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牙子河奇闻录》 第一章 “你觉得这世界,真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杨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乱了我的思路。 这可能跟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我从不相信这些神啊、鬼啊的存在,可最近我们所遇到的事情,怕是在这个唯物主义的社会中,没有人能给出最权威的解释。 ?我是一名县级警员,在我们这穷山沟沟,人口不算太少,但乡镇之间的距离却相隔甚远。 山里人嘛,春耕秋收日子还算不错,邻里乡间的关系也非常和睦,民事纠纷的事情少了,我们自然也就跟着安享清闲。 我们这儿虽然不怎么富裕,但也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每年都会有很多城里的学校组织春游,或者老师们带着一群孩子来乡下体验生活。 我所隶属的派出所就坐落在姚家沟,来这儿的学生们,不管是体验生活还是旅游度假,老师们都会带着他们来所里登记一下,以防万一嘛,山里雾大又灌木丛生的、斜路岔口更是多的要死,这些外来人员在此处迷路的情况那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说件真人真事不怕人笑话,我被分配到这的时候,那真的是上吊投河的心都有,记得有一次,我去帮隔壁村的李大爷找牛,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三公里不到的路程我愣是迷了路,走了大半夜越走越远,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倒在不知谁家的草料堆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被姚妈家牛犊子一顿乱舔给舔醒了,一旁的姚妈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问道: “你这娃子咋个睡这儿噻?”, 她语速有点快,我刚来这里不久,一时也听不太懂她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这回丢人可丢大了…… 清晨的阳光没有午时的那般浓烈,此时洒在脸上却让我感到一阵阵发烫,我赶忙爬起来招呼道: “姚……姚妈好,您起挺早哈” 说完便尴尬的把目光移至别处,这一瞅不打紧可要了亲命,只见派出所就在前方不远处,离我不足百来米远…… 直到现在我还在纳着闷,所里就我和职夜的李宝树两个人,我昨晚没在但老李还在啊,夜里派出所不应该一点灯光都没有吧,回想起昨天晚上,我也的确没有看到任何亮光,唯一能发光的东西,就是我手上那把装着两节大电池的手电筒。 为这事姚妈每次看到我都会笑,不过也不是那种嘲笑的意思,她人很好,对我们也很亲切。 姚妈姓氏我不知道,只晓得她老公叫姚广富,他们家离派出所很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她可没少帮助我们。 姚妈也就五十多岁,身形有些微胖,她老伴年轻时在城里做工摔断了腿,落得个双腿终身残疾,不过她人很乐观,种地、洗衣做饭、照顾丈夫孩子、屋里屋外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在这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的模范妇女。 她们有个女儿叫姚珠,去城里读书了,听说那孩子学习很好,姚妈每次和我们说起时,都是一脸的幸福。 后来上级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的“英雄事迹”,就特意从邻县调来一位同事和我作伴,这位同志就是杨子。 我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位女同志,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可当我接到这位杨子同志时,之前的种种猜想就顿然破灭了。 杨子身高少说也得一米九,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上下,皮肤很黑,还挺着个大肚子,满脸的胡茬印,不过刮得很是干净,长得嘛也还算俊朗,说话挺逗人也很耿直。 上级调他过来,就是为了帮助我尽早适应这里的环境,两人相互介绍一番,聊的还挺投机…… 我在这里待了一阵子后,平静安逸的生活也让我深刻感受到了大山之中的美,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水秀山青的僻壤之地,接连出现了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事,往日平静祥和的山野生活,突然间烟消云散……! 故事发生在今年的暑期,像往常一样,城里的孩子们又来这里游玩,我和杨子这几天真是忙的够呛,因为这次光姚家村就一下子来了两个班的学生,一共六十多个孩子,我俩光登记就忙活了整整一下午,临了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了,登记完最后一位学生的基本信息后,我和杨子也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老胳膊老腿儿,就准备换身衣服去吃点东西…… “哎!杨子你是不是又穿错我外套了?”, 杨子被我这么一问,回答道: “我说这衣服咋这么瘦呢,合着不是我的衣服啊” “废话,你那什么体格子?你那腿都赶上我腰粗了,赶紧换回来,一会儿别把我那件也撑大了” 收拾妥当后,我俩起身正往外走,老远就看到姚妈拉着一个姑娘,看年龄大约十五岁左右的样子,朝我们边跑边喊: “等一哈、等一哈……” 我和杨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她们神色慌张的样子就赶紧跑过去询问: “怎么了姚妈?发生了什么事?” 姚妈也是岁数稍微大了些,跑这几步显然吃了不少力,话都说不利索了,张着嘴只顾着喘气啥也没说出来……! “叔叔!我爸爸从床上摔下来了,怎么喊都喊不醒”,姚妈旁边的小姑娘突然说到。 我俩一听就赶紧往他们家跑,边跑边回头让杨子去找大夫…… 我们这儿虽然是个不小的乡镇,但是医院却在十多里外的地方,要是像城里交通那样方便的话,来回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可是这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又赶上今年的多雨季节,路上坑坑洼洼的很是难走,我不知道姚妈的丈夫具体是什么状况,总之提前把该准备的工作先做好,以作不时之需。 杨子闻听又赶紧跑回去,推出来局里仅有的一辆破机动三轮,就匆忙的赶去了医院…… 来到姚妈家后,一进门就看到老姚背靠着床榻,半躺着坐在地上,不等我开口询问,他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我,仿佛是一直在等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只是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当时也没敢多想,就赶忙过去想把他搀起来,可刚一接触到他的手臂时,便有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传来,像是把手放到了冰块上一样,我无暇多想便问道: “你咋了老姚?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张了张嘴,好像是在说话: “我……不认识……你……” 声音很小,小的我几乎都听不清他是在说话还是在喘息。 于是我就俯身凑近他的嘴边……良久! “嘿嘿……嘻嘻……” 我猛地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这次听清楚了,由于离得很近,他的声音又突然回归正常频率,他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顿感毛骨悚然,这声音绝不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所能发出来的,我被惊的不轻,目光再次看向老姚的同时,他也在看着我…… 整日不下床的老姚,此时显得特别枯瘦,面容暗淡蜡黄,双目塌陷眼圈发紫!他一直盯着我咧着嘴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的有些发紫的嘴唇,衬托着森两排森白的牙齿,显得格外的慎人…… “你这是咋个了嘛?” 姚妈的询问声让我清醒过来,我回头望了望气喘吁吁的姚妈和她女儿。 我刚才跑的太快,把姚妈和他女儿撇后边了,她俩这会儿才刚赶回来,进屋就看我坐在地上正冲着老姚发呆,这才询问我怎么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没有回答姚妈的问题,又看向老姚头,发现他还是刚才的姿势半躺着坐在那儿,只是表情没有刚才那般恐怖,脸上那种诡异的笑容也不见了,我不知道自己刚才出现幻觉还是怎么了,总之感觉很奇怪,刚刚发生的那些像真的一样,我说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便暗自安慰自己,或许是白天太累了的缘故吧! 我问姚妈: “老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床上摔了下来?” 姚妈也一头雾水的回答说 : “我也不晓得,今个娃儿放暑假,她领着同学们来家里做客,玩了一整天老姚都好好的,刚把她那些同学送回去,回来就看到他躺地上喽!我和娃俩人都抬不起他,就赶忙去喊你噻”! “他有说哪里不舒服吗?”我不解道。 姚妈说: “他这个样子好多次了,平时我一个人都扶得起,鬼晓得他今个这么沉,不过现在好多喽,刚才我去喊你时,他那个衣服都湿的能打出水,哎哟!死沉死沉滴” 我看了一眼老姚平时睡的床,床不高也就六十公分左右,地也是土质的没有铺砖头什么的,这么高的距离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想到这我突然又神经质的问道: “他说过什么话没有?” 我突然这么一问,姚妈也蒙了,她看了看我,又摸了摸我脑门说: “你这娃今儿是咋个了?出这么多滴汗,你叔是个哑老汉你又不是不晓得” 我听完便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刚才真的是出现幻觉了。 确定了老姚头也并没什么大碍,我让姚妈搭把手一起把老姚头抬到床上去,别说,看着瘦骨嶙峋的老姚头,没想到会这么重,我俩抬着他确实费了不少力气。 姚妈给他找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后,就对她女儿说: “姚珠,去给你爹熬碗汤来喝” 女孩看父亲没什么事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嗯”了一声就赶忙跑去生火熬汤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快七点了,杨子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便招呼姚妈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就让姚珠去局里喊人,姚妈一通感激后非要我留下吃晚饭,我说局里还有事务要处理,推辞一番就离开了。 出了姚妈家,我停下来想着刚才的那些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老姚头哑了一辈子突然开口说了句“我不认识你”,这也与理不通啊,难道真的是幻觉?我这一脑瓜子的汗,难道是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给吓得? 还有就是,和姚妈一起抬老姚头的时候,他的手臂……额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这种温度如果说是一具尸体那我绝无异议,可老姚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脑袋里顿时乱作一团,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开门声,我以为是姚妈,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姚珠,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却对我说到: “叔叔,这个是你的吗?落在我爸爸的床边了”。 我低头一看,小姑娘的手心里有一枚纽扣,这种扣子和我衬衣扣子很像,大概是我刚才和姚妈抬老姚时不小心弄掉的,也没多想就微笑着从她手中接过扣子,随手装进了口袋,然后就问她: “姚珠,叔叔问你一件事,你要想好了再回答哦” 姚珠乖巧的点了点头回答说: “好的,你问吧” “你爸爸受伤的那年,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说,爸爸是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小姚珠想了想说: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爸爸是在工地里受的伤,在医院治疗了好几个月,出院后就被他的老板送了回来,又给了我们很多钱作为补偿,之后那个老板每年都会来看我们,可是去年突然就不来了,只是寄钱过来,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你爸爸的那个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阿姨,很漂亮的阿姨” 听到这我突然感觉有些这事蹊跷,这种情况下,老板一般都会出钱治疗,然后再同家属协商赔付款项,一次性解决了,这么负责任的老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老板,才会这么在乎自己的工人?把所有医药费全出了还赔偿那么多钱,完了还每年来探望?人来不了还寄钱过来,我要是能遇到这样的老板,让我干啥都行啊!一顿遐想后回归现实,我又接着问: “那位阿姨叫什么你记得吗?” 小姚珠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只是说: “听爸爸的工友们都喊她红姐,她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说起这位阿姨,其实我已经不恨她了,只是希望她能有时间来这里,哪怕呆上几天也好,我们也不需要她再给我们钱,因为她给的太多了,我们除了给爸爸买药,剩下的根本花不到”。 问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毕竟她爸出事那年她还小,不过有一点很明显,这孩子心里早已经把这位女老板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对她只有一种莫名的感激和感动…… “好了,你快回去帮忙照顾你爸吧,叔叔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警察叔叔再见” 回到局里我还在想着见到老姚的那一幕,越想脑子越乱,索性就不去想了。 杨子还是没有回来,看了看手上那块比我都老的手表,已经七点多了,肚子也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这时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传进来,不用猜,肯定是那个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破三轮,上边除了杨子,保不齐还有一个秃了半边脑袋的刘大夫,想到这我就出门去接他们,定眼一看嘿!就杨子一个人,我不解的问: “你找个医生怎么去那么久,老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哎……” 正说着突然发现这家伙浑身上下湿了个透,鞋子里一踩“咕噜咕噜”的直冒水泡,我有些莫名其妙就问他: “咋了这是?下河游泳去了?” 杨子边停车边回答说: “别提了,哥们儿今个碰到邪乎事儿了”。 我从小就爱听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闻听杨子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来了兴致,忙追问他到底啥情况。 杨子把外套脱掉后搭在车把上对我说道: “进屋,我好好和你说”。 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似乎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也不敢再开玩笑,倒了杯水递给他,让他平复一下慢慢说。 杨子接过水杯迫不及待的喝了口,稳了稳神便开口说道: 第二章 “我正骑着这破车往医院跑,吭哧吭哧的走到村头几里外的牙子河时,看到有两个孩子在河里洗澡,我先前听几个老辈人说过,这牙子河里边不干净,天也快黑了,我就想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旁边也没个大人看着,我怕这俩孩子出什么意外,就对他俩喊了一句,让他们赶紧上岸,不然就告诉他们家长,这俩孩子倒也听话,立马就上来了。 我正准备继续赶路时,突然就听到其中一个孩子歇斯底里的喊着“三娃子、三娃子”,我当时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指定是出事了。 我二话没说跳下车就跑了过去,看都没看一眼就一头扎水里捞人,摸了老半天啥也没摸到,我当时就想,完了!这孩子八成活不了了,正犯愁捞不到三娃子时,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拽着我后脖领子蹭蹭的往后拖,当时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眼前突然一亮,我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大爷怀里,他手还抓着我衣服领子不肯撒手呢,我问他为啥不救孩子,拉我干啥,他先是一愣,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让我赶紧走,之后啥也没再说了。 我心说这老头有毛病吧,不过等我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后,才有些后怕,河边除了我和这老头哪来的孩子?整个河边就我和这位大爷,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人们常说的那些水鬼会找替身的故事…… 不过我没忘记还有正事,也没敢多耽搁,就赶紧去找我的破三轮,由于下车太着急,人跳下来了把车给扔没了,找了半天才发现它自己晃晃悠悠扎进了路旁的旱沟里,得亏有几个村民刚好路过这,帮忙给推了上来……” 杨子说的唾沫横飞,我却听的汗毛直立,忙追问: “那后来呢?” “你等我喝口水先……咕咚咕咚!……!万幸啊!这破车也真给咱长脸儿!推上来后一打就着,跑的还贼啦响……” 我心说这不废话吗,平时只要上路它就响,这么一折腾可不贼哇响…… “等我跑到医院时,哥!说句实话差点没给我吓尿喽,一进门我就看见医院里躺着俩娃,就是我半道看到的那两个,他们家里人在医院哭的,那真是死去活来的呀,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了,我当时还特意瞅了一眼,现在心里还扑腾着呢。 淹死的孩子我也见过,但这次绝对是我人生中最不想看第二遍的画面,我现在心里后怕的要死,我把来时路上见到的都和刘医生说了,他让我在那里坐一会给我喝了一点热水,就让我回来了。 我不敢原路回来就绕了一大圈,到局子门口时我才想起来我去医院是干啥的,可是我现在真不敢去了”。 杨子说完便一口气把手里的水喝干了,我也是听的发怵,说实话,长这么大我倒是听说过很多类似的故事,如今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身边的还是头一次。 说实话,对于杨子说的这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完全相信,但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又不得不信,或许只是他故意夸大其词,可是考虑到他身为警察一职应该也不会这么不着调,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杨子突然问我道: “话说老姚头咋样了?我不会把他也耽搁了吧?” “老姚头没事,姚妈和她女儿守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折腾了一天,饿劲儿也过去了,匆忙收拾了一下就嘱咐杨子别瞎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可杨子闻听后马上就蔫了,毫不做作的央求我说: “别别别,今儿我去你那睡吧,我怕我半夜会做噩梦” “瞧你这点出息,咱们身为人民警察,要剔除这些封建迷信,杜绝一切牛鬼蛇神的谣言”。 杨子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继续说道: “哥我求你了,我是真的怕了,这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身上,我嘴上说不信也骗不了自己啊” 好说歹说劝了他半天,无奈只能带他一起去我那儿睡了。 这一折腾下来已经九点了,乡下不比城里,乡下九点钟大多都已经睡熟了,看来今晚又得饿着肚子睡觉了。 好巧不巧的在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有个杂货铺子此时还亮着灯,这家店主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妇,老两口无儿无女,好在二老身子骨都很硬朗,老头每天守着小店卖一些日用品,老太太会做一些纸扎,纸人纸马什么的,就是烧给死人用的那些,山里人朴实无华,做这些买卖也挣不到什么钱,但这就是生活,这不这么晚了还在营业。 我和杨子来到店里,买了一些零食、泡面之类的,可是一想到我那进门就得上炕的小屋,平日里也不生火做饭的,没有锅烧水泡面啊,于是就问老太太: “阿婆,您这儿有开水吗?我们就在这里泡面吃” “有有!”阿婆闻听忙招呼老伴说: “你去给这两个娃儿打壶开水去”。 阿公似乎有些耳背,没听清老太太说什么便出言询问: “啥子打不开?” 阿婆顿时就乐了, “打壶开水!啥子打不开,你说啥子打不开”。 “哦!打开水哦!你说清楚噻” 之后就是一阵“打情骂俏”、和二老爽朗的笑声,我俩见此景不免有些羡慕,想着二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般玩笑嬉闹,这才是老有所伴啊…… 不一会阿公提着水过来了,杨子赶忙过去接住,两人冲泡完毕后,我与二老闲聊,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阿婆放下手中的活儿,叹息着说道,: “唉!可怜哟……牙子河又吃人喽” “你老婆婆家懂个屁,这就是是命,命里注定的事情,哪个能躲得过”,阿公抽了一口烟,吐着烟圈圈说道。 “就你懂!你啥都懂” 顾不上二老斗嘴,我和杨子已经猜到了,间接的也证实了杨子并没有说谎,但是杨子在到达医院之前看到的那些,我确实还有些想不明白。 闲聊中得知,阿婆手中的纸扎,正是给今天那两个淹死的娃娃准备的,回头再看杨子,这货脸上刷白刷白的,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别瞎想,他慢慢的低下了头,捧着手中的泡面微微的颤抖着,为了让他不再胡思乱想,我也强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相问,只是默默的等着泡面可以吃…… “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么孽,这么小的年纪说没就没了”阿婆惋惜的说道。 阿公又接腔道: “今天的事情有点怪,听说这俩个娃娃被捞起来后送去医院抢救,前脚刚送走后脚就有个年轻人路过牙子河,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上来就一头扎水里去了,幸亏老尘出手,硬把那后生给拉上来,这才没多出一条人命” 老头抖了抖烟灰继续说道: “这是水鬼在勾魂呐”。 阿婆显然不信,便反驳道: “就你和老尘俩人懂得多,一个风水先生一个尘半仙,一辈子到头了,也没见你俩干出啥名堂……” 杨子这时浑身抖如筛糠一般,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忙打断二老的对话说道: “阿公,今天跳水的后生就是他”。 说完我指了指杨子,本想听一听阿公怎么说,说不定还能帮忙指条路来安慰一下杨子。 谁知阿公先一愣,然后慢慢的说道: “勾不到就没得事啦”。 说完又架起烟杆,吧唧吧唧的嘬了起来。 我原本已经跟着紧张起来的心情,被他这么一说,差点笑出了声,看来这些神鬼之说,终究还是不攻自破的。 不过转念一想,杨子跳河前看到的那些,到底该怎么解释呢?难道他也出现幻觉? 想到此处,姚妈家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老姚头冲我说的那句话,和那一脸诡异的笑,这些可以说是我真真切切看到的,感受到的,脑袋里不由得涌现出一大堆问号,仿佛在等着我一一作答……! “娃子!面再不吃就就冷了”,阿公看着我俩坐在小桌前,手里捧着面一脸茫然的样子,就催促了一声。 吃完后我俩就离开小店,杨子一言不发,我也不知该怎么劝他,就随口安慰了一句: “别瞎想了,什么水鬼勾魂根本没有的事,阿公都说的云里来雾里去的,这你也信?” 杨子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但愿吧……”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住处,杨子就早早的睡了。 洗漱一下后,我也正打算脱衣睡觉,突然想起来姚珠给我的那颗纽扣,心想趁这会还没睡就给缝上吧,翻箱倒柜找出来针和线,就把衬衣脱下来准备缝,对了半天发现我的扣子一颗也没少…… “没道理啊!”,我喃喃自语道,真奇了怪,那这颗扣子是谁的?哎不管了,或许是姚珠搞错了,明天想着送回去就是了,折腾了大半夜再不睡天就亮了,于是就把这颗扣子放到桌子上准备睡觉。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诡异,最要命的是我还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我再次翻了个身,发现杨子早已睡熟,大肚子随着标志性的呼噜声一起一伏的,鼓起来、陷下去,陷下去又鼓起来……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眼睛死盯着他衬衣上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杨子衬衣上第四颗扣子没了,我拿起桌上那颗扣子对比了一下,这就是杨子衬衣上丢失的那颗…… 发生了什么事?我脑袋一时间乱作一团,一大堆东西左右了我的思路…… 扣子是姚珠给我的,她以为是我帮忙抬她爸爸时不小心弄掉的,但是我衬衣扣子完好无缺,那就能充分证明这枚扣子不是我的,恰好杨子第四颗扣子不见了,这是巧合吗?如果扣子是杨子的,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姚珠家?难道杨子去了姚珠家?绝对没有,我让他去找医生了,对!他去找医生了,牙子河淹死的两个孩子可以作证,老尘可以作证,那为什么杨子的扣子会出现在姚珠家,出现在姚珠爸爸的床底下?……不行了,我脑袋快炸了…… 忽然,我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杨子……已经死了。 他被两个小水鬼勾了魂跳水后淹死了,然后他跟着我来到姚珠家,老姚头看到的不止我一个,所以才会有那一幕让我感到惊悚的表情,而老姚头冲我说的那句“我不认识你”,或许就是因为看到了淹死的杨子,那句话实际上是对杨子说的,而他也确实是不认识杨子。 这么说的话,这一切似乎就说得过去了,可老姚头是个哑巴啊,他怎么会开口说话……? 我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最令人窒息的是现在躺在我床上的这个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正当我苦思无果,满脸疑惑又得不到答案时,小屋里的气氛也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我越发觉得恐怖,浑身颤抖不停…… 忽然,床上的杨子猛的翻身坐起来,两眼死死的盯着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同时一声尖叫划破了这宁静的长夜…… 许久……我俩谁都没敢动…… 又过了片刻杨子突然怒声问道: “你他妈不睡觉盯着我干啥?” 闻听此话我长舒了一口气,确定了!这货没死,活生生的绝对没死! 可我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我便试探性的问了句,: “你确定跳完河被人给拖上来了?” 杨子也很无语的回答说: “我没被拖上来还能跟你睡一床上?” 我一时语塞!就索性再问: “那你衬衣扣子咋回事?” 杨子有些莫名其妙的问: “啥扣子?” 我扯了扯自己衬衣,示意他看看自己的衣服,他把目光移到自己肚子上这才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嗨!这不今天早上上厕所,刚蹲下肚子太大没绷住,把扣子崩掉了一个,完了就放上衣兜里了,哎!咋跑你这里了?” 听完我瞬间明白了,咬牙切齿的反问道: “你问我扣子咋跑我这了?你大爷的以后穿衣戴帽能不能认准喽!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 杨子委屈巴巴的说: “这不着急替你分担工作嘛,一着急穿错了衣服,大半夜不睡觉盯着人家看,你还把我吓个半死呢” 我没再跟他扯皮,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我被这货吓的不轻一夜也没睡成觉,天蒙蒙亮,就催促杨子收拾收拾准备回局里,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哎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杨子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说道。 听杨子说完这句话,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找削……?” 说完便扑过去掐他脖子…… “哎……哎哎哎……我错了……哥……!” 洗漱完回局里的途中,一路上我脑子里都在琢磨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扣子的事虽然是一场误会,但还是有很多地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头绪,我便和杨子商量先一起回局里,把昨天登记的资料整理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去一趟老尘家,昨晚听杂货店的阿婆称老尘是个半仙儿,便想着关于杨子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些,或许老尘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阿公的杂货铺子,今天铺子里生意好像不错,这么早门口就聚集了很多人,只是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我和杨子也都心知肚明,无奈也做不了什么,便冲着正在忙活的二老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突然杨子问我: “你知不知道老尘家在哪?” “废话!我怎么知道他住哪,我连老尘长啥样都不知道呢” 杨子又一脸疑惑的问道: “那咱们怎么去?” “走路去吧,我可不敢坐局里那辆破三轮,上次帮人找牛时,刚出门口差点没摔死我……” 杨子“噗”的一声笑起来说: “哥……能不能详细的描述一下具体过程?” 想想昨晚被这货吓的一整夜没睡好,这会又来消遣我,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您这是……找好下家了,晚上不打算睡我那了是吧?” 这货闻听立马就怂了: “别啊~我这不想着你一夜没睡,无精打采的,就寻思帮你缓解一下,咋还闹着玩扣眼珠子呢?” 他这么一说倒把我逗乐了,心想以后再和这货聊天得提前备好小本本,这名言金句俏皮话的,记不住可就损失大了…… 正走神中,杨子又一脸疑惑的说: “不对啊!哥,你这理解能力我不敢恭维啊,我是说咱俩都不知道老尘家住哪往哪走啊?” “你该不会是被昨天的事儿给吓傻了吧?不知道咱可以问呐!我说你这几年工作都忙活啥了?你要说找个线索啥的,有点难度也情有可原,找个村民都找不到的话,是不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口上虽这么说,心里自然清楚自己刚才脑袋里经乱的不行,也压根没仔细琢磨他刚才的问题。 “额……也是哈,我把这茬给忘了……” 我看着杨子这慢半拍的劲儿,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真的希望这货不会出什么事情。 该怎么说呢,关于水鬼勾魂这种说法,我虽然不信,但我相信每个人从儿时起,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一些类似于这种的传闻,当然传闻的可信度近乎为零,所以我每次也都把这些当成故事来听,可如果突然有一天,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身边人的身上,看得见摸得着的时候,就由不得你不信了。 第三章 路过姚妈门口时,我想去看一下老姚好些了没,就让杨子先去局里,自己来到老姚家门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开了,不过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姑娘,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乡下的姑娘,个头不算太高,但面容俊俏,五官也十分的精致,她皮肤很白,就像新生婴儿皮肤一样白嫩,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双肩,脸上擦着淡淡的妆,戴着一副眼镜,目测度数应该不低,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薄衫,搭配一条云白色长裙,给人一种素雅文静的感觉…… 姑娘开口问道: “你好……请问,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 “哦……那个……我找老姚,你是?” 她礼貌的回答道: “我叫王小茹,是姚珠的班主任,姚珠和她妈妈出去了……” 正说着姚妈和姚珠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瓜果青菜,看到我也在就忙问我什么时候来的,说着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姚珠,一手拉着我的胳膊一手推着那位女老师往院里走,你还别说,姚妈这力气真的挺大…… “这是我们这儿的警官小王……” 说完又对我介绍那位女老师, “这是珠儿的老师小王……” 姚妈粗略的介绍一番,我才发现眼前的这位老师和我还是同姓,姚妈也显然没注意到这个,径直的把我们拉到桌子旁坐下,对我们说: “你们先聊着,我去做些早饭” 我连忙起身解释道: “姚妈您别客气,我就是顺道过来看一眼老姚叔好些了没,没别的事我还得赶紧回去呢” 姚妈告诉我老姚已经没啥事了,并要我无论如何也得吃过早饭再回去局里,我解释说局里杨子还在等我,姚妈这才妥协…… 得知老姚头没什么大碍,我也不再担心,刚走进派出所大门,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就赶忙转身回去了,来到姚妈家门口正要敲门,门突然开了,开门的还是那位女老师,没等我开口她便说道: “你好啊!王警官,有什么东西落这了吗?” 她表情略带疑惑,也是,我这前脚刚走,后脚就赶了回来,听她这么一说,我连忙解释道: “没有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需要向姚妈打听一下” 姚妈也问声过来询问我什么事,我回答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姚妈认不认识一个叫老尘的人?” 话音刚落姚妈就说道: “当然认得喽,这个老尘方圆村子没有人不晓得他,咋了,你打听他做啥子” “没什么,只是做一下调查,那……您知道他住在哪吗?” “他就住西边的那个村子,名字叫石架沟,很好找,那里就他一个人” 我听完有些惊讶,便问道: “石架沟整个村就他一个人?” 姚妈解释道: “对啊,听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说,以前石架沟里的人还不少呢,后来不晓得为啥子都搬走了,有人说是去了城里打工,但是没人会信,哪个能老老少少都出去打工噻?你来这里的前一年,石架沟还住着三户人家呢,后来听说有两户家里孩子很是争气,在城里头安了家,家里人也都跟着搬去城里享福去了” 我倒是对石架沟村民的去向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就继续询问老尘的事: “姚妈你好像对老尘有些了解啊,能告诉我这个老尘是什么来历吗?我常听人喊他尘半仙啥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尘嘛!半仙不半仙儿的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他这个人古怪滴狠。 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听说是老家闹了灾荒,逃难逃到这里滴,好多年喽,那时候我还没嫁过来呢,这都是听娃他爷说滴。 老尘刚来这儿的时候跟个傻子似的,也不和人交流,看到人就会傻笑,天天围着牙子河转悠,好多人看到他以为是个流浪汉,就可怜他给他东西吃,他也不吃,都拿来丢到河里头喂鱼,村里人都说,这个老尘早晚有一天会掉河里淹死,我们这儿大人小孩都晓得牙子河不干净。 说来也奇怪,这一晃都三十年了,老尘也没掉河里淹死,反倒从河里救起过不少人,大家都觉得他懂点法术啥的,不然那些水鬼咋都不敢害他……有些人好奇嘛,就想问问他咋个回事,但是他平时又不爱说话,偶尔说个一言半语的,大家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人又古板,时间久了,大家只要一提到他,就开玩笑的喊他半仙儿,他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他,后来石架沟的村民不知道啥原因,几乎都走了,老尘也就落户在那里了” 听到这,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也听闻早年间,牙子河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自从老尘出现后,由于他每天在河边晃悠,确实是避免了好多次意外发生,我突然发现这个老尘,真的像姚妈说的那样古怪,关于牙子河传闻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打算见到老尘后一定要问清楚,也好给杨子一个交代。 知道老尘的住处后,我准备先回去局里再做打算,这时我发现,那位王老师也在仔细的听着姚妈的讲述,不得不说,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受过教育的人,言谈举止言,举手投足间尽显文化底蕴,就连听故事的样子都这么认真专注,优雅端庄…… 直到她把目光转向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走神半天了,为了掩饰这尴尬的气氛,我赶紧微笑示意一下,并把目光移向别处,鬼知道当时我在干嘛…… 老尘的故事确实有点离奇,但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觉得很矛盾,或许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证实一下,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说真的存在,又被证实之后会怎样我却不曾想过,我只是想搞清楚,发生在我身边的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答案吧。 回到局里后,发现杨子正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口水流的半张桌子都是,旁边放着整理好的资料以及一些登记的相关文件,眼看就要被他口水淹没,我心说这货昨天睡那么久还没睡够吗,这会怎么又睡上了。 我没有直接叫醒他,心里正在盘算怎么做弄一下他,以示警告,嘿嘿…… 我蹑手蹑脚靠近桌子,附在他耳边突然鬼叫一声,把这货吓的一个激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当时就后悔不该捉弄他了,他起身太过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时躲闪不及,下巴就结结实实的磕在他的脑门上。 这货一米九几的个子,用脑门顶着我的下巴,我倒庆幸自己没被他顶一跟头,但是这力道我就不用多做赘述了吧,我当时闷哼一声捂着下巴蹲在地上,满脑瓜子冒金星,上下两排牙齿稍微一碰,顿时就疼的往外飙眼泪…… 回头再看这货,估计还在犯着癔症,站的笔直笔直的,如果我这时突然喊一声“稍息、立正”他绝对能给你做出来最标准的姿势,无奈当时疼的我也确实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迷瞪过来,发现我在桌子底下蹲着,惊讶的问了一句: “哎我去!你搁那蹲着干啥呢?” 看我捂着嘴没说话又接着问: “咋了这是?哭了?……想家了?” 我当时差点气抽过去,甚至想对他“表白”一番……! 缓过了劲儿,我起身把手松开一看手上都是血,杨子一看也吓一跳,说道: “我去!你这是咋的了?你这嘴巴……哎呦我去……”说完就手忙脚乱的想过来帮我止血。 我让他帮我找个镜子来,想看看破没破相,毕竟以后娶媳妇生娃还指望这张脸呢,杨子忙翻箱倒柜的找镜子,一边找一边碎叨嘴: “话说你刚才去哪了?老实说,是不是瞅人小姑娘不小心掉沟里了?” 听完我瞬间无语了,无奈的说道: “你脑门子一点都不疼吗?” 我这么一说,这货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脑门,发现自己脑门也起了个包,一摸痛的他直咬牙吸气,摸着脑袋又瞅瞅我,好像明白了咋回事,随后抱怨道: “我靠!我就眯瞪了一小会儿,你就对我下死手啊?啥恩怨咱哥俩不能当面说啊?” “我……!” 我已经词穷了,我懒得和他扯皮,索性就把从小到大所见所闻的“问候语”,在心底默默的对着他念了一遍…… 我接过杨子递过来的镜子,照了一下才发现,下巴上一道擦痕还在渗着血,好在是薄薄的一层擦伤,只是有些微肿,应该不会留疤,这时杨子也找来一些平时备用的纱布,消毒水之类的,给我简单包扎一下。 这时也已经快中午了,便和杨子准备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动身去石架沟。 临走时值夜的老李过来跟我说想请几天假,说最近想外孙了,打算去城里的女儿家,考虑到所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同意了,不过今晚值班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和杨子身上,这样也好,就不用一起挤那间小出租屋了…… 出了派出所,我和杨子进了一家小店,这家店离派出所不足十分钟的路程,为杨子接风那天我们来过一次。 小店哪都好,就是东西有点贵,不过也能理解,我们要了两碗面和一份凉菜。 这一通折腾到现在,我俩都没正儿八经的吃上一口饭,杨子喊来老板又加两个菜,开了一瓶啤酒推到我跟前,自己也开了一瓶,本来工作期间我是不喝酒的,但是实在是经不住诱惑啊,也考虑到所里没啥事,喝就喝吧解解乏也是可以的。 店里没几个食客,不一会我们的都已经端上来了,我俩一顿风卷残云之后,付钱的时候着实有些心疼,这一顿造了我六十六块大洋,我那会工资也不多,这些钱都够我一个月房租了,不过吃饱喝足后,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俩休息一会,就动身去了石架沟,路上杨子又碎叨起来: “哥,你也别嫌我絮叨,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关于水鬼拉人做替死鬼的故事,我小时候也没少听,但我从来都不相信,就连发生在身边的我都不信…… 那时我大概才五六岁,我们村有个孩子,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村里人都叫他狗子,他比我大三岁,他母亲有些痴傻,听说是个城里的姑娘,当年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姑娘虽然有点疯傻,但年龄不大,模样也很俊俏,村长看她孤苦伶仃生活也不能自理,就把她安排给了狗子的爹做老婆,狗子爹以前就是村里的五保户,也是个苦命人,自幼父母双亡,他自身也体弱多病做不了重活,经村长主持成婚后,过了一年狗子就出生了,可是还没等狗子满月,狗子妈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村里人帮忙找了些天都无功而返,有人猜测说,这傻姑娘八成是被家里人接走了,可是具体怎么回事没有人能说出个长短来…… 狗子妈走后,他爹没日没夜的抹眼泪,孩子还没断奶,整日哭闹不停,体弱多病的狗子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养活他,村里人也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幸好村里有几个刚生完小孩的年轻媳妇,村长就组织这些正在奶孩子的妇女挨个去喂狗子,狗子爹每次都是红着眼圈跪下来给人磕头感谢。 可是老天却并没有对这个家施以仁慈,病魔肆意的缠绕着狗子爹,终于在狗子六岁那年,狗子爹再也扛不住就撒手而去了,村里人出钱打了一副棺材把他安葬后,这事就告一段落了…… 可是没过多久,村里人闲聊中突然有人说,在下葬狗子爹那天发现狗子在坟前偷笑,起初有人不相信,后来那人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有人觉得狗子可能是随了妈,越大就变得越痴傻,可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狗子没良心,狗子爹含辛茹苦养他这么大,到头来却养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狗子也无疑是从一个满是泥泞的深坑,刚刚爬出却又掉进一个布满荆棘的深坑。 从此以后,村里人对狗子的看法与以往截然不同了,多数人虽不曾恶语相加,但也近乎如此,有的对狗子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还有个别的孩子们对他推搡打骂都已成了常态。 狗子也从不与人计较,也不还口,被推倒在地只是默默的爬起来走开,村长偶尔看到了会出面制止一下,整个村子也就村长一个人真正心疼他,可怜他,可是村长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他啊。 这种生活又持续了两年多,村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都不和他一起玩,我们家离他们家很近,平时也只有我和他一起去玩。 他出事的那天早上,我因为偷了隔壁老爷爷种的甜瓜,被我爸胖揍了一顿关在屋里反省,爸妈则去田里干活,他们把门从外面锁上留我一个人在家,感觉太无聊了我就哭,哭累了就趴床上睡着了,突然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人喊: “杨子,我们一起出去玩” 由于没听太清楚是谁在喊,我就赶紧爬起来往门外看,可是门被锁着,我只能从门缝中看到一点点人影。 肯定是狗子,他穿着红色的短裤光着膀子,他比较好认,因为他皮肤很白,听说是随他妈妈,白的就像刚出生的小孩一样,我当时很想出去跟他一起玩,可是我被爸妈锁家里根本出不去,只能央求他能留下来陪着我,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背对着我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不一会他就转身走了,任我在屋内怎么喊他都不理我,当时我感觉很委屈,特别委屈,一边哭一边喊着: “别走!狗子……别走” 他却始终都没再对我说一个字,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听到这我突然有个疑问,就是当他说到狗子皮肤很白的时候,我突然联想到一个人,就是姚珠的班主任,那位和我同姓的女老师,我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就是听到杨子形容狗子的皮肤很白时,突然联想到了她。 正走神之际杨子突然问道: “你还在听吗?” 我忙回答道: “在听啊,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杨子询问道: “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了?” “听你描述狗子皮肤很白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我去姚妈家遇到的那位女老师,她皮肤也是很白,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白的像新生婴儿一样” 杨子突然神情凝重的问我到: “那位女老师多大年龄了?” 我解释道: “这位老师也不过就二十出头” 我话音刚落,杨子瞬间来脾气了: “我去!我这说正经事呢,别打断我好不好?” 第四章 我也一脸委屈的解释道: “我以我人格起誓,我只是突然联想到那个女老师而已,并不是有心打断你” 杨子又突然坏笑道: “你看过多少女人的皮肤?” 我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无言以对: “我……额……” 想了半天,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人,这貌似是头一次,想到这突然觉得这二十多年简直白活了,还啥都没见识过呢…… 为了缓解尴尬我便催促他继续讲述后边的故事,谁知他却故意吊我胃口就是不肯接着说…… “我错了杨子同志……额不对!哥!我发誓我真的在听,我能把你刚才讲的一字不落的说出来你信不?” 这下杨子才算言归正传,继续说道: “额……我刚才说到哪了?” 我结合剧情特别走心的说: “呜呜,狗子!别走……” 杨子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狗子离开后,我哭了一会就困了,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开门声,我以为是狗子帮我开门了,立马就来了精神,仔细一看原来是我爸我妈从田里回来了…… 爸妈开门进来后,看到我老实的坐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珠,我妈走过来紧紧的抱着我不舍得撒手,我感觉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只是觉得爸妈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我当时睡意还在,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就问妈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告诉我说没事,话音未落村长慌慌忙忙的就进了我家,身后还跟着那位告我状的老爷爷。 他们让我爸出去一下,我吵着非要跟着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我爸瞪了一眼便不敢再闹,妈妈也叮嘱我这几天不要出门,说完就去忙着做饭去了。 小孩子嘛!好奇心总是很重,大人们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就越是想做,于是我就趁妈妈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就发现很多人围在村头的一处空地上,人群中有一坨乌漆嘛黑的东西,我离的太远看不清楚,就从人群中左一下右一下的挤了进去。 当我来到跟前时,映入眼帘的那一幕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眼前的空地上倒扣着一口大锅,锅上趴着的正是狗子,他浑身雪白,比往日还要白,此时正趴在那口大锅上,身上被锅灰蹭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很是扎眼,他穿着那条红色的短裤,静静地趴在那一动也不动,村长走了过来说: “这娃不行了,救不回来了” 我看到人群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心疼的抹着眼泪,父亲在村长身旁,却没看到我也在,他闻听村长说完后,就走过去把狗子抱起来转身离开了…… 那是我见狗子的最后一面,回到家后,妈妈看我又偷跑出去生气的打了我一巴掌,我并没有觉得痛,只是委屈的告诉妈妈,狗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刚才还来我们家找我玩,妈妈一听吓坏了,就赶紧把我爸喊了回来。 我爸问狗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告诉他就在刚刚,他前脚离开,你和妈妈就从田里回来了,我爸突然说: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时隔壁的那位告我状的老爷爷也进了屋,他告诉我爸说: “那娃子应该是来过,你们没回来之前杨子在家哭得很凶,嘴里还喊着狗子狗子的” 我爸一听也慌了神,赶紧把村长也找了过来,村长问我狗子都和我说了什么,我说:“狗子来喊我出去玩,我告诉他我被爸妈锁屋里出不去,然后就让他留下来陪我,他没理我转身就要走,我就哭了,哭了一会就感觉有点困想睡还没睡呢爸妈就回来了……” 村长听我说完一脸后怕的说: “得亏你你爸被锁屋里了,不然你也和他一样,狗子八成是来喊你去大冲里玩水的,大冲里淹死过多少人你们晓不晓得?还敢去那里耍?” 旁边的那个老爷爷却说道: “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村长和我爸一听忙问道: “怎么了,五叔?” 老爷爷想了想说: “杨子在家哭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左右,他哭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我听到他喊狗子便以为他在同狗子一起玩,十点左右的时候又听到杨子哭,边哭边说着狗子!别走,也就是说,如果狗子真的来过,那他离开的时候也就是十点多一点,可是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村里就有人发现狗子淹死在大冲里了,这里离大冲有八里多路啊,先不说他认不认识路,他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就是个青壮年跑步过去也得一上午的时间吧?况且当人发现狗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淹死了” 说到这村长和我爸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问道: “五叔,您是说狗子是来……勾魂的?” 老爷爷还没回答我爸已经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边磕头边说: “求五叔救救娃子” 老爷爷把我爸扶起来说道: “杨子真心对他,想必狗子也不会真的想害他,或许只是来道别!你明天带上纸钱,去大冲里送送他” 说完就朝我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在我后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便返回他的菜田里去了。 第二天我爸就带上老早就备好的纸钱果品啥的去了大冲,对着狗子淹死的地方念叨半天,这事才算过去。 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只是觉得狗子真的很可怜,说实话如果没有昨天牙子河那档子事,我也只是把这些当成一个不能轻易说出口的故事,而对于狗子来和我道别的,可能就是时间的误差而已。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狗子那天来找我玩,发现我出不去,就自己去了八里外的大冲,如果跑路过去的话,这时间内到那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为什么要以这么快的速度去那里,我就不知道原因了。 我虽然一直对此想不明白,但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可是牙子河发生的事让我突然联想到了狗子,我不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去想,我不是怕死,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明不白的,让人很别扭,如果狗子的鬼魂真的存在的话,并且很想我陪他,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些时间,安顿好一切后我会去陪他……!” 说完杨子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我闻听他这么一说也顿时来了气: “我说你这二傻子是不是越说越来劲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把这一切事情捋清楚,到时候再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是唯物主义社会,什么叫科学……” 杨子不再吱声,只是默默的和我并肩走着。 石架沟就在不远处,穿过这个山坳差不多就到了,今天天气还不错,日头不算太大,也不会很晒,时不时的还会有阵阵山风吹来,如果不是心中压抑着一些事情,我和杨子这会儿估计又嚎上了! 来到村子跟前,远远望去几处老石旧砖搭建的住宅,由于年久失修又加上风雨摧残,早已显得破落不堪,摇摇欲坠的屋顶和满地的瓦砾残片,也为这处山村徒增了几分凄凉…… 我和杨子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老尘,其实也不用仔细瞅,整个村里没几户人家,放眼望去一览无遗,别说找个人,就是个阿猫阿狗,它都逃不出我的视野,我俩正琢磨,老尘这会儿是不是出去溜达了?会不会去了…… 这时我忽然发现,距离我们不远的一条山路上,有几个人形色匆忙的跑着,方向正是几里外的牙子河,我回头冲着杨子说:“走!过去看看” 杨子瞬间明白了,就赶紧跟了过来,我一边跑一边琢磨,老尘这会儿没在石架沟,那肯定就是在牙子河无疑了,但是这么多人往牙子河跑又是怎么回事我却无从得知,脚步不敢迟疑,一口气追上那几位村民就问道: “老乡,看你们这么着急的跑,发生了什么事情?” “牙子河又出事了!又淹死几个娃娃……” 我和杨子一听便不敢再多问,铆足了劲的往牙子河跑,心想着再快点,或许还能来得及……,一到地方我俩就傻了眼,只见老尘浑身湿漉漉的坐一块石头上抽着烟卷,身旁躺着三个学生模样的孩子,两男一女,大约十三四岁左右,三个孩子很明显都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看到这我心头不免一颤,鼻子也一阵发酸,附近赶来的村民也陆陆续续聚拢了过来,我来到老尘跟前,想问他了解一些情况,还没等我开口老尘却突然说到: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说完便把目光转向一旁,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又或是泪水…… 杨子在人群中询问一番后走了过来对我说: “确定了,这三个孩子都不是附近村里的” 我心想,如果不是周边村里的孩子,那肯定就是别处来乡下游玩的学生,当我环顾一圈围观者之后,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一位教师打扮的人员在场,也就是说这几个孩子并不是跟老师一起出来的,或者说是平时比较调皮捣蛋,偷偷脱离了队伍,这些只是初步分析,具体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调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仔细查看一下现场,孩子们的溺亡是失足还是另有隐情,我希望能捕捉到一丝线索,仔细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询问一旁围观的村民也都不知道三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更没有人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落的水,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我大致了解到了,第一个赶到现场下水捞人的就是老尘,为了弄清楚一些情况,我打算好好的和老尘聊一下,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孩子,就这么一直放在这也不是个事,我便喊杨子找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村民帮忙背回局里再做打算,并吩咐他通知一遍所有组织来这里游玩的老师们,来局里辨认,以及配合调查…… 完事我把剩下的村民也都遣散了,牙子河就剩我和老尘两个人,我走到他跟前,掏出了两支烟递过去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我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救人!” 我没想到他也回答的这么直白,心想或许是我没说明白,就改口说: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牙子河有人落水?” 老尘深深地抽了一口手中的烟,又缓缓吐出去回答道: “牙子河每天都可能有人失足落水,看到了,就拉一把,一个不留神,三个孩子就没了!” “你知道这仨孩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尘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落水的?” 老尘含糊其辞,不在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幽幽的说道: “他们都拿我当疯子,当傻子,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可是能救他们的,也就只有我这个疯子!” 说完老尘苦笑一番,继续抽起了手中的烟蒂不再说话,老尘似乎话里有话,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如何发问,确实,我刚才真的有些怀疑老尘和这起案件有些某种关系,但凡是都讲证据,目前能指向他的证据一丁点都没有,况且我们常听人说老尘虽然疯傻,但从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从牙子河救起过很多失足落水的孩子和过往的行人,或许是我想多了吧,于是我就换了个语气方式,和他聊起来: “听说你不是这本地的人?能聊聊你的过往吗?” 老尘似乎有些诧异,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我来这里已经是整整三十年了” 他语气满是踌躇,似乎有着很多心酸和无奈,我不知道为何听完他的这句话,会有这种感觉,仿佛他这三十年里,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一个人,能静下心来聆听他的故事…… “我从小生活在书香门第的家庭中,祖上不乏苦读圣贤之人,有为官的更有的任教的,对知识的渴望我与生俱来,自幼饱读诗书的我终有一日不甘平庸,自认有博之大才,却苦于家中无处伸展,遂萌生一念,凭我腹内学识,游历四方定可成就一番事业,到时自会一举成名天下皆识,便不顾家人反对辞别故土四处显才。 奈何天不遂人愿,所到之处皆不尽人意,一番折腾下来我不仅毫无作为,还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本想就此打住,可一想到来时满怀凌云壮志、势必衣锦还乡的样子,如今却两袖空空一事无成,就觉得再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左右为难之际,心中也为自己的无知懊悔万分……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一处世外之地,顿时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这里山清水秀,雾气环绕着山头,可谓是不知溪流处,但闻其水声…… 我看到脚下不远处有个村子,那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衬托着峰峦叠嶂,各种花草引得蝴蝶蜜蜂盘旋在跟前久久不愿离去,林中燕语莺啼,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一般美妙,询问后才得知,此处村落名为石架沟……” 听老尘描述的石架沟与现在的石架沟相比起来,我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想不到这三十年来,石架沟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老尘似乎没有刻意要说明,我也不便多问,只听他继续讲述着: “有一天清晨,我漫步在这乡间小道,反复思量今后如何打算,正踌躇不前之时,迎面又来一位曼妙身姿的姑娘,年龄应该与我相仿,不过二十一二,待她走近的那一刻,我被眼前这位姑娘的容貌深深吸引住了,直到她主动和我打招呼我才注意到自己失了态,忙开口致歉道: “姑娘生得如此美貌,令小生一睹便失了神志,姑娘见笑了……” 谁知她听完格格的笑出了声,说道: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小生姑娘相称呢,你该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说完又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辞确实有些老旧,或许是以往闭门读书读傻了,显得与现代生活有些格格不入,顿感羞红了脸,不知如何继续交谈下去,无奈儿时忠于苦读古文而不能自拔,言谈举止也是尽显呆板,一时想改却不太容易,好在那位姑娘并不在意,反倒觉得我这种说话方式挺有趣,一来二去,彼此之间便有了些许好感…… 她叫李欣兰,今年刚刚二十,是个城里姑娘,家里长辈在过去也教过私塾,从小对知识耳濡目染的她也是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她目前还在就读,与她交谈之中,我深深被她的学识修养彻底折服,在她的言谈举止中也不难发现,她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比起我这个抱着古文啃了小半生的要前卫许多,也正是这一番洗礼让我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自此以后在知识方面上,我虚心讨教,她也很乐意和我一起探讨…… 第五章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暑假结束后,在回城里老家的途中经过这里,发现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便忍不住滞留了几天。 她喜欢绘画,每次见到她时,她都在忙于创作,甚至忘我到老半天才发现一旁默默注视的我,我也不忍上前打扰…… 那天,跟往常那样,我老远就看到她坐在河边写写画画,我还是老样子,静静的等着她忙活…… 过了一会儿,她可能是累了,晃了晃脑袋又甩了甩手腕,这才发现我在旁边已等待多时,她冲我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你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说完就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引我到她的作品前,她指着刚画完的作品冲我开心的问: “怎么样,漂亮吗?” 她画的就是眼前的牙子河,过路的行人以及田里忙碌的村民,还有正在砍柴和采茶的人,各色各异的人,虽不太细腻,却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出这些人在做什么…… 山上的花草树木,河里几条懒散的鱼儿,都是那么的生动……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赞,便回答道: “嗯!很漂亮……” 听完她开心的笑了起来,说我像个呆瓜,问什么就答什么。 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也没再多问,两人面朝河水就这么坐着。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红着眼睛对我说: “明天我要走了,这一来耽搁数日,家人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估计都急坏了” 我闻听她说要离开,心里突然觉得很是难过,五味杂陈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百般无奈苦于没有对策,只能低下头,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嗯……” 从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或许让她很失望…… 那天我们在河边坐了很久,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天色满满暗了下来,我才起身告别。 她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天色灰暗到我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发现她的脸上,隐隐约约闪着光亮,我想送她回家,她拒绝了,我心有不舍问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她,她这才开口: “明年的这时候,我会过来找你,你会在这等我吗?” “我会,我会一直在这等你”,不等她说完我就回答道。 她破涕为笑,慢慢的转身离去了…… 就在那一刻,我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她已经在我的心底扎了根……” 老尘说到这儿顿了顿,我才注意到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与河水交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一滴是泪,哪一滴是水。 “后来呢?她回来过没?”我继续问道。 老尘抹了一把脸说道: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牙子河上转悠,渴望看到那个令人熟悉的身影,这一转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啊!家人们一个个的离我而去,我无心顾及,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与她再见的那一刻,可我却再也没看到过她……” 老尘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我对他的故事也深感惋惜,可这些与这几个淹死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老尘现在这个样子,我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了,便想着干脆先带他回局里做个笔录,等他情绪好点再问!于是就对他说明情况,让他跟我一起回了姚家沟。 回到所里后,杨子正忙着联系死者家属,整个院子里也站满了人,三个孩子身下铺着席子,身上盖着块白布。 我看到小姚珠和那位王老师也在,于是就问她们认不认识这几个孩子,王老师指着身旁的一位中年妇女告诉我,这三个孩子都是她的学生。 看着这位早已哭肿了双眼的中年妇女,我心中多少有些埋怨,心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移步走到她跟前,望着她呆滞的表情和脸上早已干涸的泪水,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 我需要做一些记录,于是连连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三个孩子叫什么?多大了?还有,孩子们出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这位老师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回答道: “我叫**芳,本地潘集人,这两个男娃是兄弟俩,哥哥叫刘天凯,弟弟叫刘天来,今年刚十三岁。 女孩叫刘英今年十二岁,和这俩男孩是堂兄妹关系。 这两个男孩子,也不知从哪听说了牙子河里有甲鱼,就偷偷商量去那里捉来玩儿,还没动身就被妹妹刘英告了状。 我也听到了牙子河出事的消息,就越想越害怕他们去那里,所以今天就带着孩子们乖乖在家哪也没去。 吃完午饭我把他们哄睡后,就在门口跟一个老乡说话,一时没注意他们俩就偷偷跑了出去,等我回到屋里发现他俩不在时,就赶紧问其他孩子有没有看到他们,孩子们都说没看到,起初我以为他俩只是去附近玩了,就让刘英去找他们,结果左等右等不见有人回来,连刘英也不见了。 我就赶紧去派出所报案,刚到门口时就看见院里边围了一群人,他们好像在说什么牙子河又出事了,我就赶紧跑过来询问,一进院子就发现了地上躺着三个孩子,他们身上盖着东西我看不出是谁…… 我不敢往下想,但还是心存侥幸的想要过去证实,当我把布揭开来看到是……” 说到此处就掩饰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捶胸顿足的喊着: “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这时,杨子撂下电话走过来对我说: “王哥,这三个孩子的家长明天就到,具体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三个孩子是趁午睡时间偷偷溜到牙子河捉王八,期间有村民警告过他们牙子河刚淹死过人,可是孩子们不予理会,而老尘则是听到有人喊才匆忙跑过去捞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位老者: “就是这位老爷爷发现的” 这老大爷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身着一件灰色衬衫,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领口袖头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一只手领着一个四岁大小的孩子,一手挎着个竹篮子,里边还装着几块牛粪…… 我把他请到屋内细问道: “老爷爷,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三个孩子溺水的?” 老爷爷回答道: “我嘛!午后头带娃儿出来耍,正走呢,娃子突然说河里有仨哥哥在洗澡,我一听就唬他莫要瞎讲,昨个才刚淹死两个娃娃,哪可能还有人敢来这里洗澡,这小子怕是大白天看到鬼咧。 我正吓唬他不能乱讲,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河里一瞅,哎哟不得喽,真真滴河里躺着仨娃娃,我就赶忙喊人来救噻! 这时老尘就在不远处,听到我喊就“噗通”一声下到河里头把人捞了上来。 作孽哟!捞上来也没得用喽!都没得气了……” 老爷爷说完更是心疼的抹起了眼泪,我对其安慰了一下,就让他回去了。 事情到这里,三个孩子的死因也算是有了答案。 对于这位刘老师,身为师长却没有尽到相应的责任,着实可恶,但这些也只能等到明天,看死者的家属怎么表态了。 我把与这起案子无关的村民都遣散了,为老尘做完笔录后,也让杨子把他送了回去,出于职责,便让这位刘老师暂时留了下来。 由于天气很热,考虑到几个孩子的尸体就这么放在院子里也不太好,可是附近的医院里也没有停尸间啥的,更别说殡仪馆之类的了…… 正在为此一筹莫展时,我突然想到了一直处于空闲的调解室,由于平时没有处理过什么民事纠纷,这间屋子也就从来没用到过,出于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我把调解室收拾了一下,就张罗几个村民把孩子们的遗体抬了进来。 整理好这些后,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安置刘老师和她的那些学生了。 为了方便传唤,我打算让刘老师暂时住在姚妈家,而她的其余学生,就由姚珠的班主任,也就是那位王老师暂代几天。 只是这么一想,还没有征求到她们的意见,正打算去和姚妈商量一下,就看到杨子回来了,后边还跟着值夜的老李,我心说这老李不是今天早上才请假走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没等我开口询问老李就说道: “我接到通知,没做停留就赶了回来” 闻听此话我心里就明白了,八成是杨子这货怕晚上我让他值夜班,这才通知老李回来的,不过转念一想,多一个人也好。 与老李交代一声后,我就带着这位刘老师去了姚妈家。 起初我还担心姚妈会不会忌讳什么,不肯让刘老师留在那,但到了姚妈家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姚妈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恰好那位王老师也在,我就把帮忙暂带几天孩子们的事儿说给她,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没想到她也是很乐意帮忙,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 得知刘老师的学生们都在潘集,我看了一下时间才四点多一点,便询问王老师: “我们是把刘老师的学生都接到这里来,还是……?” “把他们接过来吧,这边比较方便一些” 王老师接过话说道。 “也行,省的你来回跑” 王老师婉颜一笑并未再接话,我又说道: “你这会儿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现在过去吧,免得路上耽搁,回来时天黑山路不好走!” 王老师看着我点点头说: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潘集离我们这儿大概七里多路,由于途经牙子河得绕上那么几里路,实际距离算下来得有八九里路的样子,想起不久前的糗事,我就莫名的有些抵触抹黑走山路。 一路上闲聊中,这位王老师告诉我她叫王小茹,今年刚二十二岁,教书也已经一年多了。 一说到念书学习上,出于对晚辈的关心,我就很想打听一下姚珠的学习情况,于是就问道: “姚珠在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王老师看了看,笑着说: “在学校还能是什么样子?学习认真,很有上进心,你是想了解哪个方面的问题?” 我被这么一问,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整出一句: “这孩子将来有没有希望走出山村?” 谁知她脸色一变道: “非得走出去才可以吗?山村有什么不好?” 得!我还是别问了,王老师这人看面相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话的方式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正当我不知如何回答时,她突然停下来问我: “小王同志,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姚珠,但我也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肤浅”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了,我当时整个一丈二的和尚,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刚开始还好好的怎么聊着聊着就…… 我寻思半天自己也没说什么啊,这都哪跟哪啊?突然间一连串的问号堆得我满脸都是。 看向王老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我又说不上来…… 正瞎琢磨这丫头咋回事时,她突然站在前边不远处不动了,我以为这家伙是不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那啥,难不成这会儿是在想着怎么跟我道歉? 我一边琢磨着一边快步跟了上来,心说听听这位城里的女教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向我致歉。 走到她跟前时,只见她把眼睛一闭,小嘴儿一嘟,用手指着前边的岔路口说: “潘集!往哪个方向走?” 一个没留神,被她这一副小孩子才会耍的脾气,险些笑岔气儿。 “不认路就老实跟着呗,瞎跑个啥!”说完我感觉都快憋出内伤了,好在及时掐住了自己的人中穴。 回头再看这位王老师,不错!还挺乖,这会儿老老实实跟在后边也不敢走太快了…… 过了一会儿,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刚才反应这么大,是不是这里有什么误会?” 她或许也听出了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我以为你也不想姚珠来城里生活呢” 我闻听有些疑惑,便又开口询问: “我没听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小茹似乎没想解释我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 “其实我和姚家,应该很早前就认识了,只是我才知道而已” 我一听大为不解: “早就认识……?” “确切的说。应该是我母亲与姚家的一段渊源” 我越听越糊涂,忙拉住她停下让她慢慢说,她却突然一脸坏笑的说道: “你貌似对姚家很上心的嘛!怎么?王警官这是打算要上门吃软饭吗?看你整天姚妈长姚妈短的” 我突然严肃起来厉声反驳道: “我在调查一件事,不要随意开这种玩笑” 她显然被我这突然骤变的语气吓到了,委屈的看着我说: “我就随口一说你急什么?” 说完嘴巴一撇,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我当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也没经历过,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就连忙解释道: “我当姚珠是亲侄女,她看到我也都喊我叔叔,至于姚妈我们都是这么叫她的,我要叫她姚姐,那不也不好听吗……” 话还没说完,就听她“噗”的一声又笑了,我心说这城里人都这样吗?阴一阵雨一阵的。 不管咋说,总之也算是把她给哄笑了,就示意她继续说……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 “这话得从十多年前说起了,那时多大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还在读小学,我爸妈是做工程的,长年在外很少回家。 有一天,我正在上课,母亲突然来学校把我接回了姥姥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她那天很匆忙,把我安置好就离开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才回来,不过后来又走了,只是她这次不像上次离别时那般匆忙,她在家陪了我很多天。 我很久都没有看到过我爸了,就忍不住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什么也不愿跟我说……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爸,后来还是听姥姥说,爸爸的工地上出了事情,导致他的工人一死一伤,我爸不堪重负,工程款都没来得及结就偷偷跑了。 母亲一边安置死伤家属,为其料理后事,一边跑前跑后去求工程负责人提前预结工程款,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安置好了就赶紧回来看我…… 可是我并不知道,她这一个多月过的有多苦,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受人冷落,我只知道在她陪我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故意气她……” 说到这她顿了顿,顺便又往耳朵后面捋了捋头发…… “后来姥姥骂了我一顿,告诉我不要再惹妈妈生气,她为了我和这个家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我也一直再找机会想正式的向她道个歉,可是由于学业问题,这种机会越来越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久而久之,一年里能见面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仅仅几次见面的机会,碍于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也什么都没能说的出口…… 直到去年……,我已经毕业成为了一名老师,在给孩子们上课的途中,无意间发现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我出去后,一眼就看到了身形消瘦的她,自上次一别后,也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过面了,这次看到她竟然瘦成这个样子,我再也忍不住就跑过去紧紧的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 妈妈没有怪我儿时的不懂事,只是安慰我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那晚妈妈没有回去,在学校宿舍陪了我一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当年的事,我也才知道当年她们的工地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说到这儿,王小茹伸了伸胳膊,又左右拧了一下腰,问我道: “还要不要听?” “你继续,继续”我意犹未尽的回答。 “不是吧?我和我妈悄悄话你也听?” 我这会真的没有八卦的意思,只是觉得离我想知道的答案越来越近了,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就追问道: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她叫王红,好听吧?”王小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我有些疑问: “你母亲也姓王?” “废话,王红不姓王姓啥?” “那你父亲呢?” 王小茹略显不悦,愤愤的回答道: “我不想提起他,不过他不姓王,自从他离开我们后,我就改随了我妈的姓,和那个没良心的人彻底断绝了关系” 就事论事,身为一个男人而言,遇到这种情况不去坦然面对,但至少也别这么绝情吧,真想不到他的父亲居然毫不顾忌亲情血缘,把这一堆烂摊子甩给妻女,撇清关系走的那叫一个洒脱,真的是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 我心中不由得暗自咒骂,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王小茹的母亲名叫王红,就再次问道: “你妈妈,是不是都喊她红姐?” 小茹愣了一下随即说: “对啊!这个你怎么知道?” “我听姚珠提起过,虽然他父亲因此受的伤,但能看得出她对你母亲的所作所为很是感动”我回答道。 小茹沉默了一会儿说: “其实那晚妈妈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姚珠的事,她想把姚珠接到城里来,毕竟这里才能让她更好的生活。 妈妈自那晚回去后就病倒了,从此之后就再也下不了床,为了能弥补当年的过错,妈妈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们,毕竟给姚家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还是终身都弥补不了的。 近年来她身体不太好,便让我代替她每年都来看望。 好巧不巧的,姚珠去年成了我的学生,当时我们互不认识,我也是在来到她们家才发现,原来自己带了那么久的学生,竟和自己有着这么一段缘分……” 听完她姚珠的故事,我不免感叹,真的希望小茹母亲的身体能有所好转,也希望好人一生都能平平安安。 小茹最后也跟我解释了刚才那一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原因就是她曾和姚妈商量过要带姚珠去城里生活,姚妈自然不同意,她觉得如果姚珠真的去了城里,先不说习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光是老姚头这一关都不好过,因为每次和老姚头谈起此事时,老姚头都会用实际行动来反对,小茹也不好再提及。 其实我先前只是觉得,像姚珠这样的孩子,城里的生活或许会更适合她成长,不管是就学或者将来以后工作都会很方便,所以我才会问姚珠有没有可能走出去,而小茹却错以为我是听了姚妈的一面之词,过来说道此事,所以才这么大的反应。 我也解释自己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已,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这么解开了。 我们到潘集接到杨老师的学生后,天已经开始黑了,想起前不久帮人找牛的那桩糗事,我从此便对走夜路很是抵触,不过还好,王小茹在抹黑行路这方面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带着孩子们,一路安安稳稳的回到姚家沟,也没出什么岔子。 我们把孩子们都安置好后,已经是八点多了,与小茹交代几句后就回了局里。 第六章 杨子这会儿正蹲在局里等我,看到我回来就赶紧过来对我说道: “哥,都忙完了吧,没啥事咱就撤了吧?” 这货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看到他这德行我就想作弄他,于是故意装傻充楞的问: “撤,往哪撤?革命根据地在延安呢,这会过去是不是有晚了点儿?这天黑路滑社会复杂的,万一……” “停停停!哥!亲哥,别说了……”话音未落杨子便赶忙打断我。 杨子吓的脸都快绿了,我看他估计是真的怕了就不再吓唬他,心说这家伙这么胆子这么小干嘛非要干这行呢…… 我走到值班室,发现老李正趴在里边偷笑,我一进屋老李突然怔了一下,忙对我使了个眼色,大概意思是让我继续帮杨子练练胆,我示意他算了吧,吓出个好歹来我可收不了场,随即就问了一句, “老李同志,今晚值班有问题吗?” 老李啪着胸脯回答说: “那能有啥问题,平时就我一个人,今天有杨子陪着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没想到老李也这么爱捉弄人,正想发笑却见杨子疯了似的骂到: “你个死老李,老子可不陪你,你让屋里那仨孩子陪着你去吧” 我一听顿时火了: “杨子同志,请正视你的身份与职责,请注意你的说辞” 老李一看事情不对忙出来打圆场: “对不住!对不住!怪我怪我!我不该开这种玩笑,我也不是针对杨子小兄弟,只是觉得大家的神经都绷一天了,适当的放松一下、缓解一下嘛!” 我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杨子,历声说道: “我们身为警察,就要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站在这个工作岗位,就得担得起这份责任,只要接受这份荣誉,我们就要扛得住这份压力,我们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阻止不了已经发生了的惨剧,那就应该做出对死者该有的尊重” 说完不由他们反应,我便起身出去了,杨子一看我走了便冲老李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就紧紧的跟在我身后…… 出了局子我只顾走路,无暇顾及身后的杨子,我知道这货肯定还在内心咒骂着老李,也难怪,杨子这人的胆子是跟着时间走的,白天人多他什么都不怕,夜深人静时上个厕所都得喊人陪着…… “哎对了!哥咱还吃点啥不?”杨子突然问道。 我回答道: “想吃什么?一会打包回去慢慢吃” “啥都行,咱不挑食管饱就行……那!咱们现在是打算去哪?……!” “去找阿公,买些纸钱之类的” “嘿!王哥,我还以为你真不相信这个呢,合着你也……” 没等杨子说完我就打住他道: “我们今天陪老李值夜,顺便给几个孩子烧点纸钱啥的聊表心意,这也是人之常情,就凭这个,就能说明我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 杨子一听还是要陪老李值班,顿时就蔫了,至于后边我说的那些他有没有在听我就不知道了。 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不再多嘴。 来到熟悉的店铺,阿公起身招呼我们道: “两位今天打算要点啥?” 我不知道阿公是问我要吃的还是用的,看着阿公注视的眼神,我突然觉得,或许他能帮我解答一些疑惑,于是就开口问道: “阿公,我有些事想请教您,您懂风水,您能看出牙子河有什么端倪不?” 阿公笑了笑示意我们坐下来聊,我喊杨子一起坐到一旁,阿公递过来两杯沏好的茶,我和杨子连忙起身接过,阿婆还是像往常一样忙活着,只是此时不再和阿公斗嘴。 阿公抿了一口茶水,嚼着茶叶慢慢的说道: “我先同你说一说,这牙子河所处的风水位置,和它名字的由来吧! 所谓风水,自然离不开风与水,在风水学中,山脉即为龙脉,有龙脉之处自生穴位,穴位有吉凶之分。 风水有先天所成,也有后天人为所改,龙脉的走向决定富贵,以及人丁是否兴旺,同时也能决定着是否藏有祸患。 何为风水之地?依山傍水,前瞻后望,行于风,动于水,藏风聚气之地,便是风水之地…… 这牙子河本是一块上好的风水之地!只因后天人为破坏,导致其成为了至凶之处。 据听说,牙子河底原本是一道湾口,叫做牙子湾,在湾内有一个村子,村子所处的位置正在一处高高耸起的巨石之上。 村口处,有两根天然形成的石柱,一左一右,中宽可行车马,石柱高约三五尺,自下而上,根部粗如石碾,顶端却只有手指般粗细,通体圆润形如巨齿,所以牙子村一名就是这么得来的。 村子三面环水,登高望远,正符合风水中的吉位,也就是说这牙子村所处的位置占尽了这片风水,村里的人们也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好不快活…… 山为人丁水为财,如此之好的一处绝佳之地,却尽败坏在牙子村村长之手,亲手葬送了这处风水宝地” 看着这老头慢条斯理的仿佛说书一般,我又着急又不解的问道: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公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接着说: “听说是因为这位村长,在自家屋后的空地上开了一片菜地,为了图一时用水方便,便以权谋私,迫使村民从湾口开挖一条沟渠直至村里,他浇灌菜地倒是方便了,却浑然不知,正是因为这条水渠冲了穴位,破了风水,这才致使牙子村遭到了灭顶之灾。 水渠开完之后没多久,山里连降暴雨,上游决了堤河水一下子就灌了下来,整个牙子村顷刻间就化为一片汪洋。 听说,当年有很多年轻力壮、水性又好的村民下去捞人,说来也奇怪,方圆村民都赶了过去,差不多百十号人呢,下去摸了个遍,愣是没捞起来一个人……” 听阿公说完,我继续问道: “他们是不是被水流给冲到了下游,所以才没有被捞到?” 阿公解释道: “即使被冲到下游也该有尸体啊,奇怪的是下游的河床上并没有多深的积水,而且水很清一眼就能看到底部的散碎石头,众人自上而下打捞数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过,整个牙子村里的人,就像被蒸发了一样……” “也就是说,这位村长不小心改动了风水,才惹来了大祸?”我疑惑的问道。 阿公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说: “唉!可惜了,这么一处好地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你这老头子怕是越活越憨了,失踪了了那么多人你不惦记,净惦记那些没用的东西”,阿婆在一旁嘟囔着…… 阿公不服气的说: “我说你这老婆子懂个锤锤,风水好的能养人,坏了那就是能吃人的魔鬼,再说了,这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哪个能左右得了,啥都不懂,不跟你说了” 阿婆也不示弱: “我还不想听你搁这瞎扯了呢” 我一看这架势,二老这是要“开战”了,马上拉着杨子就要跑,却被阿公喊住了,他让我等一下,说完便把阿婆手里的纸扎塞到了我手中,又去里屋拿了几包泡面咸菜啥的,最后又拿出几沓黄纸交给我说: “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即使是没有的事,也图个安心” 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其实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转身离去那一刻,我把兜里仅有的六十三块钱,偷偷放在了桌子上…… 离开了阿公的小卖铺,杨子问我说: “阿公讲的那些风水啥的,你觉得可信吗?” 我正在回顾着阿公讲述的那些故事,却没有注意到杨子和我说话。 这个村长着实是可恨至极,害了自己不说,还拉上这么多无辜村民陪葬。 难道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和这些冤死的村民们有关系?是他们阴魂不散一直潜伏在牙子河底作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可是转眼又一想,这怎么可能嘛!都什么年代了我居然还相信这种鬼话…… 不过,要是真如阿公所说的那样,整个牙子村的村民一下子消失的了无踪迹,确实有些让人想不通,即便是全部都被淹死了,也不可能连具尸体都找不到啊? 这时我突然又想起了老尘,关于他讲述的那个名叫李欣兰的女人,她会不会也和牙子河有着某种关系? 结合到民间水鬼找替身的传闻,便猜想她应是失足掉进了那条牙子河里了。 我这么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老尘来石架沟的时候是三十年前,也就是说,当他遇到李欣兰的的时候,牙子村早已经被淹了。 原本的牙子村也早就变成了牙子河,而河底深处,又淹死了这么多的无辜百姓,他们的亡魂在河底积聚了多年,可以说是怨气重重…… 历来都有村民以及过往的行人,失足落水酿成惨剧,而李欣兰在第二年如约而至来到牙子河边等老尘,不小心落水而亡也不无可能,所以老尘也就根本不可能再见到李欣兰。 想到这里,我心里似乎有了一些眉目,与此同时,我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忙转身去询问杨子: “对了杨……哎哟……!”, 我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这些事儿,也没注意到杨子跟的很近,我突然一个转身令他躲闪不及,径直过来把我撞翻在地。 他身材魁梧,体型硕大,就是平时往那一杵都跟一面墙似的,不过我当时也就明白了这货为啥要来干这行。 我在地上打了个滚,他赶忙跑过来一边扶我一边说着: “对不住了哥,我正想事呢没看到你停下,把你撞坏了没?” 我这会儿心里只想着李欣兰的事情,无暇顾及这些,就忙问道: “杨子同志,你今年多大了?” 杨子闻听突然一愣,在我身上左拍拍、右打打,扒拉着我原地转了一圈后说道: “王哥你可别吓我,你是不是摔出啥毛病了?” 我一把推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大手,认真的说: “我说正事呢!我刚才突然联想到一些事情,觉得这其中必有着某种联系” 杨子迟疑的看了看我回答道: “我今年二十七周岁啊,怎么了?” “二十七岁……?”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比我大两岁还天天叭叭的喊我哥”,但他的年龄却令我有了兴致,我又转身去想要说话: “哎哟我去……!” 我搓着再次被他撞到的肩膀不以为意,想要开口时,却看见他双手攥着拳头,一脸抓狂的表情冲我吼道: “王二狗,你他娘的想干啥?” 我被他这突然一嗓子吼得吓了一激灵,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关李欣兰的去向,或者说还有没有在世,我有了新的猜测。 杨子看我杵着不动,脸上似笑非笑的也不说话,便以为我中了邪,上来就狠掐我的人中…… 我费了老半天劲才把他手掰开,问他想干啥! 杨子也蒙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手掌对我说: “我……帮你掐人中啊……” “有毛病吧?我咋了你就掐我人中?”我没好气的说着。 杨子也委屈巴巴的说道: “你这……!老半天也不说话,一会咧嘴笑一会拉着个大长脸,我还以为你让鬼上身了呢” 我听完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考虑到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心里就有种让人难以掩饰的喜悦。 这条吃人的牙子河里,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李欣兰的去向,或生或死马上就能真相大白了,猜想至此,我又情不自禁的咧起了嘴…… 这时,我发现杨子又伸着爪子朝着我走了过来,有了刚才的一幕,吓得我赶紧收住表情,没办法,我人中那块儿,还火辣辣的疼着呢。 杨子收手后问道: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跟丢了魂似的?” “先回去,回头再好好跟你说……”我接过话回答道。 杨子“嗯”了一声,然后快步挪到我前面走了。 我心说,这货该不会是怕我又急刹车吧…… 咦!不对!我这时才忽然想起,刚才他喊我什么来着……? 我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这么大声喊我王二狗,这还能忍? 于是就怒气冲冲的喊到: “你大爷的!喊我啥来着?” 说完就撒丫子去追,这货头也不回,尥蹶子跑那叫一个快呀,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谁还没个绰号啊,干嘛这么在意……” …… 回到所里后,杨子蔫了吧唧的,依然没了刚才的那股精气神儿,老李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看到我俩回来还以为忘了交代什么,就放下手中的笤帚过来询问: “怎么了小王同志,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吗?” 我告诉他今天晚上,我和杨子跟他一起值班,说完便招呼他过来吃东西。 也没啥特别的,就是几包泡面和两份炒菜,哦对!还有几份米饭跟炒菜…… 说到米饭和炒菜,其实挺让人尴尬的,快到所里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王小茹,询问后才得知她在给孩子们打包吃的。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孩子,家里做的饭菜根本不够吃,这不刚好就近有家小餐馆,她就过来给孩子们买了一些带回去。 我和杨子碰到她时,她刚收拾好准备回去,临走时她发现我们手里除了一些祭奠用的东西外,就剩几包泡面咸菜啥的,便拿了几份塞到我的手里就转身回去了。 我和杨子面面相觑尴尬的不行,其实当时真的很想解释一下,我俩就喜欢吃泡面,热水一冲简单便捷、又经济实惠,关键味道也不错…… 吃饭间我问老李: “怎么样?外孙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老李回答说: “也没啥可安排的,只是突然想两个孩子,过去看看” 说到孩子老李突然叹了一口气: “唉!这牙子河真的是害人不浅,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没有接话,杨子闻听后恨不得把脑袋都塞到泡面碗里…… 我之前觉得,老李在这工作了很多年,思想也比较前卫,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对于水鬼一说,我还是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于是就问道: “我刚来这里不久,关于这里的传闻我也听过一些,神乎其神的,不知道你对这些传闻怎么看?” 老李放下手中的筷子回答道: “传闻嘛!自然都不是最真实的,只是总有一些人喜欢在一件事情的基础上,添一笔改一笔,故事虽然还是那个故事,但味道就完全变了,大家左右在信与不信之间,往往就会忽略了故事的本身。 就比如说牙子河里的水鬼,有人真正看到过它吗? 我时常也听过有关那里的传闻,不过我不信这些东西,为此我还特意去牙子河实地考察了一下,总结了以下这么几点…… 其一是、牙子河水流量很大,而且源头很多,水面看似没有什么波澜,但水下暗流涌动。 其二是、水很深,河岸两侧均是错综复杂且大小不一的石质结构,山里雾雨天气比较多,湿气太重,导致两岸的石头上更是湿滑难以立足,人踩上去根本站不住脚,失足落水也不足为奇。 其三就是、河水虽深但很是清澈,酷暑闷热的天气自然会有人想着去那里游泳解暑,懂水性的人还好,不懂水性的也去那里玩可不就会出一些事故嘛,等真的出了事情后,就成了邻里乡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 水鬼找替身这个东西怎么说呢,你要说不信吧,他的确常有人落水淹死,你要说信吧,又都传的邪乎的不行,要我说呀,这牙子河确实是属于那种,险象环生的事故常发地,而并不是人们口中那种神了鬼儿的……” 看老李的立场很是分明,也觉得我俩对此的看法几乎一致。 我看向杨子想听一下他怎么说,却见他皱着眉头一言不语,我也立刻明白了,发生在杨子身上的事,老李的这一套说辞显然就不大管用了,毕竟他看到的那些和老李总结的完全不搭边儿,于是我就对老李说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有件事情我始终都想不通……” 我把杨子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老李听完后根本不相信: “要么就是杨子眼花了,要么就是他内心里对这种事情太过于偏执,从而导致把这一切都归纳于现实里,真真假假混为一谈,什么水鬼勾魂怎么可能嘛……” 话音未落杨子就打断他说: “你觉得我是在胡编乱造、胡言乱语?” 老李怕杨子又耍混便不再说话,但是从他脸上不难看出,他对我刚说的这些,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杨子却委屈道: “我那天回来的路上也一直都在想,到底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即便是我看花了眼,为什么我到了医院之后,又看到了那两个孩子?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是在胡言乱语的说着一些凭空想象的事情,那我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又冲下车子跳进河里?是老尘把我拉上来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我也知道,穿着这身衣服说出这种话确实很可笑,可我能怎么办?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我不能继续扛着无神论的旗杆,骗自己说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不切实际的。 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跟我解释说,这两个孩子溺水后,被人救上来就急忙送去医院抢救了,而我只是晚他们一些才到而已……! 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在河里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比我骑三轮车还快一步,再说我到医院后,他们已经被放在那里很久了……” 看着杨子几乎快崩溃了,有些语无伦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老李也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不是我不信,你要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论年龄我都快比你俩加起来都大了,我什么没见过?论文化程度你们都是受过教育的文化人,这些东西还用我来解释吗?这些不过都是一些想象出来的东西,自己吓自己而已” 再看杨子铁了心的相信这些东西,我和老李都有些无可奈何,也就不再劝他什么了。 不过也确实觉得,杨子此时的内心里很委屈。 过了一会儿,老李对我说道: “小王同志!你们回去吧,夜里也没啥事我自己就行,你们在这儿睡没地儿睡、躺没地儿躺的,就赶紧回去吧” 本来我是觉得这大晚上的,留老李一个人不怎么放心,看来是我想多了,也无奈杨子实在不愿意呆在这儿,他完全不敢往窗外多看一眼,更别说放松心情睡觉了。 我起身打算喊杨子一起回去时,却突然看到桌子底下的那些纸扎用品,饭后只顾着聊天,竟然忘记把这些拿过去给那几个孩子烧了。 正准备拿去烧时,老李拦住我小声说道: “这些你别管了,你跟杨子回去吧,他胆子太小这会脸色也很难看,一会别又出什么岔子” 我不太明白,老李所说的“岔子”是指什么,只是看着杨子这胆小的劲儿,莫名的有些想笑,便不再废话喊上杨子就回了住处。 又劝了他一路,直到到家躺下的那一刻我这才停住。 而他显然与之前在局子里的时候不一样了,这会儿又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琐事,什么张家长、李家短、隔壁二傻子吃面不给钱!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没有心情听下去,忙碌了一整天又走了十多里山路,这会困得不行,躺下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只留他自己在那里自顾自的唠叨着…… 第七章 刚睡下没多大会儿,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我心说会是谁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瞎折腾,莫非有什么急事? 于是就迷迷糊糊的过去开门,原来是老尘,不等我开口询问,他上来就抓住我的手说道: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老尘拉出了门外,我连忙挣脱开说: “到底什么事啊,非得大半夜的去?” 老尘回答说: “必须现在去,越快越好” “那也得等我穿件衣服再去吧,我这浑身上下就一条短裤,三人看到还以为我精神病呢……” 说着我便转身回屋穿衣服,老尘在门外催得紧,我就随便蹬上一条裤子,披了一件外套就满心困惑的跟着他去了…… 老尘走的很急,我在后边跟的有些费劲。 今天的夜晚很寂静,静的连虫鸣声都听不到,由于刚入夜不久,夜里黑的完全看不清路,老尘走的又很快,我只能紧紧跟着不敢离得太远……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老尘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期间也不曾有过问答。 一路无话,我感觉很是没趣,又对此疑惑不解,而他却自顾行走,也不回头看一眼我还有没有跟在后边。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心想这个老尘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还神神叨叨的非得大半夜去,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自己瞎琢磨也无济于事,便忍不住冲他问道: “我说老尘!咱这是要去哪啊?都走了这么久,你好歹也说句话啊” 老尘却只管走根本不理会我,我越走越觉得烦躁,看此情行也顿时来了火气: “你要再不说,我可就回去了” 老尘这才停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背对着我站住了。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再次询问: “这深更半夜的,您总不是领我来兜风的吧?我可没您这雅兴,你要再不肯说什么事儿的话,我就直接回去睡觉,您自己个儿在这发神经吧……” 话音刚落,老尘慢悠悠的转过身来,我定睛一看顿时就蒙了,眼前的这个老尘……,这哪是老尘啊!我惊愕不已暗自喃喃道。 为了能看的更仔细,我就紧走几步过去,想要看清这个人到底是谁…… 来到那人跟前时,我彻底傻眼了,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分辨出眼前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这个女人很陌生,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把老尘跟丢了? 也没道理啊!一出屋门我就紧紧的跟着他,我俩一直保持在三五步的距离,他也不曾离开过我的视线,不可能半道跟错了人啊……! 我越想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处张望着想要看看老尘在哪里,但是天色很暗,能见度就只有五米左右,这个距离内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人的轮廓,根本看不清脸…… 看了一圈,除了眼前这个女人和我之外,没有发现第三个人。 我试着喊了两声,却没有老尘的回应,我心说这可奇了怪。 正当一筹莫展我打算回去时,眼前那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还走不走了?” 说实话,我当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听这声音居然还是老尘,心中暗道不是吧!难道我遇见鬼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最近没休息好,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为了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麻着胆子问她: “姑娘你是在同我说话吗?” 她回答道:“不然呢?” 声音很甜美,完全没了刚才那种沙哑浑厚…… 我就说嘛!肯定是自己最近太忙太累又没休息好,导致脑子不大好使了,人姑娘这声音挺好听的嘛! 可当我想起她问我的那句话时,心里却犯起了毛楞,难道她认识我?或者说敲门的根本不是老尘而是眼前的这位陌生女人? 也不对啊,屋内光线不太好我也的确没看清老尘的脸,可我们是有过对话的呀,他的声音我不可能会听错,那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谁?她要带我去哪里?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就再次问道: “你到底是谁?又要带我去哪里?” 她却回答道: “我是老尘啊” 这下我彻底蒙圈了,心说老尘都五六十岁的人了,我就是瞎的看不出他们俩长相有什么区别,总能听的出声音有所不同吧! 我看不是我脑子不好使了,而是眼前这个女人有问题,但我不敢挑明,索性就顺着她继续问道: “那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她突然一阵诡笑说: “你不是想知道那些村民的尸体去哪了吗?走……我带你去牙子河看尸体啊……” 说完便一步三晃的向我走了过来,我被这突然的一幕吓的连连倒退,此时我看清了她的脸,看着她早已扭曲到变形的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尖锐刺耳的笑声划破宁静,弥漫在这灰暗无光的夜色当中…… 她伸长了脖子,却撑不住那颗惨白诡笑的脑袋。 令人窒息的恐惧感,顷刻间占据了我的全身,我拼命的喊着,可此时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论我多么用力呼喊,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我想转身逃离,可瘫软无力的双腿,也丝毫动弹不得,望着她一步步的朝我过来,我只能张嘴拼命的喊叫着,拼命的挣扎着…… “哎……怎么了!怎么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把我从恐惧中唤醒。 噩梦醒来后,汗水已浸透了床单,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此番惊吓使我心神久久不能平定。 我看着坐在身旁的杨子,长舒了一口气,熟悉的小屋和熟悉的味道,此时却抹不去我的心有余悸。 杨子起身帮我倒了一杯水,他把水递给我时问道: “你这是梦见啥了,吓成这样?” 我还停留在刚才的惊吓中,现在也确实不想和他聊这个。 我口渴的要命,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后,就冲他摆摆手示意别再问了。 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多,想着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就对杨子说: “没事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办,继续睡吧!” 杨子闻听便不再询问,又躺下继续睡了…… 我起身洗了把脸,再次躺下后脑子里就不断的浮现着刚才的梦。 奇怪的是,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以前常听人说,梦里梦到的东西,往往能跟现实里的一些事情相对应,我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会和什么事情对应上,总之我从来没做过这种可怕的梦,这或许是跟最近的工作内容有关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这样…… 杨子已经打起了呼噜,不知不觉中我困意再次袭来,便不再胡思乱想,翻身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不知道杨子什么时候起来的,人也不见了,我赶紧洗漱一下,匆匆忙忙的就往局里赶…… 刚行至派出所时,老远就看到杨子在跟老李嚷嚷着什么,我不知道俩人在争执什么,就紧走几步赶过来询问,老李看到我后一脸委屈的对我说道: “小王同志,你给评个理” 我有些疑惑便问道: “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大早你俩就磕起来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嘛,你们俩回去后,我就把那些纸钱什么的拿去烧了,刚回到值班室门口,就看到一个女同志着急忙慌的往咱所里跑。 我就拦住问她有什么事儿,她说她来找杨子的,我告诉她你俩刚走没多大会儿,她咋说都得见杨子,非让我帮忙把你们喊回来。 我一瞅都这么晚了,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们住哪,后来一想,隔壁姚大嫂或许知道,于是我就让那位女同志在所里稍等片刻,就转身去了老姚家…… 我刚敲了一下老姚嫂子家的门,就听到所里边那位女同志的尖叫声,我就赶紧往回跑,边跑边想坏了坏了,我给那几个死去的孩子烧完东西,出来时忘了关上门,那位女同志八成是看到了屋里的仨孩子。 等我跑回局里的时候,那位女同志正蹲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都已经吓哭了,我就赶紧道歉并安慰一下她,然后就赶紧带着她去了姚大嫂家,还让姚大嫂熬了碗姜汤给她喝……” 老李刚说到这儿,杨子就打断道: “你就是想吓她,不然你干嘛不让她在外边等?或者让她跟你直接去姚妈家问不就得了,非得让她自个儿呆在所里,这不明摆着想吓唬她吗?” 老李闻听此言都快急了: “杨子同志,咱们说话要有依据,我是应该带她去外面或者姚妈那,可我刚才都说了,她着急忙慌要找你,我也不知道啥事儿啊,想她一个女同志家的,又深更半夜的我也不便多问,所以就想着赶紧问一下老姚嫂子,知不知道你们住在哪,一着急就忽略了那仨孩子的事儿,你说我故意吓唬她,天地良心啊!我干这缺德事儿对我有啥好处?” “你瞎扯个臭鸡蛋,你敢说你不知道那间屋子里有啥?”杨子得理不饶人的喊着。 而老李则也不甘示弱: “我当时不是忘了这事儿了吗?” 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着。我也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就问老李: “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吓出什么好歹来?” 老李回答说: “没事,人姑娘没杨子想的那么胆儿小,就是冷不防的一下,我带她出了院子后她就已经缓过来了,她自己都说冷不丁的有这么一出确实吓一跳,好在心理能承受的住,别说一个女同志,就是个糙老爷们冷不防来这么一下也得缓一会儿,当然!也有个别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差了些……” 说完便看向杨子。 杨子也不傻,听得出老李这言外之意,我一看这俩人又摆好了架势准备开始了,就忙劝说道: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幸好没吓出什么毛病来,就算真吓出事儿了你俩在这打嘴仗能顶什么用?再说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老李也不是诚心的,你有个差不多就行了,别不依不饶的跟个小孩似的……” 俩人这才算消停,不过,我对他们说的这位女同志的身份,突然有些好奇,于是就嬉皮笑脸的问杨子: “哎!杨子同志,这位女同志指名道姓的找你,她什么来头?” 话音刚落,从外边缓步走进来一个人…… “是在说我吗?” 我一听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身穿警服的女同志走了进来,个头不高,但长相甜美也文质彬彬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动人,杨子赶忙走了过去询问: “你好些了没?缓过来没?” 那位女同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大点事儿,我早就忘了” 说完就走到我跟前,伸出手对我说到: “您好!您就是王宇王队长吧?” 我握住她的手回答道: “对!我就是王宇,请问你是?” “我叫林妙可,是杨子的同学,没想到毕业后又成了同事” 杨子突然插话补充了一句: “现在是俺对象” 闻听她是杨子之前那个派出所里的同志,我心说好啊,这个杨子居然还有这种事瞒着我,不过眼下不是跟他掰扯这个的时候,我又询问道: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张队听说这边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怕你们两个忙不开,就问我们谁愿意过来支援一下,然后我就过来了”,林妙可说完便一脸羞涩的看了看杨子。 说实话,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后,我也是羡慕的不行…… 正说话间,派出所门口缓缓停了两辆中巴车,我看到王小茹和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后,就匆匆忙忙的往局里赶,人群中男男女女共有十多个人,穿着十分讲究,一看就知他们都是自城里来的。 当我发现一行人中,有几个女人几乎一路都在强忍着泪水,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我把众人引至院内,示意王小茹先把她们的情绪稳定一下,便张罗杨子还有老李去了放着孩子们遗体的屋子。 林妙可突然拉住我小声问道: “王队,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和小茹一起去安抚一下家属吧”我回答道。 她看了看人群,少顿片刻便朝着王小茹走了过去…… 我们把家属带进屋里,其中一个约摸三十多岁女人顿时就放声大哭,不难猜测她就是孩子们的母亲。 屋内空间不是很大,哭声在房间内显得也格外的响亮…… 看到这一情形,在数的人都不免有所感触,我的眼角也开始发热。 这时,姚妈和那位刘老师也闻声赶了过来,那位失声痛哭的母亲得知后,发疯似的冲向刘老师,口中喊着“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我和杨子连忙上前制止,而这位母亲也被同行的几个人抱住了。 此时,院子里也聚集了一些闻讯赶来的村民,看到这一幕时也都泪湿了眼眶,孩子们才十几岁,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试问哪个做父母的能承受得住这种离别。 我让老李把刘老师带去了值班室,小茹也跟着一起去了。 死者家属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哭喊声一直弥漫在这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我和杨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去劝说,这时林妙可却红着眼圈走了过来: “家属们静一静,请听我说一句” 令我没想到的是,哭声竟然真的小了很多,如果不是这种场合,我恨不得冲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发生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曾想到,谁也不愿以看到,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们了解,我们在场的每个人,也都在为他们的离去深感惋惜,可我们不能只停留在失去挚爱的痛苦当中,我相信,他们或许也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痛苦…… 以后路还长,我们还得继续走! 只是……孩子们不能再继续陪着我们了,希望你们节哀顺变,也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更好……” 林妙可的这一番话,包含着内心的感触,一字一句都深入到了众人的心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似乎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我和杨子听完不由得一愣,心想这丫头可以啊,别管说的起没起作用,总比我俩这大老爷们儿,跟着大伙一起抹眼泪强得多吧! 过了一会儿,死者家属们的情绪好转了一些,我便把事情的经过通通和他们说了一遍,与家属们的谈话中得知,两位哭得最凶的女人是男孩的母亲和姑姑。 我有些奇怪,女孩刘英的父母亲却没有过来,询问后才得知,原来刘英的爸爸妈妈去了外地工作,由于路途较远,此时还在赶回家的路上,人群中那位双鬓斑白的老者,是孩子们的爷爷,此时也已经哭的不省人事,其余都是孩子们的叔叔、大爷和一些亲戚。 家属们希望早点带孩子们回家,不肯多耽搁,我便帮他们准备了一些相关资料和一些必要的手续,事罢就让他们带着孩子们的遗体离开了。 至于那位刘老师,她自然也得跟着过去处理一些事情,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我想让杨子也一同跟去,可林妙可却说: “让我陪着刘老师去吧,这样会方便一些” 我有些不太放心,就对她说: “让杨子也跟着去吧,如果真的有情况两个人会好过一个人” 话音刚落,家属中一位年长些的男子对我说道: “警察同志,你不用担心,我们虽然对几个孩子的离去悲痛不已,但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至于这位老师,我们也不会为难她,毕竟她也对孩子们的安全隐患,采取过一些相应的措施,只是孩子们太过于任性,发生了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希望你能相信我们会妥善处理好这些事,之后我会亲自把这位老师送回来” 听到这儿,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但是出于对这位老师负责,最终还是由林妙可陪同她一起过去。 我和杨子把他们送到车上,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八章 车子载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后,我和杨子回到了所里,发现村民也都已经自行散去了,王小茹正忙着和老李一起收拾院子,我忙走过去对她说: “别忙活了,这些留给我们收拾就行了,你也累了一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休息吧,还得劳烦你,多带几天那些孩子” “没事儿,姚妈和姚珠正带着他们玩呢,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她回答道。 我心中有些歉意: “这几天真辛苦你了……” 王小茹停下扫地的动作,整理了一下头发对我说道: “还好啦,不过!明天会有一位老师过来接管他们” “有人来接管他们?为啥呀?”我不解的问道。 “你是不是傻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学校里早就知道了,再说我自己还有一帮孩子需要带,哪能带得过来这么多? ……哎!你是不是就希望我辛苦的带这么多娃……?” 王小茹刚说到这儿,正在清扫焚烧残留物的杨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瞪了他一下说道: “笑个屁?扫你的地” 回头示意小茹继续说…… “刘老师去处理这些事儿,学校就派了另一位老师来接孩子们回去,主要是大部分孩子的家长也都听说了这些事,就特别担心自己的孩子,说什么也要让学校尽快的把孩子们都送回去” 听完后我表示很赞同: “毕竟孩子们跟在父母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小茹突然直勾勾的看着我问: “你什么意思?” 我也没多想就回答道: “就比如说,小鸡躲在老母鸡翅膀下才最安全,孩子们围在父母身边也是同样的道理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杨子差点笑死过去,我瞅他这德行,气儿就不打一出来,举着老李半夜顶门用的木棍就追着打他,他却指了指王小茹,我没懂是什么意思,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王小茹…… 只见此时的她,正满脸黑线的看着我,然后把手里的垃圾桶往地上一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杨子那没心没肺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看那样子,估计不打断他,他真的能笑死过去…… 我索性也不再问了,心说你笑你的我扫我的地。 我自顾扫地不再理会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收住了笑声对我说道: “哎!哥……你说你这脑袋瓜子平时挺好使的,怎么到这块儿突然就不灵了呢?” 我懒得理他,也没寻思他的言外之意,心说好不好使我自己清楚,还用你说? 他看我没说话,就轻声解释道: “人家好歹还带着那么多学生呢,你上来就来一句,什么孩子们只有跟着父母才安全,那意思就是跟着老师不安全喽? 还什么小鸡儿老母鸡儿的,你看你把人小王气的,手里东西放那吧!她应该还没走远,赶紧过去哄哄去吧!” 我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我也确实不该说孩子跟着谁才会更安全,但是小鸡和老母鸡的比喻,我觉得用来形容父母呵护自己的孩子这很恰当啊,哪里不对了?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 正琢磨着,老李也走过来对我说道: “你还别说,论工作、杨子确实和你的确没得比,但要说到谈情说爱,你还得和杨子同志好好学习学习……” 我听完心中有些不悦,同时也有些疑惑: “你也觉得我有说错什么了?” 老李先是一愣,随后看了杨子一眼,打趣道: “小王同志的脑袋里,怕是……唉!榆木疙瘩没得救了……” 我心说我就多余接二位的话,也不再去争论什么,便抗着扫把去大门外边扫地去了…… 一番清扫后,院子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干净利落,三人均是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洗巴干净后,就坐到院子里的长凳上休息。 老李忽然感慨道: “希望这种事情能就此打住,从此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我没有急于接话,而平日里一看到老李就来劲的杨子,闻听老李此言后,表示有着同样的想法。 可我们都明白,想要避免此类悲剧再次发生,首先要从每个人的自身做起,远离是非之地才能确保人身安全。 想到这儿我突然提议道: “我们不如竖一些警示语在牙子河两岸,这样的话,不管是过往的行人还是周边的村里的孩子们,只要看到了警示牌或许就能对牙子河实况有所了解,进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故发生” 他俩一听,表示这提议完全可行,三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我们不做迟疑,分工明确后就各自忙活去了…… 我找来一张大一点的纸,正在想着怎么去写时,却看到杨子和老李俩人,很是默契的从院子角落里搬来了一张废旧的大木桌,木桌的四条腿已经烂掉了,但桌面还算平整无缺,我问他俩要干啥,杨子回答说: “我打算把这上边的木板拆下来,做一面布告栏,然后埋到牙子河边上” 杨子说完便得意的看着我,估计是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引以为傲,不过他这个办法也的确可行,木板也够大,立在那里人们老远就能注意到。 我心说这货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工作中更是大大咧咧的,想不到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办法,也难得他有心,又少见这么积极一次,于是就推波助澜地称赞他一番,杨子闻听乐的不行,对我说道: “哎哟喂!想不到你整天板着个脸,居然还会夸人,啧啧……” 我也没工夫跟他耍贫,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苦思冥想折腾半天,终于算是写完了,读了几遍感觉还算可以,收起后就想过去看一下他俩弄得怎么样了。 出来一看!院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喊了两声也没人回应,倒是那块桌板收拾的干干净净,表层也打磨的也很是光滑,上面还涂了一层透明的油漆,正立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晾着。 我走过去用手摸了一下,漆还有没干,应该是刚涂完不久放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 我瞅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算一下从送走几个孩子的遗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三人到现在也都没吃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俩人是出去吃饭了?也不喊我一声”……我自言自语着 回去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想着等他们回来后再去吃饭,不觉间便有了些困意…… 刚要小眯一会儿,忽然听到他俩有说有笑的从外面回来…… 此时我倒没觉得很饿,便打算让他俩帮忙看一下写好的警示语,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待他俩走进办公室时,我才发现杨子手里提着一个大包,里面装着打包好了的饭菜。 这时老李开口说道: “哟!小王同志这是写完啦?” 我回答道: “嗯!也是刚写完……你俩出去买东西,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老李解释道: “我和杨子喊你了,可是喊你两声你也没动静,看你这忙起来废寝忘食的样,我俩也不敢再打扰你,只好买了一些饭菜带回来吃了” 我有些疑惑的问: “你们喊我了?” 言罢我心中更是疑惑,我压根也没听到有人喊我呀! 杨子嬉笑着接话道: “是啊,看你当时那么用功的劲儿,就跟老和尚入了定似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他们说的没错,当我在琢磨着该怎么去写这些警示语的时候,脑子里也想了很多别的事情,那些让我感到毫无头绪的事情,可能是太过入神,也难免会忽略了他们喊我的声音…… 关于杨子在牙子河看到的那些,我的立场虽然很是明确,但始终想不通,他看到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老尘讲述的那位李欣兰,我却觉得她似乎与狗子的母亲,有着很大的相同点,这种猜测并不是盲目的,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证实…… “哎哎哎!再不吃可就被杨子一个人吃完了……” 老李的一阵催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这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又走了神,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肚子里也早已饿的咕咕乱叫,而坐在我对面的老李,也在一直盯着我看,仿佛在对我说“磨蹭啥!赶紧吃饭” 我拿起了筷子正要夹菜,一旁的杨子又麻利的夹起一块烤鸡塞进了嘴里,满嘴流油的一边咀嚼一边问我道: “哎哥!话说你昨天晚上梦见啥了,把你吓成那个样子?” 闻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了起来,脑子里也迅速的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 “我说你能不能等人小王吃口饭再问?”老李愤愤不平的说道。 杨子也回应道: “那有啥?你看我说着话不也没耽误吃嘛!” “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老李说教道。 我一看这俩人又要开始了,就忙打住道: “老李别管他,他除了吃和睡不能同时进行……” “哥!你咋老把枪杆子往自己人身上杵呢?”我话还没落地,杨子就说道。 闻听杨子这话,我不由得笑道: “一共就咱们三个人,还分两派?” 老李也不想跟他唠叨,就示意我先吃饭…… 饭桌上,除了杨子“吧唧吧唧”的吃饭声,没有人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三人吃饱喝足后,就围坐在桌子旁闲聊。 杨子还是不死心,再次问我到底梦到了什么,老李看到杨子总是问我这件事,也感到有些好奇,于是我就把梦里所遇到的事情,跟他们讲了一遍。 老李闻听后,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晚上回去睡觉就踏实睡,别总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杨子却突然问道: “那女人长得是老尘的模样还是别的模样?”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不废话吗?都说了黑咕隆咚的,就知道是个女的,但看不清她长啥样,大致的轮廓我是有一点点印象,但你要让我具体的描述出来,我真和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说了,就是一个噩梦而已,我也早就不去纠结这个了” 杨子也不再询问,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 我起身看了看那块桌板,由于杨子涂的漆还不干,我们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杨子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些木板木条之类的,说要做一些小点的警示牌,我们就开始敲敲打打的钉了起来…… 这些东西好做归好做,考虑到放在河边也免不了风吹日晒的,肯定抗不了多久就会坏掉,但是我不想打消杨子的积极性,也难得他这么认真一回。 没多大会儿功夫我们就做完了,一共做了六个,加上这块大号的布告栏差不多也够用了,我又去摸了一下油漆还是没干,便打趣杨子找了些过期了的油漆,都几个小时了还没干。 杨子也是一脸的无奈,只能干等着…… 我俩这会儿挺无聊的,于是就去了办公室,我来这里任职的时候,发现办公室的墙上有个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平时懒散也不怎么爱看书,所以就没去翻阅过,也难得这会儿突然来了兴致,便打算找一些用来打发时间。 翻了半天,书的种类不多,大多都是些老旧的著作,什么史记啦、本草纲目啦、还有一些上中下三部的小说什么的,除了我看过的那些之外,我几乎都不想去翻看…… 正打算去别的地方找找时,忽然看到书架的角落里,还有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书本很厚,也已经严重变色。 我有些好奇会是一本什么书,便拿过来翻开头一页,发现上面应该是印有三个字,只是书的主人似乎不太注意卫生,导致被磨蹭的几乎像包了浆一样,一时我也看不出是什么书名。 我反过书的尾页,看到右下角也有三个字,不过这三个字是手写的,可能是题字的人文化水平不怎么高,涂涂改改的确实让人很难辨识,只知道头一个字是“牛”,第二个应该是要写个“勤”字,但只写了一半后边的大概是忘记怎么写了,第三个字整个是一墨疙瘩,具体是三个什么字我的确是看不出来。 胡乱的翻了几页后就给扔回去了,内容尽是些低俗污秽的词句,反正不是什么好书,心说谁这么无聊居然把这种书带到局子里? 又翻看了一些别的,发现都是一些杂志和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东西,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很久了,自然都是些没用的,于是我就把这些都清理出来了,正打算交给老李处理掉时,杨子突然走了过来…… “靠窗的杂志堆里翻出来的,照片上面写了一句话,你应该感兴趣” 他把手里的一个笔记本,和一张照片递给我说道。 我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自是不解,便开口询问道: “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这个笔记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纸张都已经泛黄,上面都是一些清单明细之类的,笔记的主人应该是个很注重生活细节的人,笔记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这张照片却让我陷入了深思…… 照片同样老旧,也已经严重褪色了,但依稀能分辨出上面的是个男人,身材与杨子差不太多,只是没他那么高。 那人站在一座石桥上,一手扶住桥的栏杆,另一手背在身后,身上穿着宽松束口的衣服,有点类似于某个生产队里的工作服,面部已经模糊的不容分辩,也看不出大概的年龄。 照片很普通,也就没太明白杨子为什么说我会感兴趣。 杨子发现我有些疑惑的看他时,便示意我把照片反过来,于是我就照做了…… 照片背写了一行字“我会一直守护你”,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可当我再往下看时,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句话的下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李欣兰”…… 我惊愕良久,呆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弹,杨子询问道: “照片上的这个人,叫李欣兰?”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如果照片上这个男人也叫李欣兰的话,也不无可能,但我始终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巧合,我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个人就叫李欣兰,我脑中顿时乱作一团…… 我再次看了看那句“我会一直守护你”,忽然想到,似这般巧合就只有一种可能,便对杨子说道: “照片里的这个人,会不会是李欣兰的父亲?如果是的话,那照片背面的那行字也许就能解释清楚了,李欣兰的父亲把自己的照片给了她,就意味着他能时时刻刻的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儿……” 听我这么一说,杨子也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但随即又问道: “可是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顿时也没了头绪,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了想了解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把老李叫了过来,问他认不认识或者见没见过这张照片,老李接过照片看了半天说到: “好像在哪见过,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张照片?” 杨子接话道: “在窗口的杂志堆里找到的” “哦!那些啊,那些是我今天刚整理出来的,正打算拿去丢掉呢” 我闻听便询问道: “从哪整理出来的?” “就从你旁边的矮柜里面收拾出来的,好多年了,我拿出来时有一部分都发霉烂掉了” 我再次追问道: “你好好想一下,这张照片你是在哪见到过的?” 老李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 “这一时半会儿的,我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我又问道: “你来这里工作多久了?” “今年应该是第十三年了吧”老李略加思索了一下回答说 “也就是说,直到今天你把这些整理出来,这十三年来都没有人动过这个柜子?” 老李忙解释说: “咋个可能嘛,十三年不整理那还不乱了套?再说我刚来这工作的时候,这里还是红砖头铺的路呢,办公室里别说有书架了,就是有个像样的张办公桌都是条件好的。 以前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陈队长在整理,后来你就过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动过那些东西,今天刚好收拾一下,就顺便帮你把这些整理出来了” 听到这儿,我也是有些过意不去,想我来这里任职也有一年多了,居然真如老李所说,我还真的就没收拾过这些。 不过现在也不是认识错误的时候,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张照片,究竟要牵扯出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我现在无从得知,我只想尽快的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老李似乎对照片的事一点都不知情,我也不想在他身上多耽误功夫,关于李欣兰的失踪或者一些别的原因,目前我手里的线索就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些大胆的猜测。 想到这我突然询问杨子: “杨子,你家离这里有多远?” 杨子不知我所问何意,便反问道: “啥……啥意思?” 我急切的等待着他的回复,就不再回答…… “大概五十多公里吧” 闻听后,我顿时就泄了气,喃喃道“这么老远呢……” 杨子很是不解的问道: “我家离这多远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有!但不是你家和此事有关系,你别会错了意,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确定,总之去了或许就能搞清楚”我解释道。 “你刚才问我家离这多远,该不会是想现在就过去吧?”杨子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我恨不得现在就赶过去,因为我感觉离真相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这一晚上我都等不了,闻听他这么一说,我居然错以为他有办法带我过去,于是就询问道: “怎么?你有办法带我过去?” 谁知杨子“嘿嘿”一乐道: “有啊!……咱俩飞过去,我在前边飞,你在后边追……” “我追上腿给你掰折喽……”我愤愤的骂道…… 这一通折腾,天也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可恶的是那块板子上的油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干,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杨子又偷偷的刷了一层,苦于没有证据我也不能唯他是问,无奈只能收拾东西,和老李打声招呼就准备回去…… 杨子闻听我要回去,就又跟着过来了,我便笑问道: “你这是还打算去我那蹭床吗?” 杨子一副赖上我的样子说道: “哥!你要不同意我可就睡这大街上了,回头被人问起时,你不觉得臊就行” 我心说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于是就问道: “你自己也租着房,完了天天蹭我那儿,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听他解释后才得知,原来这货早把房给退了,我也是挺无语的就又问他: “等林妙可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杨子突然害羞起来说道: “还能咋办,你要不让我来这里蹭我就去她那蹭呗” “那我是让你蹭好还是不让你蹭好呢?”我装作很是无奈的问道。 杨子却说: “可以啊!现在学的越来越幽默了,也不枉我为你煞费苦心呐……” “你可拉倒吧……赶紧找地方吃饭睡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哎!妥了……” 我同杨子来到就近的一处小餐馆,由于中午的那顿吃的太迟,我俩这会儿也不怎么饿,随便吃了些就东西回住的地方了。 躺在床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本来我是想着打听一下关于狗子的事情,谁知他却不耐烦的对我说: “我说咱能不谈这些了吗?你要把工作和休息的时间区分开来,你这样长此下去脑子会出毛病的,要懂得劳逸结合嘛”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我最近脑子里确实没怎么消停过,于是两人就聊起了别的…… 我们聊了一些上学那会儿子事儿,和今后的打算。 杨子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憧憬,说起这些时,那真的是滔滔不绝,甚至连孩子叫什么名字读什么学校都能跟我说上一大堆,不过也确实能看得出,他对这些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与他相比我倒有些略显尴尬,我还从未曾规划过自己以后的生活。 但目前我只想做好这份工作,除此之外还想当一名老师,为人师表教书育人,我觉得这是一份很伟大的职业,想到这里时也就突然想到了王小茹,又想到自己惹得她不开心,我也确实应该去跟她道个歉,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错了…… 聊着聊着,杨子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愁上心头瞌睡多,但这话不是对杨子说的,不觉间我也有了些许困意…… 醒来时窗外已是微微泛白,这一觉睡得可真踏实,就连杨子的呼噜声,这一晚上我都没怎么听到过。 我把还在熟睡的杨子喊醒后,就去收拾东西了,想着今天我们早去早回,等一切都弄清楚后,就给他和林妙可批几天假,让他俩好好的放松一下…… 第九章 匆匆洗漱一下后,我找来背包随便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带上了那个破旧的笔记和那张照片。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让杨子先去局里和老李说一下,让他把那些贴着警示语的牌子拿去牙子河边放好,自己就转身去了趟王小茹的住处。 由于天刚刚亮,看着院子里很是安静,我以为她还没起床。 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开门声,王小茹睡眼惺忪的看了我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就开口问道: “这么早过来,是来找我的?” 言罢就走到院子里,打了盆清水准备洗漱…… “额对!今天我打算跟杨子一起,去趟他们村里了解一些情况,关于挺久前的一桩案子……” 王小茹把水放好后理了理头发说: “我还以为你……” 她似乎忘突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少顿片刻才继续说道: “你一大早的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吧?” 我忙解释道: “不是,我是为前几天你肯帮忙的事情来的,听你说今天会有人来接孩子们回去,由于事情太多一时忙不过来,今天过来是想把孩子们这几天的生活费给你补上” 王小茹并没有答话,把头发绑好后就开始洗脸,我把钱放在她一旁的桌子上就匆匆离开了,刚走到门口她突然冲我喊道: “哎!等一下……” 我回过头想问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却见她把头绳解开后,就开始洗头发,边洗边对我说道: “帮我把屋里的毛巾拿过来” 我心说这都什么毛病?洗脸洗头都不用带毛巾的吗?不过我也没傻到会直接说出来,这姑娘哪都好,就是脾气这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我应了一声就去了她的卧室,刚进到屋内迎面就是一阵淡淡的清香,我环顾了一圈,卧室不是很大,但比我那间强多了,靠着东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木床,床上的被子叠的有棱有角,床单上连个褶皱都没有,紧挨着床头有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放着一盏灯,灯旁有本黑色的笔记本上面还压着一支钢笔,床内一角立着一个衣柜,里面放满了衣物,也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屋内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家具也很是简陋,但都擦的干干净净,摆放的很是规整。 我进屋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毛巾在哪里,正想去院里询问,转身的一瞬间突然看到王小茹就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着脑袋上的水,另一只手正刷着牙。 由于距离很近,而我在转身前的那一刻,都会习惯性的先往后挪一步,此时我们俩面对面几乎都贴上了,只见王小茹的脸突然一红,厉声问道: “你干嘛?” 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反问道: “你干嘛?突然站我身后连句话也不说” 王小茹停下手里的动作,用手里的牙刷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让你帮我拿毛巾,你跑我屋里干嘛?” 我却振振有词的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毛巾放在哪,这不是过来找的吗?” 谁知她好像更来劲了,大声的说: “门外这么长一条绳子你看不到吗?这上面挂的不是毛巾吗?” 由于门口稍微有点窄,容不得两人并立出去,我把她往一边巴拉巴拉,挤出屋一看还真是,门外一侧的墙上贴着一面镜子,再往上一点确实系着一根绳,只不过绳子上并没有毛巾,于是就问道: “这上边哪有毛巾?” 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再次看向王小茹时,只见她举着手里的毛巾一脸怒气的看着我说: “你猜呢?” 这时,另一间屋子里的孩子们也都起来了,只是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远远的看着我和他们的王老师,我就吓唬他们道: “快去躲起来,你们王老师要发火了” 孩子们听完后都憋住笑,相互推搡着回了屋,只有一个大概十来岁小女孩子对我说道: “叔叔,我们王老师发火可凶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王小茹听完“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对那位小姑娘说道: “快回屋去别瞎说!我啥时候发火可凶了?” 那位小姑娘这才跑回屋去,跟其他的孩子们一起躲在门后偷笑着…… 目光再次看向王小茹时,这才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王老师,有时候还真的挺可爱,不过想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能多耽搁,就对她说: “我……我就先回去了,今天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改天我请你吃饭,就算为今天的冒犯向你道歉……” 王小茹这才婉颜一笑回答说: “你说的哦!我可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是自然,额还有……昨天下午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 王小茹突然打住我说: “行啦行啦!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鬼好吧!” 听到这儿我也差点笑出声,好在立马就憋住了,王小茹显然也没发现我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只是嘱咐一句: “注意安全,别太累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孩子们的宿舍,并随即带上了房门。 突然的一句叮嘱,也顿时暖化了我的心,眼眶莫名的一阵发热,想想自毕业后的这些年一直都在奔波忙碌着,家人的关怀也多寄于书信,如今能亲耳听到的,这是头一次,还是从一位仅仅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口中听到的,心里突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的挺不是滋味儿…… 出了王小茹的住处,便匆匆的往所里赶,刚好碰到迎面赶来的杨子,他很是着急的对我说道: “哥,快点快点!我有个老乡在潘集做买卖的,这次回我们县城办点事刚好路过咱们这,我就想让他顺便捎咱们一段,咱们到了县城以后,再回村子就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一听心中大喜,这倒省了不少事呢: “你跟他都说好了吗?你那老乡方不方便带我们过去?” 杨子回答道: “说好了说好了,他说愿意免费捎咱们一段,不过我觉得咱也不能白坐,多少给点油钱表示一下” 油钱?还是烧油的?我心中更是一惊,想我当初来这里任职的时候,上级有意差人送我过来,我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说想亲身体验一下乡土民情,结果就坐了一整天的马车,一天的山路颠簸,差点把我颠散了架,别提那个后悔劲儿了。 听杨子一说是个燃油的车,心中就不免一阵窃喜,这样话我们不仅能省去不少时间,还能更快的赶到他们那了,就忙对杨子说道: “那是自然,咱也不能贪图这种小便宜” “那是,贪这小便宜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杨子也笑着说道 我跟他解释说: “不是怕不怕让人笑话的事,这是原则问题” “哦对对对!口误……口误!” “话说你老乡人在哪呢?” 杨子回答道: “就在前边路口卸草料呢” 我惊讶的问道: “卸……卸啥草料?” “还能有啥草料?喂牲口的呗,上次你在人家草料垛子上睡了一宿,这么快就忘了草料是啥?” 我听完顿时想起来找牛那晚的糗事 “我是问你老乡到底是个干啥的?不是做生意的吗?咋还卸上草料了?” 杨子这才回应说: “对啊,就是做草料生意啊,只不过具体的怎么个流程咱也不懂” 说到这我也不再询问了,潘集的草料场我听说过,只是不知道那儿的老板和杨子是同乡,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得会儿坐什么车子去我也能想到了,也还行,那种车子跑起来也是很快的,主要还得看是什么路况…… 杨子口中卸草料的地方就在局子附近,我俩就急忙奔着那里去了,说不定还能帮忙快点卸完能早点赶路,想到此处二人就加快了脚步…… 在此期间我心里还有个疑问,就是关于找牛那晚睡草料堆的事儿,杨子到底是听谁说的?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杨子的这位老乡很是热情,老远就冲我们打招呼,一番闲聊后才知道这位老乡跟杨子是一个镇子的,姓陈名友亮,看样子大概三十多岁,只是看起来略有些沧桑,听杨子说他在潘集做生意有十多年了,人很善谈也很实在,由于我们都有事在身,闲聊几句便出发了。 我们所乘坐的车子,正是陈老板平日拉草料用的四轮车,就是拖拉机后边挂一大斗子,一路上坑坑洼洼颠簸的厉害,好在这位陈老板有心,在车斗里留了一层厚厚的草料,我和杨子坐在里边也没那么遭罪,闲来无事我就和陈老板聊上几句,知道他不光只做草料生意,他在潘集主要以养殖牲畜为业,由于储备的草料充足,偶尔也会向周边搞养殖的散户售卖一些,这次回去就是想着探望一下年迈的父母,顺便把两位老人接到潘集去生活一阵子…… 刚开始我们还能聊上几句,后来感觉实在是太累了,因为这种车子噪音太大了,有坐过这种车子的人都会知道,每说一句话都得喊上好几遍才能听清楚,我们索性也就不说了,学着杨子躺在车里看着天空发呆。 这会儿的太阳还没那么热,撒在身上暖暖的还挺舒服,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不曾想一觉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了,我还以为到地方了呢,就赶紧爬起来准备下车,杨子还在打着呼噜,车子就停在路边,看了半天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根本不知道我们到了哪儿,那位陈老板也不见了踪影。 我顺着车子往后看去,发现不远处的路中央围了一群人,离我们大概有百来米,我招呼杨子下车,准备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到那位陈老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等他走向车子这里时,他身后的那群人也都散了去,我过去询问道: “陈老板!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老板回答道: “哦没事,这些是我的一些客户,让我过几天来给他们送一些货” 我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哈哈!没有没有,要真遇上什么事情我也不怕,我车上还有两位警察同志呢” 说完陈老板爽朗的笑了起来! 我和杨子出来时穿的便装,故此有些疑惑陈老板怎么会知道我们是警察,于是我不解的问道: “陈老板知道我俩的身份?” 陈老板笑着说道: “跟杨子是同事不是警察是什么?说实话我从小到大就想着,能有一天可以当上警察,没办法,小时候没念过几天书,也没啥文化就只能跟着家里的长辈们,东奔西跑的做些买卖混口饭吃” 杨子也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我在我们县城也呆过一阵子,附近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是警察,这有啥?我觉得我能有这种身份很值得骄傲啊!”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突然感觉有些搞笑,就对他说道: “我只是好奇陈老板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当我想到你俩是老乡时就瞬间反应过来了,你紧张个啥?” 杨子被我这么一说突然没了说辞,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该吃药了吧?这一天天的” 陈老板也启动了车子继续赶路,我就问道: “陈老板,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怎么着也得过了中午吧,不好刹车也不敢跑太快”他回答道! 我本想如果还远着的话,就打算再睡一会儿,结果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没了睡意,陈老板似乎也意识到我所担心的事,就忙解释了一下: “我意思是路不太好,跑太快容易颠簸,遇到深一点的坑洼来不及刹车,还早着呢,你们放心睡吧!” 我也忙回应说: “哦哦,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一直都是你们在为老百姓们忙前忙后的,我们能帮上这一点小忙又能算个啥” 听完陈老板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身为一名警察,我扪心自问从干这行以来,我为老百姓们做过些什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如今受到这么高的评价着实让我感到万分愧疚,自此便立誓,从今以后定要竭尽所能、尽心尽责的为老百姓们做出一些实事来…… 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在城里交通便利的情况下,这么远的路程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而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却显得格外的漫长,离中午还有好几个小时,我百无聊赖的躺在车斗里,听着噪杂的轰鸣声和杨子时不时呼噜声,再次想起了包里的那张照片…… 一张照片、一个男人,一句话和一个名字,这些究竟和李欣兰有些什么样的联系?李欣兰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如果她真的如我所想那样,失足掉进了牙子河,这都三十年了,老尘不知道下去摸了多少回,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过。 牙子河虽然很深,但也并不是深不见底的那种,难道真的像传闻中那样?牙子河把这些失足落水的人都给吃了?对于一个无神论的我来说,这完全是天方夜谭,可是这死不见人活不见尸实在让人头疼。 又或者说她只是太年轻,一时冲动与老尘许下了这来年之约的承诺,而在就学或者踏入社会之后,突然又遇到了一个值得自己托付的人,从此便忘记了曾与老陈的那段快乐而又短暂的时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李欣兰一定还生活在某个地方,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而已……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我其实对这一种猜想并不认同,因为我觉得李欣兰不会这般无情,即便是她真的遇到了那个可以令自己托付终身的人,也完全可以一纸书信向老尘说明缘由,让其不再为此苦苦等候,可如果也不是这样的话,那就和我的另外一个猜想有着很大的出入点了…… 时间是三十年前,李欣兰那时是二十岁,关键的一点来了,杨子今年二十七岁,他村里有个苦命的孩子叫狗子,听杨子说狗子比他大三岁,今年应该是三十岁,而他们那儿的人都习惯报虚岁,也就是说,杨子今年周岁二十六,狗子如果在世的话今年刚好二十九周岁,我大胆的猜测了一下,狗子的母亲十有八九就是李欣兰…… 这不仅仅只是猜测,这里很多地方几乎都能对的上,只有个别的地方我还是一直想不通,那就是如果狗子的母亲就是李欣兰的话,她是怎么去的五十公里外的杨村?还有她是怎么疯的?她生下狗子后又去了哪里?而这些就是我来杨子老家想要了解的东西…… 可是昨天突然出现的一张照片又让我陷入了深思,如果刚才那个猜测最接近真实故事的话,这张照片又怎么会出现在姚家沟派出所里?难道李欣兰去过姚家沟的派出所?如果是那她去派出所做什么?脑子里突然一阵疼痛难耐,让我不得不就此打住。 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杨子还在熟睡着,拖拉机的轰鸣声依旧那么吵,我有心想和陈老板聊会儿天,可此时却懒的不想起身。 天上的乌云也越来越多了,把太阳遮的严严实实,一束光线都散发不出来,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我心里默默念叨着可别现在下,好在有些风时不时地吹过来,使我们并没觉得有多闷热,此时,脑袋痛的让我不敢再去想那些毫无头绪的事情。 枯燥乏味的行程,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于是就坐起身来,浏览着道路两旁的风景,突然车子又停了下来,陈老板看我在后边坐着发呆便问道: “怎么了小王同志?还有一段距离呢,再睡一觉就到了” 我也忙解释说: “刚醒来想坐一会,怎么又停下了?” 陈老板解释道: “车子没油了,停下来加一些油” 说着他就从车斗下搬出来一桶油往油箱里面加,我也下车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忙可帮,他连忙拒绝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桶上太多油弄身上洗不掉的” 陈老板极力劝阻我也不好反驳,看着他忙活就闲聊到: “陈老板今年多大年龄了?” “我嘛!都快四张啦” 我也感慨道: “看你这双手就知道没少忙碌,我有个堂哥跟你差不多大小,可没你这么有能耐” “小兄弟你可别说笑了,我这算啥能耐,勉强生活而已,还有你别总是一口一个陈老板的叫我了,听起来感觉怪怪的,我长你几岁,不嫌弃的话就喊我一声陈哥,听着舒服些也显得亲切” “那好吧!其实我并不是说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像咱们这样的年纪人扒着脑袋数也没几个能像你这么能干的,别的不说就说你这草料场,那规模我可是见过的” 陈老板叹了口气说: “身上的担子重啊!如果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担子压在肩上,你不直起腰杆就会被压趴下,比我能力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个担子别的人没有罢了” 他言语里透着一股无奈,欲再询问时看到他收起了油桶我便打住了,他回头抓了一把干草擦了擦手对我说道: “小兄弟,有机会来潘集记得来家里坐坐,我们再好好聊,你再忍耐一会马上就到了” 我微笑示意了一下,他便启动了车子继续往前开了…… 大概又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便到了一处集镇,这里和姚家沟差不多,街头至街尾只有一条主道,零零散散的也就十多家铺子,但是道路两旁摆地摊的小贩挺多的,我以为到了杨子所说乔镇,就把他摇醒看一下从哪里下车,他迷迷糊糊极不情愿的看了一眼说道: “这才到三里窑,离乔镇还有差不多十里路呢” 说完又翻了个身继续睡,我心说这货真属猪的,怎么这么大睡劲儿。 到了这里,路况也就明显好很多,车子没有之前那么吵了,我就问陈老板: “陈哥,杨子那村里乔镇大概有多远?” “哦,你说杨村啊,那离镇子也得有十里路左右吧” 我听完一把把杨子拽了起来说到: “你们家离镇子还有十里路?” 杨子可能是睡蒙了,被我这么突然一问显得更迷糊了,揉揉眼睛挠着脑袋半天才说了一个字: “啥……?” “你不告诉我说到了镇里走路很快就能回村吗?” “……对啊” “十多里路啊,得走到什么时候?” “那不也比从姚家沟走路过来要近很多吗?” 我顿时没了脾气,他说的也确实没错…… 这时陈老板笑道: “我们也都习惯了,以前小时候经常走路去镇子里玩,然后再走路回去,也没觉得有多远,他们那里还算近的,只是去他们那要经过大冲,车子过不去不然我还能再送送你们” 第十章 我闻听到“大冲”二字顿时就来了精神,忙问道: “大冲?什么大冲?” 陈老板解释道: “就是一条河,听一些老人们说,是以前发大水时,被水流冲出来的一条河沟,后来人们就管这条河叫大冲了,不过现在有一段已经没什么水了,人可以从河里凸起来的石头上跨过去但车子就过不去了” 我心中琢磨着,这是不是就是狗子淹死的那个大冲,杨子这会儿睡得正香,我也懒得再喊他,索性就不再打听,反正就快到了也不急这一会儿……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车子总算是住停了,陈老板对我们说: “两位小兄弟,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儿,再往前车子就过不去了” 我把杨子喊醒,二人下了车与陈老板道别…… 临别时,我发现他脖领上落了片树叶,就伸手帮他整理掉了,趁他不经意间,就往他胸前的衣兜里塞了一百块钱,一通感谢后就与陈老板匆匆道别了。 这时天也暗了下来,我暗道不好,看样子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雨,杨子迷迷糊糊的问我道: “天黑了?我们怎么走了这么久?” 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黑你个锤子,现在才两点四十,只是阴天要下雨了,你赶紧看看咱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杨子这才胡乱擦了把脸,看了一下周围吃惊道: “哎哟我去!快走快走,要下雨了” 我差点没被他气疯,开口说道: “大哥!十里多路呢,这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俩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我知道一个地方,你跟我来”杨子接话道。 我跟着杨子一路小跑,大概有十多分钟,终于在一阵瓢泼大雨临来之际,赶到一间小屋。 小屋很是破旧,地面上尽是些残破凌乱的碎木头,也看不出是什么家具上的,由于时间太久了,木头也早已腐朽的轻轻一碰就会碎,满屋子都是发霉的味道,不过屋顶还算完整…… 两人刚刚站稳脚步,屋外就开始电闪雷鸣,狂风阵阵,天空也瞬间黑的让人看不清事物。 我有些庆幸,还好两人赶到的及时,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淋成什么样子呢。 杨子似乎有点不太适应小屋内的黑暗,便慢慢的向我靠了过来,我心说不是吧!这大白天的也害怕? 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了小屋外的不远处,有一天很宽的河,瞬间就明白他为何如此,于是就问他道: “前面那条河,就是大冲?” 杨子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只是示意我别再往下说了。 我便不再多问,雨下的很大,让人的耳朵里除了雨声根本听不清别的声音。 由于正值夏季,我俩来时穿的很是单薄,此时被冷风一吹,浑身就顿感有些凉意,我赶忙从包里拿出两件衣服,递给杨子一件各自穿上,突然的一阵寒冷,让我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不经意间,包里的那张照片被我抖了出来,掉在地上,我怕照片会被溅进来的雨水打湿,就忙弯腰去捡。 起身时,忽然看到屋外有一位姑娘,她似乎没看到这里有间屋子可以躲雨,此时正背对着我们,冒着大雨往河边跑…… 河水涨得很快,我看她着急想要过河,便朝她大声喊道: “姑娘!河水涨起来了,现在过河太危险,等雨停了再说吧” 由于雨声太大,那位姑娘没听到,我又喊道: “姑娘!先来这里躲一下,等雨停了我们再一起过去,现在过河太危险了” 那位姑娘不为所动,雨声也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我喊出去的声音,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眼看她就要赶到河边趟水过河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冲出去想要把她拦住…… 当我走近她时,发现是一位大概二十来岁的姑娘,只是穿着有些守旧…… 我怕她听不清楚,就扯着脖子对她喊道: “雨~太大了!河水涨得急,现在过河很危险,先去那里躲一下再做打算”说完便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破屋。 她这才慢慢收住脚步,跟着我回了那间小屋。 进了屋子后,这姑娘也不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打量着这位姑娘,心说都这个年代了,怎么穿着还是这般古朴,她脚上还穿着二十多年前的款式,那种纯手工绣制的鞋子,我妈年轻时挺喜欢穿这种鞋子的…… 看这过姑娘岁数也不大,只是这打扮确实有点跟不上时代。 不过长得倒是很漂亮,虽然被雨水淋的很是狼狈,但她清秀俊俏的面容却丝毫未减,只是不与人说话,面无表情显得十分木讷。 我以为她和家人闹了什么矛盾,就再次询问她: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是要回家还是……” 不管我怎么询问,她始终都不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进屋后的样子,一动也不动的样子,仿佛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我便打住不再询问。 不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从外面又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躲雨的男子…… 那高个子长得身宽体阔、满脸的横肉,看样貌就知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而另一人却与之相反,身形显得有些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二人一前一后进到屋内躲雨,由于门口很是窄小,我此时正站在门口的一侧,当他们走到门口时,我便刻意的往后挪了挪身体,好让他们顺利通过。 高个男人径直的走进屋内,紧接着就是那个瘦弱男子尾随其后…… 当他经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高个男人很是目中无人,从出现在我面前到进到屋内,就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最可恨的是,我与二人打招呼他都不正眼瞧我一下,更别说理会我了…… 我心中略显不悦,心说虽与他们素不相识,但出于礼貌也不能这般对我吧。 这次出来有正事要办,我也不想招惹是非便不再理会,对于那人的态度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更不会无聊到和他们去说道这些……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与之理论,甚至可以说愤怒到了极点…… 自那高个男子进屋后,便发现了这位姑娘! 脸上就泛起了一抹怪笑,三番五次的挑逗,发现那姑娘并无理会,便得寸进尺,开始对其动手动脚的,全然不顾及旁人所在…… 闻听那人如此轻薄,我顿时火冒三丈,脑门青筋暴起,冲其吼道: “太过分了!简直是目无法纪” 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等无耻之举,言语更是粗鄙不堪入耳,让我感到很是厌恶。 我立刻上前制止,谁知那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对我的呕吼更不为所动,仍继续做着那些猥琐下流的举动。 我欲再次开口,那高个男子突然转过身来,冲着那个瘦弱男子喝道: “哑巴!去门外守着……” 我闻听此言,心中不由一愣,这畜生想要做什么? 一时冲动的我,挽起袖子就要与其动手…… 这时,却听到那位瘦弱的男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奋力的伸出双手,在胸上左右比划着,两眼含着泪水望着那位高个男人,哇啦哇啦的说着一些我一句都没听懂的话。 看那意思,大概是对高个男人的使唤不愿听从,又或是反对他这么做,可谁知,那高个男人不由分说抬腿就是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并对其恶狠狠的说道: “你想干啥?敢坏老子好事,我他娘的弄死你”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这个畜生想要做什么了,先前与他嚷嚷,他根本不予理会,更拿我当空气一般不存在。 恼羞成怒的我从怀中拿出了证件,对他做最后的警告: “如果不想吃牢饭就赶快滚,别逼我动手” 说完便回头示意杨子准备动手…… 可是看了屋内一圈,不由得暗暗叫苦,心说这王八蛋,在这节骨眼儿死哪去了? 那高个畜生对我的警告完全不屑一顾,我有心上去跟他厮打,但看着他体型跟杨子有一拼的架势上,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发虚…… 千钧一发之际,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不伤及这位姑娘,我便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跑…… 让我崩溃的是,她自进屋以后根本就没抬起过头,对我使出的眼色完全置之不理,还是一个劲儿的站着不动,我当时肺都快气炸了,心说这丫头是吓傻了吗?难道先前淋雨时脑子里进了水?…… 猜想至此,我不由得冲她骂道: “你聋了吗?快走啊……滚……!” 而此时那高个男子却突然停住了,显得有些极不耐烦,转身走向被他踹翻在地的瘦弱男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咒骂着: “我说你是死了还是聋了?再不滚去外面守着,我他娘的弄死你信不信?” 说完又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脚! 抱着脑袋蜷缩在地的瘦弱男子,似乎是真的害怕了,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看到这时,我已经彻底疯了,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我再也忍耐不住,冲过去对准那人的眼窝,一拳挥去…… 高个男人并没有躲闪,然而我这一拳也没有打到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我挥出去的拳头竟从他的脸上透了过去。 我蒙了,而那个畜生却还是满脸淫笑着,向那位姑娘步步紧逼,我无心顾及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又纵身扑了过去…… 我想从那人身后抱住他,不让他靠近那位姑娘,可当我冲过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又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我一下子就冲到那位姑娘的跟前,重心不稳险些撞到她。 这突然的一幕,让我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人,他还是那副表情一步步的紧逼过来。 我把目光转向那位姑娘,她此时终于抬起了头,双眼注视着我,泪水顺着脸颊慢慢的滚落下来,我本能的伸出手想为她擦拭,手掌却如我想的那般透过了她的身体……! 我整个人都傻了…… 犹如身处梦境一般,可眼前看到的却是如此的真实,我看着那个畜生慢慢的逼近她,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慢慢的解去了她的衣扣…… 我想冲过去,不顾一切的宰了这个畜生,我试过了,我阻止不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咆哮着……! 眼前一片漆黑,黑的仿佛被人挖去了双眼,耳边只有姑娘的哭声,和瘦弱男子的哽咽声,还有门外的雨声……!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当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间破旧的小屋,屋里只有我和那位姑娘。 那两个男人以及杨子都没了踪影,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默默的盯着我,而我却不敢看她。 外面的风小了许多,只是雨还在一个劲儿的下着。 我有太多话想要对她说,也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她,欲开口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也很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去阻止了,却阻止不了,我很内疚也很自责,我恨自己为什么会阻止不了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我双眼模糊,泪水夺眶而出…… 我想起了那位瘦弱的哑巴是谁,之所以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正是姚家沟姚珠的父亲、姚广富。 对!就是他……,可和他一起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是谁?还有,这位姑娘又是谁……? 难道是…… 想到这儿我突然站起身,想要询问这位姑娘是不是李欣兰时,却发现浑身湿透的我,只身处在大雨之中,避雨的那间小屋早已不见了踪迹…… 我感觉雨水正在拍打着我的脊背,但我去没有力气动弹,也没有力气说话,我身边应该有很多人在议论着什么,只是我却睁不开眼睛! 突然!腿部传来的一阵绞痛,让我顿时闷哼了一声,就昏死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一间卧室的床上,一旁的杨子正坐在床边打着瞌睡,他发现我醒了就兴奋异常的朝着屋外喊道: “嘿!醒了!醒了醒了!……” 很快,从外边冲进来一对夫妇,看年龄与我爸妈应该差不了几岁,我想要爬起来与他们打招呼,右腿关节处突然的一阵疼痛感,让我马上打住了爬起来的冲动,我把压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看顿时就蒙了,只见我整个右腿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望着那条缠满纱布的腿,我不解的问道: “我这是……咋了?” 一张嘴才发现,我的嗓子都沙哑到自己都没听清楚我刚才乌拉乌拉的说的啥,杨子把耳朵凑到我嘴边一字一顿的大声问道: “你~说~的~啥~!” 这时杨子身后的那位阿姨,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杨子的母亲,照着杨子脑袋就是一巴掌说道: “小王嗓子哑又不是耳聋,你鬼嚎个啥?” 杨子这才摸着挨了巴掌的脑袋解释道: “这不看他昏迷了好几天突然醒了,我这心里太激动了嘛” 我被这一幕逗的咧嘴就想笑,不过也只是干张嘴却没能笑出声,喉咙干的不行,这时杨子对那位阿姨说道: “妈,他现在能吃点东西不?” “现在还是不要吃东西的好,你等下啊,我去熬些粥给你喝” 说罢就转身出去了,杨子这才对我介绍道: “出去的那个是我妈,这个是我爸” 说完指了指旁边的一位大叔,我想起来打招呼却被他按住了,杨叔对我说道: “不用这么多礼数,你醒了就好,好好躺着别乱动” 紧接着又说道: “你这孩子,是咋把自己的腿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听完一头雾水看向杨子,杨子则满脸疑问的看着我说: “你该不会是,咋摔得都不记得了吧?” 我点了点头,心说我啥时候摔倒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会儿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我一时也没办法和他们说,只能期待着杨子能赶紧说说,我这腿到底是咋个回事?严不严重?还有没有救? 杨子也似乎看出来我一直在纠结着我的腿,就一脸狐疑的问我道: “你真不记得了?” 我点点头,示意他快说。 “这不那天咱俩在老祠堂躲雨嘛,你指着前边那条河问我那是不是大冲,我说对啊!然后你就不说话了,从包里拿出两件外套扔给我一件,我刚穿上就看到你又拿着那张照片在那发呆,突然你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照片就掉地上了,你捡起来后就一直盯着黑咕隆咚的门外瞅。 我问你在看啥你也不回答,我以为你没听到也就懒得再问。 不一会儿,就突然听到你对着外边喊,说什么……额!雨太大,危险啥的! 我以为外边有人,就顺着你瞅的方向往外看,外边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我还以为你犯了啥毛病,就问你到底看见啥了,你也不搭理我。 我心说你爱喊就喊吧,喊累了自然会停下,可你喊了几嗓子后,就一下冲了出去,奔着大冲就过去了,我寻思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又或者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说实话当时我也有点害怕,可是眼看着你就要跑大冲里去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跟着你跑想把你拽回来。 只见你跑着跑着,忽然一脚踩空摔趴在地上,但还一直往前爬着,我跑到跟前就想着赶紧把你拉起来,谁知你就一个劲儿的往前爬就是不起来,任我怎么拉也都拉不动。 想想就你这体格子平时我一手一个跟拎小鸡儿似的,谁知道那天你是中了哪门子邪,我愣是拎不动你。 仔细一看可把我吓坏了,你整个小腿都被卡在一块大石头的缝隙里面去了,边缘刚好有一块凸起的棱,不偏不倚的正好抵住膝盖位置。 但凡你往后错出来这么一点儿,我都能把你的腿从石头缝里给薅出来,可你是一点都不配合我啊,整个上半身往前绷着俩手还扒着前边的石头往前爬,我吃奶的劲儿都使上死活都拔不出来……” 杨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我说你也是够狠的,我也不知道你当时咋想的,过去站起来把腿抽出来不比爬着快?就在那用手扒着石头继续往前挪,活生生的把自个儿的腿给掰折了也得往前爬,鬼晓得你到底看到了啥,值得你这么拼命!” 杨叔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子,听到这儿我也纳闷了,捡照片前的事情我都知道,至于后边的以及这个血丝糊拉的掰自个腿的事儿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急切的想要了解后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欲询问时,杨阿姨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让杨子把我扶起来喝点,随后又让杨叔去把抓来的那些药给熬一下。 我听完想告诉他们别忙活了,苦于嗓子痛得实在是讲不出话来也就只能放弃。 杨叔应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阿姨趁着我喝汤的功夫对杨子说: “你陪着小王,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说完也跟着出去了…… 我捧着那只温热的汤碗,看着碗里微微泛着白光的汤汁,心想这是什么汤?闻起来还挺香,听杨子说我昏迷了好几天,此时腹中也确实饥饿难耐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汤水不算太烫,还略微有些香甜,可能是喉咙这几天太过于干涩,下咽的时候不免有些疼痛,但是喝完之后喉咙里瞬间就觉好了许多,于是就问杨子: “这是用什么熬的?怎么这么好喝?” 我还在纠结这碗汤水究竟是用什么熬的,却惊讶的发现我竟然可以说出话了,虽然嗓子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但完全可以和杨子正常的交流了,而杨子却见怪不怪的说道: “瞧你这点出息,没喝过大米粥吧?这就是一碗熬了很长时间的大米粥而已,你这几天都没进过水米不能冒然的吃一些食物,所以我妈就给你熬了一些粥,让你先润润胃” 听完后我心中一暖,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或许是离家太久了,一句话一件事都能暖到我的骨头缝里,便对杨子说道: “这些天……真辛苦你们了,挺过意不去的” 杨子从我手里接过空碗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问我说: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话说那天你到底看到了啥?这么拼命的想要过去?” 我一时不知该和他怎么说起,只是特别想知道我腿受伤后之后的事情,就说到: “我看到了一位姑娘想要过河,当时雨下的太大河水涨得很快,就想着过去阻止一下……” 刚说到这时杨子突然打断我说: “开什么玩笑?我跟着你跑出去后四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要过河啊,就看着你像中了邪似的跑到大冲里,一脚踩到石头缝里后还死命的往前爬,完全都不在意自己的腿被卡住了就在那拼命的爬!说实话我当时都快吓傻了,幸好有几个过路的老乡冒着大雨过来帮忙把你薅出来,你这才没把自己的腿给掰断喽,我现在想想都后怕的不行,得亏是遇到几个人赶来帮忙,不然我得一辈子都得活在这个阴影里” 我看着杨子满脸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心里也突然疑惑自己到底是中了邪还是又出现幻觉了,但是那天我所看到的事情都历历在目这一切都太真实了,我回顾着从下车之后的每一件事,仔细的捋着每一个细节和画面,一点都不敢大意生怕有一丝遗漏…… 第十一章 正在此时,杨叔捧着熬好的药进了屋,看到我状态还算不错,就对我说道: “杨子把你们来的目的都和我说了,关于狗子的事情,也只有我们的村长知道的最全面,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的伤势我找医生给你看过了,腿没什么大碍,只是关节脱臼,膝盖那里有些轻微的骨裂,村长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行动也不方便,就不去劳烦他来这里了,你再休息几天,能下床活动了我就带你过去找他” 说完,杨叔把药放在我手上接着说道: “至于你那天大雨中看到的那位姑娘,我想应该是有些缘由的,你能描述一下她长什么样子吗?” 我一听果不其然,于是就把那位姑娘的容貌详细的描述了一下,杨叔听完显得很是吃惊忙问道: “这姑娘什么打扮?” 我回答道: “身穿一条素白色细布连衣裙,很是古朴,有点类似于旗袍的样式,但稍微比旗袍宽松一些,上面还绣着图案,特别精致,脚上穿着一双暗红色的手工布鞋,上面也绣着一朵半开半合的荷花……” 说到这时,我发现老杨叔的眉头几乎快拧到了一块。 “孩他妈,你去把狗子妈的画像拿过来” 杨叔突然冲门外喊到,喊完又对我讲述道: “当年狗子爹,与一名不知哪里来的傻姑娘成婚,村里有个出了名的画匠,就帮忙给她画了一副画像,后来这位傻姑娘生下狗子后,不久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狗子爹日夜哭泣,把那幅画像视作宝贝保存了起来,狗子爹去世后,村里人就把这张画像放在了他的遗像旁边,得以保存。 他是个苦命人,活着的时候待我亲如兄弟,在村里也就我也和他关系最要好…… 人要是命苦,就连老天都欺负他,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终于有一天,狗子爹就再也没起来…… 本想着他去也就去了,但好歹也算是留了个后,谁承想,老天居然把这根独苗也给拔了去,一家子的苦命人,村里人也是想起来就掉眼泪…… 后来每到逢年过节时,我们都会带着些纸钱果品什么的,去他家拜祭。 说来真奇了怪这都二三十年了,狗子爹的画像早已老化褪色、烂的不成样子,单单狗子妈的画像完好如初一点都没变,村里的人们就猜疑她可能是遭了不测,当然也有些迷信的老人们,认为她是菩萨派过来给狗子爹留后的,其实大多数人都认为第一个猜测靠点谱……” 杨叔正在讲述着,杨阿姨也赶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蒙着黑布的东西。 “以前总听人传闻说,每次下大雨时,都能在大冲里看到有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难不成狗子妈真出事了?” 阿姨说着便把手里的相框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后,把上边的那层黑色的布揭了去,相框做的很粗糙但材质很好,拿起来很有分量也很结实,起初我以为会有一块玻璃,但揭开那层布才发现并没有,就是一个实木的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手绘的图像,不难看出这位师傅的绘画功底十分深厚,竟与当下的相机拍出来的效果,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当我仔细看了画像中的人物时,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画像中的这个女人,和我那天雨中所见到的那位,简直就是一个人…… 杨叔看着我吃惊的表情,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看到的那个姑娘……是她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 “确实很像,但那天梦一般的事情,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不太确定就是此人……” 杨叔没再说什么,我却陷入了深思…… 目前基本可以断定,狗子的母亲八成是死了,而且一定和那条大冲有关,但至于她是怎么死的目前还不清楚。 如果那段如幻影一般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幕,正是狗子母亲死因的话,那她的死就和姚广富、还有那个高个子脱不了干系,但那位高个男人会是谁呢? 还有,姚广富怎么会出现在离姚家沟五十多里外的杨村大冲? 为了弄清这些事,我此时也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什么唯物主义、什么无神论的大旗全都被我抛在一边,我把那天我所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杨叔他们…… 说完后,他们三人无不惊讶万分,可他们也不知道,我所描述的那个高个男子的身份。 我有些心灰意冷,很想要知道那个畜生到底是谁,我发誓要将他绳之以法,我要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时怒火攻心,胃内又是一阵翻涌,趴在床边呕吐不止…… 直到腹内空空人也就脱了力,杨子扶着我躺下后,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这一觉睡得很久,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我坐身起来想要看看是什么时间了,却发现腕上的那块旧手表不见了踪影,屋里也就我一个人。 我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像是在锯木头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杨子他们在院子里忙活什么,于是就想出去看看。 我试着动了动腿,感觉没那么疼了就准备下床…… 刚把双腿轻轻的放到地上,杨子就出现在了卧室的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拐杖,看到我正打算下床就忙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 说完就赶紧过来扶住我,满是担心的问道: “能行吗?别还没好利索又给摔了……” “没事!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都躺这么些天了,适当的活动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刚才试着动了一下已经不怎么疼了……哦对了!现在什么时间?”我回答道。 “你这一觉睡得真踏实,现在都已经十点了!” 杨子说着就把手中的拐杖递给了我,扶着我向院子里走去…… “看你一直熟睡着就没去喊你,你那块破表泡了水已经坏了,我拿出去给你晒了两天还是没反应,我给你装包里了。 你睡得很沉,我一个人待的有些无聊,就找来一些粗树枝丫帮你做了一根拐,等你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能用的上……” 我听完又是一阵感激,但过于煽情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便对他说道: “让你受累了!” 杨子一脸坏笑的看着我说: “趁这功夫,赶紧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我对杨子这种嬉皮笑脸的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觉得,最近几天确实是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心里也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他扶着我来到院子里的一张桌子旁,搬来一张椅子给我坐,然后就转身去了屋内。 我发现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开口询问道: “杨叔和阿姨去哪了?” “爸妈去了村长那儿,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杨子说着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褐色的木盒子,方方正正的上下有好几层,来到桌子旁放下后,就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下拿…… 盒子的大小只容得下一只盘子,上下一共有三层,里面放着两块烤红薯,还有几块白绿相间的点心,看样子应该是绿豆糕之类的,最下面一层放着一碗粥和一小碟咸菜。 粥是我昨天喝的那种大米粥,此时还冒着热气。 杨子把粥放到我跟前,催促我先喝几口粥再聊,我接过后边喝边询问道: “杨叔他们这时候去村长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子回答道: “我们村儿里的一位老人去世了,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向我爸告状的那位老爷爷” 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听到是那位连杨叔和村长都要喊他一声五叔的老人时,我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位老爷爷还在世啊!我还以为他早就……他老人家高寿了?” 杨子似乎对我的疑惑也表示理解,就对我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看样子没有一百岁也差不多了吧,刚过完年的时候,我回来探亲之余,就跟着我爸一起去他那儿。 他还是那一副老样子,但气色还算不错,精神头也很足,只是眼睛稍微有些老花,听力也大不如以前了,饭量也很正常…… 说起老人家的记性,那是相当的不错,闲聊中他还和我说起了小时候偷瓜的事儿,他感慨的对我说,想不到曾经淘气到一天挨三顿打的毛孩子,长大后竟然当上了一名警察。 我也打趣地跟他说,当年您要不向我爸告状,别说是做警察,说不定我现在都成惯犯了,听我完他便开心的笑了起来……” 杨子说到这儿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神情凝重的说道: “只是这次回家,还没来得及去陪他聊会儿天,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节哀。 看着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才算明白,这位老人在杨子心里有多么重要,我安慰他一阵后,看他的情绪有所好转了,我便继续问道: “这位老爷爷叫什么,他的儿女们还在村子里吗?” 杨子从盒子里拿了一块烤红薯,把剩下的那一块往我这推了推,咬了一口回答道: “我只知道这位老爷爷不姓杨,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恐怕整个村里也没人知道,只是都喊他五叔,他从哪里过来的我就更不清楚了。 听我爸说,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位老爷爷就已经在我们这里安了家,并生活很久了。 老人家只身前来也一生未娶,膝下自然没有儿女,不过村里的人对他都很尊重,就连村长见了他也都喊他一声五叔。 他人也很好,在村里的威望也很高,据听说,当年村里选举村长一职时,全村人都参与了投选,得票数最高的将胜任杨村里的村长之位,结果这位老爷爷和村长得的票数一样多,只是老爷爷不是本村的人,他也能参与进来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老爷爷就主动退出把村长之位让了出来” 我听完后,对这位老人家为人处世的作风深感敬佩,便央求杨子无论如何也要带我前去祭奠,以表对老人家的敬慕之情。 杨子闻听瞬间大喜,但随之又面露愁容的对我说道: “老爷爷家离我们这稍微有些远,你能走得过去吗?” 为了证明我可以,我便拍了拍自己那条伤腿说道: “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腿上突然传来的一阵痛楚,让我险些绷不住,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声“缺心眼儿”,心说我这好歹还有一条好腿,加上这根拐棍,再不济也无非就是走的慢一些,我这又是何苦去招惹这条伤腿呢…… 能看得出杨子也是很想过去送送这位老人,却无奈要守着昏睡在床的我,此番我已表态,而他也不再迟疑,二人说走就走,朝着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爷家走去…… 一路上我心存疑惑,老人家的遗体不应该在自己家里吗?杨叔和阿姨为什么要去村长家?我带着一丝不解就开口询问杨子。 杨子回答道: “在发现老爷爷咽气后,众人考虑到村长的身体状况后,暂时还没敢和他说,但村长家和这位老爷爷家,是一个胡同里的前后院,离得不远,老爷子的离世,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我爸同大伙一致商议后,这才去了村长家” 我听完又问道: “村长和这位老爷爷是什么关系,听起来村长好像很在乎这位老爷子” 杨子解释道: “他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老爷子生前,村长待他如自家长辈一般恭敬,二人虽无血缘关系却情同父子” “情同父子?不应该啊!这老爷子是从别处落户在这里的吗?”我疑惑道。 “就是比喻一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如此”杨子解释道。 我也大致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但具体是咋个回事也不便细问,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过来就是想祭拜一下老人家,最主要的还是见一见村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向他老人家了解一些关于狗子的事情…… 路途并不像杨子说的那么远,只是我还不太习惯这一条腿一根棍的走路方式,俩人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折腾了一身臭汗这才赶到一处宅院。 这处院子,有些类似于四合院的形式,但和印象中的四合院比起来,这里就显的略微有些寒酸,青灰砖瓦堆砌的门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似乎已经饱受了多年的风雨摧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很是残破,要是再经历几次雨水的冲刷,怕是会轰然倒塌从此便不复存在了…… 门楼两侧有两间对称的房屋,黄白相间的夯土墙体布满了疮痍,墙根处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坑洞,应该是顺着屋檐流下来的雨水,长期侵蚀出来的痕迹,夯土墙与青石砖瓦的门楼比起来,更是突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我和杨子进到院内,院子里面不怎么宽阔,却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个个都扎着孝带穿着孝服,头上还顶着孝帽,只是众人的表情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人群中有人攀耳交谈,有人面带愁容,也有人一脸的惊愕,却少了一种对逝者该有的那份悲伤,我和杨子慢慢走近人群,杨子对着众人一一招呼,众人也纷纷点头示意…… 此时,正在屋内的杨叔看到我俩后,就朝我们走了过来。 “你怎么也过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到时落下什么病根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杨叔略带责备的对我说道。 我忙与他解释: “这点伤不算什么,已经不疼了” 杨叔没再说话,只是瞪了杨子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带着我过来,杨子也是一脸的无奈,我慌忙解释道: “是我非让他带我来的” 杨叔开口道: “先不说这个了,你俩跟我来” 杨叔言罢就转身往人群中走去,我和杨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赶紧跟了过去。 由于我这动作也不利索,从人群中穿过时更是费了不少功夫,但好在有杨子跟在一旁,这才尾随着杨叔进了屋。 屋内空间很大,但摆满了各种木质家具,只是都显得很古旧,样式也很普通。 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放着两条长凳,上面搭着一块门板,一位年迈的老者正安静的躺在上面,老人的身形很是枯瘦,肤色暗黄面目无光,头上带着一顶灰色的棉布帽子,身上穿着黑色的寿衣…… 我注意到杨子的表情中有一丝不舍,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难以接受,本想劝劝他,可一时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杨叔移步走到门板的一侧,示意我过去,我正了正腋下的拐棍,一瘸一拐的挪到他跟前询问道: “怎么了杨叔?” 他没有答话,用手指了指老爷子的手……! 我盯着老爷子的手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不太明白老杨叔到底想要我看什么,他见我没什么反应就提醒了一句: “指甲……” 我看着老爷子的指甲暗自琢磨,忽然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有一小块东西,像是什么水果的皮屑,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有些疑惑,心说杨叔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正琢磨着要不要直接问他时,却见门外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岁数和杨叔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搀着一位约摸七十多岁的老人,我想这位应该就是杨子口中的村长了。 杨叔看到几人进屋后,就对那位老人说道: “村长您节哀” 说完就过去搀扶着老人的另一只胳膊。 只见那位老人家步履蹒跚,即使被两人搀着,还是颤颤巍巍的朝着遗体走了过来,我往一旁挪了挪身体,想让他们靠近一些。 村长走到遗体前站住后,先是仰天一叹,随即慢慢的俯下身来,伸出手在老者的脸上抚摸着,目光满是不舍的盯着遗体不肯移开。 看得出他此时很痛苦,嘴巴也不停的抽搐着,只是喃喃自语的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在告别,也或许是在埋怨,埋怨着亲人走的太过匆忙,来不及道别,又或许、是在对他倾诉着内心的不舍…… 这一幕,令在场的人们无不寒心,无不痛及心头,任你再是薄情寡义之人,也不免为之动情…… 老人悲从中来、呆立良久,一直搀扶着他的中年男人开口 劝说道: “莫难过了,五叔走时很安静,一点痛苦都没有,您老人家莫伤了身体” 老人这才扯起衣袖擦了擦眼泪,被人扶着离开了。 老人离去后,一个拿着黄纸和纸钱的人走了过来,捻出一张黄纸压在了老者的脸上,转身和老杨叔说了几句话,随后就出去了。 此时门外围了很多人,交头接耳的声音,与时不时人群中传来的叹息声,还有一些顽皮的孩子,被家长教育后的哭闹声,充满了整个院子…… 杨叔对众人说道: “大家过来把五叔的遗体放在棺材里,把灵堂重新搭好,其他人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安排好后,杨叔转过身对我和杨子说道: “今天的事情有一些反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你们俩跟我过来看一下” 说完就领着我俩去了摆着供品的条案旁,我不解的问道: “杨叔!到底发生了什么,重新搭灵堂又是怎么回事?” 杨叔神情极其不自在的说道: “今天清晨,孬柱来给五叔送吃的,突然惊叫一声跑出去喊到“死人了!死人了”,隔壁的杨老二闻听后就跑了过来,发现五叔躺在床上已经断了气,于是就赶紧找人过来料理后事。 大伙找到我时,说还没敢告诉村长,我就和杨子妈去了村长那里报丧,赶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帮五叔换好了衣服,并抬到了门板上。 村里的大夫说,五叔大概是夜里两点左右断的气儿,我就张罗大伙把灵堂搭起来摆上贡品,就等着将寿材拉过来准备入殓,趁着大伙搭灵堂的功夫,我就和其他人去了老宅里抬棺材。 回来时,杨老二就惊慌的跟我说发生了一件怪事,他说刚摆上来的苹果好像是被人咬出了几个牙印,我一听就问是不是有人偷吃了,但转念一想,这是贡品怎么会有人偷吃呢” 杨叔说着就从贡品桌上拿起一个苹果递给我看,我接过来看一眼上面确实有几个印子,但很明显不是牙印,倒像哪个无聊的人用手指掐出来的指甲印,我突然想到老爷爷指甲缝里的水果皮屑,莫非就是这个苹果的皮屑?想到这时,我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看着大伙正用绳子兜住五叔的遗体,往棺材里放的时候,老爷子的遗体很僵硬,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怖感。 但贡品桌离放遗体的位置也有好几步的距离呢,就算是老爷子下来掐一下苹果,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没人注意到,我想不太明白就问杨叔: “这盘水果一直在这里没挪动过?” 杨叔回答道: “没有,一直就没动过” 随后又补充道: “当时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没多想,大伙正搭着灵堂,我忽然发现五叔的衣袖上有些泥渍,就找来一块毛巾沾了些水帮他擦了一下,却无意间发现他指缝里有块果皮,联想到杨老二和我说的那件怪事后,我当时就傻了。 村里大多数人都信这些,我就没敢说出来,省的他们害怕,我知道你俩干这个行的自然也不信这些,想听听你俩怎么说” 我听完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目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一旁的杨子却猜测道: “八成是哪个无聊的人搞得恶作剧,难不成老爷子趁大伙不注意,爬起来掐一下苹果?” 杨子脱口而出确实让我有点出乎意料,正心说这种场合不太适合讲这种话时,果不其然杨叔又瞪了他一眼,杨子也不敢再瞎说什么了…… 我又问道: “杨叔!您刚才说重新搭灵堂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搭的有什么问题吗?” 杨叔解释道: “本来是搭好了的,刚才被人不小心把挽联给蹭掉了一个,我本想让人重新写一副贴上,可村里找来的风水先生说,要拆掉重新搭一遍才行,大家伙也都同意了所以就重新搭了” 关于这些我是不了解,只能说隔行如隔山,风水先生这么说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看着众人忙活着,杨叔便对我说道: “也没啥事了,你们去和村长聊聊吧,我把你们的来意也向他老人家说明过了” 我一听正中下怀,随即便跟着杨子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就在大院的后头,路上杨子告诉我老爷爷住的大院是村里的古宅,至于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就连村长都不知道,村里人都不愿意要那片宅子,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还住在那…… 正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杨子带着我走进屋,村长正在床上半躺着和刚才那位中年男人说着话,我俩一进屋杨子就摆出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对村长和那中年人说到: “村长好,三叔好……” 村长也是一脸笑容可掬的对我和杨子说道: “别站着了,快进来坐” 屋里空间太小了,我们俩进屋后突然觉得四个人在屋子里有些挤得慌,那位中年男子就起身说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前院帮忙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答话,杨子却开口说到: “三叔您先忙着,我们陪村长坐一会儿” 目送着杨子的这位三叔离开,我想向杨村长自我介绍一番,还没等我开口这位村长就说道: “小王同志,你们来的目的我都知道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杨叔居然也对村长介绍了我的姓名,正欲详细询问狗子一事时,村长又继续道: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为痛苦的事情,也许我就不该为她们二人撮合这门亲事,一晃都过去三十年了,我还一直活在后悔当中……”老人家说完又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 看着村长这个样子,我突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老人家对此悔了半辈子,这点确实让我感到很意外,考虑到五叔的突然离世,或许对他的打击很大,我便开口劝慰道: “老人家您多虑了,我今天就是来缅怀一下逝者,也希望您节哀顺变” 村长收住情绪,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唉!五叔都活了这么久,也该和他一直挂念的亲人团聚去了” 我听完顿时疑惑不解,杨子不是说他没有家人吗,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就问道: “您是说?他的家人吗?” “可以这么说吧,一对苦命的鸳鸯被人活生生拆散来阴阳两隔,唉……作孽啊!”村长说完又是一声长叹,惋惜不已! 而我却突然很想了解一下,这位老爷爷到底经历过些什么,显然杨子对这事也是一无所知,忽听村长这么一说也顿时来了兴致,忙打听道: “五爷爷年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难道还有个五奶奶?” 听杨子这么一说,我和村长两人突然就把持不住笑出了声,片刻过后,村长和蔼可亲的说道: “好吧!那我就给你们讲讲,关于这位“五奶奶”的故事吧……” 我和杨子立刻坐直了身体,就等着村长为我们讲述,老爷爷年轻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时,村长却陷入深思久久不曾开口,我以为他是突然忘记了故事的情节,或者是他和这位五叔之间,有什么约定不方便透露?正在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追问时,杨子已经坐不住了,开口问道: “村长大爷,您睡着了吗?” 我闻听吓了一跳,心说杨子这货咋这么口无遮拦的啥话都敢说!谁知这位村长却回答道: “没有……” 我被这二人的一问一答彻底惊掉了下巴,这一老一少,一个敢说一个敢接,心说这俩人也太任性了吧…… 老人家这才慢慢的讲述道: 第十二章 “要说与五叔怎么结的缘,那说起来可有一些年头喽! 那时还没我呢,我也都是从父亲口中听来的,有这么一段离奇的故事…… 我父亲与母亲婚后,十多年都没有孩子,眼看二人都已步入中年,母亲也不曾有过身孕,二老为此更是愁的要命。 我母亲是个稳婆,就是给人接生孩子的接生婆,那时都叫稳婆,现在都改叫妇产大夫了…… 关于接生孩子,母亲有着日积月累的经验,经她手中接过的孩子,从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在我们这儿十里八乡的,也是出了名的接生好手。 但是母亲从不向任何人收取钱财,她一心只想多积善事,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为我父亲生下个一男半女,了此心愿…… 有天晚上,家里突然来了一对远地的老夫妇,要请母亲为其儿媳接生,母亲闻言不敢怠慢,和我父亲说明情况后,就随两位老人离开了。 出门临行时,父亲为她牵来一匹马,并嘱咐她早去早回。 老夫妇同骑一匹马走在前面带路,由于夜色太黑看不清路,母亲就骑着马紧跟其后,随二人一路往南走…… 走了约摸有一个时辰后,视野里却不曾看到过一处灯火,更别说路过什么村子了,母亲心中存疑,便向两位老人询问还有多久能到,老夫妇回答说,就在不远处很快便到…… 母亲又跟着两位走了很长一段路程,越走心里就越犯难,正打算再次询问时,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村落,村中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母亲就问: “是不是前面那个村子?” 老夫妇闻听后回答说: “对对对!就是这儿” 母亲不知此地是何处,便又询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没见到过?” 话音刚落,却见从村里跑步过来一群人,男女老幼皆有足足百十来人,顿时就把她们三人团团围住,母亲突然看到这情形时,早就吓坏了,呆坐在马背上不敢声张…… 当发现这些人围过来后,只是热情的请她进村,母亲这才放下心来,虚惊了一场…… 随众人进了村子后,母亲发现这个村子很陌生,她的确从没来过,也不曾听说过这个村子。 村子很大,但房屋建筑却很是稀疏,单看众人的穿戴便不难发现,这里家家户户都很富裕,邻里的关系也很融洽,大家都聚拢在一起,像是在举行着什么宴会,只是不清楚这年不年、节不节的,他们在庆祝什么。 大家领着母亲,来到村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空地的正中央燃着一大片篝火,先前路上看到的,也正是这篝火中发出的光亮,一群杂耍的艺人,此时正围着篝火旁卖力的表演着节目,村里的男女老幼们,都围坐在宴桌前看的是不亦乐乎。 村里热闹的景象,却让母亲的心里犯起了嘀咕,自己是来为人生的,怎么突然被拉到这里看起了节目? 村民的热情相迎,母亲也只好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被安排到一张桌前坐下了…… 母亲坐下后,几个年轻的姑娘就过来为她端茶递水、摆放着各种水果点心,一向忙碌惯了的母亲,看到此处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而一旁的两位老人,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吃着面前食物、一边欣赏表演,看到精彩部分时,还会站起身来拍手叫好……! 母亲自知,产妇待产时是何等的痛苦,观其二老并不以为意,实在忍耐不住就过去询问道: “二老的儿媳,何时能生产?” 两位老人这才回答道: “不急不急!赶了这么远的路程,待你吃些东西,我们稍后就去……” 母亲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她在这里多呆一会儿都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便向二老解释说自己不曾出过这等远门儿,希望能忙完后早些回去免得家中惦记。 二老听罢,便差人领着母亲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房屋…… 产房里,一位年轻的产妇正躺在床上**着,腹部高高隆起,床边有两位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正在忙活着,看到母亲进来后就忙躲到了门外…… 一番忙碌后,孩子顺利出生,母亲抱着孩子开心的对那位妇人说: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那妇人闻听后一脸欣喜,对母亲连番感激致谢…… 母亲正欲起身告别时,两位丫头却对她说,隔壁二夫人也要生了,母亲没多想便跟了过去。 与上位一样,这位夫人也生了个男孩,母亲对着前来看望的老夫妇道喜: “恭喜两位老人家,一下添了两个大胖孙子,真是双喜临门啊……” 二老闻言对母亲感谢道: “全仰赖你为其接生,早听闻你接生孩子从未曾出过意外,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母亲不知二老何意便询问道: “老人家何出此言?” 那位老妇人解释道: “儿媳生产前找过别的接生婆,只是她顾及儿媳们体弱多病,怕出意外坏了饭碗便拒绝了” 母亲听完对二老说道: “两位少夫人只是虚弱些,倒不至于会在生产时出什么意外,不然怎么会这般顺利” 两位老人闻言恍然大悟,对母亲又是一番感激,母亲意在理当如此,便再次与二老告别。 二老却摇头告知,称还有一位儿媳待产,故而再次劳烦她前去为其接生,母亲心中略感无奈,但还是随着二老去了另一处院房……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位老人居然有六个儿子儿媳,更巧的是,这六个儿媳均是那天晚上待产,母亲为她们忙活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此时母亲也早已累得不行,二老便邀请母亲暂且住下,天亮再送她回去,母亲自然不肯多待,稍息片刻就要起身告辞…… 临走时,二老差人从屋里托出了一盘金条交与母亲,母亲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心说就是帮人接生一年都挣不得这么多,而她又只为行善不为收钱,便与二老表明态度,说什么都不肯要。 二老无奈,只好把金条换成了一些水果食物,母亲声称不好带在身上赶路,就再次拒绝了。 二老看她真的什么都不肯要,无奈之下便对她说道: “既然你不要钱财,这些瓜果你也不肯收下,忙碌了一晚上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吧,这样吧,家里最近生了一些黄豆芽你带些回去吧” 说完就差人去屋内取黄豆芽,母亲拗不过便不再推辞,只是不肯多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包了一些,两位老人再三推让后说道: “也罢!也算没空手回去” 言罢,就吩咐仆人送母亲离去…… 出了村子后,天色还是漆黑一片,路上更是看不清东西,出来相送的仆人牵过马递给我母亲,并告诉她出了村子一直往北走,天亮之前就能到家,一番交代后就扭头回去了。 母亲上了马,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匆匆而行…… 一路上,母亲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奇怪,左右都想不明白这个地方到底是哪,母亲苦思无果就掏出来那包黄豆芽,走几步就丢一颗,心说等天亮了再过来看看这里到底是哪个村子…… 母亲顺着那个仆人指的方向,一直往北走…… 天亮了,可是母亲却没有看到家在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前就只有一条大河,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母亲心想,难不成夜里看不清路绕了圈子?现在身处何地她自己都不清楚,正望着河水发愁时,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母亲顺着哭声望去,却发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跪坐在河边哭泣着,母亲有些好奇,便过去询问: “孩子!你为何在此哭泣?” 那人闻声扭头看向母亲,却不曾回答,母亲又问道: “孩子!大娘在此处迷了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止住哭声回答道: “这是牙子村,只不过……” 说完又蹲在河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听到这里时,我和杨子顿时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 “什么!牙子村?” 村长对我俩的突然询问,显得有些不满: “别打断我……” 我俩不得不忍住好奇继续往下听,心想,接下来的故事或许会更有意思…… 村长继续说道: “我母亲不知道这孩子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是哭的很伤心,出于怜爱便问他: “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说出来大娘替你出出主意” 那年轻人这才慢慢收住哭声,却并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只是询问她来这里做什么,母亲回答道: “昨夜有人请我来为几个孕妇接生,回去的路上迷了路,这才走到这里来了” 年轻人不解的问: “来为谁家接生?” 母亲回答道: “这个我却不曾得知,我只知道这个村子很大,我来了就一直在忙活,直到后半夜才忙活完,至于叫什么村子,我还真就不太清楚了” 年轻人闻言发问: “大娘!您不会连谁家来请的你都不知道吧?” 母亲解释道: “我刚到村子时问过,但是这家人貌似不太方便相告,所以就没再仔细询问” 年轻人又问道: “您从村子出来走了多久来到这里,您总该清楚吧?” 母亲笑道: “你这孩子,笑话大娘呢是不?我从村里出来走了大概两个时辰,不知不觉的就迷了路,走到这儿了” 年轻人闻言一声冷笑,一脸冷漠的对我母亲说到: “两个时辰?你怕是碰到鬼了,方圆两个时辰的路程连像样点的村子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很大的村子?” 说完就指着河里的一处苦笑道: “唯一一个大村子就在这儿” 母亲听完心说,这孩子精神不会是有啥毛病吧?八成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导致神智有些模糊……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一路上扔的黄豆芽,便对这个年轻人说道: “我在路上做了记号,想着等天亮了回去看看是什么村,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到这个村子” 谁知那年轻人根本就不相信,对我母亲说道: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这里附近都有什么村子,每个村子姓什么我都清楚,除了牙子村有五十多户人家,其他的那些村子最多也就十几户左右,两个时辰的路程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村子,不是遇到鬼了又是什么?” 我母亲自然是不信,见那年轻人不肯同去验证,便自己顺着夜里扔的那些豆芽,开始寻找昨天的那个村子。 跟随这些标记围着河床走了一段距离后,母亲呆住了,她发现最后一根豆芽,正静静地躺在河水边的石头上,一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外头,她顿时就害了怕,赶忙回去询问那位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次回到遇见那位年轻人的地方时,老远就看见几个人围在那儿议论着什么,母亲走近些一看,却发现那年轻人正躺在地上浑身也湿了个透,心说这后生肯定是犯傻轻生了,就赶紧跑了过去。 几个围观的人看到我母亲跑过来,还以为地上躺着的是她的孩子,就对她说道: “万幸是被我们捞上来了,这才没有出现意外,他只是被河水呛昏了过去,其他并没什么大碍” 几位好心人对母亲一番安慰之后,便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也顺嘴撒了个谎,说这孩子是自己远方的亲戚,跟家人闹了矛盾就跑出去了,自己正是过来找他的。 不时,这个年轻人醒了过来,几位好心人便对其开导了几句,并劝他赶紧随我母亲回去,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母亲看他岁数也不大,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才会这般寻死觅活,觉其可怜,便对他生起了一丝怜悯。 一番仔细询问后才得知,此人姓廖,名叫廖仁初,就是这牙子村里的人。 这苦命的孩子,自记事起父母就双双亡故,一直跟着姑姑和姑父在牙子村生活,此番在外做了一年长工,回来的途中才听说这里发了大水,一路匆忙的赶回村子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痛不欲生。 村子已经被淹了数月,经对周边过路的村民一番打听后,得知村子里的人也一个都没能逃出来,他连最后的亲人也没了,伤心欲绝之际便有了轻生的念头…… 母亲得知这一切后,惋惜的同时也对他更加怜爱,想想自己又无子嗣,今日之缘,定是自己的善举得到了老天的垂怜,母亲看他孤苦无依,也无去处便询问道: “我年事已高又无儿无女的,能遇到你也是一种缘分,如不嫌弃,你就喊我一声母亲,在我百年之后,一捧黄土将我安葬,也不枉你我今日这场缘分,你可愿意?” 廖仁初听完后,跪下来朝我母亲磕了几个头,便跟着她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村长说到这儿就停住了,我以为他讲完了,正想着牙子河离杨村相隔五十多公里路,老太太好歹有匹马骑着,这廖仁初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还有最主要的是后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长把空杯子递给杨子,示意让他再去倒杯过来。 杨子把水杯递过去时开口问道: “这个廖仁初是谁?怎么一直都没听您说起过!” 村长呵呵一笑道: “这个廖仁初,就是五叔……” “啊……!他不是给您母亲做了干儿子吗?您应该喊他哥才对,怎么又变成五叔了?”杨子惊讶道! 村长看着他满脸疑惑的表情回答道: “说起来,这里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不过,这也让五叔从此认祖归了宗……” 我和杨子更是不明白这里边到底有着什么样故事,却见村长他老人家端着杯子吹一口喝一口,慢条斯理的样子似乎在故意卖着关子,但是我们也不好催促他,只能默默等着他老人家,能赶紧喝上几口接着说…… 待村长不慌不忙的放下杯子,我和杨子这才算松了口气,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五叔给母亲磕了几个头后,就牵住缰绳跟着她一起走了,由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便询问母亲是哪个村子的。 “杨村……” 听了母亲的回答后,五叔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杨村?哪个杨村?” “这儿不就一个杨村吗?”母亲反问道。 五叔思索半天,回答道: “没听说过附近有个杨村啊,您说的这个杨村属于哪个乡镇?” 母亲回答: “就是乔镇不远的那个杨村” 五叔立马停住脚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母亲说道: “乔镇的杨村?乔镇离这地方一百多里山路您是怎么过来的?” 母亲显然也吃惊不小: “瞎说!一百多里别说我两个多时辰就赶到了这,就是骑着这匹老马跑也得跑上一天呢” 五叔解释道: “我就在乔镇不远的村里做短工,刚从那里回来没几天,乔镇离这里有多远我肯定不会记错,再说我也真的没有和您说笑” 母亲听完顿时就想,怪了!难不成昨天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思来想去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劲,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五叔讲了一遍…… 听完母亲的讲述后,五叔喃喃道: “村子很大房屋却不多,还有篝火晚会,这不正是牙子村吗,而且牙子村里也的确有这么一个,有着好几个儿子儿媳的老人家,但他老伴前些年去世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牙子村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没了” 发生的这一切不用多想,母亲肯定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于是五叔就安慰母亲一番后,牵着马匆匆离赶路了。 路上,母亲突然想到了那只用来包黄豆芽的手帕,心想索性也丢了吧…… 刚从腰里摸到手帕时,手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母亲以为里面还有没扔干净的豆芽就打开来看,却发现里边包着着一对金光闪闪的耳环还有一枚戒指,母亲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就拿给五叔看。 五叔心想,母亲虽然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他们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临走还送了一包豆芽、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包纯金打造的首饰,只是被母亲丢了一路,就剩了这么一点儿了。 想到此处,五叔便猜测或许它们只是为了表示感谢,而老母亲也的确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安抚一下母亲让其收好,就继续赶路了…… 第十三章 两人走了一整天,天黑方才回到杨村…… 父亲在家等的焦急万分,看到母亲回来时正要询问,却看到母亲身后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与母亲同行而来,看这后生狼狈的样子,便疑惑的询问道: “这是何人?” 母亲坐下稍息片刻,便把这一路上的遭遇跟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听的是满头大汗,对着老天拜了三拜,感谢老天爷保佑家人平安归来。 母亲看着门外的五叔,对父亲说道: “这孩子命苦啊……” 随后把五叔的身世和父亲讲述一遍,父亲对其身世及遭遇深感同情,后听母亲又说道: “想我嫁过来杨家十多年了,也不曾为你们杨家续个香火,一想到这我这心里就难过,今日与这孩子有缘,他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姑父姑母生活,如今两位老人也遭受灾害双双离世,孩子无依无靠、欲意轻生,被几位好心之人相救后,又无去处,念其甚是可怜,便有心让他跟着我们生活,为你我二人养老送终,不知你意如何?” 父亲听完大喜所望,但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我皆有此意,不知这孩子怎么想” 母亲笑道: “我已询问过他了,这才带他回来见你” 父亲听完忙喊他进屋,让母亲去做些吃的,便与五叔攀谈起来。 与之一番交谈后,父亲更是欢喜,这年轻人虽不曾读过什么书,却很是知书达礼,举手投足间也颇受家父青睐…… 趁着母亲做饭期间,父亲让他把衣服换下来,便亲自动手为他烧水洗澡,他也忙过来帮忙添水加柴,二人又闲谈起来…… 正说话间,父亲突然注视着年轻人的肩头,神情略有恍惚,一阵沉默后便冲其询问道: “孩子!你这肩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五叔回答道: “自幼便有,只是如何留下的却不曾得知” 父亲又问道: “你可记得你父母的样貌?” 五叔不知父亲为何如此发问,便如实回答道: “从未见过父母样貌,只知道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父亲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耳朵?” 五叔略有疑惑,便问道: “您要看左耳还是右耳” 父亲记不大清了,只是让他走近些方便自己观看,五叔便走过去俯身让他观瞧。 父亲捏住五叔的左耳翻了翻,又捏住右耳翻了翻,待他查看仔细后突然瘫坐在地上,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五叔不知何故,便赶忙上前搀扶,母亲也闻声赶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父亲被二人扶起来坐下时,便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过了一会儿才对二人说道: “他是我那十八年前被拐走的堂弟……伍子啊!” 五叔闻言后顿时惊愕不已,呆立在原地看着父亲,却说不出话来,母亲不解的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颤抖着继续说道: “伍子是我三叔家的孩子,二老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三叔以前做过武师,便为他取名叫杨从武,想着他长大后能有一番作为。 后来好像是因重名的孩子太多,于是就把武术武改成了入伍的伍。 伍子被拐走时,也就三四岁左右,那天我在家里看书,三叔和三婶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我家,当他们询问我有没有看到伍子时,我才知道伍子不见了,就赶紧跟着去找,村里人也都帮忙找,找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伍子的踪影。 后来听邻村的几个人说,好像在镇上看到过大伙所描述的伍子,三叔就去镇上打听,挨家挨户打听了好几天,才知道伍子是跟着一对夫妇离开的乔镇。 由于孩子不哭不闹,大家也都没注意到有什么反常,所以也没有太在意过,只是不知道那对夫妇来自哪里,去向哪里更是无人知晓……” 五叔听到此处,自然不愿相信父亲所说,便询问如何认定自己就是伍子,父亲有些懊悔的说道: “你肩上的伤疤,说起来也是我造成的,那时你才两岁多点,有一次,三叔三婶有事出了门,就把你放在了我家,我一边看书一边陪着你玩,直到中午,我母亲就把做手工用的针线盒、剪刀、布片都放在一个纸篓里,纸篓就放到了桌子上,便起身为我们做饭去了。 而我却因看书入了迷,没注意到你,你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桌子上的东西就都掉了下来,而那把剪刀,也不偏不倚的扎到了你的肩头。 我们听到你的哭声就赶忙过来,当看到剪刀插在你的肩头时,我当时就吓坏了,赶紧抱着你去了村里的医馆…… 虽然扎的不算严重,却留了一个抹不去的疤痕,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在后怕,如果再往中间移一点,说不定就扎到你脑袋上了,为此母亲还把我大骂了一顿,我也一直对你受伤这事耿耿于怀……” 五叔此刻已陷入深思,似乎是对这些有了点印象,但是父亲又说道: “最能证明你是伍子的,就是你耳朵后边那块胎痣,虽然不大但很特别,如果不把耳朵反过来根本注意不到,也是三叔在给你洗澡时才偶然发现的” 母亲听完,就赶紧过去看了看五叔的耳朵,她吃惊的表情,也让五叔心里的疑虑顿时就消散了,五叔默默低下头抽泣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我父亲母亲说道: “我亲生父母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 父亲看着五叔的目光惋惜道: “唉……!在你被人拐走之后的几年里,三叔就因病辞世了,三婶念子心切却终不得见,身心俱惫之下不堪忍受,在三叔去世一年后也寻了短见……” 父亲被泪水冲红了双眼,哽咽着又对五叔埋怨道: “弟弟啊,虽然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也遭了不少的罪,但和他们俩失去你之后所受痛苦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差太远了” 父亲言罢,五叔早已哭成了泪人,母亲也频频相劝都已经过去了。 看到五叔心情稍稍缓和,母亲便询问五叔这些年都是怎么生活的! 五叔擦了擦眼泪,却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只是对其询问道: “我父母葬在何处?我想过去和他们说说话……” 母亲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便劝慰道: “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和你哥就带你过去拜祭” 父亲此时也把水烧好了,让母亲找来几件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衣服给五叔,让他洗完澡换上,五叔接过后便起身去了里屋…… 等五叔洗完出来后,二老看到他干干净净的样子后便不由得连连赞叹: “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还能长得这么一表人才” 五叔这才解释道: “哥嫂言重了,其实我这些年生活的并不算多苦,姑父姑母对我都挺好的,并不是哥嫂想的那般模样……” 母亲闻言叹息道: “但他们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啊,他们是不曾亏待过你,但你的亲生父母受了这么多的罪,连性命都搭上了,这一切也都是他们造成的” 五叔回答道: “我知道,刚才听哥哥讲述之时,我的确有些怨恨,但是后来想了想,毕竟也是他们把我抚养长大,生育之恩犹如天大,可养育之恩也不能忘,既然姑父姑母也已经不在了,也就当是他们,为此过错付出了代价,我也不想再去追究这些是是非非了” 父母听完后,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没想到他会看的这么开,心中也对五叔的胸怀感到些许欣慰。 只是母亲很是疑惑,五叔为什么会对那两位老人以姑父姑母相称,难道两位夫妇,当年拐走伍子就为了给自己当娘家侄子?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甚至都开始怀疑我父亲是不是搞错了,于是就私下里询问一番…… 父亲得知母亲的疑虑后,却一脸肯定的说道: “绝对是伍子不会错的!这些特征如果只有一处对得上,也许是我认错了,但是这疤痕和胎脂都能对的上,我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母亲听父亲说的信誓旦旦,也就放下心来问五叔道: “那他们为何要你以这种称呼相称呢?” 五叔也似乎有些不解: “这些也都是后来听姑母跟我讲的,她说我的父母当年去了很远的地方,临别之际放心不下我,就把我托付给了姑父姑母,很久之后才得到他们得了重病的消息,但他们也已经离世了。 得知此事后,我想去拜祭二老,可我并不知道二老故在何处,姑母说,他们病故的消息是传来的,她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到底在哪儿,关于我的亲生父母,也就此断了消息。 再后来就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直到现在……” 母亲闻听后略有所悟,父亲却突然问了一句: “牙子村虽然离我们这儿很远,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传不到这里,我怎么都没听说过那里淹水的事?” 母亲也觉得有些奇怪: “也是啊!最近虽然总是下大雨,但确实也没人听说过哪里发了大水,整个村子都淹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该传不出来啊” 二老疑惑不解,五叔却表情骤变,咬牙愤恨道: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话音刚落,声泪俱下! 父母见此情景大为不解,便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叔短暂沉吟了一会儿,才哭诉道: “说起来,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啊,都怪我!如果当初我带着她一起逃离出去,或许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了……可是……! 我们居住的村子叫牙子村,村口有个湾口,村民们也都依靠着这个湾口养殖鱼类为生。 姑父本姓柳,是个外乡人,靠着一身养鱼技巧在牙子村久居了下来,他和姑母两人之前没有子女,自我跟随他们一起活后,二老对我可谓是疼爱万分视为己出,我也对他们的恩情铭记于心、不曾忘却,一心想着要好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我来家中一年之余,家中突然添了个表妹,二老得此女儿更是欢喜异常,姑父为她取名叫柳芸…… 几年后的一天,姑父酒后心情大好,便把我和芸儿叫到跟前,为我俩的将来许下了婚约,我们当时并不懂得这些,只知道姑父那天似乎很开心,哼了一整天的小曲儿。 那时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富裕,但欢声笑语在这个家里从不间断。 我比芸儿大四岁,等芸儿长到十五岁时,我也才算明白,姑父那年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为了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就去了外地做短工。 快要过年了,我带着满满的一袋钱回了家,回来时我还在镇子上为芸儿买了一副手镯,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料子,但我猜她一定会很喜欢,我也暗自发誓,等以后挣到大钱了,一定会买一副最好最贵的送给她。 满怀欣喜的回到家时,却没有看到芸儿,只是觉得二老看到我的眼神有些异样…… 我看到院子里放着几口大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却不曾得知,而二老身上穿的和手上戴的,都是些有钱人家所能佩戴的饰物,随便拿出一样都比我这满满的一袋子值钱,我以为二老今年赶上了好收成,打了很多的鱼卖了很多钱,但转念一想,这得多少鱼才能卖这么多钱啊! 带着疑惑又为此感到开心的问了问姑父,这才得知,他已把芸儿许了人家,这些箱子里装的正是聘礼…… 我听完后心中很是愤怒,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我不解的问道: “当年不是替我和芸儿定下婚约了吗?为什么又把她许给了别人?” 姑父却告诉我说,当年他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话,还劝我别放在心上。 闻听此言我几乎崩溃了,当年的媒妁之言,居然被他这般轻描淡写的就给作废了,我欲哭无泪,一肚子的苦水却不知该怎么对这个,养了我十几年的人说之。 思虑良久后,我想等芸儿回来听她怎么说,如果她同意姑父的意思我自然无话可说,如果不同意…… 为了问清楚,我等了不大一会儿就等不下去了,于是就跑出去找她。 我找了很久,天色渐渐变暗仍没有看到芸儿,菜田里、后山上、湾里的渔船上都没有,我焦急万分,恨不得分身乏术前去寻她,可一直找到晚上我都有没看到她。 二老不知芸儿去了哪儿,苦等不见其归也着了急,便喊上了所有人帮忙一起寻找,一直找到深夜! 未果,众人皆已散去,我和二老呆在屋里默默等待着,姑母自顾呢喃道: “希望你别犯傻,你若回来我便准你自行抉择” 姑父仍是不语,我压住满腔怒火无奈的问道: “你们到底把芸儿许给谁了?” 姑母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 “许给了……村长的儿子……” 姑母说完就掩面痛哭,对姑父骂道: “都是你害得,芸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你没完,我也不活了!” 姑父闻听气的“哼”了一声,就甩袖出了门…… 我不由得暗自猜疑,莫不是芸儿一时想不开……?想到这时我突然打住,自我安慰道: “不会的不会的……!” 突然,院门被人推开了,我看到芸儿踉踉跄跄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很是难看,我急忙跑过去扶住她,并责怪道: “你去了哪儿?怎么不说与家里人知道?” 她她抬起头看到是我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紧紧的抱着我哭着,看到她这样子,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哭是因为心疼,而她却似乎饱受了莫大的委屈。 姑父看到我们相拥而泣很是不悦,愤怒的对对她骂道: “你们竟如此不知羞臊,在我面前缠抱成何体统?” 我赶忙松开手为她擦去了眼泪,她回来了我很开心,只是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而姑父仍不依不饶的骂道: “我还以为你真有骨气不回来了呢” 这时姑母也终于忍不住了,哭着对他咒骂道: “你怎就如此铁石心肠?你是想把孩子逼死才甘心吗?” 说完就过去抱住了芸儿痛哭流涕,心疼的问道: “你这死丫头去哪了?以后可别再这样吓唬娘了” 芸儿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中的泪水和脸上的巴掌印,或许也只有我才明白,她此时的心里是多么的痛,姑母又安慰她一阵子,就让她回房去睡了。 行至门口处,她回头问姑父: “爹!我什么时候嫁过去?” 姑父头也没抬,冷冷的回答道: “后天……” “嗯~” 看着她推门而入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像心口上被人慢慢的捅进去一把刀子。 我不知道芸儿为何会这么问,而她也没再说话,默默的关上了房门。 这时姑父又补充道: “想开了就好了嘛!来宝儿虽然呆,但也不是傻,再说你过去后,生活的肯定比现在强,你也就不用跟着我们过这种苦日子了,多好的事还非得闹得人尽皆知的,丢不丢人?” 姑母闻言又骂道: “你还有完没完?” 说完就去了芸儿的房间。 院里就剩我和姑父两人,此时、我却感觉这个养了我十多年的亲人,一下子变得很陌生,陌生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表达内心里的痛楚。 我转身回了屋,只希望能赶紧过完年,快些离开这个让人想起来心里就隐隐作痛的地方,让亲情一下子变得冷漠而又恐惧的地方…… 我躺卧在床,带着万千思绪久久不能入睡,仿佛一闭眼,就能看到芸儿身披嫁衣头戴霞冠,被人用娇子抬着进了楚家,看到楚老财的那个傻儿子,轻轻的挑起盖头对着芸儿傻笑。 不知不觉间,眼角就湿了……! 想到这儿我坐起身来,感觉这个家我一刻都呆不下去,如果再待下去我想我真的会死,如果是这种宛如刀割一般死去,我宁愿去跳河湾里淹死。 我摸索着想要点起灯收拾东西时,黑暗中突然摸到一只手,我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就被人捂住了嘴,我猜到了是芸儿……! “你不睡觉来干嘛?”我小声询问道。 芸儿也压低声音回答说: “先随我出去再说” 俩人就黑灯瞎火、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芸儿突然拉着我往牙子湾方向跑去。 湾口有一座浮桥,是村里唯一一条通向外面的路,芸儿要拉我去哪里我心知肚明,可当我们跑到那座浮桥的时候,却傻了眼…… 水已经漫过了浮桥,天色黑的让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桥。 二人呆坐在湾口相顾无话,对于芸儿的委屈,我深感无奈,长时间的离开,经此变故却让我满心疑惑,于是我问芸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了芸儿的哭诉后,我才知道这一切…… 牙子村里的村长,叫楚老财,闻其名不难得知此人是个大财主,但也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 老头子取了四房夫人生了六个女儿,却不曾有半个儿子,四位夫人日夜焚香拜佛,想为其留个种,也不为别的、就是为将来能继承这一大笔财产,好在这些香火也没白糟蹋,待老头年近一甲子时,方才得了个傻儿子,取名为来宝儿。 楚老财来得子欢喜不已,只是这孩子天生有些痴呆,楚老头也不曾有半点嫌弃之意,反倒对其更是溺爱万分。 来宝儿只比我小一岁,却整天像个孩子似的缠着他爹陪他玩,一天到晚的那是可了劲儿的折腾老头。 要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老头有儿子时已经快六十了,到如今少说也得八十多岁了,没病没灾的就是身体好,整天陪着傻儿子玩,却也不显得憔悴。 对于来宝儿的各种要求,楚老财也都是有求必应,那是一点都不吝啬。 前些天,村里突然来了个卖糖葫芦的路,来宝儿就跟他爹要钱买糖葫芦,啃了没两个却被酸到了牙间,搁别的孩子也无非就是咧咧嘴吐几口口水,而他则不然,捂着嘴就在地上撒起了泼。 楚老头无奈只得趴地上劝他,一阵哄劝好歹是站起来了,却无意间看到了在湾里洗衣服的芸儿,便扔了糖葫芦改同他爹撒泼要讨芸儿做老婆,楚老财一看芸儿这般清秀模样,心里犯起了难,想着如果说出来芸儿愿意还好说,如果她死活不愿意,自己又会折了面子。 其实也不用多想,人家这模样愿意的可能性不大,起初老头以为儿子只是说说而已,心想过几天或许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是这来宝儿自此之后像是中了邪似的,天天在他面前撒泼打滚,楚老财一下没了办法,就硬着头皮去了柳家…… 楚老财说明来意后,姑父却犯了难,牙子村谁人不知这楚来宝有些呆憨,但是又顾于颜面并没有明言拒绝,心说这楚老财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不如多要些彩礼让楚老财知难而退。 话音落地,谁承想楚老财为了这傻儿子也是够拼的,竟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姑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楚老财拉着来宝儿回家准备彩礼去了。 几天后,老两口还在想着怎么收回之前的话时,楚老财就带着一帮人,抬着满满的几大箱子金银首饰送来了,姑父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当即就满口应了下来…… 芸儿得知后,责怪他都不与自己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姑父却说: “儿女之事全凭父母做主,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芸儿很是委屈: “明明早已把我许给了仁初哥,却又贪恋这些钱财,昧着良心自食其言” 姑父闻听勃然大怒,就打了芸儿一巴掌,芸儿赌气便跑了出去…… 看着芸儿这几天消瘦的神情,心疼的问道: “所以,你是想跟我一起逃出去?” 芸儿点了点头说道: “除此之外只有一死,爹已经收了楚家彩礼,要他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可是我却犹豫了,心想如果一走了之楚老财会难为姑父姑母的,左右不定时,芸儿都急的快哭了,我当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突然姑父出现在我们面前。 姑父不由分说就对我怒骂道: “滚回家去!” 我站在原地不动,我怕他再动手打芸儿,他似乎看出来了,便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我想想办法,我也不想芸儿就这么嫁给一个傻子,你先回去吧” 看着姑父诚恳的表情我便不再犹豫,示意芸儿后就挪步回返,却没料到那一眼竟成了我们最后一面……” 五叔情绪有些激动,与父母讲述时越发自控,父亲便在一旁劝慰道: “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五叔却没有打住的意思,继续讲述道: “我刚回到家躺下,心说姑父会不会真的能想到办法,说服楚老财收回彩礼就此作罢……! 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快去湾里捞人……”,随即村里也就炸了锅,吵吵嚷嚷的很是噪乱,我一听心中暗道“不好”,立马爬起来就往湾里跑。 刚出门口就看到姑父匆忙的跑着,哭着喊着让大家赶紧来帮忙捞人,我当时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抽他几个耳光。 当我跑到湾里时,看着湍流的河水心也已经凉透了,众人只是叹息着没法捞却完全不考虑下水,我顾不上那么多就跳下去闭着气往下潜,潜到底就扒着石头一块一块的挨着摸,水流让我在河底根本站不住脚,冰冷的河水冻得我浑身发抖牙齿打颤,但这一切却阻止不了我想要找到芸儿的信念。 我睁眼睛在河底拼命的摸索,夜晚的河底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我不管,憋不住时就上岸换口气,然后继续下去找,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我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我躺在湾里的木桥边,湾里还有人再打捞着,只是大家表情都十分凝重。 河水退了很多,浮桥也露出了水面,我仿佛看到了芸儿在湾里的浮桥上坐着,她指着那些在湾里摸索着的人们嬉笑着,我想起了我们儿时玩过的捉迷藏,我们都因找不到她而感到疑惑,而她却蹲在不远处偷笑…… 我的眼泪,随着升起的太阳慢慢滚落…… “不行了,说不定早被冲走了,我看还是等下游的人回来看看有没有找到吧,如果他们也没找到那就没办法了” 一位村民无奈的说着,一旁的姑父姑母闻听后却哭的更为撕心裂肺,我并没在意到这些,我只想见芸儿一面,哪怕是她的尸体也行。 然而,这却成了我这一生的遗憾…… 过完年我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村子,去了远在百里之外的地方。 我不再留恋这个地方,因为心里那盏希望的灯火早已熄灭,但又不舍得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曾有过,我所向往的。 面对两位年迈的老人,我心中的怨恨多数都已经变成了无奈,而对于芸儿……!更多的是一种思念与舍不得…… 离开牙子村的一年后,往日的怨恨也随之烟消云散,我想回去看看芸儿,却不曾想……” 父母听完五叔的故事,不知不觉中夜已经很深了,二老却毫无睡意,看着五叔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着伤感难过,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今后的路还长,便替五叔的以后的生活打起了盘算! 在今后的日子里,父母忙着为五叔的相亲说媒可谓是跑细了腿,五叔却不为之所动,执意一人生活不考虑别的,他告诉母亲说: “如果不是遇到嫂子,我也不会想着为您养老送终跟着您回来,虽然绕了一大圈还差点成了笑话,但也让我有了新的家人,如若不然,我也一定会去陪芸儿,只是老天有意捉弄于我,总是能让我徘徊在生与死之间,遇到一个让我苟活下去的理由” 母亲百般劝说无果,也彻底对五叔没了办法,过了又过了两年多,已经五十三的母亲岁突然有了身孕,父亲高兴的不行,可遗憾的是母亲生下我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父亲身体也大不如以前,可以说我是跟着五叔长这么大的。 听到这儿,我才明白杨子之前说村长与五叔情同父子,原来是这么来的,不过对于村长讲述的这些事情来看,也就五叔的那一段是关于牙子河的由来,具体是不是因果报应这一些事情我相信还是会有一些科学依据的,但我现在不是总结这个的时候,我还有一些疑问需要等着老人家来为我解答。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不知不觉间村长也说了整整一下午,我不好意思再开口询问其他,便起身与村长告辞。 老人家却异常的兴奋,仿佛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看我们要走就问我道: “关于狗子的故事你不听了吗?” 我其实很想听,但是心中有些顾虑便对村长说道: “想啊!只是考虑到打扰您挺久了,怕您累着,所以就不好意思再劳烦您继续说了” 村长想了想对我和杨子说道: “也是!天都快黑了,我得去看看前边什么样了” 于是杨子扶着村长,我拄着拐,三人就去了五叔家。 第十四章 我们陪着村长到了五叔家后,由于也帮不到什么忙,杨叔就让我们回去了,临走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就询问道: “关于苹果上的抓痕,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杨叔这才想起此事来,便对我笑道: “一场误会,邻居家的一个小孩子,五叔生前对他最是疼爱,他今天看到五叔躺着不动,就过来询问五叔要不要吃苹果,然后就去供盘里拿了一个递给五叔,五叔哪里会接,他就往五叔手里塞,后来就被他老爹给骂了一顿,也就是这么个误会,刚开始也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 杨叔说完尴尬一笑,随后就催促我赶紧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我还在和杨子打趣的说: “这是谁家孩子这么有趣,竟给已经逝去的老人递苹果……” 杨子回答道: “应该是我一发小的孩子,他爹小时候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我好奇道: “说来听听,怎么个不怕法?” 杨子听完却摆了摆手说道: “说起来还挺瘆得慌,当年为这事儿我还做了很多天噩梦呢。 这小子叫杨彪,我俩关系挺好的,那时我还在上小学,我俩一个班,读几年级我倒不记得了,我们那时的课余时间比较多。 小孩子嘛,都爱跟着稍大一点的学生玩,有天我们又跟着那些高年级的学生,去大闸下面抓……哎!大闸你知道是啥不?”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杨子接着说道: “我们正在大闸底下的草丛里抓蚂蚱,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鬼呀”! 大家一听就开始往学校跑,我也不例外,正准备拉着彪子跑时,回头却看到这货竟往反方向跑,我寻思是不是吓蒙了就冲喊“跑反啦!”你都不知道这货跟我说了啥?” 我心说,这家伙八成是从村长那儿学会了卖关子,心中略有些不爽: “他说啥?” 杨子却一副贱嗖嗖的表情道: “你猜猜嘛!” 气的我举起手里的拐棍就要敲,他这才继续说道: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跟着跑,这货却说要去看看这鬼长啥样…… 听完后我瞬间对“鬼”这一字眼儿有了另一种看法,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这货确实是彪啊,大伙都跑开了,他却执意要过去看看这鬼到底是啥样。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竟然也想过去瞧瞧,只见他从草丛里拖出来一捆东西,我老远一看,原来是一个用芦苇叶子编的席子,就是铺在床上用的那种,当然也有人用来干别的” 听到这我有些疑问: “用来干嘛?” 杨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回答道: “用来捆尸体……” 我听完后恍然大悟,的确有这么用的,那时候家家户户生活条件普遍都不怎么样,人去世后用这种席子捆起来,也好过啥都没有就这么干埋,我虽然没亲眼见到过,但总能听到老辈人说起过,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就问道: “那时你们才多大?他能拖得动一具尸体?” 杨子表情有些难看,小声的解释道: “是小孩子的尸体,就是刚出生没成活的那种婴儿,别提了,彪子把席子打开后,那婴儿就从里边滚了出来,我冷不丁的瞅了一眼,那孩子浑身乌青的别提有多吓人了,这货还用脚踢了踢,然后把婴儿又给装了回去” 听完后我也觉得这个彪子真的是,胆子大的有些离谱,一般孩子看到这种情况跑还来不及呢,更别说还打开来看。 不过转念一想,那时的孩子思想也比较单纯,或许他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谈话间我俩也到了家门口,杨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正打算过去喊我们,看到我俩回来便问道: “你爸咋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我爸让我俩先回来,他应该是不回来吃饭了” 杨阿姨便让我俩先吃着,吃完早点休息,并再三嘱咐我,别再乱跑了安心把腿养好,我再次感谢后也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这条腿,让她不要担心,阿姨便带一些饭菜给杨叔送去了…… 吃完饭后,杨子找来两块木板把卧室里的床加宽一些,两人就躺在床上闲聊,杨子问我说: “哎哥!村长今天说的的那些故事,有没有你想要了解的?或者说已经解决了你那些一直都想不通的事?” 我粗略的回忆一下便回答道: “原来五叔的“五”字并不是排行老五的意思啊?” 杨子不屑道: “我也没说五叔排行老五啊!你该不会是就为了调查这点事儿过来的吧?” 其实五叔的“五”字是哪个都无所谓,,只是我先前会错意了。 我言归正传道: “其实,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也正是因为你那天下午所遇到的,我只是想用科学的方式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之后再为你一一解答,没曾想现在一下子竟扯出这么多,甚至还可能有一桩命案在里头,村长的故事里,只是说明了牙子河的来历,这和我想要知道的还差很多” 杨子闻听还有一桩命案时,不解的问道: “命案?你是说……李欣兰?” “对!就是这个李欣兰”我回答道。 “你不是说她是失足掉进牙子河里了吗?怎么突然跑这里来问村长?” 我听完也无可奈何,便对他解释道: “我只是说,在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时,这些仅仅只是猜测,况且这个李欣兰很有可能和狗子的母亲扯的上关系” “你意思是……这俩人可能认识?”杨子摸着脑袋再次询问道。 “我……!” 我竟无言以对,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于村长母亲的故事,如果真像村长所说那样的话,我还真不知如何去解释,但凡是那个年代的故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神秘色彩,无从考证的东西也不见得没有,但多半是添油加醋,甚至是歪理曲解的东西。 只是牙子河形成的原因,目前有两个讲述者,他们的说词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杨子附和道: “你是说村长和那个阿公?” “嗯对!姚家沟的阿公说,牙子河形成的原因是牙子村村长为一己之便,开挖沟渠坏了风水才惹来的灭村之灾,这与村长口中所讲的有着很大的区别,他俩到底哪个说的才是真实故事,哪个才是传闻?” 杨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说: “那肯定是村长的这个版本靠谱啊” 我思绪有些混乱,便对杨子说道: “我也觉得村长说的这个可信度高一些,但是牙子村淹水的真相,到底是天灾还是另有隐情?” 杨子显然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如果说,廖仁初与柳芸的凄美爱情最终以这种方式结束,而牙子河的由来正是遭到了亡灵的报复,放在以前也许我真的会相信,可放到现在就有些与理不通了。 在芸儿死后不久,就爆发山洪淹了整个村子,这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是巧合吗? 苦思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我也索性就不再去瞎琢磨了…… 此时已入深夜,杨子也似乎来了睡意,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不难想象在我受伤的这些日子里,估计他也没少受累,想到此处,我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了。 我最近这些天睡的比较充足,此刻也毫无睡意,对于那天雨中所见之事,我还是一筹莫展,想不出到底是昏倒后做了一场梦,还是梦了一场才昏倒。 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梦中那个女老尘张牙舞爪的样子历历在目,雨天旧祠堂里的一幕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似幻象却又如此真实,明明是醒来就能忘却的梦魇,却在脑海里刻印的如此之深…… “咚咚咚”,一阵低沉敲门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起身准备去开门,无奈杨子睡在外面挡住了我下床,有心想摇醒他却不知他居然睡得这么死,推了几下他只是翻了个身,压根也没醒,于是我就轻轻从他身上翻过去下床开门。 只杨阿姨一个人回来,我小声询问: “杨叔还在忙吗?” 杨阿姨看到开门的是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说道: “也没啥可忙的,正跟人闲聊呢,哎?杨子没在家里吗?” 我回答道: “哦!他这几天累坏了,刚刚睡下我就没喊他” “他干啥了还累坏了?”说完就往卧室走去,我忙拦住她道: “这些天他守着也我没少折腾,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杨阿姨又再三强调的对我说: “你小心你这腿啊,别老这么跑来跑去的……!”说完催促我赶紧去睡。 再次躺下后,心里还是对那天的事情念念不忘。 那天如幻象般遇到的两男一女,女的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李欣兰,而那位瘦弱男子正是姚家沟的姚广富,至于那高个男子的来历直到目前为止却毫无头绪。 如果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的话,那我真得好好去问问老姚头了。 可如果那些只是我神志不清时出现的幻觉,那就意味着我对此的了解,就还止步于来杨村之前,而杨村长的答案也或许只是狗子的故事,完全和这位李欣兰扯不上关系。 转念一想,这点也几乎不太可能,因为在我拿到狗子母亲的画像时,我已经基本断定画像上的人和那天祠堂里见到的就是同一人,这就说明那天我所遇到的,不是梦境也更不是幻觉,至于为什么杨子看到的与我看到的不一样,我现在也不知如何去解释。 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李欣兰的死因绝对很不寻常,之所以会有这一幕出现在我眼前,或许正是她屈死的亡灵在向我指引着什么。 我还需要从村长那里得到一些证实,想到此处,我对下一步如何打算已经有了计划,只是考虑到老姚头是个哑巴,询问起来可能会有些阻碍,唉!算了,这些还是等到从杨村回去后再考虑吧…… 想着明天一早还要去找村长打听狗子母亲的事情,便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些许期待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村子里像往常一样安静,杨子已经早早的起来了,听到厨房里忙碌的声音,似乎杨阿姨正在做着早饭。 我意犹未尽的打着哈欠,坐起身舒展着双臂,这一晚睡得很踏实,原本想着这位李欣兰同志,梦里会再给我点提示什么的,这一觉醒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拐杖,心说都这么多天了,我这腿也该好差不多了吧,于是就小心的伸蜷了一下那条受伤的腿,嗯还好!一点都不疼,我又试着不借助任何东西站起身来,膝盖处只是略微的有些酸麻,但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的疼了。 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心中窃喜就大胆的迈出腿走了一步,嘿!走路也没问题。 这时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就带着一丝侥幸,慢慢蹲下身体…… 双脚突然用力一蹬……! “啊……” 就在我双腿用力的一瞬间,抓心挠肝的痛感顿时席卷全身,使我忍不住鬼嚎一声跌坐在地上**不止,杨子也闻声赶了过来,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不解的问道: “我去,你咋从床上掉下来了?” 我强忍着眼泪解释道: “没有没有,只是起床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儿没事儿,让我在这坐一会儿就好……” 杨子扶着满头大汗的我,完全不相信我的这套说词,一番追问下我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货听完竟无耻的大声笑起来了,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心里也是一阵懊恼,无奈自己大清早的发神经也怪不得别人,为了化解尴尬就没话找话的问他: “杨叔还没回来吗” 杨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根本都没力气回答我,我气急败坏的举起手中的拐棍就要去打他,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角处,我也是无可奈何,一边揉着这条倒霉的腿,一边对自己刚才的举止懊悔不已…… 不一会儿杨子又进了屋,脸上还挂着那副该死的笑,我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就别扭,对他说道: “差不多行了,咋还没完了?” 杨子却忍住笑对我说道: “哥,你也是个人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天你就敢蹦跶?” 我也是没了脾气,跟着他一步一颠的往外面走去。 今天天气还不错,天很蓝,几块零零散散的云朵被太阳一照显得有些刺眼。 我走到桌子旁坐下,发现杨叔和杨阿姨都没在家,厨房里忙碌的是杨子,真想不到这货在家时竟这么勤快。 出来这么多天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想着一会儿再去拜访一下老村长,询问完情况后就动身回去。 局里虽然没什么事儿,但总是留老李一个人也不像那么回事,林妙可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回去了,关于那几个孩子的事情,他们的家人有没有处理好?有没有把那位刘老师送回潘集?这些我都不清楚。 想到这儿,我就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村长家,但是看到杨子还在忙着也不便催促。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有些好奇他在厨房里做什么好吃的,于是就打算过去瞄一眼。 刚要起身杨子却端着一些东西过来了,看着他脸上得意的表情,又闻到一阵鸡汤的味道,心说难不成这货给我熬了一锅鸡汤?: “可以啊小伙子,手艺不错嘛!这么老远我都闻到香味了” 只见他咧嘴一笑道: “嘿嘿,只不过这不是我做的,我就负责热一下,还有就是跟你一起吃” 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说点啥好,就强行说了一句: “这汤热的……也不赖……” 杨子却一脸不服气的说道: “这没啥难的我也会,改天让你见识见识” “那感情好啊,回去后咋滴也得找个机会让你露一手,不是不相信你会做,就是单纯的想尝尝你手艺咋样”说完我也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杨子眼神突然有些闪躲,不过嘴里却振振有词的回答道: “没问题,不过咱们平时忙起来也没啥功夫做,再说那边连个锅都没有我倒有心给你露一手,奈何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笑而不语,心说这货整天就知道瞎白话…… 吃完饭我们两人就去了村长家…… 到地方后,看到杨叔和杨阿姨也在,村长老人家正端着一个汤碗跟他们闲聊着,杨子老远就对村长打了声招呼,我也随即招呼道: “村长早” 村长看到是我俩后,就抬手比划一下示意我们进屋说话…… 我和杨子正欲要朝屋内走去,却听到院外一阵“噔噔噔”的疾跑声,我俩不明所以就回头想要看个究竟,只见二愣子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院子…… 说起这个二愣子,杨子之前跟我讲起过,他是村长的外甥,一直生活在杨村,他姓李名叫李结实。 人如其名,个子也不算太高,但比起同年纪的小青年就显得魁梧多了,皮肤黝黑透亮,浑身的肌肉很是显眼,那胳膊粗的估计我双手都掐不住,年龄不大倒生的特别壮实,只是这脑瓜反应却很是迟钝,比方说喊他一声他至少得愣个三五秒钟才能回答你,杨子还偷偷跟我说过一件特逗的事儿,说李结实小时候发烧医生给他打针时,他也不哭也不闹的,医生还连连夸赞他说: “这小男子汉真勇敢” 可打完针拔了针管之后他却哇哇的大哭了起来,搞得那医生也是一脸的茫然,后来被传开了大家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李二愣子,不过他倒挺随和也从不与人计较什么。 愣子之所以反应慢是因为小时候好像被什么脏东西吓到过,具体咋个回事杨子也说不清楚,我也懒得去打听,只知道村长没有儿子,老伴走得又早,但好歹给他撇了三个女儿。 这李结实就是村长大女儿的孩子,大女儿很孝顺,为了能照顾老爹死活不肯外嫁,村长他老人家倒不这么想,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到了出嫁的年龄那能还不找婆家。 村长为此事也是伤透了脑筋,那时候上门女婿不好找,村里谁家孩子要是倒插门做了上门女婿整村人都会说三道四的。 好在大女婿也不在乎,二人成婚后这才让老头放下心里那块大石头,常言说上门女婿不好当,村长深知此理便对小两口更是呵护万分,“一个女婿半个儿”也成了他老人家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小两口也很懂事,对老人也关爱有加百依百顺,一家老小生活的有滋有味好不快活。 话说李二愣子火急火燎的一进院,看到我和杨子只愣了一下却不做停留,径直的跑进屋内才收住脚步,村长看他着急忙慌的冲进屋便询问道: “娃子!你这是咋了?” 二愣子缓了好大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五……太爷……活了……” 我没听明白二愣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也就没去多想,正准备同杨子一起进屋,却见杨子张着嘴巴呆若木鸡的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与此同时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刺耳声响,寻声望去却见村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中的药碗也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幸好一旁的杨叔和杨阿姨赶忙上前扶住,二人连同村长的脸色都很古怪难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打算询问杨子,此时杨子却自顾自的喃喃道: “不可能!决对不可能!没道理啊……” 我急切又不解的问他: “到底咋了嘛!什么活了?” 杨子一脸惊愕的杨子回答说: “二愣子说的你没听到?” “听到了啊,他说什么太爷活了,我也正想问你这个呢,到底啥情况啊” 杨子看着我压低了声音微微颤抖都的说: “二愣子说的五太爷,就是……五叔……!” 听完后我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这怎么可能,五叔他老人家去世我可是亲眼看到过的,之前倒也听说过人死后复生的种种事迹,但大多都是听来的传闻。 唯一一个就是我儿时,目睹过邻居的一位老太太,大中午的和人聊着天突然就倒地不起,任老人的儿子怎么喊,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医生赶来也检查不出病因,直到傍晚老人身体凉了,探了探鼻息才发现已经断了气儿,医生也给了话让其家人准备后事,于是老太太的家人们就开始哭天喊地的为其张罗后事,一群人忙活到大半夜老太太却突然坐了起来,可把守灵的几个人给吓坏了,还以为诈了尸,直到老太太开口说话众人才反应过来。 后来老人的儿子又带着她去城里的大医院做检查,经专家诊断后才得知,原来老太太得了一种叫什么呼吸衰竭症?那天只不过是重度昏迷了过去,呼吸系统与脉搏微弱一般人还真觉查不出。 搁现在就是大脑缺氧导致的呼吸与心率受挫,这种状况有个专业术语叫作“假死”,处于这种状态的病人,有些确实是能缓过来的,有的则需要及时救治也是可以醒过来的,但五叔这个绝对不是一回事,先不说他都这么大岁数能不能醒,这都两三天了要醒也早醒了哪能拖这么久?更何况他确确实实的是断了气,脸上脖子上都长出了大片大片的尸斑,我们都亲眼见到过的,但是考虑到二愣子虽然呆滞,但也并不是傻,也不至于会拿些事情开玩笑,于是就对杨子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 杨子虽然有些极不情愿,或许是也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了一句: “嗯……!” 杨叔把浑浑噩噩的村长扶进里屋,并交代杨阿姨和二愣子守着村长,随即就追了上来…… 三人匆忙赶到到前院,发现本来躺在门板上的五叔,此时正背对着众人呆坐在门板上,再看这屋里屋外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也不知是由于惊吓过度失了声,还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忘记了惊叫呼喊。 我和杨子杨叔三人慢慢的走进屋内,在离五叔三五步距离的地方停住,杨叔麻着胆子喊了一声: “五叔!您……” 话音未落只见门板上的五叔缓缓的把头转向我们三人,一照面我心头不由得一颤。 说实话,我虽然年龄不算太大,但从事这种职业也不是三天两天了,大大小小的案子我也接触过不少,对于各种各样的死人也早都见怪不怪了,可唯独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些扛不住,断气两天两夜身上早已经长出了尸斑的老人,此时居然就坐在我的眼跟前,面容惨白,黢黑而空洞的眼睛,一脸怪异的表情让人看起来极其不舒服。 突然!老人家张开那张收缩枯黄的嘴巴,紧接着就是一声悲鸣,随后又是一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开来,由于我们三人离得很近显得声音特别大特别刺耳,再看他那一口所剩无几的黑齿,整个面容都显的是那么狰狞。 众人早已被突然坐起身的老爷子吓蒙了,一个个满脸惊悚的远远躲开,大气儿都不敢出,老人家这一嗓子当时就把几个胆小的吓得大小便都失了禁……。 除了老头的哭喊声,整个院子里顿时显得极为宁静,就连平日里的鸡鸣狗吠声此刻也都没了动静,老爷子这一声长嚎为这个清晨徒增了几分诡异,村民们被眼前的一幕着实是吓破了胆,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当然也可能是腿软了走不动,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自然也不敢有所举动。 突然!也不知谁喊了一句“诈尸了诈尸了,五老太爷诈尸啦!” 话音未落整个院内顿时就炸了锅,村民惊呼着四散奔逃,眨眼间院里就只剩下杨子、杨叔和我三个人了…… 我顿觉头皮发麻,后背自下而上蹭蹭的冒着凉气儿…… 第十五章 再看杨子时,却见他瞪着双眼浑身抖如筛糠,我往他身边靠了靠,心说这货可别因为害怕撩腿就跑啊,就我这走道都费劲的主,万一他把我扔后边,我可真撵不上他…… 其实我倒不全是怕这老爷子,只是冷不丁的看到这一幕,心里确实有点接受不了,这也不难怪,大多数的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都会有这种心理,如果这时再有人瞎起哄,乱喊乱叫的带头一跑,其他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跑,跑得快的没啥事、跑不掉就会被自己吓个半死,可以毫不夸张的这么说,在极端的情况下,有些特别胆小的甚至会被活活吓死! 老爷子嚎了几嗓子就停住了,然后就直愣愣的往门板上倒去。 好在杨叔并没有因此乱了阵脚,为了防止老人的头部硬碰硬的磕在门板上,在老爷子倒下一瞬间,便上前托住了老爷子的脖颈…… 接触到老人头部的一刹那,杨叔脸色突然一变,随即说道: “身子是热的!” 言罢,用手背探了一下五叔的鼻息,一通检查后,惊讶的对我和杨子说道: “确实是活过来了……” 杨子紧张的神情虽然有所舒展,但还是不敢上前确认,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老爷子身前,伸手摸了一下五叔的手,的确是有温度,便冲杨叔点了点头。 只是老人家身体特别虚,这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人都活过来了还在这里放着,看起来多少有些别扭,于是就想着把五叔抬到床上,只是考虑到自己行动不便,也担心在抬的过程中会出现意外,便转身对杨子做了一番功课: “你看我这腿又给折腾坏了,你过来和杨叔一起,把老爷子抬到里屋的床上吧!” 把五叔放好后,杨叔就让我和杨子守着,打算回去安抚村长,我拦住他道: “杨叔,先不急着去告诉村长这事儿,毕竟村长这么大岁数了,让他先缓一缓在做打算,为了保险起见,您不如先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或许他能更了解老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叔一拍脑门儿道: “也对!那我这就去找大夫……” 我靠在五叔的床边静静地守着,杨子则远远的蹲坐在门口,朝着门外发着呆,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还是一时接受不了五叔死而复生的事实,总之屋里的气氛很是怪异,眼前的这位老人,使我又陷入了沉思…… 我来杨村都快半个月了,原本想着办完事情就回去,最多也用不了三天时间,却不曾想会耽搁这么久,而我来这儿的目的,到如今还没有任何进展,来时交代林妙可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处理的怎么样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五叔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正撑着身体着想要坐起来,从不相信鬼神的我,此时心里却是乱的不行,但还是麻着胆子过去扶他坐起来。 杨子也闻声转过身来,但他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我也没想他能过来帮忙,只是发现五叔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不过也不难怪,我虽然见过他几面,这却是他第一次见我,想到这儿,便自我介绍道: “呃……那个,我是杨子的同事” 五叔没有答话,却把目光转向门口的杨子,杨子这才慢慢的挪步过来询问: “五……五叔……!您还好吧……?” 他语气颤抖的询问着,这语气听起来,远比这老头更让人觉得恐怖。 老头依旧未接话,杨子又道: “您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去……” 说完就“噌”的一下跑了出去,看他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出去的样子,我也是无奈到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他了。 杨子走后,屋里就剩我和这老爷子两个人,五叔活生生的坐在那儿,我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慢慢的放了下来,尝试着询问道: “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五叔看着杨子跑没了的身影,发现屋里只剩下我一个陌生人,便反问道: “你……是哪个?咋个在这里?” “我叫王宇,是姚家沟派出所的一名警察,也是杨子的同事”我回答道。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也没有什么反应,二人的谈话也就此打住,看着他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不再去叨扰,只是盼着跑去倒水的杨子,能赶快回来…… 无奈的是,杨子自跑出去之后就没了踪影,我不由得在心中暗骂道: “这个没心肺的家伙” 五叔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房梁自言自语道: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言罢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屋内的光线虽不太好,我却能清楚看到,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老人的脸颊悄然滚落…… 也许他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感到自责,也或许,是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愧疚…… 屋外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由远至近,杨叔和一个背着药匣子的人走进了院子,杨子也跟在后面,等三人近前时,我告诉他们老爷子已经醒了过来,杨叔闻听便同那位大夫跑步进了里屋。 我拦住杨子问道: “哎!你不是给你五叔倒水去了吗?” 杨子支支吾吾半天说: “呃……对啊……” “水呢?”我逼问道。 杨子嘿嘿一笑狡辩道: “刚倒的嘛不是,太烫就没端过来,哎里边啥情况了?” 看着他踮起脚朝里屋张望,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我冲其说道: “进去瞅瞅不就清楚了?” 杨子连忙摆着手道: “算了算了,我爸跟大夫进去了,我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我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过也不难怪,今天这事放谁也都一样,说实话我也是硬着头皮强撑着的,只是看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感觉莫名的好笑。 杨子又嘟囔道: “虽然我知道是自己吓唬自己,但胆小是天生的我也没辙啊,再说了,这癞头蛤蟆跳脚面,明知道它不咬人也吓人一跳不是嘛……” 这一折腾又是一天,临到傍晚时分,我拖着这条伤腿跟杨子回了家,杨叔老两口在照顾五叔,估计晚饭又得劳烦杨子同志了。 五叔确实是活了,而对于五叔的“死而复生”那位医生也给出了答案,的确是我之前想的那样,只不过就是时间长了些。 从确定死亡到完全活过来,整整两天两夜,就连那位医生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总之人都活过来了,大家除了开心之余,也都不再胡乱琢磨什么了。 我和杨子临走时,还有一堆人凑进屋去问这问那的,为了能让大家安静下来,杨叔和那位大夫便以五叔精神状况不太好为由,告诉大伙老爷子需要调理一阵子才行,众人这才消停各自回了家。 而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就对杨子询问道: “哎!小杨同志,我有一件事没搞明白” 正在系围裙准备做饭杨子闻听后,转过身回答道: “哎哟!感情你还有想不明白的事儿?说来听听” “废话嘛不是,自从遇到这么一大堆事儿后,我感觉自己就多余长了颗脑袋,哪件事情也没琢磨透,之前的暂且不说,我就是想不明白五叔身上那些斑痕,人去世后长那玩意儿也不稀奇,但长了那东西的死人又活了过来,你说奇怪不?也不知道那东西多久能褪去……” 杨子突然停下来盯着我回答道: “这个嘛!怕是褪不去了……”说完一撇嘴又继续忙活起来。 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就忙问道: “咋的……你还懂这些?” “你说的那个啥尸斑不尸斑的我是不懂,我就知道五叔那满脸的老年斑,我就没见它褪去过” “老……老年斑……?” 我被杨子的话噎的半天没缓过来,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活人身上脸上能长这么大面积的斑点,这让经常吹嘘自己见过各式各样的案子以及尸体的我,此时脸上一阵滚烫,显得极为尴尬。 为了缓解内心里的尴尬,片刻间,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杨子饭有没有做好,他答道: “好饭不怕晚,嫌慢啊……你来!” 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就此化解了,而让我最尴尬的是两人吃饭的时候,我刚拿了个馒头往嘴里塞,杨子冷不丁的为我普及道: “血液停止流动后所沉积的部位,就会呈现出黑红色斑块,也就是尸斑的形成原因,五叔平躺着身体即使有尸斑也是在背上,你也看不到,脸上的那些就是老年斑” 我差点没被嘴里的馒头噎过去,赶紧接过杨子递过来的水往下送了送,惊讶道: “我去!真人不露相啊,老实交代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杨子稍顿片刻,眼睛里似乎有些失望的回答道: “我本来是学解剖的,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就不得不选择放弃了” 从他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很热忠于他所说那个职业,我虽然不太了解但偶尔会和他说的这个行业有所接触,至于他说的因为某种原因而选择了放弃,我大概能猜出来是因为啥了,不过看着他一脸的无奈,我也不忍心逗他,便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不知不觉的就说到了林妙可,一说起他和林妙可之间的事情,这家伙似乎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把碗筷一推,就跟我侃侃道: “我和林妙可的相遇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啥也不懂,同班同桌一直到小学毕业后,后来她突然转学了,直到几年后我们又成了同事,这才慢慢发展到恋人关系的。 去年过年回家探亲的途中,在位于乔镇西南侧有个叫牛家屯的村子,林妙可就是这村里的,这个村子比俺们杨村可大了去了。 她们村子有个叫牛堇山的大老板,带着周边的父老乡亲大面积的种植榆林,成型后拉去大城市里加工成家具、木雕工艺品等等,经济搞活后,乡里乡亲的都挣了不少钱呢……” 我听的有些茫然,便打住他道: “你和林妙可偶遇在榆树林子里,然后跟着种树发家致富奔小康去了,对不对?” 杨子这才发现跑了题,连忙打住后继续说道: “也确实就是那儿遇上的,不过是在路上,不是在林子里……” 看着他着重强调的描述,我便有心作弄他,阴阳怪气儿的问道: “咋?如果在林子里你就能……” 还没等我说完杨子突然截住道: “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恋人关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你可别瞎咧咧啊” 我被他一时激动的模样给逗乐了,忙解释道: “我就是开玩笑说,好像你在林子里就能打得过人家似的,你激动个什么劲?”说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关于他俩打架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别看林妙可平时文文弱弱的,跟杨子干起仗来,那可真是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杨子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有点过于激动了,不免有些尴尬,索性脸一红说道: “睡觉去,跟你个老光棍讨论这个真费劲” “别呀!杨子哥哥,人家就是跟你开玩笑嘛,咋还当真了……”我学着林妙可的口气说道。 可把杨子气炸了,上来对着我那条伤腿就是一巴掌,完事儿呲溜一下跑到门口去,看着我满脸痛苦的表情叫嚣道: “哎哟哟~!蹦跶过来打我呀,来呀!别客气嘛……” 话音刚落,只听“啪啪”两记清脆的响声声,杨子捂着脑袋回头一看,原来是杨阿姨回来了,杨阿姨看着我的样子似乎就明白了原由,抬起手又要给杨子来两下,我忙起身解释道: “别别别!杨阿姨……!我们闹着玩呢您别当真啊” “没你事儿,这小王八蛋整天就知道作弄人” 杨子也顿时没了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连连求饶道: “我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 杨阿姨白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杨子,这才收手询问道: “你们吃饭了没?” 杨子晃晃悠悠的跟着杨阿姨后边说道: “刚吃完,这不想着活动活动嘛” “活动活动就是欺负小王啊?”杨阿姨没好气的回答道! “……杨阿姨您言重了,我们工作中也经常这样,没事闹一闹缓解一下压力,您可千万别当真!相反大多的时候都是我在欺负他” “行了行了!我给你杨叔拿床被子就走,天不早了,你俩吃完饭就赶紧休息……” 杨阿姨抱着被子又补充道: “你们留着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杨子突然喊住她说道: “哎妈!那个……五叔他……” “他没事,只是身子虚的狠,你们俩这几天就别过去凑热闹了,明天没啥事的话就陪小王在家待着” “嗯……” 杨阿姨叮嘱了几句后就抱着被子朝门外走去,我忽然想到了村长,就忙问道: “哎对了!杨阿姨,村长他老人家今天状态怎么样?” 杨阿姨说: “他今天挺反常的,五叔断气儿的那几天里他身体越来越差,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今天晚上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吃了两大碗饭这会儿正陪着五叔叙话呢” “哦……那就好” 杨阿姨又嘱咐一遍让我们赶紧休息,便抱着被子出了门。 我躺在床上,继续听着杨子与林妙可的爱情故事,故事题材不错,只是讲故事的人有点不靠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听起来很费劲,大致捋了一下就是…… 杨子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了也是同样回家探亲的林妙可,发现林妙可时,她正跟几个乡亲们争执什么,便过去打听什么情况。 其原因是,几个老乡在林子里网了些野鸟野兔打算回家烤来吃,林妙可认得这些野生鸟类,有几只属于保护类动物,就要求几人把它们放生,双方争执不休时就遇到了杨子,杨子慷慨解囊花钱买了这些鸟,同林妙可一起把它们放生了,本以为事情就此解决了,可是林妙可还想人家把那两只野兔也放生了,几个老乡死活不答应,并声称,如果把这两只野兔也放生了,家里就没东西可吃了,林妙可无奈只得央求杨子好人做到底,把那两只野兔也买了,杨子疑惑道: “野兔不属于保护动物为什么还要放生?” 而林妙可的回答,彻底把大家逗笑了,她执意要求放生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属兔…… 几位老乡也颇为无奈,便同意当着她的面将两只野兔放生了,并在林妙可的要求下答应不在捕猎这些动物,这才算完。 其实,几个老乡也并不是真的就那么听话,哪能说不捕就不捕了,只是不想跟她一直僵在这里,什么保护动物不保护动物的,他们才不会管这些,又不损失什么还有钱赚,无非就是费点力气再抓而已,但就是这样的谎言,这个天真的小丫头还真的就信了!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慢慢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说起来我也是挺羡慕他们的,一个虽然胆子有点小,但这也不能说是坏处吧,最重要的是他很懂得讨女孩子欢心,而另一个则天真可爱、又正直善良,这俩人在一起,别说还真挺般配。 夜已经深了,虽然我的那些疑虑今天又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却目睹了五叔死而复生这一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看着打着呼噜的杨子,我也顿时来了睡意,带着对两人的羡慕和祝福,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十六章 凌晨四点钟,我被一阵尿意给憋醒了,迷迷糊糊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这儿的白天与夜晚温差很大,被这透骨的凉风一吹人也顿时清醒了许多。 再次躺下后,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窗外的夜空显得没有刚才那么黑,时不时地还会传来几声“咕咕咕~”的鸟叫声。 回想起我们昨晚睡得很迟,但杨阿姨似乎回来的更晚,我怕吵到她休息,就静静的躺在那儿等待着天亮…… 脑海中又浮出那张照片,我蹑手蹑脚的拿出那个夹着照片的笔记本,轻轻的翻看着上面的内容,上面记载的是一些日常开销的清单,什么早餐啊午餐啦等等,很是详细,字体也很娟秀,不难想象笔记的主人肯定很在乎这个小本子。 我一直觉得这个笔记和照片,一定和李欣兰有着某种联系,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派出所里我却所无从得知。 关于李欣兰的失踪,难道是有人拿着这些报过案?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谁接手的呢? 据我所知,我的上一任是一个名叫陈大志的干警在姚家沟里任职,只是我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过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故,办理交接的那天,他托付值夜的老李转告我说家中有些急事,实在没办法久等就匆匆走了,只留下了一份签了名的手续丢给我,当时我也没太在意,毕竟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嘱托,可如今一想自己真的是犯了大错,关于那本笔记和照片的来历也就此断了头绪…… 我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琢磨,等回去后一定要登门去询问此事,当务之急是先把狗子母亲的身份证实一下,这些也只能等回去以后在做打算。 隔壁房间传来了开门声,应该是杨阿姨起来了,听着她洗漱的声响,我也伸了伸懒腰准备起床,这些天确实给她们填了不少的麻烦,一想到这,我这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 阿姨看着我开门出来,不等我开口打招呼就问道: “怎么起这么早?是饿了吗?我这就去给你们做早饭……” “没有没有,只是醒的比较早,就想着起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连忙回答道。 杨阿姨略带和蔼,微微一笑道: “不用你帮什么忙,你去洗把脸到院里活动活动,饭好了我再喊你” 说完就熟练的扎起围裙准备做饭。 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们岁数都差不多,离开家的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挂念,只是相隔甚远我也顾及不得,回想起受伤的这些日子,眼前这位陌生的阿姨,一直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对此除了感动之余,心里难免还有一些歉意,便对她说道: “阿姨!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们了,我……” 杨阿姨忙打断我: “别说傻话了,小王、你在我眼里和杨子没什么区别,年纪轻轻的一人在外头,本身就挺不容易的,干你们这行的辛苦,我们也是有目共睹,尤其是你心里装的那些事……” 杨阿姨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而我也正在为她所说的那句“干你们这行的辛苦……”羞得面红耳赤,与那些奔赴在大案前面的前辈们相比,我所在的姚家沟派出所,那可真是享尽了清福,也正是因为整天的无所事事,才让我有功夫出来这通折腾。 正当我为此感到羞愧难当时,杨阿姨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身为一名人民警察的我,感到无比的荣幸与自豪。 杨阿姨说道: “想不到狗子母亲的事儿,都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人惦记着,自从杨子说明了你们的来意后,我就觉得三十年前的那些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可就是这种别人都懒得过问,不愿意去管的事儿,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却有人提及,还每时每刻的都在惦记着,小王啊!不是阿姨有意抬高你,像你这样的人,早晚会成为一名让人们尊敬好警察” 听到这我忽然觉得,自己为了这些事情,也确实是吃了些苦头,但能换来阿姨的这一番赞许真的是太值了。 转念一想,我不仅又反问自己,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李欣兰的失踪?老尘苦守了三十年的承诺?又或者是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自己,我只知道这一切都源起于那条“吃人”的牙子河。 事到如今,我虽不能确定自己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但我必须要弄清这一切,就当是还老尘一个交代,还事实一个真相,也还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看着杨阿姨又是生火又是做饭、忙的自顾不暇的身影,我便赶过去帮忙烧火,虽然她一再解释说自己能忙的过来,奈何执拗不过我,也就妥协了,我一边往火里添柴一边询问: “阿姨,您刚才说狗子母亲的事,别人不愿意管是什么意思?我听说,当年她消失之后不是有很多人都帮忙去找了吗?” 木柴有些受潮,杨阿姨似乎被烟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解释道: “一开始,大家并不知道她去了哪,找遍了整个村子连她的人影都没看到,大伙考虑到她脑子不太好使说不定是在哪儿迷了路,就又摸黑上山找了一夜也没见到她,山太大岔口也多大家根本找不过来,然后就有人说去报案吧,让警察也帮忙找找。 可是到了那之后,他们只是草草的登记了一下,并没有出动警力进山搜寻,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报案,他们也都是如此,时间一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听完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理解,在三十年前的那个时候,个别的地方派出所确实是这样的,有些是因为人力不够实在没有办法,有的则是徒有虚名,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表面工作做的是滴水不漏,实际上却不干实事,因此坑害了不少的老百姓。 当然也有一些特别的情况,就比如说,当时的老百姓们,对法律知识都几乎是一窍不通的,甚至有些人听都没听说过,若遇到家里有人失踪的情况下,除了喊上亲朋邻居帮忙找一下,找不到也就那样了,根本想不到去报警,这种事儿在那个年代也都是很普遍的。 但就事论事,接到报警后不作为那就是失职,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这闲工夫去一一核实了…… “咳咳咳……”不行了,这柴火潮的厉害,干冒烟儿却不着,我被呛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出去喘口气儿。 杨阿姨似乎也忍不住了,也跟着出来换口气儿,我看着她被烟熏红了的眼睛,和咳嗽不止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想说些什么,奈何咳嗽不止什么也没说出口,杨阿姨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笑道: “你是真不会生火啊,哎呦这给我呛得……” 我尴尬一笑回答道: “额……小时候烧过几天,这柴火也确实有点湿,点不着……” “好了好了,你去把杨子喊起来,你俩洗把脸待会儿准备开饭……” “嗯……!” 我们早饭吃的晚了些,来到村长家时都快十点了,只是没想到村长也才刚起床,他告诉我们说,昨天跟五叔聊的太晚了。 “五爷爷怎么样了?”杨子关心的问道。 村长回答道: “好的很,跟以前一样,呵呵呵……” 得知五叔没什么大碍,杨子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喜悦,我也为此松了一口气。 村长接过愣子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又拿起桌上的水漱漱口,问我和杨子道: “你们俩是要回去了吗?” “是啊!我俩今天下午就走”杨子回答说。 我看了一眼杨子心说这货咋张口就来呢,这次来村长家正事都还没办呢,怎么一过来就道上别了? 杨子似乎想起了我们来的目的,忙改口道: “额……我俩还有件事情,要打扰您一下,您要不……先吃口饭再说?” 村长的笑容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呵呵的笑道: “你不提我都忘了,是狗子的事儿对吧?” 我忙点点头道: “对对对!您先吃饭吧我们也不急这一会儿” 村长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对我说道: “好啦!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如果不是这些变故,你恨不得来的那天晚上就跑过来找我了吧?不过我也和你一样……”,村长脸色微微一变,继续说道: “我又何尝不想早早的告诉你这些事?这些事儿,在我的心底压了整整三十年,那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的来意,这些事情也难得有人能提及,我也能把心里的事说出来透透气儿,却不曾想五叔突然……!” 村长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 “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也正是因为这些变故,才耽搁了这么久” 我表示能理解,也劝慰他想开些。 村长继续说道: “关于狗子的母亲,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把她带回来,或许也就不会造下这等罪孽了,这和我亲手葬送了她们一家老小,又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村长痛苦的样子,便安慰道: “村长您别太过于自责,您的一番好意想必他们也都会记得,怪只能怪老天爷不公,也怪他们没这个福分,您又何苦这么纠结于此呢?” 村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 “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我背着我那个三姑娘在村后的山里砍柴,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溪水旁的碎石滩上,躺着一个姑娘,一动不动的,起初我以为是谁家的媳妇,不小心落水淹死了,被水给冲到了这里,就赶忙捂住三妮子的眼睛,免得她看到了害怕。 正当我准备回去喊人时,突然看到那姑娘的手动了一下,我不由得一愣,觉得她还有救,就赶紧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谁知,我刚走到她身边时,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拿起一旁石头就要丢我和三妮,三妮被吓得哇哇大哭,那姑娘却呆住了,就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石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问她是谁,多大了,怎么会躺在这里?她一句也不回答,只是一直盯着三妮傻傻的笑着,我心说难不成这姑娘让水给呛傻了? 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以及穿着打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姑娘,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但不是那种满是布丁的粗布衣服,那面料绝不是一般家庭才能有的条件,只是这少一块那破一块儿的显得特别残破,我想应该是被石头或者树枝挂住后扯破的…… 不管我怎么询问,她始终也不说话,也不回答我的问题,眼看天就要黑了,于是我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想着等天亮以后,就去附近村子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也好让她的家人来接她回去。 可是她还是一直不理我,无奈之下我就带着三妮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三妮儿一直咯咯的笑个不停,我就逗她说: “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顺着三妮儿手指的方向,我回头一看,那姑娘竟一直笑嘻嘻的跟着我们,我们停下来她就停下来,我走她也跟着走,三妮正是被她这举动给逗的笑了一路。 我心说这傻姑娘,倒也知道个好歹,正想喊她一起走时,谁知她却主动跑过来牵起三妮的手,一路傻乎乎的跟着我们回了家…… 那天我的大女儿和大女婿去了婆家做农活,家里就只有二女儿一个人,她看到我们身后的陌生姑娘时,询问这人是谁,我就把回来时遇到的说与老二听…… 得知原由后,老二就烧了一大锅热水,为这个陌生的姑娘洗去了身上的污渍,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又精心的为她梳妆打扮。 一番打理后,一个二十来岁,面容清秀可人的姑娘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看她样子应该和我二女儿春兰大小差不多,三妮对这个陌生的姐姐也颇为喜欢,只是这姑娘始终都不说一句话,我们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拍着肚子自言自语道: “多吃些,吃完也生个小妹妹” 冷不丁的听到她说话,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姑娘看似文文静静的,怎么说起话来这般无羞耻,于是就问她为何有如此举动,她指了指一旁的三妮,又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回答道: “这里……有个一模一样的妹妹” 于是我又追问道: “那孩子她父亲是谁?你告诉我们,明天我好去找他来接你回去” 谁知话音刚落,她突然就红着眼睛,发疯似的抓起桌上的饭菜就丢了过来,嘴里也怒吼着“这是我的……没有父亲……没有……” 三妮顿时被她吓的躲在我身后大哭,春兰也忙过去安慰她,让她冷静冷静…… 过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只是桌子上的饭菜,也被她扔的满地都是,而她却又笑嘻嘻的蹲在那里,捡着那些沾满泥巴的饭菜往嘴里塞。 我被她的举动彻底吓傻了,但为了弄清楚她家是哪里的,就不辞劳烦的相问,得到的答案不是她那天真的嬉笑,就是暴躁的嘶吼与怒骂…… 她在我这儿住了几天后,我也被她折腾的几乎疯掉,寻访了周边的每一个村子,没有一个人知道谁家有这么个人,更没有人家里失踪过什么人口。 又过了几天,她那股疯疯傻傻的举动,更是频繁发生,为此犯难却之际,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我的大女儿和女婿回来了,我把事情的原由又对他们俩说了一遍,大女儿想了一会儿对我说: “既然她没有家人也没有姓氏,这么久了也没人打听,想必不是本地之人,与其让她在此生活,倒不如为她寻一去处,也好过她这般痴痴傻傻过此一生” 我明白大女儿所说的“去处”是什么意思,可我觉得有些不妥,思来想去也不知作何打算,又是一番苦恼无果后,女婿却说道: “这姑娘虽有些痴傻,但模样还算俊秀,将来若能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缘分至此,您就为她二人张罗张罗此事吧” 第十七章 大女婿话里所指的这个人,就是后来的狗子爹,他叫杨守运,是村里的一个单身汉,说来也是个命苦之人,自幼瘸了一条腿,父母离世的早,他自己身体又不好,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就守着山根处的一亩半地维持生计,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至今也没个媒人愿意为他做个媒。 我也不是不愿意为他们撮合,只是怕撮合成了反倒害了这俩人,你想啊!这一个痴傻的婆娘、一个残疾的汉子,这样的家庭将来能会被人瞧得起吗?可我把这些原因说出来后,我那大女婿和女儿却说道: “爹!你既然知道他二人都有缺陷,为何还这般固执?但凡他们俩有一个是正常人,这门亲事还能成得了吗?” 我听完觉得确实是有些道理,思来想去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后来我就找到守运,跟他说明了此事,他自然不介意这位姑娘有什么缺陷,一口就答应了。 而这姑娘虽然还是不肯说一句“行”或“不行”,但也没有拒绝,她似乎也是明白了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名正言顺的在杨村生活下去。 此事敲定以后,我通知了村里所有人,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又择一良辰吉日,便为二人操办了婚事…… 一年后,二人生了一个儿子,此子长相俊秀,与他母亲颇为相像,我翻阅很多书籍,为他取了个名字,叫杨继堂,希望他不被父母的缺陷所束缚,将来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只是大家都习惯叫他狗子,慢慢的也都忘记了“杨继堂”这个名字,其实我心里明白,大家之所以这样叫他,就是怕养不活他…… 他母亲生下他没几天就失踪了,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更没人知道她能去哪,村里也没来过外人,所以不可能是被她的家人或者朋友带走了,大家就猜测她可能是在哪迷了路,但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方圆找遍了全都一无所获,实在没辙了就有人提议说去镇子上报警,可是报了警也还是不了了之。 狗子母亲失踪后,人们各种猜测都有,有人说她是死了,有人说她是痴傻症好了就跑了,也有人说她是送子娘娘的贴身丫鬟,下界来给杨守运送儿子的…… 但这些都解决不了眼下的难题,孩子正是吃奶的时候,守运整日抱着狗子以泪洗面,大家都因找不到狗子妈而苦恼不已,看着日益消瘦的狗子爹和奄奄一息的狗子,我实属无奈,就厚着老脸去找那些刚生完孩子的妇女们,求她们来喂狗子,好在大家也都很乐意帮忙,这才算把他爷俩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 “狗子”一名也是那时候叫开的,大家原本想着叫个贱名好养活,可最终还是……!” 看着老村长因自责而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心里头压抑的很不是滋味,而狗子母亲的故事也让我胸口感到一阵阵发闷,我本想劝慰一下村长,但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张口,或许这一切悲剧本就不该发生,只是因为村长他…… 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也并没有觉得村长做错了什么,可以说这里的人谁都没有错,错只在一人,我目前不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但我相信那个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他也将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狗子的故事到此也就结束了,村长沉积了三十年的心事也终于说了出来,我没有再安慰他,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 我与杨叔夫妇以及村长、还有五叔一一道别后,特意让杨子带着我,去了一趟狗子生前所居住的地方。 这间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土坯窑来的贴切些,不足巴掌大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进到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八仙桌,其后是一张长条案,屋内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杨子对我说,这是杨叔搬过来摆放遗像用的。 条案上有个满是香灰的碗,上面还插着几支香,此时也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几节竹签,我没有看到狗子的照片或者是画像,有心询问一旁的杨子,却因嗓子一时堵的难受便没再出声,条案上摆着两个相框,一张我已看过,另一张却残破的让人难以辨别… 屋内两旁的横梁上,钉着两条深灰色布帘,应该是用来区分东西两屋用的,上面满是蛛网与灰尘,左右两间屋内也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件物品。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点了颗烟插在了碗中,就与杨子退出屋子。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是为了不让眼里的东西流出来,缓了缓神,转身对着屋门默默道别…… 离开的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面容俊朗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处挥着双手,微笑着与我道别…… 离开了杨村,已是下午的三点半左右,我和杨子徒步前往乔镇,杨子嘴里叼着颗狗尾巴草,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我心事重重的跟在其后,二人一路无话自顾自的走着。 再次经过那条大冲时我停住了,杨子走到很远的地方才注意到我没有跟上,便催了一声: “别瞎琢磨了,再不走的话天黑了,咱可就找不到回去的车了” 我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心里却一直重复着那天躲雨时发生的事情,回忆着今天村长所讲的内容我心中有些失落,虽然是了解到了狗子母亲的来龙去脉,但还是不能确定她就是李欣兰,还有就是她那年的突然消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从最初听到杨子的讲述后,我便抱着一丝希望来到这儿,我想知道狗子的母亲,会不会真的和李欣兰是同一人,可事到如今,我的这次调查结果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杨子看我没什么反应似乎有些不耐烦,就跑过来问我道: “你又咋了?再不走一会就下雨了” 我忽然一惊,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真是乌云密布,远处的电闪若隐若现,我不由得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时,杨子便再次催促道: “别磨蹭了,再不走别说回去姚家沟了,就是赶到乔镇都费劲” 话音未落,头顶“轰隆隆”的雷声就响了起来,一场瓢泼大雨似乎不时就会倾泻而下,我拖着这条不争气的腿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大雨说下就下毫不留情面,我们再次躲进那间破旧的祠堂…… 我心里很乱,我想再次遇到来时的那一幕,但那种让人愤怒到绝望的一幕,我又害怕再次看到…… 神情恍惚间,屋内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我下意识的去看了看杨子还在不在,因为我真的害怕他再次消失,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让我无法言喻的东西,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般开不起玩笑。 进来躲雨的不是别人,正是潘集草料场的陈友亮陈老板,他与我们一见面似乎也很惊讶,随即便开心的说道: “嘿!原来是你们俩啊?” 我对刚才那神经质般的举动,莫名的有些尴尬,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连忙与他打招呼道: “陈……老板!你瞧我这眼神差点没认出来是你,哈哈……” 杨子也爽朗一笑道: “陈哥你这是忙什么呢?我还以为你早回潘集了呢” “没呢,这不临时有些事儿,一时没来得及回去,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子回答道: “打算回去呢,凑巧赶上下雨了,就跑过来躲一会儿,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回姚家沟吗?”陈老板不解的问道。 杨子点了点头说道: “嗯!” 陈老板又追问道: “你们有车接吗?” “没有,正打算去到镇子后找个去姚家沟或者潘集的车呢” “不是吧?现在都几点了?等雨停了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你们再过去镇上早就没车了” 我一听有些不知所措,杨子也一脸黑线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在抱怨我在路上耽搁了太久…… 陈老板看着我俩一筹莫展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便问我俩: “你们如果不着急的话,就去我家坐坐,明天我送你们俩回去怎么样?” 我连忙推辞道: “那怎么好意思,况且你刚才还说有些事情需要忙,怎么好麻烦你送我们” “难得我们能在这遇到,以后再聚说不定就没这么凑巧了,我也正打算明天回去,送送你们也就顺道的事儿” 陈老板说完,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 “你这小兄弟可不地道啊” 我听完有些不解,忙询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老板摆了摆手解释道: “没有没有,说笑而已,但你把哥当外人确实是你的不对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塞钱的事儿,忙对他说: “陈老板你可千万别误会,都挺不容易的,我们怎么能白坐你的车” 杨子也随声附和道: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交情归交情、一码归一码,你跟我俩客气啥!” 我和陈老板听完都忍不住哈哈一笑,这个杨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别说还挺上口。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些,空气种也略有一丝寒意,不过这小屋内却是热闹非凡,充满着三人的谈笑声…… 雨停了,灰暗的天空却没再明朗起来,三人一字排开,有说有笑的去了陈家村。 到了陈老板家中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他所说的二老,相问之后才得知,原来早些天陈老板就托人把两位老人送去了潘集,当然我也就是找些话题聊聊,这才无意间提到此事,陈老板也很乐于同我们聊一些他的家事…… 陈老板今年三十七岁,虽然在潘集做养殖生意也十多年了,但家境却并不怎么富裕,说到此处时,陈老板也是一阵心酸。 他与爱人婚后得一千金,二人为响应独生子女的号召便做了节育手术,可是等孩子长到三四岁时,发现女儿一直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两人就带着孩子去了医院检查,结果竟然是先天性脑瘫,这一噩耗对两夫妻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为此,他的爱人时常哭诉,考虑到自己不能再生育,也不想连累陈老板,便与他商量离婚,让陈老板再娶个以便为陈家留个后,陈老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自然不肯答应,即便如此也不愿意妥协,并依旧对这个孩子怜爱如初。 陈老板一边照顾生意,一边寻访各处明医,希望能有人可以医治这个孩子,可这种病能不能医好他自然知晓,人非草木,遇到这种事哪能一点都不在乎,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夫妻俩虽有块心病,多少年的积蓄也都为此付之东流,但好在二老身子骨还算硬朗,按陈老板的话说,这无非是老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陈老板倒也很乐观,与我们讲述的过程中,时不时地还会自我调侃一番。 我对他的遭遇表示深感同情,但我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给正在烧菜的他打打下手。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陈老板竟能烧得这么一手好菜,他烧出的饭菜让人看一眼就很有食欲,我承认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大出息,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几样自己能叫得出名的菜来,以至于饭桌上有很多看起来很不错的菜我都不认识,而一旁的杨子却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不时,一桌让人眼馋的饭菜就摆了上来,三人围坐在一起,侃天说地,天南地北说了一个遍,当然都是陈老板再说,我自然没有过这么多经历,看着他俩说说笑笑的,苦于自己肚子里除了工作以外的,基本也就没有什么能拿得出台面的话题,陈老板多喝了几杯,看我慢慢没了兴致,便再次举杯示意我干了,我忙摆摆手道: “不能再喝了,真喝不下了” 杨子也劝阻道: “陈哥别让他了,他今天表现的确不错,平日里一瓶啤酒下肚,脸上立马就能上色”说完也不管我尴不尴尬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陈老板似乎看出我有心事,便放下酒杯询问,其实我先前并不想把这些事情放到这种场合当中,可是却没能拦住杨子这张嘴,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便说道: “别提了,他最近被一条河牵扯出的案子,差不多都快折腾岔了气儿” 陈老板闻听似乎也来了兴致,再三追问之下,我便不再隐瞒,把事情的原委与他讲述一遍。 看着他默不作声的呆坐在那里,我便询问他怎么了,他回答道: “你说的这个李欣兰……我好像有点印象” 我闻听陈老板此言,差点有些坐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 “陈哥认识这个人?” 陈老板示意我别太激动,我也这才对自己刚刚的举动有所收敛,不过心里也确实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真的!总是算听到一句能让自己这么开心的话了,我禁不住内心的喜悦看向杨子,有些语无伦次的对他说道: “终于有眉目了” 杨子也开心的冲我点了点头,我对陈老板解释道: “陈老板,实不相瞒我最近真的快被这些事逼疯了,这次来杨村也正是为了此事,你能把你所了解的情况都告诉我吗?” 陈老板点头回答道: “那是自然,能帮到你们是我的荣幸,也是我应该做的,只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可能也记不太清了,毕竟那是我才七岁……” 我点头表示理解,陈老板继续道: “那时候我父亲跟着一个老板,在牛家屯的林场里搞种植,闲暇时间我也经常会跟着父亲去那儿玩,有一次我跟在父亲屁股后边闹着让他给我掏鸟窝,却被父亲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我正在那儿哭闹着撒泼打滚,就看到远处过来几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林场的老板领着一男一女来林场找我父亲,我父亲就过去跟那个老板谈话去了,那个女的看到我正在哭闹便过来安慰我,这个大姐姐很年轻也很漂亮,而且说话声音也很好听,我就对她有了些印象。 等我止住眼泪后,她就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柳世尘的人,我说不认识,然后她又对我说她叫李欣兰,如果遇到一个叫柳世尘的人就让我帮忙转告一下,说完就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写下了“柳世尘”三个字撕下来交给我,并告诉我说如果遇到这个人一定要告诉她。 我接过纸条后,那位老板就把她喊过去了,好像在问她跟我说些什么,由于离得太远我也没听清她都回答了些什么,之后她就跟着那个老板和那个瘦瘦的男人离开了。 后来我就没在见过她,但也没遇到那个叫柳世尘的人” 听到这我就拿起背包找了张纸和笔递给陈老板说: “你把她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写出来我看下” 陈老板接过后,工工整整的在纸上写下了“柳世尘”三个字,我喃喃到“柳……世……尘,……会不会就是老尘?”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又再次询问道: “你说的那个林场是不是榆林场?” 陈老板反问道: “你也知道那个地方?” 我看了看杨子,杨子则点了点头说道: “这儿只有一个林场,就是牛家屯的榆林场” 我想确认一下就再次询问陈老板道: “那个老板叫牛金山?” 杨子却突然回答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 陈老板却纠正道: “不是牛金山,是堇,皮革的革下边多两横那个堇,牛堇山” 牛堇山,牛堇……好熟悉的字眼……。 我忽然想到,在所里的那本低俗小说背面见到过,难道那个我原本以为是要写个“勤”字却没写完整的字,就只是单纯的一个堇字而不是“勤”字的一半?而那个在书上题字的人就是这个牛堇山?可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所里?想到这我就又问道: “陈老板,这个牛堇山后来做什么工作了?” 陈老板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道: “这个大老板搞林场挣了不少钱,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就突然不做了,有钱人的想法咱也不懂,可能是觉得钱挣够了吧,具体后来干嘛去了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倒是听有人闲聊时说起过,说他好像花了不少钱买了个官儿,就在咱们那儿做了个所长啥的,不过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听说是犯了事儿,那时我还小没去潘集做生意呢,这个是我听来的,具体的到了啥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陈老板倒是诚恳,不过我觉得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传言并非是虚传的,只是具体的细节眼下我没工夫去琢磨,柳世尘一定就是老尘无疑,而跟在牛堇山身边的一男一女,女的是李欣兰,另一个不用猜想肯定就是姚家沟的姚广富。 如果说非要问我为何如此坚信这个想法,我不会刻意隐瞒什么,虽然那一幕情景直到现在还让我有些匪夷所思…… 目前我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有必要查一下这个牛堇山是否还活着。 关于狗子的母亲,应该叫李欣兰更为恰当,对于她的消失除了这个牛堇山之外,恐怕也只有老天才会知晓了…… 第十八章 一旁的杨子早就困撑不住了,看我俩聊的起劲索性就先去睡了,只是眨眼的功夫,这货就鼾声如雷,陈老板看向我咧嘴一笑,轻声道: “我们去隔壁屋说吧,省的吵到他” 我了解杨子这家伙,他只要一睡着就没人能吵的醒,所以就毫无顾忌的对陈老板说道: “你想多啦!就算是咱俩扯开嗓子喊,他都不会醒,这家伙要是睡着了,那真的是五头牛都拉不醒他” 陈老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熟睡的杨子,发现他的确没什么反应后,这才憋不住大笑道: “想不到这小兄弟睡性这么好” 我不禁感慨道: “有时候也挺羡慕他的,吃饱喝足后一觉睡到天大亮,什么心事都没有,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陈老板道: “是啊,想的越多就越觉得累,不过你还真应该向这位兄弟学习学习,别整天把自己搞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图什么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做的就必须得去做,尤其是那些需要我们去做的,就更得努力的去做,没有人愿意碌碌无为的过完一辈子,至少我不愿意那样…… “哎对了!这个牛堇山的家,是不是就在牛家屯?”我突然问道。 陈老板回答道: “对啊,他就是那个村的” “那他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我追问道。 陈老板盘腿而坐,一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语气道: “就他一个人,唉!说起来这个牛堇山也是挺惨的,本来好好的生意放着不做,非要去做什么官儿,后来也不知道是犯了啥事儿,就被革了职,从此就一直时运不济,家里大大小小死了个遍,自己的命还差点没了” 牛堇山还在世的消息确实让我很惊讶,但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存疑便开口询问道: “你是说……他家人都没了,他还在世?” 陈老板答道: “对啊!我回来时还见到过他呢,只是好像有点不认得我了,打了半天招呼才有点反应” 我继续问道: “他被革职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陈老板继续讲述道: “他被辞退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得知他老婆病重后就回来了,但是没过多久,他老婆还是撒手人寰,紧接着就是他的儿子,我听说是跟着一个叫姚广富的人去了外地打工,这个姚广富就是牛堇山之前做林场生意时雇的一个工人,他两人在一个工程队里做工,结果工地里出了事故,导致一帮人都遇了难,大伙被解救出来时,也都只是受了点轻伤,唯独他们两个一死一重伤,死的那个正是牛堇山的儿子,而那个叫姚广富的,好像是双腿被砸断了…… 老牛接到儿子的死迅时,一下子就病倒了,这也难怪,从他老婆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唯一的儿子也就这么没了,搁谁也接受不了啊,老牛卧病在床将近大半年,家里的积蓄也都花了个底儿掉…… 大家看他这形势,都觉得他活不过那年的除夕夜,谁知道瘦的皮包骨头的老牛,过完年突然病情大转又能下床了。 他病虽然是好了,可是这家却没了,以往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一下子就只剩他一个人,不过老天爷也算是任义,让他大病了一场却没有要他的命…… 老人家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让人看到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我心里暗暗骂道“真是恶有恶报,活该如此”,但也确实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还活着,在没弄清楚原由时,还是先不要妄自下结论,于是我又问道: “明天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他家,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他” 陈老板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意思是,他和你的这个案子有关系?” 我解释道: “暂时还不太确定,需要当面问了才知道” 陈老板想了想说: “这个自然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就过去” 我俩整整聊了一夜,直到杨子起来撒尿才就此打住。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陈老板告诉我牛家屯离得不远,老牛头每天起的也不怎么早,于是我便躺下来眯了一会儿。 直到陈老板买了些早餐回来喊我和杨子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连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不知道。 我和杨子草草的洗漱一下,三人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朝着牛家屯的方向走。 确实离得不远,三人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牛家屯村口,陈老板知道老牛家住哪,我们也就省去了打听的环节…… 在门口喊了几声后,一位约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老人个头应该很高,只是形态佝偻也显得很瘦弱,头发也都掉没了,但精神还算不错…… 老人率先开口询问道: “你们找谁?” 陈老板忙解释道: “牛叔!是我……小陈啊” 老人家这才抬眼看了看陈老板,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哦……这两位是?” 老人家询问我和杨子时,眼睛并没有看向我们,只是语气中似乎有些疑惑,陈老板回答道: “哦!这两位是姚……” “老人家,我们是陈老板的朋友,就是过来找您叙叙话,冒然打扰还请您见谅!” 老人家这才张嘴“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努力的回忆着,初来此地时遇到的那些事情,我想从这个老人身上,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一番打量后,眼前的这个老人竟和那个人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就连眼神里都没有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厌恶的感觉,我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执着于那天躲雨时遇到的高个男人,甚至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但是我又不想就这么放弃…… 内心里反复纠结着,到底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时,老人却开口了: “你们是警察吧?” 我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不禁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窝囊”…… 想我为此事这一通奔波,都到这节骨眼儿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原本我只是想弄清楚,牙子河里接二连三发生的溺亡事故,还有杨子看到的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以及牙子河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水鬼”,仅此而已,可谁知…… “哎我说!你这是啥意思啊?大老远的跑来面壁思过?”杨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与其糊里糊涂的瞎琢磨,不如一查到底来的实际些,于是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对!我们是警察,这次过来找您,就是想了解一下三十年前的一桩案子,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调查” 老人家似乎有些惊慌,但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不安的神情就消失了,把我们三人让进屋坐下后,慢条斯理的冲了一些茶水,便为我们讲述他三十年前的那场恶行…… 那年,李欣兰如约而至,早早的来到牙子河边寻找老尘,等了很久却不见老尘的踪影,正要去附近的村子询问时,却遇到了来姚家村接人干活的牛堇山。 牛堇山看到了正值花季的李欣兰,见她生的明媚皓齿,姿色动人便主动过去搭讪,一番询问后,才知道她来此地的目的,于是就对其谎称说,老尘就在自己的林场里工作,李欣兰起初不信,牛堇山就把自己林场的生意,夸大其词的对描述了一遍,并告诉她说,这次来姚家村,就是过来接工人去林场干活的,李欣兰找人心切便没在多想,跟着他去了五十多公里外的牛家屯。 行至半路,牛堇山看着李欣兰疑心重重的样子,就和颜悦色的对其安慰道: “你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到地方你就能见到柳世尘,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我的工人”说完便拍了拍一旁那个瘦瘦的男子。 李欣兰自然是想询问,奈何牛堇山说的这位工人就是姚广富,他本就不会说话,又不敢得罪牛堇山,便冲着李欣兰点了点头…… 其实牛堇山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看上了眼前的这个姑娘想要得到她,但他却没有直截了当的显露出来,他想以这种方式,把李欣兰哄骗到牛家屯的林场里,然后再想办法慢慢的俘获李欣兰的芳心。 那时的牛堇山已经四十多岁了,也早已有了家室,他老婆叫刘云芝,年轻时也挺漂亮的,在周边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姿色,但自从嫁给牛堇山生了孩子后,身材模样也就没了年轻时的那种风韵。 自从儿子出生到长大,已经十五个年头了,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她也从来没有与丈夫计较过什么。 而牛堇山除了把钱带回家之外,却从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在老婆眼里他是一个忙于事业无心顾及家里的生意人,而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霸、吃喝玩乐、欺男霸女甚至是贩卖人口,一个彻头彻尾的人面畜生,一个牲口都不如的东西。 他把李欣兰带到林场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甩掉自己的老婆,其二就是试图说服李欣兰忘了那个穷酸的柳世尘,和自己一起生活。 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却没想到一颗要命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的埋进了土里。 李欣兰来到林场后急于找人,看牛堇山正忙着与人谈生意,便询问一个正在哭闹的小男孩,这个孩子也就是儿时的陈老板,一番询问之后也无所获,牛堇山便再次谎称,柳世尘去了别处送些货物,估计得几天回不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便假意要带她去寻找,心想着到时候找不到,再随便安慰她几句天也就黑了,之后的就慢慢再做打算。 李欣兰找人心切,也没多想就跟着他们去了,而这一去,牛堇山丑恶的嘴脸,就慢慢的显露出来…… 找人的途中,一场错不及防的大雨把三人淋了个措手不及,不远处刚好有间破屋子,三人便赶紧跑过去躲雨! 冒着雨一路小跑进到屋子里后,三人也被雨水淋了个透,牛堇山喘着粗气环顾着屋内的环境,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欺瞒时,目光却落到了李欣兰的身上,见她身上薄薄的一层衣服,此时已经被雨水打湿,紧贴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看着李欣兰那让人心旷神怡的身姿,不由得被眼前的这一幕冲昏了头。 几番言语试探后,看着李欣兰因愤怒而泛起红晕的脸蛋儿,更是有些心猿意马,大脑也不受控制的想入非非…… 李欣兰看到这儿时,便发觉自己上了当,有心想逃离出去,却因雨水太大又没处可逃,无奈中只能看向门外,希望能有人路过此处…… 可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半个人影,不远处倒是有条河,心如死灰的李欣兰,把眼睛一闭愤愤道: “若再苦苦相逼、唯有一死” 牛堇山却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此时看到她闭上了眼睛,心中更是一阵狂喜,正欲扑上去搂抱时,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停住了,随即对姚广富大声喝道: “滚去外边守着,敢他娘的偷看我打断你的腿” 姚广富闻听面露惊恐,常言说眼瞎心不瞎,他虽然不会说话但并不傻,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傻子都能看得出牛堇山想要做什么,他想上去阻拦,却奈何自己这小身板扛不住牛堇山,那劈头盖脸的拳头往自己脸上招呼,无奈之下,姚广富便慢慢的向门外走去。 李欣兰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张口怒骂道: “畜生” 言罢就夺门而出,直奔那条大河,牛堇山见状伸手便去拉扯…… “刺啦”一声,李欣兰的衣袖整个被他扯了下来,李欣兰恼羞成怒,回头冲着牛堇山的脸就是一巴掌,然而却没打到反被他抓住了手腕,李欣兰拼命的挣脱开后,就冒着大雨跑了出去,牛堇山正要追时,双脚却被门外的姚广富死死的抱住了。 这姚广富的身子骨也是够弱,被牛堇山轻松甩开后,一脚踹翻在地半天都没站没起来。 奈何文文弱弱的李欣兰还是没能逃脱掉,还没等跑到河边就被追上了,李欣兰拼死与他扭打在一起,却不慎被牛堇山推倒在地,头部重重的磕在了石头上,顿时昏死了过去,牛堇山也不管她是死是活,弯腰扛起她就回了那间破屋…… 扭打中,李欣兰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牛堇山看到她那洁白如玉的肌肤裸露在外,心中更是安耐不住的一阵狂喜,刹那间便如禽兽一般扑了上去,疯狂的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大雨还在下着,只是小了许多,牛堇山看着地上昏死的李欣兰,意犹未尽的回味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兽行…… “哑巴!……死哪去了!” 牛堇山大声喊着屋外的姚广富,而姚广富却呜咽着不肯进来,他害怕看到屋内的这一幕,更不敢面对衣衫不整的李欣兰。 牛堇山看到姚广富这般模样后,便走到他身边抬腿又是一脚,随后便讥笑道: “死哑巴!你他娘就属陀螺的,欠抽……” 哑巴没理他,擦了把眼泪冒着大雨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牛堇山又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道: “呸!他妈的!还想做好人?” 此时,身后的李欣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身上被扯烂的衣服,又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牛堇山,眼泪就如洪水般顷泄而出…… 她后悔自己轻易相信了眼前的这个畜生,可是一切都晚了,她满是泪水的眼睛,因充血而显得特别狰狞,她愤怒的捡起地上一块砖头,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对着这个畜生的头狠狠的砸了过去…… 可是,砖头早已因腐朽而变得松散,即使被砸碎了也没能把牛堇山给砸死,当她疯狂的再次捡起一块砸向牛堇山时,却被只受了一点轻伤的牛堇山给控制住了。 她绝望的哭喊着,可此时的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畜生…… 入夜的寒冷,犹如一把冰冷的钢刀,慢慢的刺进了这间小屋,也刺进她的心里,她有气无力的喃喃道: “滚…………” 这只畜生离开了,一阵无尽的痛哭在寂静深夜里回荡着。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天刚微微亮,大家闻讯赶来时,看到大冲里飘着一个女人,几个胆子稍大一些的,就下去把她捞了起来。 人群中,一位老奶奶惋惜道: “唉!看这姑娘岁数也没多大,遇到啥事了这般作践自己?” “这谁知道呢,莫不是……唉!这么年轻就……” 众人议论纷纷时,落水的姑娘醒了过来,她呆坐在那里,望着大伙婉颜一笑,像是有些娇羞、又像是在答谢大伙的救命之恩,略带一丝柔媚的模样,更是让众人心生怜爱…… 大家正欲上前询问时,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一个高壮的男人,众人一看便纷纷让开,这人正是牛堇山,他走到姑娘跟前,突然转过身无耻的对着大伙说: “这是我表妹,来这儿探亲的,没想到落进大冲险些丢了命,感谢大家救了她” 说完便抱起这位落水的姑娘离开了。 众人虽是满心的疑惑,却因惧怕于他而不敢多言,偌大的人群当中,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他的。 待牛堇山离开后,大家也都只是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就自散离去。 落水的姑娘就是李欣兰,只是她再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是谁,更忘记了来这里干嘛,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表哥。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这个表哥竟要以八百元的价格,把她卖给邻村的一个老光棍,但她不曾怨恨过什么,她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临行时眼含不舍,跟着那个陌生的老人回了家。 第十九章 听完这个故事,我不愿相信这是真实的,可我又不得不相信,这就是真实的,因为牛堇山就坐在我对面。 他虽然没了当年的风采,也没了当初的麻木不仁,可这些又能弥补什么?能洗脱掉他所犯下的这些罪孽? 我不禁恶狠狠的问道: “这三十年来,你是如何度过的?又是如何吃得下睡得安稳,平安无事的苟活了三十年?以你的罪行一枪崩了你都是对你莫大的仁慈……” 他不做声,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但这些并没有勾起我对他的怜悯,我继续问道: “买主是谁?” 他略微收敛一下情绪,擦了擦眼泪回答道: “乔镇不远的杨村……杨永信!” “什么?杨……杨永信?”一直都在沉默的杨子,突然不可思议的大声嚷嚷道。 老牛点了点头却没在重复,我有些不解正欲询问他为何发火时,杨子又怒道: “放你娘的臭狗屁!” “你认识这个人?”我忙打住他询问道。 “杨永信就是我们村长,他老人家打光棍哪来的三个女儿?你这老畜生,害了李欣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嫌不够?” 我示意杨子不要冲动,随即又对牛堇山询问道: “你确定没记错?” 老牛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不会错的,我认得他……” “那后来呢?”我再次追问道。 “后来…………” 看着他慢吞吞的样子,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我是说你后来又干什么去了?” 老牛停顿片刻,便回忆道: “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便远走他乡……” “我呸!还良心!你还有良心?”杨子又忍不住的骂道。 我拦住杨子道: “你先别打断他,让他接着说” 随即又示意老牛继续。 “在李欣兰去了杨村一年左右,我听说她突然失踪了,还有人报了警,我越想就越怕姚广富会把那些事情捅出去,于是就去了姚家村,买通了一个官员在那里做了一名警察,就是为了能时刻盯着姚广富的一举一动,并威胁他如果敢声张我就弄死他” 我不屑道: “怎么!你还想杀了他灭口?……” 老牛解释道: “我虽然有过这个想法,但我却没这个胆子” “还有您不敢做的事儿?”我不禁有些惊讶,随后又对他说道: “后来的事情也通通交代了吧,不要有任何遗漏,念你这么已经大岁数了,说不定我还能为你争取量刑” 老牛缓缓道: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机会来弥补,可是…… 我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我梦到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恐怖,我也知道,她就是来报复我的……” 老牛越说越激动,眼泪也不住的流淌着,我不知道他的泪水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忏悔。 “我在姚家沟一呆就是十多年,直到有一天…… 那天,派出所里来了一个形如乞讨的老人,一番介绍后我才得知,这个人岁数还没我大,但看起来却比我老了很多,来此地正是为了找自己走失的孩子。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看他一副花甲老者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那人也不为此所怒,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本破旧的本子递给我,并对我说明了原由后,我当时就傻了,藏在心底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儿,也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这老人是谁,他要找的孩子叫什么?” 我似乎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那人名叫李广汉,正是李欣兰的父亲……”老牛回答道。 闻听到此处,我忙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照片,放在桌上道: “可是这个?” 老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询问道: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从他的眼神中我已经有了答案,便没再回答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花费了十余年的时间,到处打听女儿的下落,看着他满头白发、活脱脱一副老者的样子,内心深处不由得为之一颤,我自知罪不可恕,却又不敢如实相告,便谎称从未听说过,这里来过一个叫李欣兰的姑娘…… 望着他失望而去的背影,我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不已,也恨自己竟做出了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就狂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离开时把笔记留了下来,心有不甘的对我说: “这儿,是我能找到的最后一处地方,却还是没有见到我的女儿,我把她的东西放在这儿,如果你见到了她,就替我把这个交给她吧!” 十多天后,我为这些事食不下寝不安,懊悔万分,但我还是害怕事情败露,自己十多年的检点生活,虽然躲过了法律的制裁,却没能躲得过良心的谴责,和每个午夜时分的噩梦。 为了使自己不再想起这些事,正好妻子也病重,我便辞去职务回了牛家屯,我打算让儿子跟着姚广富去别处打工,因为我害怕再见到姚广富,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我让儿子跟着他去了别处,也正是为了能让他管住自己的嘴。 回去的途中,我在一处溪口旁看到了一具瘦小卷曲的尸体,旁边围了很多人,他们正比比划划的议论着什么。 我认得那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来姚家沟找女儿的李广汉,有心想过去看看,却不敢再次面对他…… 回到牛家屯不久,妻子撒手人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报应来了,可我还是不死心,选择继续隐瞒下去,直到半年后,我唯一的儿子也出了事,我才彻底醒悟。 十多年的身心疲惫,终于让我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可换来的却是一场大病和众人的不解,他们都说我是承受不住妻儿离去的打击,患上了了失心疯…… 其实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疯,这都是李欣兰的在天之灵不肯原谅我,也不想我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死去,她要让我就这么活着,慢慢的承受着痛苦,让我活着,却活的生不如死……” 老牛说完后,忽然抬起头恳求我道: “到如今已经三十年了!我饱受煎熬整整三十年了!我不求量刑,只求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做个了断,就当是还李姑娘和她那客死异乡的老父亲一个交代……” 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泪眼婆娑痛哭不止…… 我虽为他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无比的愤怒,可当看到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双膝跪在我面前时,心头不免升起一丝怜悯…… 正欲上前搀扶时,却被杨子一把拉开了,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陈老板,也忍不住开口道: “牛叔,想不到,当年您竟……” 陈老板话没说完便打住了,随即眼圈一红便不再言语,是气愤还是无奈我无从得知,但杨子却直言不讳的说道: “自作孽不可活,活该你遭此报应” 而我现在更多的则是同情,事到如今,我心里早已乱的不行,我没再多说什么,三十年前的案子到此处也一目了然,想着老牛岁数也大了,一时半会儿的也跑不了,如何定夺也不急于这一时,想至此处便就此打住了。 我带着陈老板和杨子出了牛家,此时正午已过,牛家门口也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但大家都只是站在大门外,对里边的谈话并不清楚,我和杨子也是普通老百姓的装束,所以大家也并没有向我们询问什么,倒是陈老板和众人打了几个招呼,三人便匆匆赶回了陈家。 陈老板忙着买菜煮饭,杨子也主动帮忙打下手,我心情有些复杂,看着那张照片发呆…… 一想到李欣兰的父亲,我这心里就莫名的难受,到目前为止,我和杨子来这里具体多少天了,我是真记不大清楚了,而关于李欣兰的事情到目前为止,也算是有了答案,心情这才稍微有些好转。 至于这个牛堇山该作何处置,我暂时还没有仔细的想过,心里顿时又填了些许烦闷…… “小王同志,吃饭了” 随着陈老板的一声吆喝,我应了一声后将照片夹回了笔记中。 由于着急回去,匆匆的吃了些东西后,三人就收拾东西踏上了回去潘集的路程。 途中,杨子没再睡觉,而陈老板的车子似乎比来时更响了,我附在杨子肩膀上大声喊道: “你怎么不睡觉了?” “你说啥……?”杨子也学着我的样子喊道。 我正要再重复一遍时,杨子却一脸坏笑的说道: “我听到了!嘿嘿” 我朝他胳膊上打了一拳说道: “想媳妇儿了就直说,那有啥不好意思的!” 杨子白了我一眼,张了几下嘴却没出声,看口型也不难猜得出他说的是: “去你大爷的!” 我没再理他,索性也学他躺下来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和老牛的谈话中,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思来想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最近这些天,我承认自己的脑子也确实有点不太够用了,苦思良久才终于想起来。 我们虽然证实了李欣兰和狗子的母亲就是同一个人,也知道了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可她的死至今还是个迷,我赶忙拉起杨子道: “杨子,我觉得李欣兰的死,你们村长应该会知道,而且,他也极有可能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事情” 杨子没有立即回答我,停顿片刻后却问道: “你这是打算查到什么份上,才肯罢休?” 我不知杨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存疑惑便询问道: “你……难道有事儿瞒着我?” 杨子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道: “其实村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心说你这不废话嘛,正要催促时他又继续说道: “不过都是些避重就轻的大概而已” 我没接话,但眼神中突然严肃起来,杨子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起初我也是听人们闲话时,议论过李欣兰到底是怎么来的杨村,但我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过,直到今天听了牛堇山说的,我才相信李欣兰确实是村长买来的。 但有一点不假,村长买她回杨村的目的,就是给那个杨守运做老婆的,之后的事情村长也并没有说谎,而至于李欣兰的死……” 杨子说到这儿又打住了,我正要警告他不要卖关子时,他却很知趣的补充道: “村里人其实都知道,只是都不愿意往外说,因为他们害怕说出来之后,会遭到邻村人的唾弃,甚至是辱骂……” 我看着杨子郑重其辞道: “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们一样,这关乎到你的职责与立场,还有你身上披的那身衣服” 杨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我也想过要说出来,但我和你一样,一开始并不确定她就是李欣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些如此巧合的事情竟然都是真实的,可一想到一旦水落石出,就一定会伤及到很多人,尤其是老尘” 我略带些愤怒的说道: “怎么说?难道他现在还不够可怜?他到现在还都不知道李欣兰到底在哪呢” 杨子低头不语,随即幽幽的回答道: “她死了!她生下狗子后……慢慢的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我惊讶不已却不敢打断他。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来这大山沟里干什么,但怀里的孩子却让她不敢再去回忆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以往,村里的人并不知道她的遭遇,只是劝她为了孩子想开些,她乞求众人带她去找老尘,但他们却安慰说,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一些再去帮她找,迫于无奈她只能选择妥协,但只是表面上妥协了,因为她知道大家不会放她走,而自己,也已无颜面对昔日的柳世尘…… 大家以为她想通了,便不再时刻守着,在一个雨夜,她趁人不备偷偷的跑了出去,直到次日,大家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但已为时已晚。 四处找寻后,终寻不见其踪影,众人无奈之下就报了警,然而却并没有得到重视,又过了两天后,人们在大冲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附近的村民说,几天前的夜里,他们路过大冲的时候,听到有女人在河边哭泣,大家都听说过那里不干净,所以也没有人敢过去查看。 村长得知后,就在当天夜里领着大伙,偷偷的把她的遗体抬回了杨村,搁置几天后就破例把她埋进了杨家的祖坟里。 自此以后,村长便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也不愿透露,村里大多了都知道实情,但顾虑到村里人的名声也都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承受了这么多……” 杨子说完后,默默的低下头…… 我能感受到他很自责,也能联想到李欣兰死前的那一幕,该是何等的绝望与凄凉,想至此处,心中自然对杨子的隐瞒有所抱怨,但转念一想,与其为对错挣得面红耳赤,不如去换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也许大家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时隔了三十年,李欣兰生前的遭遇依旧让听者寒心、闻者咂舌,而这一切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我躺在车斗里心中苦闷异常,一旁的杨子眼角也已湿润,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腾,我也总算是把想要了解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心里没了之前的种种疑虑,却徒添了几分沉重。 或许,也只有时间才能清除这些让人痛心的事儿吧…… 再次回到姚家村时,这里依然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姚妈在自家院子里忙碌着,她并没有看到我们回来。 天色不早了,我没有过去打扰,我原本想着去找老姚头聊会儿来着,但一时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便径直的走向派出所。 我们推开所里的大门缓步入内,正碰上端着碗吃饭的老李,老李看清是我们时,嘴里嚼到一半突然愣住了,我和杨子相视一笑,却不知,这第一句该说些什么好,老李却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们这俩臭小子不回来了呢”说完便用握住筷子的手擦了擦眼泪。 我和杨子也忍不住了,眼睛一热便过去抱住了老李,老李却满脸嫌弃的用胳膊推搡着我们,嘴里嚷道: “嘿!小心……小心我的碗……!” 说实话,出门在外能遇上老李这样的人,也是我和杨子的福分,我们之间的感情虽不像亲人那般,但也毫不逊色于亲人,别看他和杨子一见面就互掐,一别多日再相见时,还能如此…… “城里的大葱是劲大,呛死我了……”老李抽了抽鼻子开口道…… 突然,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一个人影,冲到杨子跟前紧紧的抱住了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妙可,看着他俩这腻歪劲儿,我和老李几乎同时撇着嘴把脸扭到了一旁…… 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便言归正传向林妙可询问道: “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林妙可闻听“蹭”的一下站直了身体,对我敬了一礼,然后郑重其辞的回答道: “报告王队!圆满完成任务” 看着她这股古灵精怪的劲儿,我打趣道: “行了行了!一边玩去吧” “哎!好嘞!”说完便拉着杨子跑开了,我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这丫头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林妙可拉着杨子去了办公室,而我正要跟老李去值班室聊会儿时,林妙可却突然转身跑了回来,对我说道: “差点忘了,小茹姐留了封信给你”说完又一副坏笑的冲我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跑去办公室找杨子去了,我也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李则笑道: “哈哈哈!这丫头可真是个开心果啊” 我笑而不语,不过也觉得这个林妙可的确挺让人喜欢的,想到今后所里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机灵鬼,那真是想不开心都难。 我跟着老李进了值班室,询问最近所里有没有什么事,老李回答说: “你俩走后没几天小林就回来了,一切都好,所里也没啥事,不过还好有这么个疯丫头在这里作伴,倒没觉得像之前那么无聊了” 我尴尬一笑,老李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俩在时,也就除了杨子还时不时地跟他打打嘴仗,我平时话不怎么多,心里有事儿的时候话就更少了,跟我在一起也的确会让人感觉得闷得慌。 我又询问了牙子河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老李回答说: “那倒没有,你交代的事情我也都办好了,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只不过……” “不过什么?”我有些疑惑道。 “前些天老尘来找过你,他说有事要跟你说,但是我不知你跟杨子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他和我说,等你们回来时再转告给你,他扭头就走了,之后隔三差五的又来过好几次,和之前一样,看到你没在就走了” 老尘找我无非就是为了李欣兰的事情,想到此处我便对老李说道: “嗯!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过去找他,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他说” 老李从不过问这些事情,也就没再询问什么,二人闲聊一会儿后,我便起身打算回去,临走前,我想起了正在办公室诉说相思之苦的两个人,由于不知道杨子还去不去我那里住,就打算问一声。 二人出来后,我开口道: “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说完便作势要走,看他二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我突然又问道: “哎对了!小林,你有地方住没有?” 林妙可正要回答却被杨子抢了先道: “有有有!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赶紧回去睡吧”说完便冲我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我与他相视一笑表示理解,随后就走出了院门。 回到住处躺下后,突然想起了信的事儿,便从口袋里掏出王小茹留给我的那封信,躺在床上观看,信中内容如下: 王宇警官,你好! 执笔书信时,心中多有苦闷,思量再三仍不知如何,恐其不便,也怕于你平添烦恼。 自那日相见,也只片刻之间,奈何彼此了解甚微,虽有言语万千,却不曾驻足与之畅谈,深知你多忙于工作,亦无心顾及其他。 此番离去较为匆忙,便留书信一封以作道别,也希望你此次前往之处能有所获,了此心愿,愿你还记得那天临别所言,若有闲暇之日,一纸相邀我定会如期而至。 至此:祝你事事顺心! 小茹字 信中内容颇为简短,看完后我忍俊不禁,心说就一顿饭你至于嘛!难道还怕我会赖账?我还寻思这丫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呢,搞了半天,信中的意思就是让我别忘了,那次承诺请她吃饭的事儿…… 我小心翼翼的合上信塞回信封后,心情也突然好起来了,总体来说这次去杨村收获颇多,想到此处,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复加。 只是明日见到老尘之后,该如何和他说起这些事情,想至此处便再次陷入纠结,如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这无疑是给老尘的伤口上又撒上一把盐,但要我对他欺瞒哄骗我也确实做不到。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实相告了,而对于牛堇山的所作所为,我觉得还是由老尘来做决定比较稳妥。 这一觉我睡到十点多才醒,确切的说应该是是被杨子喊醒的,我起床开门后发现林妙可也在,还不等我迷糊过来杨子便对说道: “今儿咋睡这么死?我俩都来敲第二次门了” 我闻听不由得就更迷糊了: “我居然没听到,又出什么事了吗?”我边询问边快速的收拾东西时,杨子却解释道: “你别激动!小心你那条瘸腿,我俩也没有啥事儿,就是过来找你请几天假……” 闻听他说没什么事时,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见他又拿我的腿说道,那就想起昨晚他们两个,还有老李都叫我王瘸子的那一幕,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腿都好了,怎么的这“瘸子”一词打今儿起,算是扣我脑门子上了是不?” 杨子又是一阵坏笑,竟惹得林妙可也跟着一起起哄,我没好气地说道: “批准了,赶紧滚!赶紧滚!看你俩这夫唱妇随的劲儿就来气儿” 这俩人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挺像一家子,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想想今天也没什么事,我也没有直接去局里跟老李打招呼,杨子临走时告诉我,老李今天兴致大发在所里练书法呢,嫌他俩太吵这才跑过来请假,我还是不要去凑热闹的好。 匆忙的洗漱一下,就起身去了牙子河,这个点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老尘肯定和往常一样在牙子河附近转悠。 行至姚家沟村口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喊“王哥……等会儿……” 闻声望去,却见杨子手里高举着一个东西,由于离得太远一时半会儿我也看不太清,他跑的也颠簸,于是我就赶过去询问情况。 跑到杨子跟前时,他已经累的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正想调侃几句却看到林妙可也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便打住不再瞎咧咧了。 看两人的表情应该没什么大事,杨子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我心存疑惑便开口问道: “啥事儿啊?搞得跟我欠你俩钱似的” 杨子自顾喘着粗气儿,林妙可却接话道: “哈哈,倒不是欠钱的事儿,不过这顿饭你可跑不了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