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烽火戏道》 1、莫为危时便怆神 诗云: 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 须知海岳归明主,未必乾坤陷吉人。 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 但教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 白茫茫的天地间,一支队伍在缓慢前行,似乎也在历史的长河中前行。 这日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大雪从早上一直下到午后。漫天飞雪中,这支绵长庄穆的队伍蜿蜒如蛇,缓缓蠕动。这天是拜祭帝陵的日子,皇帝和文武群臣刚刚从帝陵回返。 威武雄壮的骑兵在前面开道,跟着的是醒目的仪仗,再后面是一群侍卫簇拥中的龙辇。龙辇的后面,跟着瑟瑟的大臣们。 群臣前领头的二位身披白色的鹅毛麾,分别是左相苟则延和右相岑得川。 苟则延神情凝重,眼睛望着前面的飞雪,却对身旁的岑得川说道:“岑大人,此时真乃是我朝生死存亡之秋啊!先帝殡天不久,新帝初立,根基未牢;中原之地又逢灾年,民心不稳。但最要紧的还是边境,匈突人和蒙金人觊觎我土久矣,近日均有异动,恐有大变啊。今后恐怕你我的日子不好过啊!” 岑得川微微一笑:“苟大人似乎有些多虑了。苟大人主理朝内之事,新帝又是苟大人一手扶持所立,朝廷暂时还不会出乱;人心不平及灾年之乱,正是新帝抚慰人心,振立帝威之大好时机,又有苟大人在,想必也不会有所差池。至于边境之事,怕是苟大人在担心我吧?” 苟则延叹口气道:“说实话,新帝虽你我拥立,也是迫不得已之为。观其他皇子王爷,谁还有人君的样子?就是新帝,似也难孚众人之望啊!以后如何,实在难以预料。以后这段时期,恐怕还需你我二人尽心尽力啊!边防之事,则由岑大人掌控,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近来边境频生异象,恐有大事发生。不知岑大人有何良计,稳我大国之疆啊?” 右相岑得川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苟大人不必困扰。先帝殁,新帝立,此乃你我喘息之机,何不长谈几日,以叙你我几十年来寂寥之情啊?” 左相苟则延啐道:“没个正形!你我有屁的寂寥之情!” 岑得川呵呵一笑:“苟大人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了。” 苟宰低叱道:“滚蛋!” 两位大人在前面亲密相谈,后面的朝中诸臣面面相觑。两位宰相素来势不两立,相同水火,怎么先帝一死就如此亲密?莫名的躁动气息在群臣中慢慢弥漫,原先分别跟随着左相和右相的两派人,以及若即若离的中间派,都似融解了一般,相互之间纷纷低声打招呼,寒暄起来。 原本纷纷扬扬的雪渐渐小了,虽然还是阴云如铅,太阳的光芒却在隐隐作现。 护军参领何奇舵摇头晃脑,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故作神秘地对旁边的羽林军侍卫副领曹新忍说:“曹兄,依我看啊,左相和右相之前一直在做戏啊。” 曹新忍皱了皱眉头,没有言语。何奇舵继续说:“先帝性疑,左相和右相虽为老臣,可也处处受猜忌。你想,若是二人没有芥蒂,一团和气,朝廷之内处处齐心,先帝心里能踏实吗?只有手下人相互之间有矛盾,上头的人才觉得位置安稳。曹兄发现没,这么多年来左右相表面不容水火,朝庭上相互攻讦,却似乎有所保留,给对方留有余地,是不是很有默契呢?” 曹新忍低声道:“何兄切莫再言!此事非你我可妄言。” 何奇舵嘿嘿笑道:“曹兄啊,你还年轻,我可是经历太多了。我信得过曹兄,才和曹兄点拨一二这官场之事。” 曹新忍正色道:“何大人不可再提此事!” 何奇舵扁了扁嘴,自觉无趣,再不言语。 龙辇之内,新帝懒懒卧着。这拜陵之事一过,皇上便觉得如释重负。他想着未来之事,似乎面露喜色;但想到目前形势之繁,又有点兴味索然。渐渐地皇上嘴角抿了起来,闭上了眼,似是睡着一般。 数天之前,甘元府太守杨周智正在午睡。杨周智是一个很规律的人,每日午睡是他多年的习惯,他的家人和下属从不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然而一阵急切的脚步响起,甘元府主簿周天来和都尉曹润才匆匆闯了进来。杨周智被惊醒,恼怒地瞪着闯入他房间的人。曹润才却不管这些,嗓门很大,就像打雷一般:“杨大人,大事不好了,云峡山驿站遇袭了!” “什么?怎么回事?”杨周智觉得事态重大,刚才的恼怒和不快顿时消散地一干二净。 “具体情况不知,我们也是刚刚接到巡逻军士的报告。据说云峡山驿站的驿卒和守卫死伤巨重。根据情况初步判断,应该是匈突人干的。”曹润才说道。 “曹都尉,速征调人马到驿站警戒并在周围查探。周主簿,速调贼捕司相关人等,会同我一起去驿站勘验。即刻出发!” “遵命!” 塞外,匈突国。和利多立于大帐之外,望着远处的群山入神。 旁边的侍从阿吉那等了良久,被寒风吹得有些受不了,低声说:“贤王,我们出发吗?” 和利多回过神来,轻叹口气:“走吧。” 阿吉扶着和利多上了马,后面跟着一队精悍的骑兵,缓缓驰向北威镇。 和利多一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的事情走势会怎样呢?能按所想一般顺利吗?那也许就要看天命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早晨,何奇舵进入右相府时,还一脸喜色。“新帝初立,人事变迭之际,右相召我入府,莫非有何好事关照于我?”他暗暗心想。 当他进入书房时,心跳更快了。因为他看见了左相苟则延也在。“苟相怎么也在岑相府上?”何奇舵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何奇舵还在云山雾罩之时,岑相先说话了:“何参领,近日可好啊?” 何奇舵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下跪,低头屏息而答:“卑职见过左相大人,右相大人。卑职有幸得见二位大人,恭祝二位大人顺康!” “不必多礼,起身,赐座。”岑相眼皮一抬,旁边的胖家仆搬过一个圆凳来。 “卑职不敢。”何奇舵站起身,依旧低头,心中惴惴不安。 “不坐着怎么看戏啊?”岑相还是耷拉着眼,摆弄着指甲。 正嘬着茶水的苟则延微微皱眉,抬头瞪了岑得川一眼。 何奇舵顿觉魂飞天外,连忙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岑相继续慢慢说到:“何将军不是想看我和左相大人演戏吗?不知何将军想观哪一出啊?” 苟则延忍不住叫停:“岑大人,休再乱言!” 岑得川此时露出戏谑的微笑:“何大人觉得我二人刚刚这出戏演得如何?” 何奇舵吓得低头触地,大声不敢出。苟则延生气地将手中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茶水差点溅出来。 岑得川慢慢收起笑容,等了一会儿,朗声说道:“何奇舵,你可知罪?” 何奇舵身上微微发抖,声音发颤:“末将知罪,末将知罪!” 岑得川依旧不仅不慢说道:“非议当朝宰相,妄加臆断,散布谣言,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杖毙,全家为奴,你可知晓?” 何奇舵汗如雨下,心内叫苦不迭,哭丧的脸说道:“末将知罪,请宰相大人处置,唯乞放过小的全家老小。” 岑相看着何奇舵,似乎想了一会儿,说:“看在你认罪且念及家人的份上,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何奇舵顿时觉得劫后逢生,急忙答应:“愿意愿意,宰相大人开恩,末将感激涕零。” 岑相说道:“你且回去做好出远门的准备,三日后再来。届时你的调令也将下达,详情再与你说。” 何奇舵渐有柳暗花明之感,不禁又有点喜上眉梢。 岑得川脸色又一沉,说道:“如若苟相或是本相再听到朝野有汝类似之言,必斩汝头,诛汝全族,寸草不生,片瓦不留!” 何奇舵不禁皱了皱眉,小声道:“若日后并非是小人散布谣言呢,比如……”说着眼角瞟了瞟岑得川旁边的胖管家,还想往苟相这边瞄的时候,又觉不妥马上低下头去。 “造次,还不退下!”岑相叱到。 何奇舵急忙站起,唯唯而退。 看着何奇舵出去,岑相又耷拉下眼,问自己的胖管家:“岑保啊,如何奇舵所言,如果是你说出去怎么办啊?” 岑保学着刚才岑相的神色和声音道:“必斩他头,诛他全族,寸草不生,片瓦不留!” 岑相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不禁呵斥岑保道:“滚蛋!” 苟则延还是皱着眉:“此人到底怎么样啊?” 岑得川微笑道:“此人出身绿林,后投军戍边,偶立奇功,迁调入京。其人遇事警醒,行动捷敏,唯其无城府,少心机。使其远离官场,实乃保他也。此人经历我已细查,确是可靠之人。” 苟则延摇摇头:“我不是说何奇舵。我是说要找的那个人。” 岑得川低头沉吟半晌,又站起身背手而立,说道:“我想不出还有何人更合适。若是此人不行,则你我危矣,新帝危矣,江山危矣!” 苟则延盯着岑得川看了一会儿,嘿嘿笑了:“你个老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你知道皇上喜欢道学,所以找一个道士。若是道士将事情办成了,则你举荐有功;若事情不成,则皇帝也不好说什么。我说的对不对?” 岑得川看着苟则延也笑了:“不可说,不可说啊。” 2、不论礼乐但论兵 诗云: 六鳌摇动海山倾,谁入沧溟斩巨鲸。 括地无书思补著,倚天有剑欲长征。 抗章北阙知无用,纳履南山恐不成。 我欲青溪寻鬼谷,不论礼乐但论兵。 十一月二十五日。皇宫深处,皇上正坐在御花园凉亭之中,燃炉赏雪。这几日的帝王生活让他觉得疲惫心累。皇上正打瞌睡处,听到有人轻唤,“皇上小心龙体!皇上日夜操劳国事,莫在屋外睡着,冻坏龙体!”皇上一抬眼,看到是太监统领魏言忠。此人看着皇上长大,熟悉皇上秉性。 “哦,是你啊!寡人无事,一时无聊竟然睡着了。” “皇上要以龙体为重啊,若是龙体有恙,这朝廷内外怎么办啊!” “哦,若是朕病了该怎么办啊……”皇上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皇上又问魏言忠:“魏爱卿,据你所知,李元恕这个人如何?” “皇上您是说禁军统领李元恕?据我耳闻,此人谨小慎微,倒也尽职。不过此人出身有些曲折,一路靠着左右逢迎才做到今天的位置。另外此人有些阴骘,据说心机深不可见。” “哦……这样,魏爱卿,你为朕打听打听此人的具体情况。还有他手下主要将领的情况,都要了解清楚。记住,此事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或是察觉。” “奴才明白,我这就去办,皇上放心。奴才斗胆问皇上,您调查李元恕做什么?莫非李元恕这个人有问题?” 皇帝笑了笑,伸了伸懒腰,“没有,朕就是想多了解一些。” “哦,奴才明白。皇上,奴才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魏言忠看皇上心情不错,斗胆请示皇上。 “说吧。” “皇上此前也知,左相大人与右相大人素来不合,二人平日势同水火,然近日屡屡相会,只不知在谈些什么。奴才自知说这些话不合适,但奴才觉得皇上应该知道这些,故老奴斗胆说出这些,望皇上恕罪。”魏言忠的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出汗,脖子发痒。 皇上闭眼不言。半晌过后,呼唤左右:“召左相入宫进见!” 待到左相苟则延入宫见到皇帝之时,红日已渐渐西沉。苟则延看见到皇帝面色微阴,心中已有计较。 “微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苟则延跪地施礼。 “免礼平身。好了,魏公公你暂且退下。”皇上看着魏言忠离开后,笑着问苟则延:“苟爱卿,近日可好?” “托皇上洪福,微臣尚好,只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皇上初治天下,四海皆庆。微臣觉得自己已无用,故而渐生告老还乡之心啊!” 皇上看上去大吃一惊:“朕刚继位,天下未定,左相怎可轻言告老?” 苟则延微微皱眉说到:“微臣也想尽卑微之力,奈何心力渐衰,恐难合皇上之意。” “当初朕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就是爱卿一力助我。今朕初理国事,处处艰辛,爱卿怎可离去!” 苟则延心里暗喜,然而依旧一脸平静地说到:“皇上圣明神武,且朝廷之上尽皆忠心之臣,何患天下不治!皇上也知,微臣素与右相岑大人不合。然近日微臣与右相相商朝廷之事,发觉此人忠心可鉴。虽然右相历来放荡无状,屡嘲讽于我,吾亦与其龃龉甚多,但右相大人一心为国,而且每件事都做得很妥当。有右相大人在,微臣也放心。故微臣斗胆请皇上允我告老回乡。” “爱卿切不可再提之事。来人,赐座!”皇上等苟则延坐下后,又呼唤亭外侍从太监:“宣右相进见!” 右相岑得川听命入宫见到皇上,看到苟则延也在,不禁微微一笑。 到了凉亭之中,岑得川倒地行礼,皇上命其平身。 岑得川好像没看到苟则延一般,问皇上:“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皇帝说:“今寡人初治天下,四海不平,需众爱卿齐心合力助朕。若二位不合,何以助朕治理天下?两位皆朕之左膀右臂,应齐心才是!” “微臣遵命!臣当为国家社稷竭尽心力,鞠躬尽瘁。近日边关之异动,皇上也已知晓。微臣认为边境必有大事发生,心中甚是焦急。”岑得川不知不觉引入话题。 皇上此时急忙问:“岑爱卿怎么看如今之局势?不知岑爱卿有何计策?” 岑得川说:“近来蒙金人的动向尚在掌握,而匈突人之异象,实为诡异。数天之前我云峡山驿站被袭,很可能就是匈突人所为,其中内情尚难得知。目前恐怕事态之紧急已出乎所料。微臣不敢懈怠,拟派得力之人处置。为便宜行事,臣请皇上委任其为行辕都督,在西北甘元府行使军政全权。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皱皱眉,“哦?不知爱卿举荐的是何人?” 岑得川不紧不慢地说“其人原是我同乡,与我同时入仕。后其人似有奇遇,辞官而隐,入深山学道。学成后此人更加通达世事,智深难测。据微臣所知,此人现居于钟源山。微臣想请其出山,解决我西北之患。” “哦?是个道士?”皇上似乎来了精神,他坐起身想了一会儿说:“那好,就依爱卿所奏,爱卿速去安排。日后其人之行踪皆报于朕。” “遵旨!”岑得川躬身倒地,底气十足。 皇上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问道:“此外还有何人同去?” “微臣拟派朝内一员武将何其舵一同前去。”岑得川答道。 皇上低头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岑得川说:“岑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不过,可否让朱阳一同前去?” “哦?皇上你说的是小朱王?”岑得川微微一愣。朱阳是皇上的娘家表弟,岑得川并不熟悉,只是略有耳闻。皇上为何要让朱阳也去呢?岑得川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 皇上似乎看出岑得川所想,笑着说:“朕常听闻人说朱阳聪颖有谋,可堪大任。朕想看看这朱阳到底如何。” 岑得川马上说:“皇上开口有何不可?臣遵旨!那就让朱王带队前去找寻那个道人。微臣马上去准备!” 皇上一脸的郑重之意:“此事全仰仗爱卿了。” 岑相也一脸的严肃:“请皇上放心。”说完跪拜皇上之后匆匆而去。 皇上对旁边的苟相说:“岑爱卿忠心爱国,你和岑爱卿都乃国之栋梁。朕之社稷全仰仗二位,汝等切不可再言告老还乡之事!” 苟则延躬身施礼:“臣等当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微臣也该告退了。” 看着苟则延离开的身影,皇帝摇摇头,苦笑一下,暗暗松了口气,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这两个老家伙!” 十一月二十六日,何奇舵进入岑相府,带着好奇和不安。他不知道岑宰交给他的是怎样的任务,会不会凶险异常?当他进入正厅,发现除了岑相外,还有一个一脸英气的年轻人。 何奇舵行礼过后,岑得川招呼他坐下,介绍道:“这位就是朱王。” 何奇舵赶紧站起身,向朱阳躬身施礼。朱阳则连忙示意何奇舵不必多礼。 岑相等待二人片刻后,清了清嗓子,语气凝重地对何奇舵说道:“接下来我说的事,你要仔细听好。这些事情他人尚未得知,希望你也勿宣扬出去,引起恐慌。” 原来我朝与匈突、蒙金虽有摩擦,但也算相安无事。然自先帝崩后,情势突然诡谲起来。尤其是匈突,更是让人不安。北威镇本为我朝之边陲之地,历来受匈突人之侵掠,我朝又数次出兵收复,经过数番争锯,后来成为匈突与我朝之默认缓冲地带,没有兵患之后渐渐繁荣,不仅成为双方商贸交流之地,也成为双方各种情报的中转地。然而先帝薨后不久,在没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匈突出兵占据北威镇,切断双方商贸交流的同时,捣毁我朝情报机构,围捕我朝探子。远在匈突的我朝探子之前可能发出重要情报,但传递消息的商团在归途中离奇失踪,最靠近匈突传递消息的驿站也被劫掠,驿站之中连人带马无一活口。这些令人震惊的讯号隐隐预示着巨大的危险。然而危险在何时何处,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 “你们此次的任务,就是先去找一个人,然后带此人去甘元府,帮助此人化解我边疆之急。此人是个道人,在距甘元府六百里的钟源山中。将这副画和我的信交给此人,他必会同你们一同前去。”岑得川说到此处,朱阳向何奇舵举了举手中的卷轴。 岑宰似乎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在二人身上巡视了良久,“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二人相互看了一下,没有作声。 “此行事关重大,你二人须一路谨慎,遇事多商量。朱王尚且年青,虽有一些胆识,还需何参领多加关料。” “岑大人放心,我等必竭尽所能,不辱使命。”何奇舵站起身,沉稳地说道。 “好了,你们出发吧。朱王,一路小心!” “知道了,岑大人。”朱阳微笑着,露出质朴的笑容。这个叫做朱阳的年轻人沉稳中带着淡定。 不多时,何奇舵和朱阳二人带着二百精兵出了京师,急速向西边的钟源山进发。 3、妙高峰顶路难寻 诗云: 碎却菩提明镜台,春光秋色两无猜。 年来不用观花眼,一任繁华眼里栽。 妙高峰顶路难寻,万转千回枉用心。 偶傍清溪闲处立,一声啼鸟落花深。 大雪之中一破旧的小屋中。 陶录吸着鼻子,披着被子坐在床上。 门吱呀响了一声,吴瑜端着一碗姜汤走入房中。 “辛苦了徒弟。”陶录边抽着鼻子边说。 吴瑜嗯了一声,生起柴火。屋里渐渐暖和起来,陶录脸色红润了一些。 “徒弟啊,怎么这些日子如此寒冷?”陶录边喝姜汤边说。 “是啊师父,这几天接连下雪,现在大雪封山,我最近都打不了猎,我们就快要喝西北风了!”吴瑜道。 陶录默默不语。过了一会,他缓缓说:“你师祖他老人家已在外云游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如何。” “师父,他老人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应该过得很好。到是咱们眼前就十分难过啊!”吴瑜还在为目前的师徒二人的生计发愁。 陶录收回思绪,笑着看着吴瑜,“好,徒弟,现在就跟为师去弄些吃的来!” 吴瑜轻轻撇撇嘴,说:“师父,这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哪里去弄吃的?” 陶录披上衣服,活动着身体,“咱们去借一些。” 吴瑜说:“老乡们吃的都不富裕,我们怎么能和他们开得了口?” “你就随为师走吧!”陶录穿上鞋,在屋里翻了翻,找出一把破锄头出来,又翻出两个布袋揣在怀里。 二人出了门往山下走去。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了附近山民家的孩子二牛。二牛三四岁大了,穿着开裆裤正在雪地里打滚,也不嫌寒冷。 陶录走过去,抱起二牛,“小家伙,吃了饭没有?你爹娘在家吗?”吴瑜有些脸红,他以为师父要去二牛家借粮。 二牛含混不清地说:“俺家就俺娘在。俺还饿着呢,俺娘说以后俺一天只能吃两顿了。” “走,小家伙,带我们去你家一趟。”陶录把二牛放到地上。 吴瑜忍不住说:“师父,这样不好吧?看来老乡们都饿肚子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去借粮?” 陶录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走,小家伙带我们去你家。” 二牛不明所以,蹦蹦跳跳带着陶录和吴瑜往家里走。吴瑜羞得恨不得跑掉,陶录却还若无其事地一路逗着二牛玩。到了二牛家门口,吴瑜不肯进去。陶录也不勉强吴瑜,和二牛走进了屋内。过了没多久,二人出来,只见二牛吃力地扛着比他身高高出不少的铁锹。吴瑜有些惊讶,一边接过二牛扛着的锄头,一边说:“师父,您到二牛家就借了把铁锹?” “是啊!你以为师父要借什么呢?”陶录有些狡黠地看着吴瑜。 “哦,呵呵,我也以为您要借铁锹呢。”吴瑜反应挺快,和师父打起了哈哈。 陶录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咱们找吃的去!” 陶录吴瑜带着二牛,走到山脚边的田埂上。陶录指着脚下说:“开挖!” 吴瑜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师父的,开始铲起积雪,不一会,便露出一块儿田地。陶录观察了一下,选中一块儿地方,将破锄头交给二牛,“小伙子,该你了,挖开这儿!” 吴瑜忍不住问:“师父,我们挖开这里干什么?” 陶录笑着不说话。二牛屁股歪歪扭扭,吃力地锄了几下,地上只出现了两个小坑。 “小伙子,看来你真没吃饭啊!来,让我来!”陶录接过锄头,开始锄冻的硬邦邦的泥土。没一会儿,陶录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等到陶录觉得锄头下的泥土变的松软,便对吴瑜说:“这位小伙子,该你了,继续往下挖!” 吴瑜听师父的吩咐,往下挖了三尺左右,挖出一个洞穴。陶录连忙喊停,接着他蹲下身小心清理那洞穴,将洞穴慢慢扩大,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里面满满的粮食,有黍米,谷子,麦子等等,五谷杂粮,应有尽有。 吴瑜恍然大悟,“我说呢师父,原来咱们是要跟田鼠借粮啊!” 陶录不说话,从怀中拿出布袋,将洞中的粮食小心翼翼地都装进袋子,一粒也不浪费。捡干净粮食后,陶录将布袋掂了掂,居然有一两斤重。陶录满意地站起身,“小伙子们,咱们换地儿继续挖!” 就这样三人一连掏了五六个田鼠洞,弄了十来斤粮食。吴瑜兴奋地说:“师父你怎么不早点将这方法告我?以后我天天挖洞子!” 陶录笑着说:“我们是和田鼠借粮,它们是我们的恩人啊,我们怎么能将它们赶尽杀绝?差不多了。好,我们收工!” 三人兴高采烈地往回走,二牛一路蹦蹦跳跳地更欢了。到了二牛家门口,陶录又拿出一个布袋,将之前找到的粮食分了一半,然后将袋子和铁锹一起交给二牛,“给你小伙子,你很能干,这是分给你的。快回去把粮食和铁锹都交给你娘。替我谢谢你娘!” 看着二牛吃力地拿着东西进了屋,吴瑜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他接过师父手中的破锄头和半袋粮食,跟着背着手的陶录身后,踏着余晖往自己的茅屋走去。 十一月二十八日。魏言忠走进御书房。看到魏言忠进来,正在闲坐的皇上直起身子,问:“魏公公,怎么样,朕安排你的事打探地怎样?” “皇上,奴才已打探清楚了。李元恕此人素来寡情又颇为自傲,自从其掌管禁军以来,以禁军统领身份自居,与朝内之臣交往甚少。但是,李元恕却与顺亲王和承亲王二位王爷走得很近。”魏言忠低着头禀报。 皇帝点点头,“此事朕也有所了解。他的手下呢?与他关系如何?” 魏言忠说:“李元恕手下有四位主要将领,张衡、李立武、王勇杰和武至和。其中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三位较为年轻,且并非由李元恕所提拔,和李元恕关系可以说是一般。虽然三人有些看不起李元恕,但表面上到一团和气。而张衡则是李元恕的心腹,李元恕一路提拔,张衡也跟着飞黄腾达。据说李元恕也颇为偏向张衡,只将轻松的差事交给张衡,而苦活累活则交给另外三人。三人私下对此有些不满。” 皇上点点头,“嗯,很好,很好。魏爱卿辛苦了。对了,朕明日想去北郊鹿苑狩猎,你传我谕令通知李元恕,让他手下四位将领同往。” 魏言忠琢磨着皇上可能想要拉拢这四个人,削弱李元恕的势力,但他却装着糊涂,“呃,皇上,您狩猎不是一般都带羽林军的将领吗?” 皇上瞟了一眼魏言忠,笑着说:“朕只是想多亲近亲近朕的将领们。” 魏言忠说:“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早朝过后,皇上休息了一会儿,便出发去北郊狩猎。早已准备好的张衡、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四人战战兢兢地跟随着皇上的亲兵卫队一同前去狩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新皇上。 到了猎场后,一身戎装的皇上和颜悦色地和这四人寒暄了一阵。看来皇上今天心情很不错。四人也渐渐放开,没有了君臣之间的拘束。狩猎开始后,皇上带着卫队和四人一起在猎场中驰骋。皇上每一次拉弓搭箭,都能引来阵阵叫好之声。这四人小心翼翼陪着皇上,变着法子将猎物赶到皇上面前。皇上似乎很尽兴,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终于等到皇上意兴阑珊,狩猎结束。跟随的亲兵清点众人的狩猎成果,毫无疑问,皇上猎获的猎物最多。皇上十分高兴,龙颜大悦,将猎物都分给了部下,其中张衡、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所得最多。皇上又一声令下,叫人拿出宝刀赐给这四人。 皇上亲手将四柄宝刀分别赐予四人。这四人简直受宠若惊,对皇上拜谢不已。皇上还觉得意犹未尽,对四人说:“三日后,朕还来狩猎。你们四人再来陪着朕!” 等张衡回去以后,马上有人禀报:“张将军,统领大人找您。”张衡马上到李元恕的房内,只见李元恕阴沉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张衡小心翼翼地对李元恕说:“老大,我回来了。” “哦,回来了啊。张将军跟着皇上在北苑猎场可否开心啊?”李元恕若无其事地问张衡。 张衡心想不好,以他多年跟随李元恕的经验来看,李元恕肯定生气了。张衡马上跪倒在地,“老大,您也知道,我们去狩猎这是皇上的意思,小人也是不得已才去的。不管怎样,小的怎么也不敢忘记老大您啊!” 李元恕依旧阴沉着脸,“你知道就好!别以为跟皇上狩猎就能为所欲为了。李立武他们表现怎样啊?” 张衡说:“那几个小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恨不得像狗一样趴在皇上脚下。老大,您得提防着这几个人啊!” 李元恕的眉毛似乎都拧在一起。过了许久,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晚上王勇杰去找李立武,轻声说:“大哥,看到皇上赐刀中的密旨了吗?”李立武点点头,也轻声说:“咱们就按皇上的意思办。你和武至和千万不要走漏风声。若是李元恕和张衡知道了,绝对没我们的好果子吃,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们。”王勇杰说:“哥哥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 4、学道几人知道味 诗云: 学道几人知道味,谋生底物是生涯。 庄周枕上非真蝶,乐广杯中亦假蛇。 身后功名半张纸,夜来鼓吹一池蛙。 梦中说梦重重梦,家外忘家处处家。 话说何奇舵和朱阳等人一路疾驰,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几天下来,何奇舵和朱阳熟络了许多,何奇舵发现这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很实在。朱阳虽是皇帝表弟,出身富贵,但全无架子。虽然初时对人有些矜持,但熟络后却也无话不谈。何奇舵打心里挺喜欢这个年轻人。 这天在路上休息的时候,何奇舵和朱阳聊了起来。何奇舵说:“朱王,咱们找的这道士真的很厉害吗?岑相怎么认识的此人?” 朱阳说:“出发前岑相曾详细和我过,这老道士与他二人为同乡,关系要好,秉性相投。二人同为秀才,后又同时入仕。后不知为何,此人突然辞官,然后不知所踪。待后来许久之后,岑相官至宰相之前,这道士曾来拜访。岑相才知此人际遇不一般。老道士出世学道多年,又隐居许久。一番深谈下来,岑相觉此人智虑纯深,却又人情练达。岑相暗自琢磨,这道士恐怕学的是鬼谷之道。最后那老道与岑相说此见之后,以后恐难再见,若有难处,可拿一幅画去钟源山找他。” “就是朱王您带的这幅画?”何奇舵问。 “不错,就是这幅。这副画我没打开过,只知道是老道士所画。” “哦,我知道了。对了,此行岑相怎会选我同朱王一起去?” “我也问过岑相,岑相说你不适合在京城……呃……”朱阳有点迟疑地说。 何奇舵不再说话,他想起了之前在岑相府的经过。 朱阳此时内急,去找方便之所。站在离二人不远的李四狗凑过来说:“老大,你为什么不适合在京师啊?” 李四狗是何奇舵的扈从,也是多年的老部下,平时和何奇舵很是亲密。何奇舵此时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瞪着眼看着李四狗,“有你小子什么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去检点人马休息好了没有,好了就准备上路!” 李四狗悻悻地走开,嘴里嘟囔着说,“发什么火嘛,人家只是问问……” 何奇舵气鼓鼓地看着李四狗离开,又想起之前在京师的情形。岑得川说的没错,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在京师。自从到了京师,自己整日无所事事不说,不仅学会了搬弄口舌,还自认为深谙官场之道。直到吃了些苦头,他才深深体会到了“祸从口出”的意思。他同时也暗自庆幸左相和右相的仁慈,没有置他于死地。 这次休息之后朱阳和何奇舵带着人马昼夜不歇,终于进入了钟源山地界。此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雪。二人商议一番,派出人马四处打听,终于探得那道士的处所。二人稍作整顿,向山中进发,历经一番崎岖,根据打探的消息,终于找到了那座孤零零的破茅屋。看到那破茅屋,二人不禁皱皱眉,心里有些打鼓。何奇舵向手下嘱咐一番,和朱阳二人带着李四狗走向那茅屋。 吴瑜刚喝完碗里的粥,感觉还是饿。陶录又将自己碗里的粥分了一半到吴瑜碗里。吴瑜停下来说:“师傅,咱们又断粮了。我再去田地里‘借些粮’吧?” 陶录笑了,“我这徒儿饭量实在太大。这样下去恐怕田鼠还没等到你报恩便遭殃了。” 吴瑜嘟着嘴说:“没有办法,师父,我还长身体呢!” 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陶录身上微微一震。吴瑜看着师父也一脸的奇怪,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来拜访。吴瑜打开了门,打量门外的帽子上带着雪花的不速之客,“你们找谁?” 门外的何奇舵向吴瑜拱拱手,“请问景扬道长在吗?” 吴瑜没有说话,回头看着师父。陶录说:“让客人进来吧。” 吴瑜把门口让出来,何奇舵让李四狗在外等候,和朱阳一起进了屋。二人进屋带进了一股寒风,吴瑜哆嗦了一下,马上关住了门。 陶录招呼二人坐下,问:“不知二位是何人?找我师父何事?” 何奇舵朝陶录拱拱手:“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陶录说:“我是景扬道长的弟子陶录。” 何奇舵说:“陶道长,我叫做何奇舵,这位是我朝的皇亲宗室朱王爷。我等奉当今岑相之命,寻景扬道长有要紧之事,希望景扬道长随我们出山解决目前边境棘手之事。不知景扬老道长现在何处?” 陶录说:“我师已于多年前离开此处云游四方,至今未有消息。 何奇舵和朱阳二人面面相觑。朱阳着急地问:“那道长可有办法找到他老人家?” 陶录摇摇头,“我也想找到我师父,可是不在他老人家在何处。” 何奇舵又问:“老道长还会回到此处吗?” 陶录道:“难说。我师父走时未说,我不知道。” 何奇舵和朱阳顿时觉得事情棘手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陶录看了二人一会儿,说:“二位远道而来,天寒地冻,喝口热水吧。” 何奇舵看看朱阳,朱阳说:“好。” 吴瑜找出两只碗,为二人倒上热水。 朱阳想了半天,还是说:“不瞒这位道长,此事事关重大又十分紧急。还请道长想想办法,找到他老人家。” 陶录笑着摇摇头,“实在抱歉,我无法找到他老人家。” 朱阳没了主意,看着何奇舵,“这下我们该去何处寻人?” 何奇舵叹口气,“看来我们得无功而返了。” 此时陶录突然说到:“不知二位可曾带一幅画来?” 朱阳眼睛眯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难道景扬道长已有吩咐?” 陶录说:“不错,为师曾经交代过此事。若有人带他的画作而来,我须替为师完成送画人所托之事。” 何奇舵迟疑不决,岑相让他们找的是景扬道长,景扬道长不知所踪,却嘱托给自己的徒弟。何奇舵不敢自己拿主意,对朱阳说:“朱王,我们怎么办?” 朱阳沉思不语。陶录看出他们的疑惑,说:“你们寻我师父不得,我又肯定比不上我师父。你们是无功而返还是由我代替我师完成二位所托?请二位慎思。” “道长请勿多心,并不是我等不信任你,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奉命所寻为你的师父。我们实在难做决定”何奇舵委婉地说出为难之处。 此时朱阳好像下定了决心,“那就这样吧!我马上将此事书信报于岑相。我们与其停滞不前,不如就请陶道长随我们一起出发!” 何奇舵想了想,觉得这样还算比较妥善。 朱阳又对陶录说:“道长,这暂时只是我和何将军的决断,还不知道右相岑大人同意与否。右相若是另做打算,可能就会让陶道长白跑一趟。” 陶录点点头,笑着说:“无妨。但不知为师的画在何处?” 朱阳赶紧拿出了那幅画和岑相的书信,交给陶录,然后借用笔墨纸砚在一旁写信,向岑相报告此事。陶录打开画轴,仔细端看那幅画。那是一副道士下山图,已经泛黄的纸上画着两道人模样的背影,沿着陡峭的山路向山下走,只是寥寥数笔却意境深远。旁白题有“下山入世图”五个字。虽然没有落款,但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没错,是师父的真迹无疑。接着陶录又拆开右相那封书信,看着看着皱起了眉。想不到边境之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看来甚是棘手。陶录默默坐了半天,吩咐吴瑜:“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趟远门。”吴瑜有些恍然,随即又不禁喜上心头,答应了一声麻利地收拾起来。朱阳此时也已经将书信写好。何奇舵接过书信,走出屋子交给李四狗,让他找一可靠之人速返京城送信。 何奇舵转身回到屋中说:“有劳道长了!但不知咱们何时可以出发?” “即刻出发!”陶录回答完之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问:“对了,你们可带有干粮?” 旁边的吴瑜脸红了。 朱阳、何奇舵、陶录和吴瑜等人马不停蹄,从钟源山一路向北,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甘元府。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太守杨周智听手下之人报告后,急忙穿戴整齐率大小官吏迎接众人。何奇舵向杨周智介绍了众人。杨周智连忙接引诸位进屋,安排大家各自落座。旁边的仆人立刻为诸人奉上香茶。 寒暄一番后,杨周智说:“各位大人来的正好。前两日我接右相岑大人命令,要本府听从新任行辕大都督之安排,全力配合大人所需的人力物力。” 陶录连忙说:“杨大人,关于都督之事目前还没有正式任命,所以所有的事情暂且还需听从朱王和何将军安排。” 朱王却说:“不,在正式任命下来之前,所有之事都须听从道长安排。” 何奇舵在旁边静静喝茶,没有说话。 杨周智有些尴尬,他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都静悄悄地不说话。陶录沉默了一会,说:“那好,就按朱王所言,在任命下来前由我暂时行使都督之权。不过大家需群策群力,出智出力。” 杨周智适时说:“诸位一路舟车劳顿,现已夜深,不如尽快休息,我已差人在我府第整理出房间。相应事宜待明日详谈。” 于是诸人各自按照杨周智的安排休息。大家一路奔波,早已疲惫不堪。一夜无话。 5、行殿幽兰悲夜火 诗云: 身阅兴旺浩劫空,两朝文献一衰翁。 无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 行殿幽兰悲夜火,故都乔木泣秋风。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腊月初一。甘元府太守杨周智的府邸。清早众人起来洗漱完毕,杨周智安排着大家用过早膳,之后陶录吩咐众人在府内议事厅内坐下来商量事情。 陶录首先说:“诸位都已知道,最近我西北边境很不寻常。朝廷方面觉得匈突方面有异象,恐有大事发生,故而差遣我等来到此处,在杨大人的配合下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认为我们应该从云峡山驿站遇袭之事作为介入点进行调查。杨大人,先为我们说说这云峡山驿站遇袭之事的经过吧。” 于是杨周智先详细介绍云峡山驿站的遇袭之事。 近年来,西北边境多有纷争,匈突方面不断挑起事端,摩擦冲突时有发生。但突然如此惨烈的袭击尚数首次。云峡山驿站位于甘元府之东大概二百里的官道上,再往东三百里则是一个较小的县城龙脂县。在云峡山驿站遇袭前,从匈突境内而来的紧急的绝密塘报由探子带到甘元府后,在甘元府城中驿站处出发,而后由官道向云峡山驿站疾驰,准备在云峡山驿站换马停歇后,再出发去下一站龙脂县驿站。然而塘报在运下山驿站时遭到遇袭,绝密的塘报不知所踪。事发之后杨周智马上带人等赶到驿站,都被惨烈的现场所震惊了。驿站五十余人无一幸免,尸首横七竖八,到处都是血迹,显然发生过相当惨烈的厮杀,浓重的血腥气还在周围笼罩。从现场看,对手不仅人数多,而且手段毒辣,下手杀人处均为致命之处,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显然是常年饮毛茹血之徒所为。不仅如此,驿站马厩里的七八匹快马皆遭割喉,断颈而死。凶徒不仅手段凶狠,并且心思缜密,现场显然经过清理,没留下任何凶徒的踪迹。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袭击我驿站的人数众多,至少有二百人,甚至可能三百人。 杨周智介绍完情况后,何奇舵忍不住首先问道:“杨大人可搜索过附近区域?也没有发现凶徒踪迹吗?” 杨周智摇摇头,“我们在驿站附近都搜索遍了,没有发现凶徒的任何踪迹。云峡山驿站在甘元府之东,按理说远离边境,原来从未出过事。此次想必是匈突人分散潜入我境内,绕过甘元府城,然后在云峡山驿站附近集结起来,一举袭击了我云峡山驿站,而后又分散开来,原路潜回。驿站遇袭后我马上请求甘元府附近的凤鸣府驻军将领蒋纪忠协查此事,蒋将军极为重视,派出数支队伍以及斥候无数,在甘元府城和云峡山驿站一带来回巡查,皆无发现可疑队伍,甚至都没有发现几个人的踪迹,更别说是上百人的队伍了。卑职认为这伙凶徒本领不一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们严密的追寻搜索下安然逃掉。” 陶录沉思了一会,又问杨周智,“你刚才说云峡山驿站再往东是龙脂县。杨大人可曾派人在龙脂县的附近搜寻过?” 杨周智说:“龙脂县相比云峡山驿站在我国境之中更加靠内,卑职窃以为匈突人恐怕不会向我境内逃窜。尽管如此,卑职不敢掉以轻心,在云峡山驿站遇袭发生后,我马上向龙脂县县令询问过,并安排其加强戒备,巡查周围,也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阳说话了:“这件事会不会不是匈突人干的?” 杨周智似乎有些吃惊,但还是对朱阳说,“朱王,卑职也有过这方面的考虑。从驿站现场杀人手段看,虽然是匈突人的做法,但是不排除有人故意模仿所为。可若是有人模仿匈突人的手法,同样需要大量矫勇善战的人手。但是卑职都已询问过了,驿站遇袭之时,凤鸣堡蒋纪忠将军并没有人马在驿站附近活动,而我甘元府和龙脂县的官军同样也没有在附近行动过。卑职认为可以排除此事是我们的人干的。若再有可能的话,便是山贼土匪了。云峡山驿站附近以及旁边的州县和山野虽有土匪出没,但都是散兵游勇,不成气候,绝对没有上百人的规模。并且如此干净利落的袭击手段而且事后不留痕迹,恐怕寻常山贼土匪难以做到。再有可能便是不明势力之人做出此事了。假设有这样的势力,既能模仿凶徒人手段,事后又如此细致地打扫战场清理痕迹,然后踪迹全无,这样的势力若是潜伏在我们境内,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卑职实在不敢往这方面去想。卑职觉得此案很大可能就是匈突人所为。” 陶录思考了一会,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在场的诸位:“大家可还有什么想法?” 朱阳说:“我觉得还是先对凶徒的身份做出判断。我们首先得要知道这伙凶徒是什么方面的势力,他们到底是不是匈突人。如果不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建议我们接下来仔细梳理下驿站遇袭的前后经过,看有没有疏漏什么?若无线索,我们只有排查可能参与事情的所有势力,看有无可疑之处。” 陶录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又转头问何奇舵:“何将军,不知你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何奇舵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头绪。接下来该做什么全凭道长吩咐。” 陶录又看看吴瑜,“徒弟,你呢?” 吴瑜也摇摇头,不肯言语。 陶录又看杨周智。杨周智说:“卑职想到的都已经说了。但是卑职只是凭目前情况做出了一些假设和判断。” 陶录对众人说:“我们初到此处,多有不熟之处,尤其西北的驻军。凤鸣堡蒋纪忠将军的西北驻军,直属于朝廷,我们即使有黜置之权,恐也难以调动。何将军也是军旅之人,不如何将军前去探探情况,观察蒋纪忠将军的态度和他对目前形势的看法。不知朱王和何将军觉得如何?” 何奇舵看到朱阳微微点头后,便拱手领命。 陶录又对朱阳说:“朱王,你我二人即刻去云峡山驿站去查探一番如何?希望我们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朱阳思索了一下,表示同意。 陶录又吩咐杨周智和吴瑜说:“吴瑜,你向杨大人借些人手,从甘元府城中的驿站细细查起,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接着陶录又转向何奇舵,“还请何将军于明日午时前赶到云峡山驿站,吴瑜也要在此之前赶到,我们汇合之后再看有何发现可好?” 朱阳点头对陶录安排表示满意,说:“好,大家就按道长所说行动!” 何奇舵马上准备,带着人马前去凤鸣堡去拜见蒋纪忠。 吴瑜有些不知所措。陶录笑着拍拍吴瑜的肩膀,说:“徒儿,你可能觉得难了一些。你只管按你的想法去做,遇到可疑之处,不必深究,待明日我们相聚之时再说。” 陶录嘱咐完吴瑜,看着朱阳,“朱王,我们出发吧?” “出发!” 却说何奇舵带领几个随从,轻装赶往凤鸣堡蒋纪忠将军处。蒋将军统兵八万之众,驻扎于甘元府城北边三十里处的凤鸣堡。不到半个时辰,何奇舵一行很顺利地便来到了凤鸣堡。面对堡子里军士的查问,李四狗上前说清自己的来路。军士不敢怠慢,急忙回堡禀报。何奇舵翻身下马,四处打量堡子和周围景致。过了一会儿,蒋纪忠亲自到了堡子门口迎接何奇舵。蒋纪忠五十岁出头,满脸沟壑纵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二人寒暄一番,蒋纪忠带着众人往堡子里走去。 不久何奇舵等人到了蒋纪忠的府第,蒋纪忠嘱咐手下照顾何奇舵几人的马匹,然后将何奇舵带到府第的一处房中。 二人分宾主落座,蒋纪忠命人奉上茶水,然后首先问起何奇舵朝廷近来之形势,又问了岑相的近况,接着询问何奇舵从京师千里迢迢来此边陲之处来是为了何事。 何奇舵说:“朝廷命朱王和我到钟源地界去寻找一老道士,然后请老道士处理最近的匈突边境异动。谁料老道士不在,我们只找到了老道士的徒弟。朱王决定暂且由此人主导调查边境之事。” 蒋纪忠问:“不知那老道士是何人?” 何奇舵说:“好像叫什么景扬道长。” 蒋纪忠嗤之以鼻,“老夫从没听说过。靠一个道士能理处理我边境之事吗?也不知道岑相怎么想的……”蒋纪忠还想继续往下说,但看了一眼何奇舵之后及时打住。他停下来喝了口水继续说:“云峡山驿站遇袭,可以看出预谋已久。匈突人劫掠的那份塘报究竟说了些什么?肯定与匈突人未来计划有关,但我们一无所知啊!我们除了提高戒备没什么好的办法,很是被动。” 何奇舵看着蒋纪忠,“蒋将军也认为袭击驿站是匈突人所为?” 蒋纪忠眼睛眯了起来,脸色冷漠起来,“不是匈突人会是谁?” 6、且付河山鞍辔外 诗云: 漫言楚汉事由天, 儿戏功名本偶然。 且付河山鞍辔外, 一鞭红照出风前。 面对蒋纪忠的诘问,何奇舵连忙说:“将军请勿多心。我们初来此地,事务生疏,不免要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冒犯之处,原谅则个。不知蒋将军对目前之局势还有何看法见解?” 蒋纪忠身体往后坐了坐,脸色似有缓和。沉默了一会,蒋纪忠说:“最近边境之事很奇怪,奇怪在哪里呢?我也说不清楚。这此之前匈突人与我冲突不断,不是大规模行动,而是小队伍游击窜绕,极尽声张之势,并且都在我边境之处。此次袭击驿站,却在我境内深处。虽是匈突人手法,但又和匈突人之前的风格不一样。老夫认为驿站袭击之人很可能是匈突人的秘密精锐,战斗力惊人。匈突人必有大阴谋。云峡山驿站遇袭被劫的塘报必与匈突人正准备的行动有关,塘报内容属于绝密,由我国在匈突的探子发出辗转到我境内,经驿站直送岑相。如今塘报被劫,其内容无人可知。在此之前匈突人关闭边境,完全占据了原本的缓冲之地北威镇,恐怕就是严防消息走漏啊!” 蒋纪忠停了下来,看了看左右,又轻声对何奇舵说:“更诡异的是,目前我境内气氛十分不对,就连我驻军之中,似乎也有不同寻常之处。究竟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我也曾秘密派我军中之人四处查探,但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老夫对目前局势实在看不清摸不透啊!” 何奇舵听闻后眉头紧锁。 蒋纪忠又喝了口水,问何奇舵:“不知何将军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何奇舵说:“此次我前来就是奉那道士和朱王之命拜访蒋将军,多了解一些目前局势的信息。那道士和朱王已经去云峡山驿站,开始调查驿站遇袭之事。我回去就同他们汇合,再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蒋纪忠摇摇头,“我的人马都已在云峡山驿站和甘元府附近搜索遍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线索?” “是啊,蒋将军所言极是。但上峰命令如此,在下也不得不从命。”何奇舵叹口气说。 待到何奇舵和手下从凤鸣堡出来,何奇舵感觉微微松了口气。但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从他们进堡子的那一刻就开始存在了。 这时李四狗靠近何奇舵说:“老大,我们现在直接去云峡山驿站吗?” “不,时间还早,我们先四处看看,之后回甘元府。我们明日再去云峡山驿站。” 何奇舵带着李四狗和手下骑马向西北方向翩翩而行。过了一会儿,李四狗又凑上前问何奇舵:“老大,那个蒋将军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何奇舵说:“这个蒋纪忠坚持认为云峡山遇袭是匈突人干的。他还觉得匈突人很可能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李四狗又问:“那老大你觉得此人和他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何奇舵说:“目前还不好说。但是我一提到袭击驿站的凶徒可能另有其人时,蒋纪忠情绪有些不对,他觉察出我有些怀疑他和他的驻军。” 李四狗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老大,不知道你感觉到了没有,刚才在凤鸣堡中似乎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这会不会是那个蒋纪忠搞的鬼?” 何奇舵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但一切都没有凭据。还有,为何有人要监视我们?这些都是未知数,我们只有以后更加小心才是。不过呢,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要弄出些动静,让躲在暗中的人也动起来,让我们发现些线索。” 何奇舵一行人又继续往西走了不久,渐渐觉得四周的氛围有些不对。前方草木之中似乎有些动静。李四狗大声吆喝,提醒随行的军士加强戒备。突然之间,旁边的草丛中有人冲出,直奔何奇舵一行人而来。何奇舵大呼一声“四狗小心”,话音声中李四狗已策马冲出挡在那人面前。只见那人手中紧握一柄钢枪对着李四狗,一脸戒备地问:“尔等何人,在此做甚?” 李四狗瞪着眼睛,也用手中的兵器指着马下的来人,大声说道:“我们乃朝廷官兵,你又是何人?” 那人有些疑惑,依旧全神戒备来回打量着李四狗和何奇舵等人。此时,四周已有数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首领一样的人物走上前来,“你们也是官兵?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是从何处而来,要去何处?” 此时何奇舵策马上前,“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来调查匈突人异动之事,行经此处。你们可是隶属于凤鸣堡的驻军?” 那个首领说:“没错,我等正在此巡查。诸位也不要继续前行了,调头返回吧。前面是非常地带,属于高度戒备,可能有匈突人出没。各位若继续前行,不仅可能遇到匈突人,也可能与我们自己人有所误会。” 何奇舵拱拱手,“好,即是如此,我等马上返回。” 那首领想了想,对何奇舵说,“附近危险,还是我们护送你们一程吧!” 李四狗刚想上前拒绝,何奇舵示意他退下,对那首领说:“那就有劳诸位兄弟了。” 于是何奇舵等人调转马头往回走,数十个军士在后面不远不近地慢慢跟着。何奇舵轻声对旁边的李四狗说:“四狗,对方怀疑我们是正常的,勿要生事,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李四狗嘴一撇,“他们怀疑咱们,我还怀疑他们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自己人!”四狗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跟着他们的那几个人。 何奇舵说,放你的心吧,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就算他们不是自己人,对我们虚实不知,还怕我们是诱饵呢!这里离凤鸣堡很近,他们也绝不敢动手。 李四狗点点头,谄笑着说:“老大您说的是。您真是见识过人。” “滚蛋,少来这套。”何奇舵骂过四狗之后,又正色说:“如此看来,蒋纪忠将军对匈突人果真戒备森严,防范甚严。” 四狗不以为然,“看来是这样,但是不好说。谁知道这是不是故意做给外人看呢?” 何奇舵有点惊奇,“哎呦,小子,有点见识嘛!不错啊!” 李四狗嘿嘿笑着,“那是,您也不看我跟着谁混呢!” 何奇舵忍不住笑起来。李四狗又稍微压低声音说:“看来老大您确实对蒋纪忠有所怀疑啊。” 何奇舵说:“也说不上怀疑,在事情弄清楚前,不能轻信任何人。” “哦,老大所言极是。”李四狗的眼睛又转了转,“小的还有点不明白之处,那道士为何让您前来试探凤鸣堡的蒋纪忠,而他却和朱王一起去云峡山驿站呢?” 何奇舵有点不屑地说,“那道士还不知本事如何,心眼倒还有一些。他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他想要拉拢朱王这个贵人。他看到朱王年轻,又为人豪爽,所以他尽可能将其他人调开,自己和朱王独处,想引起朱王的好感。不过朱王也是聪慧之人,我想他心里也明白这道士打的什么主意。” 说着说着,何奇舵一行人又快返回凤鸣堡了。后面跟着的士兵中跑出二人,快步越过何奇舵一行人,来到堡子门前,和守卫嘀嘀咕咕一番,似乎是求证何奇舵这些人的来历。没过多久,那几个军士又回了那个首领跟前,轻声言语了几句。那个首领走到何奇舵面前,拱手说:“刚才多有冒犯,打扰将军了。我等任务在身,还望恕罪。” 何奇舵说:“这位兄弟言重了!诸位军人的职责所在,我何某理解。” 那首领又拱拱手说:“将军一路小心!”然后率领他的手下又向西原路返回,消失于荒莽的草色中。 “老大,我们现在回甘元府城吗?”李四狗问何奇舵。 “嗯,我们现在就回。”何奇舵又和李四狗悄悄说:“你悄悄地和哥几个交代下,一路多留意后面有没有尾巴。如果有,不要声张,回甘元府再说。” “老大放心!”李四狗一边说,一边瞟向凤鸣堡。 待到何奇舵一行人慢悠悠回到甘元府城,太阳就快落山了。他们直接回到太守府第安歇。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府第的管家就安排了众人的饭菜。 饭后何奇舵正在院子里一个人走动时,吴瑜回来了。吴瑜看到了何奇舵,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自己的屋子。何奇舵又继续走了没几步,眼珠一转,也来到吴瑜的屋中。吴瑜看到何奇舵进来,马上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和局促地看着何奇舵。何奇舵摆摆手,“小道长快坐下,莫多礼。我也无事,看到小道长回来,想和小道长聊聊。” 吴瑜说:“何将军不必客气,叫我吴瑜便是。” 何奇舵坐下来说:“哦,那好,吴瑜小道长,不知这一天有什么发现没有?” 吴瑜说:“倒是有一点。” 何奇舵一下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可否说来听听?” 吴瑜却只淡淡地说:“驿站之中有一人一马失踪了。” 7、满目乱坡眠白石 诗云: 人生不满一百岁,今是昨非无定名。 天下由来轻两臂,世间何故重连城。 龙亡大泽群鳅舞,兔尽平原走狗烹。 满目乱坡眠白石,有时特地忆初平。 听闻吴瑜查到有人失踪,何奇舵有些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吴瑜说:“我详查了一下甘元府和云峡山二处驿站在册的人员和马匹,对比相关记载的云峡山驿站遇袭死亡的人员和马匹,发现一人一马失踪。” 何奇舵眼睛眯了起来,“吴瑜小道长,你可曾追查过这失踪的一人一马?” 吴瑜摇摇头,“查过了,目前还没发现什么。这失踪的人名为王善礼,一个普通的驿卒,没查出什么特别之处。” 何奇舵说:“难道此人是内鬼?” 吴瑜点点头说:“我也有此怀疑。但问过与王善礼认识的人,都说此人忠善,在驿站当差也有十多年了,事发之前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从他人的描述看,王善礼不大可能是内鬼。” 何奇舵问:“那小道长你怎么看?这个失踪的驿卒是否值得怀疑?” 吴瑜说:“自查到失踪的王善礼后,我又多方查找线索,可惜一无所获。没线索没证据,我不敢妄自揣度。” 何奇舵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之前就没有人发现王善礼失踪吗?” 吴瑜说:“我问过之前此案经手人员,他们认为驿站所有人员均已被害。当时现场一片狼藉,虽没找到王善礼的尸骨,他们觉得只是没找到而已,也有可能在遇害后遭到野兽的拖食。我刚开始调查之时也没有注意到,但我后来调查核对驿站马匹之时发现失踪了一匹马,不在死亡名单中。我想有马匹失踪会不会也有人失踪?细查之下果然发现有一驿卒王善礼也失踪了。” 何奇舵抬手揉揉脑袋,沉默不语。事情似乎陡然又复杂了起来,可是没有一点头绪。那个道士陶录能解得了这个迷局吗? 此时,在云峡山驿站中,陶录、朱王还有杨周智正在吃饭。驿站已经恢复了运转,并且比之前加强了数十倍的戒备,就连驿站外围,都有明哨暗哨在监控着。而驿站内简直变成了一个大兵站,军士们来来往往,喧哗不已。驿站自遇袭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天,当日惨烈的景象荡然无存。陶录他们要获得当日案件线索,只有从一些后来赶到现场的目击者的记忆中找寻了。 自从到了驿站之后,陶录和朱阳就在杨周智的协助下进行调查。但不管是查看现场或是询问相关人员,并没有什么重要发现。 朱阳有些情绪不佳,吃饭时也默默无语。陶录却是神色自若,时不时与杨周智相谈甚欢。总算吃完了饭,仆役们前来收拾,杨周智劝过二人尽快休息之后,也赶快告退了。 待到屋里只有陶录和朱阳二人时,陶录在屋内走了一会儿,然后坐到闷闷不乐的朱阳对面。陶录看了会儿朱阳,轻声说:“朱王可知我此行有何发现?”朱阳眼睛一下就亮起来,连忙抬头问:“不知道长有何发现?” 陶录呵呵一笑,“我的发现就是没有发现。” 朱阳盯着陶录,眼神中带着恼怒。 陶录说:“朱王不必忧虑,此处遇袭已有二十多天,现场已被清理,没有线索乃意料之中。我想明日何将军和我徒弟可能会有所线索。” 朱阳似有疲倦之意,也似乎不想再和陶录聊下去,只是应付着说:“但愿如此了。” 腊月初二。这天天还未亮,何奇舵和吴瑜结伴从甘元府出发,向东边的云峡山驿站而行。何奇舵昨晚与吴瑜相谈,得知吴瑜有了案情重大的发现,不禁对这个年轻的小道士的好感陡升,一路上也探讨起彼此的查访经过。 何奇舵说:“我昨日在凤鸣堡中,总有一些奇怪的感觉,似乎被人监视一样。小道长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呢?”尽管吴瑜觉得“小道长”这称呼有些别扭,可是何奇舵叫顺了嘴,估计一时半会儿纠正不过来了。 吴瑜说:“没有啊,我没发觉有人盯梢啊。” 何奇舵说:“嗯,看来也许是凤鸣堡有问题,也许是我的错觉。小道长你觉得袭击驿站的会是谁呢?” 吴瑜说:“不知道,仅凭目前所了解的信息,我无法做出判断。” 何奇舵又问:“那失踪的王善礼呢?他会不会和驿站遇袭有关联?” 吴瑜说:“有可能。不过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确定,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嗯,很有道理,小道长果然够严谨,看来名师出高徒啊。那你说你师父会有什么发现吗?”何奇舵不动声色地开始打探陶录。 “应该会有所发现吧,我师父做什么事情向来有所准备。”吴瑜说。 何奇舵不再言语,暗暗思索起来。根据吴瑜所说,难道那个陶录已经看出了这驿站遇袭一案的一些端倪?不太可能吧?何奇舵又仔细回想起陶录到达甘元府后的一举一动,当时没看出陶录有什么收获啊!难道陶录真的有那么神奇?还是这吴瑜故意虚张声势? 千里之外的京师,这天天气很好,没有什么风,阳光暖暖照着,将寒意驱散了不少。按照之前的约定,皇上又带着人马去北郊狩猎,张衡、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四人依旧作陪。可是不知道怎么,今天皇上似乎心情不好,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到了北郊鹿苑后,皇上甚至还有些无精打采。 张衡觉得有些不对劲,悄悄跟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说:“我看今天皇上有点不大高兴,我们可要小心点。”李立武他们三人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眼睛已经开始追随猎场中的鹿的兔子。 狩猎开始后,张衡小心地跟在皇上的后面,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却策马扬鞭追着猎物到处跑。皇上今天状态出奇地差,箭箭放空,一无所获。李立武他们三人却大呼小叫,时不时发出射中猎物的笑声。张衡觉得事情不妙,他也象征性地放了几箭,策马跑到李立武他们的跟前,说:“我说你们悠着点,顾着点皇上!”李立武满不在乎地说:“没事,过会儿皇上就好了。” 可是皇上在错失了一只肥硕而笨拙的兔子之后,终于发火了,将手中的弯弓往马下一摔,铁青着脸一语不发,调转马匹便往回走。剩下张衡,李立武、王勇杰、武至和四人面面相觑。张衡忍不住骂道:“你们是不是傻?你们是自己玩儿呢还是陪皇上呢?”李立武等三人十分窘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张衡回去后马上将此事告诉了李元恕。李元恕眯起了眼,露出不屑的神色,“这几个小子的好日子恐怕是到头了。真是愚蠢啊,没想到他们如此无脑。这样也好,且看皇上以后怎么收拾他们吧!” 张衡则表现得有些痛心疾首的说:“老大,事先我看出皇上状态不大好,都提醒过李立武他们三人,可那三人不听啊。”见李元恕对自己说的话没什么反应,张衡眼珠一转,坑坑巴巴地问李元恕:“老大,我不会跟着他们受连累吧?”他知道,把自己的恐惧和弱点告诉自己的上级是很安全的方式。 李元恕果然笑了,“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皇上?把你的心放肚子里!” 张衡表现地就像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老大,您放心,只要我跟着您,就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云峡山驿站。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吴瑜和何奇舵等人就赶到了驿站。陶录看到他们,马上叫人请来了朱王和杨周智,聚在一起商量案情。 首先是吴瑜向众人汇报了自己的发现。听完此事,杨周智有些挂不住脸,叫人找来主簿周天来,恼怒地责问:“当时为何没有查到驿卒王善礼失踪?” 周天来喏喏地说:“驿站遇袭之时王善礼就在驿站中。遇袭后,尸体大多残缺不全,而且之后还有野兽损毁的痕迹。所以我们估计,王善礼是遇害了,尸体被野兽拖走了。” “岂有此理,没有确切的证据怎能擅自做此论断?你不知此事事关重大吗?”杨周智怒火冲冲责问周天来,眼角却小心地瞟向其他人。 陶录这时说话了:“好了杨大人,现在责问此事于事无补。好在现在还能及时发现,应该还不算晚。”然后陶录又转向何奇舵,“何将军,你见凤鸣堡的蒋将军可还顺利?” 何奇舵说,“还算顺利。据了解,蒋将军的确针对目前状况做了相应安排,也加强了戒备。我们在凤鸣堡附近查探时就遇到了正在巡查的自己人。” 朱阳着急地问:“何将军还有哪些发现?” 何奇舵眼睛瞟了一眼周围的诸人,说,“没什么了。” 朱阳还要追问,陶录拦住了他,看了一圈众人说:“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诸位有何意见?” 大家都兴致不高,默不作声。 最后还是陶录做出了安排:“这样吧,失踪的王善礼,就由杨周智大人安排相关人员调查,看看有无线索。重要的一点,是调查驿站遇袭前王善礼有没有受到什么胁迫。朱王,咱们四个人还是在驿站周围走动一番,看有无什么线索。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吃饭吧,然后下午行动!” 8、一遇钟离盖便倾 诗云: 十年橐笔走神京, 一遇钟离盖便倾。 不是无心唐社稷, 金丹一粒误先生。 这天边疆的天气同样好,居然没有起风。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有点暖意。朱阳无心看什么风景,出了驿站之后就下了马,低着头慢慢地往驿站西边的甘元府方向走。何奇舵也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身后的李四狗,自己追上了朱阳。 朱阳看了一眼何奇舵,问,“关于探访凤鸣堡一事你真的没什么发现?” 何奇舵说:“不好说,但是我感觉自从进了凤鸣堡,就有人盯上了我们。” 朱阳有些不满,“哦?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刚才许多甘元府的人在,我怕其中有人和凤鸣堡同气连枝。若他们得知我们有所警觉,小心隐匿,对我们查访不利啊。”何奇舵解释道。 “嗯,你做得对,我是有点心急了。不过我们现在没什么头绪,还是被动啊!”朱阳叹了口气。 “朱王,那个陶道士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吗?”何奇舵问朱阳。 “没有,我们一直在一起,他若有线索我也会知道。”想起昨日陶录对自己的轻薄之语,朱阳有些生气,但他没有将此告诉何奇舵。 何奇舵呼了一口气:“这个道士行不行啊?我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啊!” 朱王停了下来,看着何奇舵坚决地说:“我不管他人怎样,我一定要解决这边境疑云,必不辱使命!” 与此同时,驿站的另一边,陶录和吴瑜则往东边走。陶录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不停地回头往驿站方向回望。吴瑜忍不住奇怪,“师父,咱们为什么往驿站东边走呢,驿站东边什么值得搜寻的?” 陶录说:“没什么,我想碰碰运气。不过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发现,咱们现在还没走出多远呢。” 吴瑜有些云山雾罩,还想再问师父。陶录却摆摆手说:“咱们往回走吧,晚些时候你就明白了。” 陶录和吴瑜回到驿站后等了许久,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朱阳和何奇舵才回来。朱阳脸上还是一脸的凝重,一看就是还没什么发现。太守杨周智等人调查失踪的王善礼还没回来,陶录也不等他们,吩咐旁人准备吃饭。这一顿饭吃的甚是尴尬,诸人都一言不发。而陶录好像也不在乎,吃过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夜色已深,杨周智一行人还未回来,看来今夜是不会回来了。陶录从房中走出,来到隔壁的吴瑜房中。吴瑜看到师父,马上从椅子上起来。陶录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徒弟啊,好像现在大家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啊!” 吴瑜说:“好像那个朱王不大高兴,何将军也没什么劲头。师父,你也没有安排,之后我们该怎么做啊?” 陶录背着手在房中溜达了两圈,停下来对吴瑜说:“这样吧,我们几个人再坐一起商量商量。走,咱们去朱王那里。” 陶录带着吴瑜到了朱阳的房间外,嘱咐门外的一个守卫去叫何奇舵,然后敲敲门进了房中。之见朱阳正坐在桌前思考。朱阳早已想这驿站遇袭一案想得头疼,这时陶录和吴瑜的到来正好让他稍微休息片刻。 “朱王,我觉得我们还是谈谈目前的案情,然后做下一步的打算。”陶录看着朱阳,直截了当地说到。朱阳点点头不说话,示意二人坐下。此时何奇舵也来到屋中,朱阳也示意他跟着坐下。 此时陶录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说:“是时候该正式说说云峡山驿站遇袭一案了。不知道大家仔细梳理过这个案件没有?我们现在就来研究研究。”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陶录接着说:“首先便是这伙凶徒的动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那份机密的塘报了。”朱阳忍不住插话。 陶录对此不置可否,“那么,他们得手没有?” “现在看来他们当然得手了。而且这伙凶徒训练有素,还打扫了战场,不留线索。”朱阳说。 陶录点点头又问朱阳:“那么,朱王想过其中细节没有,这伙凶徒是如何得手的呢?换句话说,这次袭击案的过程是怎样的呢?” 朱阳不禁紧锁眉头,然后看着陶录,眼睛清亮,似有所悟。吴瑜和何奇舵也暗暗好奇,不知陶录还会做出怎样的论断。 此时陶录神情严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轻了许多,“诸位,以下我的话纯属推测,没有一点的证据证实。但是事关重大,还请诸位听到后切勿声张,事情没有进展前要绝对保密,对谁也不要提及。” 朱王点点头,热烈眼神渴望陶录继续说下去。吴瑜和何奇舵也对陶录接下来的话十分期待。 陶录让吴瑜给众人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接着说:“我们已经知道,驿站遇袭案的凶徒异常凶残。但我驿站之中也有五十多军士和驿卒,凶徒即使人数众多,完全消灭我驿站的军士和驿卒也需一定的时间。如果遇袭时塘报就在驿站中,那么在遇袭发生时,我驿站的军士会做什么?塘报,当然是那份重要的情报。他们在奋力抵抗凶徒的同时不会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一定会一面将塘报送出,一面抵死挡住凶徒的追击。就算是塘报无法送出,他们也一定会销毁这塘报,不会落入那伙儿凶徒之手。再说说这些凶徒,他们当然可能早有预备,早已合围我驿站,不让我们的人带着这份塘报突围。那么问题来了,凶徒如何准确把握塘报停留在驿站中的准确时间呢?他们只有掌握塘报停留在驿站中的准确时间,才能提前布置这次突袭,劫掠那份塘报。还有,根据到达现场的人员描述,我驿站死者的受创部位皆为致命之处,那么凶徒为何毫不担心塘报下落而下手狠毒不留余地呢?倘若他们杀光了人也无法得知塘报的下落呢?” 朱阳听后觉得似乎有一扇新的门向他打开,不禁思绪万千。他的眼神也随之迷离起来。 陶录又说:“据太守杨周智所言,当时甘元府城每日都有七八名士兵前来此处换防,而事发前的换下的军士和发现遇袭的换防军士在途中均未发现一丝凶徒的任何踪迹。这又说明什么问题?是那伙凶徒准备充分,不留丝毫破绽?难道真的有内鬼?或者,我们将问题想复杂了?” 陶录适时停了下来,让大家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大家想听听我对驿站遇袭的假设吗?我的假设非常简单。第一,这伙凶徒必与匈突人有关系,即使不是匈突人,也对匈突人相当熟悉;第二,这伙人袭击我驿站目的并非那绝密的塘报,而在于混淆视听;第三,塘报在驿站遇袭前就已落入这伙人之手;第四,那个失踪的王善礼是运送塘报之人,他也是第一个遇害者,塘报就是从他身上劫走;至于遇害地点,应该是在云峡山驿站与龙脂县之间的官道上。” 陶录知道他刚才所说有些突然,可能其他人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于是他又停了下来,又让诸人思考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为何我认为这伙人先劫了塘报,后袭击驿站?从手法上,这伙人没有任何顾忌而重下杀手,是因为已经得到塘报,故而不需查问塘报的下落,所以才进行无差别的杀戮。为何说驿卒王善礼是在驿站与龙脂县之间的官道上被劫杀的呢?塘报由甘元府送往驿站时,驿卒并非是王善礼而是他人,而此人应该死在驿站中。驿卒换人之后,王善礼护送塘报赶往龙脂县驿站。而王善礼其在途中遭到凶徒的劫杀,凶徒得手后继续赶往云峡山驿站,杀掉所有的驿站人员。我想,他们的目的不光是隐匿自己的身份,还想隐匿行踪,从而继续潜伏起来。” 陶录稍微休息了一下,继续说:“好了,以上就是我对驿站遇袭过程的推测。我们再来说说凶徒的身份。我看朱王怀疑凶徒可能除了匈突人之外另有他人,朱王可否为我们讲一讲?” 朱阳说:“我是这样想的。驿站遇袭后现场经过仔细的清理,若是匈突人袭击驿站,塘报得手后不大可能在意自己身份暴露,按匈突人以往的做法应该不会清理现场,而是扬长而去。此是其一。其二,匈突人能在我境内发动如此规模的袭击而不留痕迹,来无影去无踪,难度有些高。其三是一处细节,驿站的驿马也全被杀死,而匈突人一向嗜马如命,马匹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一般不会放弃,而且将驿马掠走也不会影响他们撤离。故此,我觉得凶徒可能不是匈突人,而是有另外的势力所为。” 陶录点点头:“朱王的怀疑有道理。那么可以肯定,可能犯下此案的凶徒除了匈突人以外便是军旅之人。故此我之前派何将军前去凤鸣堡蒋纪忠将军处打探,看是否有所异常之处。何将军和蒋将军同为军旅之人,可能对打探之事更为有利。若是我们一同前去,恐怕蒋将军起疑,心生芥蒂。” 陶录停下来喝了口水,又继续说:“若是真如朱王所言,是除了匈突人之外的军队策动了这次驿站袭击,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是那份绝密的塘报吗?那份绝密的塘报和他们又有何关联呢?” 9、始信平生被眼瞒 诗云: 蝇爱寻光纸上钻, 不能透过几多难。 忽然撞着来时路, 始信平生被眼瞒。 面对陶录的疑问,朱阳沉思不语。何奇舵和吴瑜也在思索之中,房内一片寂静。 陶录又说:“朱王对凶徒的身份存疑,这是对的。此案可能并非是匈突人所为,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的确凿的线索和证据来指认这伙凶徒的身份。可是呢,朱王,我们初到此处,对各种情况了解甚少,若是在不必要的地方起疑较真,会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忌和不满,引起人心惶动。这恐怕对我们不利啊。所以,我觉得我们宜从案件本身出发,而不是猜测凶徒的身份来探寻本案。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此案是匈突人所为,那么,为了我们方便行事,我们何不也先假设此案就是匈突人所为呢?只要我们心中对此存疑就好。朱王,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朱阳想了想,点头称是。他又不禁问陶录:“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陶录说:“大家听了我以上的一番话,肯定都有一些想法。就我而言,现在有一个地方让我好奇,那便是龙脂县。龙脂县,位于我境内深处,从位置来看,龙脂县似乎不会和云峡山驿站遇袭一案扯上关系。但是我们越是认为不可能敌人越会在这不可能上做文章,动脑筋。刚刚我的假设中也提到过,那个失踪的所王善礼可能是在驿站和龙脂县之间遇害的。所以我现在急于想知道的是,这个龙脂县究竟与这个案子有关无关?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去龙脂县探访一番。此事需秘密进行,参与之人不宜过多。我想等杨周智回来驿站后,我、何将军、吴瑜还有杨周智等人前往龙脂县。朱王请在云峡山驿站坐镇,名为继续查找线索,实则暗中接应我们。如有我们有所发现,立即派人通知朱王,再做下一步打算。朱王,你看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朱王想了想,犹豫了一番,他其实很想和陶录一行人同去龙脂县。可是他又从大处着想,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陶录的安排。 陶录看了看何奇舵和吴瑜,叮嘱道:“诸位,接下来事情发展可能就会凶险起来了,还望诸位切记安全,小心行事。”吩咐完之后,陶录伸展了一下身体,“好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看到其他人有些兴奋,似乎重新迸发了活力和劲头,陶录又笑着说:“诸位,事情既然已发生,那总有解决的办法。我看连日来诸位愁云不展,故有今夜此番话语,也是为大家打气。既然大家已经提起精神,那我们就共同努力,早日完成我们此行的任务!” 腊月初三。一大早,杨周智等人从甘元府城匆匆赶回驿站。到了驿站之后,他马上找到了陶录等人,汇报失踪的驿卒王善礼的调查结果。据杨周智所说,在调查过程中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从各个层面上调查,王善礼并无异常。 陶录对杨周智说:“好,杨大人辛苦了!王善礼一事不必再查了,恐怕是不会有什么线索了。我们昨晚也商议了一番,觉得还得从其他方面继续查找线索。杨大人,这驿站周围地区我们还有哪里没有详细查过?” 杨周智眼珠一转,揣摩了一下陶录的意思,“回大人,还有龙脂县,我们还没有详细查过。” 陶录瞟了一眼其他人,点点头说:“那就这样如何,我们去龙脂县去查探查探,朱王还留在此处继续调查。朱王,你看这样可好?” 朱阳点点头,“如此甚好。杨大人,都督大人到达龙脂县后,所需相关事宜还需你来协调安排,请予方便。” 杨周智低头拱手道,“卑职一切都会按照诸位大人吩咐,全力配合。” 可是陶录又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这样吧,杨大人近日也奔波辛苦,今日就在驿站中休息。我们午后出发,先去龙脂县,杨大人你和部下明日再从驿站出发吧。” 杨周智连忙道:“不可不可,不跟随照应着大人我们怎么能心安?我们不累,我们就今日一起出发吧!” 这时朱阳说:“杨大人,还是按照陶都督的安排吧。杨大人若是过于劳累,也不利于本案的调查啊。” “那……好吧,那就按大人所说,明日我尽快赶到龙脂县与诸位大人汇合。大人,一路小心啊!”杨周智道。他知道朱阳和陶录都已决定此事了,他也不敢再坚持下去。 午后,陶录,吴瑜师徒二人和何奇舵,李四狗一行共四人,经过一番打扮,装扮成当地客商的样子,策马前往龙脂县。龙脂县距离云峡山驿站将近三百里,一路上四人都在加紧赶路。好在官道之上一路平坦,一路上比较顺利,他们终于在日落的时候赶到了龙脂县。进了龙脂县城,李四狗就向旁人打听,问县城内最大的客栈在哪里。打问出结果后,他们直接去那家店里准备打尖住店。到了客栈之后,李四狗让伙计安顿好马匹。何奇舵则去和店里的掌柜定了两个房间,陶录和吴瑜一间,何奇舵和李四狗一间。四人稍微休息了一下,叫店小二准备了饭菜,四人边吃边闲聊。陶录说:“眼看我们就吃完饭了,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就先行在县城内摸摸情况,熟悉下这里的基本情况。” 三人一听都挺高兴,纷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吃完饭,陶录叫来了店小二,“我们是外地客商,初次来这龙脂县。不知贵地晚上有什么好的去处?” 店小二听后眼睛发光,“好的去处?诸位不妨去我们县城东南的移凤楼,那里的姑娘又多又年轻,还有……” 陶录马上打断了他,“呃,我们不是说这种地方,我们想去其他的,热闹一点的地方。伙计你再介绍介绍其他的。” “噢……这样啊……”店小二眼睛转了转,“那你们不妨就去泰来坊吧,那里牌九骰子花牌什么都有……” 陶录又打断了他,“我说伙计,看来你这夜生活挺丰富啊?除了这些地方呢?还有什么地方热闹一些?” 店小二有些失望,“那让我想想。我们这县城地小偏僻,其他热闹点的地方也就县城中心的望月茶楼了。” “多谢多谢!”陶录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何奇舵掏出几个铜板赏给了店小二。陶录看着笑嘻嘻接过赏钱的店小二,又问:“你们此处的夜晚可否安全?我们晚些回来没关系吧?” “客官放心,我们此地民风淳朴,不会发生那些鸡鸣狗盗之事的。”那伙计热心地说。 陶录又说:“哦?可是我们听说最近好像边境吃紧啊,贵地就没什么情况吗?” “呃,我好像没听说过什么。客官放心,我们这里离边境之地还远着呢。” “哦,好的。多谢多谢,打扰打扰。”陶录又谢过了店小二,扭头对其他三人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那个什么望月茶楼吧。” 四人又收拾了一番,然后向县城中心走去。吴瑜说:“师父,刚才那个店小二说这里可是风平浪静啊。” 陶录微微一笑,“徒儿莫着急,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可能暗藏玄机啊。” 李四狗在旁边忍不住说:“我觉得咱们去泰来坊似乎也不错,那里人也多……” 何奇舵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小子还想去移凤楼吧?没事少说话。” 陶录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走。四人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了那家望月茶楼。远远望去,果然,望月茶楼在黑暗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看来有几分热闹。 已然到晚上,这望月茶楼为何还如此热闹?原来是一个年老的瞽者在此说书,吸引了无数的闲人。这瞽者虽上了年纪但声音却苍劲有力,有沧桑雄厚的味道。这瞽者说书说的是那三国之事,刚好正讲到刘备三顾茅庐。瞽者近前的桌子上几乎都坐满了人。那些人似乎听得如痴如醉,连喝水都不敢发出大的动静。这茶楼中都差不多都坐满了,只有最靠外的门口附近的一个桌子还有空位。四人进来后瞄了一圈,然后走到了那个桌子前。何奇舵冲那坐在那桌的另外两人拱拱手,客气地说道:“打扰了,麻烦拼个桌。”说罢便要坐下。此时一把扇子伸了过来拦住了他,“我同意了吗你就往下坐!” 何奇舵一看,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穷酸书生。这书生说话时眼睛都没抬起来看何奇舵一眼,似乎十分地傲慢。而且这书生说话声音还挺大,引来周围许多不满的眼光。 何奇舵眉毛一竖刚想发作,但看到另外的一人,不禁忍了下来,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不仅如此,他还拦住了就要上前借机挑事的李四狗。 让何奇舵冷静下来的这个人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 10、古槐疏冷夕阳多 诗云: 门前不改旧山河, 破虏曾经马伏波。 今日独经歌舞地, 古槐疏冷夕阳多。 何奇舵觉得这一个漂亮女子和一个破落书生在一起实在有些突兀。正在何奇舵迟疑间,陶录到了跟前,客气而温和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我们可否在此桌喝口水休息一下?” 那书生神情似乎不大情愿,还想打发走他们。这时候那姑娘说话了:“不碍事,你们坐下便是。”那声音宛如莺啼,让人听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陶录拱手道谢,赶紧示意众人坐下。何奇舵瞪了一眼那书生,不过也向那姑娘拱了拱手。那姑娘微微点头,却也不再说话。何奇舵似乎还想要和姑娘说什么,然而陶录却冲他微微摇头。何奇舵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装作打量四周,眼神时不时从那姑娘身上滑过。后来他又瞟了一眼李四狗,发现这家伙也在贼眉鼠眼偷瞄这个姑娘。其实不止他们,连旁边几桌的人也在偷看,看到何奇舵瞟向他们,却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管书说到哪里,直冲那说书人叫好。 陶录泰然自若,叫来茶博士,点了一壶淡茶,几份点心。 吴瑜坐的位置正面对着那姑娘,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不知何处安放,脸都有点红。到了后来,干脆扭过身去,看着那说书人。 那姑娘虽不理会众人,但看着吴瑜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干脆大大方方笑嘻嘻地看着他。吴瑜感觉到之后更加别扭了,脸色通红,汗出如浆。 陶录此时示意吴瑜喝茶吃点心,吴瑜看向师父时,看到师父镇定清澈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神情自然了起来,渐渐不再在意这个姑娘。 过了一会儿,这个姑娘觉得无趣,叹了口气,起身叫那书生一起离去。等姑娘身影消失在门外,茶楼里一半的人都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看陶录他们的眼神都带了些不满。吴瑜这下算是放松了,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专心那瞽者说书。他从来没见过说书的场面,第一次就被吸深深引住了。 何奇舵往前探了探,看着陶录,朝门口示意。 陶录摇摇头,轻声说:“我们在意那二人,那二人同样在留意我们。而且现在我们什么都还不知道,我们还是小心些。” 何奇舵点点头,“这二人太奇怪了,我的好奇心都被他们引出来了。” 陶录说:“的确如此,如此一个姑娘,带着一个书生,实在诡异。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不可贸然行事。” 何奇舵点点头。此时,那说书人醒木一拍,原来是一回书说罢。那说书瞽者朗声到:“诸位,此时已经入夜了,该各自回家安歇了。明天下午再来听老朽书接前文。” “再来一段,再来一段!”众人依旧意犹未尽,仍想让那老翁再说一回。同时不断有人掏出几个赏钱奉上。 吴瑜也着急,这隆中对刚说了一半怎么就结束了?不行,我得听完。于是,他掏出一块碎银子,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中,放到说书老瞽的面前。 那瞽者察觉有异,伸手摸了摸那块银子。有人居然送上了银子!这老翁马上又来了精神,一拍醒目:“谁言今古事难穷?大抵荣枯总是空。算得生前随分过,争如云外指滨鸿。暗添雪色眉根白,旋落花光脸上红。惆怅凄凉两回首,暮林萧索起悲风。上回书说到……” 周围人指指点点,“这小子,听说书还真下血本啊!” 陶录也面露疑惑,问吴瑜,“你小子哪里来的银子?” 吴瑜不禁又涨红了脸,像犯错了一般,“这都是我自己平常一点点攒的,没告诉师父……” 陶录还待说什么,此时,一个身影飘到吴瑜对面,就在刚才那姑娘的位置坐下。“我同意了吗你就往下坐!”旁边的何奇舵眼也不抬,没好气地说到。 李四狗站起来就往上冲。那人却一摆手,“各位切莫着急,我只说两句话,说完便走。” 陶录示意李四狗坐下,打量起那人。那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相貌堂堂,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猥琐。 只见那人说到,“鄙人姚五,乃龙脂县的本地数一数二的人物。我看诸位乃外来客商,可曾遇到什么麻烦,我姚五可为诸位排忧解难,诸位只需给在下一点小小的报酬就可以了。” 李四狗听得火起,站起来就要撵人。何奇舵看了看陶录,又拦住了李四狗。陶录笑笑,点点头对姚五说:“不瞒这位壮士,我们确实遇到点麻烦。原本我们听说来边陲之地向胡人贩卖货物获利颇丰,于是攒钱凑齐货物来到边境之处,谁想目前边疆局势吃紧,没有了渠道,眼看这批货就砸在手里了,心内焦急。不知阁下可有路数为我等解困?” 姚五眼珠一转,喜笑颜开,“这好说。诸位信得过我的话我这就带你们找买家。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事成之后得分我一成的利。” 看何奇舵,吴瑜,李四狗有些疑惑的眼神,陶录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姚五说:“没问题,只要我们的货物能出手,二成也行。” 姚五听了马上站起来说:“那我们现在走?那些家伙也是晚间活动,咱们现在去正合适。” 陶录看了看吴瑜,对姚五说:“且等一会儿,等我这位小兄弟听完这回书。我这兄弟攒钱听书不易啊……” 吴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没问题!”姚五大大咧咧地又坐了下来,“小兄弟好好把这段儿听完。”说完也不理会何奇舵和李四狗,毫不客气的拿起盘中的点心就吃。 待四人随姚五从茶楼出来,亥时已经过半。夜晚的龙脂县起了风,陶录等人不禁裹紧身上的衣物。姚五却毫不在意,大大喇喇摇摇摆摆朝前走。四人在姚五的带领下,几人从大路拐到小街,从小街拐到小巷,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眼看着周遭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黑,众人只能依靠天上的星光勉强看到脚下的路。 几人走到偏僻的一处废墟边,何奇舵终于忍不住了,问前面的姚五:“喂,我说,你先等一等。我们还要跟你走多久?” 姚五慢慢站住了,转过身说:“就这里吧。” 何奇舵有些恼火,“你说什么?” 姚五慢悠悠地说:“几位对不住了,我之前和诸位撒谎了。兄弟我最近手头紧,想借几位的钱财一用。待我姚五某日发达,一定加倍奉还诸位。” 李四狗在旁边大怒,挽起袖子走上前来,口里说:“你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抢到我们身上来了。看我狗爷现在就弄死你!” 姚五在黑暗中笑了起来,“哈哈,几位初来乍到,恐怕还没听过‘龙脂三绝’吧?” 李四狗没好气地说:“‘龙脂三绝’是什么玩意?” 姚五耐心地说:“不瞒诸位,这龙脂县中有三绝,在方圆数百里十分有名。话说这第一绝为棍,棍棒一出手那叫天昏地暗,与之接手的人没有不倒下的;第二绝为枪,那一把亮银枪舞弄起来就如满天流星一般,与之接手之人受伤没受伤不知道,衣服上多十来个破洞是免不了的;第三绝最为厉害,那是一道影子。其实那是一把刀。因为那刀使得太快了,与之交手的人直到倒下都未看清过那把刀。” 李四狗不禁问:“那你是第几绝?” 姚五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外来之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便是那龙脂三绝!也就是说我一个人有这三绝。之前谁告诉你们这三绝是三个人了?” 何奇舵气得都快笑出来了,“我看你这廝是被教训得少了。这两天没人揍你么?” 姚五嘿嘿一笑,悄悄往墙根的阴影之中挪了挪,“你们这些庸人,我懒得和你们费什么口舌。告诉你们,我今天也不用刀、枪、棍棒这三绝,就用我这双肉掌,也能把你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何奇舵和李四狗气的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以多打少传出去不好听,二人朝着姚五就冲了过去。待二人冲到了跟前,姚五说一声“来得正好!”只听黑暗中突然传出破空的“嗖嗖”两声,同时姚五喊了一声“看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闷响,何奇舵和李四狗二人同时倒下。李四狗声都没吭就摔到地上,何奇舵则“哎呦”叫出声来。 原来姚五用那暗器伤了二人,李四狗头上中了暗器,何奇舵则躲了一下没有躲开,肩膀上也中了暗器。 姚五兴奋地刚“嘿嘿”笑了两声,突然一声惊呼“咦——”,接着话音未落一声闷响。原来是吴瑜出手了,就在刚刚姚五喊“看镖”之时他就向上轻飘飘纵出,在空中一扭,跃向姚五之处。吴瑜往姚五这一跃实在太快了,又轻轻地没有声音,姚五一点防备没有,被吴瑜踹中膝盖,头朝前栽倒。随即吴瑜压住了不断挣扎的姚五。 11、古槐深巷暮蝉愁 诗云: 汾阳旧宅今为寺, 犹有当年歌舞楼。 四十年来车马散, 古槐深巷暮蝉愁。 何奇舵忍着疼,挣扎站起来朝地上姚五狠狠踹了几脚,姚五“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接着何奇舵又去看李四狗的伤势。李四狗已经昏了过去,只见他大饼脸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大包。何奇舵在附近的地上摸了半天,捡起一枚鹅卵石。原来那姚五伤人的暗器就是这鹅卵石。好在这鹅卵石十分光滑,没有棱角,否则打在人身上后果更加严重。陶录连忙上前,蹲下摩挲揉搓李四狗的太阳穴和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李四狗悠悠转醒,一开口就是一阵呼痛,半天说不出话,口里也“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和刚才姚五如出一辙。陶录对何奇舵说:“四狗没有大碍,就是皮外伤,外加脑袋受了点震荡。”何奇舵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陶录又问何奇舵:“你的伤势怎样?我帮你看看。” 何奇舵晃了晃肩膀说:“无碍,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陶录又对趴在地上的姚五说,“你这厮怎么如此奸滑?龙脂三绝都是些什么玩意?原来都是你这厮故意诓我们,分散我们注意力,好用暗器伤于我们。” 姚五说:“大哥,诸位兄弟,本来小弟是不想动手的,可是这两位大哥冲过来就要伤我,我这也是自保啊!况且我本意是小小教训二位一下,没用多大的劲儿。哎呦……” 原来是何奇舵又一脚重重踢在姚五身上,“这混蛋满口胡说,没一句实话!” 陶录拦住了他,“你先息怒息怒,他说的有些道理。他要是真想害人,就不会用鹅卵石当暗器了。” 姚五在地上边呻、吟边说:“这位大哥所言极是,我虽然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可是从不害人。我这也是迫不的已,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刚满月的孩子。要有其他活路,我也不会干这个啊!诸位大哥放了我吧!要不我出一些跌打费,就当弥补各位了。” 何奇舵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这廝又在满口胡说。还有,我们若要你钱财,岂不和你一样了?” 陶录想了想,“这样吧,你家在哪?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折腾了大半夜了,我们去你家休息休息。” 姚五没办法,只得答应,“行行,这位小兄弟扶我起来,我这就带各位去我家歇息歇息。” 陶录叫吴瑜松开姚五,何奇舵在旁边说:“你这厮要再不老实,我就彻底弄死你!” 姚五连忙说:“不敢不敢!这位小兄弟如此厉害,我哪里还会再动那些歪脑筋!” 于是姚五带着几人又是七拐八拐,不多久,就来到自己屋前站住了。姚五对众人说:“我说几位兄弟,我母亲身体不好,若问起此事,请诸位兄弟帮我遮瞒遮瞒。” 何奇舵问:“那你孩子老婆呢?” 姚五低着头说:“我还没媳妇呢。” 何奇舵气得大骂:“你这混蛋究竟有真话没有?” 姚五连忙拦住何奇舵,小声说:“哥哥哎,是我不对,你回头怎么骂我都成,只是不要在这里被我母亲听见。” 陶录又问:“你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姚五摇摇头,带陶录等人进了破落的院子。陶录打量了一下,只见这破院之中只有低矮破旧的两个小房子。此时一阵拐棍声响起,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出现在房前。“谁啊?是我五儿吗?”老太太问。 “是我,娘,你快回屋吧,天冷。”姚五边过去搀扶老太太边又对众人解释说:“我娘眼睛不好。” 老太太又问:“五儿啊,是不是还有别人?你们怎么了?” 姚五连忙回答:“没事,娘,这些是我几个朋友,喝酒喝多了,来咱家歇息歇息。” “哦,赶快进屋歇着去吧,别冻着。”说完老太太就被姚五搀扶着回了自己房里。 送老娘进房之后,姚五又连忙出来,把众人领进自己的屋里,关紧门窗。陶录看这房中甚是简陋,不过还算整洁。 何奇舵把李四狗放到床上,问:“狗子,你感觉怎样?” 李四狗看上去仍是晕乎乎的,嘴里嘟囔着:“老大,我感觉有点饿。” “滚蛋!我问你的脑袋感觉怎么样了!”何奇舵气呼呼的。 “我的哥哥哎,咱们小点声。”姚五急忙提醒何奇舵。 此时吴瑜问姚五:“你这儿哪里有水?我去弄点。” 姚五连忙说:“我去我去!你们先歇一会儿,不要弄出大动静啊!” 看着姚五要出去,吴瑜不放心还想跟上,陶录眼神示意吴瑜留下。陶录又看了看屋中说:“看不出这人还是个孝子。”何奇舵还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姚五带着热水回来,陶录问他:“你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吗?” 姚五叹了口气,“我父亲早死,我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中两人战死沙场,还有一哥哥下落不明;我那姐姐嫁人好些年了,后来随夫家迁到南方去了,后来没了音讯。现在家里就剩我娘和我了。” 陶录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姚五,你母亲眼睛不好,你可曾带她看过大夫?” “我找了好些个郎中给我娘看过了,药也吃了不少,可总不见起色。”姚五郁闷地说。 “噢……”陶录点点头,“我学过一些医术,明天我给你娘看看。” “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真是谢谢这位先生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些钱,先生拿去,权当为小人之前的无理冒犯赔罪了。”说完欣喜的姚五一躬到底向陶录施礼,之后又要往外掏出钱财。 陶录笑一笑马上拦住了姚五,“罢了罢了,我是看你孝敬老人的份上才帮你的。对了,姚五啊,你从哪里学的暗器功夫啊?” 姚五说:“我是跟我爹学的。早年间我爹也是当地武术大家,我们哥几个从小跟我爹学功夫。我比较懒,嫌拳脚棍棒太辛苦,故而练暗器,就因为这,还将我爹气得不行。后来没多久,大概是恶人寻仇,设局将我爹害死,从此我家道中落了。” 陶录叹口气,想不到此人还有如此坎坷身世。他又看了看姚五,认真地问:“你为何不找个正经营生呢?总比干这没本钱的买卖好吧?” 姚五说:“我从小自在惯了,其他营生我也试过,太憋屈了。我这暗器功夫虽然还凑合,但还是上不了场面,也难以揽到出力的买卖。先生你放心,虽然没本钱的买卖我偶尔也做,但是绝不伤人,能不动手是绝不动手,小的往往也是靠智慧吃饭。” “嗯,但愿如此吧!”陶录笑着说。 姚五见陶录还是有些怀疑,认真地说:“小的虽然经常谎话连篇,但现在对诸位都以朋友相看。我刚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陶录这时收起笑容,对姚五说:“说正经的,你何时能带我们找到货物的买家?” “我的哥哥哎,我那是骗你们的啊!不过我在这龙脂县也混了这么久,认识一些人,我明天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说着,姚五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不过这位先生还有诸位兄弟,你们真的是客商吗?真的有货物出手?还是想查些什么?” 旁边的何奇舵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姚五赶紧说:“诸位,我是诚心想帮诸位兄弟,所以想知道诸位的真实目的。诸位如果信得过在下,不妨透露一二,在下好倾力相助。” “哦,何以见得?难道我们不像客商吗?”陶录有些好奇。 “这位先生,我姚五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这还能看不出吗?我看诸位既有官气,有匪气,又有书生气,就是没有商人的市侩气。”姚五有点自负地说。 “呵呵,不错不错,姚五兄弟的确眼光犀利。我们的确并非商人,我们是什么人现在还不能告你。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查此地是否有可疑的匈突人或其他凶蛮的歹人。” 姚五思索了一下,“哦,我对此是毫不知情。不过明天我可以去找人打听打听。” 陶录说:“那好,一言为定。不过姚五兄弟,此事还注意要暗中进行,不要走漏风声。” 姚五拍着胸脯说:“先生放心!我姚五一定会小心行事,绝不会走漏一点消息。好了,时间不早了,诸位请在此委屈一夜。我去隔壁陪我老娘。” 陶录点点头:“那好,有劳姚五兄弟了。” 姚五摆摆手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何奇舵也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何奇舵回到屋内,冲陶录点点头,表示安全。但何奇舵还是有点疑惑,问陶录:“这个人靠得住吗?” 陶录微笑着说:“我觉得此人还行,不妨试试,咱们观察观察。当然,我们也不能只依靠此人,这些天咱们还需继续行动,在龙脂县里外到处查探查探。” 何奇舵摇摇头,面露苦相,“我看难呐,咱们如何查找啊?没有一点方向啊!” 陶录笑了笑,“何将军莫急,我们已经有一点方向了。比如,那个女子……” 12、自得天机自长成 诗云: 雨后山中蔓草荣, 沿溪漫谷可怜生。 寻常岂籍栽培力, 自得天机自长成。 腊月初四。天一大早,姚五便过来给诸人准备好洗漱之物。姚五问候了一下昨晚被他所伤的李四狗。李四狗这家伙还在耿耿于怀,看到姚五就气鼓鼓的。姚五好言向李四狗赔罪了一番,又对众人说:“不怕诸位笑话,我家中寒酸,等下我带诸位去外面吃早餐吧。” 陶录说:“好,不过我还是先先看看你娘的眼疾。” 姚五听闻后连忙把陶录等人带到母亲的房内。陶录对着阳光,细细查看了老太太的眼睛一番,接着又给老太太把了把脉。之后陶录对姚五说:“你母亲的眼疾不在眼上,而在心火旺盛,气血不通。眼睛本就为气血密集之处,而现在气血淤积到了一起,自然就看不见了。我给你母亲开个方子,你且抓些药试试。” 随即陶录叫吴瑜找纸笔下好药方。随后,陶录又问何奇舵要了块碎银,对姚五说:“我这药方里有几味药方比较稀有,药价应该也会贵些。这银子你且拿去抓药,莫误了你娘的病情。你现在就去,不用管我们,事后你到县城中最大的客栈找我们就好。” 姚五一下跪倒在地,居然有些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陶录赶快让吴瑜将姚五扶起来,打发其赶快去抓药。陶录等人和姚五在其门口分了手,按照姚五指的路向县城中心走去。好在龙脂县城并不大,没多久几人就走到了县城的大路之上。 众人回到了客栈后,吃过了早饭,陶录对诸人说:“连日劳累,昨夜又没休息好,尤其四狗兄弟又负了伤。我们暂且回房休息会儿,等到午时我们再商议下一步怎么办吧。”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宫中的早朝,岑相岑得川正在觐见皇上。岑相将寻景扬道士不遇而改拜其徒弟为都督一事呈报了皇上,请皇上定夺。可是皇上近几日都气色不佳,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听岑相讲完,皇上想了想问:“岑相意下如何啊?” 岑相道:“启禀陛下,臣认为按朱阳之意,就暂时任命陶录为西北行辕大都督,处理匈突边疆隐患,看其能力如何。” 皇上有些犹豫,“此等大权交予一个毫无经验的道人,这样好吗?” 岑相说:“臣也有此等忧虑。但现在事态紧急,只能一试。不过微臣认为还应该加个期限,若边境之事在一月内毫无进展,则由朱阳朱王代替陶录,接掌此权。” “好吧,就依岑相所奏,马上拟旨,速送甘元府交至陶录等人手上。”皇上草草应付了一番后宣布退朝。 再说陶录一行人,他们午饭之后就出了门,一下午都在龙脂县城内闲逛,却一无所获。那书生和女子也未遇到。话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县城中要寻找两个人怎么好找?四人走了一大圈,整个龙脂县城看起来宁静祥和,并无异常之处。 何奇舵说:“要不我们去县衙吧,看看杨周智等人到了没有,然后咱们再问问当地的这些官员,看看有无线索。” 陶录摇摇头说:“不急,我们这两日先不要惊动当地官员,人多容易误事,我们再查探一番。等会我们去吃晚饭,之后再去昨晚那个茶楼。若再发现昨日那个女子,就盯住查访一番。” 到了晚间掌灯时,四人又来到了那家望月茶楼。此时茶楼人还不算多,昨日那说书的老人不知怎么还没来,昨日的那姑娘和书生也不在。 陶录他们几个找了个位置比较好的小桌子坐下,叫茶博士送上一壶淡茶和果品。陶录说:“不知今晚我们能否有收获。徒弟啊,你觉得昨日的那姑娘如何?” 吴瑜脸有些红,不知自己师父为什么这么问自己。他低头说:“……挺好看的。” 何奇舵和四狗忍不住轰然大笑。“你这孩子,你说些什么啊,我是问你觉得那女子和书生奇怪不奇怪。”陶录假装有些愠怒。 吴瑜赶紧说:“这二人的组合确实奇怪。那个姑娘气度不凡,不仅毫不顾忌地抛头露面,而且似乎还管着那破落书生。” 何奇舵也点点头,问“这二人在这小县城中如此扎眼,不知为何?” 陶录笑笑说:“那当然是想让人关注他们。” “管他们呢!今晚若他们还来,我过去问问他们就是了。”李四狗满不在乎地说。 “我说你小子就消停消停吧!看你那大饼脸配着寿星一样的肉头,就是那姑娘不打你,我都想揍你了!”何奇舵瞪着李四狗说。 李四狗马上换上了一副哭丧脸,恨恨地说:“都怪那泼皮姚五,毁了我英俊的容貌。” 何奇舵正喝着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正想开口骂李四狗没皮没脸,陶录摆摆手,制止住了他们。陶录说:“吴瑜啊,今晚你可能得辛苦一下。若咱们今晚再遇到那姑娘,你就悄悄盯住她,看她去往哪里,在哪里歇脚和活动。此事务必不能被其察觉,否则我们处境会很尴尬。” “好的师父!若那女子还来,今晚我就查访清楚她们的来龙去脉。”吴瑜坚定地说。 过了一会,茶楼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晚间无事的人都来到这茶楼打发时间,聊聊天,听人说书。又过了一会,到了掌灯时分,那说书的瞽者也过来了,落座后一拍醒木,开始说书。 此时何奇舵说:“吴瑜兄弟,你想要再赏钱的话和我说一声,切莫再花自己钱了。” 这吴瑜倒也老实,“好的。我现在已经没钱了。” 四人在茶楼等了许久,期间茶博士加了两次水。差不多快到亥时的时候,李四狗冲大家悄悄示意,“他们来了。”陶录不动声色点点头。和陶录他们一样,几乎整个茶楼的男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瞟了过去。只见那姑娘和书生仍旧坐在昨天的那个位置。那姑娘看了一圈茶楼,发现了吴瑜等人也在,于是便吴瑜莞尔一笑。吴瑜急忙低下了头。 那说书的老人在茶楼当中抑扬顿挫的说书,对周围的情况丝毫不觉。 又过了半个时辰,陶录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小声对吴瑜说:“为防这二人起疑,你先到外面隐匿,等他们出去的时候盯住他们,切记千万小心,不要暴露自己。事后直接回客栈与我们汇合。”吴瑜点点头,喝光碗中茶水,站起身走出了茶楼。 何奇舵冲陶录点点头,说:“你在徒弟真不错,谨慎心细不说,还练就一身好功夫,要不是他,说不定昨晚我们就栽了。”说完还略带鄙夷地瞟了一眼李四狗。 李四狗气鼓鼓地抓起一大块点心整个塞进嘴里,发狠地嚼着。 陶录笑了笑,“我那徒弟单纯朴厚,,有一点功夫,就是没什么江湖经验,还需多历练。” 果然正如陶录所料,过了没多久,那姑娘和书生就起身离开了此处。茶楼里顿时笼罩了一片怅然若失的气氛。陶录适时地问邻桌的一个脸上带着可惜神色的后生:“那姑娘姓甚名谁,什么来头?” 那后生说:“那姑娘应该不是本地人,在此出没已有几日了。第一天来此茶楼时,还有几个轻薄之人上前调戏那姑娘,却被那书生瞬间制服了,哭爹喊娘甚是凄惨,吓得众人再不敢凑近。那姑娘却丝毫不在意,好像没事发生一样。这二人不简单啊!” 何奇舵听后有些后怕,想不到那破落书生也是个硬茬,幸好昨日没起冲突。那李四狗有些不服气,横横地说:“一个破书生有什么,我就不相信弄服不了他。” 陶录笑笑不说话。何奇舵教训四狗说:“你懂什么,这样招摇的人物若没点真本事,早就被人收拾了,还轮的着你吗?” 陶录点头说:“是啊,这样的人不简单,希望吴瑜能小心应付。好了,咱们也走吧!” 却说躲在黑暗之中的吴瑜看到那姑娘和书生出了茶楼,向南而去。吴瑜刚想跟上二人,却发觉黑暗中两条黑影不知从哪里出来,跟在了二人后面。吴瑜甚是奇怪,又看了看四周,小心跟在了后面。 只见那两条黑影越走越快,马上就追上那姑娘和书生了。那姑娘和书生却好像知道一般,停下脚步,似乎等着那二人。只见那二人走上前去,和那姑娘书生嘀嘀咕咕了许久。之后,四人又继续向前走。 吴瑜心想,原来这几人是一伙儿的,好在刚才我停了一下,否则就被后面那二人发觉了。 只见那四人拐弯之后,走入了一户大院。吴瑜正想要不要靠近这所大院时,从这大院之中走出一人,警觉的朝四周看看,然后隐入附近的黑暗中。吴瑜明白,这是一个暗哨,肯定是那姑娘一伙的警戒之人。 吴瑜想要绕开那个暗哨,但又犹豫了一下,没再靠近。他看了看四周,记住了这所宅子的方位,慢慢抽身原路退回。他又绕到这宅子的另一个方向,捡起一枚石子,远远地朝宅子墙上一扔。只听“啪”一声脆响,接着,吴瑜感觉到有好几个气息朝石子击墙处靠近。吴瑜知道此地危险,不能再贸然行动了。他屏住呼吸,慢慢一点一点远离此地。走出了好远,吴瑜才慢慢松了一口气,他边走边留意身后有无动静。确定后面无人跟随之后,便迈开大步,往客栈方向走去。 13、流水落花语谁说 诗云: 流水落花语谁说, 幽径无人对愁坐。 风摧树老声沧桑, 月映人旧影斑驳。 却说陶录,何奇舵和李四狗三人回到客栈,发现姚五居然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看到陶录他们回来,姚五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陶录和何奇舵也热情地回应,只有李四狗对姚五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给你娘抓药了吗?”陶录关心地问。 姚五点点头,“多谢先生大德。先生放心,我娘已服上药了。我来此是告诉先生您昨晚交代我的事……” 陶录拦住了他,“不急,咱们进房间慢慢说。你是不是在这等了很久了?” “没,没有多久。”姚五笑嘻嘻地说。 待几人进了陶录的房间,陶录叫小二弄来些吃食和酒。陶录说:“姚五,你还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喝点。” 姚五有些不好意思了,喃喃说:“不必了,我吃过了。” 何奇舵瞪圆了眼睛,“你这小子,叫你吃饭就吃饭,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干嘛!对了,昨天你不是脸皮挺厚么?” 姚五于是就和陶录他们一起坐了下来,一同吃饭。姚五边吃边说:“先生,今天一早我给我娘抓药后,就四处小心打听先生交代我的事。先生放心,我都是拐弯抹角、旁敲侧击打探的,绝对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我打听到了这些消息。” 据姚五所说,在这龙脂县城内,原本有一胡人聚居区,就在县城的西南区域。很久以前,便有一些胡人在龙脂县出没。这些胡人大多是常年累月来往于西域和中原的经商之人,时间一长,就在龙脂县落了脚。这些胡人看到这龙脂县的生活还可以,地理位置也较为便利,于是他们将远在西域的家眷都接到此处,准备余生就在此扎根。这些胡人平常甚是低调,加上龙脂县衙对这些西域来的人甚是防备,所以这些人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乱子,和周围的居民相处得还算融洽。渐渐地,胡人居住的这些区域也成了商贸之地,以至于不少中原的客商都带着货物来此处和这些胡人交易。龙脂县也跟着渐渐繁华起来,各种人往来其间,甚是热闹。然而就在两三个月以前,这胡人聚居区突然冷清下来。一方面由于匈突人边境封锁,阻断了贸易通道,生意一落千丈;另一方面,西域胡人的消息甚是灵通,他们眼见形势不对,也携家眷返回西域的故里。一时间,这里很多宅院都空了。目前,这片区域大概只剩四分之一的胡人。另外随局势变化,县衙时刻防范着匈突人,对此地监控也日益严密,这片区域就更加没有人靠近。 姚五昨日在这胡人区走访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些剩下的胡人应该是已经习惯了此处的生活,不愿离去。他们除没有了生意,生活仍照常起居。而这些胡人中,基本上没有匈突人的踪迹。据姚五悄悄打听,这里剩下的零星几个匈突人怕惹麻烦,深居不出,根本不露面。除此之外,姚五还打听到一人。这个人是龙脂县城本地商人,名为胡至庸,就住在胡人区南边不远。此人之前与各地域的胡人过往甚密,不仅直接交易货物,还介绍胡人与中原客商做买卖,从中抽水。在胡人区域繁华的那段时期,胡至庸做成了不少买卖,在龙脂县混得风生水起。然而自胡人纷纷撤走之时起,这个胡至庸也低调下来,没有再听说有什么活动,平日也深居不出。官府也不时找他打听过一些胡人的事情。然而据他说,他只熟悉生意上的事,自边境贸易断绝,他也没有什么买卖,干脆停了自己的生意,观望局势的发展。除此之外,并无异常之处。 陶录听闻姚五这一番言语,轻轻闭上眼睛思索。许久,他又问:“姚五,你可认识那日茶楼的那个姑娘和书生?” 姚五摇摇头,说:“小的不认识他们。这些人并非本地人,应该也是近日到龙脂县的。他们看上去深不可测,行动也甚是神秘,我可不敢轻易招惹他们。要不先生,我去摸摸这些人的底细?” 陶录连忙摆摆手,“千万不可!不要惊扰他们。” 此时,吴瑜回来了。看到吴瑜进来,陶录说:“好了,姚五兄弟,今日你也甚是辛苦……”陶录边说边示意何奇舵拿出些钱,“你母亲还需仔细调理,你就好好侍奉你母亲吧!此事你就不用再管了。还有,记住日后再不可行那些不义之事,若我再有听闻,绝不轻饶。” 姚五犹豫了一番,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随后他又看了看何奇舵,叹了口气,“先生放心。先生的大德我姚五绝不相忘。先生的钱财我决不能再收了。此后先生若有吩咐,小人一定全力以赴!” 何奇舵作势要姚五收下钱,没想到姚五却坚辞不收。姚五又向各位拱了拱手,退出了房间。 陶录看姚五离去,叹了口气,随即让刚进门的吴瑜坐下,问起吴瑜刚才跟踪那神秘女子和书生一事。吴瑜把之前他所看到的情况述说了一番。陶录听了之后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何奇舵忍不住问陶录:“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如此神秘?难道和咱们调查的那伙袭击驿站的凶徒有关系?” 陶录又想了一会儿说:“对这些人我也没有一点头绪,他们的身份和目的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是这伙人绝不简单,我们不可妄动。明日,吴瑜带我们去那个院落附近转一圈,记住,我们仅仅在外面看看,绝不可惊动这些人。然后,我们现将这些人放一旁且不理会。目前在龙脂县内,可能还知道些匈突人情况的便是那个胡至庸。他一定还知道些我们所不知的情况,我们明日便去见见此人。” 众人点点头。陶录叫吴瑜吃些东西,又和诸人闲聊一会,然后各自安歇。 腊月初五。早上陶录等人起身洗漱后,还是装扮成客商一般出了门。在吴瑜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昨晚那个院落附近。陶录看到路边有一个小摊,于是叫其他人在小摊上坐下,让摆摊的老板做了几碗滚热的羊肉汤面。他们一边坐着,一边观察远处的那座院子。不一会儿,老板便把羊肉汤面和饼子端到陶录他们的桌子上。看着热腾腾的汤面,几人食指大动,顾不得烫狼吞虎咽起来。别说这路边小吃还真有一番风味,四人暖暖和和吃地盘光碗净。这时何奇舵轻声问陶录:“道长,我们要不要和这小摊的老板打听一下那座院子和进出之人?” 陶录说:“不妥,我们还是不要冒这险,谁知道这摊贩能不能信得过呢?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去那宅子那里看一看。记着我们只是过路之人,切勿惊动他人。”其他三人点点头表示知晓。接着他们便从小摊之上站起身,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装作闲逛一般。 可是陶录他们还没走到那宅子跟前,便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附近左顾右盼。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装作毫不在意,继续信步而行。到了那所宅子门前,众人也不敢停留,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经过宅子时,陶录用余光观看,只见这宅子没有丝毫动静,大门禁闭。周围也一片安静,但却似乎隐藏着让人不安的气息。就在陶录他们即将走完这条街即将转弯的时候,却在前面的墙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陶录看左右无人,朝何奇舵一示意,何奇舵一把将那人搂住继续向前走。又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何奇舵才松开那人。陶录有些气恼地问那人:“姚五,你怎么在这里?” 姚五眨巴眨巴眼睛,“先生,我暗暗查到那可疑的女子和书生就在此处,我就想在此查探一番。” “那宅子附近有盯梢之人,你可有察觉?”何奇舵着急地问。 “哦,那是我兄弟林阿鼠。我叫他来和我一起查探的。”姚五有些得意地说。 “赶快叫你那兄弟离开此处!此地很危险,不可逗留!”陶录着急地说。 姚五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转身快步往回走去。片刻不到,姚五回返,“我已经叫我那兄弟离开了。先生,我们也到此不久,应该不会被人察觉。” 陶录看了看左右,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说:“走吧,咱们先找一处说话的地方。” 几人在前面找了一处酒家,坐下后点了一些小吃。陶录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严肃地对姚五说:“不是叫你回家照顾老娘,不要再掺乎这事了吗?你可知道这宅子附近的凶险?” 李四狗在旁边说风凉话:“不碍事,这家伙会扔石头!” 何奇舵瞪了李四狗一眼,“扔石头打狗吗?你这家伙还有完没完?” 李四狗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接着又和桌子上的糕点较上了劲,塞了一大块到了嘴里。 陶录让吴瑜又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姚五,姚五不禁阵阵后怕。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腆着脸说:“我这不也是没打草惊蛇嘛,我就是想看看是何人进出这宅子。” 陶录摆摆手说:“行了,你以后再莫管此事。你是聪明人,我们是什么人估计你也看得出来。这其中水很深,你切莫再掺合进来!” 14、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诗云: 穷达皆由命,何故发叹声。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 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姚五看着陶录认真地说:“先生,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管,但我看得出诸位宽厚仁慈,想必所行之事也必是忠义之事。在下不才,也想出些微薄之力,帮助各位。先生待我有恩,这恩,我得报。” 何奇舵觉得此人有些可爱了,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气鼓鼓的李四狗又说话了,“谁要你掺合这事?谁知你会不会坏事?” 何奇舵刚想骂李四狗,陶录摆摆手,说:“姚五兄弟,你对母亲如此孝敬,而且也帮助了我们,可以看出你也是忠义之人。可我们所行之事甚为隐秘,也事关重大,还望姚五兄弟就此抽手,莫再管此事。” 姚五有些失望,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来,“谢谢诸位,姚五在此别过。”说完离开众人而去。 吴瑜有些不忍,说:“师父,我觉得这人挺好,何不就让此人暂时帮助我们呢?为什么要让此人伤心呢?” 何奇舵也在一旁点头,同意吴瑜所说。 陶录说:“此人看上去是不错,但究竟底细如何我们尚且不知。而且,此人母亲身体有疾,还需有人照顾。所以我觉得他还是做他应该做的事吧!” 众人都有些落寞。又坐了一会儿,何奇舵招呼店家过来结账。陶录说:“我们现在就去胡至庸那里去探探吧。” 众人点头,起身而行。据姚五所说,胡至庸家在胡人区不远的南边,算来离此处也不远。李四狗找人打听了一下,众人信步前往。不久,便来到了一户高墙大院。院子大门之上还有块黑色的牌匾,写着蓝色的“胡府”二字。何奇舵一努嘴,李四狗便到门前叫门。片刻之后,两扇大门开了一扇,一个人探出身来,没好气的问:“谁在叫门?” 陶录急忙上前说:“这位小哥,我们是中原来的客商,久闻胡掌柜的大名,特地来此拜访,想与胡掌柜做些买卖!” 那人还不等陶录说完,就要关门,嘴里不耐烦地说着:“我家老爷不在!” 陶录转头示意了一下何奇舵,何奇舵明白意思,马上上前用身子挡住了那看门小厮想要关上的门,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嘴里客气地说:“还望这位小哥方便则个!” 那人看了看何奇舵手中的银子,再看了看何奇舵,收下了银子。接着这小厮又满脸狐疑打量了众人一番,说:“那好,你们等一下。”说完关上了门回去。过了半天没有动静,李四狗等得不耐烦,就要上前砸门。何奇舵马上拉住了他,呵斥了几句。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门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那刚才看门小厮带领下出现在了门口。“你们是谁,找我家老爷何事?”那满脸横肉的管事之人不客气地问。 陶录赔着笑脸,“我们是中原的客商,初次经商来到此地。我们听闻胡掌柜生意做得大,故此想和胡掌柜做些生意。” 那管事的盯着陶录几人看了一圈,说:“这样啊……最近我家老爷不做生意了,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陶录又往前凑了凑说:“我们准备了一批货物不容易,一路奔波辛苦来到此处,却听闻最近商路断绝,眼看这批货就要折在手里,我们甚是心焦。听闻胡掌柜本领通天,所以我们特来找胡掌柜看看有无出路。还望这位老哥大发慈悲,禀报一下你家胡掌柜。” 那管事之人盯着陶录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之后这人说:“你们下午再来吧,我先去和我家老爷说说此事。” 陶录一听满脸堆满了笑容,“多谢这位老哥!”然后又示意何奇舵拿钱打赏。那人眼皮一耷拉,“不必了,诸位先回吧。”说完和那小厮退回门内,关门上了门栓。 四人调头往回走,何奇舵有些高兴,“陶道长,看来我们有点进展了!就是不知道下午我们能否从胡至庸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陶录却沉吟不语,慢慢走了一会儿。陶录突然停下说:“走,咱们去龙脂县衙!” 吴瑜有些不解,“师父,我们去官府是要叫人一起去找胡至庸吗?” 陶录摇摇头,“我觉得其中有些疑问。我们先去县衙,看看杨周智等人来了没有。” 四人转身向北,往龙脂县衙走去。走了一会儿,陶录轻声问其他三人:“我们身后可有人跟随?”吴瑜看了何奇舵和李四狗一眼,说,“我没有太注意,似乎没有,但不敢保证。”何奇舵和李四狗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陶录走着走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对众人说:“慢着!我们再去那女子和书生的宅子绕一圈看看,然后回客栈。咱们下午再去县衙。” 于是四人又沿着大路向那宅子走去。已经快中午了,其他街道还有些热闹,但一拐进这宅子门前的街道却突然冷清下来。四人不慌不忙从门口经过,然后离开。吴瑜等人都大惑不解,不知道陶录这是做什么。陶录也不解释,只管带着三人走。陶录又带三人七绕八绕,最后都几乎迷路了,才向路人打听,回到客栈。 到了客栈已经中午了,四人皆有些疲乏。何奇舵找店家安排中午的饭菜。等饭菜上齐,几人都坐下来,陶录仍然一语不发,似乎在沉思什么。等他心不在焉吃过了饭,才注意到周围默不作声的三人。陶录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大伙儿了,不好意思,刚才我一直在想我们刚才的行动。” 何奇舵好奇,“道长,你想到了什么?” 陶录没有回答何奇舵的问题,只是说:“我觉得我们还是着急了一些,难免有些漏洞。这样吧,咱们的计划再改变一下:等会儿由四狗兄弟一人去县衙找杨周智;若杨周智不在,就亮明身份,从县衙调集十来个军士,跟随我们三人,暗中照应。注意这些军士皆需乔装打扮一番,装做寻常之人,行动时分散开来,不要被人发现。等四狗兄弟准备妥当后,我和吴瑜,何将军咱们三人前往胡至庸宅子。我感觉其中似乎有些危险,需要多找些人照应着。” 何奇舵有些不以为然,“我们会应付不了胡至庸那些人吗?他也不至于对我们做什么吧?” 陶录说:“以勇犯险,大忌也。事情还不明朗,我们需时刻小心才是。” 李四狗说:“那我们何不和那些军士一起去胡至庸家?索性找到那个姓胡的问个明白。” 陶录摇摇头说:“那岂不打草惊蛇了?再说我们还不清楚胡至庸的底细,如果他不肯吐露实情,我们岂不无可奈何?” 李四狗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县衙找人。” 何奇舵吩咐道:“路上小心。”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李四狗匆匆回到客栈。何奇舵问:“怎么样,人手安排好了没有?” 李四狗点点头,“我将道长所说告诉了杨周智,他不放心,本来也要来此,被我劝住了。然后我们一起从县衙的军士中挑选了十来个精干好手,便装打扮,分散开来,一路随我至此。现在他们就都在客栈外分散待命呢!” 陶录点点头,“做得好,四狗兄弟。这些军士还需你来带领,注意要一路暗暗跟随我们,到胡至庸家附近之后隐藏起来,随时观察情况。” 四狗说:“放心道长,我晓得。若是情况不对我带人就冲进去。”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偏西。几人又整顿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客栈。陶录、吴瑜和何奇舵在前面走,李四狗远远跟随着;李四狗的后面,又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些分散开来的军士。 那三人径直走到了胡至庸的门口,何奇舵敲门后,还是那个小厮开了门。小厮见是他们,就朝门内喊了一声。没一会儿,那个管事的带着两个手下就走了出来。那管事的朝三人拱拱手,“几位来了?咦,你们不是四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何奇舵连忙说:“我那兄弟有些不舒服,现在正在客栈休息呢。” “哦……”管事之人的眼睛转了转说:“你们的事我和我们老爷说了,老爷也是心善之人,好交朋友,他同意和你们见见面。不过他下午的时候去一西域朋友家赴宴,走之前吩咐我见到你们就将你们带过去。他那朋友是胡人朋友,说不定也会对你们的货物感兴趣呢!” 陶录心中“咯噔“一下,但表面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如此真是多谢这位老哥了。对了,还不知老哥您如何称呼?” “我是此处的管家,你就叫我胡大好了。” “好的胡老哥。这真是有劳您和二位兄弟了。但不知胡掌柜的那位胡人朋友在何处?” 胡大淡淡地说:“离此不远,我这就带诸位去。” 说罢胡大便背着手带着两个手下在前面走,陶录和何奇舵、吴瑜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胡大他们在前面走着走着,渐渐加快了步伐,陶录等人也不由加快了脚步。接着,胡大带着众人拐入一条人多拥挤的街道,一边快步走一边还让陶录等人跟紧。 15、汉人学得胡儿语 诗云: 一字萧关起战尘, 河湟隔断故乡音。 汉人学得胡儿语, 却向城头咒汉人。 陶录心中暗叫不好,知道他们可能即将陷入危险之中。但是如果此时停下来,便会断了目前的这条线索,前功尽弃。陶录心中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跟上胡大。穿过密集的人群,胡大忽然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之后停下来转身对陶录等人说:“不好意思诸位,你们也知道我们胡老爷生意特殊,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官府盯我们也盯地很紧。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我不得不带诸位兜兜圈子。安全第一嘛,希望大家理解。”本来有所戒备的何奇舵和吴瑜听胡大如此一说,稍稍放下悬起来的心。只见陶录说:“无妨无妨,看来阁下乃是精细之人。只要我们手里的货能出手,我们多绕几圈也无妨。” 胡大冲陶录笑笑,又在这巷子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跟上来,继续带众人往前走。这一路的拐弯抹角,足足快半个多时辰,最后竟然又回到胡至庸的宅院附近。陶录不禁疑惑地问:“难道胡掌柜在家吗?” 胡大笑了,“当然不是。我们继续走,就快到了。”接着,他往西一拐,带着陶录等人向那片胡人区域走去。 而此时,跟丢了人的李四狗恨不得骂娘,又不敢大动干戈弄出太大动静,只得叫跟随的那些军士仔细寻找陶录等人。 却说此时太阳西斜,胡大将陶录等人领进了胡人区的一处僻静的院落。众人进了院子后,胡大转过身露出一丝狞笑,对陶录等人说:“好了诸位,就是此处。” 何奇舵看看四周,顿时警觉起来,“胡掌柜人在哪里?” 那胡大得意地笑出了声,“诸位,你们当我是傻子呢?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五次三番打探我们老爷?” 陶录一脸疑惑,“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只是普通客商啊。”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你们不说也罢,反正今天你们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了。”胡大说罢只见院子门外又走进五六个蒙脸的人,院子的房中也走出五六个一样打扮的蒙面人。 陶录心中后悔万分,脸上却很镇定,“我说胡管家,你是不是弄错了?” “哎,死到临头还这副德性,我最见不得这种人。动手吧!”胡大话音刚落,周围的那伙蒙面人就围住了陶录他们三人,,用刀指着,刀尖闪着阵阵寒光。 何奇舵怒目圆睁,盯着不断逼近的蒙面人。可惜他手边没有兵器,只能和吴瑜空手摆开架势,挡在陶录身前。 陶录叹口气,看来这次在劫难逃了。然而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不知道能否化险为夷。陶录强稳心神,瞪着胡大大喊道:“你们真不知好歹,难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所做所为吗?我劝你们赶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 那胡大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别枉费心思了,你们弄出再大的动静也没用,这一带我们早有布置,不会有人过来此处的。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说一说你们是什么人,屡次打探我们是何目的。这样你们还能少受一些苦。” 就在此时,只听院子围墙的墙头之上传出一声长啸,“呔!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做如此歹毒之事?龙脂三绝来也!” 陶录等人回头一看,只见姚五墙头从跳下,摇摇摆摆朝众人走过来。 吴瑜和何奇舵不禁惊呼,“你怎么来了?” 胡大也愣了一下,问走近的姚五:“你是什么人,怎么到了这里?” “你连我都不认识?你这些年算是白活了。”姚五不理吴瑜和何奇舵二人,却摇头晃脑地对胡大说:“龙脂三绝你听说过吗?罢罢罢,我再与你说一遍。这龙脂三绝第一绝为棍,棍棒一出手那叫天昏地暗,与之接手的人没有不倒下的;第二绝为枪,那一把亮银枪舞弄起来就如满天流星一般,与之接手之人受伤没受伤不知道,衣服上多十来个破洞是免不了的;第三绝最为厉害,那是一道影子。其实那是一把刀。因为那刀使得太快了,与之交手的人直到倒下都未看清过那把刀……” 胡大有些吃惊,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问:“那另外两人在哪里?” 吴瑜和何奇舵顾不得目前的险境,崩不住笑出声来。想不到姚五此人为报恩居然身犯险境,真是有些义气;然而一开口又是一番似曾相识的胡话,刚让吴瑜和何奇舵有些感动却又忍俊不已。 姚五毫不在乎,继续胡说道:“你们有幸开眼了,今天就让你们认识一下龙脂三绝!告诉尔等,我就是龙脂三绝,龙脂三绝就是我,我今天……” 胡大气得嘴角发抖,不待姚五说完大声喝到:“哪里来的智障?来人!先把此人剁了!” 姚五慌了一下,“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一直跟在胡大身后二人估计也气得够呛,不由分说,举刀就冲向姚五。姚五慌乱不已,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可是等那二人靠近,只听“嗖,嗖”两声破空之声,两枚鹅卵石飞出。一人丝毫没防备,闷哼一声跌倒;另一人身手了得,往地上一扑,堪堪躲开,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可是周围的那些蒙面人却丝毫不惧,纷纷上前。眼看那么多的刀光就要劈向姚五,此时只听得一声炸响,震得诸人耳朵嗡嗡作响。那些蒙面人也愣在当场。 胡大很吃惊,“谁在这儿点爆竹了?” 这时只见院子的大门开了,一个婀娜的女子和一个穿着破烂的书生施施然走了进来。 陶录看到二人,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该来的终于来了。 那二人不理胡大等人,径直走到陶录等人跟前。只见那书生冲陶录等人拱拱手,摇头晃脑地说:“风经碧水波澜起,月照石桥玉阶明。” 陶录一愣,不知道这是意思。这时何奇舵向前一步,也向那书生拱拱手,“雪寻暗香应落梅,奈何风起满天飞。” 那书生点点头,转头看向那姑娘。那姑娘对陶录开口说话了,声如其人,清脆动听,“好了,你们几人走吧。” 胡大很尴尬,这是什么情况?拿我当空气呢?胡大冲那女子喊到,“你二人又是何人?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 那女子不理他,摆摆手示意陶录等人走。 胡大气疯了,真是不把我胡大放眼里!大喊一声“上”,那些蒙面人随即向那姑娘和书生扑了过来。 吴瑜沉不住气,见那姑娘危险,飞身来到姑娘面前,刚上前挡住冲在最前面的一人,就听得身后嗖嗖之声不绝。原来院子墙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十来条黑影,就在那些蒙面人往前冲时突然放箭,那伙蒙面人猝不及防,顿时有两三人怒吼着倒下。 胡大气得冲他的那个手下大喊:“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么多人来到此处?” 一支利箭擦着姚五飞过,姚五顿时吓得趴在地上,嘴里直嚷:“这是什么情况?弟兄们瞄准些啊,切莫错伤好人!” 再看那些蒙面人,纷纷发出愤怒的吼声,一边招架纷纷而来的箭羽,一边想要救回中箭倒下的同伴。虽然这些蒙面人身手极好,但架不住密集的凌厉的飞箭,顿时又有两人中箭倒下。此时再看墙头,又有数十个举刀的短打扮的汉子跳下墙冲了过来,气势惊人。 胡大一看情势不对,连忙招呼自己人向院子内的一间屋子退却。剩下的那些蒙面人只得放弃营救同伴,跟随胡大退进屋子。但是他们心有不甘,一边向后退一边发出长啸,声音苍凉而悲壮。 那破落书生一挥手,那群汉子纷纷冲进了屋子去。未几,一人出来说:“屋内有后门,那伙人跑了。”那书生说:“追,尽力把这些人全部捉住。” 此时院子不远处有了大动静,喧闹马嘶之声不绝。门外又匆匆进来一人低声对那姑娘和书生说:“不好了,我们惊动官府了!大批官兵前来此处,马上就到这里了。” 书生惊呼一声:“来得好快!”那姑娘皱皱眉,对那书生说:“招呼弟兄们赶快撤!”随即回头便走。走了两步,那姑娘又回头对吴瑜宛然一笑,“刚才这位小弟弟身手不错啊,姐姐在此谢过了。” 吴瑜刚想客气一番,但一看那姑娘笑魇如花的脸,又害羞低下了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时姚五也腆着脸凑过来,“姑娘,我是龙脂三绝,在此见过姑娘。姑娘你刚才没看到,之前我也很神勇。不知姑娘……”可惜姚五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书生一把推开。姑娘笑了笑,转身而去。那姚五尴尬在当场,竟找不出话来圆场子。 那姑娘一伙人离去不久,李四狗带了几人冲了进来。原来李四狗察觉情况不对,立即叫人去县衙搬救兵,而自己带剩下的军士顾不上暴露不暴露,大张旗鼓四处寻找陶录等人的踪迹。之后听到不远处的胡人区有一声巨响,马上直奔这里而来。 16、熊鱼自笑贪心甚 诗云: 诗解穷人我未空, 想因诗尚不能工。 熊鱼自笑贪心甚, 既要工诗又怕穷。 李四狗跑到了何奇舵跟前说:“老大,道长,你们没事吧?” 陶录点点头,笑着对四狗说:“你来的正及时,刚好惊去了那伙人。稍晚一些,估计这里什么线索也没有了。”陶录又转过头问何奇舵:“何将军,刚才你和那书生说的那几句诗是什么意思?” 何奇舵笑笑,“我刚才和那书生所说是江湖切口,也就是黑话。那书生的意思是他们办事碰到我们,问我们的来路;我告他我们是无意卷入此事。我以前在绿林待过,略懂一些这江湖之事。” “哦……这么说那姑娘一伙人是江湖上的某个帮会的人?”陶录又陷入沉思,他们在这龙脂县做什么呢? 这时杨周智也带人匆匆赶来了,“大人,何将军,恕卑职来迟,你们没事吧?” 陶录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虚惊一场,没事。” 杨周智正想在说什么,只听一声惊呼,“匈突人!” 陶录扭头一看,原来有官兵检查那倒下的几个蒙面人,扯下其中一人蒙在脸上的黑布,赫然出现了一副匈突人的面孔。 陶录和何奇舵连忙上前查看,杨周智等人也靠拢上来。陶录检查了这人的鼻息,发觉这人已经死了。陶录连忙喊:“快查查看,还有活口吗?” 众人听闻急忙查看,可是除了被姚五石子击昏的胡大的那个汉人手下,其余倒地的蒙面人皆为匈突人,都已没有了气息。 姚五蹲在地上捡起一支箭,对着那支箭口里喃喃自语,“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差点你就射中我了,你咋就不长眼睛呢?” 听姚五在那里叨叨,陶录想了想,抓过姚五手中那支箭,放到鼻下小心闻了闻,“有毒!”陶录脱口而出。 吓得姚五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凶狠的一伙人啊。” 陶录问姚五:“对了,你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姚五有些遮掩地说:“我当时在这附近闲逛,见到有些人鬼鬼祟祟,就凑了过来……” 陶录故意板着脸对姚五说:“你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赶都赶不走,真如附俎之蛆一般。罢罢罢,你且先跟着我们吧!” 姚五面露惊喜之色,接着还有些害羞。 何奇舵也过来和姚五寒暄了几句,又满脸凝重地问陶录:“道长,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陶录想了一下,吩咐杨周智:“现在起,要对此处的所有官兵需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透露此处发生的事情。若有人透露丝毫信息,以通敌之罪论处。我们对外只宣称匈突人行凶,伤了数条人命。另外城中所有军士分成三队人马,一队火速赶往各个城门将其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一队封锁这附近的区域,任何人不得出入,见有匈突人和可疑之人立即捉拿;另一队赶往胡至庸的宅子,将宅院所有人控制住。” 杨周智立马去找到龙脂县知县,清点人马速速按陶录的吩咐去办。 陶录又叫李四狗去云峡山驿站,将朱阳和从京师带来的二百精兵请到龙脂县来,弥补这里人手不足。吩咐完,陶录叫人将那被姚五击倒的昏迷之人抬到屋内,准备马上讯问。众人七手八脚将那人抬到一间屋子,浇水将其弄醒。 陶录吩咐何奇舵将多余人赶出屋子,然后盯着悠悠转醒的那人。只见那人额头上紫青一个大包,看上去比那日李四狗被姚五所伤的要大了许多,可见这次姚五是下了重手。那人醒来之后居然强忍疼痛,一声不吭。 陶录说:“说吧,你们为何要对我等下手?你们是不是勾结了匈突人?” 那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何奇舵火起,过来就要打,陶录拦住了他。陶录沉下脸对那人说:“看你也是一条汉子,在大义当前,你竟然还如此糊涂!你就甘心做匈突人的走狗吗?你或许无所谓,你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多余的我也不再多说,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若不说,死罪难逃,身败名裂,家人蒙羞;若是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则或许将功补过,戴罪立功,你也可以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陶录的一番话起了效果。那人想了又想,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 原来那胡至庸果然和匈突人暗中勾结,那袭击云峡山驿站之事,果然也是匈突人所为。但那些匈突人的具体行动以及藏身何处,这人也不知内情。胡至庸和胡大非常谨慎,从未向不相干之人透露相关之事。 陶录问:“胡大和刚才那些匈突人会逃往何处?你们在龙脂县还有哪些据点?” 那人说:“据我所知,除了胡宅和此处,再无什么据点。不过胡大是本地人,对龙脂县城南部这一带十分熟悉。可是他们究竟是要逃出城去或是躲在城中某处,我也猜不出来。” 陶录又问:“那姑娘和书生是什么来路,你可知晓?” 那人有些奇怪,“姑娘和书生?” 陶录这才想起那姑娘和书生来时此人已昏倒,对之后事情一无所知。陶录想了想补充说:“就是经常打探你们行踪的人。” 那人奇怪地看着陶录,“打探我们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陶录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那胡至庸在何处?还在他那宅子中吗?” 那人回答说:“胡至庸目前并不在龙脂县,不知在何处,我想可能在城外的云珠山庄中。因为之前这段时间他经常往来云珠山庄和龙脂县之间。” “云珠山庄?云珠山庄是什么来路?”陶录问旁边的杨周智。 杨周智赶快回答:“云珠山庄主人为龙脂县第一大户卢连珠。不仅在龙脂县,就在我甘元府都十分有名。卢连珠祖上历来就是龙脂县的第一富豪,其祖父又曾在朝廷为官,年老还乡。后来其祖父为图清净,在龙脂县城外建了云珠山庄,之后全家都搬往那里。卢家虽然搬出龙脂县,但其在龙脂县影响依旧很大,差不多龙脂县一半的商铺都和卢家的云珠山庄有关系。” 陶录又问那人:“你家主人和卢连珠是什么关系?” 那人说:“说起卢连珠,那财力不知比我家老爷高出多少倍。而且卢连珠一贯看不起我家老爷。原来两人素无往来,但不知近来何时开始,我家老爷经常往来于云珠山庄和龙脂县之间,而且十分隐秘,经常半夜去,半夜回。” 陶录听闻后眉头紧锁,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吩咐吴瑜和姚五:“你们先到县城内打听一下最近关于云珠山庄和卢连珠的情况。”然后,陶录又吩咐何奇舵:“何将军,还有劳你带人去那女子和书生的宅院一趟,看他们还在不在。若他们还在那里,则亮明身份,探探他们的底细和在龙脂县的目的。注意,这些人凶狠异常,何将军切记小心,勿要与他们起冲突。”何奇舵点头领命而去。 这时杨周智在一旁问:“道长,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县衙吧?” 陶录说:“不,此处是胡至庸的一处巢穴,你且命人清理一下此处周围,我们在此驻守,看有无可疑之人撞上门来。” 杨周智点点头,出门吩咐手下去办。 陶录也出了屋,让兵卒好生看管那被抓之人,任何人均不得靠近,而且不得向外吐露此人的半点消息。 这处院落各个房间和角落早已被官兵细细搜索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线索。陶录在院中一边踱步一边思索。没过多久,何奇舵首先回来了。陶录忙问情况如何,何奇舵说:“那个女子和书生之前出没的宅子已空无一人。我又在附近四处打问一番,毫无线索。” 陶录点点头:“嗯,这伙人十分隐秘,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既然是帮会之人,来此偏僻的边陲之地做什么呢?何将军,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们和胡大一伙人对峙之时,胡大曾说过我们多次打探过他们。这话就不对了。从刚才那个落网之人的口中我们知道,胡大他们将我们认为是那姑娘一伙的,而正是那姑娘一伙人屡次打探胡至庸。这是为何呢?” 何奇舵点点头:“嗯,应该是这样。不过那姑娘一伙人盯着胡至庸是想做什么?难道他们也在调查此事?” 陶录摆摆手,“我们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从目前看,对方行动非常谨慎严密,是敌是友还不得而知啊。” 陶录又和何奇舵聊了一会儿,吴瑜和姚五回来了。姚五说:“我们与城中的相关人打探的消息来看,云珠山庄到没什么奇怪之处。原先卢连珠每隔几日都会来龙脂县城内,看看自己的商铺,吃吃饭见见朋友。但是,一个多月前,云珠山庄喜事不断,首先是其儿子的成亲,接着便是他父亲过寿。就在此期间,云峡山驿站被袭。从那之后到现在为止,卢连珠都没来过县城中。不过估计是因为喜庆之后他山庄之中事多庞杂,无暇抽身来龙脂县。这样想来到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17、水草难求脱斧斤 诗云: 山深麋鹿好为群,水草丰饶隔世氛。 牵犊饮牛嫌污口,让王洗耳怪来闻。 鸿飞易远逃罗网,水草难求脱斧斤。 不是绝人何太甚,人情更薄是秋云。 对于姚五刚才所说,吴瑜有不同的意见,“不过其中有一事比较奇怪。我从一些军士那里打听到,就在云峡山驿站被袭后,甘元府、龙脂县两地官兵以及蒋纪忠的驻军在驿站周围搜索之际,居然见到了来自龙脂县卢连珠的商队。后来我们又多方打探,了解到原来卢连珠居然做起从没做过的边境走商生意。然而这次他们准备好了多车货物从县城内出发,途径云峡山驿站时,遇到大批官兵,得知驿站遇袭之惨状后,吓得立马调头回返。这次卢连珠的突发奇想的走商也无疾而终。这件事让我奇怪的是,卢连珠此次跑商为何这么凑巧?卢连珠是不是在打探些什么消息?” “不过,卢连珠那次行商是早已计划好的,”姚五有点不同意吴瑜的说法,“我也听说过,在此之前卢连珠曾和一些人说他想要尝试尝试走商贸易,尝试尝试不同的生意。而且卢连珠此次跑商在驿站被袭之前就定好了日子,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许多人都知道此事。所以我觉得他不像是打探什么消息。” “哦?”陶录眼睛眯了起来,“卢连珠一贯做什么生意?” 姚五说:“卢连珠从祖上历来是富户,不缺钱财。他本不屑于做贸易生意,认为费时费力太过辛苦。他在龙脂县经营客栈及酒楼,还有店面的租赁生意。龙脂县差不多一半的商铺都与其有关。” 陶录说:“好,我知道了。你们都辛苦了,暂且吃饭然后休息休息吧。” 吴瑜说:“师父,我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云珠山庄去查一查?恐怕走漏风声后胡至庸会逃走啊!” 陶录说:“哦,不急,我再想想。”说罢又在院子里慢慢踱起了步。 吴瑜知道师父不想被人打扰,便示意何奇舵和姚五一起去吃饭。在吃饭时何奇舵将他去那女子和书生的宅子,结果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一事告诉了吴瑜和姚五。姚五挠挠头,“哎呀,可惜了,还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呢。他们会去哪了呢?” 何奇舵笑了,“姚五兄弟,这你得问你吴瑜弟弟了,说不定他知道。你没看到那女子对我们吴瑜兄弟眉目传情吗?” 吴瑜又害羞得红了脸,低头一言不发。 姚五看着吴瑜说:“竟有此事?哎,也难怪,怪不得姑娘对我不理不睬。既如此,那哥哥我就大方一些,不和你争了。” 吴瑜有些急了,却又急赤白脸说不出什么。看着吴瑜的窘样,何奇舵和姚五哈哈大笑。笑过以后,这三人不敢太过分,急急忙忙吃了饭,去院子里找陶录。只见陶录坐在院子里的一颗树下,不知想什么入了神,两眼发直。 吴瑜等人不敢打扰,远远站在一边低声聊着。又过了一会儿,陶录站起身,轻轻地活动活动筋骨,又在院中走动起来。吴瑜等人赶快走了过去,“师父,你想到了什么没有?决定了吗?” “哦,你们吃过了?”陶录说,“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你们办一下。”三人马上认真起来,等待陶录的安排。“吴瑜姚五,你们再去仔细打探一下驿站遇袭后卢连珠那次行商的经过。从他们各种准备到出发,从出发到驿站,从驿站到返回龙脂县,具体是怎么经过,此次行商备了些什么货物,具体的计划是什么,都需你们打探一番。如果你们探访期间遇到知道这其中详情的人,将其带来见我。”陶录又对何奇舵说:“何将军,麻烦你将杨周智和龙脂县令请过来,我有些话想问他们。” 三人相互看了一下,立即行动。 等到杨周智和龙脂县令赵明远匆匆赶过来已是很晚了。 陶录首先问杨周智:“搜捕一事进行地如何,县城各城门处可有异常?” 杨周智摇摇头,“那两伙人踪迹全无。我已按大人吩咐,事发之后马上封闭了龙脂县各处的城门。我也和赵县令询问过城门的守卒,事发的那段时间并无可疑之人出城;至于胡人区域以及胡至庸的宅子附近区域,我们已经派人已经封锁,所有人员不得出入。胡至庸宅子里的家眷和仆佣等所有人也在一一调查中。” “好,做得非常好。我又想了想,胡至庸的宅子恐怕不易排查,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暂时就将其封锁就可以了。杨大人辛苦了,你且去休息,注意吩咐手下不要放松警惕。”陶录说完,留下了龙脂县令赵明远,示意杨周智先回去。 等杨周智告退后,陶录又和赵县令寒暄一番,然后开门见山问卢连珠的情况。 赵县令说:“卢连珠为人素来和善,在龙脂县多有救贫扶困之举。他在整个龙脂县人缘极好,和我们官府关系也不错。” 陶录变得严肃起来,“你可知道他与匈突人有无联系?” 赵县令听陶录这么问顿时很吃惊,“您怀疑卢连珠与匈突人勾结犯案?绝无可能!卢连珠其人正派,从没听说过他与匈突人有瓜葛。况且,那段时间他家逢喜事,请了许多人到云珠山庄做客,大宴宾客多日,我也在场。云峡山驿站驿站遭袭之时,他当时正招呼家里家外以及众多的宾客,忙得应接不暇,怎会与匈突人勾结谋划袭击驿站?” “噢,驿站遭袭时赵县令也在云珠山庄?”陶录问。 “是的,卢连珠之前广发请帖,龙脂县的名人和富商均在邀请之列,我和一些部下也被邀请赴宴。在云珠山庄宴席之上得知驿站遇袭,我马上带人离开云珠山庄赶往驿站。整个过程均未发现云珠山庄和卢连珠有什么异常啊!”赵明远说。 “那赵县令在云珠山庄大宴之时有没有见过胡至庸?”陶录盯着赵明远继续问。 “胡至庸?似乎没有见过。这样,我回头再找人确认一下。”赵明远对此不敢确认。 “哦,那么赵县令,你觉得胡至庸此人如何?” 赵明远马上紧张起来,“胡至庸此人和胡人关系紧密,多晓胡人之事。他一贯做投机生意,倒也低调,没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这次他与匈突人勾结,也是出乎我们意料。这也是卑职失职,没有提前察觉。” 陶录摆摆手,“看起来胡至庸狡诈异常,若想要瞒过众人暗地行事甚是容易,赵县令不必自责。好了,相关事情我已了解,还有劳赵县令明日帮我找一些与官府往来紧密,又与卢连珠交好之人,叫他们明日到官府,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了解。一天忙碌,也甚是辛苦,赵县令先回吧。” “好好好,我马上就通知那些人,让他们明日过来。”说完赵明远告退。 陶录一边琢磨一边问身旁的何奇舵:“何将军,就你的感觉,你认为卢连珠此人如何?” 何奇舵说:“从众人的诉说来看,卢连珠似乎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说不定他和胡至庸并无勾结。” 陶录点点头说:“看上去确实如此,而且卢连珠前段时期的举动都有合理的解释。但是,合理之下却藏着一丝巧合。” 夜深时分,吴瑜和姚五回来了,直接来到陶录面前报告情况。从他们探明的情况看,卢连珠突发奇想的贸易走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所备货物也就是棉麻,纸张,还有部分的丝绸。在出城门时,守卒和衙门巡检司还专门查验过卢连珠的货物,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哦,你们可曾找到参与卢连珠此次走商之人?”陶录问。 “我们多方打听,参与此次行商的人都是云珠山庄的人,并没有龙脂县城内的人。卢连珠先在县城中将货物备好,然后召集云珠山庄的庄客来到县城,押送货物出发。他们行商一路的经过我们不得而知。道长,这有什么可疑之处吗?我们都可以想象到他们一路的经过:出城向西,到了云峡山驿站,得知遇袭之惨状,吓得调头回返。依我看,卢连珠似乎与这驿站遇袭一案无关啊。”姚五说。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为何卢连珠在山庄办喜事期间还要跑商?还有为何胡至庸会深夜到云珠山庄?难道卢连珠根本不知胡至庸的所做所为?”陶录问。 姚五说:“卢连珠这个人一向为人不错,在整个龙脂县都很有威望,我觉得他不会做出此事。至于胡至庸为什么到云珠山庄,可能只是找卢连珠的手下,并未见卢连珠。也可能是找卢连珠相商边境贸易之事。至于为何总是深夜会面,我觉得可能是面子问题,卢连珠和胡至庸都是极好面子之人,他们之前有些不合……” “你等等,你刚才说胡至庸到云珠山庄可能并不是见卢连珠?”陶录似乎想起了什么。 18、匹夫有志实堪从 诗云: 匹夫有志实堪从,难夺三军气所钟。 圣代唐虞如在上,隐沦巢许亦相容。 楚狂昔日歌衰凤,汉室今谁起卧龙。 草木余年能遂养,大夫何必受秦封。 面对陶录的疑问,姚五转了转眼珠说:“是啊,胡至庸也可能是为了避开卢连珠,所以深夜去见云珠山庄的其他人啊。道长,我觉得人们做事总有动机。胡至庸勾结匈突人,无非就是想搅乱天下,自己从中取利;而卢连珠什么都有了,名望、势力、财富,他什么都不缺,他又何苦不爱惜羽毛,宁愿做一个勾结外族的罪人呢?” 陶录还沉浸在思考中,过了一会儿说道:“哦,姚五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你们的意思呢?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吴瑜说:“师父,我觉得我们此刻应带兵火速赶往云珠山庄寻找胡至庸的下落。胡至庸就是云峡山遇袭一案的关键。待我们抓到此人,至于卢连珠是不是也参与此案,一切都调查清楚了。若是我们耽搁时间一长,走漏风声被胡至庸逃掉了,我们就又失去线索了啊!” 何奇舵也说:“是啊,我们还是尽快抓住胡至庸吧。” 陶录沉吟了一下,又微微摇摇头,对这三人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我再想想。” 姚五还想再说什么,何奇舵拉住了他。三人默默走开,回到屋中找地方安歇。 不知过了多久,何奇舵起身出来方便,发现陶录还在院中慢慢踱步。夜里寒风阵阵,陶录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何奇舵摇了摇头,默默离开。 腊月初五。天明后,何奇舵、吴瑜和姚五三人起来,首先就去找陶录。结果发现陶录并不在此。三人急忙去问院中的兵卒,才知道陶录昨夜去县衙了,还让这兵卒告知他们三人起来后去县衙寻陶录。 三人也顾不上吃饭,立刻赶往龙脂县衙。他们赶到了县衙后,遇到了县令赵明远。赵明远将三人待到一处房间,说:“诸位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安排饭菜。” 吴瑜着急地问:“我师父呢,他在哪里?” 赵县令说:“陶道长五更天才来到这里,此刻正在隔壁睡觉。各位还是吃了早饭等他吧。” 听闻赵明远此番话,三人稍稍心安,说声叨扰。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陶录过来了。何奇舵连忙问陶录考虑得怎么样,接下来是不是赶快去追捕胡至庸。 陶录摆摆手,笑着说:“不急不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办。好了,我们先找找杨知府和赵县令,看我交代他们的事办得如何了。” 过了一会,杨周智和赵明远过来了。杨周智对陶录说:“我已按大人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陶录点点头,“好,要确保消息不走漏。” 何奇舵、吴瑜和姚五都很奇怪,不知道陶录安排了杨周智去办何事。 赵明远对陶录说:“道长,您要找的人已经过来了,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陶录点点头,说:“好,我们这就去,还有,龙脂县的军士们开始行动了吗?” 赵县令说:“已经开始行动了。” 陶录点点头,“辛苦了,赵县令,我们现在就去见那些人。” 陶录带着何奇舵等人随赵县丞来到前厅,只见几个商人正在那里等候。 陶录微笑着和这些人一一拱手示意后,开口问:“诸位,可知赵县令把诸位请来所为何事?” 这些人纷纷答到:“听赵县令说好像是关于云珠山庄卢连珠的事情。” “不错,卢连珠现在似乎卷入某个泥潭之中,所以今天有劳赵县令请卢庄主的各位好友来到此处。诸位也是赵县丞信任之人,今天与诸位相商,看能否救卢庄主于水火之中!而且,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我朝与匈突之纷争,事关边境安宁,还需诸位倾力相助!”陶录看着众人,严肃地说。 那些商人均纷纷点头,纷纷表示将全力配合官府行动。 陶录点点头,吩咐众人落座,之后开始布置之后的行动。听了陶录的布置,旁边的吴瑜,何奇舵和姚五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何奇舵和吴瑜,他们想不通为何陶录要如此去试探卢连珠,而不是直接去云珠山庄搜捕胡至庸调查清楚。在等陶录送那几个富商出了门后,何奇舵按捺不住,忍不住问陶录:“道长,让这些人去试探卢连珠是何意?为何不直接去云珠山庄搜索胡至庸?若是胡至庸察觉形势不对逃跑了怎么办?” 陶录笑着看着三人,仿佛胸有成竹,“你们莫急,两三日后会有结果的。” 王玉笙和刘鲁州从县衙出来,已经快中午了。他们觉得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刚才陶录所说的一番话,又让他们加重了对老友卢连珠的担忧。卢连珠是否能度过此关,就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二人匆匆到了刘鲁州家草草吃了饭,又收拾一番,刘鲁州叫了两个家奴跟随他和王玉笙,骑马直奔龙脂县城外南边三十里的云珠山庄。他们刚到了县城外,就看到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官兵来回巡逻。一路上,他们居然碰到了七八股小队官兵。见此情况,王、刘二人对他们此行不禁又增添了几分忧虑。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云珠山庄。门人通报不久,就有人前来将二人带入府中。二人将马匹交给跟随的奴仆,进入山庄深处,见到了庄主卢连珠。卢连珠比上次山庄大宴之时又憔悴了不少,看上去还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卢连珠见到二人说:“二位怎么来了,快坐快坐。你们一向可好?” 二人不客气地坐下,王玉笙故意面露不喜之色,“你说呢?你家门有喜都快过了一个月了吧?你居然到如今也不与我们老朋友见面,你是不是打算以后老死在山庄里不出来了?” 卢连珠苦笑一下:“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山庄事多,走不开嘛。” 刘鲁州说:“既然你走不开,所以我们就不请自来了。哎呀,老卢,你怎么如此憔悴?就是山庄事多你也不至于如此劳累啊?” “哎,没办法啊!”卢连珠重重叹了口气,“人老了就越来越容易操心了,我在也是身不由己啊!” 卢连珠刚说完,旁边一奴仆过来低声说:“老爷,茶水备好了!”接着给三人奉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王玉笙问:“卢老太爷还好吧?上月大寿之时看到老太爷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啊。” 卢连珠叹口气说:“人老了,就爱耍小孩子脾气。没事,家父身体还好得很。” 刘鲁州又问:“令公子婚后怎么样啊?媳妇可贤惠?令公子这婚事可是太突然了啊,怎么之前也不和我们说一说?” “哎,一言难尽。这都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的主张。其实,我也管不了他了,也不管了,年轻人自己过去吧。”看来卢连珠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王、刘二人点头。喝了口茶水后,刘鲁州说:“老卢你可不知道,最近这龙脂县可是闹翻天了。” 卢连珠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哦,怎么回事?” 刘鲁州接着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县城内居然出现了匈突人的踪迹,把龙脂县弄得是鸡飞狗跳。可事后这些匈突人居然又失踪了,不知道躲到哪里了。据说,这些匈突人很可能就是袭击云峡山驿站的那伙匈突人,搞得是人心惶惶啊。现在官军正在大肆搜捕,不光是县城内,连县城外都是巡逻的队伍,我看都快到你老兄你这云珠山庄来了。” “可不是嘛,”王玉笙也说,“我听说朝廷查办驿站遇袭的官员现在就在龙脂县城内,出现这样的事大为震怒,跟疯了一样,又从四处调遣官军,准备把龙脂县和附近翻个底朝天,看来不找到这些匈突人是誓不罢休啊。” 卢连珠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王玉笙继续忿忿地说:“都是这些匈突人,搞得大家都鸡犬不宁。老兄你之前那批货都给耽误了。这也是没办法,等时局好了再说吧!” “那到未必,”刘鲁州故作神秘地说,“要是换我,想何时做生意就何时做生意。” “你就吹吧你,”王玉笙鄙夷地说,“就你?小心哪天把你小命搭进去。” 面对王玉笙的质疑,刘鲁州并不介意,“你不懂,做生意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蛮干。老卢啊,这也只能怪你命不好。你若是晚一些日子置办走商之事,我就有好的路子,能够一路保护你的货物。” 卢连珠摆了摆手,刚想说话,谁知旁边那奴仆说到:“老爷,老太爷已经等您很久了,您再不去看看,估计又要动怒了。” 卢连珠没办法,站起身对二位拱拱手,无奈地说:“不好意思二位,我去去就来。” “好好,你快过去看看吧!”王、刘二人说。 卢连珠跟着那奴仆匆匆而去。王、刘二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又泰然自若喝起茶水。 过了一会儿,门外脚步声响起,卢连珠和那奴仆又回来了,“不好意思二位,家父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还需我不时去安抚一下。让二位久等了。” “老太爷怎么了,要不要我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王玉笙关切地问。 卢连珠摆摆手,“不必了,就是上了年纪有些糊涂了。刚才刘兄说有护送走商贩货的门路,不知具体如何?” 19、三分人事七分天 诗云: 少时学语苦难圆, 只道工夫半未全。 到老始知非力取, 三分人事七分天。 见卢连珠问自己,刘鲁州看了一眼王玉笙,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不知,我有一个远方表弟,一直在凤鸣堡军中当一小军官。这小子最近可是撞大运了。他捞了个肥差,负责凤鸣堡军中物资的采买。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就在龙脂县补充军中物资,几日后他就要返回凤鸣堡。昨日他来我家中喝酒,与我提及此事。我当时就想到,如今时局不稳,他在护送军资的同时何不再做些押送货物的勾当,就如同镖局走镖一般,顺便赚些银子花花。于是我把想法告诉了我那表弟,我那表弟一拍脑门,是啊,这倒是个门路。不过他说现在时局环境比较差,怕是没有运货走商的买卖。我一下就想到了老兄你。之前你不是曾想往西域去做些贸易生意吗,结果半道而返。如果有军队的保护就不同了,还怕出什么差池?虽说不能直接到西域,但是保证到凤鸣堡的一路上平平安安。若是再出些钱,我估计跟随巡逻的军队到达北威镇是没有问题的。” 卢连珠低头半天不说话。那奴仆又过来给诸人添上茶水。卢连珠说:“此事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三人又闲聊一会儿,王、刘二人起身告辞。卢连珠又留二人吃饭,二人坚辞。于是卢连珠亲自将王、刘二人送出山庄。王、刘二人和卢连珠告辞后,又带那两个奴仆返回龙脂县。到了龙脂县后,二人不敢停留,直奔县衙。 陶录正在与从驿站赶来的朱阳说话。李四狗昨日连夜赶到云峡山驿站,将这几日的大致经过以及陶录的吩咐告诉了朱阳。朱阳欣喜,想不到这个陶录居然在龙脂县有了如此进展。高兴之余,朱阳便是好奇,他不断地问李四狗陶录他们在龙脂县前前后后的详细经过。可怜四狗大老远从龙脂县赶来已是疲惫不堪,还不得不强打精神,将事情经过毫无遗漏地告诉了朱阳。第二日天还未明,朱阳便带着人马和李四狗赶往龙脂县,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龙脂县衙。 朱阳见到迎接他的陶录,马上快步上前拉住陶录的手,“道长辛苦了!事情的经过我已从李四狗那里了解了。龙脂县这里真的有匈突人出没,道长之前判断真是准确啊。” 陶录说,“朱王也一路辛苦!这龙脂县中兵卒不多,还要麻烦朱王亲自来一趟在此坐镇,真是不好意思……” 朱阳哈哈一笑,“道长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啊?行了,咱们都不要客套了。” 二人到了县衙的前厅坐下。陶录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说:“朱王,接下来,我有如此的打算……”接下来陶录压低声音,将其计划告诉了朱阳。 朱阳更是惊讶了,“这样可以吗?道长确定这样能行吗?” 陶录点点头,“目前敌人已受惊扰,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此计是否能成我也难以把握,三分人事七分天,我们就等对方的行动吧。” 他们正说着话时,官府门人报告王玉笙、刘鲁州回来了。陶录点点头,对朱王说:“此计划是否能成,关键就在此二人身上。” 未几,县丞赵明远将王玉笙、刘鲁州带了进来。陶录将二人介绍给了朱阳。那二人得知朱阳乃是皇亲朱王爷,很是惶恐,马上便要磕头跪拜。朱阳拦住了二人,让他们不必多礼。朱阳看此二人神情坚毅,又流露出商人的精明,心里也稍稍有了底。 陶录对王、刘二人说:“朱王此次前来奉朝廷之命,与我一同探查此案。二位辛苦,还请你们将此次云珠山庄之行的情况告诉我们。” 二人不敢怠慢,将云珠山庄一行之经过详细告诉了陶录和朱阳。 陶录点点头,“二位做得非常好。接下来我们就静观其变,二位若有情况随时来县衙找我。” 二人躬身施礼退下,由县令赵明远将他们送了出去。 陶录回过头对朱阳说,“看来这云珠山庄中确实有些不对劲,与我所想差不多。好了,朱王,我们几日未见,今天我们就好好聚在一起吃顿饭吧!” 朱阳笑着说,“好好,陶道长也连日辛苦了。我没想到道长居然在此有如此大的收获,很是让人振奋。看陶道长如此气定神闲,那么我也放心了,接下来也就静下心等待吧!” 陶录点点头,看着朱阳沉得住气的样子,心里欣慰。 这天深夜,云珠山庄。在山庄里一间隐秘的屋内,一个匈突人正在坐着打盹。此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进了屋,带上房门。 那匈突人听到动静一下来了精神,用嘶哑的声音问道:“胡至庸,龙脂县内情况怎么样?那些讨厌的苍蝇干掉了吗?我的那些兄弟呢?” 胡至庸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目前情况还不知道。龙脂县已都被封锁,里面的人出不来,探子也无法入内,现在城内城外都在进行搜捕。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只是听闻胡大和那些兄弟跑掉了。这件事本想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的,可不知道怎么就被官府盯上了。” 那匈突人握紧了拳头,“不管怎样,让这些人也知道知道惹上我们的下场。你还得想想办法,我那些兄弟都得平安地回来。” 胡至庸摇摇头,“可是官府已被惊动,据说朝廷的人也被吸引来了,城门封锁,城内四处严查,现在很难接应他们啊。” 那匈突人瞪着血红的眼睛,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匈突以一当百的勇士,不管怎样,我要你平安地把它们带回来!” 胡至庸哼了一声,“那些苍蝇虽打探我们多次,却不知他们想干什么。你未弄清他们的底细就决定对这些苍蝇动手,实在有些仓促行事了。现如今出了事,你又想让兄弟们安全地回来,我说,是不是有点晚了?这能怪谁呢?” 那匈突人瞪着胡至庸,“那又怎样?凡是对我们有威胁的一律都得消灭掉!” 胡至庸丝毫不惧,迎着那匈突人凶狠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大声说:“所以呢?你就至大局于不顾,不惜冒着暴露我们所有人的危险吗?若是官府寻迹而来,别说十来个人了,你那两百多个人能全身而退吗?” 那匈突人又看了胡至庸一会,声音低了下来,“这次是我不对,我太着急了,我不该逼迫着你贸然行动。可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胡至庸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很危险。事情一出,大批官兵出动,一旦发现胡大,官府迟早会找到我们。我们得尽快考虑退路了。至于胡大和你的那些兄弟,我看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匈突人想了想,不由得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胡至庸:“下午那两个人是什么底细?来找卢连珠做什么?” 对面的胡至庸慢条斯理地喝着水,不急不缓地说:“那二人我都认识,都是那龙脂县的商人,一个叫王玉笙,经营古董生意,一个叫刘鲁州,经营珠宝生意。这二人平日爱附庸风雅,与卢连珠结交甚好,时常相聚。可是这二人今日来得甚是奇怪啊!” 那匈突人着急地问:“会不会我们暴露了,那二人是官府来查探我们的?” 胡至庸摸着灰白的胡子,说:“像,也不太像。这二人并未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所说话语也很平常,似乎就是特来看望卢连珠。不过刘鲁州所说的那消息似乎有些突兀,不由得让人起疑。” 匈突人说:“若是那个刘鲁州所说可靠,这不失为我们的一条退路。我们何不像突袭驿站那般……” 胡至庸摇摇头,“就怕没有那么简单。” 匈突人有些不解,“你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胡至庸还是摇摇头,“到目前还看不出,我只是觉得此事有些怪异。那二人也许就是过来试探我们的。可是如果我们已暴露,官府为何不重兵包围云珠山庄抓捕我们,而是派两个商人来打探呢?” 那匈突人说:“怕是伤及卢连珠吧?” 胡至庸说:“不会的。若官府有所察觉,应该断定卢连珠也是同谋,怎么会害怕伤及卢连珠?况且卢连珠虽身份特殊,也不过是龙脂的一个土豪而已,突袭驿站劫掠塘报这样的大罪,就是误杀十个卢连珠也不为过。” 匈突人点点头,“那这二人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是告诉我们,我们突袭驿站的过程被他们猜到了?故意让在两个商人透露给我们,达到威吓我们的目的?再不然,难道弄这样一个拙劣的圈套让我们钻?”说着说着胡至庸又摇摇头,“不会,不会,他们一定不知道我们的行动,也不会这样做的。”: 匈突人问:“那接下来呢,你是不是想要要核实一下刘鲁州这条路?” 胡至庸想了好一会儿,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不错!” 20、左圈右圈圈不了 诗云: 左圈右圈圈不了, 不知圈了有多少。 而今跳出圈圈外, 恐被圈圈圈到老。 也是在这深夜,龙脂县中。县衙巡检司长官马全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这两日的频繁的行动让他十分疲惫,在路上他就想马上倒在路边睡一觉。当他打开家门,刚想呼叫妻子,赫然发现屋中有几个黑衣人。见到有人进来,这几个鬼魅般的身影立马包围了他。“你们是谁,想干什么?”马全友惊慌地问。 “你就是此处县衙的巡检司马长官?”领头的一个黑衣人用浓重的外地口音问。 马全友不由自主点点头。 “好的,马长官,接下来我告你的这番话十分重要,希望你认真听着……” 半个时辰后,几个黑衣人离开,剩下瑟瑟发抖的马全友。那个黑衣人最后说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若是你将此事透露出去,不仅你人头难保,你全家都一起与你陪葬!” 腊月初六。龙脂县衙。陶录和朱阳以及吴瑜、何奇舵、姚五坐在一起,陶录向朱阳介绍了刚加入的姚五。朱阳对姚五笑着说,“我听说了,龙脂三绝,有勇有谋啊。” 姚五脸皮也厚,“在下全靠各位抬爱,在下今后将全力以赴,为查探此案献上微薄之力……” 陶录摆摆手,制止住了姚五,“好了,诸位,现在形势到了关键之处,还需各位齐心协力,将这群袭击驿站的凶徒一网打尽。何将军、姚五、吴瑜,你们分别带领两小队人马严查城内城外,并且做好准备听候命令,随时采取下一步行动。若你们遇到突发状况,及时告知我和朱王。” 诸人领命散去。吴瑜和姚五一起,带着一队士兵在城中四处搜索,碰到其他巡逻的军士则询问有无新的情况。何奇舵则带着李四狗率领另一队士兵在县城外打转。刚出城门,李四狗就问何奇舵:“老大,这道长打的是什么算盘?明明知道胡至庸可能藏身于云珠山庄,何不速去捉拿,却弄这故弄玄虚之事?” 何奇舵呵斥到,“你懂什么!你看事情的发展皆如道长所判断,说明人家道长心中有数。对了,我发现你小子最近话也多了啊,也敢跟我闹情绪了。” 李四狗扁扁嘴,腆着脸说,“就是,老大,您说得对。您以后看我哪里不对尽管说我就是。老大,你说这案子什么时候能查完啊?之后你也带狗子我去城中喝喝酒,我带你去赌场转一转……” 何奇舵笑了,想踢李四狗屁股一脚。结果没想到李四狗居然灵敏地躲开了。李四狗肥厚的脸上浮现一丝的鄙夷的神色,“你说你这么大的将军以后别老踢我屁股,成何体统?我以后在兄弟面前还有什么面子?” 话说过了午时,卢连珠和两个奴仆分别牵着马走出了云珠山庄。卢连珠又回头往门内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奴仆催促道,“卢庄主,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卢连珠叹了口气,踩蹬上马,骑着马往前窜了出去。那两个奴仆不慌不忙,也翻身上马追随而去。 何奇舵和李四狗正在城外不远处跟随着军士们巡逻,突然发现云珠山庄方向有了动静,来了人马。何奇舵连忙示意其他士兵上前查问,他和李四狗则在后面看着。待士兵盘问过后,卢连珠和那两个奴仆又继续赶路。何奇舵将那盘问的军士叫过来,“刚刚的那几个人是谁?是从云珠山庄来的吗?” 那个军士回答:“正是云珠山庄的卢连珠,带着家丁说是到县城内看望朋友。” 何奇舵看了眼李四狗说:“看来有进展了。走吧,我们回去看看情况。”说罢何奇舵让手下那队官兵继续在城外转悠,他和李四狗二人则往龙脂县衙而去。 卢连珠三人到了龙脂县,在龙脂县南门下马,按照官府的命令在城门官处登记姓名。城门官对卢连珠很熟,寒暄一番后很客气地让卢连珠一行进了县城。 进了县城之后,一个奴仆跟着卢连珠直奔刘鲁州家,另一个人则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门口,卢连珠亲自叫开刘鲁州的家门,刘鲁州的管家开门一看,“哎呦,卢庄主怎么来了?您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吧?” 卢连珠点点头。那管家说:“我家老爷正在店里。您先请进喝杯茶,我这就去店里将他找回来。” 卢连珠看了一眼那个奴仆,对这管家说:“不必了,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你家老爷店里就行了。” 说罢二人转身又去往刘鲁州的珠宝店。珠宝店离刘家宅子并不远,也就二三百步远。卢连珠刚进了珠宝店门,马上有伙计过来招呼,那伙计也认得卢连珠,“卢老爷,真是好久不见,怎么您今日来到此处了?” “你家老爷在吗?我找他有事。”卢连珠边擦汗边说。 “好勒!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我家老爷。”说罢那伙计进了店铺里屋。不一会儿,刘鲁州跟那伙计从里面走了出来,“呦,卢庄主怎么来了?来得正好,去我家中陪我喝两杯!” “不用了,咱们就在你店中坐一会儿。”卢连珠轻轻拦住了刘鲁州。 刘鲁州知道卢连珠有话说,于是也不勉强,“好吧,那咱们到里面坐。” 于是卢连珠往里面走,他的那个奴仆也跟着一起走进里屋。刘鲁州有些奇怪,不知道卢连珠的这奴仆要干什么。看着刘鲁州有些吃惊的眼神,卢连珠对刘鲁州介绍了这个奴仆,“这是我山庄里的一个伙计,北威镇人,常年行商,对边境贸易十分熟悉。今天我们来,就是想了解下老兄昨日所说的事。你那军中的表弟真的能帮忙押送我的货物吗?” 刘鲁州故意有些犹豫地说:“呃,老卢啊,你也知道,昨日我和你提到的都是我和我那表弟的酒后之言,我也不敢肯定。你要真想知道,我还得找我那表弟问问,确定一下。” “你那表弟什么时候出发离开龙脂县?”卢连珠马上又问。 “前两日我们喝酒时听他说了一下,他们初九午时离开龙脂县返回凤鸣堡,也就是三天以后。怎么,老兄你想和我老弟见见面,具体聊聊吗?” 谁知卢连珠看了一眼那个奴仆却说:“不用了,我也是打听打听。好了,老兄,我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了。” 刘鲁州有点惊讶,连忙起身阻拦,“哎,你要办何事那么着急?我将王玉笙他们几人叫过来一起吃饭。” “不了,老兄,我真的有急事。改日我们再一起喝酒。”说罢卢连珠急匆匆离开。 刘鲁州连忙跟在后面,送着卢连珠离开。望着卢连珠远去的背影,刘鲁州刚想马上去县衙报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四周看了一下,又转身回到店里。 刘鲁州又在屋内枯坐到快中午,才不紧不慢走出店门回家。他叫开院门,走了进去。当大门关上后,不远处的街头转角处闪出一个身影,然后立即向龙脂县城南门方向而去。然而这一切,都被另外一个人看在眼里。 刘鲁州回到家后,马上吩咐管家半个时辰后出门,在街上绕个圈子后再去官府,告诉陶录下午在他的珠宝店里见面,有急事相告。 却说何奇舵和李四狗回到县衙,马上将他们见到卢连珠来到县城一事告诉了陶录和朱阳。陶录点点头,“嗯,看来对方有动作了。我们此时要特别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不久,吴瑜和姚五也着着急急回来了,原来他们从其他巡逻的军士那里听说卢连珠进了城,急忙来向陶录报告。陶录示意这几个人随他一起等待消息。 等了一会,何奇舵心内着急,说,“卢连珠应该是去找刘鲁州吧?那刘鲁州怎么还不来报告?”突然何奇舵又想起什么,“啊,不好!若是有人盯梢刘鲁州,发现刘鲁州来到官府,我们岂不暴露了吗?” 陶录也皱起眉头说:“我已叮嘱过刘鲁州要时刻谨慎,但不知他能否做到啊!” 何奇舵马上说:“那我马上去刘鲁州家附近看看。” 陶录说:“还是换姚五去吧。姚五是本地人,熟悉情况,跟踪盯梢的本领也不错。” 姚五也心里着急,听闻陶录让他去,话也不多说了,立刻就往外跑去。 众人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姚五带着刘家的管家来到了面前。先是那管家向陶录说了下午刘鲁州在珠宝店相约之事。接着姚五说:“刘鲁州刘员外果然细致!”然后将他暗中看到的卢连珠一个奴仆鬼鬼祟祟盯梢刘鲁州之事告诉了大家。 陶录一阵后怕,还好刘鲁州机警,要不差点就前功尽弃了。陶录谢过了那管家,并让管家将姚五所说情况告知刘鲁州,让他不可大意。接着让人将刘家管家从后门送出了县衙。 陶录说:“朱王,等会儿我和吴瑜去一下刘家店铺,看看刘老板将告诉我们什么消息。何将军,姚五你们几人也别往出跑了,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21、透网金鳞犹滞水 诗云: 祖意如空不是空,尽机争堕有无功。 三贤尚未明斯旨,十圣那能达此宗。 透网金鳞犹滞水,回涂石马出纱笼。 殷勤为说西来意,莫问西来及与东。 陶录和吴瑜打扮一番,也从县衙后门溜了出去。二人直接到了刘鲁州的店铺,刘鲁州已经等待多时了。刘鲁州见到二人,急忙将和卢连珠见面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陶录仔细想了一下,说:“好,我知道了。还劳驾刘老板时刻注意,有新的情况随时告知于我。明日还派你管家来县衙一趟。”说罢起身告辞,又和吴瑜匆匆赶往县衙。 等陶录回到县衙,看到其他人还在一起等待着他。陶录将情况说了一下,众人均面面相觑,不知卢连珠究竟打什么注意,也弄不清陶录下一步的计划。 陶录对吴瑜说,:“你将杨知府和赵县令请来此处,我有事交代。” 不多时,杨周智和赵明远来了。陶录说:“二位辛苦了!请二位安排一番,将一半巡逻的军士改为暗哨,暗地里监控城内城外。”二人领命,马上退下安排。 朱阳有些不太明白,“道长,这是何意?” 陶录说:“现在搜查的士兵太多了,若是到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那估计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了。所以还不如让一半的士兵由明转暗,可能还会有所收获。而且,我们一张一弛才能更让敌人觉得更紧张。朱王,我们且再等等,看看情况如何。” 这天夜晚,云珠山庄的小屋内,那匈突人阴恻恻地坐着,看着对面的胡至庸。胡至庸说到:“目前形势又严峻了几分,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匈突人说:“今日卢连珠去龙脂县如何?那个刘鲁州所说是否可靠?” 胡至庸说:“现在来看还不能确认。但目前形势如此紧急,我觉得可以试试。这条路虽然看似危险,但越是危险越是安全。” 匈突人说:“你们汉人那么狡诈,你确定这不是一个圈套?” 胡至庸有些鄙夷地看着他,“对方若设这样的圈套,那也将我们想都太愚蠢了。况且对方与其设这样的圈套,不如早将这云珠山庄团团围住,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那匈突人点点头,“此处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匈突人全都得安全离开。不管如何,你得要确保我们万无一失地撤走。” 胡至庸说:“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中。明天我们就开始准备。” 腊月初八。龙脂县。陶录一早上就将何奇舵找来。“何将军,接下来有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你来做。你需要如此如此……” 看着何奇舵惊异的目光,陶录笑着说:“何将军,至于我为何让你如此,今晚我就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大家。这两天非常关键,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何将军且按我说的办。” 看着陶录坚定的目光,何奇舵点点头,马上按陶录吩咐去忙活去了。 不一会儿,朱阳等人也纷纷来了,看陶录有何安排。陶录笑着对大家说:“今日无事!大家连日辛苦,暂且休息,养足精神,到了晚上,我们再聚在一起,采取下一步行动!” 众人疑惑不已,都想说些什么。但陶录示意众人都回去休息。待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朱阳忍不住问陶录:“道长,您究竟准备怎么做?” 陶录微笑地看着朱阳,“朱王莫急,今晚我会将事情一一说明。也有可能今夜我们就要行动,还请朱王好好休息。” 朱阳看了陶录很久,点点头走了出去。 陶录等众人都离开后,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又开始思索起来。 待到中午,刘鲁州的管家如约而至,陶录交给管家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让其交给刘鲁州,再三嘱托让其切莫误事。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然而一些人却过得很煎熬。吴瑜就是其中一个。他本来就被师父弄得一头雾水,又被姚五纠缠不息,问东问西,吴瑜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刚擦黑,吴瑜就来到师父陶录的屋子。可是姚五也如影随形,一路跟了过来。陶录见到姚五就和姚五闲聊起来。陶录对姚五一向印象不错,聊起天来也是相谈甚欢。没多久,朱阳、何奇舵、杨周智、赵明远等人都来了。所有人都很期待陶录对整个案情的解说和下一步的安排。 陶录见人到齐了,示意众人坐下,并吩咐赵明远让无关之人远离此处。随后陶录看了众人一圈,严肃地对大家说:“诸位,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们能否将那伙潜入我国、逞凶作恶的匈突人一举消灭,就在此一举。诸位先听我对整个事情的经过的一番推论。数月之前,那伙匈突人就已神不知鬼不觉分批分散潜入我国境内,到了龙脂县附近的云珠山庄,然后在胡至庸的配合下,制服了庄客,控制占领了云珠山庄,挟持了卢连珠庄主及全家老小。一个月前,也就是云峡山驿站被袭击前几日,胡至庸逼迫卢连珠以儿子成亲及父亲过寿之名在云珠山庄大办宴席,邀请龙脂城内众多名流参加,转移注意力。而在此之前大批匈突人从云珠山庄出发,埋伏于云峡山驿站与龙脂县之间的官道上。云峡山驿站被袭击当日,驿卒王善礼从驿站出发火速赶往龙脂县驿站传送塘报,结果在半路被这伙匈突人劫杀,塘报也被劫掠。之后,这伙匈突人又立马奔袭云峡山驿站,击杀我驿站全部士卒,然后火速打扫现场后撤离。他们暂时潜藏于驿站与龙脂县之间的官道附近。龙脂县的赵县令得知驿站遇袭,马上派出龙脂县的士卒赶往驿站。他们不知道,他们就在这伙匈突人的眼皮底下经过。之后卢连珠的走商车队也从龙脂县出发,到了云峡山驿站后装作刚刚得知驿站遇袭而惊恐害怕,又马上原路返回。可是他们就在半路上接应了那伙匈突人。他们卸下并隐藏了车队所带货物,将那伙匈突人藏身于车辆之中,然后返回龙脂县。龙脂县此时空虚,城门官见卢连珠的车队回返,因为之前查验过,想当然以为并未作什么手脚,因此放车队入城——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找相关人员印证了。谁知却将这伙匈突人放入了县城。这些匈突人应该潜藏于胡至庸家或者胡人区的空宅中。待云珠山庄的喜宴结束,宾客散去后,这伙人又分批趁夜潜回云珠山庄,为下一次行动潜伏起来。所以,云峡山驿站遇袭后,大批官兵开始在附近区域开始搜索之时,匈突人已潜回龙脂县;而随后在龙脂县加强戒备之前,匈突人又潜回了云珠山庄。故此这伙人的行动神出鬼没,看来踪迹全无。” 陶录停了下来,看着周围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诸位对我刚才所说有何看法?” 众人皆面面相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仔细一想却丝丝入扣,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陶录见无人应声,又接着说:“我们到了龙脂县后,恰逢县城中一伙不明身份之人也许在调查此事,惊动了胡至庸和匈突人。胡至庸和那伙匈突人按捺不住,想要继续作恶,击杀这伙人,于是将探查的我们一行人当做了那伙神秘人,命令胡大将我们诱骗至胡人区域偏僻的一处庭院意欲加害。幸好我们之前也故意引起那伙神秘人物的注意,有意让他们跟随来到那里,击退了胡大和一些匈突人。” 何奇舵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他终于明白当日陶录带着他和吴瑜为何在见胡大之前去那女子和书生的宅子附近兜圈子了。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陶录继续说,“我于是定下一条计策,一方面利用城中匈突人出没之事大张旗鼓,在城内城外高度戒备,加紧搜索,给云珠山庄的匈突人施加压力,使其萌生退意;一方面借助刘鲁州与王玉笙与云珠山庄的卢连珠接上头,间接地提供给匈突人一条撤离的方案。那就是匈突人再次借助卢连珠行商车队的掩护撤离。这个方案看似凶险,却对匈突人有着致命的诱惑。胡至庸和那些匈突人一定会试探并搭上这条线。前天卢连珠来城内找刘鲁州,就是受了匈突人的胁迫,前来打探虚实。而其与刘鲁州见面时并未提及具体内容,之后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前两天对方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谨慎起见。胡至庸防止意外,不让对方有准备的时间。我认为他们一定会在明日中午之前搭上我们布置好的这条线。而今日早上我已交代何将军做好准备,召集一小队人马扮做凤鸣堡驻军的采买的队伍,找几辆车,从龙脂县衙筹措一些物品,当做军资,都已在龙脂驿站准备完毕,准备明日中午出发。明日匈突人一定会借助卢连珠与刘鲁州搭上头,并请何将军帮忙押送行商车队货物。如我所料不错,那些匈突人一定还会藏身于车辆货物之中。在这之后何将军带着军士和云珠山庄的车队出发,到达我们半路准备好的伏击点,一举歼灭这伙匈突人。同时待云珠山庄的行商车队离开后,我们派龙脂县的官兵攻入云珠山庄,消灭山庄内的剩余匈突人和胡至庸一伙儿。”陶录看着大家,“以上就是我的计划,诸位看看还有无别的看法?” 众人都在震惊之中,想不到陶录会定下如此的计策。此时姚五说话了,“胡至庸会不会察觉出这是一个圈套呢?” 22、大王失计恋江东 诗云: 秦人天下楚人弓,枉把头颅赠马童。 天意何曾袒刘季,大王失计恋江东。 早摧函谷称西帝,何必鸿门杀沛公。 徒纵咸阳三月火,让他娄敬说关中。 陶录说:“若是有人想出自认为的妙计,一旦得逞了一次,在没有被察觉之前,他一定会反复使用的。否则的话,他认为是一种浪费。前段时间我们也已经对胡至庸他们施加了不少的压力。目前以胡至庸来看,情况十分急迫而他们没有其他更好的脱身之计。所以我想他们一定会放手一搏的。” 众人信任地看着陶录,纷纷点头。 陶录又看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朱阳的身上,“朱王,看来大家都同意了我的计划。那么到了最关键的一点,朱王认为我们在何处设伏消灭这群匈突人?” 朱阳看着陶录,目露精光,“云峡山驿站!” 深夜,龙脂县南门悄悄打开,朱阳和杨周智带着那从朝廷带来的二百羽林军静悄悄地出了城。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这些人解下裹在马蹄上的布匹,又翻身上马,快马加鞭,急速往云峡山驿站赶去。夜风凛冽,满天星辰。朱阳心中豪情似火,眼中充满渴望。 何奇舵回到龙脂县的驿站,又检查了一番准备就绪的军士和车马,之后站着寒风中望着满天星辰,久久不动。旁边的李四狗也不敢言语,静静地站在一旁。 姚五回到了家中,安抚了一番老母亲。等老母亲入睡后,轻轻掩上房门,出了家门。在满天星光下摇摇摆摆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吴瑜在房内看着闭门沉思的陶录,不敢打扰,轻轻走出房门,也看着那满天的星光。 这天晚上的星光似乎格外地璀璨。 腊月初九。天刚微微亮,刘鲁州就起来了。虽然已将陶录书信上的吩咐熟记于心,他还是忐忑不安,深怕哪一环节出现纰漏。他轻轻打开房门,走到院中深呼一口气,在院中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待到仆人们准备好早饭,他匆匆吃过后,就来到了自家的珠宝店。他和店中伙计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里屋,随手打开一本账簿,可看了没两眼就失了神。 这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店中伙计进来找他请示生意上的事,他都心不在焉,草草应付。他等啊等啊,眼看就快中午了,卢连珠还是没有来。他心中渐渐焦急起来,会不会事情有变?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就往外走,准备回家让管家再去官府打问打问。他刚刚走出店门,三匹马飞奔而来。来人正是卢连珠和他那两个奴仆。卢连珠叫住刘鲁州,“刘兄去哪里?”刘鲁州见卢连珠来了,马上镇静下来,装作惊讶的样子,“卢庄主怎么来了?店里无事,我正准备回家。卢兄来得正好,快和我回家喝两杯。” 卢连珠低沉地说:“不必了,我有要事找你。你那远房表弟还在龙脂县城中吗?” 刘鲁州一愣,说:“我不知道啊,你问他做什么?” 卢连珠说:“还请刘兄赶快带我去见他,我有急事找他。” 刘鲁州说:“怎么这么着急?” 卢连珠说:“还麻烦刘兄赶快带我们去见他,路上再与你细说。” 于是刘鲁州带着卢连珠三人急忙赶往城中的驿站。驿站门口几个军士正心不在焉的整理何奇舵事先布置好的车辆。何奇舵正整顿其余军士准备出发。刘鲁州急忙带三人来到何奇舵面前。 何奇舵正等着心焦,但看到时间临近,无奈马上只能出发了。此时看到刘鲁州带人前来,何奇舵赶快稳了稳心神,装作惊讶的样子,“老哥怎么来了?” 刘鲁州说:“这是我的好友,云珠山庄的卢庄主,找你有急事!” 卢连珠朝何奇舵拱拱手,“将军能否进一步说话?” 何奇舵装作疑惑地看了看刘鲁州,随后和卢连珠及两个奴仆来到路边。卢连珠问:“将军可是要马上出发?” 何奇舵说:“正是,我正要返回凤鸣堡。不知卢庄主找我何事?” 卢连珠说:“我有一批货,想要运送至北威镇,不知将军能否帮忙一路看护?” 何奇舵远远看了眼刘鲁州,随即装作为难的样子,“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况且我们是去凤鸣堡……” 此时卢连珠的一个奴仆说:“将军通融通融。将军只需带我们到凤鸣堡就好,我们自行前往北威镇。” 何奇舵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北威镇目前已经被匈突人占据,你们怎么能去得?” “将军不知,我就是北威镇人,对那里情况很是熟悉。还请将军不必担心。”那人见何奇舵还在迟疑,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塞给何奇舵。 “这是何物?”何奇舵假意想推开这个包袱,却又被那人塞了回来。“将军,这是一百两纹银,小小意思,孝敬将军和您手下,还望将军不辞辛苦,带我们走一番。”那人说完见何奇舵还在迟疑,又说:“待将军把我们带到凤鸣堡后还有重礼相送。我们此行若成,日后还免不了麻烦将军。将军反正也是押送军资货物,何不顺便带我们一程?” 何奇舵又看了刘鲁州一眼,装作迟疑了一会儿说:“那好,不过你们切不可声张此事。你们货在哪里,随我们出发吧!” 那人又凑近说:“我们的货在云珠山庄。还请将军一行和我们去一趟云珠山庄,然后再一同出发。” “什么?你们货不在此处?这岂不耽误我事!”何奇舵装出推脱的样子。 “将军莫急,”那人说罢走近何奇舵,轻轻往何奇舵怀中塞了一物。何奇舵揭开衣襟一看,原来是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足有十两重。何奇舵马上捂紧衣衫,“你们要我护送的是什么货物?怎的如此下血本?” 那人笑嘻嘻地说:“将军放心,我们云珠山庄家大业大,初次走商,就为闯出个名头。将军放心,我们卢老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云珠山庄就在龙脂县南三十里。将军放心,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何奇舵假意犹豫了一下后说:“那好,你们带路,我叫人马出发。”接着他走回去吩咐兵卒赶着车辆出发。 何奇舵翻身上马,又冲刘鲁州拱拱手,“哥哥辛苦,等哪日小弟再来和哥哥吃酒。” 刘鲁州也冲何奇舵拱拱手,“老弟一路小心。”说罢看着卢连珠等人带何奇舵一行人离开,又慢悠悠转身往家里走去。 何奇舵一行人离开后,驿站又回复了平静。又过了好一会儿,姚五趁周围无人,从驿站溜出来,随即快步朝县衙走去。 话说何奇舵带着的兵卒和车队跟着卢连珠和那两个奴仆一路赶到了云珠山庄,一路上见到了好几拨巡逻的军士。一行人到了云珠山庄外,只见几十辆车子已经整齐停放在一起。 何奇舵皱了皱眉头,问卢连珠到,“怎么这么多辆车,这一路怕是十分招摇啊。” 那奴仆凑上前说:“这都是一个月前准备好的,结果因局势紧张没有成行。货物是多了点,不过我们也有人手照顾,将军不必过多费心。” 何奇舵又问:“一路上商队都是你负责吗?你们总共多少辆车,多少个伙计?” 那奴仆点点头,“是的,一路由我招呼这些货物。我们一共有二十三辆车,还有十来个伙计跟随着。” 何奇舵下马走到那些车子跟前,看到那些车辆厢体高大,里面藏身十来个人不成问题。何奇舵眉头皱了皱又问那个奴仆:“这里面都是些什么货物?” 那奴仆忙走上前说:“都是些布匹,棉麻之类的寻常货物。” 何奇舵一挥手招呼手下,“打开看看!”李四狗等人听闻马上走向那些车子,做势就要打开车门。 那奴仆连忙挡在何奇舵前面,说,“将军,我看就不必费这事了吧?各位军爷检查了车辆之后我们还得花时间整理。之前我们来云珠山庄已耽误了时辰,我看将军就不必因此耽搁了吧。” 何奇舵还想说什么,那奴仆又向前往何奇舵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那些伙计们也纷纷向何奇舵的部下们手中塞银两。 何奇舵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四狗和其他手人可怜巴巴的目光,于是眼睛一眨,示意众人把银两收好。接着何奇舵翻身上马,命令众人出发。走到卢连珠跟前时,何奇舵拱拱手,“在此别过卢庄主,请勿远送。” 卢连珠声音有些发颤,“将军一路保重!” 接着众人赶着车辆,一辆接一辆地出发了。 刚上路,那奴仆还在一旁试探何奇舵,“将军,咱们一路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何奇舵眼睛一瞪,“会有什么麻烦?敢动我们凤鸣堡的人那才叫给自己找麻烦!” 刚出发没多久车队就遇到了龙脂县巡查的军士。何奇舵策马上前,和那军士说了几句话,那些军士马上让过了车队,继续巡查。没过多久又遇到几股巡查的军士,都被何奇舵如此这般打发掉了。 那奴仆大喜,顿觉前方一路平坦。心中高兴嘴上就闲不住,和何奇舵一路东扯西拉。 何奇舵有意放慢速度,所以也不得不应付,只觉得此人圆滑异常,又面目可憎。 一行人一路迤逦,天快黑了还没到云峡山驿站。何奇舵对那人说:“到了云峡山驿站就天黑了,我们在那里歇息一晚吧。” “别啊将军,本来就耽误您的时辰了。将军您再受受累,大伙儿赶到甘元府再休息吧,到时候我们请诸位军爷吃好喝好,然后再乐呵乐呵。”那奴仆摆出一副猥琐的笑脸。 何奇舵想了想说:“也好,那我们到驿站喂喂马匹便走。”然后招呼手下,“兄弟们,点起火把,加快些速度!我们到前面驿站歇息一下,然后连夜赶往甘元府!”? 23、五更鼓角声悲壮 诗云: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野哭几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依依漫寂寥。 话说朱阳和杨周智赶到了云峡山驿站之后,就马上集结清点起所有的人马。此时在云峡山驿站驻守以及巡查的士卒共有近千人。朱阳绞尽脑汁,根据驿站的环境做好伏击围歼匈突人的布置,包括士兵人数,武器,埋伏位置等。布置妥当之后,朱阳又听取杨周智等人的意见,做了适当的调整。一切完成之后,朱阳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朱阳吩咐诸人尽快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朱阳草草吃过饭,觉得有些疲乏,想要休息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朱阳索性找出一本书开,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却怎么也读不进去。在漫长的等待中,红日渐渐西沉,夜幕降临。朱阳正在烦躁不已,准备找杨周智聊会儿。此时有探子来报:龙脂县方向的官道上出现大批车辆,在数个火把照耀下前行,预计半个时辰后就将到达驿站。朱阳顿时来了精神,“来得好!” 此时杨周智也匆匆赶到。朱阳让杨周智再随自己检点一下所有人员的准备情况。 云峡山渐渐寂静下来,所有灯火也逐渐熄灭了。在黑暗中,有士兵在驿站东门挂上了一对巨大的红灯笼,在西门挂上了一对白灯笼。 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何奇舵率车队终于到达了云峡山驿站。何奇舵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看着驿站门口的灯笼,他不动声色,骑马进了驿站东门。车子一辆接一辆地驶入了驿站内。看到差不多所有车辆进入驿站后,何奇舵看了看李四狗,暗暗做了一个手势。李四狗会意,将手指放入嘴中,突然一声尖利的呼哨响起。何奇舵和李四狗还有那些士卒迅速扔掉火把,从挂着白灯笼的驿站西门跑出,径直跑入前方的黑暗之中。那奴仆和他的车把式们都愣在当场。这奴仆还在想,这些人是见到鬼了吗,怎么突然就跑了? 就在这伙计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支火箭飞来,射中了驿站当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篝火堆中,瞬间这篝火堆腾腾的火焰升起,将整个驿站照得清清楚楚。与此同时,驿站外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火堆和火把燃起,一时间亮如白昼。只见数不清的军士手握长矛或是劲弓,包围了整个驿站。明晃晃的枪尖和闪亮的盔甲,反射的都是摄人心魄的火光。 接着,朱阳出现在全副武装的士卒之中。看着那些开始惊慌失措的伙计,朱阳厉声高喊:“你们这些败类还不跪下受降!” 那个管事的奴仆心想要坏事,却还努力镇静下来,“这位军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正经的跑商之人啊。对了,你们要抓的是不是刚刚跑掉那些人?那些人可不是好东西,贪赃枉法,克扣百姓,他们搜刮了我们好些钱财那……” “住口,你们死到临头还巧舌如簧,妄图蒙混过关!你们都是我朝大汉子民,为什么勾结外虏残杀我同族的士卒?你们都饮我之水,食我之黍,为什么还做这样的卖国求荣之事?你们身上都流着我华夏之血脉,为什么要如此数典忘祖?你们的可恶,甚于匈突人,我都以与你们说话为耻!我最后说一次,立即跪地投降,否则,杀,无,赦!” 朱阳瞪着血红的眼睛,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这驿站中的士卒一一被杀的惨景。 四周的士兵也群情激愤,呐声大喊:“杀!杀!杀!” 那奴仆还想说些什么,早就一箭飞来,射中其膝盖,这奴仆惨叫一声跪下;接着又有一箭飞来,射中其脖颈,将其钉死在当场。其他人见了,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头都磕在地上,恨不得埋进土里。 朱阳环视了一圈,又朗声说到:“出来吧!你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你们偷偷过来也就罢了,为何在我境内杀人放火,如此肆意妄为,你们是在向我朝宣战吗?那么,我们也将用战争的方式礼遇你们!奉劝你们也赶快出来受降,否则,杀,无,赦!” 四周的士兵也跟着喊到:“杀,杀,杀!” 等了一会儿,朱阳见匈突人还未现身,于是手一挥,数支火箭飞了出去,钉在车队的一只车厢上,很快就烧了起来。这时朱阳好像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旁边的杨周智说:“我刚才说的话匈突人能听得懂吗?” 这时只见那燃烧的车厢的木板突然朝四周飞裂开来,八九个匈突人跳下车来。接着,剩下的那些车厢也纷纷裂开,一个个匈突人都跳了出来,各个手持长刀,杀气腾腾。 杨周智看到之后声音兴奋地都变了调,“陶大人说的果然没错!那些匈突人果然藏身在车里!” 此时何奇舵也从外面绕了回来,站着朱阳的身边。看到这些凶狠的匈突人,他不禁阵阵后怕,真不敢想自己居然真的和这些匈突人同行了一路。 那个首领从这些匈突人之中越众而出,声音嘶哑而又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们这卑鄙的汉人,用这种无耻的伎俩诱骗我们于此,可悲啊可悲,无耻啊无耻!” “住口!”朱阳大喝到,“事到如今你们还敢如此放肆,大放厥词!张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这个地方,你们还记得吗?一个多月之前是谁在这里悍然发动突袭大开杀戒?你们以数倍之人残杀我驿站士卒,还有脸面提及‘卑鄙、无耻’之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本该下令放箭,射杀你们于当场,好告慰被你们残杀的士卒英灵;然而人兽有别,我族这样做的话与你们又有何异?快点放下武器投降!听清楚了,我只说这最后一次!你们应该庆幸还有这样投降的机会!” 那匈突首领恨恨地说不出话来,用刀向前一指,用破铜锣一般的嗓子喊道:“杀!” 数百匈突人各个悍不畏死,大喊着冲了过来。 朱阳皱了皱眉头,一声令下:“放箭!” 顿时数不清的箭矢如下雨一番朝匈突人飞去。那些匈突人一边用刀抵挡箭矢,一边仍然朝前冲。奈何箭矢太过密集,冲在前面的匈突人纷纷中箭。他们动作一迟缓下来,身上的箭矢越来越多,竟如同刺猬一般。尽管如此,这些浑身箭羽的匈突人依旧发出狼嗥一般的呐喊,依旧用尽全力向前冲,直到再也走不动,才倒地气竭而亡。后面的匈突人依旧不为所动,还是悍不畏死地向前冲。 看着不断倒下的匈突士卒,那匈突头目嘶哑的呐喊声中带着悲声,“我的匈突勇士们啊!你们这帮混蛋汉人,我与你们拼了!”说罢他居然冲了出来,不顾箭矢,朝着朱阳飞奔而来。一箭,两箭,三箭……这匈突首领身上的箭支越来越多,他的嘴,鼻子,耳朵,甚至眼睛都冒出了鲜血。但他似乎没有知觉,依旧低吼着向前冲。一箭飞来,正中他的胸膛,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他强撑着,发出最后的呐喊,“杀!”之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朱阳掷出手中的弯刀,接着眼睛里的光华随着飞出的弯刀而消逝。随着弯刀软绵绵的落地,那匈突人的眼睛也失去了最后的生机,仰面倒地而亡。 其余的匈突人激愤不已,纷纷停了下来仰天发出凄凉的呐喊,举刀向天。随即他们也不避箭矢,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仿佛送死一般。 包括朱阳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匈突人这样的场面震撼,一时间箭矢稀落起来。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只见那些匈突人一步一步,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手中弯刀向前,发起了冲锋。刚才似乎凝固的时间又飞速的走动起来,一波密集的箭雨又向这些匈突人飞来。一排匈突人倒下,后面的匈突人又越过同伴的身体,向朱阳方向奔来。两边不断有人倒下,同时不断有人向中间靠拢向前。后来这些冲锋的匈突人犹如一支巨大的箭矢,朝朱阳飞奔而来。 朱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已经怔住回不过神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驱动这些人如此勇不畏死?旁边的何奇舵也敬佩地说:“这些匈突人真是勇士啊!真是可惜了这些汉子!” 只见这巨大的箭矢迅速接近,似乎瞬间就要冲破挡在前面的我军士卒。此时一阵战鼓响起,朱阳阵前最前面的一排射手向后退去,他们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一排排举着长矛的士卒向前挡在匈突人的面前,冲在前面的匈突人避无可避,纷纷冲进长矛中。那些被长矛刺中的匈突人手握着刺进身体的长矛,咬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仍旧向前,直到生命一点一点逝去。后面的匈突人踏上前面匈突人的身体,飞舞着手中的弯刀飞跃起来。可是当他们跃起后,不曾想空中面对他们的仍然是密密麻麻的长矛,这些匈突人根本躲不开,只能任自己落入闪着寒光的枪尖之中。 看着这些匈突人,朱阳知道招降无望,于是瞪着已经红了的眼睛,发出最后的命令:“杀!”? 24、九死余生气息存 诗云: 九死余生气息存,萧条门巷似荒村。 春雷漫说惊坯户,皎日何曾入覆盆。 济水有情添别泪,吴云无梦寄归魂。 百年世事兼身事,樽酒何人与细论。 朱阳话音刚落,只见那几排手握长矛的兵卒犹如移动的长城一般,缓慢而稳健地向前移动,刺杀匈突人无数,逼迫剩余的匈突人开始后退。后面的那些匈突人眼见拼杀无望,居然主动向后退了一段停了下来。就在朱阳以为这些剩余的匈突人即将放弃抵抗之时,之见这些人转身面朝西北,单膝跪下,放下手中的刀,右手按在胸前,望着匈突国的方向,不知说些什么。随即这些人捡起手中的刀,朝着不断逼近的我军士卒掷出,发出一阵阵悲壮苍凉的嗥叫。随即盘腿坐下,捡起地上的箭矢,纷纷朝自己的心脏刺去。 手举长矛的士卒们纷纷停下了脚步,有些敬畏地看着这些匈突人。此时所有的喊杀声消失了,只听见火堆燃烧的劈哩叭啦声。这些剩下的匈突人纷纷倒地而亡,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过了许久,我军士卒上前查看,发现大多数匈突人均没有了生机,还有些重伤的匈突人察觉有人靠近,无力地挥动着手里的长刀。 不知什么时候,朱阳的眼睛湿润了。这些匈突人虽是敌人,却又那么可爱。这些人正在青春年华,却葬身于异域山川。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朱阳稳定了稳定心神,用还在发颤的声音下令:“搜索战场,救治伤者,抓捕所有与匈突人勾结的汉奸,绝不可走脱一个人!” 深夜,连珠山庄一个房间,房门打开,一丝冷风吹入,胡至庸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进来的一个黑衣人问胡至庸:“老爷,匈突人早已经撤离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胡至庸看了着那人,点点头,“叫所有弟兄准备撤,记住走之前干掉那些知情的庄内之人。之后放把火烧掉山庄!” 那黑衣人问:“那卢连珠呢,也干掉吗?” 胡至庸点点头,“他知道得太多了。” 正在此时,又有一黑衣人匆忙闯了进来,“老爷不好了,数不清的官军围住了庄子,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胡至庸霍然站起身,“什么?难道我们已经暴露了?赶快告诉所有弟兄,马上向西突围,跑得越远越好!” 那通报之人立马走了出去。剩下的那个黑衣人说,“老爷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放火烧掉这山庄吗?” 胡至庸一边急匆匆地穿外衣一边对那人说:“来不及了,我们快走!” 此时庄门已破,大批手持火把的官兵拥入,遇到庄内之人就命其俯身蹲下,由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卒看守,其他人继续向前搜寻。 陶录带着吴瑜、姚五,还要龙脂县的赵明远、刘鲁州、王玉笙等人,站在云珠山庄门外,等待着消息。此时突然有人来报,庄子西边有人逃出。陶录眉头一皱,吩咐道:“务必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勿要走脱一人!” 旁边的吴瑜和姚五着急地说:“我们也去!”待陶录点头之后,二人快速跑向山庄西边。 此时山庄东边的墙内,一个黑影悄悄探出脑袋看了一下,又马上缩了回去。此人扭头低声对墙下的胡至庸说:“老爷,此处也被围住了!” 胡至庸问:“人多吗?” 那黑衣人说:“不太多。” 胡至庸看到庄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咬了咬牙说:“没有时间了,我们就从这里逃出去!”说完爬上墙头,和那黑衣人一前一后从墙头上跃下。 “什么人?”两人刚一落地,就被包围庄子的官兵察觉,几个官兵一边大声示警,一边朝这边冲了过来。黑衣人拔出刀就向那几人劈去,而胡至庸则绕开官兵,想要往外跑去。那几个官兵见状一边招架住黑衣人,一边分出二人想要拦住胡至庸。没想到那黑衣人武艺纯熟,面对三四个官兵没有一丝慌乱,一把钢刀挥舞地上下翻飞,一个官兵躲避不及,腿上中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那黑衣人见有两个官兵堵截胡至庸,也是发了狠,用刀逼开围住他的人,又挡住了那两个人。胡至庸趁机赶快往东边的黑暗中冲去。这时又有增援的官兵赶到,三下五除二将那黑衣人砍翻在地,随即向胡至庸追去。 胡至庸跑出没多远,只见前方又出现了包围的火把和人影。胡至庸心想要完蛋了,脚步放缓下来。就在他想要束手就擒之时,突然心生急智。他一边跑一边脱下身上的黑衣扔下,解散头发,又顺手从旁边的矮树上撇断一条酒盅粗细的长树枝,继续向前跑去。眼看快要遇到外围的官兵,胡志庸却调转头,放慢速度朝云珠山庄方向跑去。外围的官兵首先追上了胡至庸,:“站住,干什么的?” 胡至庸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说:“我……我是住附近的庄客,刚刚看到云珠山庄有火光,我前去救火……”这些官兵正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对面抓逃的追兵也到了。这些追兵见到是自己人,一个头目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围着胡至庸的官兵说:“我们看到这个人往云珠山庄跑,于是追了上来。此人说他是去云珠山庄救火的。” 那头目看了看胡至庸,又问那些官兵:“你们还看到有人逃出去没有?” 那些官兵摇摇头。 那头目下了命令:“留下两人看住此人,其他人随我继续搜索!” 看着官兵散开,胡至庸稍稍心安,感觉自己又有了逃脱的希望。他正准备动手,和那两个士兵冒死一博,这时不远处枯草中突然有了动静。那两个士兵正觉得守着这个看上去愚笨的汉子而感到无趣,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顿时警觉起来。那二人对胡至庸说:“你留在原地啊,不要动!”随即轻手轻脚朝那响动之处走去。突然,有一物从草丛中窜出,朝远处飞奔而去。二人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头半大的野猪。二人松了口气,又原路返回。这时他们发现那准备救火的可疑之人不见了。二人觉得大事不好,立刻大声示警,召唤附近的同伴。当其他官兵赶到,听说情况后再搜索追击时,那胡至庸早已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龙脂县城南门悄悄打开,从中轻手轻脚走出二三十人。这些人一出城门,就马上融入城外的黑暗之中。巡查司长官马全友看着这些人消失无踪,不禁如释重负般地呼了一口气,又马上轻手轻脚地将城门关上。 陶录进了云珠山庄。胡至庸的人或被抓或被杀,都已肃清干净。陶录走进内院,迎面走来了被家眷搀扶着的的卢连珠。卢连珠一路跌跌撞撞,看到了陶录身边的县丞赵明远,还有刘鲁州、王玉笙等熟人,不禁跪倒在地,泗涕横流。 几人赶快扶起卢连珠,卢连珠一时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县令赵明远向卢连珠介绍:“这位是陶大人。都是在大人的安排下才解救了你和云珠山庄。”卢连珠听闻之后又要跪倒,赵明远和刘鲁州赶快扶住了他。 陶录叹口气说:“先让卢庄主好好休息吧,所有事情以后再说。” 待旁人扶着卢连珠回屋休息后,陶录又问旁人:“庄内的管家呢,此人还在吗?” 这时姚五带着一个看上去精神困顿的中年男子上前。那人向陶录拱手施礼,“小人就是这云珠山庄的管家卢明轩,多谢大人救卢家和云珠山庄于水火之中!” 陶录摆摆手,“不必客气。你感觉如何,身体还好吗?” 卢明轩点点头,“没有什么大碍。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陶录说:“卢家上下肯定受惊不小,还望卢管家费心安排,安抚众人早点休息。相关事情等明日再说。另外,我们一些人今晚就住在云珠山庄,还望卢管家安排一下。” 卢明轩说:“大人太过客气了,有何吩咐只管使唤我就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陶录又转过头对赵明远说:“赵县令,有劳你清点下抓捕到的案犯,然后将其带来,我要马上审问他们。” 等陶录审问玩胡至庸的那些落网的手下已经深夜了。陶录紧锁眉头,忧心忡忡。据搜捕的军士回报,胡至庸未见踪迹。虽然几乎所有的恶徒都已抓获或是击毙,但元凶首恶胡至庸居然逃脱了。胡至庸会跑到哪里?他会不会和之前漏网的胡大和匈突人汇合,继续作恶? 陶录找来县丞赵明远,让他继续加紧龙脂县城内的搜索,早日找到胡大及匈突人的踪迹。 原先灯火通明的云珠山庄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官兵已经撤离回龙脂县,只剩一部分的人留在附近继续搜索胡至庸的踪迹。 之前前去搜捕胡至庸的吴瑜和姚五也已回来,二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陶录心中有些烦躁。没想到事情办得不太漂亮,胡至庸逃脱了。云峡山驿站那边会一切顺利吗?陶录还是安慰了姚五和吴瑜一番,嘱咐他们尽快休息,养足精神,明日还有后续事情需要处理。? 25、似君埋少不埋多 诗云: 交朋来哭我来歌, 喜傍山家葬荔萝。 四海十年人杀尽, 似君埋少不埋多。 腊月初十。天色微微亮,陶录在房间刚睡着没一会儿。赵明远急匆匆走了进来,兴奋地喊到:“大人,云峡山驿站传来捷报,那些匈突人果然藏身于车队中,业已全歼,我军无一伤亡!” 陶录一下子睡意全无,从床上腾然而起,盯着赵明远问:“哦,是吗?” 赵明远高兴地说:“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这时吴瑜和姚五二人从外面进来,也是一脸的喜色看着陶录。陶录心中感到酣畅淋漓的痛快,之前因胡至庸逃脱的阴霾暂时一扫而空。 整个云珠山庄都得知了消息,人人都面有喜色。官兵个个喜气洋洋神气十足,云珠山庄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被恐惧支配的人们终于如释重负了。 此时卢连珠又带着家人前来拜见陶录。一见到陶录,卢连珠和家人扑通一下都跪了下来。陶录慌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卢庄主快起来!”边说边叫旁人帮忙扶起卢连珠等人。陶录安抚说:“前段时期卢庄主你们受苦了,现在匈突人业已伏诛。事情都过去了,又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卢连珠却轻轻摇摇头,“我实在是无能,不仅让家门受辱,还做了匈突人的帮凶,犯下了弥天大错。” 陶录变得严肃起来,“卢庄主何出此言?家人受胁迫,卢庄主所作所为乃不得已为之。虽然此案尚未最后定论,但谁都明白,卢庄主情有可原。” 卢连珠轻轻摇摇头,说:“大人,小民已折身如此,再无翻身之可能。卢某的生死荣辱均已不足挂齿。小人惟有一事相求,请大人成全。” 陶录说:“卢庄主言重了,不知所求何事?我但能相助一定尽力而为。” 卢连珠说:“我有二子一女。二子均已成家,惟女儿尚且年幼,刚满十四岁,我溺爱甚深。我这女儿有些聪慧,却顽劣不堪。我想让女儿拜于大人门下,跟随大人。在先生的德智感化下,小女才有可能学有所成。若无如先生这样的高人教诲,小女必将荒废。” 陶录说:“卢庄主高看我陶某了。我只不过是一山野道士,何德何能教诲他人子弟?况且我现在正调查边境疑云,怕是无暇脱身。此事恐怕陶某爱莫能助。” 卢连珠听了陶录的话之后有些发愣,加上连日的折磨,显得愈发地憔悴。陶录看着十分不忍,赶快叫来管家卢明轩,让他带卢连珠下去好生照料。看着卢连珠离开时有些苍老佝偻的身影,陶录心里蓦然一阵不安。陶录又找来县令赵明远,吩咐留些士兵在庄内暂且保护,以防生乱,随后整顿人马,陶录一行人准备回到龙脂县城。 吴瑜和姚五都对抓获的人犯比较上心,一路上对这些人犯严加看管,生怕出什么乱子。其实陶录之前已经审过这些人犯,这些人犯均已招供,表示全力配合,挖出潜藏于龙脂县胡至庸宅中和其他地方的爪牙。 在离开云珠山庄的时候,陶录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安,不由得回头凝望。只见身后的云珠山庄看上去是那样的落寞。愁云惨淡,寒风萧瑟。 回到龙脂县后,陶录突然感觉非常的疲惫,那是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之后的疲惫。回到县衙,陶录吩咐县丞赵明远帮忙处理相关善后的一些事情,自己则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当夕阳的一片余晖落在陶录枕边的时候,陶录醒了。他是被一片巨大的喧闹吵醒的。原来是朱阳、何奇舵、杨周智等人从云峡山驿站回来了。 话说朱阳、何奇舵和杨周智等人,带着那几百军士,押送着车队,装着匈突人的伤者和尸体,浩浩荡荡从云峡山驿站回来了。其实云峡山驿站歼灭匈突人一事早在清晨就传到了龙脂县城,城中的百姓都轰动了。人们个个都如同喝了酒一般,个个红光满面,到处传诵自己听到的传闻。当车队远远地还没到龙脂县,就看到城门附近人头攒动。百姓们都翘首以待,远远看着,焦急等待。当车队到达城门时,百姓全都炸锅了,有看到匈突人尸体的惊叹的,有大声询问士兵的,有喜庆地庆祝的,有煞有介事如事情亲历者一般向旁人介绍的,还有人甚至点起了鞭炮,仿佛新年提前到来一般。再看那些随行的兵士个个精神焕发,神气十足。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朱阳和何奇舵更是心中得意。尽管道路被百姓所拥堵,行路缓慢,他们并不为意,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了。此刻的龙脂县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真如元宵一般。陶录在县衙门口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朱阳、何奇舵等人。朱阳一见正在门口笑吟吟的陶录马上躬身施礼,“我们此行果然都如同先生所言!突袭我驿站的匈突人已悉数被歼,此皆先生之功也。” 陶录连忙扶起朱阳,“朱王不可如此。此番大获全胜,全在朱王的巧妙布置以及何将军瞒天过海引君入瓮,我何功只有啊?”众人进到县衙前厅之中落座,又各自叙述了一番事情的详细经过。 陶录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诸位,云峡山驿站遇袭一事可以说已经水落石出。其中大部分行凶的匈突人都已被诛,目前仅有胡至庸、胡大以及几个匈突人在逃。我们仍需努力,一方面将这些案犯抓捕归案,另一方面审讯抓获的人,找到线索,彻底弄清匈突人的所有计划,使得此案顺利完结。除此之外,还有一伙神秘的人物也在龙脂县城中,他们究竟有何目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究竟是敌是友?虽然在驿站遇袭一案的破获中,这些人起了重要的作用,但对于他们的身份和目的,我们没有丝毫的线索。因此,对这些人我们绝不可轻视。”陶录停下来,看了诸人一圈,“所以接下来,我们不可放松。我们在继续加紧搜索案犯的同时,也要注意那些人的踪迹。另外,此案的收尾还请朱王带领杨太守和赵县令完成。” 听了陶录所说,众人皆点点头。何奇舵说:“还有一事我需要说一下。昨日我和手下假扮驻军采办引匈突人上钩时,收到歹人不少贿赂的银两,都在我这里。还请大人处理。”说完从李四狗手里拿过两个包袱。 陶录说:“恐怕这些钱财是那些歹人从云珠山庄豪夺而来的。此时恐怕卢连珠以后不会提及。赵县令,此事还需你派人将这些银两交还回去。若这些钱财确实不是云珠山庄的,那就交于朱王处理吧。” 县令赵明远说:“大人放心,我明日就安排人去办此事。大人,朱王,本地商人王玉笙、刘鲁州等人已经在本县的酒楼设下宴席,等二位大人及诸位赴宴。他们宴请诸位大人一是为了消灭了隐患匈突人,二是为了解救了本县的善人,云珠山庄的庄主卢连珠。” 朱阳点点头,问陶录:“道长,那我们赴宴如何?” 陶录笑着说:“既然有人请为何不去?走吧,大家今日辛苦,也都饿了。这也就当是为朱王一行接风和庆功了。” 夜深了,欢腾一天的龙脂县渐渐安静下来。而云珠山庄此刻又躁动起来,山庄内传来了悲喊的哭声,庄内之人往来奔走,如临大敌。一匹快马从山庄大门闪出,火速赶往龙脂县。 腊月十一日。卢连珠死了。陶录得知消息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想起昨日卢连珠提出的请求,和离去时的一丝的悲伤和绝望。等到其他人收到消息见到陶录之后,陶录立刻吩咐大家启程,赶往云珠山庄。 卢连珠是自杀的。赶到云珠山庄后大家得到了这个消息,其他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陶录还是眉头紧皱。他又亲自去了卢连珠身亡的书房,仔细勘验了一番,确认是自缢身亡无疑。此时书桌上的一封信引起了陶录的注意。信皮上写着:陶大人敬启。 陶录仔细检查了一番信封之后拆开了信。在信中卢连珠说自山庄被匈突人及胡至庸占据之后,自己被迫成为帮凶,违心做了一些事。虽然如今案子已破,但心中仍有极大的愧疚与不安,因此而自杀。 而信的最后的部分说,这两日卢连珠思自己所做所为,如同傀儡帮凶一般,惭愧不已。虽然是被胁迫,可以解释为身不由己,但在大义面前已有亏欠。他认为自己以一家之私,至国家大义于不顾,为匈突人做牛做马,害我驿站士卒的性命,妨碍有关国家命运的军情大事传达,实在是个罪人。就算主管此事的陶录开恩,皇帝开恩,认为卢连珠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他也不会有片刻的心安,他只有一死了之。最后卢连珠说他自己虽罪无可赦,可云珠山庄却与此案无关,所有事情均出自卢连珠之手,未曾经过他人。他愿意以自己的死做个了结,划清他与云珠山庄的界限。他还是放不下他的小女儿卢韵竹,他怕自己死之后女儿孤独无靠,故而还请陶录开恩,收留卢连珠那女儿为徒,使其今后能够立足于世。 26、万人如海一身藏 诗云: 病中闻汝免来商,旅雁何时更著行。 远别不知官爵好,思归苦觉岁年长。 著书多暇真良计,従宦无功谩去乡。 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 看完信,陶录心里五味杂陈。他在反思自己。昨日他已觉出卢连珠一丝异常,却为何没有嘱托他人多加关怀照料卢连珠?卢连珠之死是否也暗合了自己的心意?或者说他也认为死对于卢连珠来说是最好的归宿?陶录觉得自己有一些阴暗和可怕,这些恶念令他懊恼异常。他不由得怀疑自己,自己所学的道为什么就如此不堪? 他人纷纷察觉出陶录脸色不对,朱阳走近陶录身边问道:“道长怎么了?这信上写着什么?” 陶录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朱阳,朱阳看完后也是嗟叹不已。朱阳对陶录说:“道长,这卢连珠实在过于敏感了。殊不知有家才有国,若有人连其家都不顾,又何以指望其能顾国?再说卢连珠口口声声说什么大义,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小义?连命都不爱惜的人,拿什么谈大义?” 陶录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朱阳,想不到朱阳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些话实在不像出自一个皇家子弟之口。他不禁点了点头。陶录又看了看在场的诸位,说:“诸位,其实卢连珠之死和我也有一些关系。昨日我已察觉此人已萌生死意,却未加阻止。此实在是我的过错。” 朱阳宽慰陶录说:“道长不能这样想。人若真有心求死,无论无何也阻拦不了的。道长不可自责。卢连珠所托之女就交于我,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陶录摇摇头,“既然卢连珠以死相托,他女儿还是交于我吧。” 陶录和诸人出了书房,安抚了悲痛的卢家上下老小。陶录将那封信交给了卢家人。待其家眷看过信之后,陶录问:“这个卢韵竹在哪里?” 卢家人赶快找来了独自留在自己房间的卢韵竹。只见这个小姑娘表情凝重,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录看着卢韵竹认真地问:“卢韵竹,今后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学习一些安身立业的本事?” 卢韵竹盯着陶录问:“如果我跟着你,能找到胡至庸报仇吗?” 陶录看着她不说话。朱阳却说:“小妹妹,跟着我们,一定能找到胡至庸的。” 卢韵竹看着朱阳,“那好,那我跟着你们。我一定要找到胡至庸报仇。” 陶录轻轻叹息,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居然一心想着报仇,小小年纪却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心智。陶录说,“你且跟着我们,学些本领和处世之道,报仇之事且随其自然,可好?” 卢韵竹看着陶录,不说话。 陶录叹了口气,和卢连珠的家人交流了一下,决定带走卢韵竹。陶录又嘱托卢连珠的几个儿子一番,,让他们守护好云珠山庄。随后叫吴瑜以后多加照顾卢韵竹小师妹。之后陶录带着众人准备离开云珠山庄。在众人离开了笼罩着悲戚的云珠山庄时,陶录一句话也没说。他还沉浸在自责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云珠山庄不久,远远看到二骑飞驰而来。那二人到了陶录等人面前,赶快翻身下马,上前禀报,“大人,刚刚在龙脂县找到胡大等人了。” 陶录一惊,“哦,已经抓住了吗?现在人在何处?” 那士兵回答说:“现在已关押至县衙之中。” 陶录回头吩咐众人:“我们快回!”说完快马加鞭赶往龙脂县衙。 杨周智正在县衙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陶录等人回来,连忙上前介绍情况。原来早上巡逻的官兵发现了胡大等人。发现时胡大和他那个手下已奄奄一息,而那几个同行的匈突人已经死去。官兵一边迅速封锁现场,一般上报县衙。留守的杨周智接到报告后,马上将胡大及那些尸体运回县衙。胡大和他那手下已有大夫照顾,那些匈突人的尸体则和从云峡山驿站运回的匈突人尸体放在一起。 陶录说:“走,我们先看看那些匈突人的尸体。另外,速将发现胡大等人的官兵叫来。” 杨周智急忙吩咐传唤发现胡大等人的官兵。陶录径直来到县衙存放那些匈突人尸体的地方。 陶录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这些死去的匈突人之前经过激烈的搏斗,身上有多处伤口。从血液凝固的程度来看,这些匈突人死了已有两三日了。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陶录问朱阳:“朱王,这些匈突人尸体该如何处置?” 朱阳说:“一起烧掉吧,然后将骨骸掩埋。” 陶录点点头,说:“好,走吧,我们去问问发现此事的军士。” 诸人回到县衙前厅,马全友已经在等候了。他看到几位大人进来,连忙施礼。陶录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就是你发现的胡大以及匈突人?事情经过是怎样的?” 马全友说:“今早小人带队在城中巡查,发现一处宅院门户大开。我们进去后听到房中有人呻、吟,我们打开房门一看,就看到了地上伤重昏迷的胡大和他的手下,旁边则是七八个尸体。见此情形,我马上派人通知县衙的大人,同时在现场警戒,防止闲杂人等靠近。” 陶录点点头:“除此之外,你们巡查时还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马全友摇摇头,“巡查之时一切正常,再没什么了。” “好的,你且退下。杨大人,发现胡大前后,城门是否有可疑人员出入?”陶录转头问杨周智。 杨周智摇摇头,“下官已问过县城的城门官,据他们说,均无发现可疑之人。” 陶录说:“好,还请杨大人注意看护胡大,待胡大伤势好一些之时马上通知于我。朱王且留在县衙。赵县令,速带我们去发现胡大的那个宅子。” 陶录等人到了那个宅子,看到官兵已层层叠叠将其围住。陶录说:“赵县令,此地无需留守这样多的官兵。还请加强四个城门的戒备才是。”赵明远马上吩咐下去撤走一些兵士。 陶录等人进了宅院,看到院子里面并无异样后,陶录等人径直进入了发现胡大等人的那个房间。只见房间并不凌乱,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陶录皱了皱眉,问赵明远:“何人住在此处?” 赵明远回答说:“大人,此处是一座空宅。此处人家早已迁往别地了,这宅子荒废已久了。” 陶录在屋内想了半天。吴瑜忍不住问:“师父,你怎么想?” 陶录摇摇头,“我们走吧。赵县令,你吩咐下去,将此处的警戒都解除了吧。” 回到县衙吃过午饭后,陶录一直躲在房中。他脑海里将这几天的事情反反复复想来想去,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憋闷,胡大他们那伙人看来是那神秘女子一伙人抓住的,他们怎么如此厉害?为何官府都追捕不到的人,他们就能抓住呢?他们此刻又在哪里呢? 就在陶录琢磨的时候,朱阳来了。朱阳径直走进房内急促地对陶录说:“道长,快随我出去迎接圣旨。” 陶录愣了一下,随即和朱阳来到县衙大厅。 宣旨官见人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然后宣读圣旨。圣旨封陶录为西北道行辕大都督,为期一个月,总揽西北军政全权,处理匈突边境之事,朱阳为副都督,何奇舵为骠骑将军。以观后效。其余人等由陶录负责调动。 陶录默默接旨,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朱阳对宣旨官说,任将军,还劳烦您老在此逗留片日,待我将这几日经过细细记录下来,由您带给皇上。 任将军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朱王这些日子不见,风采更胜往日。皇上特地吩咐您注意身子,西北边境风冷,莫染风寒。朱王切记。”说完任将军又对陶录说:“大都督,前两日我们在驿站歼灭匈突人之事我已经知道了,真是振奋人心啊!目前匈突与我形势复杂,还望都督费心。” 陶录朝任将军拱拱手,“请皇上放心,陶某必竭尽全力,保我边疆安宁。” 任将军点点头,又冲周围诸位拱拱手,走出门去驿馆休息去了。 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陶录身上,希望他说些什么。 陶录却说:“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早些休息吧,待明日看胡大能否清醒过来。杨大人,赵县令,龙脂县内外无需那么多军士巡查了,将一半的人撤回来吧。” 说完陶录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剩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朱阳说:“陶大人因卢连珠之死心情不佳。诸位也回去休息吧,相信明日陶都督就会好的。” 陶录在房中躺了许久,然后走出房门,来到旁边吴瑜的房间,想看看徒弟在做什么。陶录进门之后,只见吴瑜也愀然不乐,闷坐在那里发愣。陶录瞅着他的样子可乐,不禁笑道:“徒弟啊,你师父当大官了,你怎地还如此闷闷不乐?” 吴瑜见师父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师父,你准备以后一直就这样当这官了吗?” 陶录问:“你觉得呢?这样不好吗?” 吴瑜说:“师父,咱们刚下山的时候我挺高兴,觉得挺新鲜。我们也做了一些事,但是一想到以后就要一直这样了,我觉得不自在。我还是觉得待在山里好。” 27、江城白酒三杯酽 诗云: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春。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 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陶录看着吴瑜慢慢说道:“红尘炼心。我们虽是学道之人,却不能与世隔绝,故步自封。我想这也是你师祖为何有意让我们下山的原因。” 吴瑜说:“我明白。您说的道理我懂,可是……” 陶录笑着说:“你觉得为咱们会就这样一直在官场中吗?那圣旨也说我们有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足够了。等我们做完该做的事,我们就会离开的。只希望接下来我们尽可能做的完满一些。” 吴瑜转忧为喜,“那好啊,师父。那我们尽快了结此案吧!” 陶录说:“徒儿啊,为师感觉这边疆之事绝不简单。虽然我们消灭了潜伏我境内深处的匈突人,但我们也许才仅仅接触到皮毛而已。匈突人究竟还有何计划我们还不清楚呢。好了,你去看看你那小师妹安顿好了没有,安顿好了的话,将她带来此处,我有话和她说。你这小师妹年龄还小,心里也还有很深的怨气,你今后要多加关怀照料她。” 吴瑜点头,马上去找小师妹卢韵竹去了。 快傍晚的时候姚五回家看了看自己的老娘。老太太自从服用陶录的药方之后,身体明显好了很多,眼睛也大有好转,清爽了许多。姚五安抚了老娘一番后,又摇摇摆摆出了家门。他在龙脂县城内走走停停,时不时与相识之人打问一番。那个姑娘的一帮人在哪里,怎么如此神秘,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姚五心中对此充满了疑问,他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姚五溜达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姚五最后又回到了县衙,正好遇到了何奇舵和李四狗。看起来他们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李四狗看见姚五,马上跳到姚五的跟前,上下其手,在姚五的身上乱摸一气。姚五眼睛一翻,“你这家伙干嘛?” 李四狗一脸猥琐地说:“我看看你身上带石头蛋蛋没有。” 姚五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没有!” 李四狗一下子又跳了起来,瞪着眼,摆出架势,嘴里骂道:“没有石头蛋蛋我怕你个鸟!来啊,你过来啊,看我怎么弄死你!” 何奇舵心情不佳,从后面一脚蹬在李四狗屁股上。李四狗往前窜了几步,马上转过身对何奇舵换了一脸的笑容,“老大,我和三绝兄逗着玩呢,你看你这是干嘛呀?” 姚五看何奇舵心情不好,于是问:“何老大,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升官了吗?怎么还如此闷闷不乐?” “还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半中间又冒出一伙儿神秘的人,想想就头疼。”何奇舵边叹气边说。 “何老大,你是不是也是因为那女子一帮人烦恼呢?你们是不是去查找他们的踪迹了?我刚才也在街上转了一大圈,也是一无所获。”姚五说道。 何奇舵点点头,“走吧,咱们出去喝点酒,边喝边聊。” 李四狗在一旁谄笑着说:“老大啊,四狗我早就想喝点酒了。你咋就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何奇舵嘴一撇,“滚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难道你要请客吗?” 李四狗不说话了,只是嘿嘿地笑着。 姚五在前面带路,带着何奇舵和李四狗找到一家不错的馆子进去坐下。那老板认得姚五,“哎呦,五爷可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找您那!” 姚五没好气地说:“你说你烦人不烦人?我不就欠你几顿酒钱吗?怎么,你怕我五爷会欠账不还?” 那老板忙不迭地说,“五爷你误会了!我听说啊,您老最近加入官府查案,前两日咱们剿灭了匈突人,大快人心,其中就有您的功劳。您放心,您在我这小店的账一笔购销。而且,以后只有您来我这小店,随便怎么吃都行,我绝不问您要一文钱。” 姚五听了心里十分舒爽,却又装作矜持的样子摆摆手,“你这两句话还算中听。好了,快将你的好酒好菜拿出来。你放心,少不了你的酒钱,你不要小看我啊!我五爷是白吃白喝的人吗?” 那老板一脸的笑容,“五爷,瞧您说的哪儿去了?我不是那意思。好了,您几位先坐着,我赶快为您几位准备酒菜。”说吧走入內厨安排去了。 待酒菜上来之后,姚五说:“哥哥哎,你说咱们前两天虽然剿灭了一股穷凶极恶的匈突人,但我总有一些不得劲儿。你说那娘们一伙,来无踪去无影,比匈突人还神秘。想起他们,就好像鱼刺卡在喉咙中一样。你是这帮人究竟什么来头?” 何奇舵说:“咱们主要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而且从这伙人的行动来看,绝非普通的江湖人那么简单。” 李四狗一边着急地往嘴里塞肉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我说咱们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他们不是和匈突人一伙儿的。” 姚五点点头,“还好如此。如果这伙人是我们的对手那就太可怕了。” 何奇舵叹口气,“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不知道道长有什么打算没有。” 腊月十二。龙脂县衙。吴瑜正在院中指导新师妹卢韵竹练剑。这小女孩还真是聪慧,居然练地像模像样。这时姚五走进来,看到卢韵竹练剑,不禁惊叹,“哎呦小妹妹,剑耍得不错啊!要不要和叔叔我练一练?” 吴瑜白了姚五一眼,“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管人家叫妹妹,又自称是叔叔。” 姚五撇撇嘴,“这不是年纪尴尬嘛,我要是小几岁,或者小妹妹大几岁,那我俩不就成兄妹了?” 卢韵竹脸红了一下,随即用剑向姚五刺过来,姚五哈哈大笑着躲开,“小妹妹,你多和你吴瑜哥哥学学,过段日子就能打过叔叔了。” 卢韵竹气恼,接连进招,向姚五逼来。姚五喊道:“吴瑜兄弟,快管管你小师妹,再下去恐要出人命啦,哎呦……” 吴瑜拦住了卢韵竹,没好气地对姚五说:“谁让你要招惹人家?” “哎呦,看不出小师哥还挺照顾小师妹嘛,不错不错……”姚五还在摇头晃脑地说着,此时陶录出来了,看到姚五问道:“姚五兄弟来了?有什么事吗?” 姚五慌忙行礼,“见过道长。最近我也在县城中探访,那伙神秘人一点线索也没有。我就是想问问道长,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陶录点点头,“我们是该留意这些人,但是我们更应该关心匈突人,他们还有怎样的计划?等胡大恢复,我们审审此人,看能不能挖出一些线索。还有那个胡至庸,不知胡大会不会透露此人可能的行踪。” 姚五说“道长说的对。只希望胡大那里不要断了线索。” 陶录对吴瑜说:“徒弟,你去找杨周智和赵明远问问,看胡大何时能够清醒。” 吴瑜点点头,去找杨周智了。陶录又转过头对卢韵竹说:“徒儿啊,凡事贵在坚持。以后每日练练功,一定会有所成的。师父我那里有把不错的剑,日后要是认真学,为师便送给你。” 姚五插话道:“现在她这功夫也不错了,刚才居然能把我龙脂三绝逼得连连后退。小妹妹,有没兴趣和叔叔学学暗器功夫啊?” 卢韵竹啐了一口,“谁要和你学!” 陶录笑了,“徒儿啊,这个人暗器功夫着实厉害,你不学的话恐怕会后悔。” “他那有什么啊?还不是败在我吴瑜哥哥的手里?”卢韵竹撇嘴道。 “哎呀,你那师哥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他没有说说我是怎么击退匈突人的?”姚五心里有些不平衡。 卢韵竹扭过脸去,不再理姚五。 陶录笑笑看了看二人,又背起手在院中踱起步来。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匈突人会在过年前有什么行动吗? 北威镇。在匈突人占据作为大帐的府衙中,和利多面色凝重盯着探子,一言不发。他不敢相信匈突军中精锐居然在云峡山驿站全军覆没。这些人可是匈突军队的精血啊!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潜入敌方腹地,刚刚初露锋芒却被消灭殆尽。和利多感觉自己失掉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而且,对方歼灭自己人的方式和自己当时布置奇袭驿站的做法异曲同工,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和利多的眼睛几乎冒出了火,吓得那探子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你说这都是那个叫陶录的道士布置的?一个道士?”和利多问那探子。 那探子低着头,“是。我们只打探到他是一个道士,不知道什么来头。” “你们继续查查此人!还有,那个胡至庸现在在哪里?”和利多盯着那探子继续问道。 “禀贤王,云珠山庄被包围后仅有胡至庸一人逃脱,目前下落不明。”那探子在回答时身体不禁微微发抖。 和利多想了一会儿,转过身问一旁的阿吉:“我们的大部队现在何处?” 阿吉说:“禀告贤王,我们的队伍已经在边境集结。接到命令后,骑兵大概两日后就会到达,其余人马和辎重大概五日后到达。” 和利多说:“好,现在就下令让部队赶来北威镇!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也开始启动!” 28、凭君莫话封侯事 诗云: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听和利多下了命令,阿吉低头领命:“遵命,我马上派人传令调拨大军。” 少顷,五匹快马从北威镇出发,向匈突国方向疾驰而去。半日之后,就在这些传令的匈突兵有些人困马乏之际,道路之上突然冒出一条绊马索。那些马匹根本躲避不及,连人带马重重地翻到在地。随后,道路两旁窜出早已埋伏多时的十来条黑影,朝那些翻到在地上的匈突人逼了过去。 龙脂县衙。胡大苏醒了。陶录和朱阳等人马上赶到,审问胡大。胡大倒是很配合,似乎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可是结果却令人失望。胡大对于胡至庸的行踪知道的并不多。胡大只知道有个叫忽坎的匈突人往来于甘元府和龙脂县之间,和那伙匈突人和胡至庸联系。对于胡至庸怎样勾搭上的匈突人,以及匈突人的计划,胡大一概不知。朱阳不满,想要继续拷问胡大,却被陶录拦住了。陶录又问胡大他们那些人是如何死伤的。胡大说他们当日袭击陶录等人不成,被人追着仓惶逃脱后,在县城中东躲西藏。后来胡大找了一处偏僻的藏身之所,打算躲避起来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他们再潜出城外。不想那伙儿神秘的人物还是找到了他们。在前两天的深夜,那破落书生带着人手突然围住他们的藏身之所,闯进去之后不由分说击杀了那些跟着胡大的匈突人,整个过程很短却十分惨烈。但是书生他们并没有杀掉胡大和手下,只是将他二人捆绑了起来。那书生拷问胡大关于胡至庸的下落和匈突人的情况,可是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然后书生就将胡大他们击昏过去了。后面胡大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今日醒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回想当日之事,胡大仍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陶录和朱阳等人退出关押胡大的房间。陶录对朱阳说:“朱王,胡大所说不似有假,不必再拷问了。”接着陶录又转过头问杨周智:“杨大人,在云峡山驿站抓获的那些匈突人的活口可审讯出了什么没有?” 杨周智摇摇头,“这些人一声不吭,治疗也不配合,饭不吃水不喝,一心求死。” 陶录叹口气,“尽力照料他们吧。”陶录又对朱阳说:“看来情况和我预想差不多,胡大对此所知甚少,匈突人也不开口。胡至庸失踪后,这里不会有什么线索了。看来我们得去找那个叫忽坎的匈突人了。那接下来,我们就去甘元府吧。” 杨周智此时说:“对了,大人,三日后凤鸣堡的蒋纪忠将军过寿,下官得去应酬一番,不知两位大人是否也一起同往? 陶录说:“这个,我们一同先回甘元府再说。赵县令何在?” 赵明远闻声过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陶录说:“我们即将前往甘元府。我们走后,龙脂县的警备都撤了吧,但要留有人手继续秘密探查。若此处发现有可疑的情况,速报于我。” 赵明远点头领命。陶录对其他人说:“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陶录又特地对姚五说:“你已经为我们做了不少了。我看你就留在龙脂县照顾你那老母亲吧!” 姚五着急地说:“小人愿与道长一起前往。我母亲这边我已嘱托兄弟照顾,大人不必挂虑。” 陶录点点头,没再就此说什么。 众人随即开始收拾,准备吃过饭后就出发。李四狗和何奇舵说:“老大,咱们下一次会不会又挖出一伙儿匈突人啊?” 何奇舵皱了皱眉,“难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李四狗说:“老大,咱们上次可是厉害。没想到老大你演戏演得真不错,将那伙人骗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你那收钱的动作,恰如其分,简直绝了。头儿,你以后得多教教我……” 何奇舵叱道:“滚蛋!你小子还会聊天不?” 晚饭后陶录一行人由龙脂县出发,从天刚擦黑走到满天星辰,到了龙脂县与甘元府之间的云峡山驿站。昔日遭袭的驿站如今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只是物是人非。将人马安顿好后,朱阳带着陶录在驿站周围走动。朱阳指着当初围困匈突人的地方又和陶录详细叙述了一番当日剿灭匈突人的情景。陶录连连感叹,“匈突人竟是如此的彪悍勇猛。若匈突人与我军真的交战,那真是难以想象啊。” 朱阳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尽快得知匈突人的计划,在他们行动之前挫败他们。” 陶录说:“朱王说得很对。若是正面接触,匈突人已然占有优势,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在其他方面取得先机。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明日到了甘元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深夜,京城皇宫。皇上盯着一份文书发愣,神情肃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旁边的公公魏言忠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对皇上说:“皇上,夜深了,该休息了。请皇上保重龙体啊,不要熬坏了身子。” 皇上回过神来,伸了一个懒腰。他又想了一下说:“好,朕这就休息。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吩咐你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你要切记,万不可耽误事。你要如此如此……” 魏言忠听完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记住朕所说的话了吗?”皇上盯着魏言忠问。 魏言忠马上跪倒在地,“此事万万不可啊,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皇上板起脸,“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朕只问你刚才的话记住了吗?” 魏言忠跪着以头触地,头上满是汗水,“知……知道了。” 腊月十三。京城皇宫。朱升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道皇上找他有何事。朱升虽然是皇上的表哥,但年纪大着十来岁,并不亲密。到是自己的弟弟朱阳从小和皇上玩在一起。 朱升进了御书房,见到了一脸笑容的皇上。行礼之后,皇上叫旁边的宦官赐座,之后让其他人退下。皇上盯着朱阳的眼睛说:“朕素闻你自幼喜读兵书,沉稳多智。朕找你来是想问你,你可愿带兵戍边?” 朱升愣了一下说:“不知皇上想让微臣去哪里?” 皇上说:“蒙金边境。不知你意下如何?以后能否长期为朕驻守在那里?” 朱升想了想说:“但听皇上差遣!虽然微臣经验不多,但一定尽心尽力,不辱使命。” 皇上大喜,“好好,你能为朕分忧,甘愿去那苦寒之地,朕甚是欣慰。” 朱升说:“皇上初治四海,事务庞杂,微臣理应为皇上分忧。” 皇上微笑着对朱升说:“表兄,你说得对。现在局势复杂,而我根基不稳,需要表兄为我分忧解难。其实我打算是如此如此……” 朱升听完首先是震撼,接着是欣喜。他想不到这个自己原认为年轻懵懂的皇上竟有如此之想法。 此时皇帝收起笑容,正色道:“朱升,此事事关重大,切勿泄露半分。” 朱升赶快起身倒地叩拜,“请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负皇上嘱托。” 皇上郑重地说:“好,此后我朝对蒙金的防务就交于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朱升又一次倒地叩拜,之后退出御书房。 皇上沉思了一会,大声吩咐侍奉的太监:“宣右相岑得川觐见!” 腊月十四。早朝前,岑得川与苟则延在朝房之中低语。岑得川说:“昨日皇上宣我觐见,命我协调人马物资,由朱升统帅五万禁军前往蒙金边境,加强守卫。此事苟大人可曾知晓?” 苟则延摇摇头,“边务大事一向是你右相所管,我怎么会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岑得川说:“我觉得此事甚为突兀。要说紧急,那匈突边境之事紧急万分,为何却派军补强蒙金的防务呢?皇上却说蒙金距离京师更近,需加紧提防。皇上又对我说匈突之事我已有安排,他相信不会有事。这一下将我堵得口不能言啊!” 苟则延说:“皇上又为何派大朱王朱升前去呢?” 岑得川又压低了一些声音说:“此事我可以理解。皇上登基不久,军防大事不熟,不敢随意差遣武将前往。而其他亲王王对皇上登上龙位之事耿耿于怀,更是靠不住。皇上怎能委以重任,让他人兵权在握而将自己至于险地?所以皇上只有找与自己亲近的外姓皇亲担此大任。” 苟则延说:“皇上是不是想要立威,拿蒙金人开刀,以稳我朝根基?如此看来我国与蒙金难免一战啊!怕是到时候匈突人趁虚而入,和蒙金联合起来一起侵犯我土,那我朝就岌岌可危矣!” 岑得川点点头,“所以我们得阻止此事,防止形势恶化。苟大人,等会儿你见了皇帝之时还需过问此事,弄清皇上究竟是怎样的想法。此事我是不可再问了。” 苟则延说:“那是自然,等会儿见到皇帝我一定会问个清楚。” 29、微念沧波感不平 诗云: 小院西风向晚晴,嚣嚣恩怨未分明。 南回孤雁掩寒月,东去骄风动九城。 驹隙去留争一瞬,蛩声吹梦欲三更。 山泉绕屋知深浅,微念沧波感不平。 话说众朝臣在朝房之内等了许久,始终没有让众人上朝的消息传来。群臣们有些坐不住了。苟则延问当值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上朝?” 那太监也是一脸的惊讶,“奴才不知道啊。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皇上向来都是准时上朝啊。” 此时太监总管魏言忠来到朝房,朗声说到:“右相岑得川接旨!” 说完之后并不宣读,将诏书交给了跪倒在地的岑得川。然后魏言忠又对群臣说:“传皇上口谕,皇上龙体不适,以后几日不上早朝。朝内事宜由诸臣商议,最后由左相苟则延和右相岑得川决定。”说罢,魏言忠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就要离开。 苟则延忍不住拦住魏言忠问:“皇上怎么了,龙体生了什么病?” 魏言忠看了眼苟则延,客气地说:“皇上只是偶染风寒,并无大碍,请诸位大臣放心。”说完留下诸人飘然而去。 岑得川连连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要生乱啊!” 苟则延愣了一会儿,后来缓过来对岑得川说:“皇上给你的诏书是什么?” 岑得川打开诏书草草看了一遍,说:“还是昨日皇上和我说的,让我即刻准备朱升出征一事,此外无他。” 苟则延面露失望的神情,连连摇头,还想说些什么。岑得川拦住了他,“苟大人,暂且到我府中一叙。”然后岑得川又对其他大臣们说:“今日大伙都散了吧!虽然皇帝未上早朝,但诸位仍需勉力为政,不可懈怠!” 京城顺亲王府。承亲王着急地对顺亲王说,“哥,听说皇上今日没有早朝啊,据说是病了。” 顺亲王说:“哦,这是怎么回事?” 承亲王说:“具体情况不知道啊。这是皇上第一次没有早朝,不过我早就觉得他迟早会如此。” 顺亲王眨了眨眼,“此事不同寻常。而且我们众亲王最近处境有些尴尬啊,皇上对我们哥几个不理不睬,却连连重用自己娘家外姓兄弟。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哥,我也听说皇上派朱升率兵前往蒙金边境。我看这是要开战了啊。这一打起来匈突人肯定攻打我朝,皇上能招架过来吗?” 顺亲王摆了摆手,“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越乱越好。就怕皇上另外还有什么计划。” “那家伙能有什么计划?哥,你说他何德何能登上皇位?还不是仗着和苟则延那老家伙关系非比寻常吗?哥,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准备采取些什么行动了……”承亲王压低声音说。 顺亲王连忙摆摆手,“此事非你我而为,切勿轻举妄动。” 承亲王气鼓鼓地说:“那家伙凭什么当皇上?你看他自登基以来,碌碌无为,事事都交于左右相处理,望之不似人君。论能力和人品,哪一点比得上哥哥你?自这家伙当上皇上以来,对我们不理不睬,却倍加亲近外戚兄弟,成何体统,这江山究竟是谁的?” 顺亲王不说话,待承亲王一口气说完,他才慢慢对承亲王说:“此事关系你我以及其他亲王,切不可大意。我们可趁此机会多亲近亲近左相和右相两个老家伙,朝中势力均在这两个老家伙手里。另外我们想办法探探皇上的虚实,看看他究竟怎么了。弄清事情原委,我们再做文章。” 承亲王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我说,我用不用找找其他的亲王兄弟,探探他们的口风?” 顺亲王说,“好,探探他们也无妨。皇上那边就由我想办法打探一番。” 承亲王说:“好,我尽快将那几个亲王的情况摸清楚。”说罢急匆匆地离开。 皇甫岗正在太医院中闭目休息。太监张士忠匆匆进来,对皇甫岗说:“皇甫太医,顺亲王妃身体有恙。魏总管让您跟我去顺亲王府一趟,去给顺亲王妃瞧瞧病。” 皇甫岗不敢怠慢,马上收拾药箱,跟随张士忠出宫直奔顺亲王府。到了门口叫门人通报后,顺亲王府的管家急匆匆出来,看到二位拱拱手,“皇甫太医,张公公,劳烦您二位大驾,快随我瞧瞧王妃娘娘的病。” 皇甫岗也拱拱手,“职责所在,不必客气。请您带路。” 管家将二人带至王府深处。进了房间后,管家和张士忠在外间停下,一个女眷将皇甫岗带至里间。皇甫岗将药箱放下,给床榻上的王妃搭脉看病。皇甫岗边把脉边问:“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顺亲王妃有气无力地说:“今日我突然头疼地厉害,一站起身就发晕,浑身无力。” 皇甫岗点点头,又继续把脉。不久,皇甫岗说:“娘娘并无大碍,可能是受了些风寒,导致头疼身虚。我给你开些调养的药剂,娘娘注意休息就好。” 这时顺亲王来了,他径直走进内室,问皇甫岗道:“皇甫太医,我内人病情怎样?” 皇甫岗说:“禀王爷,娘娘并无大碍,应该是受了些风寒,这两天多调养调养便是。” 顺亲王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说:“如此有劳皇甫太医了。” 皇甫岗连忙起身对顺亲王说:“王爷不必客气,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顺亲王说:“皇甫太医医术高超,宫内宫外人皆尽知。本来我也觉得我夫人不甚要紧,但有点放心不下,所以劳烦先生来我此处一趟。有皇甫先生的话我就放心了。”一番客气后,顺亲王似乎有事情要说,“皇甫太医可否进一步说话?” 皇甫岗点点头,随顺亲王到了外间。那管家看到顺亲王和皇甫岗出来,便要带太监张士忠到别的房间喝茶吃点心。顺亲王朝张士忠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有劳公公了。” 张士忠看二人似乎有话要说,也知趣地和顺亲王客气一下,随即和管家出了房门,到别处闲坐。那管家掏出一锭银子,“此番劳烦公公了,小小心意,公公拿去吃茶。”张士忠推脱一番,乐滋滋地收下。二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向那管家禀报:“太医要回宫了。”听到此话,张士忠和那管家站起身往外走去。他们回到顺亲王妃的房间门口找到皇甫岗,接着管家将二人送至王府门口。在门口管家与二人又相互客气了一番,随后皇甫岗和张士忠转身回宫。 到了太医院,皇甫岗发现魏言忠正在房内等着他。皇甫岗连忙施礼,“公公怎么在此?” 魏言忠笑着说:“皇甫太医辛苦了,来,快坐下。”说完摒退了其他人。 待房中仅剩二人后,魏言忠直接问:“顺亲王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皇甫岗点点头,说:“顺亲王问了王妃的病情之后,又单独问了我皇上的病情。” 魏言忠盯着皇甫岗,“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皇甫岗说:“我按照公公事前的吩咐,说皇上染上风寒,近期需要慢慢调理。他又问我皇上精神如何,我说皇上精神很好,就是有些嗜睡。” 魏言忠接着问:“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了,就这些。”皇甫岗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非常好,皇甫太医做得非常好!”魏言忠一连说了三个好,接着又哼了一声,“顺亲王这一出,果然不出所料,为王妃看病是假,探听皇上病情是真。皇甫太医,今日此事勿轻易和别人说起。”随即,魏言忠站起身朗声说:“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太医随我入内宫为皇上看望病情吧。” 夜晚,承亲王又来到了顺亲王府。他径直入内找到了顺亲王。 “哥哥,怎么样,打探到皇上消息没有?”一见面承亲王就着急地问。 顺亲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承亲王坐下后,眼睛还是盯着顺亲王,等待他的回答。 顺亲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慢说道:“我下午问过太医皇甫岗了,听他所言皇上染了小疾,近期不能露面。” “哦,他是这样说的?那就对了,估计是皇上病糊涂了,所以才让朱升统兵前往蒙金边境。看来此事对我们大大有利啊。”承亲王有些兴奋起来了。 顺亲王却摆摆手:“没那么简单,太医所说就并不一定为真,此事我还需派人到宫中打探印证。对了,你见那几个亲王情况如何?” 承亲王说:“除了虞亲王和惠亲王,其他四个亲王都愿意听我们的。虞亲王说话含糊不清,惠亲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这两个人靠不住啊。” 顺亲王说:“那就对了,虞亲王胆小如鼠,干不了大事;惠亲王这家伙圆滑之至,善于投机。你放心,这二人坏不了事。除了这二人,其他亲王我们要多多走动。回头你告诉那四个亲王,我们稍安勿躁,切勿盲目行动。我们要多与朝内官员走动,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我们还需要等等时机。” 承亲王说:“有那么麻烦吗?只要我们联合在一起,朝中大臣还不是很快倒在我们这一边!” 顺亲王摇摇头,“我们还差着远,只要苟则延和岑得川那两个老家伙在朝中,我们就难以成事。我们只有等机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到时我们再突然发力,让苟、岑二人无能为力。到那个时候,我们才有可能成事。” “若我们先除掉苟、岑二人呢?”承亲王目露凶光。 “我们能除得掉这二人吗?就算除掉了这二人,我们能瞒得过其他朝中大臣吗?我们的势力还远远不够,此事不可再提。我们要想办法借助苟、岑二人的力量,而不是除掉他们。你明白吗?”顺亲王耐心地说。 二人又秘密谈了一会儿,承亲王告辞。 看着承亲王离去的身影,顺亲王鄙夷地笑了一下。 30、落尽天人一夜华 诗云: 紫陌芳尘日转斜, 琵琶门巷偶生芽。 枝头罗绮春无限, 落尽天人一夜华。 我朝与蒙金边境的乌托地区。在大帅营帐之中,驻军都统赵杞中看着一封书信出神。蜡烛火焰跳动了一下,将赵杞中拉出了沉思中,接着他将那封书信放到了火焰之中,看着它完全燃成灰烬。之后他呼唤帐外的士兵将副都统刘怀清找来。 刘怀清进了大帐之中问:“不知大帅召我何事?” “哦,刘将军啊,传我号令,将将领们都召集来此处,我有要事宣布。” “啊,大帅,这么晚了还有何事?”刘怀清有些惊讶。 “朝廷中传来消息,朱升王爷率兵也来驻守此处,我们的防务可能有所调整了。”赵杞中说道。 “啊?!”刘怀清瞪大了眼睛。 西北甘元府。已是晚上,陶录正和朱阳等人商议事情。自陶录等人到了甘元府,就马上分头行动起来,暗中寻找忽坎和其他匈突人的下落。然而甘元府太大了,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杨周智只有动员一些机警的士兵,乔装打扮一番在街头暗中探访。到目前为止众人还没有什么发现。 陶录说:“明日凤鸣堡蒋纪忠将军过寿,邀请我等参加。然而我们调查尚无进展,还需加紧进行。所以明日朱王和何将军代表我等去凤鸣堡参加蒋将军的寿宴,剩下的人继续在城中探访。” 朱阳说:“我们现在寻找匈突人的踪迹要紧。我明日还是留在甘元府一起探查吧。” 陶录说:“朱王,寻找匈突人固然要紧,蒋将军那边也同样重要。现在我等虽然名义上暂时掌管此处的军政大权,但若是凤鸣堡蒋纪忠将军不配合,我们从哪里调得了军队?所以还有劳朱王和何将军辛苦一趟,免得蒋将军认为我们轻视他。” 何奇舵说:“诸位兄弟都在此辛苦查找线索,而我明日却要赴宴,实在过意不去。” 姚五说:“老哥你不能那么想。你去赴宴也是公事,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实在过意不去的话等你老哥回来请我们吃一顿如何?” 陶录点头说:“姚五说得对,你和朱王此次赴宴同样要认真对待,以便我们和凤鸣堡建立紧密的联系。” 朱王点点头:“那好,那我们明日便前去凤鸣堡。” 此时何奇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大家说:“我上一次去凤鸣堡,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不知何人在装神弄鬼。明日我们一定要小心在意,看看还有没有人监视我们。” 陶录点点头,“好。但情势未明,请何将军小心,切勿惊动他们。” 腊月十五。一大早,朱阳,何奇舵和李四狗还有部下在周杨智的带领下前往凤鸣堡,暂且不提。且说陶录则找来了徒弟卢韵竹。陶录对卢韵竹说:“徒儿啊,这几日为师见你练功很是勤勉。但我们所要学的并非只有武术和身法。这也怪师父,这几日忙碌,无暇顾及你。今后你要主动多看些你吴瑜师兄给你的书。那些书都是我们道门的入门的书籍,希望你能先行学习学习。” 卢韵竹不说话,嘟起了嘴。 陶录拿出一个布包,“徒弟,这是为师送给你的。” 卢韵竹不情愿地接过那布包。她还以为陶录又给她书读。可是当她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起来。原来那布包之中裹着一个扁长的木匣,木匣之中有一把短小的剑,古朴而秀气。卢韵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把剑,不由得心中高兴。此时陶录再让她用功读读书,她居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也难怪,卢韵竹现在心中只有这一把剑了。 陶录无奈地摇摇头,又安顿了卢韵竹一番。随后他和早已准备好的吴瑜、姚五二人乔装打扮后,从官府的后门溜了出去。他们想去再试试运气,看看会不会在城中发现一些线索。 虽然地处偏远,但甘元府历来是各族人等汇集之处,又有凤鸣堡驻军的保护,所以并未受边境紧张局势的影响。目前又临近春节,甘元府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陶录他们专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们见到了各种外来之人,就是没见到过匈突人。三人逛了好一阵却一无所获。姚五压低声音说:“道长,前两日我们探查之时就得知消息,这城中的匈突人,不管是商人、定居于此的人或是其他人早就离开甘元府了。现在白天城中根本就见不到匈突人的身影。我想,不如咱们晚上再出来,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陶录点点头:“言之有理。不过,我们出来探查,并不一定非要找到匈突人,也要观察甘元府这座城市,观察它的布局、守备情况和风土人情,我们心中好有个大致的把握。还有,我们也要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那伙人……” “哦?道长说的可是那神秘女子和书生那伙人?他们不是还隐藏在龙脂县吗?”姚五有些奇怪地问。 “可能吧。但这伙人非同寻常,也许他们早已溜出了龙脂县。我觉得他们也在寻找匈突人。我们找不到的,他们也许能找到。虽然希望比较渺茫,我还是希望此处有那伙神秘人的踪迹……”陶录轻声地为姚五和吴瑜二人解释。 突然吴瑜像是发现了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猛然加快了脚步向前疾走。陶录和姚五马上交换了个眼神,在后面快步跟着吴瑜。二人跟着吴瑜穿过了一波拥挤的人群,就在他们快要赶上吴瑜之时,只见吴瑜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 陶录上前轻声问吴瑜:“徒弟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吴瑜边环视周围边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那个姑娘,可一转眼又不见了。” 姚五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你没有看错吧?怎么可能那么巧?我们刚刚说到此人你就看到她了?” 陶录示意他们一起到旁边街角的无人之处。陶录问吴瑜:“你确定没有看错?” 吴瑜点点头,“应该没错。还有那个书生,他们在一起。” 陶录低头想了想,说“好,我知道了。我先回官府办些事,你二人还在这附近转转。若你们发现他们,切勿惊动,只需弄清他们在何处活动就好;若你们没发现他们,就找个店家打尖吃饭,之后再回官府。” 姚五、吴瑜二人点头,随即陶录转身离开。姚五坏笑着对吴瑜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对那女子念念不忘啊?这么多人在街上怎么你就能看见她?我看你这小道士心思不纯呐。” 吴瑜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姚五看他样子窘迫可乐,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好了,吴瑜兄弟,咱们不开玩笑了。你刚刚看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往哪个方向走了?” 吴瑜给姚五指明了方向,二人又继续找寻。姚五边走边说:“你师父真是厉害,他怎么能料到那女子一伙儿在这甘元府?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是如何潜出搜查如此严密的龙脂县的?他们想要干什么?” 吴瑜说:“我总感觉他们和我们是一伙儿的。” 姚五说:“哎呦,谁和你一伙儿啊,那个小娘子和你是一伙儿的吗?” 吴瑜有些气恼,索性不再理会姚五。姚五则在旁边嘿嘿笑个不停。 二人又在街上转了许久,眼看马上就要中午了。姚五说:“吴瑜小兄弟,看来咱们恐怕不会有什么发现了。你说你想吃点什么?今天哥哥我请客。” “不用了,之前师父已经给了我一些碎银,还是我来请你吧。”吴瑜老老实实地回答姚五。 姚五笑着说:“你那师父倒是心细如发。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随后二人在街上东张西望,想找个合适的店家吃饭。此时后面传来莺啼一般的声音,“小哥,你在找什么呢?”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姚五和吴瑜面面相觑。随即姚五轻轻拉了吴瑜一下,转过身嬉皮笑脸地对那女子说:“这么巧啊!小姐姐,你在叫我吗?” 那女子还是看着吴瑜,无视姚五的存在,“小哥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姐姐请你吃啊。” 姚五知道吴瑜不善应对,仍挡在吴瑜的面前,“我家公子还有些事,不太方便。要不由我陪姑娘去吃?” 旁边的那穷酸书生看姚五言语轻薄,忍不住就要出手教训姚五。那女子却轻轻拦住了他,转头对姚五说:“我说姚五,小道士什么时候成了你家公子了?” 姚五心中惊讶异常,但还是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说:“姑娘都知道了啊?那在下也不和姑娘逗趣了。我们确实有事,改日我们请姑娘如何?” 不想这姑娘也笑了,“二位怕我吃了你们不成?那位小哥,你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呢?姐姐也饿了,走吧,想吃什么和姐姐说。” 姚五还想说些什么,吴瑜轻轻拉了姚五一下。姚五会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姑娘请!” 31、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诗云: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姑娘又笑着看了吴瑜一眼,向前走去。姚五和吴瑜跟在后面,那个书生则走在最后。姚五还担心这姑娘不知会将他们带到何处僻静的角落。没想到这姑娘就在这繁华的街道上走了没多远,将众人带入一家颇有派头的酒楼。这姑娘带着他们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示意吴瑜和姚五坐下。那姑娘对吴瑜说=说:“你那师父可真是好手段!没想到居然在云峡山驿站将那伙匈突人一网打尽。” 姚五插嘴道:“姑娘知道的可真不少。” 那姑娘撇撇嘴,“这事在龙脂县人人皆知,算不得什么。对了,小哥你想吃些什么?姐姐请你吃。这酒店饭菜很有特色的!” 吴瑜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姚五又插嘴道:“姑娘您看着办,您点什么都好吃……” 那姑娘有点火了,柳眉一竖,“就你多嘴,我问你了吗?你再说话的话就离开这里!” 姚五有点下不了台,又不敢再说话,只好看着吴瑜。 吴瑜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两个字:“随便。” 那姑娘对吴瑜很感兴趣,又笑嘻嘻地问:“小哥你怎么如此害羞呢?你是在姐姐面前害羞呢还是在所有人面前都害羞?” 吴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的……” 那女子被逗得笑出声来,姚五则捂住了脸。他觉得吴瑜都让他无脸见人了。 万万没想到吴瑜又接着说:“我没见过姐姐这样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脸上升起一片红霞,眼里多了一点柔情。那书生也不由得盯着吴瑜,似乎轻视之中又带着些威胁之意。 姚五暗暗伸出大拇指,吴瑜这小子真够直接,有一套!这小子之前一定有经验! 姑娘叫来小二,点了许多的菜,别说吴瑜,姚五都听得有些发懵。酒菜上来后,姚五看姑娘高兴,斗起胆子给几人分别斟满杯中酒,问那女子:“这位姐姐,我替我这小兄弟借问姐姐怎么称呼?” 姑娘看着吴瑜,口中答到:“我姓夏,叫夏云舒,你就叫我夏姐姐好了。” “哦,夏姐姐,真是人如其名,让人心旷神怡啊。我这小兄弟叫吴瑜,相比姐姐已经知道了。上次在龙脂县幸亏姐姐搭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我敬姐姐一杯酒如何?”姚五厚着脸皮劝酒。接着示意吴瑜喝酒。 夏云舒似乎心情好了起来,一仰头喝了杯中之酒,“没什么,那伙匈突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姐姐似乎不是本地人氏,听姐姐口音像是来自江南啊。”姚五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悄悄给姑娘倒满酒。 “不错,姐姐我来自江南。”夏云舒很爽快地就承认了。 “我就说嘛,在这西北哪有姐姐这般水灵清秀的女子?姐姐是不是一路都受到其他女子的嫉妒,男子的侧目啊?”姚五拿出自己拍马屁的本事,尽找夏云舒喜欢听的说。 夏云舒咯咯地笑了,似乎脸有些红了,“你还挺会说话。” 姚五心中高兴,又继续试探,“姑娘怎么会来到西北这样偏远的地方?此处苦寒,风沙又大,真是苦了小姐姐这样天生丽质的人了。小姐姐的家人怎么放心姐姐来这样的地方?” “我们……”夏云舒刚开口,那书生却咳嗽了两声。夏云舒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有些恼怒地看着姚五。 姚五有些心慌,连忙在桌下用脚碰吴瑜,示意他赶快说话。吴瑜有些为难地看着姚五,却被姚五瞪了一下。吴瑜想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姐姐点的菜有点多……” 姚五心中暗骂,这小子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夏云舒也有些懵,正不知怎么接话的时候,那吴瑜又开口了,“不过都是我爱吃的,我想一直吃下去。” 那书生将口中的一口菜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姚五则完全震惊了,天才,天才,这家伙是个天才啊!不对,这家伙真的是个道士吗? 果然,原本那么活泼夏云舒听了吴瑜的这话,竟也有些娇羞起来。看吴瑜的眼神少了些戏谑,多了一分柔情。 姚五眼珠一转,借势说:“姑娘果然品味非凡,所点饭菜甚合我吴瑜兄弟的口味。我这兄弟对饭食一向挑剔,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属难得。看来姑娘和我这吴瑜兄弟很合得来……” “肉麻肉麻,真是恶心死我了。”那书生缓过劲来,口中不住嘟囔。 夏云舒不满地看了那书生一眼,被姚五看在眼里。姚五扭头问那书生:“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楚云峰。不知有何见教?”这书生口气不善。 “看兄台似乎也是读书之人,我想请教楚兄,刚才楚兄所说的肉麻是不是酸的意思?”姚五有些挑衅的意味。 那秀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瞪了姚五好一会儿。 姚五又在桌下用脚碰吴瑜,用眼神示意吴瑜和那姑娘喝酒。那吴瑜却显得十分为难。在姚五多次撺掇之后,吴瑜终于鼓起勇气端起酒杯,低着头对姑娘说:“我敬姐姐一杯酒。” 夏云舒很高兴,“这位兄弟虽然内敛,却也是侠义之人。那日面对匈突人的时候这位兄弟挺身而出,挡在姐姐我的面前。非侠肝义胆之人怎能如此?应该是姐姐敬你才对。”说毕一仰头,一杯酒又见了底。 吴瑜硬着头皮将酒喝下,脸上立马通红。 姚五也举起酒杯向那个书生,“楚兄,之前多有得罪,姚五我敬你一杯,向你赔罪了。”说完姚五一饮而尽。 那书生不看姚五,却也端起杯喝了口酒。这家伙也不理会其他人,只顾自己夹菜吃。 姚五为了想套话,还想让吴瑜和那姑娘喝酒。结果姚五看了一眼吴瑜却吓了一大跳。只见吴瑜不仅满脸通红,眼神都有些迟滞。 完了,这小子不会喝酒,这不是误事么?怎么早点不告诉我。姚五心中暗暗叫苦。他用手肘碰了碰吴瑜,低声吩咐道:“多吃点菜!”看着吴瑜筷子都拿不稳,姚五只得硬着头皮撑撑场面,“夏姑娘真是高义之人,不仅之前救我们于危难,今日相见又慷慨解囊请客。如此豪爽之人,还是如此秀丽的女子。认识夏姑娘,我姚五真是三生有幸。”姚五变着法夸了夏云舒一番后端起了酒杯,“夏姑娘,我敬你一杯!” 夏云舒本来还想和吴瑜继续喝酒说说话,但看到吴瑜喝点酒脸色不对,也不忍心再劝吴瑜。姚五马屁拍得不错,夏云舒听了心里舒服,于是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将酒喝下。 这时不成想那书生楚云峰低头闷吃了一通后,端起酒杯,对吴瑜说:“吴瑜兄弟少年得意,此时心中想必也是很惬意啊!来来来,不才敬小兄弟一杯!”说完一口将酒喝尽。 姚五刚想阻拦吴瑜,没想到吴瑜那小子居然马上举起杯喝尽了酒。夏云舒也有些不高兴,瞥了楚云峰一眼。姚五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吃了一口菜后大声说:“嗯,这店家的菜真是不错,夏姑娘也精细,菜点的也好……” 谁知那书生又插上了嘴,“酒也不错。吴瑜兄弟,难得今日开心,我再敬你一杯!”说完又举起了酒杯。 夏云舒不高兴了,“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到人家明明不会喝酒,你怎么还一直劝!”楚云峰不理会夏云舒,径直喝了杯中的酒。 不成想吴瑜居然也举起了酒杯。姚五去拦没有拦住,吴瑜一口气喝进了肚子。之见吴瑜的眼睛直愣愣的,似乎想说些什么,然后身子一斜,瘫软在座位上,差点滑到桌子底下。 夏云舒气鼓鼓看着楚云峰,楚云峰不为所动,又慢慢喝光了一杯酒。夏云舒气不过,站起身就往外走。这书生又吃了两口菜,瞪了吴瑜和姚五一眼,也起身吟着一首诗飘然而去:空花幻月何处寻,昼星夜云可堪隐。新伤旧痕清风洗,愁情烦事浊酒泯。 姚五看着瘫软在座位上的吴瑜,心中懊恼不已。突然姚五想起了什么,赶快唤来了店中伙计,“刚才那姑娘付账了吗?”伙计笑嘻嘻地说:“客官放心,那位女客官已经付过了。” 姚五松了一口气,“你们这里能打包吗?” 姚五将吴瑜搀扶回府中,气喘吁吁。到了门口,连忙叫人帮忙一起搀扶吴瑜回房休息。谁知半路正好碰到了卢韵竹。卢韵竹一看吴瑜的样子顿时就急了,“姚五!你把我吴瑜师哥怎么了?” 姚五心中郁闷,嘴上还得说好话,“小妹妹,没事,你别喊。你吴瑜师哥没事,就是喝了一点酒……” “你没事让我师哥喝什么酒?怎么你一点事也没有?一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等着,我告我师父去!”说完卢韵竹扭头就跑。 姚五无奈地苦笑一下,继续和旁人将吴瑜搀扶回房间的床上。 此时卢韵竹带着陶录来了。陶录看到吴瑜的醉样,问姚五:“你们找到他们了?” 姚五点点头,将事情经过告诉了陶录。陶录点点头,“姚五,你做得不错!这事怪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你们会一起喝酒。吴瑜这孩子不能喝酒,闻点酒味都难受。” 卢韵竹对姚五不依不饶,对师父嚷嚷:“他什么就做得不错了?他为什么不拦着点,都让我吴瑜师哥一个人喝酒?”卢韵竹又转过来对着姚五:“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吴瑜哥哥难受?” 32、世上无如人欲险 诗云: 十年浮海一身轻, 乍睹藜涡倍有情。 世上无如人欲险, 几人到此误平生。 陶录拦住了卢韵竹,“徒儿,不可如此!好了,你且离开这里,我和姚五说些话。” 卢韵竹忿忿地走了,离开时看姚五的眼神还带着不依不饶之意。 姚五有些心虚,还想说些什么,陶录摆了摆手说:“此事应该怪我,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我觉得当时我若与你二人在一起,那姑娘可能出于顾虑不会贸然现身,所以我才离开那里,叫你二人继续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姚五得到陶录安慰,心中好受了一些,“可惜我们没套到对方什么话,还没摸清他们的底细……” 陶录笑到,“已经足够了。我们现在起码知道了对方对我们没有恶意。说不定以后他们还会主动和我们接触的。”陶录又看了看吴瑜说:“吴瑜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让他一人在房中安静休息,我们都出去吧。” 到了屋外,陶录对姚五说:“你也辛苦了,快点休息吧。等朱王等人回来,咱们还有事情要商议。” 姚五好奇,“不知道长想要商议何事?” 陶录说:“从这几天看来情况并不乐观,我们的情况很是被动。我们也许该转换转换思路,主动出击了。” 姚五不解,“主动出击?” “对,看来下一步我们该直接去北威镇探查匈突人的计划了。”陶录说,“好了,此事等朱王他们回来再做商议,你先回去休息吧。” 蒋纪忠死了。 李四狗急匆匆从凤鸣堡回来告诉陶录这个消息时,陶录感觉嗡的一声,顿时头就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蒋纪忠是怎么死的?”陶录着急地问。 “蒋纪忠是被自家的婢女杀死的。寿宴之后,蒋纪忠回自己房中休息,不想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婢女勒死了;那婢女勒死蒋纪忠之后也自缢身亡了。”李四狗说,“当时朱王和何将军还在蒋纪忠府中休息。他们得知消息后马上命令封锁了将军府,不让消息走漏,同时让我赶回来请道长赶快前往凤鸣堡。” “好,我们马上走。来人,叫上姚五、吴瑜和卢韵竹,整顿军士,即刻出发!”陶录连忙准备起来。 吴瑜被姚五叫起,还有些茫然。姚五来不及将事情告诉吴瑜,只告他先一同上路,路上再细说。吴瑜清醒了许多,脸也不红了,只是脑袋还有点晕。在路上姚五忍不住调侃他,“你这小子不会喝酒瞎喝什么?和那女子喝酒也就罢了,和那臭书生喝什么酒!” 吴瑜不解,“别人敬我酒我就得喝啊,我要不喝怎么对得起人家。” 姚五说:“你这不是老实,是傻!喝多了自己难受不说,主要喝酒误事啊!以后你要切记,别人让你喝酒你不要喝,实在没办法躲不了的话,喝一点酒就假装倒下。不光是喝酒,其他事情你也得学会装才行啊……” “我说你都说些什么呢?你教我吴瑜师哥什么装不装的呢?离我师哥远一点!”卢韵竹早看姚五不顺眼,在一旁悄悄偷听他们说话,此时忍不住跳出来呵斥姚五。 姚五作势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个什么?我这是为你师哥好,要不你师哥以后还得吃亏。”卢韵竹还是依旧不依不饶,缠着骂姚五。姚五被她吵得脑仁都疼。后来姚五眼珠一转,对卢韵竹说:“小妹妹,你先停一下。你光顾骂我了,你知道你师哥为啥喝多了吗?” 卢韵竹气呼呼地说:“还不是你使坏!” 姚五说:“非也。你师哥喝多了是因为有个漂亮姑娘的缘故。那姑娘冲你师哥一笑他就和人家喝酒,我拦也拦不住啊!叔叔我还再三劝你师哥不要被美色迷住,可你师哥不听啊!” 卢韵竹听完恨恨地看着吴瑜。吴瑜愣住了,想不到姚五突然来了这一出。“师哥,你怎么这样啊!”卢韵竹眼睛中噙满了泪水,吴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似乎倒塌了。吴瑜笨嘴笨舌不知道怎么解释,姚五偷偷溜到了队伍后面,长出一口气。 陶录和李四狗则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路上陶录眉头紧皱。蒋纪忠一死,局势更加复杂了。这也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会不会是匈突人的阴谋呢?陶录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队伍一路疾行,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距甘元府西北三十里的凤鸣堡。到了堡了后,走在前面的李四狗轻门熟路地叫开堡子的大门,然后带着队伍径直进入了堡子中的将军府。 何奇舵和杨周智正守在将军府门口。杨周智正手足无措之间,见到陶录等人来到,像是见到了救星,顿时来了精神。 何奇舵说:“道长,李四狗都将事情告诉您了吧?事发突然,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陶录问:“朱王现在哪里?” 何奇舵说:“他现在就在事发之处——蒋纪忠书房中。” 陶录说:“好,何将军,你且下令命李四狗率众守在将军府门口,任何人不得出入。何将军,杨大人,你们且带我一同去找朱王。” 众人走入将军府里面,在杨周智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书房门外的朱阳。朱阳看到陶录等人,马上走上前去,说,“道长,我已命人去找仵作,应该很快就到。在此之前,还请道长看一下现场吧。” 陶录点点头,想了一下说:“现场不宜人太多。想必朱王和何将军已经看过现场了,不过还是麻烦朱王、何将军二位带我和姚五进去查验现场,其余人在外面等候。” 吩咐过后四人进了书房,只见外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早已气息全无。朱阳说:“当时现场发现的情况是,此婢女悬吊在这里屋顶的横梁之上,解救下来已经没救了。”陶录蹲下身,用衣袖包住右手,轻轻捧起那女子的下巴,仔细查看脖颈上的勒痕。 朱阳在一旁轻轻地说:“我已叫这里的管事之人去调查此女子的情况了。” 陶录点点头,轻轻站起身。他四处看了一番后到了书房的里间。只见里间靠墙的小床上,仰卧着死去的蒋纪忠。只见蒋纪忠穿着整齐,面貌狰狞,嘴巴大张着,双手捂着脖子,看来非常痛苦。蒋纪忠脖子上还套着小拇指粗细的绳索。陶录同样用衣袖包住右手,抬起蒋纪忠的下巴,仔细查看勒痕和绳索。之后,又摸了摸蒋纪忠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臂。 陶录一脸神情严肃地问朱阳:“此案事发前后具体情况,还请朱王告知于我。” 朱阳说:“中午宴席过后,众人散去。蒋纪忠将军送了众人之后对我和何奇舵说他有些困乏,先休息一会儿,之后有事对我们说。然后他就去了书房小憩,大概不到一个时辰,进书房服侍的奴仆发现就发现了死去的二人。我听到府中的喧哗之声,弄清所发生的事情后,立刻以都督的名义下令接管将军府,控制住局面,封锁消息。” 陶录又:“蒋纪忠进入书房后,可有其他人出入?不知朱王可曾找人调查过没有。” 朱阳摇摇头,“我询问过府中值守的军士以及管事,除那个婢女外,并无他人出入。” 陶录又问:“对了,朱王可知蒋将军想要和你们说的是何事?” 朱阳摇摇头。此时何奇舵说:“我第一次来凤鸣堡之时,当时蒋将军曾说过军中形势有些不对,他也在暗中探查。想来他死前想和我们说的事可能与此相关。” 陶录点点头,又问:“蒋纪忠将军和你们说这些话之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朱阳和何奇舵均摇摇头,表示没有其他人在场。此时仵作来了,由杨周智带了进来。陶录等人先退出了书房。在书房之外,陶录又问朱阳:“蒋纪忠进书房休息前精神如何,是不是喝多了酒?”朱阳说:“当时蒋将军精神挺好,就是有些困乏。蒋将军寿宴之时并未喝酒。” 陶录说:“那就很奇怪了。既然蒋纪忠死前并无异样,如何能被一个女子勒毙?虽然其年龄大了,不复盛年之勇,然而毕竟是军旅之人,如何敌不过一个女子?就算其在熟睡中被袭,惊醒之后也应该奋起而搏,但现场为何没有激烈反抗的痕迹?” 朱阳说:“我也想过此情形。那女子会不会是一个武功高手?所以能够制服蒋纪忠将军。” 陶录说:“有这种可能。但如果此女子是一个高手的话,得手后有足够的时间逃脱;对这样的高手来说,消失地无影无踪并非难事,为何她偏偏要自缢?况且,如果这个女子就是凶手,自缢无非是牺牲自己来达到断绝线索的目的。她为什么宁可自缢也不逃走呢?” 朱阳说:“都督,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另有他人?” 陶录点点头,“是有这种可能性,我们不可不想。” 没过多久,仵作出来了,对陶录等人说:“大人,我已查验过,屋内二人皆因勒住脖颈窒息而死。除此之外,并无外伤。” 33、羚羊挂角无踪迹 诗云: 不是无心为后昆, 都缘惭负昔时闻。 羚羊挂角无踪迹, 一簇金羁向白云。 杨周智示意仵作退下。陶录说:“走,我们再看看现场。杨大人,吴瑜,你们也都一起看看,看是否能有新发现。” 众人于是又进入书房,四处查看。门窗、屋顶、桌椅、书柜、床底等各个角落均已查尽,均无可疑之处。 陶录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吩咐朱阳:“现在当务之急,还请朱王速将此事上报朝廷,同时派人密切监视凤鸣堡中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动,速来报告!” 接着陶录又吩咐何奇舵:“何将军,速找我军的斥候打听一下,看匈突方面有无异动。另外看有无可能派探子潜入北威镇,打探匈突人的动向。”安排完之后,陶录又对其他人说:“现在我们还需将此事梳理一番。杨大人,在将军府中找一房间,我们一同商议商议!” 齐正洵坐在房中有些心不在焉。他刚才去过蒋纪忠的将军府,却见将军府不知为何已然封闭。而且从甘元府来了大批军士进入了将军府,似乎那个新任的大都督也来了。现在将军府里到底出什么事了?齐正洵感觉心神不宁。他唤来一名亲信,让这个亲信去王世成那里去秘密查探查探。亲信出去后,他又命人找来自己的副将马跃。 看着急匆匆赶来的马跃,齐正洵问:“你可听到什么消息?那个新任的大都督来凤鸣堡做什么?” 马跃摇摇头,“末将并未听到什么消息,不知道蒋都统府里发生了什么。那个新都督来的也很突然。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齐正洵想了一会儿,说:“你暗中吩咐下去,诸将领悄悄加强戒备,随时听我命令。” “遵命!”马跃退下。 齐正洵走到门外,看着天边即将消逝的余晖,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将军府的管事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参军,叫做伍德甲。他跟随蒋纪忠有三十多年了,半仆半友,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从未想到过蒋纪忠会突然这样死去。他心中难过地只剩迷茫和空虚,不知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直到杨周智找到他,让他调查死去的婢女兰萍的信息,他感觉自己才从僵硬之中活过来。对,一定要弄清蒋纪忠是如何死的!他感觉心中又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在府中四处询问,找到另一个婢女馨月,带着这个婢女一起急匆匆地来找杨周智。杨周智将二人领进了陶录等人所在的房间,对陶录说:“大人,将军府总管伍参军来了。” 陶录看到这个满脸悲伤的老人,心中不忍,赶快让伍德甲坐下。陶录说:“老参军,关于那死去的婢女兰萍,你可有些线索?” 伍德甲点点头,“这兰萍是半年前进入府中的。当时府中的一个婢女得了重病,后来回乡了。此事被副都统王世成得知,于是派人从甘元府找来了兰萍。这兰萍据说十八岁,北威镇人氏。大概一年前她家逢变故,父母皆亡,而她孤身一人来甘元府投亲未果,只得卖身为奴,寄人篱下。后来被王世成的手下找到,带到都统府顶替原来的婢女。” “哦,副都统王世成如何会操心这种小事?”陶录不解地问。 伍德甲有些自责地说:“这种事的确应由小人来办。我当时也是无意与出入都统府的一个将领说起府中缺人,那将领告知了自己的上司王都统,王都统对此事上了心,因而将寻找女佣之事揽了过来。王都统除掌管凤鸣堡部分兵权外,还掌管着粮草、辎重、马匹等后勤事务,他也是借着采买军资时,派人寻来了婢女兰萍。” 陶录对此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他又问伍德甲婢女兰萍的情况,“那么兰萍是什么样的人,她会武功吗?” 伍德甲说:“我们府中之人从未听说过她会什么功夫。兰萍平时算是伶俐之人,做事也比较干净利落。我带来了平日与兰萍相处的馨月。馨月,兰萍平日如何,你仔细说与大人们知晓。” 面对如此紧张严肃的场面,馨月有些怯场,扭扭捏捏说不出所以然来。伍德甲着急地刚要发火,陶录说:“馨月姑娘,你多大了?来这都统府中几年了?” 馨月说:“我今年十七岁,来此有三年了。” 陶录点点头,“三年时间,对你这样年纪的姑娘来说也不短了。你在这府中感觉如何。” 馨月低着头喃喃地说:“挺好的。” 陶录说:“那好,馨月姑娘,现在府中的情形你也知道,蒋都统死了,都统府乃至整个凤鸣堡都到了紧要的关头。我们现在需要馨月姑娘你的帮助。馨月姑娘你也不必害怕,只需将你所知之事慢慢说来,不用着急。” 馨月看了看陶录和其他人,鼓足勇气说:“兰萍姐平日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相处。没有事情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呆着,好像总有心事一般。刚开始我也好奇,问她在想什么,她总是不肯说。兰萍虽不爱与我们说话,但为人还不错,经常帮助我们。嗯,此外,看得出兰萍姐是个挺聪明的人,干活做事很有条理。” 陶录点点头,说:“很好,谢谢馨月姑娘。对了,兰萍近期可有无反常举动?” 馨月摇摇头,“她除了发呆之外也就没什么了。对了,前几日她给我们几个姐妹都送了些礼物,送给我一把桃木梳,送给其他姐妹檀木簪子等一些小物件。我们还好奇为何兰萍平白无故为何要送我们礼物,问她,她也不说话,就是笑着看着我们。” 陶录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问:“兰萍平常出府吗?她经常去哪里?” 馨月说:“她每隔固定的时间就出府了。我曾问她去哪里了,她只说是闷了出去散步。有次她出门我想陪着她,她却死活不肯。” 陶录说:“好的,馨月姑娘,如果你还想起什么,马上告诉我。你可以休息去了。” 馨月施礼过后退出门外。 陶录又对伍德甲说:“伍参军,今日蒋都统的寿宴以及前几日都统府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伍德甲稍微想了一下,摇摇头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陶录说:“还有劳伍参军将今日蒋都统寿宴的情况与我详细说说。” 伍德甲点点头说:“今日我家将军的寿宴,如同往年一样,前几日就开始准备。我家将军早年间不喜欢应酬的场面,然而年纪大了反而很珍惜宴会相聚的机会。他曾和我说过,人老多情,他老了反而喜欢热闹的场面。我家将军的寿辰就在春节之前,每次都很热闹。这次寿宴和往年一样,是我一手操持。菜肴和酒则是副都统王世成负责……” “哦,伍参军慢些,详细说说王世成负责的菜肴和酒。”陶录插话拦住了伍德甲。 “今天的寿宴,食材和酒都是王世成采买而来。此外,王世成专门请了来自西域的厨子做了两道菜。这厨子专门有一种叫做胡椒的香料,加入菜肴之中味道非常鲜美,而且没有腥味。这厨子做的两道菜为牛肉和鱼,参与宴会之人对这两道菜皆赞不绝口。宴会用的酒则是出自杏花村的酒,有两种,一种为汾酒,一种叫做竹叶青。参加宴会之人也都很喜欢这两种酒,都说口感不错,饮下之后不会头疼,反而有神清气爽之感。有些将领还央求王世成帮他们一会弄些这样酒来。” 陶录看了看参加寿宴的朱阳和何奇舵,二人皆点头,表示伍德甲所说没错。但是朱阳插话说:“可是蒋纪忠将军并没有喝酒。” 伍参军解释说:“是这样的,我家将军年轻之时喝酒误过事,曾立誓再不饮酒。不管何人劝酒,他总是滴酒不沾。” 陶录点点头表示知晓,又接着问伍参军:“那伍参军在宴会之时可曾其他人有异样?” 伍德甲摇摇头,“参与宴会之人皆兴高采烈,有不少人还喝醉了。我家蒋将军也十分高兴,没有任何的异常。” 陶录又问旁边的朱王和何奇舵:“朱王、何将军,你们可察觉有什么异常没有?” 朱阳和何奇舵都摇摇头。 陶录沉思了一会儿,对伍参军说:“好,伍参军,接下来还劳烦你详细查问一下所有参与寿宴的奴仆和帮厨,他们可能观察到一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情况。如今事态紧急,还需伍参军尽快进行此事。” 伍德甲点点头,随即着急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静静地思索。陶录此时站起身说:“走吧,咱们去看看兰萍的住所,看看是否能有所发现。” 北威镇。匈突国贤王和利多脸色铁青,问站着一旁的阿吉:“刚刚接到我们匈突军队的报告,问他们何时能出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命令已经发出几天了,我们的军队为何没有收到命令?凤鸣堡已经动手了,我们的军队却还在原地未动,这是怎么回事?”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