自己动手去。” “那现在咋听了?” “不是因为俺在外面胡搞嘛,她都不怎么管俺。” “哦,你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多顺着她点儿?” “就是嘛。”刘胜利点着头,“想一想,俺是挺对不起她的。” “嗐,你们夫妻间的事儿,俺不想去了解。”张本民不想跟刘胜利多聊卢小蓉,便直奔主题,“刘哥,有个事得请你帮忙。” “啥事,尽管讲,俺说过会帮你得,那不是假话。” 这话有点让张本民又小有感动,不过这会可不能抒发情怀,实打实把事情做好才是第一位的,“孙玉香这两天跟她娘的吃了疯药一样,就跟俺过不去,俺想好好修理她一下。” “那个女人啊,确实该修理,整天跟在郑成喜后面耀武扬威的,着实是欠抽的货!说吧,你想咋整?” “你还记得罗才花前段时间晚上去河里洗澡,衣服被人偷的事儿么?” “当然,那是多令人欢快的事,估计半个大队的人都记得清楚呢。” “那你知道,衣服是谁偷的么?” “谁偷的?难不成你知道?”刘胜利一皱眉,“哦,你是说,是孙玉香?” “没错!”张本民使劲一点头,“想不到吧,真他娘的意外啊!” “嘿,还真是呢。有些事想不通呐,可就是发生了。”刘胜利摸着后脑勺笑了,“不过,你咋知道的呢?” “那也是个意外。”张本民乐呵着,“俺不是会跟高奋进、孙余粮他们几个小伙伴藏猫猫嘛,有一次啊,俺就藏了孙玉香家的猪屋子里。结果发现了一个包裹,俺以为是啥宝贝东西,就打开看看,谁知一看,竟然是罗才花的衣服。当然,俺只认识一件,罗才花夏天里老是穿的那件。” “那也很明显了呀,可以推理嘛,有一件,有可能一包全是的。” “就是,俺一想就知道,很有可能就是罗才花那晚被偷的衣服。”张本民叹笑着,“不过那会儿俺觉得那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掺和个啥,所以就没吱声。可现在不同了,她孙玉香实在是惹人恨,所以就想借衣服的事,教训她一下。” “哦,明白了。”刘胜利恍然点起了头,“你是想让俺跟罗才花透露一下,然后让她去找孙玉香算账,对不对?!” “刘哥果然聪明!”张本民竖起大拇指,“等你当了大队书记,那绝对是响当当的!肯定会比郑成喜个狗日的强八倍!” “那,那也不一定吧。”刘胜利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已经当上了大队书记,“虽然队长也干了不短时间,但当书记,还是头一遭。” “唉唉,刘哥,清醒着点呐,事情还没成功,还得努力呢。”张本民的提醒很直接,这会儿只是想调动一下刘胜利的积极性,没有让他自我陶醉。 “哟,还真是。”刘胜利搓搓耳朵,龇牙笑了。 “不过也是早晚的事,俺敢打包票,绝对让你干上大队书记!” “相信,相信你!” “今个儿先不谈这事,主要是商量下咋样办孙玉香的事。” “只要俺跟罗才花一嘀咕,肯定就成了!”刘胜利很自信,“罗才花那啥脾气?要不火冒三丈打到孙玉香的家门口,俺就不姓罗!” “行,刘哥,那,这事儿就包你身上?” “包俺身上了!”刘胜利说得轻松自如。 “好!”张本民看上去也很高兴,不过,心里却有点打鼓。 为啥? 还有个大问题,得把那包衣服顺顺利利地送到孙玉香家的猪屋子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58章感知危险 孙玉香家的猪圈也是在大门外,与院墙之间有两三米的夹道,被覆顶搭棚遮盖,形成个大杂物棚,连同猪圈的窝棚一起叫猪屋子。按理说,晚一些时候悄悄溜进去,放个衣服包非常容易,但问题出在孙玉香家养的大狼狗身上。 大狼狗的窝,就在那猪屋子里。 假如赶上运气,郑成喜光临孙玉香家的时候,那倒挺好,因为孙玉香会一棍子把大狼狗打走,老半天才敢回来。但今天是不碰巧的,孙玉香和郑成喜在大队部广播呢,得个空随便就捣鼓完了,回来后肯定各奔各家。 “咋了?”刘胜利见张本民出神,以为有不妥之处,“不相信俺?” “哦,不是不是。”张本民恍然间连忙摆手,“俺是在想,啥时行动合适。” “啥时?择日不如撞日!”刘胜利猛地把烟头扔掉,“就现在,办她个事!” “不,不行。”张本民哪能同意,衣服包还没到位呢,“刘哥,这事啊,俺得好好筹划筹划,今晚肯定不行。具体时间,明天中午来你家吃饭的时候再定吧。” “也好,想周全了再行动,一打一个准。” “稳!”张本民一握拳头,“好喽,俺先回去好好想想。” 离开刘胜利家,张本民撒丫子朝家里猛跑起来。刚跑过两条巷子,瞥见了郑成喜和孙玉香的身影,他们朝着村西的庄稼地走去。 难不成他们在大队部没行媾事?张本民突然觉得面前出现了机遇,要是那两人准备在庄稼地里胡搞,就想法中断他们,然后让意犹未尽的郑成喜去孙玉香家接着干。那样一来,孙玉香就会把她家的大狼狗打走,那么他也就有了机会去把衣服包偷偷藏进猪屋子。 机不可失,张本民一转方向,往村西而去。 村西是山脚下一片难得的平整庄稼地。眼下的地里已经没啥作物,除了少数懒散的人家将玉米秸秆仍留在地里外,还有小路边大小不一的杨树,再就是有第三、第四生产队的菜园地里,站着些高矮不一的瓜豆架子,其余都是空旷一片,可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郑成喜和孙玉香也很小心,因为要避开菜园地里的几个人,所以他们便朝更南一些、几块留有玉米秸秆的地界走去。为了遮人耳目,郑成喜边走边抬手到处比划着,好像是在规划来年开春时地块分配方案。 张本民沿着紧贴村边的路向南飞奔,他要赶在郑成喜和孙玉香之前到达那片秸秆早已枯黄的玉米地。 为了不引起注意,张本民忍着令人打颤的冷意,将上身脱了个精光。没办法,外套是黄色的,里面的小绒衣是蓝色的,再里面的衬衣是橘色的,都比较醒目。 “哟,嘎娃,你恁厉害的,天冷得可像样了,咋还光着?”有收工回来的庄邻笑问。 “嗯么,锻炼身体呢。”张本民脚步不停,“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趁现在还不是最冷,先习惯习惯!” “管!” 张本民不再答话,眼睛得时不时向西边瞅着,没准那对狗男女改变了方向直向西,他再继续朝南跑的话,那就是方向性错误了。 运气还好,郑成喜不但没有变向,而且还装得有模有样,时不时比划着,走走停停。这让张本民有了足够的时间,他绕到有玉米秸秆的地片后,选了个下风口,以减少动静的传散。 “嗐,郑书记你可真是,大队部房间恁多,院子也恁大,哪儿没有落下咱四只脚的地方,跑到这儿不费事么。”孙玉香的声音隐隐传来。 “现在不是以往了,咱们得小心着点,万一被人瞄着,那可不好办。”郑成喜嘿笑起来,“而且,咱门到这种地方搞一通,是不是觉得挺带劲?这天苍苍野茫茫的,不就是所说的天当被来地当床,你俺做对野鸳鸯嘛!” “带劲是带劲,可就是不得劲呀。你看,躺的地方没有不说,连个靠的东西都没有,那不得一直站着?”孙玉香有点小埋怨,“唉,要你到俺家里吧,你也不愿意。” “你家是更不能轻易去了。”郑成喜的口气十分谨慎,“现在的社员不比以前,随便一吼便缩了身子,就说那个小杂种嘎娃吧,只是他一个,就要把老子给愁死了。” “诶唷,谁说不是!”提到张本民,孙玉香的情绪一下上来了,“就这两天,俺跟他连续斗了两次,真是把俺要气疯了!” “那个小杂子,可别小看了他。”郑成喜缓缓地道,“俺在想办法,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对,一定得可劲地收拾!”孙玉香的话里带着股狠劲,“就像弄他爹一样,朝死里整!” 趴在凹坑里的张本民听到这里,悲愤如火,但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冲动,一定得蛰伏住。他将头趴在胳膊上,十指抠进了泥土。 “是得狠一点,要不就是养虎为患。”郑成喜又说话了,“待俺寻思寻思,慢一点的话得几个星期,快一点的话,这几天就办他!” “好,越快越好!”孙玉香十分解恨地道,“你要是早点把那个小东西给收拾了,俺就在家里专门为你支张床!” “呷,得了吧!”郑成喜听到这茬一下乐了,不过马上又略显无奈,“孙玉香俺告诉你,金桦她娘对你可是有心的啊。” “她对俺有啥心?” “俺在外面搞女人,她一般都不当回事,唯独搞你的时候,她可瞪着眼呢。” “哦?那,那为啥啊?” “她说你不太一般,会害人呐。” “瞎,瞎说!”孙玉香好像很生气,“唉,白瞎了俺对你们家的好心。” “她说她的,俺们搞俺们的,管她呢。不过也得注意点,她说过要找个机会跟你撕破脸,两家彻底不来往,也好断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诶呀……”孙玉香立刻委屈了起来,“咋,咋恁样的呢……” “没事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不管咋样,俺不会不理你,顶多就是表面上咱们不来往是了。” “说话可得算话!” “算!”郑成喜嘿笑起来。 孙玉香也笑了,“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还在这过夜?” 张本民听到这里,已没法再听下去了,他改变了计划,没有打断他们,而是选择无声无息地退去,因为听到了那对狗男女的狠话后,不适合露面了。 悄悄折回村子的张本民,内心燃起的怒火不断升腾着,对他来说,郑成喜和孙玉香是危险的,必须想办法先把他们解决好。事情得扎扎实实地按步子走,反正今晚先照着计划来。 张本民回到家,一头拱进西里间,从床底下掏出已经落了不少灰尘的那包衣服,走出了院门。 门口不远有块青石板,张本民拎着衣服包过去坐下,自言自语地犯起了愁,“他娘的,那毒妇孙玉香家的大狼狗咋办?” 想了不一会儿,突然猛一拍大腿,“有了!” 第59章猪屋子 走回院子,张本民来到靠南墙的大水缸前,用竹笊篱捞出一只个头小点的老鳖,小心地用袋子装好提着。 “小老鳖啊小老鳖,今个儿就看你的了!要是成了,没准你还能活一命,也算是咱俩的互帮互助吧!”张本民边自语着边朝孙玉香家走去。 走了没多远,张本民突然想起衣服包还留在青石板上,赶紧回头去拿!要是被人拾走,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青石板上,坐着一人,许礼霞。 张本民头皮一麻,这个女人此时出现,不是那么简单,得赶紧搞搞清楚。“哟,这不是许婶嘛。”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咋坐这儿发呆呢?” 许礼霞有点不自然,“俺,俺刚坐下来,歇歇脚。” “不晌不夜的,干啥能累着,还要歇脚。” “嗐,算了,跟你说实话吧。”许礼霞叹了口气,道:“俺是来找你的。” “找俺?啥事?” “提醒你,注意点孙玉香,那个女人毒得很呢!”许礼霞不无担忧地道,“这两天你老得罪她,怕是没好果子吃。” “哦,俺觉得也是。”张本民点着头,“不过该来的要来,躲不掉的。” “咿,那可不中!”许礼霞很认真,“会出大事的你知道不?不是说骂你一顿、打你一顿的事!” “难不成她还能害了俺不成?” “还别说,真有可能呢!”许礼霞叹了口气,“最毒妇人心呐,一点不假!” “不管咋样,俺都要谢谢你许婶。”张本民抿了抿嘴,“你的提醒非常及时。” “你知道了就行,俺也不能再多说些啥了。”许礼霞注意到了张本民手中的袋子,“提啥东西到处晃悠,准备给谁送礼么?” “哪里啊,俺准备下河放钩线呢。”张本民眼珠子一转,突然来了个主意,“许婶你知道么,俺钓的老鳖和黄鳝,换了不少钱呢。现在啊,也不那么积极去公社卖了,所以蛮攒了几只,这不正打算给各个小伙伴家送一只的嘛,因为养时间长了掉膘,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你都送谁啊。” “有你家的,还有孙余粮和周国防家。” “撒谎吧,你和俺家周国防闹矛盾闹得厉害着呢。” “俺和周国防有矛盾,可跟你挺好的呀。”张本民举起袋子,呵呵地笑道:“这只,就是给你家的!” “真假的呀?” “你觉得俺会跟你开这个玩笑?” “可你走的方向不对呀?咋朝这边走呢?” “俺,俺不是来拿衣服的么。” “啥衣服?” “俺准备带到河里洗的脏衣服,裹成个包,刚才放青石板上的呢。” “唉,原来是你的脏衣服呀。”许礼霞叹笑起来,“真是白高兴一场。” “说啥呢,俺还听不懂咧。” “得,跟你也不绕了,实说吧,俺来找你准备给你提醒是真的,只是无意中发现这青石板的包裹,想,想……” “你说你,真是……”张本民摇着头笑道,“真是爱贪小便宜!你想啊,要是有啥金银财宝,谁会恁么大意!” “那不是一时,一时糊涂嘛。”许礼霞从背后摸出了那包衣服。 张本民赶紧上前拿了,然后把装有老鳖的袋子朝许礼霞手中一放,“碰到你也好,省得再去你家了。” 许礼霞提着老鳖是心花怒放,“张本民,真是给俺了?” “咋不相信的?既然不信就算了,拿来吧。”张本民伸手假装要拿回来。 “俺可没说不信呐!”许礼霞说完迈开双腿,小跑着走了。 张本民松了口气,提起衣服包看看,自语道:“损掉一只老鳖,也算是值了吧。”说完,赶紧回到院中,又匆匆捞了一只离开。 不着急是不行的,郑成喜那狗日的也不持久,没准三两下就嗨嗨着缴了械,那孙玉香回来得就会早。等孙玉香回来了,投放衣服“赃物”的事又会增加难度。 一急一头汗。 张本民不断擦着额头,只愿有两种情况发生,一是孙玉香不满足,继续缠着郑成喜手脚并用帮她“造”起来,二是两人一开始就嫌站着不得劲,便脱衣服铺地上搞。反正只要有其中一种情况,时间就会拖延。 祈祷中,张本民来到了孙玉香家门口。一切静悄悄,看来那对狗男女玩得还算可以。 “啧啧啧!”张本民站在离猪屋子不远地方,唤起了大狼狗。 大狼狗一下子警觉起来,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啧啧啧!”张本民继续唤着,同时把老鳖慢慢放到了猪屋子门口。 缺衣少食年代,大狼狗能维持饿不死状态就算可以了,饿肚子肯定是常态,所以,任何食物都能引起它的兴趣。 “呜呜……”大狼狗出来了,它小心地看着地上的老鳖,慢慢走上前,用爪子探探,再用鼻子嗅嗅,然后张开嘴,尝试着啃咬。 老鳖被三番五次地拨弄,很快就不耐烦了,霎时间,一伸脖子,张嘴咬住了大狼狗的鼻子。 大狼狗顿时惊厥着哀叫起来,使劲甩了两下头,发觉更痛,于是“嗷嗷”地叫着,夹着尾巴,鼻子上挂着老鳖,跑了。 很快,大狼狗的哀嚎声已听不见。 机会难得。 张本民立马走进猪屋子。由于天冷的缘故,猪屋子里的猪屎味并不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大动静。 摸索了一会,猪屋子的顶棚横梁上有个较大的的空隙,张本民赶紧将衣服包塞了进去,回身便走。 刚出猪屋子,张本民一琢磨不对,这会儿黑乎乎的,感觉衣服包搁哪儿都成,可等天亮了则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棚顶那地方最显眼,喂猪的时候只要一歪头就能注意到。 张本民赶紧折回去,取下衣服包,又向里走了几步,触到了一个大缸。大缸是盛麸子米糠的,紧靠墙角,自然会形成一个大空隙。 终于找到了个好地方,张本民扶着缸沿儿,弯腰探身,将衣服包藏了进去。 这下应该安稳了,张本民满意地轻拍手上的灰尘,向猪屋子外走去。 就在这时,孙玉香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郑成喜。? 第60章新主意 前无进路,唯有后退。张本民赶紧蹲下来,静观其变寻出路。 “你说你可真是,站就站着呗,还非得铺垫个地方躺下来。”郑成喜的话音里很有怨气,“这倒好,被一条长虫给吓掉了魂。” “那,那谁想得到呢。”孙玉香叹着气,“俺也简直要吓死了。” “也还算好吧,没被咬着。”郑成喜庆幸道,“以后千万得注意,甭想着啥都要得个最好,说得过去就行。” “是那么回事,这次啊,俺是真的得教训了,你想想,要是那条长虫愣头愣脑地拱进俺下面,可能命都没了呢。”孙玉香感叹着,“好歹算是逃过一劫吧。” “谁说不是!”郑成喜又是一叹,“唉,见好就收吧,今晚就不跟你捣鼓了。” “嗯,是的稳稳心,这会儿真是一点想法都没了。” “那行,俺走了。”郑成喜趿拉着脚步走了,没行多远又停了下来,转身走回,道:“对了,俺给你提个意见。” “有啥就直说呗,弄恁正式干嘛,啥意见建议的。” “往后啊,你能把脚丫子使劲洗干净么?” 孙玉香一听笑了,“嗐,你可真是,你是弄俺的丫杈儿,又不是脚丫子,洗恁干净干啥?” “甭说了,就照俺说的做就是。” “行行,洗还不成么。” “洗,一定得洗!”郑成喜撂下这句,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玉香在原地站了一会,尔后才进院门,嘴里一直嘟噜着,不知咕哝着什么。 危险消除,张本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颠着脚尖走出了猪屋子,紧着步子赶紧离开。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张本民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因为又想起了郑成喜与孙玉香在庄稼地里的谈话,他突然意识道,在重回到童年的这段时间,对父亲去世的罪责都归到了郑成喜头上,只盯着他了。其实,父亲的死还与好几个人有关,也得慢慢把账逐一算清。孙玉香的爹老孙头,就是其中之一,他平常言语并不多,但阴损的点子特别多。“老毒物!你得死,而且必须死得悲哀而无奈。”张本民握拳发誓。 暂且不回家,心情需要调适一下,张本民前往河边去散散心。 穿过小巷,来到了大街上,再往东去,过几个小巷口就出村了。那里有一片不太大的庄稼地,每年各季种植的农作物最丰富,尤其是夏季,地里总是很妖娆。基本的粮油作物必不可少,但总有些人家会种上稍显花哨的经济作物。记得幼小时,父亲常带他到这里玩耍,那快乐不亚于东河大乐园里的。 不过眼下这会儿,同别处的庄稼地一样,除了嫩小的麦苗儿,也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张本民走在田埂上,似乎漫步在记忆中,脑海被父亲的影子占据,这让他泪眼曚昽。 还是回去吧,往事真的不堪回首,想多了,不是消沉就是杀气升腾。张本民转身回村,饭菜得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做,要沉住气,用足头脑。 冤家路窄,走到大街时,碰到了郑成喜。这狗日的从代销店回家,嘴里哼着小曲。 郑成喜看到张本民也惊讶了下,不过随即就得意地道:“哟,嘎娃,又当夜游魂了啊。”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得叫俺张本民。” “啥张本民呐,你还没成人呢,就得喊小名。” “行,嘴在你身上,随便你。” “那肯定了!”郑成喜神气得很。 “瞧你还挺精神的,干活不累?”张本民哼笑了起来。 “啥?干活?累?”郑成喜笑了起来,“俺嘛,不干活还能累着?” “不干活?”张本民轻笑一声,“哪能不干活呢?你可是有不少犁不坏的地呢!” 郑成喜一个错愕,却也没发火,反而笑了,笑得很骄横,“那是哦,一块又块的,可真够俺忙活的。不过呢,那种活儿啊,俺是越忙越快活!” “嘁,那又有啥意思呢?”张本民丝毫不客气,略带轻蔑地道:“在外面是忙活得不轻,可家里的地却荒着呢!” “你……”这下郑成喜不淡定了,“嘎娃,你说啥!” “嘿呀,急斗了?”张本民嘿嘿地笑了,“郑大书记,俺说的也没错吧!” “还没错?!”郑成喜伸直了脖子,“都错到天上了!小孩子懂啥,尽瞎胡说!” “俺的年纪是小了点,可俺懂得多,有很多地方啊,你还不如俺明白呢!”张本民加重了语气,放慢了语速,“就说你这会儿的心思,俺懂!不过俺不会说出来,只是提醒一句,如果你真的去做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装啥大尾巴狼!”郑成喜气势有点弱,“你个小不点儿,还真像恁回事儿!” “随你咋样看,反正该说的俺已经说了,好自为之吧。” 郑成喜一时有点语塞,张本民的话多少让他有点忌惮,“……你,凭啥对俺恁样说?” “因为俺是半仙,能预知未来。”张本民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信,还是不信?” “俺……俺信你个大头鬼!”郑成喜两手朝后一背,“整天装神弄鬼的,像样么!” “很像样啊,你看,俺算到今年能考个全公社第一,所以就向学校提出了要间宿舍的要求,好好享受享受。”张本民笑着一挺肚子,“看,不是已经实现了么!” “你说要宿舍的事啊,有啥了不起的?用得着装神弄鬼么。”说到这事,郑成喜一下来了自信,“俺家金桦,也会有的!” “哦?!”张本民假装惊讶,“郑金桦也可以?” “那当然!”郑成喜哼地一仰脸,“她明天也要做张考卷!” “咿,只是做考卷呀,没先把宿舍的事敲定下来?”张本民嘻笑着,“要是不过关呢?那不完蛋了?” “完蛋?”郑成喜发出不屑的笑声,“就算不过关,那也不能就说完蛋呐。” “为啥?” “俺家金桦是真刀真枪地考试的,难不成还不如操蛋捣鬼的?”郑成喜说完,仰着下巴走了,不再理睬张本民。 张本民琢磨着郑成喜的话,意思很明显,假如郑金桦不过关,那老狗日的肯定会向校长摊牌,说他之所以考得好,是因为和郭爱琴有瞎胡搞的关系。 那会是多么搞笑的场面! 张本民想想都会笑,到时轩然大波起,郑成喜能按得住么?特别是郭爱琴的男人宋为山,以羞辱媳妇的名义,八成要跟他大干一架!凭宋为山的体格,那还不揍他个鼻青脸肿! “好,就看你老狗日的郑成喜咋收场!”张本民暗自高兴着,甩着膀子往家走。 边走边寻思,还没到家门口,张本民突然有了个新主意!? 第61章嘴角一拉眉毛一抻 张本民风急火燎地跑回家中,凭记忆在作业簿上写下几个考试的题目,然后去了曹绪山家里,请他帮忙。曹绪山有点莫名其妙,问张本民何故。 “只管抄就是,又不是让你写大字报,怕啥?”张本民一副懒散的样子,更让曹绪山摸不着头脑,他拿着笔,久久不肯落下。 这下张本民有点急了,一把拿过样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嗳嗳,张本民,俺没说不帮你写呐!”曹绪山跟了上去,拉住张本民的膀子。 “那你还磨叽个啥?”张本民显得很来气,“别说这事是保密的,就算是面对大家伙,俺也能拍着胸口说绝对不会坑你!” “行行行,你甭说了。”曹绪山从张本民手中抽过样题,边朝屋里走边道:“不就抄几个题目嘛。” “嗐,你也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张本民甩起膀子紧随其后,“三五分钟就解决的问题,偏要找些事费。” 曹绪山不再说话,在油灯下开始认认真真地誊抄起来。 “甩起来!甩起来写!”张本民一看忙制止,“你这……写得也太拘谨了。” “你专门找俺抄写东西,那不得板正的?” “不需要板正,只要是像大人写的就行。” “欸,那好吧。”曹绪山摇头叹笑,大笔一悠荡,一会就抄完了题目。 “在最上面,写‘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张本民指着作业簿纸的眉头。 “随你咋样说,都照写!” 张本民探着身子看着,“嗯,对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你,你这是要干啥用?”曹绪山写完放下笔,小心翼翼地问。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张嘴了。”张本民伸手拿过作业簿,边走边道:“曹校长,这事儿虽不是上纲上线的,但也不能跟别人讲。” 曹绪山又是摇头一笑,“行,俺知道了,就当你张本民今晚没找过俺,可以了吧?” 张本民转身对曹绪山竖起大拇指,而后扭头就跑开了。回到家中,他打开作业簿,撕下那张“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认认真真地答了起来。 次日一早,张本民到河边提了钩线,对逮到的老鳖和黄鳝不像以往那样感兴趣,脑子里想的只是到学校后的事儿,他要不动声色地给郑金桦送个“大礼”。 的确,这个“礼物”对郑金桦来说,足够大。 上课前半小时,郑金桦就早早进了教室,继续捧着习题猛看。 张本民是有所预料的,略微比郑金桦晚一点点也到了。坐下来没多会,他就一揉肚子,“欸哟,他娘的,肚子疼,要拉屎了!” 郑金桦听得直皱眉头,如果不是为了多看几道习题,多是又要拿着书本砸张本民的胳膊。 “纸,纸呢!”张本民的样子很捉急,胡乱翻着书包,故意把撕下的那张“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露出来,推到桌子的“三八线”上,然后急慌慌地跑出教室。 郑金桦斜眼撇嘴,抬手就要把纸推拍到地上,可目光一扫,陡然双目圆睁。 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 这让郑金桦的小心肝颤抖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就与即将到来的考试联系到了一起。稍一犹豫,她便倾身探首,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纸上的题目,是张本民断定郑金桦做不周全或一点都不会做的。 十分钟后,张本民估摸着郑金桦看得差不多了,才慢腾腾地回到教室。“欸哟,咋又呲薄屎了呢。”他装作痛苦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把课桌上的书本连同那张纸,一把划拉进了书包,“看来啊,多半是得请个假回家歇着。” 此时的郑金桦,两手抱头趴在课桌上,假装叽里咕噜地背着算术公式。张本民歪嘴一笑,也不再演戏,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待上课。 上课铃响了,进来的是校长,把郑金桦喊到办公室去做那张试卷。为了一试高低,他同样是亲自监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校长的眉头越皱越深。等郑金桦做完试卷,他急忙到教室把正在教课的郭爱琴叫了出来,问她是不是试卷出简单了。 郭爱琴直摇头,“咋可能呢?难度够大了!” “难道郑金桦也同样优秀?”校长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校长,你要是不信,就把题目写到黑板上,让其他学生抄着做一下,看到底能做到啥程度?” “嗯!有必要!跟俺来!”校长说完,赶紧回办公室,拿了试卷直奔张本民所在的班级,让郭爱琴把几个难题抄在黑板上。 张本民一看,就明白是咋回事,赶忙举手说拉稀肚子疼,要回大队卫生室看看。校长不加犹豫地点头同意,因为接下来的事跟张本民没啥关系。 郑金桦老老实实地坐在班级里,她要享受这高光时刻。 没错,校长在教室转了两圈,看着其他同学拿着笔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竟然咧着嘴笑了,他用极其满意的眼光看着郑金桦,点着头道:“看来啊,今年咱岭东小学要扬名喽!” 郑金桦高昂着头,脸上满是傲气,但内心却直打鼓,很是不安,她不由得歪头看着张本民的空座位,皱眉沉思起来。 此刻,已置身村中的张本民心里也在打鼓,他在孙玉香家门口周边转悠着,必须寻找机会避开大狼狗,然后到猪屋子里看看罗才花的那包衣服还在不在。 昨晚鼻子被咬的大狼狗显得很没劲头,一直在窝里趴着。半上午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饥饿,它才无精打采地从猪屋子里出来,沿着巷子走了,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坨人屎吃吃。 张本民赶紧飞也似地钻进了猪屋子,以极快的速度奔到那口大缸后面,确认包裹安在后,急忙退了出来,再往刘胜利家中而去。 刘胜利正在大门口闲抽着香烟,看到张本民来了,不太好意思地说饭还没熟呢。 张本民一摆手,“俺不是来找饭的,是找你的!” “哦?!”刘胜利一下想起了昨晚商量的事,“现在行动么?” “差不多了。”走到跟前的张本民一点头。 刘胜利嘴角一拉,神色严正地道:“好!”说完,就去代销店找罗才花。 张本民也是嘴角一拉,不过他是笑着的,眉头还一抻,因为,他看到了在灶屋正忙活的卢小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