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假如生活天方夜谭》 0001陌生信息 温四灵心里有点发毛。 他已经立在这空荡荡的三楼楼梯口快半个小时了,双腿如同生了根提不起来。 想到一个小时之前,在这个医院门口他看到半空的那些红黑之气,想到那个生拉硬拽把自己弄进医院里的江方舟,温四灵再一次唾弃自己的粗神经。 因为一条陌生信息就千里迢迢奔赴一个陌生城市,来一个陌生诡异的地方,见一个素味蒙面的陌生人—— 这样危险的事情,竟是懦弱胆小的他做出的事情?温四灵不敢置信。 温四灵拽紧了自己的手,给自己打气。 此时,受这三楼空寂冰寒的温度影响,温四灵懵懂浑噩的神经系统正逐渐恢复运作,让他开始思考来这医院之前自己一系列诡异的行为。 一个月前 大学毕业后满世界找工作无果的温四灵收到了一条短信,一条入职确认信息。 温四灵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双双不知去向,村子里的叔婶们多方打听,皆是杳无音信。类同孤儿的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小小年纪受尽人情冷暖,变得沉默寡言懦弱胆小。 从小到大,他相熟的人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勉强大学毕业的他既没有在网上任何一家医院投过简历,也没有去过Q省珞狮市,怎么会收到那边医院的入职通知书呢? 觉得奇怪的温四灵没理,哪怕他在网上查了那家整容医院待遇好,工资高,还带薪休假,他也没回复。 他就算穷得扒垃圾桶,也不会去一些阴煞之气爆满的地方工作,医院就是他绝不会去的其中之一。 接到那条陌生信息之后第三天,找工作累了一天的温四灵刚回到出租屋,手机便又响了。他一边喝水一边划开屏幕看信息,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出男人逐渐放大瞳孔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砰!水杯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温四灵秀气的脸上全是焦急,他捧着手机慌乱的拨号,一遍又一遍,那头只有机械的女生重复,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之后的日子,温四灵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背着自己仅有的行李立在Q省珞狮市西宁桥这家依美整容医院的大门口十分钟了。这家整容医院从外面看格外高大上,光鲜亮丽的人们络绎不绝从温四灵身侧走进医院,他们似乎完全看不到医院上空笼罩的红黑之气。 温四灵踌躇不决,之际医院里面骤然窜出来一个人,娘娘腔的嚷嚷着跑过来,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脚步:“唉哟!是四灵弟弟吧,你可来了!真是想死人家了啦!” 男人的手臂如同蛇一样绞着他,明明头顶太阳直射,温四灵却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他忍耐着小心挣扎,温声道:“你你好,我是温四灵。请请问是你给我发的这个信息吗?” “哎哟,四灵弟弟干嘛这么害羞啦?来,咱们进去说嘛。”瞟了一眼温四灵手机上的信息,油头粉面的男人翘着兰花指笑嘻嘻拉着温四灵走。 温四灵有些忌惮,不愿进去,奈何男人死拉着他不放,来来往往的人们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温四灵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之际,竟已经被拽进了医院里。 “短信是我发的哦,我叫江方舟。”一进医院大厅,名叫江方舟的男人如同换了个人,不再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着他,表情收敛身体笔直一本正经道。 面对男人突然从青楼老鸨变成良家妇女的转变,温四灵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心内怪异之感更甚方才,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好,我我是温四灵。” “嗯,知道。”江方舟抱臂睨着他,接着意味不明的笑笑,指了指楼上道:“我这儿忙,走不开。你要的答案上三楼吧,会有人告诉你。” 温四灵扫了眼他身后整整齐齐的队伍,还有自己身后聚集过来的人群,乖乖道谢后让开位置。 一个整容医院,鹤发鸡皮的老年人来干嘛?等等,那尚在襁褓里的婴儿难不成也来整容?这,魔鬼身材天使脸蛋还来整容,过分了吧? 温四灵正瞅着人群走神,二楼转弯的时候,他突然察觉一道诡异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温四灵心里疑惑,转动眼珠寻找,正好对上江方舟阴诡的双眸,这阴森的视线骇得温四灵一怔,险些一脚踩空摔下楼梯,他惊出一身冷汗,险险稳住身形。再看江方舟,他正跟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解释着什么,那女人不断用色眯眯的眼睛吃他豆腐,胖乎乎的手还去搂他的腰,摸他的胸膛,人群一片喧哗斥责女人依然故我。 大概是错觉吧!温四灵安慰自己。相比一、二楼的明亮宽敞,三楼的格局有些奇怪。整个三层都往西倾斜着,每个房间也都是用的那种磨砂玻璃门窗,整体都是不规则的形状,明明是玻璃门窗这样精致易碎的东西,地板和楼梯却是用的木制,壁灯顶灯都是那种复古的铜器灯具,昏暗的灯光和朦胧的玻璃门窗格格不入。 一踏上三楼阶梯口,温四灵总觉得怪异和不适。墙壁上挂着古旧的字画,夸张的用色和线条,使得三楼整个走廊大厅诡异又阴森。 温四灵拽紧自己的手,又一次萌生退意,双腿依旧不听使唤,他握紧了自己掌心的手机,想到那条致使他来这里的信息,温四灵打起一些精神。 爸妈的消息,他找了那么久,已经近在咫尺了,不能错过。勇敢一点,温四灵,你可以。你可是岭南温家的人,不能堕了温家祖先们的名声。温四灵努力给自己洗脑,虽收效甚微,至少他移动了脚步。 不能调转的脚步竟是轻松跨了出去,踏上了三楼的地面。如同跨进了一处与世隔绝的禁地,一二楼嘈杂的人声瞬间消失不见。“呜……”突如其来的冷风扑面而来,刮得温四灵身子一僵,阴冷的风从衣领里灌了进去,瞬间,一股凉意穿透身体,刺进骨中,仿佛禁锢千年的寒意突然得到释放,让人在大脑无法思考的一瞬间身体先颤抖起来。温四灵本能裹紧自己的外套,眼珠飞快转动,牙齿咔嘣咔嘣响,接着他眼睛一亮,飞快跑向左边的走廊,那模样,仿佛稍慢一些就会被谁抓住。 终于,他停在了走廊倒数第一间房前。背靠着实质的墙壁,温四灵剧烈喘息着,警惕地盯着空荡荡的走廊,听着四周的动静。 昏暗的灯光下,空荡荡的走廊并没有什么异常,那空荡荡的大厅依旧沉寂正憨。温四灵立在自己方才伫立过的地方蹙眉,茫然四顾,方才呼呼的风也消失了,悄无声息,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他微微松口气,转身走回方才躲藏的走廊,抬手,敲门。 “咚!咚!咚!”没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再次抬起手,温四灵的手劲大了一些。 死寂,依旧无声无息。 怎么回事?怎么会没人?方才江方舟明明说院长在啊?这是倒数第一间屋子啊!四处瞄了瞄,温四灵缓缓将身子贴近磨砂的玻璃门上,猫着身子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依美医院三楼。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听到,唯有正在低头整理前台的江方舟,他唇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妩媚的桃花眼阴翳乍现:好戏,开始了呢! 恐惧如同被加满了气的气球,不断在心内膨胀,不断膨胀,此时周围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放大到他无法承受的状态,直至在他胸腔炸开。 温四灵虽出生风水世家,自身却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东西的人。此时,他却有些控制不住惊恐。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那绝不是人的眼睛,至少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眼睛。 又是长久的寂静,他只能听到自己厚重的呼吸和心跳,温四灵忍住疯狂冒出来的冷汗,强自稳住被恐惧汗湿的自己。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慢慢变成正常呼吸,微微动了动自己摊软的身子,稍微挪开一点背包的位置,脑袋慢慢地从背包后探出来,借着走廊的光抬头―― 昏黄的灯光下,阴影笼罩在他头顶上空,一个面色教之常人略白一些的高大男人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男人一手血迹未干,带着手套的另外一只手还捏着手术刀,一身白衣大褂,不怒不喜,面色僵硬,看起来阴森骇人,特别是那双眼睛,一双眼白几乎占据眼珠三分之二的深绿色眼睛,如同那三角蛇一般给人森冷之感。 这男人眼中有邪气,面上有很强的煞气。 这男人,是谁? 这走廊里,明明没有人。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无声无息? 如此想着,温四灵狠狠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了好多次。冷汗又开始一滴一滴冒出来,飞快的滑落颊边,他紧张的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想要跑,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叫,张了张嘴,他艰涩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温四灵有些绝望,原来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良久,见那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温四灵麻着胆子开口了。 0002诡异的人 他听见自己干涩而嘶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响起:“你……你……是人,还是……还是鬼啊?你……你别过来……我我……” 这男人气场好强大,温四灵骇得瞳孔骤缩,拼命后退,声音一点点拔高又在男人的视线下一点点降下去。 “嗬嗬嗬!” 一声轻笑将深陷惊恐之中的温四灵拉回了现实。他倏然偏头,只见他方才久久敲不开的房门不知什么打开了,一个上身**只着一条四角裤的男人背靠在门框上,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用一双促狭的桃花眼笑眯眯盯着他。 温四灵左右各扫了一眼,心内突突跳个不停,本就紧张的肌肉更加崩直了,他小心的缩起自己的身子,警惕地盯着两人,如同被群狼环视的兔子。 温四灵第十遍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 “不用害怕!你就是温四灵吧?你好,我是这儿的院长亦舒。”他语气温柔,手指修长,笑容可掬,牙齿雪白,端的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那方才的促狭和邪恶,似乎又只是温四灵的错觉。 昏暗灯光下,两个男人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们确实是人。 面对笑容可掬的亦舒,温四灵对过度紧张的自己有些嗤之以鼻,他磕磕巴巴的点了点脑袋,手忙脚乱爬起来,缓缓握住那只手,强笑道:“你好,我是温四灵。” 那只手温暖,且又力。 亦舒,他是真的“人”。 那,另外这个呢?不自觉的将身子往亦舒这边藏,温四灵本能地躲闪着那个满手是血,面色僵硬异色瞳孔的男人。 见此,亦舒似乎有些了解,他冲男人挥挥手,笑:“啧,獒,怎么又拿着手术刀乱跑啊?还有你这手上的血迹,能不能洗干净再出来?看,都吓到我的客人了。今天下午不是还有两台手术吗,你得休息一会儿,否则身体熬不住。” 被亦舒唤作獒的男人闻言,僵硬的点点头,看也不看温四灵,推开亦舒旁边的一间玻璃门。 从他出现,到离开,温四灵没有听他说一句话。 而且,怪异的是,那个獒他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肢体尤其僵硬,如同机械木偶。 察觉到这些,好不容易缓解一些害怕的温四灵心里又惴惴不安的发怵。 也许,他是工作得太久了。 觑着亦舒习以为常的表情以及他方才说话的语气,温四灵努力说服自己。 一双血红的瞳孔,从那道即将阖拢的门后看过来,带着势在必得看待猎物的嗜血阴冷,温四灵面色一白,全身一僵,本能退后,慌乱地避开那道视线。 如芒在背,太难受了。 安息奇怪地瞄了他一眼,关心地问:“四灵,你怎么了?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 温四灵摇摇头,没说话。 轻轻拍拍温四灵的肩膀,安息温柔地说:“是不是被獒吓到了?嗨,你别怕,他叫封獒。性子冷淡些,其实他人挺好的,他下手可温柔了,是我们医院最受欢迎的整容医生呢!” 温四灵扯着唇角唯唯诺诺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温四灵貌似听进了自己的安抚,不那么慌乱,亦舒轻声道:“别那么紧张,我这里这么大医院,就只有二十多个工作人员,若他们哪里做的不好,你要多担待一些哦。对了,你上来方舟有跟你说什么吗?” 听他提到江方舟,温四灵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暂时忘了獒方才给他的不适感,忘了方才暗处那一双血瞳。 “江先生,他说我想知道的答案,三楼会有人告诉我。”亦舒挑眉桃花眼里尽是疑惑,似乎没听懂温四灵的话。 见此,温四灵有些着急,又有些难以启齿。非亲非故,上来就找人帮忙,这要求任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一想到失踪了快二十年的父母,温四灵又莫名多了些勇气,他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短信递给亦舒,急道:“喏,一个月前有人给我发了入职通知,我当时没搭理,结果三天后又收到同一个人的信息,说知道我父母的消息”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太好,温四灵舔了舔唇瓣,降低了音量干涩道:“亦舒先生,我刚刚在你们医院楼下时,那个叫江方舟的男人把我生拉硬拽拖进了医院,而且他告诉我,三楼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亦舒先生,我知道我无权无势也没有钱,但是只要您告诉我家父家母的消息,我一定会尽全力报答您,拜托了。” 亦舒伸手扶起郑重给自己九十度鞠躬的温四灵,一脸严肃道:“四灵,我跟你父母是忘年之交,你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情,我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还说到钱权报答之类上去了呢?” 温四灵一怔,随即惊呼:“亦舒先生果真知道我爸妈的消息吗?那亦舒先生可知道我父母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他们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吗?亦舒先生” 温四灵惊喜的声音一滞,顺着亦舒的视线向下,只见亦舒通透莹白的手臂被他攥得通红,刺目的红痕烙在他雪白的皮肤看起来有些骇人。 “咳咳……抱歉,亦舒先生,我……”温四灵嗖的收回自己的爪子,尴尬得脸颊通红。他搔搔头,嗫嚅着道歉。 “无事。”亦舒笑眯眯摇头,用一双点漆般的桃花眼慈爱看着他,温四灵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目露悲伤,沉沉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四灵都这么大了。温瑜,于岚你们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该欣慰了,以后我定然替你们好生照顾他保护他。” “亦舒先生!?”他是想要知道父母的消息,可是并不想知道死讯啊!温四灵瞪圆了眼,不敢置信般紧紧盯着亦舒。 拍拍温四灵的肩膀,亦舒把人拉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道:“四灵,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的父母,他们确实已经死了近二十年了。” 温四灵呆呆愣愣被亦舒按在沙发上坐下,塞了电视遥控器到他手里,轻声道:“你先看电视等我一会儿,我昨晚夜班刚起来,身上黏糊糊不舒服,等我洗完澡再详细跟你说,好吗?” 温四灵略微呆滞的视线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定睛细看,原来是他刚刚太过激动在亦舒手臂上抓出的红痕。 那狰狞的红痕如同胎记般,牢牢长在亦舒如同羊脂玉一般白皙手臂上,没有消散淡化,也没有更加狰狞可怖……温四灵努力克制住扭头细看亦舒表情的冲动,有种阴冷从背心脚底直窜上他脑门。 这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亦舒,真的是亦舒吗? 或者,他真的是父母的好友亦舒吗? 他隐瞒了些什么? 淤青不散,红痕不褪,那样的皮肤,绝不可能是活人,温四灵百分百肯定。 “哒哒哒……”“砰!” 骤然间,一阵汹涌的呕吐感猛蹿而起,温四灵白着脸,两步蹿到垃圾桶旁边,抱着垃圾桶哇哇哇地吐了个底儿朝天。 脑海里兵荒马乱,一切似乎都失控了。他不该在这里,他虽是温家人,却空有温家人的灵敏眼力,没有那降妖除魔的本事啊! 温四灵后悔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拔腿就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里的人,都太诡异了。 从接到那陌生信息开始,他似乎就在不知不觉走进一个陷阱里,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嗬嗬嗬!” “咯咯咯!” “瞧他!没出息那样!……” “哟!还是个粉面郎君呢!老娘喜欢着呢!……” 模糊又清晰的声音,阴森森的从四面八方涌进温四灵耳朵里,一会儿如同来自天边,一会儿又仿佛正与他俯首帖耳,近在咫尺。 紧紧抱着垃圾桶,对自己落入陷阱惧怕不已的温四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是惊惶了。 骤然开启的电视屏幕上全是雪花,方才亦舒将遥控器塞给他,他顺手扔到沙发上面了,并没有打开电视。 “哈哈哈!好久没有碰上处男了,老娘正好补补身子!哈哈哈!” “你个老妖婆,这是咱们大家的,你别想一个人给吞了!” “就是就是!这么好的体质,见者有份!” “……” 喧嚣刺耳的鬼声鬼气,阴风阵阵袭来,温四灵感觉四周有好多双眼睛盯着他,如同看待食物一样的眼神。 贪婪且嗜血。 整个房间都在充足的阳光下一目了然,窗帘被拉到最边上,整个房间除了墙壁上跟外面走廊上同样用色夸张线条狰狞的画外,什么都没有。明明没有人,耳畔却有好多的声音,不断的争执着,吵闹着,内容竟都是关于他的衣着表情的话。 温四灵努力说服自己没事儿,恐惧却是一点一点爬满了他的每个毛孔。 “谁?谁在说话?”哆嗦着身子,瞬间皮肤的毛孔都被吓得尽数扩张,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冒起来,毛骨悚然。警惕地盯着四周,温四灵麻着胆子喝道。 0003在劫难逃 “哟!老花,你看这软蛋犊子,冷汗都吓出来了,哈哈哈,咱们努力努力,说不定这家伙待会儿还得大小便失禁呢,啧啧啧……真是没出息,比上次那个弱多了。” “就是!诶,大美,你还别说,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有点那种小倌的姣美哈,这要是放在我们楼里啊,那肯定是头牌咯,就是诶,太怂包了点!” “诶!怂包怕啥子嘛?你们楼里多的是手段,教教不都可以了嘛?诶,你们说他那黑包里是什么哟,得不得像上次那个小姑娘一样装的都是零食糖哦,哎哟,我想吃……” “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瞪圆了眼睛,温四灵不敢转头,因为他听到了自己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精神崩成了一根弦,温四灵一动不敢动,紧紧抱着垃圾桶,冷汗一层一层的往身体外冒。他缓缓挪动着自己吓软了的身子,快到沙发边的时候,他狠狠将垃圾桶砸向自己的背包,同时就地一滚,飞快抓了遥控器关了电视机。 世界,静止了。 安静下来的世界,一丁点的声音也会震耳发聩,然而,没有,电视关了之后,之前的议论声也不见了。 温四灵瘫在地上,捂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跳到了嗓子眼,像稍不注意就会蹦出来。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要找出四周的异样,然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慌乱的心跳和汗湿的衣衫是真实的。 突然,温四灵一怔,他的视线定格在某处。 方才感知到的一切,果然不是他的幻觉。 不是他臆想的东西。 沙发上,他背包的拉链被拉开了大张着,里面的数据线和今天买来还来不及吃的面包,此时都坏了,面包屑掉得到处都是,面包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包装袋。他惊恐的瞪大了眼,那惨白的眼瞳显示出他的惊惧。 温四灵哆嗦着身子,眼珠不安地转动着,整个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他能够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怎么办?那个叫亦舒的男人用他父母的消息将他骗到这里来,他在医院门口踌躇又被那个叫江方舟的男人拽进来,之后就是一系列超出正常解释的东西。 温四灵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汗湿的掌心嘲笑他的愚蠢,相信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活该如今陷入危险。 房间光线明朗,日照充足,处处尽显现代欧美范,没有什么不妥。唯有那真皮沙发上横着的垃圾桶与散落一地的垃圾让整个干净整洁的大厅格格不入,那是方才温四灵情急之下砸自己背包用的垃圾桶。 明明应该是明亮舒适的客厅,温四灵却总觉得四处阴风阵阵,不仅因为四周墙壁上诡异的字画。暗处似乎依旧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用那种不怀好意的,阴狠毒辣的视线紧紧锁定他,他甚至还能听到“喋喋”的怪声。 “嘎吱!嘎吱!”像阴暗的下水道里老鼠,在啃咬污秽东西的声音。 “咔嚓!啊!”像人某个部位的骨头被人活生生打断的惨叫声。 “咕噜!啪嗒!”吞咽口水的声音,口水砸在地板上的粘腻声。 “……” 一月之前的莫名信息,发信人是亦舒。他身体本能不愿进入医院的意识,还有那个叫獒的男人,走廊门口的血瞳,亦舒皮肤上不褪不散的红痕,整个房间里的怪语阴风,以及此时空气中弥漫的药香…… “亦舒……亦舒……”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温四灵这个温家后人本能的心惊胆寒,惊惶难安。那些画面,他根本从心里拒绝接受,拒绝去连接。 他骗不了自己,这次,他也许真的在劫难逃了。所有的一切不由自主在他脑海里串联起来,他面上的血色逐渐消失,他不断攥紧自己的冰凉濡湿的手掌心,却根本给不了自己一点自信和勇气。 陌生信息、阴煞之气聚众于此、面色惨白行动僵硬的封獒、门后那森冷阴翳的血瞳、亦舒皮肤上不褪不散的红痕、阴魂恶灵齐聚却光线充足药香肆意的屋子…… 他来不及了?! 他逃不掉了。 他是虽是最没用的温家后人,却拥有一般温家后人没有的强大感应力。小的时候,父亲时常郁郁寡欢的独斟独饮,对父亲,他便连话都很少跟他说。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总觉得父亲是飘忽不定的,甚至那个人,都不像他的父亲。 不久之后,父亲便失踪了。 父亲失踪,母亲颓废堕落,她整日酗酒,活的浑浑噩噩,甚至总会认不出他。那时候,他在母亲的影子里,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母亲。 不久,母亲也失踪了。 彼时年纪小,父母的失踪给他打击太大,他想要追查却无能为力。便自欺欺人,假装不在意父母的消息。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常常在灯光下盯着自己涣散的影子发呆。一个人的影子,会寸步不离、紧紧依偎着自己的本体,而他的影子,似乎从来不会跟随他,他的影子涣散而张牙舞爪,像纸上的墨迹,又像狰狞暴躁的恶鬼。 他明明是人,却连影子都不肯与他为伍,这样的发现,每每触及,他便感觉瑟唳发抖、悲凉不已。 二十一世纪,什么都讲求科学依据,然而,他所经历的东西,却与他祈望的“正常人”生活背道而驰。他又恨又怕,又无能为力。 “想要什么,尽管现行出来吧。我不是你们的对手,我承认我懦弱胆小……别再吓唬我了……你们要什么?我的命吗?拿去吧,都拿去啊……来拿啊……” 温四灵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心底蹿升起一团火焰,让他觉得愤怒又无力,他高喊着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拼命扔过去,扔到发出声音的地方,砸向那些脏东西,垂死挣扎着,怒吼着。 “哟……哎哟,这小鸡仔还生气了……哈哈哈……砸呀,你砸不到,哎哟,砸不到……” “啧啧啧,这小子明明吓得两层衣服都打湿了,还在死扛着。但是有几分血性呢!老花,你说他是不是比他那死鬼老爹强多了啊?” “何止呢大美,你忘了他那死鬼老爹那时候被咱们吓得满地乱爬,大小便失禁的样子了?哈哈哈滑稽死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哈哈哈……” “……” 空气里的药香更加浓郁,那沁骨的阴气开始疯狂的聚散过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连同四肢百骸通通僵硬成了石头,凝结成了冰块,就连思维,都变得缓慢而难以挪动。他恐惧又绝望,他的心也在呐喊……然而,这改变不了什么。 暗处的鬼魅并不因为他的恐惧害怕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高声嘲笑讽刺,他依稀听到了他们说起父亲,这些人认识父亲吗?是他们杀了父亲吗?温四灵不知道,冷汗不断的冒出来,片刻功夫,便湿透了他背上的衣服。 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四灵?!”震耳欲聋的大喝声,惊醒了茫然无措的温四灵。 “砰!” 浴室的门被拉开,烟雾缭绕间,裸着上身只在腰间随意裹了条浴巾的亦舒蹙眉疑惑地盯着他。 终于见到了久唤不应的人,温四灵的神经依旧绷得紧紧。 “呵,怎么了?一副惊吓过度随时会昏迷的样子?”擦着头发,慢条斯理地走出来,瞬间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潮水般消失不见,一切都仿若只是温四灵自己的错觉,嘈杂的耳廓终于恢复了宁静。亦舒笑眯眯盯着他,“四灵,你脸色不太好?刚刚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不应我?” 温四灵没说话,面对这笑得温润美好的男人,他恐惧不已。 矮身坐到沙发上,亦舒似乎没看到满地的垃圾和异样,擦着头发轻声道:“刚刚听到声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顿了顿男人抬头,瞟了他一眼,笑道:“你没事儿吧?到底怎么了?蹲到角落里干嘛啊,电视不好看吗?” 他砸垃圾桶过去好久了,而且他中途还那么大声叫了这个男人,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隔音不至于只能听到他砸垃圾桶的声音,而听不到他的求救声…… 他这个时候突然出来问询,而且那双眼睛如同地狱深渊的森冷阴寒。 七上八下的心脏因为知道自己的处境,反而稳定了一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对抗不了非自然的东西。 温四灵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双手无意识地揪紧双肩包的带子,他半垂着眼睫,能感觉到亦舒的视线,如同一只张开了獠牙的兽,有腥臭的气息不断向他涌过来,亦舒所在的地方,仿若地狱之口,一不留神就会将他吞没。 “亦舒先生,多谢你告诉我父母去世的消息,我感激不尽。”温四灵恭敬鞠了一躬,“我身无长物,您既然是我父母的朋友,想必也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我先告辞了。” 0004灵肉剥离 “急什么?因为你要过来,我昨天可是熬夜了很久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你的了。来,四灵,过来这里坐。”放松身体靠向沙发,亦舒笑眯眯冲温四灵招招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温四灵自投罗网。 温四灵没动,他思忖半晌,支吾着解释道:“亦舒先生既然昨夜没睡,现在想必是困了。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方才似乎看到了老鼠,我就拿垃圾桶扔了一下,抱歉把你这里弄乱了,我这就给您收拾干净……” 他逃避着,飞快的收拾地上的垃圾,不敢去看亦舒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有多拙劣,知道自己此时表现出来的状态,有多令人耻笑。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哪怕明知道自己逃不过,明知道死路一条,他依旧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对不起,那个,呵呵,我也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倒是觉得,墙上那幅字画挺好看。”强制压抑自己颤抖的身体,控制自己哆嗦的声音,温四灵把垃圾桶放回原位,强笑着指着墙上那副画道。 顺着温四灵的手回眸,果然,有一副贵妃醉酒图挂在墙上,正在亦舒身后。 面色难看的亦舒见此,竟是点点头,笑眯眯道:“哦!你也喜欢这贵妃醉酒图啊?那是我一个朋友寄放在这儿,让我帮忙看守的,喏,那墙上还有很多呢,什么五鬼食人,骷髅精灵,夤夜食人宴……” 温四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那些线条夸张,用色同样诡异的字画,竟然还都是有名字!像是附和亦舒的话,瞬间古朴、血腥、惊悚的气息开始在整个房间弥漫,涤荡,温四灵甚至看到了红黑色的雾气在那些字画之间来回穿梭,那字画上的狰狞线条如同活了一样,张牙舞爪扑向他。 “啊!”温四灵尖叫一声,疯狂后退,“滚开,滚开,不要过来……”温四灵缩在角落里,双眸紧闭双臂乱舞,惊恐乱叫。 狰狞恐怖的利爪没有抓向他,倒是裹挟着沐浴乳的馨香和热水的雾气扑面而来,打湿了温四灵的脸庞。他哆嗦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男人有深邃如墨的桃花眼,不笑亦让人忍不住亲近,立体的五官和白皙通透的皮肤,结实的腹肌人鱼线,笔直修长又有力的双腿。 温四灵扫了眼他手臂上自己留下的红痕,心沉到了谷底。可惜,这样完美的男人,只是一具**控的行尸走肉。 念头刚转完,温四灵就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真是可笑,你都快要死了,还在关注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亦舒一步一步逼近,明明没有发出声音,温四灵却仿佛听到了一声高过一声的重锤狠狠敲在他心头。他僵直着身体,想要逃离,双腿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他孤立无援,亦舒的双眸如同死神,蔑视睥睨他。 随着亦舒越来越接近他,温四灵清润如林间小鹿般的双眸逐渐瞪大,他艰难地挪动软的跟面条似得双腿,五感变得异常迟缓,那浓郁的,不知道从哪里溢出来的药香,铺天盖地的将他笼罩其中,他心底不停的发出警告,不停呐喊。 那诡异的药香,让他无力抵抗。 他颓然垮下身子,萎顿在了墙角,他已经无路可逃。 透过朦胧模糊的视线,他凝望着周围的一切,结实俊美的亦舒五官开始扭曲,逐渐变得模糊了,整个客厅如同被倒置,只有那馥郁的诡异的药香无孔不入,不断的钻进温四灵的鼻腔,侵蚀他的脑海…… 顺着那粉色的雾气看过去,温四灵发现,那让他头晕目眩无力反抗的药香,竟是从那副《贵妃醉酒》图里面缓缓飘出,丝丝缕缕,如同青烟般梦幻,却又真实令人束手无策。 温四灵再次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竟骤然清醒有了意识。 亦舒,竟然对他用上了罕见的药之术力! 为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哪怕生在温家,除了感应力强一些,他根本一无是处,何须动用珍贵的药之术力呢? 亦舒,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一步一步引诱自己踏进这医院,为什么要把药和术同时用在他身上,他的身体上有什么亦舒需要的东西吗?内心的震撼,压过了恐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亦舒……你引诱我前来,我身上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亦舒,你说,告诉我!让我死的明白!亦舒……我父母是不是你杀的?我……我……放开我……你这个操控行尸的怪物……” “嗬嗬……最珍贵的药和最上乘的术都用在了你身上,竟然还能清醒过来。啧啧,不愧是极品火属性体质呢!”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男忽女,张狂狠戾,完全颠覆了温四灵对亦舒的印象。 “滋滋滋”天花板明亮的灯光忽明忽暗,被层层拉上的窗帘无风自动,整个客厅的温度瞬间骤降,温四灵冻得直哆嗦,牙齿卡蹦卡蹦打架。 “斯拉……斯拉……” 模糊的视线里,亦舒又出现那种看似温暖,实则森冷阴寒的目光,有诡异的森绿色光芒在亦舒眼底闪现,然后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分崩离析的声音,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把他的魂魄身体撕开了。 “温四灵,四灵?你能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听不清楚哦,想睡觉?行啊,那你睡呗,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尽情的睡,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乖乖的哦……” 亦舒清朗温柔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遥远又飘忽不定,似乎还带着某种诡异的目的性,蛊惑着他更快睡去。温四灵想要保持清醒,他觉得危险,很恐惧,然而,没有用。 他的身体好疲惫,意识也更加混沌无力。 冷! 好冷! 他觉得彻骨冰冷,浑身似乎都快要被冻僵,他不断的缩紧自己的身体,不断的蜷缩成一团,想要让自己的身体温暖起来。 然而,没有用。 他如同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好久好久,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鹅毛大雪纷扬而下,除了呼呼怒吼的凛冽寒风,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静了,他茫然四顾,目之所及除了冰雪再无其他,他走啊走,双腿陷在厚厚的积雪里,拔不出来,拔出一只另外一只又陷进去了。 砰,快要冻僵的他摔在了地上,砸飞一地积雪,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对生的希望让他积蓄了一些力量,然而,兜头笼罩下的大雪没给他机会,他被埋在进了厚厚的积雪里,雪花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哪怕他神志已经不清醒,灵魂依旧在颤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和绝望。太痛苦了,这一刻,死亡离他这么近,近到身体已经僵直,无法动弹,却仍旧能够感觉到痛。 全身的毛孔被迫张开,他沉浸在恐惧中的身体和灵魂闯不出这死亡的血盆大口。 混沌之间,似乎有一只手擒住了他的脸,一股蕴含着腥臭气息的怪味液体被灌进了他的嘴里。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不要,我不喝! 即便身体被控制,即便没办法睁开眼睛,他并不是五感全失。他能够感觉,他的味觉和听觉并没有消失。 他抗拒得厉害,奋力挣扎抵抗。 “温四灵,乖一点哦,来,别怕……喝了就好了……要不等会儿的酷刑,你可忍受不了……听话啊” 是亦舒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诱惑温四灵喝下到嘴的毒药。他的意识挣扎太过剧烈,亦舒手里装着猩红液体的碗竟有些控制不住,按住温四灵的手加大了力道,他的声音有些不稳。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亦舒眼底闪过奸诈,他低声劝慰道:“四灵,乖一点,你不是想要知道你父母的消息吗?其实他们并没有死,他们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出不来。我们想要救回那里面的人,必须找到五属性极品的人。四灵,你身体火属性的事情,都是你父母告诉我的,四灵,我是你父母的朋友,我没有骗你” 他本能的挣扎,奈何,有一股极致恐惧的力量梏桎了他。他的力气被轻易的化解了开去,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入那地狱火焰,他只能任人宰割…… “呵呵,乖点听话啊……” 明明是明媚如水的笑声,却让温四灵觉得毛骨悚然。这人,怎么能够这般漫不经心的微笑着做着这样残忍的事情,这样不由分说地剥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还说什么火属性身体,父母的朋友,哪有人会把自己孩子的命拱手送人? 亦舒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啊!你的眼睛在哪里,我温四灵一生从未伤害过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为什么? 0005灵肉相对 “为什么?”像在回答他的话,又像不是。 良久,亦舒冰冷的声音响起,裹挟着暴戾血腥,让温四灵胆寒惧怕。 “公平,真是天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哪里有公平?你觉得自己不该死,你觉得自己死的冤枉?哈哈哈……这世上无辜惨死的人何止千千万,凭什么可以是别人,不可以是你?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好好利用你最后一点价值,绝不让你白死。你这极品体质,与其便宜那些不明不白的妖物厉鬼,还不如给我。这些年,为了护着你不被别的东西抢走,我可是煞费苦心呢!” 他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就活该被害命,活该成为你亦舒的手下亡魂?温四灵心凉又绝望,有心算无心,暗箭最伤人,他终究是防不住别人的阴险算计。 “怎么,不相信?还记得你记忆里那个父亲吗?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想靠近他吗?因为那只是我放在你身边的护身符,就连你那个母亲也是。还有你影子里张牙舞爪的那个东西,那是我给你种下的魇咒,可以吞噬一些低等级的妖物鬼怪,否则你以为这些年你为什么能平安无事?”似乎是温四灵的表情太过狰狞而绝望,安息大发慈悲换上了温情脉脉的声音,却是一点一点吐露冷酷无情的话。 “至于你父母,他们一直被封印在鬼蜮。你还是我送回岭南温家的呢。”亦舒笑得很开心,看向身侧多出来的高大男人,侧身让开位置,“怎么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安心了吗?接受现实吧,温四灵。” 森森血瞳露出来,封獒接替了亦舒的位置,白皙双手逐渐青筋暴起,尖利指甲狠狠伸展张开,伸向了手术台上目光呆滞血肉模糊的温四灵。 亦舒那双暗黑的瞳孔如同广袤无垠的宇宙黑洞,令人恐惧而不自觉被吸入,温四灵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男人巧言令色,舌灿莲花。 他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却忍不住相信了。 短暂的一生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现,温四灵发现好多事情,竟真的跟亦舒说的一模一样。 他相信了。 夜色浓重,刀穿不透,针刺不穿,如同一块块腐烂的尸体里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整片天与地。月亮是唯一清透冷冽的存在,它孤零零地盘坠在天空,属于它的光从树林建筑物投掷下来,暗淡又阴虚,随时都会藏起来的模样。仿佛男人眼角的怨泪,令行色匆匆的人们,更加发尖矗立、毛骨悚然。 “哒哒哒”有脚步声传来,伫立窗边的亦舒紧张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满脸疲惫的封獒,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吗?” “第一步。” 第一步?! 第一步?! 低声喃喃的重复这三个字,亦舒突然无声笑了,接着他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甚至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需要封獒扶着他。 封獒并不阻止,任由他疯癫狂笑,任由他放肆宣泄自己复杂的情绪。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封獒面无表情道:“亦舒,我们终究会成功。” “第一步。哈哈哈!竟然成功了!哈哈哈!一千年了!一千年了,等了一千年了,找了一千年,失败了无数次,哈哈哈!终于有一个,成功了!温瑜,于岚,你们果然没有骗我,没有骗我。哈哈哈……” 癫狂又兴奋,亦舒语无伦次地不断重复着,一千年,他真的等的太久了,太久了,久到他都要绝望放弃了,没想到竟然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 不顾封獒满是血腥的衣服和手,安息兴奋的抱住封獒,几乎喜极而泣道:“太不容易了,獒,咱们太不容易了。” 好冷。 太冷了。 他奋力挣扎,想要“看”,接着他真的“看”到了,眼前有什么东西在细微地溃动着,一点一点的,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速度,模糊的白色光点越聚越多,转瞬便要形成一个人形。“砰”,逐渐聚集的人形被浓重又狂烈的黑影给重叠吞噬,绝望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如同背上背着厚厚壳的蜗牛爬了千年万年,他一点一点被吞噬,想要反抗却没有力气。 好累。 太累了。 好想睡觉。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 有一束光,不知从哪里爬进来,他看到了,如同腐朽枯树般的白骨,被斩了首的尸体,空荡荡的没有头颅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旁,那只血肉模糊腐坏的直直伸向上空,似乎想要刺破天花板直向天际,无语的申诉,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只能颓然垂下。 这是他的身体? 不,是尸体。 对,是他的尸体,没有鲜血遍布,他的尸体被**了,五马分尸那种,分布在一张铁架之上。他看到了自己布满血丝惊恐的眼睛,那灰白的眼珠空洞没有焦距。 有白色的虫子蠕动着从他的尸体里钻出来…… 那是蛆虫!? 诡异的是,他竟然会感觉到痛?? 为什么? 他看到了自己四分五裂的尸体,为什么还会有痛感?他又是谁?他为什么会被这样残忍杀害? “嘀嗒嘀嗒!”血红色的墙壁之上,时针停在数字三那里,分针挺在十二的位置上,只有秒针还在嗒嗒嗒艰难行走,如同沙漠里快要枯竭的行者。 周围有许多的铁架子,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罐,里面有五颜六色的液体和肢体。房间正中,梯形台上,有泥坛,坛口上贴着各种符咒,大大小小的泥坛,堆积如山。 坛堆前,是供奉的香案。 袅袅烟雾,从一只精致香炉中氤氲扩散。那香味……? 好熟悉。 “咚!”脑袋如同被狠狠地锤了一下,疼得他整个人都痉挛了,剧烈的痛楚,令他拒绝再去回想,他赶紧转移视线。 环顾四周,他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一幕幕的是在做什么,在拍电视剧吗? 是僵尸道长,还是捉鬼大师? 但是,他没有笑。 他,也笑不出来。 一侧是自己爬满了蛆虫腐烂的尸体,面对那双布满了血丝脱窗的眼珠,有苍蝇从那眼眶中爬出来,嗡嗡围绕着那腐尸飞来飞去,接着有蛆虫蠕动着尸体的五官爬出来,在自己被**了,面目全非的尸体面前,他笑不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会被**?好奇怪,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的记忆呢?茫然地盯着自己模糊虚幻的双手,他努力回忆着,然而,疼痛那样明显,即便只有灵魂,他也在拼命抗拒去思考,去回忆。 “哟!竟然提前出来了?!啧啧啧,不愧是极品呢,被这样活体硬生生剥离灵肉,竟然这么快就……” “毕竟是千年不遇的绝顶火属性品质,自然与众不同一些。” 突如其来的对话声从身后响起,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慢条斯理地踱进来,他猛地转身,只见一黑一白两个高挑挺拔的男人逆光而来。 这两人给他的感觉极其不舒服,让他想要逃离,特别是那个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男人。这屋子地方有限,他瑟缩着自己,努力镇定,却不知自己心里想的全部被洞悉了。 白衣男人一步一步走近他,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人的笑容,很假。 他面上带着笑,眼睛里除了冰冷之外,就只有算计和嗜血。面无表情的黑衣男人,在查看他的尸体,似乎完全不受那些蛆虫腐肉的影响,看得目不转睛。 他们,认识他吗?这两人是谁?他迫切想要知道。 “想知道我们是谁?”白衣男人笑眯眯凝视着他,“有句话叫难得糊涂,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知道吗?乖乖待着,不要去追寻那些失去的东西。” 白玉般的大手伸向了他,他憋见了男人小臂上刺目的红痕,这红痕印在白衣男人雪白的手臂有些突兀,他一怔,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现,接着身体不受控制被捏紧,白衣男人的大手逐渐变大,他的意识开始消失。 “啧,都这样了还能想起生前的事情,不简单咧。” 最后,他听到白衣男人有些意外的声音。 午夜从天而降的急雨,让高大的建筑物更深被模糊掉了棱角。极目远眺,路灯下,似战乱之后血肉模糊的尸体,纵横交错的断肢残骸,又是饥荒下斑驳陆离的脸孔。 许多东西,黑夜总会给他深沉的诠释,比如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比如诡谲多变的人心,再比如,隐秘房间之内无人问津的尸块。 物欲横流的二十一世纪,死一个无名之辈,如同死一只老鼠。 人们习惯对一些事情,视若无睹或者重拿轻放。 淅沥哗啦的雨,给在这样黑夜里做坏事的人,平添了许多的麻烦。 “草!好好的来一场雨,真是扫兴。”狠狠吸了口烟,封獒立在窗前任由寒风把雨丝刮得自己满头满脸。 亦舒对他满手血腥脏污还能面不改色抽烟的行为打心眼里佩服,扯了裹尸袋把温四灵的尸体装好,叹道:“今天先这样吧,早点休息。” 0006雨夜分骨 亦舒晃着修长的身子离开了,徒留下封獒对着蛆虫到处爬恶臭腐烂的尸体面无表情的吞云吐雾。 急雨如瀑,整个城市全部被淋湿,空气里都是腥臭的土腥味儿,郊外被冲刷出来的尸体和地上的枯木烂叶一样,无人问津。 “哒哒哒……” “哗哗哗……” 突然,纤白修长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指伸了过来,不顾泥泞脏污,一点一点剥开尸体身上腐烂脸颊的碎肉蛆虫,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同对待珍宝。 “莹莹啊,你这是做什么呀?咱们……呕……这么大的雨,咱们回家吧……”胖乎乎的老妇撑着雨伞,拿着香喷喷的绢帕捂着自己的口鼻,一脸复杂地大喊,“妈妈受不了,呕……好臭啊……” “哎呀,妈,您别吵,待会儿引来人怎么办?”保养的纤细白嫩手指的主人压低了声音,警惕说着,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收起刀落,那孩童的尸骸的头骨便被女人捧了起来,徒留躯壳四肢在原地任由雨水不断冲刷捶打。 “莹莹啊,这是谁家的孩子死在这儿了?咱们这么做犯法不?莹莹啊,你别走啊,你回答妈妈的话啊……” “哎呀妈,你能别嚷嚷吗?都叫你别跟着我了,非要跟来,跟来又这么多话,真是烦死了……” “诶,莹莹,你别走那么快啊,这么大的雨,莹莹……等等妈妈……” 瓢泼大雨哗哗而下,逐渐吞噬了母女两个的声音,朦胧雨雾里,母女两坐上远处的豪华轿车离开了。阴森空寂的密林再次恢复死寂,除了哗哗哗的雨声。 “啧,真蠢,被人戮尸分骨都没反应,吃了说不定也会消化不良,鱼儿,我不想吃这东西,咱们再去找找” 骑着纸鹤的男人把沾染了猩红色液体的白皙双手张开,不一会儿,便有鲜艳的色泽被雨水稀释冲刷了去,顺着泥土流逝,被雨水冲刷去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一些阴暗的东西,就这样被藏匿,消失无踪。 突兀出现的两个男人吓坏了尸体旁边瑟缩的透明身影,小男孩惊恐地盯着他们。 “七爷,你别吓他。” 珠落玉盘一样清澈的男声打断了最开始那吊儿郎当的男声,青年撑着雨伞慢慢走到被取走了头骨的小男孩尸体旁,摸摸小男孩瑟缩惊恐的小脸,笑道:“别怕,我是余年,他是戚行渊,我们不会伤害你。” 莫名的,透明的小男孩竟随着男人笑了。 “能告诉我,你怎么死的吗?”名叫余年的青年顺着小男孩的视线看向泥土里,那有一具蛆虫遍布的腐烂尸体,刚刚,连同头颅也被硬生生砍走了。 “啧,鱼儿,困了,咱们回家吧。” 咂咂嘴,戚行渊骑着纸鹤飞进雨伞里,一跃坐上余年的肩头。 “你一直待在这里,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 小男孩摇摇头,接着,竟是当着余年的面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鱼儿,你是不是嫌弃自己身体太好啊?我告诉你,如果你感冒了,休想用我买糖的钱买药吃,我不许。”戚行渊骑着纸鹤一马当先而去,把淋成落汤鸡的余年甩在身后老远。 方才空荡荡的小男孩尸体上方,多了一把黑色的大雨伞,被雨水冲刷出来,被硬生生砍去了头颅的腐尸,又被好好的掩埋进了泥层里。 倾盆大雨漱漱而下,此处无人问津。 余年,按理说他应该是京城四大豪门戚家的少爷,腰缠万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幸的是,他是一个私生子。 一个不被容许存在的私生子。 所以,他堂堂医学院毕业高材生,如今只是一家整容医院的护工。 陪戚行渊出门夜食,没想到碰到有人雨夜戮尸分骨,难得泛滥同情心的余年把雨伞给了陌生小男孩的尸体,而他自己淋雨回了住处。 结果—— “阿嚏……阿嚏……唔,好难受……” “切,活该。”戚行渊窝在被收拾得紧紧有条的沙发上吃糖,听到房间里余年不停打喷嚏的声音,幸灾乐祸的边看相声边嘀咕。 “七爷……唔,我好像阿嚏……感冒了。”余年在房间哀嚎,鼻音很重。 “不在,莫喊老子。”戚行渊恨恨回道。 “七爷……客厅电视柜下面有感冒灵,你给我冲一包过来好不好?阿嚏……我感冒了不好,明天谁上班挣钱给您买糖啊!七爷,拜托了……”余年不肯放弃,狠狠擤了擤鼻涕,大喊。 戚行渊真不想搭理余年,却又不得不搭理。饲主感冒了挣不到钱,他就没钱买糖吃,这很严重。 “铃铃铃……” 余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着讨好看着戚行渊,把喝完感冒灵的水杯递给戚行渊示意他冲洗一下。 七爷恨恨瞪了某个鼻子都擤红的人一眼接过水杯,砰一声摔上门走了。 “喂,江先生。” “余年啊,怎么突然发信息请假啊?生病了吗?” 余年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缩成一团,吸吸鼻子道:“阿嚏……对不起江先生,我知道我刚来不应该请假,阿嚏……可是我这会儿高烧不退,刚吃了药,实在没力气再去医院,可能今晚过不去上班了,抱歉。” 余年上的是夜班,护工的夜班白天睡觉晚上上班,他虽没有高烧不退,却也是真的难受得不想动弹。 “没关系,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嘛。”电话那头的男人笑着说:“最近天气转凉了,你得注意身体啊。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受啊,我听你一直打喷嚏,鼻音也很重。哦,对了,你是一个人住对吧?需要我过去送你去医院吗?” “啊!?哦,不用不用……阿嚏……就是淋了雨有些发热,我吃了药睡会儿明天应该就好了。我明天就回来上班,谢谢江先生。”一听要去医院花钱,余年赶紧拒绝。 没钱,去哪儿都不合适,小感冒真不需要。 “哦,行,我这儿也走不开。那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去你们科室帮你打请假条,你回来上班的时候记得过来签字啊。” 千恩万谢挂断电话,余年已经昏昏欲睡了。 等戚行渊拎着洗干净的杯子回来,余年已经窝进被子里鼾声如雷。 翌日,天高云淡。 昨夜的大雨滂沱之后,整个城市水洗了一般,空气里都是清新自然的味道。 这一觉,付余年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醒。 出了一声汗又睡饱的人,通体舒畅,只是腰部以下的位置麻木得厉害,没有什么知觉。余年掀开眼帘伸了个懒腰,借着窗外爬进来的日光环顾四周,余年气笑了,戚行渊这大爷,他没给他拿棺椁,这家伙竟懒得动,直接趴在他被面上睡着了。 重点是,这大爷是恢复人身体压在他被面上睡的。 高192cm,重72kg,这身高这体重,对于只有178cm,60公斤重的余年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 对于鬼来说冷热倒是无所谓,但是睡觉回自己的被窝,难道不是常识吗?有自己的被窝懒得睡,非要抢别人床。 真是没见过这么懒的鬼! 小心掀开被子起床,余年照例从柜子里拿出香蜡点上贡品摆好,才起身拿了衣服去上厕所洗漱。睡饱了,肚子又饿了,他得快点弄好了去医院,晚班的三餐是下午五点半,晚上九点半,午夜十二点半,错过一餐他就得饿肚子。 饿肚子,他承受不起。 等余年洗漱完了出来,就看到本该躺在他被面上睡大觉的人竟然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糖,一边精精有味的看电视——德云社的相声。 “哟七爷,您老这是睡饱了?”擦头发的毛巾裹着怒气砸向沙发上的某人,余年冷笑道:“我身上最后一点儿银子都给您老买了糖,我感冒这么难受了,您还泰山压顶把我当床垫,你觉得合适吗?啊?怎么就懒成这样呢,您被窝自己拿出来就不行吗?非得我给您打理好,您才愿意屈尊去睡是吧?” “连病人都压榨欺负,七爷,这样厚道吗?您这干的是人事儿吗?” 背对着余年,戚行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松接住毛巾,懒洋洋回道:“嘿,七爷是不是人,你不知道吗?” 回眸,戚行渊邪笑着飘近余年,“饲主没给爷铺床理被,爷才懒得自己动手呢,再说了,爷那是怕你半夜踢被子,感冒加重了。爷只是个缩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鬼,怎么会欺负你呢?诶,鱼儿别走啊” 余年懒得跟他贫,这家伙还是只有睡着闭嘴的时候还像个人,与其在这儿跟他浪费时间,此时填饱肚子才是他需要做的事情。 “嘿鱼儿,上班啊?”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被另外一只大手按住,冰凉的触感,余年懒懒掀了眼皮觑他一眼,不然呢?我说去抢银行你信不? “鱼儿,那我呢?”期待的声音,余年自动无视,用力去拉门把手,然而,纹丝不动。 余年叹气回眸,念道:“快点放手,我要去吃饭了,很饿。去晚了,我就得用钱买吃的,我相信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0007骑鹤男人 身为京城首富戚家的少爷,他活的不如一个平凡上班族,他的兜比脸还要干净。 嗖,余年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背上的大手不见了,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臂微微凉,上面坐了个荡秋千笑得梨涡浅浅的男人,戚行渊一本正经催促:“那走吧走吧,我们赶紧去医院食堂吃饭。睡了这么久,确实饿了。” 你嘴里叼着吃的,一直没停过,是怎么能大言不惭饿的呢?余年无奈地揉揉眉心,把人小心拎到肩膀上坐好,手指用力打开门,抬腿往外走。 洪雅山坡 七座黑色SUV停在空寂荒无人烟密林的里,秋风萧瑟,冷冽的空气吹得亦舒身上薄薄的风衣猎猎作响。 他拢紧身上的风衣,翻身一跃坐到了前车盖上,白瓷般的手指间夹着烟,笔直修长的大长腿交叠而坐,“獒,速度快点,这里好冷啊。” 山坡下,洪雅江岸寸草不生臭气熏天,恶臭不已江面浊浪滚滚,唯有人高的尸毛草杂乱丛生,各种垃圾腐烂物飘满了江面。这样闻之欲呕的地方,正是处理一些棘手东西的好去处。 “亦舒,温四灵的尸骸似乎不太对劲。” 篮竹、朱砂、黄纸、盐……一系列古法葬尸的东西全部被搬到了江岸上摆好,吭哧吭哧挖好坑的封獒拉开裹尸袋的拉链,结果双手一顿,冲车盖上吞云吐雾的亦舒喊。 “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啊,难不成他还能复活了?”亦舒摁灭了烟蒂轻轻一弹,身子撑着车盖灵巧一跃,翻身下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帅气逼人。 原以为封獒会反驳他,没想到听了他的调侃,封獒那双万年不变的死人脸竟然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这表情让亦舒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加快了步子,小跑下坡,戏谑道:“别逗了,温四灵的魂魄被咱们拘住封印了两日了,怎么还可能复活啊?獒,你什么时候学会方舟的恶作剧” “草!?”亦舒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呼出声,不由自主往后跌去…… 同一时刻,余年和戚行渊到达了依美整容医院。他先去找科室主任那里签了请假条,甚至来不及哀叹自己可怜巴巴的全勤奖没有了,又飞快往食堂跑。 怕错过了饭点。 当余年吃了鸡腿和满满半斤的的芋儿炖鸡外加三碗白米饭之后,余年已经不在懊恼全勤奖的丢失了。 “啧,鱼儿,你这那没出息的样哦,真是丢爷的人。放心吧,这医院每个礼拜四都会有鸡肉,你以后多的是机会吃。”戚行渊坐在余年肩头,面对抱着餐盒不撒手,撑得目光呆滞的余年简直啼笑皆非。 有那么好吃吗?他真的怀疑,若不是鸡肉没了,这家伙还想再去打鸡肉吃。 下午六点,秋冬季节天总是暗得比较快,夜幕降临,整个城市又笼上了神秘的面纱。 回到工作岗位,被自己看顾的病人指挥得团团转,身心俱疲让消化系统更加迅速,余年偷偷打了好多鸡肉味暗嗝之后,胃部总算舒服了。 彼时余年看顾的病人叶莹莹去医院二楼左侧阳台打电话去了,他收拾房间里的垃圾,打扫卫生,猛然响起食堂里戚行渊的话,冲窝在他肩头咬着棒棒糖雕木头的戚行渊回嘴道:“七爷说谁没出息呢?我那是没出息吗?我那是务实,懂不懂?” “务实个屁,务实你不好好留在京城当你的大少爷?京城首富家的公子,跑这儿体验生活,你想什么呢?”戚行渊讽刺他。 弯腰换垃圾桶的余年闻言一怔,半晌他站起身拎着垃圾往外走,声音轻飘飘没有力度,“我是私生子啊,那样不光彩的身份。就连阿娘都说过,让我别做白日梦的话。” 十二年前 “阿年啊,你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那种谋权篡位的白日梦。阿娘只想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你可不要像阿娘一样,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当初阿娘就是因为好高骛远,自以为是,才落得现在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下场……” 小阿年表示:阿娘您不说我都快忘了自己是戚家的人。还有,阿娘您是有选择性失忆症吗,今天我带回来的鸡腿和馒头,不是都进了您的肚子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明明是您儿子我。 随即,小阿年又想,阿娘当初瞎眼瘸腿生下他,那阿娘的这些小陋习,算了,他是大度的儿子,就原谅咯。 可惜,戚家没给阿娘母贫子贵的机会,他呢,根本来不及。 那个可怜的女人,没能享受一点点的荣华富贵,就驾鹤西去了。 驾鹤?! 等等! 余年懒散的脚步倏然停住,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那个骑着一只白色纸鹤,在医院走廊间飞来飞去的男人依旧在,他甚至还恶劣的冲他呲了呲尖利的虎牙,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戚行渊蹁跹飞扬,如同灵巧的蝴蝶般飞来飞去,在明亮的走廊来来回回,有病人从他对面走过来,他便嚣张跋扈从人家头顶飞过,又从病人家属身上穿过,接着直奔他肩头。 该死的,这家伙不是应该在他后面吗,什么时候跑他前面了? 余年把手里的垃圾扔进旁边的大垃圾桶,扯着唇角默默退到一侧给病人及病人家属让路,暗地里警告瞪他。 白天刚做了双眼皮和隆鼻手术,整张脸都包的差不多的某病人道:“咦,怎么突然感觉凉飕飕的啊?你觉得冷不?” 某举着吊瓶的家属:“呃,我感觉也是。” 某病人:“快走快走,回房间去盖着,最近天气转凉了,又输着这消炎水,人家真的好冷呀。” “好,乖宝,回病房我抱着你,保证很快让你暖和起来。” 余年:“?” 戚行渊骑着纸鹤得意洋洋凑到余年身后,整个脑袋搭在余年瘦削的肩膀趴到他背上,懒洋洋笑道:“怕什么?他们又不像你,能看到我,安心安心啊。” 余年偏头狠狠剜他一眼,没好气的低声呵斥道:“屁话,万一呢?请你好好回忆一下,这已经是咱们换的第几所医院了。” 抬眼觑了下头顶对戚行渊来说形同虚设的监视器探头,余年看了看时间,抬腿往医院阳台走,他得去阳台接那位叶莹莹小姐回病房。 江方舟上白班,五点半就回了住处。他有自己的公寓,喜欢自己做饭吃,在吃食上,他是个讲究的人,哪怕是一个人的晚餐也必须要有红酒烛光,甚至玫瑰花。 “叮咚……”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牛排刚上桌,江方舟甩甩手上的水,飞快跑去开门。 “卧槽!你们干嘛?” 门被拉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黑色的裹尸袋,封獒亦舒两人一脸菜色立在他门前。 “好饿,你做饭了是吧,先让我吃饱了再说。”亦舒熟门熟路在门口鞋柜拿了拖鞋换上,把自己几万块的鞋子随便甩在江方舟家门外,自顾自往饭厅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和一裹尸袋。 “诶……”眼见问亦舒无果,江方舟看向弯腰换鞋的封獒,“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给带回来了?怎么,天天放三楼他看出感情,舍不得埋了?” “谁他妈看出感情了?”嘴里嚼着牛排,手里拿着红酒,亦舒满是气急败坏地吼道:“好好的尸块两日前还腐烂生蛆,如今却恢复如初,你去埋一个试试?” “怎么,刚拿到酒杯呢,就上头了?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告诉我,那只剩下几坨尸块的温四灵死而复生了?这天够冷了,一天天谁闲的没事儿听你冷笑话啊?”闻言,江方舟冷嗤,转头见封獒把裹尸袋拎了进来,刚想要阻止,便被裹尸袋里露出来的人脸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看到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要不是知道温瑜和于岚都是人,我他妈都要怀疑这温四灵是太岁了。”放开站好的江方舟,亦舒一口喝下杯里的红酒,道。 拉上裹尸袋的拉链,关上门,封獒道:“这温四灵的身体有古怪,我感知不到原因。” 跟着晃晃悠悠的亦舒回到餐桌前,江方舟白着脸道:“温四灵的魂魄怎么样?也出问题了吗?” 亦舒接过封獒拿过来的红酒杯倒上红酒,听到这话,摇摇头,“没有,一开始还不停的挣扎求生,后来不知怎么,就放弃了。” 拿过红酒喝了一口,江方舟蹙眉思考。 “温四灵的魂魄放哪儿了?”喝了一口酒,封獒突然道:“在医院里还是在你身上?” “医院啊,我随身带着干嘛?”亦舒有些奇怪封獒的话,“一个受损的魂魄,透明得随时都会消失,自然得放进画里温养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能用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消散吧?” “獒,你想说什么?”江方舟盯着封獒蹙紧的眉头,问。 摇摇头,封獒道:“算了,没什么。” 亦舒不雅翻了个白眼,良久道:“獒,那尸体呢,怎么办?” “我先扛回医院吧,明日我进画里看看再说。” 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亦舒和江方舟只能点头同意。 0008热情同事 亦舒等人这里一筹莫展,余年这一天过得也是极其憋屈难受。 从晚间七点多把叶莹莹从阳台接回病房,余年就没消停过。给财神爷端茶倒水忙前忙后都是小事儿,重要的是这女财神爷总是说一些让他听了会影响胃口的话。 比如:小哥哥,你今年多大了啊?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啊,感觉你的皮肤好好哦,人家好喜欢哦,真是看得人家心口小鹿乱撞,哎哟,撞得人家胸口都疼了呢。 再比如:哎呀,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追求者一定男女都有吧?小哥哥,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人家插个队啊? 或者:小哥哥,人家手痒痒,你快给人家抓一抓嘛。小哥哥,人家心也痒痒,要怎么办呢?小哥哥,你累吗?什么,不累,怎么可能,你在人家心里跑了一天了,怎么会不累? ……诸如此类,余年真的是烦不胜烦。 “你有什么好烦的啊?”凌晨四点,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出来透气的余年跟看好戏的戚行渊抱怨,结果戚行渊拿出余年的手机,点开屏幕之后拉出一系列搜索内容,赫然是叶莹莹。 “怎么样?现在不烦了吧?”眼看余年捧着手机连连惊呼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戚行渊不开心了,他猛的一把夺过手机狞笑道:“怎么,看上那坨肉了?大名鼎鼎的国际巨星对你明里暗里自荐枕席,你虚荣心是不是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啊?所以,是要考虑去给一坨肉当男宠了是吗” “咳咳咳……”洗手间外面,有脚步声和咳嗽声响起,余年赶紧捂住戚行渊叭叭不停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问:“七爷,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她大名鼎鼎的国际巨星关我什么事啊,她自荐枕席,她脱光了我都恶心好不好?我为什么想要给一坨肉当情人啊?” 感觉自己闹了乌龙,戚行渊点漆般的星眸连闪两下,就这么在余年的注视下消散了。 手下突然空了,余年一怔之后,唇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老男人,事儿还挺多。 从洗手间回206病房,余年继续忍受着叶莹莹的各种无理取闹,顺便把给叶莹莹跑腿儿买东西之后给的小费通通收入囊中。好不容易挨到五点半,余年已经累得要死不活了。 “叶小姐,我下班时间到了,接下来有另外的护工来接替我的位置,请您好好休息。” “好的呀,小哥哥早点回去休息哦,明天见。” 从206叶莹莹的魔爪之下逃出来,余年赶紧跟来接班的护工做了交接走人,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一个除了眼睛之外裹满了纱布,除了眼睛和手之外都遮住的三十多岁女人,她一声一声掐着声音叫你小哥哥,这换谁都受不了。关键是,这女人还总是趁机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光是这一点就让余年浑身难受。 “鱼儿,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那坨肉又揩你油了?”不知又去哪儿浪了一圈的戚行渊抱着一堆零食隐身飞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了余年肩上,好心情问。 余年拐进更衣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一把掀飞想要坐到他肩上来的戚行渊,开始解扣子换衣服准备下班。 “咔嚓……咔嚓……啧啧啧……这个牌子的薯片真好吃,唔,这个巧克力也好吃,鱼儿我们什么时候买?” 一边解衣服扣子,付余年一边狠狠翻个白眼控诉道:“七爷,您行行好吧!这隆城,正规大医院换了两家,小诊所也换了两家。最后,我一医学院本科毕业的口腔医生,沦落到来做这整容医院的护工,难道您老就没有一点羞愧吗?” “我为什么要羞愧?” 面对厚颜无耻的戚行渊,余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瞟了眼龙戚瘦削修长的身子,还有那纤细白皙的手腕和脖颈,余年默默吞回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他家七爷虽然细胳膊细腿,但是战斗力不用说那也是杠杠的惹人艳羡,他就不找揍了。 单方面给人当沙包,他没什么兴趣。 “鱼儿?”半天没见换衣服的余年动作,戚行渊疑惑地扯扯他的头发,“发什么呆呢?” “唔,没什么。”加快换衣服的动作,余年漫不经心回应他。 “你又在心底骂我了是不是?” “七爷说笑了,小的哪儿敢啊?”把工作服挂好,拎过自己的背包,余年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回答。 “鱼儿,你变了。”某爷哀怨控诉道,如同被丈夫抛弃的小媳妇。 余年身形一顿,又继续走。被叶莹莹折腾得精疲力竭,十二点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完了,他这会儿胃饿得绞痛,与其在这儿跟这个家伙哔哔,赶紧找个地方吃宵夜才是正事儿。 摸出手机,瞟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快五点半了。余年哀叹,这会儿也可以说是早餐了。 西宁桥这家名叫依美的整容医院,他是这儿一名芝麻绿豆大的护工一名。国际机构,护工一大把,二十四小时轮番照顾那些身娇肉贵,却总喜欢往身上动刀子的财神爷。 医院上下三层,一层有咨询室、候医室、手术室三个区域。二层有药房、住院部、食堂。三层,VIP?住院部。 选择西宁桥这家依美整容医院,除了戚行渊这大爷时不时幼稚的恶作剧,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一家医院是他待过待遇最好的一家,除了五险一金带薪休假之外,它还完美的解决了余年最重要的吃住问题。 余年很穷,非常非常的穷。在来这家医院之前,他有好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他刚医学院毕业,结果每个地方实习期还不到就又被迫换了地方。 “七爷,您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你这又是吓唬病人,又是去偷医生护士们的零食,哪天我们真的会在整个医学界待不下去。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为了一口吃的沦落去红场吗?” “红场很好啊,有吃有喝还有人暖床伺候。” “七爷,您说这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不会。” “那没糖吃也没关系吗?” “那不行。” “那么,请您收敛收敛您肆无忌惮的恶作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走了两步,余年才察觉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戚行渊抱着不知从谁那里顺来的巧克力在啃,干净整洁的白色地板上散落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和包装纸。而此时,一只精致的男士皮鞋踩在一地的巧克力包装纸上。 “咦,余年,你在跟谁说话?怎么还不回家?”一个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另外一扇门走进更衣室,边扯口罩边打呵欠似乎完全没看到被自己皮鞋踩得到处都是的巧克力碎和包装纸。 余年扯着唇僵硬的笑,趁着男人转过身脱衣服的时候瞪了戚行渊一眼,你能耐,有人过来不提醒我。慢慢踱回来,把戚行渊拽回自己身后,余年对男人笑道:“我这不是刚来医院吗?好多同事的名字科室我都不知道,这不,正在默背他们名字资料呢。” 男人换好衣服,拿好自己的物品,伸手递给余年,笑道:“别那么紧张,时间长了,自然就认识了。我是郁西岐,这个月咱们的值班医生,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对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吧。” 跟郁西岐握了握手,余年道:“哦,谢谢郁医生,其实我住宿舍。” 前行的郁西岐闻言,笑道:“哦,宿舍就在医院后面那条街,倒是很近。五点多了,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再回去睡?” 拽住想要去扒郁西岐手腕上名表卖钱的戚行渊,余年难为情的笑道:“呵呵,说的是,可是我对这边不熟悉” 闻言,郁西岐热情道:“哦,也是,你刚来这边不熟悉正常。既然这样,那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吃我平时爱吃的早餐。走,我请客。” 退开两步,躲开郁西岐伸过来想要揽他肩膀的手,余年笑得有些勉强:“这,不太好吧郁医生,要不我请你吧。” 他不习惯别人触碰他,隔着衣服的都不行。而且,这个郁西岐,似乎对他热情过头了,余年心里警惕了起来。 郁西岐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慢慢收回手,盯着余年并没有好多少的表情,他又把手插进自己的裤兜里,一副我没有恶意的表情。 余年并不买他的账,依旧一副冷淡的表情。 见状,郁西岐四下扫了一眼,突然神秘兮兮凑近余年道:“你再跟我这儿耗,你身边那位可要生气了哦。他看起来,似乎很期待我请客的样子呢。唔,还恶狠狠瞪我,啧,还挺护食?” 郁西岐这番话,让余年心底咯噔一声,身子僵硬了一秒,刚刚郁西岐落在他身侧意味深长的眸子。难道他……?! 抿抿唇,余年没在拒绝,拉住身旁对着郁西岐背影张牙舞爪的戚行渊,往地下车库走去。 0009他阴阳眼 上了郁西岐的车,余年捏着安全带慢吞吞道:“郁医生,你说……我身边那位” “鬼啊。”郁西岐一边看路,一边打着方向盘抽空冲余年咧咧嘴,满不在乎道:“喏,就现在冲着我笑得特别假特别危险的这只?哦,他似乎很不满意我说他,准备伸手过来掐我脖子……咦,原来他真是你养的鬼啊。” 似笑非笑的模样,确定的语气。闻言,余年佯装淡漠的表情僵得更厉害了,余光觑紧专心开车的郁西岐,他拢在衣袖里的手悄悄动了动。同时,一直玩闹的戚行渊墨色的瞳孔沉了沉凛然的杀意一闪而过,郁西岐紧紧拽着他,戚行渊冲他笑得邪魅,看,这家伙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啊。 “呵呵……郁医生真爱说笑,我就是知道普通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养鬼呢?呵呵……” 似乎完全没发现余年两人的动作,郁西岐耸耸肩,笑眯眯道:“安啦,不用太在意。我从小就能看到,你来医院报道那天我在走廊看到你,就发现他了。刚开始我还以为……唉,算了,算我多事了。你也不用太过在意,我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而且,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呵呵……”余年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安心吧。不过,你这样的,总是会让人多关注一些,不是吗?” “哦,谢谢郁医生。”见郁西岐似乎真的没有恶意,余年漫不经心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并道谢,接着又疑惑的抬眸,问:“等等,我这样,是什么样?” “啊?” 余年眼神无辜地看着他,那是真的不懂啊! “哦,没事。” 郁西岐默默移开视线,专心倒车。淦,上帝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一副好面孔,却没给他一副好头脑。 就是这动不动撩人于无形的行为,郁西岐暗戳戳舔了舔干涩得唇瓣,有些意动。 姿容,还是一个男人,啧啧,果然,好看的人真的是不分男女,同样惹人喜欢。 停好车,郁西岐拔了钥匙解开安全带,对余年道:“话说,咱们也算认识了吧,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了。你就叫我名字就行,你总是郁医生郁医生的叫,多生分啊。” 关上车门,对上郁西岐真诚的眼神,余年愣愣点头:“好,西岐。” 郁西岐,这名字倒是特别。他那瘸腿瞎眼的阿娘,不就是姓郁吗? 郁西岐带他去的地方,据说是西宁桥这儿的饮食一条街,除了大大小小的夜宵排挡,当地特色美食,街尾还有各大星级酒店西餐厅。依美医院的夜班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五点,这个时辰正是睡眠深沉的时候,这会儿一下车,凉风一吹,两人困得睁不开的眼睛稍微瞪大了一些。 郁西岐带余年去了自己平日里常吃的汤包店,简单吃了东西,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分道扬镳了。 回到医院的员工公寓楼下,已经早上六点四十了。晚夏初秋的橘色晨光打在余年身上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圈儿金边,让原本就气质清癯白白净净的余年如同撕漫男般耀眼夺目。 一路过来,偶遇的路人无不对余年投去惊艳的目光,奈何当事人不知道。公寓楼下那晃晃悠悠的银杏树送来清冽香味儿,晨风轻柔抚过发梢,本就疲惫的余年困得想要就地睡去。 沉甸甸的背包被余年背到了前面,戚行渊缩小了身子躺在刚买的一堆彩色糖果上睡得四仰八叉还毫无形象的抱着一堆糖果流口水。余年一手捏着眼镜,一手牢牢的抱着背包靠在电梯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往弱小纤细的戚行渊身上砸,咚咚好几下,也没吵醒他。 “叮。” 修长笔直的双腿迈出电梯,余年眯着眼睛一边摸兜里的钥匙一边迷迷瞪瞪顺着自己家的路线慢吞吞地挪动,一副哈欠连天通宵达旦了好几天的模样。 砰,他似乎撞到了人,这个念头才出现,余年反射性喃喃说了声对不起,头都没抬阖着双眸懒洋洋的继续挪动沉重的步子。 他娘的,真的太困了。 从上个医院离开,他就没地儿住了。在网吧待了三天,依美这边的入职一通过,他就马不停蹄买了票过来,结果一过来就是要他黑白颠倒的上夜班。 其实,这样他倒是还好。关键是戚行渊这祖宗,他偶尔需要出去夜食,还非得拉上他陪同,还有那叶莹莹,真的是巨能折腾人。 哪怕昨天因为淋雨多休息了几个小时,然而那几个小时,对于已经快半个月没睡一个整觉的余年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的不够啊。 秃鹫这么熬下去都得完犊子,关键,他还不是秃鹫。 好在这家医院的待遇是真的好,不仅整栋楼都是依美自己的员工公寓,医院还有一日三餐备着。余年用钥匙打开自己401的房门,就着窗外爬起来的熹微晨光,抬眸呆呆扫视自己独立的一室一厅,想到一路回来干干净净的楼道,空气里弥漫的浓郁香味。 啧,真会啊,明明昨天才下了雨,空气已经够清新了,又用了熏香。而且,这熏香还是这么高级的龙涎香,一般的都用空气清新剂,他们这儿…… “啪!” 刚拔下的钥匙掉到了地板上,惊飞了余年的瞌睡虫,不对,味道不对。他在这儿住了快一个星期了,不可能闻错,他连忙戴上眼镜拔腿就往回跑,拐过弯,寂静无声,除了他自己紊乱的喘息和急吼吼的心跳声之外,什么都没了。 空气里龙涎香的气味若有似无,电梯门关着,电梯按钮,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静止无声,余年收敛气息,凝神,没有东西,毫无反应。 那东西早走了!? 身携龙涎香的味道,无生人气息,那东西是什么?妖?怪?或者是某种灵体? 该死,疲惫让他敏锐度骤降,面对郁西岐是,面对刚刚的那个东西也是,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沉了沉双眸,余年有些沮丧,摇摇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脚尖一转,算了,回家睡觉,既然遇到了一次,总会遇到下一次,他安慰自己。 反手关上门,取下背包把戚行渊从一堆糖果里扒拉出来,余年瞪着某个抱着糖果睡得口水直流的人脑仁疼,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许多东西。 他方才那么大反应,那么极速的奔跑竟然都没有吵醒这大爷,这是信任他呢?还是信任他呢? 据他所知,七爷可没有一般鬼昼伏夜出的习惯。 还有,这样一个整天抱着糖果不撒手,骑着纸鹤到处跑,偶尔恶作剧吓唬人,还喜欢打秋风的戚行渊,他怎么可能是一个无恶不作屠戮别人满门的恶鬼罗刹呢? 那些所谓年少体弱无用,便被亲人打断双腿封印棺椁中活埋以他血肉祭祀封荫满门,后好不容易挣扎而出屠杀仇人满门为自己报仇雪恨,又不得不生剥鬼丹救治旁人的经历,该不会都只是为了骗吃骗喝吧? 余年想不明白。他一个一穷二白,连自己都快要养不活的穷小子,以戚行渊的本事,到谁那儿不是捧着供着,若只是骗吃骗喝,未免说不过去。 那么,他一直跟着自己,是为什么呢? 任由余年如何目光如炬,戚行渊睡得那叫一个巍峨不动,泰然自若。 叹口气,想到昨天没给他整理床榻,这大爷就直接躺他被面上一宿的事儿,余年认命趴下身子撅着屁股从自己床底下拖出行李箱,在一堆衣服里面扒出一个鞋盒大小的棺椁。 那棺椁通体乌黑,以猩红朱砂书写复杂的封禁术法,密密麻麻的封禁法阵遍布整个棺椁,明明是小小的一尊,一拿出来,整个房间就连空气都似乎凝滞起来。 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眨眼间那抱着糖果睡得毫无知觉的戚行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起来,他抱着个糖果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咂咂嘴,径直砸进了自动开盖的棺椁里,躺在熟悉的地方,蹭蹭头下的枕头,戚行渊咕哝一声:“鱼儿,今天只买了糖果,还要巧克力,家里没有巧克力了……” 余年困得不想理他,又没办法,毕竟戚行渊这性子,你若不让他满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余年深谙哄这大爷的法子。 就怕他一个心情不好,就又天天嚷嚷着要炖了他,或者送他去红场之类的地方卖身换钱买糖的事儿。 天知道,明明他才是饲主。 把棺椁里戚行渊之前寻回的狐裘被子给他盖上,戳戳他脸上软绵绵的梨涡,余年连连点头应承:“是是是,巧克力。只要等这个月发了工资,小的就给七爷您老买巧克力,买进口的酒心白巧克力,还有那种你一直想要的浓情夹心芒果糖,买,您老要的,咱都给它买回家,行了吧?咱能睡了吧,您行行好,让我睡觉唔……真的好困啊,晚上我还得加夜班,你今晚要不就待在家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