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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伊甸园》


 上篇耄耋老人赏四喜一、赏总的父亲投了海

海边大道的宽岩边，平时鲜有人来此地，这时却围了不少周围的居民，听说是有人投了海。
宽岩处有一块大大的岩石，岩石的上方略微伸向海，岩石的左前方有另外一条岩石伸向海面，有一点小小港湾的味道，下方的海水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上有些深。
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还是掉下去？暂且不得而知。
当务之急救人要紧！
正在附近海边垂钓休假的陆警官，听到有人呼救，抛下渔具，沿着岩石的边沿，攀爬着来到宽岩下面。只见有一个人头一会儿露出水面，一会儿又被水淹过了头。在这片土地与海域土生土长的陆警官，熟练地跃进了海里，奋力地游到落水人身边。他一手推着落水人，一手用力地游着，努力地向岸边靠过去……
当陆警官把落水人拉倒岸边的岩石上时，他筋疲力尽了。
已经有人从宽岩上下来了，是一位十分壮实的中年人，他急急地奔到落水人身边，大声地叫着：“老爷子，您怎么啦......”
陆警官缓了缓，立即用手摸了摸落水人的颈部。这时他看清楚了，这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穿着件浅色衬衣。陆警官向中年人叫着：“快！做心脏按压！”
还好，那位中年人很快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将老人的身体放平，做起了心脏按压。缓过劲来的陆警官也俯下身，用手掏了掏老人的口腔，并用嘴从老人口里吸了几口水吐到边上，便做起来口对口人工呼吸。
宽岩上，一个40多岁模样的男子，发疯似的冲到岩石边上，扒开人群，探头朝岩下看了看，大叫了一声：“爸!”就要向前迈步。幸好有一个当地的中年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并搀扶着他，带他从边上的小路走下去，到了海边。
经过约三分钟的抢救，老人已经有了脉搏和呼吸。而陆警官和那个壮实的中年男子已经累得快瘫了。
看见被人搀扶着走下来的男子，壮实的中年男子哽咽起来：“赏总，是我没看好老爷子……”
宽岩上早就有人打电话叫了120，陆警官指挥着赶来帮忙的人们，将老人慢慢地沿小路抬上了海边大道，抬上了救护车。
被救的老人叫赏四喜，今年81岁，是一位退休的老军人。那位40多岁的男子叫赏应峰，是S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壮实的中年人叫董宗戊，人都叫他老董，是赏总在深圳别墅的看门人，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帮助照看赏四喜。
救护车到了医院，医生又对老爷子进行了检查及治疗。由于现场抢救及时，老爷子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赏总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下来。他急着要感谢这些见义勇为的好人，可是那些人已经走了。赏总打电话叫来了深圳办事处老张，委托他去帮着寻找并感谢那些好人。
赏四喜为什么要投海？这还得从头道来。
四个月前，赏总的母亲李倪妹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终年74岁。本来身体健康、性情开朗的老父亲赏四喜从此一蹶不振。81岁的他耳不聋眼不花，平日里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不少年轻人都甘拜下风。四喜还喜欢给人开个玩笑什么的，给人的感觉是个乐呵呵的老爷子。但是，经过丧偶的巨大打击，老爷子整个懵了。几个天天在一起玩广场舞的老头子老太太打电话约他出去散散心，也都被他拒绝了。他整天少言寡语，常常一坐就是半天。
这个从北方农村孩子到军人，再从军人退役到地方的老人，在当地没有亲戚，也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在四喜的眼前，一切都由于老伴的离世而变了样了。
赏四喜出生在太行山区的一个有3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青树凹，哪里是革命老区。四喜爹十多岁就失去了双亲，跟着同姓的一个叔叔学了点编炕席的手艺，勉强生存下来。到了三十多岁时，经同村一个婶子张罗，娶了一个外地的女人。那女人有一双大脚，在这个缠脚习俗盛行的小地方，那双大脚显得有些扎眼。据说这个女人是结过婚的，也不知是啥原因来到青树凹。那时穷人能娶上个媳妇很不容易，四喜爹很满足。结婚后第二年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四喜，大概是寓意喜事多多。有了孩子，这个家庭也充满了欢乐。四喜娘性格活泼，她识几个字，还会哼一点小调，加上四喜的笑声哭声，给这间土墙素瓦的小屋增加了不少生气，也让四喜爹这个寡言少语的农民脸上多了些许笑容。
抗战时期，四喜娘可是村里的活跃人物，偷偷地去听游击队讲课，偷偷地帮游击队做衣服做鞋子。那天，本应该是林嫂跟着车去到山里，给游击队送军鞋，但林嫂孩子突发疾病，四喜妈自告奋勇代替林嫂去送鞋。按照约定四喜娘和赶车的老五叔，天刚亮就从后底沟的小路出发，将鞋子送到二十多里地的马也弯，那里有人接应。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不料撞上了一队日本巡逻兵，日本兵叽哩哇啦的冲着四喜娘和五叔叫着喊着，四喜娘和老五叔本能地推着车扭头往路边的地里跑去。嗖嗖嗖……鬼子开了火，罪恶的子弹结束了四喜娘年轻的生命。
那年四喜才四岁，看着一夜间就变成了老头状的爹把娘入殓，埋在了村后的山上。从那以后，四喜爹就又很少说话了，一有空就眼睛直直地看着四喜，只有在这时，可以感觉出他内心的那么一丝丝欣慰。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四喜爹经常闹病，渐渐地背也驼了，步态也龙钟了。
解放战争时期，村里面很多小伙伴都跟着解放军走了。有个这么个病歪歪的老爹，他不得不照顾，所以四喜留在了村里。
老区解放得早，分田地时，由于四喜妈是为了给游击队工作才惨遭日本鬼子杀害，村里把地主家最好的五亩地分给了四喜家。看着这五亩好地，四喜爹在众人面前露出来久违的笑脸。爱地如命的老爹不顾自己不太好的身体状况，整日里在地里折腾着。记得在一九五零年十月，当庄稼都收割到家后，看着辛勤劳作一年的成绩，赏老汉别提心里有多高兴。 那天晚饭时，很少喝酒的老爹从村头小店打回小半瓶酒，就着一些花生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韵了几小杯。老人家怀着愉快的心情，一觉睡去却再也没有醒来。
也许老爹年轻时应该也是强壮的体型，或是老爹把所有的有营养的吃食都给了这个妻子留下的唯一儿子的缘故，四喜体格倒是不错，十四、五岁的孩子个子长得高高的，身板壮壮的，五官有些粗犷，但很有点小男子汉的味道。走在村里总会引得一些个大姑娘回头看看。四喜这孩子性格像他娘，他脑子不笨，他娘在世时，经常给四喜唱曲，有时还把唱的小曲故事讲给四喜听。解放后，四喜在村里上了学，能写写算算，算得上是赏家的小秀才了。他的性格也很开朗，在人前总是笑嘻嘻的，与小伙伴们在一起时，还能说说唱唱，也总爱说说俏皮话，做个鬼面逗乐子什么的。四喜高兴起来，总是喜欢用一只手半握拳，做个猪嘴，另一只手的五指分开放在耳朵上，嘟嘟嘴，扇扇耳，活脱像个猪无能。在乡亲们眼里，四喜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老爹的去世，让四喜很伤心。隔壁二婶有两闺女，没有儿子，虽说赏老汉是同宗大哥，但由于老汉不太与人交流，在世时他们却很少来往。见着孩子孤零零的，当婶子的打心眼里疼这孩子，她托人给孩子说媒，想给孩子安一个家，可四喜却是一声不吭，跑去了县武装部。
村里离县城二十多里地，沿着河边的小路，四喜一溜的小跑到了县武装部。武装部门前的宣传板上，醒目的“保家卫国，抗美援朝”映入眼帘。四喜想起了老师在课堂里讲的，美帝国主义就像日本鬼子一样，也是坏东西。他们打到了我们东北边上，我们的志愿军已奔赴朝鲜，到国外作战去了。
原来战争还没结束。四喜毫不犹豫地闯进了武装部的接待室：“我要参军，找谁呢！”
“四喜？”接待室的老周认识四喜。他为了落实四喜娘算不算烈士的事，去过青树凹，与赏家父子接触过。
见了老周，四喜自然很高兴。歇了歇，喝了口水，四喜把家里近期情况告诉了老周。感慨之余老周想，孩子一个人在家也够可怜，出去闯闯也很好。
四喜不到参军的年龄，按规定是不能参军的，但孩子个头不小，也许能蒙过去。他给四喜出了主意，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十七岁，坚决要参军，并赖在武装部不走。那时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审查，没两天，四喜就被部队接走了，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到朝鲜后，四喜跟着部队行军打仗，几乎踏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有一次在一个山坳里，遇到美国飞机轰炸，很多战友在他的身边倒下，场景十分的惨烈。当战役结束时，他问道：“这叫什么山？”有个朝鲜人民军的战士用生硬的汉语告诉他：“yin feng.”到底是应峰？影锋？鹰峰？但四喜在心里面默默地对自己，也是对死去的战友们说道：“我以后的儿子就叫应峰，我会记住你们的。”
从朝鲜回国后，赏四喜随部队来到西北，辗转了许多地方。那时候还是单身的四喜，很有人缘，上下级关系处的很好，尤其是他爱说说笑笑的性格和招牌搞怪猪脸，给比较古板乏味的部队生活添加了不少快乐。
就是在找对象这个问题上，四喜显得有些挑剔，让人有些猜不透。其实，四喜心里面的标准，应当是自己印象中已过世母亲的影子。
几年后，部队来到了应城。在应城，已经快三十岁的四喜结识了二十岁出头的李倪妹。李倪妹原籍是云南与四川交界的一个小山城，后来随着改嫁的母亲来到西北，初中毕业的她在百货公司当一名营业员。李倪妹身材苗条，五官也挺秀气，尤其是李倪妹还是单位的文娱积极分子。在一次春节联欢会上，四喜一眼就看中并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婚后，倪妹随了军，跟着丈夫到过新疆、宁夏和甘肃等不少地方。又经过三年困难时期，直到一九六五年，才有了第一个儿子的出生。四喜为他取名为赏应峰，既是纪念了朝鲜战争的那个地方，也是纪念了他们夫妻的相识之地。夫妻俩共生育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赏梅和小儿子赏应征都是在上世纪70年代中出生的。
四喜在部队上工作了近四十年，他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人聪明又好学。抗美援朝回国后，四喜长期在后勤部门工作。在实践中，四喜乐于专研，发明了不少小技术，如对有故障的枪械的故障排除，军用服装的长期保管技能，门窗门锁的修理等等。后来，四喜去了部队农场，还学会了一些农用机械的使用与维修。也就是说，四喜一个人能顶几个人用。最主要的是，四喜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对于什么职务、荣誉都看的很淡。除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四喜为人很随和，空闲时给大伙逗个乐子什么的，所以他的人缘很好，历任上级领导都很喜欢他，几次精兵简政都把四喜留了下来。哪怕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临退休前数年间，四喜也是作为非部队编制人员在部队的农场度过的。不过，四喜却认为这一生自己都是军人，为此，四喜感到十分的骄傲。
倪妹随军后，在好几个大小城市的商业系统工作过。后来，遇上改革开放，单位改制，倪妹就提前退休了。退休后，倪妹并不闲着，除了帮着四喜干一些农场的工作外，还喜欢与居住地附近的人们一起练练打拳，一起唱唱歌，是一个文娱积极分子呢！
四喜退休后，他们夫妻二人曾在农场附近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大儿子应峰的事业发展的很好，把二老接到身边一起居住了。
四喜和倪妹的三个孩子跟随父母在北方和南方的好几个城市居住和上过学，为人处世及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强。
应峰接受基础教育的时代是在那个时期中进行的。高中毕业后，赏应峰以不太好的成绩考入一个师范专科学校读书。在后来的改革开放时间里，他审时度势，顺应潮流下海去了。从个体户到营销员，到部门负责人，到经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他与马来西亚一个华商合作，在深圳创办了一家科技开发公司，取得了成功。目前，他们的公司成功地在境外上市。为了进一步的发展，赏应峰将公司的高科技项目放在了基础比较好的蔺静市。蔺静市是赏四喜退伍的地方，也是赏应峰参加高考的地方及下海的地方，把项目放在蔺静市，或多或少有一些对这个城市感恩的成分在里面。
赏梅是个口齿伶俐的姑娘，高考时选择了外语系，学习英语，毕业后公派去美国学习，后来在美国一家公司就职。二零一零年回到国内，在北京一家外资企业做部门经理。
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派出维和人员到国外参与工作，赏应征就是那时被派出的维和人员。由于那个地区的骚乱，赏应征牺牲在国外。对于这件事，老赏家倒是十分的平静。赏四喜和李倪妹常常会站在小儿子的遗像前，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是那样默默地、充满着父爱和母爱的眼神，看着，看着……
四喜与倪妹夫妻感情很好。四喜一直在部队工作，全家人的生活状况都是有很好的，对家庭生活，倪妹很知足。倪妹对四喜这个丈夫也是一百个满意。除了物质的原因，夫妻两性格很相似，都很开朗乐观。更奇妙的是，四喜和倪妹夫妻生活也是少有的和谐，一直到倪妹去世前，老夫妻俩还保持着一定的性生活，这在这个年龄段的人群中，实属难得。
倪妹去世得比较突然，据医生讲，倪妹以前就有心脏病，这次是由于严重的感冒诱发了心衰，就诊晚了一点，因而危及了生命。
四喜在心里面简直不能接受倪妹离去的这个事实。没有了倪妹，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感到这个世界完全失去了生活的色彩。晚间一闭上眼，全是倪妹的身影：年轻时的倪妹，做母亲时的倪妹，老年时的倪妹……
倪妹的那双杏眼总是闪着一股子灵气，是那样的迷人。倪妹那永远都是红红的小嘴唇是那样地让人心动。倪妹那仿佛是永不发福的、保持着一定曲线的身材，简直是上天赐予四喜的奢侈品。
想着倪妹的一切一切，四喜那颗悲痛的心无法平静。他天天在思念中打发日子，他一遍遍地放着和倪妹在一起的录像，一遍遍地看着倪妹的照片，一遍遍地抚摸着倪妹的遗物，尤其是一张已经旧了，但洗的很干净的毛巾。
除了倪妹，四喜的脑子里几乎没了周围世界。他常常感到大脑中一片片的空白，在这遍空白中，四喜拼命地往里面播种着倪妹的面容与身影，他不要倪妹消失，他要让倪妹永永远远地扎在心底。


 二、蔼佳累病了

办完母亲的后事，赏应峰按照计划带着公司几个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到欧洲几个国家去调研，要耗时二个多月。
应峰的妻子蔼佳是学医的，这次婆婆发病之前患了感冒，可婆婆每天要去公园领着大伙唱歌，为了不耽误唱歌，婆婆一天也没有休息。蔼佳也是劝着婆婆休息一下，可婆婆总是固执地说没事。直到婆婆的嗓子有些沙哑了，在蔼佳的坚持下，婆婆才歇下来。没曾想，那天夜里婆婆突然有些呼吸困难，紧急送往医院后被诊断为：急性喉炎喉头水肿。过了没半小时，出现了心衰。虽然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终究没能挽回生命。为此，蔼佳在心里面责怪着自己：要是坚持不让婆婆去带病唱歌的话，婆婆也不会发展为急性喉炎，也不会丧命了。为此，蔼佳决心要好好照顾公公，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为了想着法子地逗老爷子开心，赏总的妻子蔼佳可没少动脑子。蔼佳把在北京工作的小姑子赏梅叫回蔺静城，两人轮流的陪着老爷子，天天商量着，挖空心思地想逗老爷子开心。
她们还定出了陪伴计划：
7：00 起床
7：30 早餐
8：30 早锻炼时间（公园、花园或驱车到东山）
10:00 回家茶歇
11:00 读报或听新闻
12:00 中餐
13:00-14:00午休
14:30-17:00 棋牌时间
17:30 晚餐
18:00-19:00散步时间
19:00-21:00 看电视
21:00-21:30 洗澡、按摩
21:40睡觉
就这看上去简简单单的流程，实施起来可把蔼佳、赏梅和阿姨折腾的够呛。尤其是蔼佳患有腰肌劳损，忙一整天下来几乎要瘫在床上了。就这样，老爷子还是情绪低落，对儿女们的付出，除了“辛苦你们了！”的客套话之外，对其他的好像是视而不见。
“唉，爸爸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女儿赏梅在心里面嘀咕着。她想着自己小的时候，总是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爸爸还做着各种动作，唱着小调，经常逗得自己笑疼了肚皮。自己有一个嘻嘻哈哈的爸爸，得到许多同学和朋友的羡慕。长大了，离开家，最最想念的就是爸爸的俏皮话和爸爸的猪嘴怪相了。不管自己有多累多苦，打个电话给爸爸，心情就轻松多了。爸爸总是说：梅梅就是要多冻冻，经得住锻炼，就开得出好花哦！就是在爸爸老年时代，他也是整天嘻嘻哈哈，活脱脱的一个老顽童。
“乐观搞笑的爸爸哪里去了？”赏梅很是难过。
蔼佳怕影响丈夫的工作，硬挺着没有将老爷子的情况告诉应峰。她认为过一些时候会好起来的。不料一个多月过去了，老爷子不但情绪未见好转，还添了暗自落泪的问题，这可把蔼佳急坏了。与小姑子一商量，他们决定把两个孙辈叫回来，陪陪爷爷。应峰的90后儿子赏爱悉在北京读硕士，是研究古文学的。赏梅95后的女儿王力聡在上海读医学院校。俩孩子利用周末赶了回家。老爷子看见孙辈，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孩子们很懂事，轮番着给爷爷讲笑话，陪爷爷做游戏。几天下来，老爷子情绪好像好了一些。
见老爷子这么喜欢孙辈，蔼佳给两个孩子商量：“你们以后每个周末可不可以轮流回来陪陪爷爷？”不料两个孩子却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不行！我要完成毕业论文。”
“两兔崽子，还商量好了？”把两个孩子骂了几句之后，蔼佳也觉得没有足够的理由过分地要求孩子们。孩子们也真的不容易呢！
孩子们走后，蔼佳和赏梅见老爷子很是有些失落，精神也差了。两人分析原因认为：老爷子肯定晚间睡眠不好。她们托人找了个60多岁的男保姆阿茗，阿茗家在附近农村，为人很厚道，他负责晚间陪陪老爷子。三天后，阿茗向霭佳汇报说：爷爷晚间老说梦话，有时讲的话很瘆人呢。赏梅有些不信，便偷偷地在老爷子房间装了个微型录音设备。
第二天赏梅把录音取出来，和蔼佳两人关着门，在蔼佳卧室里放录音听。
…… ……呼呼（这是呼噜声）
…… ……倪妹
…… ……啊，快冲！
…… ……倪妹等我！
…… ……给她们无话讲哦！
…… ……就我一人…… ……我怕！
…… ……倪妹你飘去飘来干什么？等我呀！
…… ……这人是谁？我不认识，不认识！我怕…… ……
一夜录音中，有20次讲梦话。多数的内容就是这些。
分几次把录音听完，记录下来，二人也疲倦极了。
“老爷子想老伴了。”蔼佳说。
“老爷子孤独。”赏梅说。
两人琢磨着，要么给老爷子找个老伴？
蔼佳一天中打了二十多个电话，请在蔺静市的亲朋好友给老爷子物色一个素质好一点的“女保姆”。在随后的几天中陆陆续续接到很多电话，她和赏梅也马不停蹄地去见人。也带回家几个，和老爷子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蔼佳和赏梅仔细地观察者老爷子的反应。老爷子对来人看看，或看都不看就看他自己的电视剧去了。
说老爷子看电视剧，还不如说他看着电视机。因为他对电视剧的内容几乎都不知道。唉，他对电视剧也没有兴趣了！
连续几天，连续几次的“相亲”，都没有结果。蔼佳和赏梅佳有些傻眼了。
赏梅对着老爷子撒娇：“爸，您到底要我们怎么做呀？”
老爷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女儿：“我要你做事情了吗？”
老伴死后，老爷子对女儿的话也少了许多。可是这句“我要你做事情了吗？”“我要你做事情了吗？”他倒是连续说了几遍。
是不是烦了？赏梅委屈地偷偷地哭了几回。恰巧赏梅的丈夫王书广打电话来，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赏梅便回北京照顾丈夫去了。
赏梅一走，蔼佳可是度日如年，神经绷得紧紧地。老爷子居然拒绝每日的户外活动，自己坐在家里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阿姨建甜在赏家也有二年了，她主动承担了照顾老爷子白天的饮食的任务。她发现老爷子胃口越来越差，为了让老爷子多吃一些，她动了很多脑子，变着花样地专门为老爷子做一些他以前喜欢吃的饭菜。怕老爷子身体抵抗力差了，她还特意增加了一些虫草和燕窝等滋补品，每天给老爷子吃一些。
陪老爷子睡觉的阿茗也突然提出因为家里有事，要辞职。真是祸不单行，蔼佳急的直掉眼泪。建甜悄悄地告诉蔼佳，阿茗已经被老爷子训斥了好几回，老爷子还说阿茗想偷他的东西什么的。蔼佳也没啥好讲的了，多给了些工钱，让别人回家了。
听说老爷子还有晚间突然坐起来发愣的现象，蔼佳着实不放心，要是老爷子晚上出了什么事，可不好给应峰交代。蔼佳把卧室搬到老爷子房间的隔壁，每晚睡觉时都开着门，好听见老爷子房间的动静。
就像在医院值夜班，蔼佳几乎是一夜都不能入睡。坚持了两天，蔼佳可有些撑不住了。她给老爷子商量说：“爸，再找个人晚上陪陪您吧？”
老爷子发火了，突然大声喊：“你把我当犯人啊！”
建甜见状上前劝说着，安抚着老爷子，这才让老爷子平息下来。蔼佳可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伤心地在房间哭了半天。
蔼佳比应峰小四岁，也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从小也有不少优越感。那年别人介绍应峰给她的时候，她在市里一家大医院做护士。高挑的身材加上清秀的五官，吸引了不少人的追求。当她与应峰见面后，觉得小伙子长得不错，但工作不好，就是个小老板。很快她就几乎要忘记应峰了。可应峰对蔼佳却是一见倾心，一有空就发动进攻，没多久，他把蔼佳追到了手。那时蔼佳还顶着父母不同意的压力呢！
应峰对蔼佳算得上是从一而终。经历巨大的变化，应峰周围也是美女如云，除了必要的应酬，蔼佳在他心中是唯一的。在这一点上，应峰称得上是商界精英们的楷模。
受了这么大委屈，蔼佳在微信上留言：峰，抽空给我电话。
应峰带着五家公司的人在欧洲考察已二个多月了，收获不小。回国后，S公司与这五家的K集团公司将正式挂牌，应峰将任董事长，应峰被事业的盛况感染者，信心百倍！
每天看到微信里蔼佳发的报喜不报忧的照片，对老爸是一百个放心。见了蔼佳留言，应峰想：老婆想我了！
应峰抽空给蔼佳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就听到蔼佳的哭啼声，可把应峰急坏了，“别哭，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抽泣了有一分钟，蔼佳总算停住了。
她简单地把老爷子的情况告诉了应峰，并强调说：“应峰，我实在侍候不了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挂了电话，应峰心情复杂极了。说实话，蔼佳算得上是个贤惠的媳妇了，在困难的日子里，她对这个家的贡献就不说了。在应峰事业顺利的时候，她主动把公公婆婆接过来，陪着他们把该去旅游的地方，或者是可以旅游的地方，都去过了。李倪妹对儿媳是赞口不绝，婆媳关系十分融洽。可现在，应峰对蔼佳的诉苦感到很有些突兀。一是他不相信父亲会给媳妇翻脸，二是不相信父亲会变成蔼佳述说的那样。他给蔼佳又打了电话，说了很多安慰妻子的话，并求她一定要再坚持一下，等他结束调研回家再说。蔼佳听了丈夫的话，心理上得到很大满足，他要求丈夫每天都给老爷子打打电话，安抚安抚老爷子。
蔼佳咬着牙又挺了十来天，直到应峰从欧洲回来。


 三、.陪伴老爸四、老爸尿床五、石头的故事

三、 应峰决定陪伴老爸
赏应峰的身材继承了老爸的遗传基因，五官比父亲清秀些，有一些李倪妹的影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成熟的精明的男人形象。
应峰一下飞机，径直回了家。
进屋就叫：“爸爸！爸爸！”
老爷子听见儿子的声音，竟然动作麻利的从卧室走进客厅。父子俩都有些眼眶湿润了。
应峰暗暗地对自己说：放下所有的事情，陪陪老爸！
儿子陪伴老爸的日子开始了。
应峰带着老爸来到了深圳，那里有一栋自家的别墅。这栋别墅是在二年前买下的，别墅靠海边，环境很好。本打算常来住住的，可公司事情太多，加上母亲不太喜欢深圳潮湿的空气，一直空着。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母亲生前没来住过，这个环境会尽可能地避免老爸想起母亲。
别墅由老董负责打理。老董快50岁了，家就在深圳，身体挺好。
见着应峰父子俩，老董就马上给赏总建议：找个做饭的保姆。可赏总却婉言谢绝了。赏总告诉老董，每天来帮帮忙就行了。
应峰要与老爸好好地相处一段时间，他要给老爸做饭、洗衣、洗脚…… 他要陪老爸聊天、散步、看电影…… 他要像小时候，爸爸给他喂饭、洗澡、讲故事……就像电视公益广告里讲述的一样，他陪伴着亲爱的老爸。
就像小时候一样，应峰和老爸住在一楼的大卧室里，睡前和老爸聊了一小会，帮老爸理了理被子，应峰才睡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一天，应峰感觉非常地温馨，入睡前，他回味着反哺之情......
四、老爸尿床了
应峰累了，到头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七点。
应峰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来到厨房，煎鸡蛋、烤面包又用豆浆机打好豆浆。
见老爸还没有起床，应峰来到卧室，拉开窗帘，见老爸脸冲着墙躺着。
来到老爸面前，应峰轻声说道：“爸，起来吃饭吧！”
不料，老爸闷声地说：“你去吧！我等一下！”
应峰心头一紧：爸生病了？
“爸，起来吃饭吧！”应峰有些撒娇似的。
“叫你别管就别管！”老爸发火了。
应峰多年没被人发过火了，猛的有些呆住了。
“爸，怎么了？”停了停，应峰问道。
“……”
“爸，怎么了？”应峰又问道。
“……”
“爸，那里不舒服？”应峰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应喃喃地说道。
见老爸讲话了，应峰马上拿起衣服，想扶老爷子起来。
“你先出去吧，我要洗洗澡。”老父亲说道。
应峰十分吃惊，一大早的洗澡？老爸可从来没有这种习惯！
“我要洗澡！”老爷子大声地嚷着。
应峰只好退出卧室，在卧室外他大声地对老爸说：“小心一点！”
觉得有些蹊跷，应峰听见老爸进了卫生间，便返回卧室。掀开老爸的被子，他自己也有些愣住了：床单湿了一大片，一股强烈刺鼻的尿骚味，熏得应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人老了，不中用了……”想起老爸刚才的话，应峰顿时有些心酸了。
应峰一声不响地将床单与被子拉了下来，又将席梦思上面的床垫拿了下来，然后将自己床上的床垫放到老爸的床上。之后，换上干净的床单，这时老爸从卫生间出来了。
“爸，帮个忙，我们把被子套上！人家老外讲究，每天都要换被子，换床单。我们也要讲究讲究。”应峰没人事地说道。
赏四喜此刻的表情，回避、羞愧、无奈……，应峰也说不清楚。
乘着老爸由老董陪着出去散步的时候，应峰拨通了蔼佳的电话。他把老爸的情况告诉了蔼佳。
蔼佳说：你一回来就和爸形影不离，我都没有机会给你讲讲老爸的情况。自从妈过世后，爸的身体状况简直是急转直下。老爸把小便尿在床上的情况也是不止一天两天了。不过有时倒不是尿床，而是对小便的感觉差了一些，一有尿意时，就立刻要尿出来，他来不及拿便壶，就尿在床上了。因为老爸尿了床也不承认，反而讲是别人吧小便洒在了他的床上，气跑了陪他睡觉的人。不仅如此，有几次老爷子还把大便也弄在了床上，可能也是对大便的感觉差了的缘故。更有甚者，他还将弄脏的裤子藏在衣柜里，等等，等等，蔼佳越讲越激动。
应峰打断了她，说：“没带爸去检查检查？”
蔼佳说：一月前，给爸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血脂、血糖偏高，血压偏高一点外，还没有什么大毛病。另外就是磁共振提示有较严重的大脑萎缩。咨询了几个老年医学科的专家，他们都认为老爷子的基本情况还算不错，只是一些功能退化了，比如对控制大小便的功能减弱了。每次要外出时，我们都会提醒他：爷爷去小便再出去吧！但是，老爷子常常固执地说：不用！可是刚刚出去不到十分钟，他就急着要上厕所。有几次可真是狼狈，一时找不到厕所，老爷子又不肯就地方便，结果是可想而知了。
“你是学医的，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帮助他吗？”应峰问道。
“目前的老爸非常执拗，如果他能听听别人的提醒，也许会好很多。另外，我在你的行李箱中放了一包婴儿用的护理垫，你放一张在爸的床单下面，如果脏了只换下床单就行了。”蔼佳这样建议道。
“另外，尿湿的床单要在洗衣机里多洗洗。和小孩子不一样，老人的小便比较骚臭，可能是与老年人存在较多的细胞破坏有关吧。”霭佳还从自己学过的专业角度来解释。
“爸真的老了！”应峰鼻子一酸。
和蔼佳的一番对话，让应峰心情变得很沮丧。
刚刚将护理垫放好，老董和老爸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应峰问道。
“老爷子不想走路了，但一坐下来晒太阳就犯困，我怕他受凉，就带他回来了。”老董答道。
“哦！”应峰急忙为老爸削了苹果。
“老董，留下一起吃中饭！”应峰说。
“不啦！我下午再来，让老爷子中午歇一会。”老董说道。
应峰把电视机打开，赶紧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事先让人准备好的食材，做起了中午饭。
饭后老爸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应峰想扶老爸去卧室，被老爸拒绝了：“我不睡的。”应峰只好由他去了，见老爸好像睡着了，他拿了床小被子，轻轻地盖在老爸身上。
“我没睡！”老爸闷声地喊了一声，吓了应峰一跳。
五、石头的故事
每天老爸都要给应峰讲过去的故事，有时一个事情讲2-3次，有时一个事情讲6-7次，有时见应峰没回应，老爸会再重复。
一天，在花园里散步时，四喜在一个“太湖石”面前停了下来。
“记得老周叔叔吗？”老爸突然问。
“还记得那年在应县，周叔叔送给我们一块石头吗？”四喜说道。
“听说过呢。”应峰答道。
“那不过就是块普通石头，老周非要说是什么玉。老周孩子多，生活困难，当时我就给了些钱给他。唉，老周不在了……”四喜叹了口气。老爷子怀旧，应峰很理解。
下午三点多，老董来了，打算陪着老爷子去附近公园走走。
“应峰陪我吧！”四喜说道。
本想趁着老爸出去的时间，和公司的部门经理们打打电话什么的。但听老爸要求了，应峰立马说：“好的！”
和老董嘱咐了几句，应峰挽着老爸的胳臂出了门。
时值深圳的春天，阳光明媚，一丝丝海风吹来，感觉比较舒适。有很长时间没有陪老爸散步了，没有熟人要招呼，没有游人的干扰，尽享着这份父子情，应峰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还记得那年在应县，周叔叔送给我们一块石头吗？”四喜一下子又提到了老战友老周。
“嗯！”应峰。
“那不过就是块普通石头，老周非要说是什么玉。老周孩子多，生活困难，当时我就给了些钱给他。唉，老周不在了……”四喜叹了口气。
“爸，您看这树上有好多花！”应峰岔开了话题。
走了一会，四喜脚步慢了下来，应峰把老爸搀到路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老爸的体力也不如从前了”，应峰心想。
“你老周叔叔给的那块石头就是块普通石头，老周非要说……”四喜又一次提到了老周。
“第3次。”应峰在心里说着。
四喜见应峰没有讲话，用肘部拐了拐应峰：“我在给你讲话呢！”
“嗯，我听着！”应峰回答。
坐了一会儿，应峰主动讲着这个，讲着那个，聊了一会，父子俩就往回走了。
晚饭前，四喜又不止一次地叫着应峰，给他讲“周叔叔石头的故事”。
晚饭后，父子俩又去花园里走了走。期间里，四喜又讲了“周叔叔石头的故事”。
“第16次了！”老爸睡下后，应峰在心里嘀咕。
应峰睡不着了，悄悄来到客厅，给霭佳打电话。他把老爸白天的情况告诉了霭佳，并说道：“我一天下来，讲话的时间创下了我自己讲话的最高纪录啦！”
霭佳有些吃惊：“爸前段时间话很少呢。一个事情反复讲？这是添了新毛病了？”
不过，霭佳心里也想，公公有些话不给自己讲也对呀，自己只是媳妇而已。
“峰，你是爸最亲近的人，他给你唠叨唠叨应该是正常的。”霭佳安慰着丈夫。
“另外，爸的大脑萎缩比较严重呢，这种情况应该和大脑功能退化有关吧。”霭佳补充着。
想着老爸只是要给他自己最亲近的人唠叨，应峰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为了减轻自己的一些工作量，应峰请老董和爱人阿玉一起住到了别墅里，负责做饭及卫生等工作。
陪伴老爸的日子继续着。应峰在深圳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枯燥。与老爸的聊天也好，谈心也罢，总有聊到位的时候。当初，认为只要继续儿时父子情，就能很愉快地陪伴老爸，这种想法真的与实际相去甚远。
暂时没有话聊的时候，老爸又开始唠叨“过去的故事”。应峰想：老爸过去是军人，应该喜欢打仗的电视，于是他带老爸去买了不少战争题材的光碟，尤其是抗美援朝时期的电视剧。他叫老董陪老爷子看电视剧，可每当到打仗激烈时，老爷子就会大声地评价：这个仗如何如何，我们在朝鲜时打仗时如何如何！搞得老董都有些惧怕看战争剧了。好像是打开了记忆的另外一个闸门，一时间关于“应峰山战役”，就成了老爷子久讲不厌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是老爷子一定要讲给儿子应峰听的。那些天，应峰白天听的是“应峰山战役”，晚间老爸还要复述，害的应峰连做梦都是老爸的“应峰山战役”。


 六、..礼品七、..恐惧感八、..兴趣

六、罗叔的礼品
接着发生的事情更糟糕了。
老爸对目前发生的事情几乎很难记住。比如他不断地找他自己的喝水杯子；比如他忘记了自己尿壶放在什么地方了；比如他忘了对老董爱人该怎么称呼了；一天和老董到外面散步时，老董接了个电话，老爷子就不见了，老爷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
拿霭佳的话来讲：老爸对以前事情记得住，但对近期的事情记忆力减退，实际上这是老年人大脑功能退化的表现。
那天，来了一位客人，是四喜在西北部队工作时的一位战友罗叔。罗叔比四喜小5-6岁，身体挺硬朗。前不久，罗叔夫妻二人跟随女儿一家来到离深圳不远的一个镇子里，可能要住一些日子。老战友见面别提有多高兴了，拉着手说了近两个小时的话。内容都是以前在一起工作时的事情。四喜对很多以前的事情的细节都讲的很清楚，引得罗叔不断地夸奖：“老哥记性真好！”
应峰请大家去酒店用了午餐，并挽留老夫妻住几日。但罗叔的女儿说还有要事，一定要赶回去。
罗叔给四喜带了一些西北的土特产品，小米和人参果什么的。应峰嘱咐阿玉，烧一些给老爷子吃，让他高兴高兴。
第二天早餐，四喜端着一碗人参果小米粥，不解地问：“深圳也产这个东西？”
大家愣了一下，都笑了：“这是您的老战友昨天给您送来的呀！”
“啊呀，老罗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家可不太宽裕哦！”老爷子头脑中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印象，那时的人参果都是野生的，价格也贵。但现在都是人工培植的，价格也不贵了嘛。
饭后老爷子在花园里转了转，就急急地回到客厅，叫着：“应峰！应峰！”
应峰正在卫生间，听到老爸的叫喊，急忙从卫生间出来，紧张地问道：“爸，什么事？”
“隔壁的人说，过几天就端午了，在过节前，要给你罗叔还个礼哦！”四喜认真地说道。
“哦，知道了。”应峰嘴上答应着，但心里想，我请他们的一顿饭就比他们的礼物贵的多多了。不过他也有些后悔：应该叫阿玉去买些礼品，给他们带走，这样就更为完美了。
到天黑之前的时间里，老爷子不断地提醒应峰：要给你罗叔准备礼物哦！
次日一大早，老爷子一反常态，早早地起了床。跑到应峰床前一看，儿子还在熟睡！由于晚间总是被老爸的各种声音给折腾醒，应峰也开始喜欢睡懒觉了。
好不容易见应峰翻了个身，老爷子急急忙忙地跑到儿子床前。
“应峰，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老爷子轻声地说。
“什么事？”一惊，应峰一下子完全醒了。
“别忘了，要给你罗叔准备礼品！”这句话说完后，老爷子又说：“你继续休息吧！”
应峰真是哭笑不得，还休息什么呢？
早饭后，老爷子由老董陪着散步去了。
应峰赶紧上网，看看公司的情况。
没有十分钟时间，老爷子回来了。
老董以为老爷子内急，也急急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地往回赶。
一进客厅，四喜就嚷着：“应峰，我忘了一件事了：要给你罗叔准备礼物哦！”
“爸，忘不了！”应峰无奈的回答着。
见没什么事，老董放心了。
老董继续陪老爷子散步。大约半小时时间后，老爷子突然说：“坏了，我忘了一件事，快回去告诉我儿子！”
老董试探着问：“是罗叔的礼品？”
“对对对，你帮我记着啊！”老爷子说。
不到一小时中老爷子又两次提到了“罗叔的礼品”。
午饭后，老爷子似乎忘记了“罗叔的礼品”了。
可是当他在花园里溜达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回到客厅，大声地对应峰说：“应峰，我忘了一件事了。要给你罗叔准备礼物哦！”
老董和阿玉都忍不住了，捂着嘴笑起来。应峰也被逗乐了。阿玉笑罢，说：“爷爷您都说了好多遍了！”
老爷子倒好，说完，笑完，又跑出去散步了。
阿玉问赏总：“爷爷对以前的事，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赏总只好简单的将从霭佳那里学到的关于老年人记忆力减退的特点，给阿玉普及了一下。
晚饭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放下碗筷，大声地说：“坏了，我忘了一件事了……”
“要给罗叔准备礼物哦！”应峰、老董和阿玉异口同声地大声说道。
说完，大家伙见到老爷子一脸惊愕，并像孩子一样的一脸的天真的神情时，全都笑得趴在了饭桌上。如果此时不知情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一定以为，这家人在演喜剧呢！
应峰见状，立刻决定，明天就去罗叔家。如果不完成这件事，老爸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状况呢！
第二天早饭后，应峰开车带着老爸去了罗叔家，给罗叔送了一大堆进口水果什么的。没有事先通知罗叔，为的是不让老人们劳心。到了罗叔住的小镇，应峰拨通了罗叔的电话，找到了罗叔家。
孩子们上班去了，罗叔和陈姨刚刚准备去广场锻炼，听说老战友来了，自然在家等着了。四喜和罗叔又谈起了过去的往事。老伴陈姨见应峰带了这么多礼物，十分过意不去，一定要再送还礼品。趁着两老战友聊着没在意的机会，应峰赶紧拉着陈姨，大概的将老爸的情况讲了一下，并请求陈姨不要再送礼品，免得老父亲又出现心病了。
七、四喜的恐惧感
霭佳给深圳别墅的卧室用上了厚厚的窗帘，她认为这样有利于休息，并有隔热的作用。四喜却很不喜欢卧室里面的厚窗帘，因为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夜间屋里很黑。
老爷子总是会去把窗帘拉开一点点，他告诉应峰：太黑了，我看不见你，感觉不舒服。
应峰想：老爸怕黑暗呢！
和儿子住在一起，四喜感到安全。但有一天夜里，应峰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房间中走动，并听见有拉动桌子的声音。
“谁！”应峰一下子下了床，大声喝道。
“嘘，是我！”老爸的声音。
“您干什么？”应峰问。
“我检查一下窗户关好没有。我把门用桌子顶着，安全些！”四喜轻声地说着。
“我给您讲过的，所有门窗都有自动防御装置，小偷进不来的。快别折腾了！”应峰给老爸说。
应峰想老爸以前是个勇敢的人，自己从小也接受着这种勇敢者的教育。而现在是怎么了？老爸变得这样胆小了。
除了胆小，老爸还有了猜忌的毛病。霭佳曾告诉过应峰，老爸说阿茗拿了他的钱。在深圳的老爸又演了同一出戏。
一天早上，给老爸换床单的时候，感觉床垫不平，应峰拉开一看，有一沓子一百元的人民币放在床垫下。应峰想起了前几天，老爸曾经几次给他讲过，他的钱不在了，他还怀疑是不是阿玉拿了。当时应峰立即制止了老爸的胡思乱想，他对老董家人的为人是十分放心的。
因为家里不缺钱，老爸多少年不管自己的工资了，身上也常常不带钱，他几乎是不买任何东西的。他的那些工资，母亲在世时母亲管，以后一直是霭佳在管着。应峰也从不考虑老爸花销多少。老爸的这些钱应该是霭佳给他的，但他把钱积攒起来，并小心地藏起来，这倒是近来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情况了。老爸怎么突然有了这种对经济的危机感？
听说了老爸的情况，霭佳又去咨询了老年医学专家，专家告诉她，很多老年人都会有这种心理变化，感觉自己不安全，并可能对周围的人进行猜忌，有的老人还有情绪性格的变化呢。
“爸的现象也是老年大脑退化的另一种表现呢。”霭佳是这样告诉应峰的。
既然是一种老化过程，应峰心想：顺其自然了！
八、四喜的兴趣
在花园里转悠了一些日子，四喜突然想自己种菜了。和老董一起去买了些菜种，把花拔了一些，四喜把菜种撒到了地里。见老爸有了种地的热情，应峰不断地称赞老爸：很好！很好！
可是这种热情维持了不到两周时间，四喜就对种菜之事敷衍了事了。
倪妹在世时，喜欢交朋友，喜欢玩微信，四喜则喜欢看看报，看看新闻联播。四喜给老朋友打打电话也是叫老伴找电话号码，用座机打电话。用手机只是限于会接、会拨事先留存的号码。没有了老伴后，四喜连手机都不愿意用了。
老爷子年轻时也会唱能侃，是个活跃之人。倪妹在世时，他也曾是广场活动的活跃分子。倪妹有一副好嗓子，喜欢唱歌，她周围总会有不少老年粉丝跟随着。那时四喜总会陪在左右，并跟着唱唱。不过，四喜唱歌总是带些家乡口音，尤其是带些四喜母亲儿时教的那些小调的韵味，为此倪妹老是嘲笑他。
一天晚饭后，老爷子心血来潮，要去市民广场走走。
市民广场上人声鼎沸，各个派别的广场舞者，各自围成圈子劲舞着。
见老爸想去广场，应峰很高兴，能不能找有些人一起玩玩呢？
老爷子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围观的人群以中年人为主，也有一些年轻人。四喜见这边更热闹些，也想挤进去看看。见有这么一个老头挤过来，几乎是在同时间里，这些中老年和年轻人很快地分出一条路来，四喜一下子就到了人群中间。地上不知谁扔了一个果皮什么的，四喜一踉跄，吓得应峰大叫一声冲上去扶住了老爸。当父子俩再看周围人时，各种怀疑的、猜测的、也有个别幸灾乐祸的目光，但没有人出手或打算出手帮助老爷子一把。应峰扶着老爸急忙走出了人群。
“唉，没有人喜欢老年人的！”在回家的路上，老爸喃喃地反复地说道。
应峰一声不吭，但心里也很难受：“社会真的讨厌老老人？”应峰还想起来老董告诉他的一些情况：其他人不愿意和老爸坐一张椅子；老爸喜欢走到年轻人跟前，给别人讲话，年轻人总是客气地点点头就走开了……
“究竟什么样的人文和环境才是适合老爸去快乐地继续地生活的呢？”这天夜里，应峰想了很久。甚至想到了自己老了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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