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张钢铁哄娃记》 第一章奇怪的针孔 “生了生了。” 医院幽长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欢呼,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静,坐在椅子上的四人应声而起,率先冲出去的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汉子,由于太过急切,没有注意到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推开,一头撞在了门上,险些用他的铁头把门撞破,幸好门也是铁的。 这个以头抢门的壮士正是五年前将穷凶极恶的诈骗犯谭乾抓入监牢的张钢铁,如今的他中年发福,国字脸生生揉成了大饼脸,媳妇在里面卸着九个月的存货,他挺着大肚子在外面翘脚瞭望,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盼,像是在排队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下一个要卸货的是他,郝帅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压到椅子上。 “女孩,六斤一两。” 护士淡淡地说了一句,这种场面她不知见过千回百回了。 回到病房,郝帅仔细端详着小婴儿。 “你们老张家的基因也太强大了,你瞧这小鼻子小嘴儿,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郝帅笑盈盈地一扭头,哪知跟他一起进来的张钢铁却不在旁边,左右一看,发现张钢铁倚在床边,高文静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张钢铁正细心地帮她擦着脸和头发。 “辛苦了,媳妇!” “辛苦的是你,以后要对付两个古灵精怪。” 高文静说得有气无力,但目光却是狡黠而又幸福的。 郝帅抖了抖。 “你们两口子也太肉麻了,这孩子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可抱走了啊。” “说什么呢?” 张妈妈笑着呵斥。 “离我大孙女远一点。” 郝帅哈哈大笑。 “谁让你家铁铁进来以后连闺女一眼都不看的?显然是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 郝帅凑近孩子。 “闺女,让干爹抱你回家好不好?” 这时张钢铁终于走了过来。 “离我小情人远一点。” 张钢铁的眉毛都笑弯了。 郝帅无奈地一摊手。 “好好好,我离你小情人远一点,看好了啊,十八年后我让我儿子来抢。” 张钢铁飞起一脚,郝帅连忙闪开,张钢铁这才俯身下去,两眼一眨不眨看向自己的女儿,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现在终于如愿了,床上的女儿就像一个天赐的精灵,那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像极了张钢铁,而那双亮闪闪、水灵灵的大眼睛,说不是从高文静眼眶里抠的都没人信,当她滴溜溜地把眼睛转过来看向你,再硬的汉子都能被萌化了。 “妈耶,这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老公,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郝帅媳妇满目艳羡,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想得美,你家儿子都上小学了。” 这可是张钢铁的心头肉。 “那我现在就抢回去当童养媳,媳妇,我控制住张钢铁,你上手*抢孩子。” 郝帅煞有介事地撸撸袖子。 “麻烦让一下。” 这时进来个护士,手里端着药盘,几人连忙让开,张钢铁抱起孩子,护士将药盘放到桌上,熟练地将药液处理好抽到针筒里,针头刚扎进去,孩子当即哭了出来,两只大眼睛似乎挤出来的眼泪都比别人多,把五个人心疼的哟。 打完针好不容易将女儿哄睡,张钢铁终于松了口气,郝帅又凑了过来。 “你闺女的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呢。” “要不我给你提一个?” “你说。” “叫嫁轩怎么样。” “佳萱?什么寓意?” 张钢铁没听明白。 “北方有佳人,名字叫萱萱,明眸结皓齿,语笑缔嫣然。” 郝帅知道他没听明白,又一通胡诌。 “你儿子不是叫轩轩吗?” 张钢铁皱起了眉。 “对呀,所以让你女儿叫嫁轩呀。” 郝帅三句不离玩笑话。 “滚蛋。” 张钢铁想用铁拳凿他,又怕吵醒女儿,忽然一瞥眼看见了被子上“春禾妇产医院”六个字,想到郝帅刚才说的语笑缔嫣然,眼睛一亮。 “有了,叫禾笑,张禾笑。” 他看了看张妈妈,又看了看高文静。 “怎么样?” 别人都去起名社,看五行拼笔画,用的许多生僻字连老师看见都得翻字典,老张家没这讲究,不然也不可能有张钢铁这种随心所欲的名字。 高文静笑了笑。 “你觉得好听就行。” 度过三天观察期,第四天顺利出了院,张钢铁开车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接回了家。 家里早收拾得一尘不染,新添了许多母婴用品,张钢铁把高文静扶到床上,张妈妈把大孙女放到了婴儿床里。 “铁铁,笑笑浑身都是消毒水味,趁现在醒着,你去打盆温水给她擦一擦。” 张钢铁听话地接来一盆温水,小心翼翼地将女儿的小衣服脱*掉擦起来,生怕捏疼了她,张钢铁的前半生都是如钢似铁过来的,手脚不知轻重,从来也没有如此细心温柔过,结了婚有了娃的男人果然魅力飙升,高文静坐在一边看着,想插手却被张钢铁轻轻推了开,她现在可是一样的金贵脆弱。 擦着擦着,张钢铁忽然轻咦了一声。 “妈,你快来。” 张妈妈从客厅进来。 “怎么了?” “你看笑笑的针孔。” 张钢铁指了指女儿的胳膊,张妈妈和高文静凑近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这不是出生那天打疫苗留下的吗?” “你们仔细看,这好像是两个针孔。” 高文静仔细观察,女儿胳膊上的针孔的确很奇怪,针孔旁边还有一个红点,中间仅仅隔了半毫米,而且针孔很新,不像是三天前留下的,若不是张钢铁对女儿心细如发,绝对发现不了。 “那天这只胳膊明明只扎了一针,而且这针孔明显是一新一旧。” 张妈妈看了看张钢铁。 “你们离开过笑笑?” 张钢铁一皱眉。 “昨天你不在的时候医生通知静静做检查,我实在没办法,就让一个护士帮忙抱了一会,也就十几分钟。” 高文静也想了起来。 “咱俩出来的时候笑笑在哭,难道当时她被扎了一针?” “是不是做什么别的检查你忘了?” 张妈妈胡乱猜着。 “没有啊,要检查我能不知道吗?就算有检查也得交了钱人家才给查啊,哪个医院打针不花钱?” 张妈妈抚摸着笑笑的胳膊。 “这个不一定是针孔,没准是疹子,也有可能是打完针过敏,别乱猜了,就像你说的,不交钱谁会给你打针?” 张钢铁想了想,也许自己的确太紧张了,护士跟自己无冤无仇无亲无故,既不会不收钱打针,也不会害他的孩子,毕竟自己对她们客客气气,想不通就不想了,明天去医院问问大夫便知。 第二章神经的老者 九点半,张钢铁终于将女儿哄睡,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六斤的婴儿虽然不重,但抱着晃一个半小时也是个体力活,女儿白天睡多了晚上不肯睡,一沾枕头就哭,简直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两口子磨磨蹭蹭洗漱完毕躺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张钢铁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女儿忽然哭了起来,张钢铁从床上弹起来,一看女儿尿了,赶紧给她换上尿不湿。 一点时女儿拉了,张钢铁再次换上尿不湿,这次醒来张钢铁有些睡不着了,直到三点时女儿又哭了。 “臭丫头,两个小时醒一次,你对闹钟了吗?” 张钢铁挣扎着爬起来,打开尿不湿看了一眼,干干净净。 “没尿也没拉,这次怎么啦?” 张钢铁俯身亲了亲女儿,可惜女儿只知道闭着眼睛挤眼泪。 “算了,还是为父自己猜吧。” 张钢铁用脸贴着女儿的额头,没有发烧,多半是饿了,张钢铁看了看床上熟睡的高文静,不忍心叫醒她,冲了半瓶奶粉进来。 “笑笑,你要爱妈妈,这次喝点奶粉好吗?” 试了试温度,把奶嘴伸到女儿嘴边,哪知女儿吸了一口全吐了出来,又开始哇哇大哭。 “挑食的臭丫头,真不该叫笑笑,应该叫哭哭。” 张钢铁搞不定,只好叫醒高文静,一喝母乳马上不哭了,那一双大眼睛高傲地眨着,宣示着自己的地位。 第二天张钢铁一早就去了医院,可大肚婆一个接一个,张钢铁没法挂号,不敢打扰医生,只好在医院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医生下班出来。 “大夫,能咨询您点事吗?” “什么事?” 张钢铁拿出手机,打开笑笑胳膊上针孔的照片。 “我女儿是十号生的,这只胳膊打的是乙肝疫苗,当时只扎了一针,但这针孔好像是两个,您能帮我看看吗?” 那大夫极不情愿地接过手机,放大图片看了看。 “这确实是两个针孔,打第二针的绝对是个瞎子,针孔还没有消肿,而且注射疫苗后可能会出现轻微反应,怎么能在上面接着打呢?浑身就这么一个地方能打针吗?” 果然是两个针孔,张钢铁心头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打针你不清楚吗?” 那大夫一脸不屑,张钢铁被他说得脸上生了锈。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靠谱,自己还是孩子就急着生孩子。” 那大夫无奈地走了,张钢铁怔了片刻,快步来到昨天检查的诊室,没有见到帮他抱孩子的护士,也不知道人家的姓名,只好先行回家。 下午张钢铁又来到医院,把每个楼层都看了一遍,仍然不见,第二天也是如此,调监控所有护士都是一样的穿着,就算身形能分辨,但戴着口罩、帽子,压根看不出面貌,向别的护士打听,谁也不知道他找的人是谁,张钢铁虽然诧异,但也没有办法,想说理总得找到人才行,好在笑笑并没有什么异常,针孔过了几天就好了,只能作罢。 日子回归往常,笑笑转眼就满月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张钢铁逐渐淡忘了针孔的事情。 这天张钢铁下班后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到楼下,发现楼门口坐着一个陌生的老头。 “算卦算卦,生老病死吉凶祸福卦卦灵验,消灾解难驱邪除害样样精通。” 老头忽然喊了一句,原来是个算命的,物业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小区里什么人都让进?张钢铁不迷信也不排斥,到超市买了高文静最爱吃的鱼,准备回家一展厨艺,回到楼下时那老头还在,只是周围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小伙子,坐下聊聊。” 那老头笑呵呵地说道。 “不用了,着急回家做饭呢。” 张钢铁笑着举起手中的袋子。 “老头子一天没开张,小伙子宅心仁厚,让老头子过过嘴瘾也是好的呀。” 张钢铁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别人借钱,他有时套信用卡也会借,到还钱的时候别人拖一个月他同意,拖三个月他也同意,心里有气吧,嘴上又不忍道破。 张钢铁想了想,换他上班时干坐一天也难受,管他说的真假,哪怕是骗子,不信他的不就行了?于是坐到了老头对面,老头满头白发,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不过身体倒是很硬朗。 “小伙子满面春风,家里有喜事?” “我女儿今天满月。” “不错,添丁进口的确是喜事,既然我一提喜事你就想到了令爱,不如就让老汉算算令爱的命数如何?” 这老头可真会挑,他如果给张钢铁算命,张钢铁多半不感兴趣,但一提闺女,张钢铁立刻来了精神。 “可以。” “今天满月,那就是五月十五生的?生辰不错,再告诉我一下具体时间。” 听他说生辰不错,张钢铁难免沾沾自喜,心想说高兴了给你三五十也没关系。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 “十一点半,那就是子时二刻。” 老头掐起了手指,这似乎是此门中人通用的手法。 掐了片刻,老头默默放下手来,却不说卦象,而是压低声音说道。 “这世上有四个人酷爱管闲事,一个姓柳,一个姓刘,一个姓楚,一个姓张,你猜我是哪个?” 张钢铁颇感奇怪,你姓什么跟算卦有什么关系?何况哪里来的闲事? “姓张?” 张钢铁随口先猜本家姓。 “不是。” “姓柳?” “也不是!” 张钢铁略感尴尬,剩下楚姓和刘姓不敢胡乱猜了,思索片刻。 “姓楚?” 张钢铁小声嘀咕出来,老头的脸瞬间青了。 “这个闲事不管也罢!” 看样子他是姓刘,张钢铁连忙赔笑。 “不好意思,刘大爷。” 老头板着脸。 “四选一你选了四次才中,可以去买彩票了,借你女儿的运气,一定能中个头奖。” “我女儿运气好吗?” 张钢铁连忙转移话题。 “是啊。” 老头忽然笑了,原来不是真的生气,猜错很正常,别人又不会算。 “什么运气?” “你女儿有你这么好的爹,运气还不好吗?” 老头神秘地一笑,拍拍屁股站起来。 “走了走了,我得回医院去了。” 张钢铁也提着东西起来,哪知老头忽然一个趔趄,向张钢铁倒了过来,张钢铁连忙扔掉手中拿的东西,一把抱住他。 “大爷,您这是…?” 老头的脸紧贴着张钢铁的胸口,软绵绵的抱不住。 “头疼,心慌,胸闷。” 张钢铁顿时慌了,难道是碰瓷的?这个位置也没有监控呀,一时间抱也不是放也不是,正不知该怎么办,老头忽然弹了开。 “嘿嘿,刺激吗?” “你…” 张钢铁哭笑不得。 老头哈哈笑着。 “看你穿得挺像样,没想到比老头都穷。” 说完扬长而去。 “精神病院出来的吧?” 张钢铁喃喃说着,捡起扔掉的东西回了家。 “那老头是谁呀?” 张妈妈从窗口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不认识,一个老疯子。” 张钢铁将刚才的情景讲了一遍。 “跟陌生人搭什么话?吃过一次亏还不够啊?” 张妈妈呵斥着,忽然意识到这么说好像刺激高文静,急忙改口道。 “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 高文静并不介意张妈妈的话,毕竟是事实,随口问道。 “他说你比他都穷,是不是趁机翻你口袋了?” 张钢铁大惊,赶忙翻兜,东西一样没丢,反而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 “这是什么?” 张钢铁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走路向后看,人生没意外。” “难道是那个老头塞进来的?” 张妈妈看了一眼。 “你瞧,人家想偷你的钱包易如反掌,以后长点心,少跟陌生人搭话。” 张钢铁看着纸条笑了。 “果然是老疯子,走路向后看,人生岂不全是意外?不得掉沟里?不得撞墙上?” 张钢铁摇了摇头,一把撕掉纸条炖鱼去了。 第三章热心的好人 阳光灿烂,风和日丽,一辆婴儿车“吱呀呀”行在路上,推车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妇人,旁边一个大脸男紧紧跟随。 “媳妇,给我吧,别把你累坏了。” 这敲铁一般的嗓音怕是天下无双。 “我又不是纸糊的。” 高文静翻了个白眼,还是停了下来。 “你是怕我累还是怕我推不稳你的小情人啊?” “当然是怕你累。” 张钢铁接过婴儿车。 “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哼,现在说我是功臣,过个一年半载没准就得倒过来伺候你们爷俩。” “这话说的,啥叫没准?” 张钢铁忽然开了句玩笑,换来一记粉拳。 “好你个张钢铁,花言巧语欺骗姐,当初的钢铁直男哪去了?” “骗就骗了,孩子都生出来了,还想反悔不成?” “哎呀?” 高文静一把揪住张钢铁的耳朵,张钢铁想躲,可惜手里的婴儿车放不开。 “死直男,你再说一遍。” 张钢铁向高文静的手靠过来减轻疼痛。 “不敢不敢,当初的钢铁直男被人扔到水里淹死了,只剩下一个壮实的暖男。” 高文静看着圆鼓鼓的张钢铁笑了,她出狱时张钢铁消瘦极了,两年时间胖了四十斤,不知是食欲的扭曲还是饭量的沦丧。 “教育张钢铁呢?” 邻居大叔笑嘻嘻地从对面走来,高文静赶忙松手。 “我们闹着玩呢。” “多教育,他妈就老这么教育他。” 小区里的超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人推着婴儿车逛着,买些必要的用品,超市人多,张钢铁怕女儿害怕,就把婴儿车的帘子拉了下去。 “闺女,你帮我看看这个过期没有?” 一个老大妈轻轻拍了拍高文静,手里拿着一瓶酱油,高文静接过酱油,旋转瓶身找生产日期,可是一连转了三圈都没有找到。 “笨死了。” 张钢铁凑过来,从高文静手里拿过酱油瓶,聪明如他,把瓶身瓶盖瓶底看了五遍,同样没有找到生产日期。 “用不用我给你找个放大镜?” 高文静似笑非笑看着张钢铁。 “这绝对是假货,大妈,你还是换一瓶吧。” “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看不见,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 那老大妈接过酱油走回了不远处的粮油区。 “这大妈还挺客气。” 张钢铁笑了笑,推着婴儿车继续向前,很快就将需要的东西买齐,结账出了超市。 “今天笑笑真乖,不哭也不闹。” “是不是睡着了?” “我看一眼。” 张钢铁将所有的袋子交到一只手里,轻轻掀开婴儿车的一角向里看去,忽然惊叫一声,手里袋子失手落地,车里竟然放着一个假的婴儿,两只塑料眼睛发出诡异的蓝光,张钢铁脑中“轰”地一声如遭电击。 “这…这…这…” “怎么了?” 高文静问了一声,张钢铁却如同听不见,他转过身,两眼直勾勾盯着超市的出口,他俩刚才就是从那个门出来的,他的脑中反复回响起一句话。 走路向后看,人生没意外。 走路向后看,人生没意外。 走路向后看,人生没意外。 高文静见张钢铁不说话,也弯腰看了一眼,一下子瘫坐在地。 “笑笑哪去了?” “媳妇,你千万别急,我这就去找。” 张钢铁大踏步冲进了超市,这超市说大不大,但此时此刻,却仿佛整座城市都不及这个小超市大,张钢铁走的每一步都如此沉重,两个货架之间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在他看来仿佛走了半年。 超市走遍,没有见到有人抱着笑笑,张钢铁连忙找店长查监控,从他们进超市后一直都没有异常,唯独有可能被抱走的只有那个老大妈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但是那个位置极为刁钻,探头只能照到他们的脑袋,婴儿车完全被货架挡着,当时经过的人有好几个,全都推着购物车,购物车里放着什么监控里完全看不清楚,那个老大妈和他们分别后并没有买酱油,而是直接从入口出去了,那个没有生产日期的酱油似乎是她自己带的,难怪瓶子上没有生产日期,原来是为了吸引他们让同伙借机偷*人,难怪她裹着头巾戴着口罩,原来是为了躲避录像。 张钢铁连忙打电话报警,老大妈说他们真是好人,简直就是最好的讽刺。 警察很快就到了,马上封锁现场取证,当年的吴正义已经从中队长升到了大队长,他听到报案人叫张钢铁,就亲自赶了过来。 “果然是你。” 肯定是他,张钢铁这名字绝无仅有。 “吴队长?” 张钢铁见到老熟人,一把抓住他的手。 “吴队长,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孩子。” “孩子怎么能丢了?” “不是丢,是骗,是偷。” 结合张钢铁的叙述,吴正义仔细看了监控录像,如果进超市前婴儿没被掉包的话,确实只有那一段有掉包的可能性,吴正义细看监控,把当时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逐一筛查,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这个人一直在他们附近晃悠,老大妈和他们说话时慢慢靠近过来,从婴儿车前经过时有一个弯腰的动作。 “弯腰了,肯定是他。” 张钢铁指了指屏幕。 只是一晃眼间,那人就重新站了起来,快步推着购物车走了,吴正义切换摄像头,下一个场景能够看到他的全身,但是他的购物车表层全是膨化食品,下面是什么根本看不到,之后他走进了一个监控盲区。 “我女儿为什么没哭呢?” “他手里可能拿了带迷*药的毛巾。” 过了十几秒,那个男人空手从盲区走了出来,张钢铁和吴正义互相看了看,均感奇怪,随后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从盲区走了出来。 “转移了。” 吴正义和张钢铁异口同声说了出来,看着那个女人,张钢铁忽然一惊。 “这个女人结账时就在我们前面不远。” 他手中推着婴儿车,不自主地觉得推婴儿车的人亲切,所以有印象,没想到女儿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带走。 吴正义切到出口的监控,果然看见她比张钢铁夫妻早走一步,连忙来到小区监控室,那个女人推着婴儿车径直出了小区。 “吴队长,这一定是个阴谋。” 张钢铁忽然说道。 “什么阴谋?” “我有两条线索。” 于是张钢铁把那个奇怪的针孔和神经的老者讲了出来,看起来并不相干的两件事,此时却有了某种联系。 “有人给你女儿打针怎么不报警呢?” “我没找到人,而且我女儿也没有什么反应。” “万一打的是慢性*毒*药,过两个月才发作怎么办?你也不检查一下吗?隔了这么久,医院的监控都覆盖掉了。” 吴正义轻声呵斥,张钢铁无话可说,何况为时已晚。 吴正义把监控调到前天,找到了那个老头,他在监控死角和张钢铁说完话后就扬长出了小区,吴正义把时间向前推移,看到那老头六点就进了小区,一直在张钢铁家楼下溜达,六点半张钢铁开车出现,那老头急忙走进了死角,好像这老头就是在等他一样,之后的事张钢铁都知道了。 “这老头很可疑。” 吴正义继续查看前几天的监控,这老头果然连续出现了好几天,每次都在张钢铁的前后脚出现。 “他一直在监视你。”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还不得而知,我去安排搜查,你等我消息。” 第四章多变的猜测 “来了来了。” 春禾妇产医院幽长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吴正义带着两名警察从电梯里出来,张钢铁、高文静赶紧迎了过去。 “等多久了?” “我们也刚到。” “嫌疑人很狡猾,出小区后钻进了夜市,人多眼杂又没有监控,巡警赶去时已经不见了,我们迅速在城里展开了搜查,在各个车站安排了警力,所有的出城路口也全部设置了哨卡,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辛苦了。” 张钢铁强挤出一丝笑意。 几人来到院长办公室,吴正义说明来意,院长连忙把张钢铁请教问题的大夫叫了过来。 “这位是刑警队的吴队长,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院长指了指吴正义,那大夫看了看吴正义,又扭头看了看张钢铁,似乎没想起来是谁,毕竟一天要面对许多病人及家属。 吴正义将张钢铁的手机递过去。 “这张照片您应该看过吧,上面是不是有两个针孔?” 吴正义是来找帮张钢铁抱孩子的护士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她最清楚,所以当着院长的面询问,便于追责。 那大夫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不一定。”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张钢铁自己来问的时候他明明答得斩钉截铁,还骂打第二针的是个瞎子。 “这个红点乍一看的确像针孔,其实不一定,有的婴儿注射乙肝疫苗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过敏反应,有的是红点、红斑、丘疹,有的是硬化肿块,严重的甚至有可能出现发烧、休克等症状,这都是常有的现象,我没有见到这个婴儿,不敢妄下结论。” 不但说法不一样,甚至都把针孔改叫红点了,张钢铁急得跳了起来。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先生来找过我,因为不是就诊的病人,而且只有照片,所以当时我没有细看,如果您觉得针孔有问题,应该把孩子带来做进一步的检查,而不是仅凭一张照片来询问。” “我…” 张钢铁被问住了,他不是没想过检查,但他开始光顾找那护士了,等他想起时有一个针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郭大夫的意思是排除这是针孔的可能了?” 吴正义将张钢铁拉回沙发上问道。 “那也不见得,我说的是不一定,我相信您找十个、一百个大夫,也没有一个敢给您确切的诊断。” 从医院出来,张钢铁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大夫有问题。” 张钢铁敢断定。 “不一定。” 吴正义学那大夫的口吻。 “当着院长的面承认多打了一针,他这大夫还想不想干了?就算不是他打的他也不敢认啊。” 吴正义毕竟老练,接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院长有问题,患者家属带着警察上门,他好像并不意外,除非经常出医疗事故,否则绝对不是这种反应,而且那郭大夫进门后他的一句话很离谱,什么叫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知道的他拿什么告诉我?这话像是在提醒什么,如果你女儿胳膊上真的是两个针孔,我想我们要查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护士了。” 无精打采回到家,无精打采等消息。 门铃忽然响了,张钢铁打开门,来的是郝帅一家三口。 “你们怎么来了?” “我带儿子来看看他未来媳妇。” 郝帅还不知道笑笑丢了的事,肆意开着玩笑,张钢铁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门口。 “人生得意叹什么气?” 郝帅当先进来,手里拿着玩具蹑手蹑脚走进了卧室,却只看到张妈妈,又蹑手蹑脚来到另一个卧室,却只看到高文静。 “我儿媳妇呢?” “丢了。” “丢哪了?我去捡。” 郝帅白了张钢铁一眼。 “超市。” 郝帅见张钢铁哭丧着脸,高文静垂头丧气,张妈妈眼泪打转,这才觉得不对劲。 “你不是说真的吧?” 张钢铁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最有才的是金老爷子,你刷新了我对才华的认识,简直太有才了。” “都怪我太大意。” 张钢铁一直在自责。 “我让你去中心医院,你非来这种私人医院,出事了吧?” “” “你打算怎么办?” 郝帅注视着张钢铁,五年前他问过同样的问题。 “现在只能等消息。” “等消息是你的风格吗?五年前你要是肯坐着等消息…” 郝帅扭头看了看高文静。 “能追到这么好的老婆吗?” “可是现在没线索。” “你不告诉我能有线索吗?你别忘了当年就是我开金口你才有线索的,现在我用金口帮你捋一遍剧情,你自己找疑点。” 郝帅自己倒了杯水喝掉。 “你生了个女儿,高高兴兴地接回家,忽然发现女儿的胳膊上多了个针孔,于是你到医院找医生,找了两天没结果,女儿也没有异常,所以你就放弃了。” 张钢铁点了点头。 “女儿满月的时候有个老疯子给你打了一卦,也没告诉你卦象如何,就给你张纸条,上面写着走路向后看,人生没意外,你当了耳旁风,结果没过两天你女儿就丢了。” 张钢铁又点了点头。 “我要是听他的话多向后看看,没准就能发现那帮人。” “你连疯子的话都信?我觉得你也得去精神病院看看脑袋了。” 张钢铁的眼睛忽然亮了。 “你说什么?” 郝帅看见他的眼睛,知道又提醒到了他,赶紧说道。 “你连疯子的话都信?” “后一句。” “我觉得你也得去精神病院看看脑袋了。” 张钢铁一拍手。 “那老头走的时候跟我说他要回医院去了,没准在精神病院,精神病院在市区之外,途中又是五岔路又是高架桥,怪不得警察找不到他,快跟我走。” 张钢铁起身穿鞋,穿完发现所有人都在瞪着自己。 “看着我干什么?” “他要在精神病院,就真的是个老疯子,找他干什么?” 郝帅提出质疑。 “他不疯,跟我交流很正常。” “不疯怎么会在精神病院呢?” 高文静提出质疑。 “没准是精神病院的医生呢?” “不疯怎么假装碰瓷往你怀里倒呢?” 张妈妈提出质疑。 “不倒怎么给我塞纸条?” “都脸贴脸了还塞什么纸条,不能直接张嘴说吗?” 张妈妈再次质疑。 “算了,我自己去。” 张钢铁见全家都不信,扭头出门。 “我还是跟他去吧,别被那的医生当疯子留下,还得想办法给他开不疯的证明。” 郝帅只好跟了出去。 第五章迷离的线索 “你好,请问这个人在你们医院吗?” 张钢铁举着手机询问精神病院的护工,手机里是他从小区监控画面上拍的照片,勉强可以看清面貌。 “我不清楚,你到里面问吧。” 那护工指着诊室的门,张钢铁道谢之后进了诊室。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刘老六呢?” 张钢铁连问了三个人,终于有一名大夫认了出来。 “刘老六是你们的病人?” 那老头的确说自己姓刘。 “是啊,你们是他什么人?” 张钢铁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不认识,前几天我见过他。” “不可能,刘老六的病情很严重,一直被锁在病房里,每天送饭过去人都在,不可能出去的。”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 “但这照片里的人也太像他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 “你们跟我去看看。” 说完当先走了,张钢铁、郝帅连忙跟上,到了一楼最里面的一间黑屋子门前,那大夫停下来打开了门,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站在屋中,正摇摇晃晃打着太极,竟然真的是那个老头,张钢铁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和一个疯子聊了半天,还差点把疯子的纸条当成救命稻草。 那老头刘老六听见开门的声音,停下动作看了一眼。 “你来啦?” 看见张钢铁,他的目光很惊喜,连忙拉过一个凳子。 “快进来坐,我记得没告诉你我在这家医院呀。” 张钢铁扭头看了看郝帅,目光中满是得意,你看这是疯子吗?张钢铁又扭头看了看大夫,满眼都是质疑,你不是说他病情很严重吗?郝帅也很奇怪,只有那大夫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张钢铁径直走了进去,坐到了刘老六摆好的凳子上。 “刘大爷,你让我找得好苦。” “叫什么大爷?” 刘老六轻轻锤了张钢铁一拳。 “咱俩有四十多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你小子越活越年轻啊。” 张钢铁脸上的笑意骤然没了。 “你不记得我了?四天前你去过我的小区,还给我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走路向后看,人生没意外。” 看来他确实不怎么正常,张钢铁试图让他想起来。 “哦,是你呀。” 刘老六一拍脑门。 “我把你当成我邻居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他从桌上端起暖水瓶,倒了一瓷杯水递过来,张钢铁连忙接过来,人老了难免记性不好,经此提醒他果然想起来了。 “你女儿怎么样?” 瞧,还记得我有个女儿。 “不瞒您说,我女儿丢了,所以我才来找您。” 张钢铁开门见山。 “丢了?” 刘老六瞪大了眼睛。 “那么大人怎么能丢了呢?又不是三岁小孩。” 刘老六拍了拍张钢铁的肩膀。 “放心,女儿大了不由爹,丢不了的,赶快准备嫁妆吧。” 这时身后的郝帅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明知是精神病,张钢铁还饶有兴致地跟人家聊天,岂不可乐? “你看,你朋友都憋不住了,别想捉弄你刘大爷。” 刘老六伸出食指轻点张钢铁的额头。 张钢铁终于相信这确确实实是个疯子,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不低还好,一低头,正好看见手中瓷杯里泡着一副假牙,气得把杯子拍在桌上扭头就走。 “这就走了?” 刘老六追到门口。 “你回头看看我。” 张钢铁不理他。 “年轻人,向后看看没坏处。” 张钢铁忽然停下脚来,又是向后看,这老头老是强调向后看,后面到底有什么?张钢铁忍不住回过了头,却见刘老六双手扯着大嘴,舌头耷拉老长,两眼向上翻成白花花的珠子,扮了个要死不死的鬼脸。 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此情此景却说不出的气人,要不是张钢铁心地善良,换成脾气不好的都有可能冲过去揍他解气。 驱车回到小区,已经是傍晚时分,张钢铁软绵绵地趴在了方向盘上,他再也不是那个钢筋铁骨的壮士,现在的他只是个脆弱的父亲,他的死穴已经被别人死死攥住,可气的是他连人家是谁、在哪都不知道。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车上待会儿。” 郝帅没动,看着张钢铁萎靡的样子,他心疼极了。 “咱俩喝酒去吧。” 张钢铁抬起头来。 “如果喝酒能让笑笑回来,我愿意把自己灌死,都过去两天了,吴队长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帮人贩子肯定已经出城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笑笑了。”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里泛起了泪花。 “你从不喝酒是因为你的生活幸福美满有盼头,现在你女儿丢了,你媳妇辛辛苦苦九个月,死去活来两小时,遭了世上最大的罪,却让你搞得一场空,除了喝酒,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帮你发泄。” “好,今天不喝个天昏地暗,绝不回家。” 张钢铁径直向小区外走去,他居住的小区向西一过马路就是夜市,当天人贩子就是从那里消失不见的,何不就到里面畅快地喝顿酒?最起码那是他所知道笑笑最后待过的地方。 两人转眼便喝了十几瓶啤酒,张钢铁几乎每瓶都是一口气喝完,一张脸很快就变得红扑扑的,眼神涣散扑朔,忽然提着酒瓶子冲出了夜市。 “老天爷,我张钢铁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张钢铁颤颤巍巍地仰天大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看见他提着酒瓶子,又都把头扭开,生怕这醉汉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郝帅追出来扶张钢铁,张钢铁一把推开他。 “谁喝多了?” 张钢铁指着郝帅的鼻子。 “你说,我张钢铁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当然是好人。” “不,我是坏人,我害死了谭乾,他的冤魂不散,现在回来找我报仇了,是他抢走了我的笑笑。” “谭乾是罪有应得,你不要胡思乱想。” 郝帅又来扶张钢铁,张钢铁又一把推开。 “抢走笑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派个老疯子来戏弄我?” 张钢铁忽然一转身,背对着夜市,面向自己小区。 “我现在向后看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没意外?笑笑怎么才能回来?” 他手里的酒瓶子失手落地,酒撒在脚上浑然不知。 “我向后看除了我们小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 他的眼泪决堤,又倏然而止,瞪着醉眼看向郝帅,郝帅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别难过了,会找到的。” 郝帅只能一个劲安慰。 “我们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误区?” 张钢铁忽然说道。 “什么误区?” 郝帅左右看看,不知道张钢铁在说什么。 张钢铁忽然冲进了小区和夜市中间的马路,马路上车来车往,他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身形让人害怕,郝帅连忙追上去,二人转眼就走到了马路尽头,张钢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神经了吗?” 郝帅喘着粗气。 张钢铁大笑着。 “警察查遍了全城,有没有查我们小区呢?” 郝帅愣了愣。 “没有啊,监控里他们出小区了。” “你再看看这条路的监控在哪里?” “监控在十字路口,路中间是盲区。” 郝帅总算明白了张钢铁的意思,又看向小区,西墙进去是一大片空地,堆着些建筑用的钢筋、水泥等杂物,本来打算建二期,后来开发商资金链出了问题搁置了,导致小区只有东边的七栋楼。 “小区一进去也是盲区。” “不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偷了孩子要想尽办法逃跑,有没有可能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又回到小区藏了起来?没准在小区里租了间房,住上个把月再跑不迟。” 郝帅的眼睛亮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二人同时看向了小区。 第六章玩命的人物 “你俩喝酒了?” 一进门就是一股酒味。 “老头找到了吗?” 张妈妈一脸关切。 “找到了,那老疯子,泡了一杯假牙茶给张钢铁喝。” 郝帅想想都觉得可乐。 “我们有线索了。” 张钢铁摇摇晃晃把鞋子甩掉。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猜测而已。” 郝帅把张钢铁的猜测讲了一遍,众人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办。 “把这个猜测告诉吴队长,让他派人来查。” 张妈妈第一个提出意见。 “不行,警察上门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伤到我闺女怎么办?” 张钢铁潮红着眼边甩手边摇头。 “警察有警察的办法,能轻易让歹徒把人质害了吗?” 张妈妈白他一眼。 “我也觉得不行,万一猜测是假的,岂不是白白浪费警察的时间?” 郝帅给了意见。 “警察有警察的判断,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的。” 郝帅媳妇也同意找警察。 “警察的判断太保守,一来二去浪费我们自己的时间,当年我说静静在鄂尔多斯,那吴队长连查两天,最后却把我否定了,要不是我坚持,能找到他们?没准谭乾到现在仍然逍遥法外。” “那你想怎么样?又自己去查?我不同意啊。” 张妈妈把脸一板。 “我宁可不要孙女,也不能让我儿子再去冒险,要么给警察打电话,要么就不找了。” 张钢铁看了看高文静,她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妈妈的话。” 高文静淡淡地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张钢铁免提拨通了吴正义的电话,让所有人听着。 “喂。” 过了三十多秒才接通,而且吴正义的声音很急促,似乎在奔跑。 “吴队长,我有个猜测。” “你说。” 吴正义喘着粗气。 “夜市和我们小区只隔着一条马路,那条马路中间没有探头,我怀疑人贩子又翻墙回到我们小区躲起来了,所以搜遍全城都找不到。” 吴正义沉默了片刻。 “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现在我过不去,江东区发生了连环爆炸案,紧挨着市政*府,局长要求全力破案,你的案子只能等一等了。” 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到现场去,明天我抽空去找你。” 挂掉电话,张钢铁看着张妈妈摊了摊手。 “看吧,警察没时间。” “他不是说明天过来吗?” “他说的是抽空过来,他可能有空吗?跟市领导比起来,我这种小老百姓死了都不要紧,何况只是丢了个孩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跟郝帅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到超市买一大件牙膏,挨家挨户推销牙膏去,求人不如求己。” 正说着,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众人一起进去,却找不到响声来自哪里,正自奇怪,窗户上又是一声闷响,原来是有人用石头打他家玻璃,张钢铁走到窗口,贴着玻璃向下看,一眼看见对面二单元的楼门口停着一辆亮灯的黑色商务车,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没人啊。” 张钢铁左右细看,这时二单元的门开了,楼道里的亮光照出来,只见一个戴帽子的男人率先走了出来,打开了商务车的门,接着从楼道里连续出来三个女人,第一个抱着孩子,第二个背了个包,最后出来的是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大妈,这个大妈化成灰张钢铁都认识。 “我靠!” 张钢铁什么也顾不得,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屋。 “就是他们。” 高文静看了一眼,也认出了那个老大妈,全家人一起下楼,撞见了折回来的张钢铁。 “带车钥匙了吗?” “带了。” “快开车追。” 商务车出大门向右拐了,张钢铁、郝帅、高文静、郝帅媳妇迅速跳上了车,张妈妈只好留下来照顾郝帅的儿子,幸好郝帅媳妇有驾照,不然就没司机了。 “吴队长,我猜对了,那帮人贩子就在我对面的楼里藏了两天,现在开着一辆黑色商务车在沿贡线上自南向北方向行驶,车牌号是*****,我在后面跟着呢。” “你慢慢跟着就行,千万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他们停下来你们也不要过去,我想办法赶过来。” “好的。” 前车不紧不慢地开着,江东区的连环爆炸案影响极大,封路的警力已经紧急撤走,他们此刻在江西区,一路驶来没看见一个警察,很快就出了市区,夜晚的沿贡线上格外冷清,出城后两排昏黄的路灯逐渐稀疏,最后彻底没了,只剩下黑漆漆的马路,旁边的张贡江也是黑漆漆的一条,全无白天清澈的好景色。 就这样一前一后开了三十多公里,到了一座桥边,前面的车忽然停了,郝帅媳妇也立刻停了下来,借着月光,只见路边的山崖陡峭,山下的黑色江水看起来格外瘆人。 “他们怎么停了?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郝帅媳妇问道。 “不用怕,吴队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前面平北市的警察也在包抄过来,前后夹击,看他们往哪跑。” 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路上偶尔有车经过,但前面的车却始终不动,又过了不久,前面的桥上开来一辆大型皮卡,那是热爱自驾游的郝帅梦寐以求的车型,车前面的防撞梁快赶上他们的车高了,看起来霸气十足。 那辆皮卡速度不快,下了桥后慢悠悠地开了过来,距他们十多米时忽然猛地加速,随后车轮一转,竟向他们撞了过来。 这一下奇变横生,郝帅媳妇来不及反应,皮卡已经撞到了左前方,车身猛地向右滑去,轮胎在路牙上一绊,左边瞬间翘了起来,皮卡车持续踩油门,两辆车不是一个吨位,左边越翘越高。 “他要把咱们撞下去,快跳车。” 张钢铁坐在左后方,不由自主地向右滑,连忙抓着靠背上的头枕抬脚踹碎玻璃,随后回手来拉高文静,身体却随着惯性向她滑去。 “你先出,我爬不动。” 高文静喊了一声。 张钢铁扭头看了看前排的郝帅两口子,都被安全带绑着动不了,郝帅媳妇的位置变形严重,她没命般哭着,恐怕不只是安全带限制着她,郝帅在找东西切安全带,高文静则完全压在右后门上够不着,那边就算撞开玻璃也不能跳,车子在向右倾,从右侧跳车有可能被自己的车压死。 “你快爬呀。” 郝帅也喊了一嗓子。 张钢铁只好把着窗框奋力钻上去,此时车子已经翘起将近九十度,皮卡车却仍在给油,眼看车子就要彻底垂直起来,张钢铁虽然露了头,但想爬出去却没那么容易,外面滑溜溜的抓不住,脚下也无从借力,车子只要一晃马上前功尽弃,眼看就要掉回去,脚下忽然有人撑了一把,这一把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却非常有效,张钢铁成功上去半个身子,手在车底盘上一抓,把腿拔了出来,正要回手去拉人,车身猛然一晃向右倒去,张钢铁骤然失去了重心,砸在翻过来的车底盘上,车向右滚落,他则是顺着底盘向左滚了回来。 “救笑笑!” 耳听得车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车子彻底翻了过去,不用皮卡车再顶,自己就翻滚而下,翻了三四个筋斗后完全腾了空,随后砸进了漆黑如墨的张贡江里。 “郝帅,静静,甄美丽。” 张钢铁向崖边扑去,被两个黑衣人反剪了双手拦下。 第七章全家的希望 “生死关头还在说别人美丽不美丽?”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甄美丽是郝帅媳妇的名字,他们两口子因为名字而相识,算是一段佳话,但这人却听不懂,他以为张钢铁喊的是“郝帅,静静真美丽。” 张钢铁被两个黑衣人架了过来,手电筒照在脸上。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跟上来的?” 那沙哑的声音咄咄逼问。 张钢铁抬眼看了看,强光晃得看不清。 “*你妈。” 张钢铁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愤怒,就算从来不骂人,此刻也要骂,就算只会这一句,此刻也要骂,就算自己的命掌握在人家手里,此刻也要骂。 那人脸色一变,挥起拳头砸在张钢铁脑袋上,忽然脸色再变,捂着拳头直叫唤。 “你的头是铁打的吗?” 那人揉搓片刻,转身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个扳手,搭在张钢铁肩膀上。 “说不说?” “*你妈。” 张钢铁怒目圆睁,脸上没有一丝惧意。 那人冷笑一声,举起扳手狠狠砸在张钢铁脑袋上,“当”地一声,如同金石相撞,又如铁杵敲钟。 “*你妈。” 张钢铁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 那人抬手又是一下,打在同一个位置。 “*你妈。” 连骂四句,钢铁直男犯起轴来,死活都是小事。 那人再次举起手来,准备一扳手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缺,就在这时,商务车的门忽然开了,车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也唤回了张钢铁求死的心,那是笑笑的声音,张钢铁的头上血流如注,他不管也不顾,颤抖着望向那辆商务车。 “救笑笑!” 他想起翻车之前高文静声嘶力竭的呼喊,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我的死活都是人家几扳手的事,静静,我们的女儿,我怕是救不了,我对不起你。 “柴哥,这小孩又哭了,两天没喝奶,再用药我怕她醒不来。” 一个妇女下车说道。 “我还从没见过不喝奶粉的小杂种。” 那柴哥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 “不行就用针管直接挤到肚子里去。” 难道笑笑两天来都是用药迷睡着的?你们还是人吗?张钢铁急得要扑过去,被黑衣人使劲压住。 “让我来,她只喝我喂的奶粉,她妈喂的都不喝。” 张钢铁用力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那柴哥奇怪地回头看着他。 “这是你的孩子?” 张钢铁使劲点头。 那柴哥眼神闪烁,被孩子吵得心烦,终于一挥手。 “你过来试试。” 黑衣人这才松开了张钢铁,张钢铁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迹,以免吓到孩子,干了的地方就沾上吐沫去擦,随后摇摇晃晃走了过去,两名黑衣人紧随其后,防止他抢了孩子逃跑。 张钢铁钻进车里,轻轻地抱起了笑笑,他怕脸上再流下血来吓到她,特意抱在没挨打的一边,时隔两天,终于又抱到了女儿,这短暂的温存使他忘记了刚才的不幸,也忘记了头上钻心的疼痛,他从一个女人手里接过奶瓶,试了试温度。 “这么凉能喝吗?” 那女人赶忙按照张钢铁的吩咐又冲了半瓶,张钢铁接过来再次试了试温度。 “笑笑,喝奶奶了。” 把奶嘴轻轻凑了过去,笑笑一双大眼盯着张钢铁,一只小手把着奶瓶,另一只小手握着张钢铁的大拇指,呜咽着真的吸了起来,很快就将半瓶奶喝得干干净净,在场所有人同时舒了口气。 “柴哥,平北的警察出动半天了。” “我知道。” “新江也有人追来。” 柴哥皱了皱眉,看了看张钢铁。 “把这个人一起带走。” 说完上了不知何时开来的越野车,商务车司机将车开上马路牙,几人合力推下了张贡江,张钢铁被押上皮卡套了头,车子摇摇晃晃开动了。 这一路张钢铁冷静极了,然后他的大脑开始运转,开始梳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人贩子的重新出现印证了一件事情,老头说的走路向后看并不是疯话,应该是提醒他人贩子回到了小区,那么,砸他家玻璃提醒的是那老头吗?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让人贩子跑了跟不提醒有什么分别?自己去找他的时候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人贩子在张钢铁眼里一直属于鸡鸣狗盗之徒,趁你不注意偷你的娃,被发现了像打狗一样打走或者抓住,但这一帮人却颠覆了张钢铁的自以为是,以柴哥为首,有组织有计划,不但知道吴正义赶来,连平北的警察出动都知道,再联想江东区的爆炸案,因为这场爆炸,使得江西区没有一个警察,他们的车得以通行无阻,看似没有关联,却又蹊跷异常,张钢铁一介平民,实在想不到自己何以得罪他们,单单是为了偷他的娃吗?好像付出的代价过大了,光是刚才推下水的商务车就值个几十万,回想笑笑胳膊上奇怪的针孔,张钢铁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 想到笑笑,张钢铁如钢似铁的意志又回来了,他得想尽办法救笑笑,要是笑笑有什么闪失,就跟这帮人玩命,他忽而想到了妈妈,心脏又剧烈抽搐起来,你把妈妈忘了吗?爸爸去世十年了,妈妈一直以你为依靠,你若有什么闪失,妈妈又靠什么活下去?他的求生欲望彻底升了上来,张钢铁,静静生死未卜,现在你是妈妈和笑笑的靠山,是全家的希望,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像五年前一样,自己救自己。 不知开了多久,也不知开向何方,当你眼中只有黑暗的时候,你也无法判断这些东西,只能静静地等待。 车终于停了,张钢铁被人拉下了车,他使劲把耳朵竖起来,想听听有什么特殊的声音,借以猜测自己所处的位置,可惜万籁俱寂,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他们的脚步声,似乎是在后半夜,从前半夜开到后半夜,撑死能走一千公里,张钢铁在脑中绘制出一张地图来,当时是在沿贡线上自南向北行驶,很快就会到达平川,过了跨川大桥就是平北,他们把商务车扔了,而且途中张钢铁听到过警笛声,显然已经躲过了平北警察的包抄,过平北后向北是内蒙古,向西是山西,向东是河北,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调头南下的可能性,可谓难猜又难追。 “只能靠自己了。” 张钢铁这样想着,此时他已经被带到了一间屋里,带他来的人退出屋外锁了门,张钢铁终于取下了头套,却和不取没有分别,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黑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屋里照不进一点光亮,又黑又潮湿,待时间长了非疯不可,张钢铁伸手摸索着,只找到一张干床板,勉强躺了上去,他们带自己回来无非是因为笑笑不吃别人喂的奶粉,若是失去了这点利用价值,恐怕马上会拿他喂鱼,眼下只有休息好才有精力和他们斗。 第八章无敌的奶爸 一栋四面透风的烂尾楼里,不知何时摆了一张桌子,一个人坐在桌边,正在悠闲地剪着指甲,身后四个彪形大汉站了一排,脚底放着一口大皮箱,不知箱子里是何物。 “噔,噔,噔。”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过,从楼梯口又上来五人,同样抬着一口大箱子,径直走到了桌边,为首的一人坐了下去。 “钱带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有些古怪。 对面的人挥挥手,身后两名大汉将箱子抬上了桌,轻轻一捏卡扣,箱子应手而开,里面满满的全是钞票。 那人拍了拍箱子。 “一千万一分不少,货呢?” 嗓音沙哑也挥了挥手,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箱子平端起来放在桌上,轻轻打开了箱子,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婴儿,眼睛格外的大,正在滴溜溜四处看。 对面的人满意地挥挥手,一名大汉过来抱起了婴儿,嗓音沙哑也挥挥手,两名手下将钱箱盖上抬了起来,随后五人扭头走向了楼梯口。 整场交易只说了两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哪知嗓音沙哑一伙还没有走到楼梯口,身后忽然一声枪响,嗓音沙哑的一名手下随之倒地,嗓音沙哑反应迅速,就地一滚到了一个柱子后方,可怜几名手下未及反应,被接下来的几枪尽数打死。 嗓音沙哑看着手下瞬间死绝,喘着粗气从腰间掏出一把机关枪,怒嚎一声跳出来,对着这帮黑吃黑的孙子就是一通扫射,枪口喷着火舌,子弹带着劲风尖啸而过,谁也没想到他能把机关枪别在腰带里,对面五人顷刻间全被打成了筛子,那名抱着婴儿的壮汉最后倒地,手中婴儿脱手而出,此时也没有别人能够接住,那婴儿在天上划了个抛物线,竟然飞出了楼,向楼下坠去。 “笑笑!” 张钢铁喘着粗气从干床板上弹了起来,眼前的黑暗将他拉回了现实,原来只是一场梦,张钢铁长长地吁了口气。 “我女儿要是值一千万,我这辈子可有事干了,天天得防着贼惦记。” 张钢铁这样想着,屋里全黑,浑然不知道时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找他喂奶,不过这样独处也好,他的头脑清醒,能够有时间想办法。 张钢铁静下心来细想,首先得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这无疑很难,如果他们一直把他关在这间小黑屋,只有笑笑饿了才抱进来让他喂一下的话,那无论如何都弄不清。 这间小黑屋倒是和关刘老六的小黑屋差不多,没想到前脚还在探望屋中人,后脚自己就成了屋中人。 想到刘老六,张钢铁的眼睛忽然亮了,看望刘老六的时候他和郝帅穿过了整个楼道,亲眼目睹了好几个患者,有一个边哭边笑,鼻涕眼泪全部舔进了嘴里,有一个敲桌打凳唱大戏,拜着关二爷上演桃园三结义,有一个女的看见人就脱裤子,让你看她两片白花花的屁股蛋子,这些患者有一个共同点,如果不犯病,你根本看不出他是神经病,就像刘老六,前几句跟你沟通正常,冷不丁蹦出一句疯话来,让你知道他并不正常。 刘老六能装疯卖傻,别人为什么不能?这个想法一出来,张钢铁的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自己在柴哥面前的表现的确很像神经病,头上挨了两扳手不知道疼,只顾嘴上骂人,唯一像正常人的是在喂奶的时候,还说了句她只喝我喂的奶粉,疯子懂得喂奶吗?这个问题关乎人性,恐怕世上最好的神经科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疯子都能生出女儿来,喂个奶很奇怪吗? 张钢铁仔细回想刘老六的神态举止,思考怎样装疯看起来真实,毕竟面对的是一伙不要命的人贩子,被识破了非常危险,但这是目前他所想到唯一的办法,为了女儿,他什么都愿意做,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做她无敌的奶爸! 张钢铁从地上摸到自己的头套,又戴回了头上,随后躺下装睡,头套里又闷又热,不过不影响呼吸。 又过了不知多久,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婴儿的哭声,是笑笑,他们果然只是把张钢铁当做没有感情的喂奶机器,门开后,有个人进来踢了踢张钢铁的小腿。 “起床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张钢铁被踢得抖了抖,却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人一把将张钢铁拉了起来,扯掉他的头套。 “我又没绑你的双手,怎么不把头套摘了呢?” 张钢铁骤然见到亮光,双眼本能地合上,他的头上全是头套捂出来的汗,头发一绺一绺粘作一团,伤口被汗浸湿疼得厉害,这些他完全不去理会。 “天亮了?” 张钢铁嘟囔了一句。 “天亮了,你女儿哭了,快给她喂奶吧。” 一个女人把笑笑抱过来,手里拿着奶瓶。 看到笑笑,张钢铁立刻一把接了过来。 “笑笑。” 张钢铁的脸上满是温柔。 “爸爸抱抱。” 他一抱笑笑,笑笑竟然立刻就不哭了,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因为看见了张钢铁,张钢铁从那女人手里抢过奶瓶,温度正好,看来教会了她不少,但自己绝对不能顺从地当个喂奶机器,把笑笑喂饱了又要被关起来,那还装疯给谁看?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你们就不管吗?我饿死了谁给笑笑喂奶?张钢铁看着奶瓶,心里忽然一乐,你们不给我吃东西我就得饿着吗?奶粉能喝饱小孩同样能喝饱大人,正好用来装疯。 “笑笑,对不起,爸爸抢你半瓶奶喝。” 张钢铁这样想着,举起奶瓶喝了起来,旁边的女人以为他想试试温度,没有阻拦,哪知张钢铁竟然大口猛灌,这才连忙上手来抢,却休想将张钢铁的手从奶瓶上掰开分毫,扇耳光都无济于事,张钢铁三两口就把半瓶奶喝了个精光。 “你有病吧?” 旁边一个男人踹了张钢铁一脚,张钢铁使劲护好笑笑。 “*你妈。” 他又骂了一句。 “快去叫柴哥,这怎么是个傻子?” 柴哥很快就赶了过来。 “怎么了?” “柴哥,这好像是个傻子,把小孩的奶给喝了。” 众人让开道,柴哥大喇喇走进来,张钢铁看他一眼,下意识地抱紧笑笑,柴哥奇怪地盯着张钢铁看了片刻,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在张钢铁的伤口上,张钢铁疼得一缩。 “*你妈。” 他又骂了一句,反反复复只这一句。 “你他*妈骂谁呢?” 旁边的男人扑过来打张钢铁,被柴哥一把拦下,柴哥弯腰拿起奶瓶看了看。 “再去冲一瓶。” 身后的女人接过奶瓶,很快就冲了一瓶回来,柴哥将奶瓶递给张钢铁。 “饿了你就再喝点。” 张钢铁看着柴哥,不知他想怎么样,小心翼翼地接过奶瓶,迅速举到嘴边,三下五除二又喝下了肚。 “再去冲。” 柴哥一挥手,那女人干脆把水壶和奶粉罐拿了进来,满满地冲了一瓶递过来,张钢铁心里直叫苦,却不得不接过来,疯子分得清饱和饿吗?他也不知道啊,如此这般,转眼便喝了六瓶。 等到第七瓶递过来的时候,张钢铁实在是喝不下了,再喝当场就吐出来了,但他还是伸手把奶瓶接了过来,心里想着怎么样发个疯把奶瓶砸了,但屋里柴哥和三男二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好戏,距离实在太近,恐怕没等奶瓶扔出去就被他们拦下了。 第九章心理的博弈 张钢铁缓缓举起奶瓶,周围几人的目光也随着张钢铁的手抬了起来,一个个充满期待,仿佛在说“快喝快喝,喝到吐为止”,张钢铁把奶瓶向左移,他们也跟着向左看,张钢铁向右移,他们也跟着向右看,张钢铁见他们这么专注,忽然想到了怀里的笑笑,他左手拿着奶瓶,右手抱着笑笑,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左手的奶瓶,却没人注意他的右手。 “笑笑,你先救救为父。” 张钢铁用右手轻轻捏了捏笑笑的小手指头,捏的时候虽然心疼,但别无它法,好过把他肚子撑破,笑笑立时疼得大哭,张钢铁借机把头一低。 “笑笑,你怎么哭啦?” 废话,当然是被你捏的。 张钢铁低头亲了亲笑笑。 “是不是饿了?” 废话,不饿能让你见到她? 张钢铁把奶瓶送了过去,笑笑一含到奶嘴立刻忘了疼,呜呜咽咽吸了起来,周围几人同感失望,该出的出,该等的等,柴哥扭头走出一步,忽然停了下来。 “门不用锁了,喝了那么多奶,别尿到屋里。” 柴哥吩咐了一句就出去了,笑笑喝饱也被抢走抱了出去,临走时果然没有锁门。 张钢铁轻轻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发现外面还有一层帘子,难怪一点光都没有,他又轻轻拨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看到了桌椅板凳,原来这是个套间,外间并没有人。 “他不锁门是什么意思呢?我该不该疯跑出去?” 张钢铁暗自嘀咕,换作正常人,明知外面全是他们的人,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就算要逃也必定会找合适的时机,绝不会他们前脚出去后脚就跟出来,只有疯子才会,但是这个道理换到人贩子身上同样行得通,如果他们不相信张钢铁是疯子,那这就是在试探,此时只有出去才装得像,而且越疯得厉害越像装的。 那柴哥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不让锁门自然有深意,在那么危急的关头能够跳车出来,可能是一个疯子吗?难道是跳车时把脑子摔坏了?亲人遭难急疯了?这也太扯了,就算这些变故有可能使人疯掉,谁又会替你解说出来呢?所以这百分之一百是试探。 张钢铁算是确定了柴哥的意图,接下来就是艰难抉择的时刻了,到底出还是不出?出,碰到他们该怎么应对?疯到什么程度?不出,坐等下次喂奶吗? 张钢铁思考再三,最终决定出去,喝完酒的他醒来本身就憋着尿,又连喝五瓶半奶粉,膀胱都快憋炸了,总不能照姓柴的说法尿屋里吧?那样装疯的痕迹太明显了。 想到这里,张钢铁索性钻了出去,外屋没人,他直接捂着下身走出了屋外,太阳刚升起来,此时的朝霞格外艳丽,原来是在农村的一处院子里,院门两侧站着两名手下,柴哥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似乎知道张钢铁会出来一样,似笑非笑看着张钢铁,他旁边坐着一个戴头巾的老大妈,也一样看着张钢铁,看到这个老大妈,张钢铁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正是拿着没有日期的酱油瓶骗张钢铁的老大妈,她是人贩子里唯一接触过张钢铁的,当天张钢铁还拿着酱油瓶看了半天,像疯子吗?明显不像。 “糟糕,怎么把她给忘了?” 张钢铁心下稍慌,多亏他跟谭乾打过交道,而且五年来又成熟不少,他只扫了一眼就自顾自走到墙边,对着墙解开了裤子,在农村除了屋里处处可以解手,张钢铁也是在农村长大的,自然知道,何况他扮演的是个疯子,不对着人尿就不错了,门口的人想过来制止,被柴哥挥手拦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钢铁掏出那话儿,却尿不出来。 “妈、郝帅、静静、吴警官、刘大爷,你们谁来帮帮我。”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成年人有依靠吗?恐怕没有,成年人的天都是自己扛起来的。 “尿不出来就别硬挤了。” 柴哥说话了。 张钢铁的思绪被打断,尿跟着也出来了,在四人的注视下,哗啦啦在地上冲出一个洞来,要是这个洞足够大,能顺着洞逃走就好了。 这泡尿憋的时间虽长,排得却格外快,张钢铁还没有想到办法就排完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了,张钢铁回想刘老六说的每一句话,琢磨他是如何切换正常与不正常,什么时候稳如泰山,什么时候逻辑混乱,这想必也是大夫说刘老六的病情严重的原因,别的患者病情稳定,唱戏的一直唱戏,亮腚的一直亮腚,管理起来容易,只有他病情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偷偷溜出去,不经意地管管闲事闯闯祸。 “有纸吗?尿手上了。” 张钢铁扭头问了一句,可惜没人理他。 “算了。” 他在裤子上擦了擦,边提裤子边走回来。 “你认识我吗?” 那老大妈说话了。 张钢铁只好向她走过去,感觉每一步迈得都格外沉重。 “是你啊。” 张钢铁打个马虎眼。 “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钢铁在那老大妈身边一蹲,先跟你正常聊两句。 柴哥见张钢铁承认认识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跟你一起来的呀。” 老大妈也有些奇怪。 “咱俩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你老人家越活越年轻啊。” 依样画葫芦,张钢铁感觉此刻的自己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和当天的刘老六一模一样,那老大妈奇怪地看了看柴哥。 “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们只见过你一次吗?错了,我们跟了你足足半个月,你开的什么车,公司在哪,家住几单元我们都知道,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果然是阴谋,张钢铁报警的时候就说过,从那个针孔开始,一直到刘老六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张钢铁只是搞不懂为什么偏偏让自己撞上,他们跟踪自己半个月就是为了抢笑笑?世上小孩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笑笑?他爹一没钱二没势,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图什么呢? 如此看来再装下去没有意义了,张钢铁眼睛闪烁着,顿时没了主意。 “老实交代吧,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柴哥笑看着张钢铁,他早就看穿了张钢铁的把戏,六瓶奶是故意灌的。 张钢铁这才知道自作聪明的自己有多么可笑,颓然坐倒在地,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怎么,又开始装哑巴了?” 柴哥用桌上的水果刀削起了苹果。 “看来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等我吃完这颗苹果再来治你。” 他的苹果刚咬了一口,院外忽然传来几声脆响,柴哥站起身来。 “什么声音?” 门口的一人连忙开门,刚开到一半就被外面大力撞开,接着又是两声脆响,门口的两个人当场倒地不动了。 柴哥手中的苹果失手落地,慌忙把手伸向裤腰带,却被一枪打中小臂,再无力气抬起。 张钢铁的眼睛都看傻了,他哪见过这阵势?瑟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时外面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人,身后跟着两名手下,那人走到柴哥身边,从他裤腰带上掏出枪来塞到自己身上,然后拉过柴哥的手,举起水果刀就将柴哥的手钉在了桌面木板上。 “还想掏枪?我让你掏。” 柴哥的惨叫比杀猪都难听,刚刚还在耀武扬威说要治张钢铁,转眼就被治得如此凄惨,手臂中了枪,手心穿了孔,这条胳膊多半是废了。 “三…三哥,你饶我一命。” 柴哥的声音在发抖。 “饶你一命?你的命值几个子?” “新江这一票值老鼻子钱了,我把她让给你。” 听他说到这里,张钢铁不禁愣了愣,新江这一票难道指的是笑笑?她怎么会值老鼻子钱? 那三哥笑了笑,忽然一把抓住柴哥的头发,将他的脸抬高。 “这原本就是坤哥的嘴边肉,是你硬抢的,你知道吗?” 他对着柴哥大声咆哮,两眼瞪得像灯泡一般大小,口水喷了柴哥一脸,柴哥一点脾气都没有。 那三哥撒开手,绕院子走了一圈。 “就凭你手底下这几颗烂蒜,也敢跟坤哥抢买卖?” 他一踢那老大妈,老大妈翻倒在地不敢吱声,他又走到了张钢铁身边。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指蓬头散发缩作一团的张钢铁。 柴哥看了看张钢铁。 “三哥,你饶了我,我全告诉你,新江这一票绑的就是他女儿,他虽然又疯又傻,但是那婴儿邪了门,只喝他喂的奶粉,我刚开始不知道,回来以后那婴儿不喝奶,前两天我都是用迷*药,到第三天才知道,所以才把他带了回来。” “是吗?” 那三哥一扯张钢铁的头发,把张钢铁的脸露了出来。 张钢铁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纳闷,柴哥明知道我是装疯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是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死定了,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所以让我继续装疯,然后伺机救笑笑,他知道我一定会装下去的,这是我女儿,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妈。” 张钢铁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一颗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会有人替自己解说吧? “你敢骂老子?” 那三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这疯子也不全疯,谁打他他就骂谁,但是只要一看到女儿立刻就老实了。” 果然有人替他解说。 “三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那柴哥一脸哀求,却连瞟张钢铁几眼,那三哥缓缓松了手,似乎信了他的话,回到柴哥面前,一把将水果刀拔了出来,柴哥的手终于脱离了桌面,他轻轻地捂着,不敢言语。 那三哥忽然又走回到了张钢铁面前,把刀递给张钢铁。 “又疯又傻是吧?你去捅他一刀。” 张钢铁抬起头看了看他,把脸一扭不搭理他,那三哥一把抓住张钢铁的衣领,硬把他拉到了柴哥面前,把水果刀塞到了张钢铁手里。 “我数到三,要么你捅他,要么我捅你。” 第十章哄娃的憨憨 张钢铁手里拿着水果刀不知所措,眼睛盯着柴哥,目光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助,身后的三哥心狠手辣,不捅的话真有可能把自己杀了,捅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柴哥为自己开脱,虽说充满了私心,但终究救了自己一命,善良如他,即便是有深仇大恨,恐怕也不忍心下手,而且捅了也不见得就能证明自己又疯又傻。 “一。” 三哥喊了第一个数。 “哈哈,三哥逼一个疯子杀人,不知道谁才是疯子。” 柴哥忽然笑着说道。 “二。” 那三哥不理他,只管数数。 “既然三哥留不得我,就不必戏弄我了。” 柴哥忽然一把抓住了张钢铁的手,竟然使劲把刀往自己心窝捅。 张钢铁使劲抽手,谁知柴哥拼出了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攥着张钢铁的手,不让他挣脱,身体也向前送了过来,张钢铁的力气小得可怜,以至于刀子直接捅了进去。 “*你妈。” 张钢铁绝望地骂了一声,他决不能把自己假疯的事暴露出来,他只有骂,这虽然是一句骂人的话,此刻却不是骂人的意思,既带着歉意与谢意,也饱含了抱怨与安慰,恐怕只有张钢铁和柴哥懂得。 柴哥的力气瞬间没了,张钢铁终于挣脱了手,慌忙钻到了桌子底下。 “*你妈。” 他还在骂,带着桌子一起发抖,疯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当然不是,你举起棍子他也会躲,你给他吃的他也会冲你笑,这才是疯子。 “你…好…” 柴哥最后吐出两个字,伴随着满口鲜血涌出,话没有说完就倒在了地上,刀子依然插在他的胸口,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张钢铁,这一刀够准够狠够要命。 “找到孩子了。” 一个人抱着婴儿踢着一个女人进来。 “是这个孩子吗?” 三哥瞪着那女人。 “是。” 那女人发着抖。 “三哥,我把两个院子都搜遍了,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应该不会错。” “让那个疯子认认。” 张钢铁正瑟缩在桌下,桌子忽然被人掀翻,笑笑被递了过来。 “笑笑。” 张钢铁的目光完全落到了笑笑身上,似乎忘记刚杀了人,上手去抱,那人向后一闪,张钢铁抱了个空。 “爸爸抱抱。” 张钢铁追了过去,他不想再看见惨死的柴哥,这恐怕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带上这个疯子,撤。” 那人用笑笑引着张钢铁出了院子,只听院内又是两声枪响,柴哥最后的两名同伙也死于非命,院门口横着两具尸体,皮卡的车门大开,副驾驶睡觉的人永远睡了过去,越野车上挂着个人,腿在车里,上身却趴在地上,显然是发现不对想下车,却在中途被打死了,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还手。 走出两公里,终于看见三辆车,原来他们是把车放下悄悄摸过去的,柴哥手下来不及还手实属正常,毕竟人手不多,张钢铁被押上车后戴上了头套,他已经第三次享受这种待遇了,这次又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 “三哥这一招真高,坐收渔翁之利。” 走了不久车上的人忽然开始议论。 “还不是我的定位器装得高明?要是装在车上可就跟丢了。” 他指的自然是那辆商务车,在市里只见过商务车,皮卡和越野都是从北边迎过来的,难怪这么快就被他们截胡,可怜柴哥到死都不知道有人身上被装了定位器。 “这姓柴的敢在市政*府旁边放炸*弹,也算有点胆识,那帮警察颠颠地都被调过去了,当时就算抢个银行他们也追不来。” “一个爆炸案能把全城的警力调过去吗?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那是因为什么?” “三哥说幕后的买主不是一般的人物,姓柴的能出城全靠他的帮助。” “连警察都能调动?买主是什么人?” “这个连三哥都不知道,一个疯子的女儿,他要来干嘛呢?” 这也是张钢铁想知道的问题。 晃晃悠悠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张钢铁被人带着上了两层楼梯后到了一间房里,张钢铁的头套终于被摘了下来,这是一间很小的卧室,此时已临近中午,阳光直直从窗口照在阳台,表示窗口朝南,张钢铁一看之下不禁笑了,因为笑笑竟然被放在床上,送他进来的人随后出去锁了门。 张钢铁轻轻走到床边,笑笑睡得很熟,一路的颠簸丝毫不影响她睡觉,张钢铁轻手轻脚地靠床坐了下去,夏天的地面冰冰凉凉,坐上去舒服极了,他不知道屋里有没有摄像头,又不能刻意去搜,只好继续装疯,慢慢地去寻找。 此时的他面对着窗户,他故意这样坐就是想先观察外面的情况,以便确定所处位置,卧室的窗很大,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围墙,围墙外是一片荒野,有山沟有树林,还有一条土路,大概在七八公里外才有大片楼房,这栋楼建在城市外,肯定是他们的私有领地,张钢铁观察远处的楼房,并没有标志性建筑,由于距离过远,也看不清楼上的文字,知道那是一座城市,却不知道是哪座城市。 就这样坐了片刻,门开了,张钢铁把头枕到床上,倒栽着去看,显得自己很疯,只见进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个盆,把盆往床上一放。 “这是你的饭。” 那人说完就出去了,张钢铁伸手把盆拿过来,一股奇怪地味道着实难闻,是一盆玉米面糊糊,上面漂着几根烂菜叶,张钢铁小时候用这个喂过猪。 “又来试探我?” 张钢铁这样想着,把盆扔到了阳台上,盆里的糊糊溅了出来,张钢铁混不理会,坐在原地打起了盹,过了片刻,门又开了,那个人拿着奶瓶进来,见张钢铁把盆扔在阳台,也不生气,把奶瓶往床上一放。 “这是你女儿的饭。” 张钢铁故技重施,当着那人的面拿起奶瓶喝了个精光,喝完还打了个嗝,把奶瓶又放回了床上,让他知道疯子也是会挑饭的。 “小疯子,放着自己的饭不吃,偏偏吃孩子的,那你把你的饭喂给她吧。” 说完拿起奶瓶出去了,张钢铁有些惊异,这伙人好像和柴哥不一样,柴哥把笑笑当宝,专人伺候按时喂奶,这帮人似乎不怎么上心,不过现在笑笑还不饿,等她饿了哭起来,自己再闹一闹,不信他们不拿奶粉过来。 张钢铁站起身来,却不看地上的猪食一眼,学某疯子在屋里跳起舞来,嘴上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借机查看有没有监控,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窗帘后是白墙,不见有孔,床头柜很白净,不见有孔,暖气片很平整,不见有孔,唯独墙上的强弱电面板有孔,张钢铁多看几眼发现了端倪,有一个电源孔位非常圆,隐隐看见了里面的玻璃片,是针孔摄像头无疑了,另一个孔也很圆,肯定是监听设备,他们果然在监视自己。 张钢铁又跳了片刻,累倒在笑笑旁边,迷迷糊糊准备睡一觉,笑笑忽然哭了,张钢铁打开尿不湿看了一眼,干干爽爽,应该是饿了。 张钢铁跳下床来,用力踢起了门,哪知连踢了一百脚都没有人来,其实他踢第一脚的时候外面的人就知道了,从监控里听到是小孩哭了,故意不来。 不会这么狠心吧?张钢铁有些慌了,想把门踢破,可惜是铁门,连玻璃都没有。 张钢铁终于知道自己再闹也无济于事了,只好将笑笑抱了起来,笑笑,爸爸对不起你,张钢铁心中懊恼,小心翼翼抱着笑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只能想办法先把她哄睡着了。 第十一章无能的蠢爹 哄了半天,笑笑哭累了,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却瞪着大眼睛不睡,张钢铁抱着笑笑站在窗边,脚边就是那一盆猪食,他不去理会,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出来已经超过十六个小时了,不知道妈妈在家会不会着急,郝帅两口子和高文静落了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倘若为了救笑笑搭上三条性命,就算救下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面对一帮亡命徒,张钢铁尚且无力自保,何谈救人?搭上四条性命,笑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赚大发了。 想到高文静,张钢铁不由地更加难过,五年前她是多么活泼可爱的姑娘,自从嫁给他,日子变得平淡安稳,古灵精怪少了,毕竟生活琐事多,生了孩子又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连命都丢了,想想她如果没有遇到他,现在仍然是个灵气十足的小骗子吧。 张钢铁好不容易才把笑笑哄睡着,背靠着床神伤,傍晚时分,门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口看了看。 “我最讨厌浪费粮食,你什么时候把你的饭吃掉,我什么时候送奶来。” 说完又锁上了门。 张钢铁看了眼地上的猪食彻底绝望了,炎炎盛夏在阳台上晒了一下午,已经有些馊了,这还能吃吗?吃了恐怕要闹肚子,为了女儿他愿意吃吗?逼不得已的话想必愿意,但是此时的他能吃吗?假如为了让女儿有奶喝而吃馊了的猪食,他还是疯子吗?此处要画个大大的问号,这何尝不是一种试探?这帮人比柴哥高明太多,也狠心太多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没有开灯,屋里比外面更黑,面板孔里发出微弱的红光,这原本很不起眼,不知道里面是摄像头的人绝对注意不到,张钢铁却深知那是红外光,没有这束光摄像头晚上就成了瞎子。 笑笑只睡了一小会就又哭了,早上在柴哥那里喂奶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大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何况是喝奶的婴儿?唯一给的半瓶奶被张钢铁装疯喝掉了,导致两个人饿肚子,笑笑的哭声很弱,但她很努力,向这个不靠谱的爹发出抗议。 张钢铁长长呼出口气,把手伸向了那个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能凭空变出来一瓶奶吗?不能,他能抱着笑笑从三楼的窗口飞下去,飞回新江吗?不能,他能做的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的凡人而已,称什么无敌的奶爸?无能的蠢爹还差不多。 那盆猪食已经彻底馊了,张钢铁拿近时闻到馊味差点吐出来,他屏住了呼吸,因为小时候学过鼻子的作用,但他不能用手去捏鼻子,那样就不疯了,他直接用手抓了一把塞到了嘴里,入口又干又硬,盆里原本是稀的,放了一下午晾干了,跟现在比起来,恐怕中午的时候还很美味呢,他使劲嚼了几次就吞下了肚,强忍着胃部抽搐,又抓了一把塞到了嘴里。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两个超人,他们不会飞,不会变钱出来,甚至不会让你开心,但就是这样两个凡人,拼尽全力,不顾生死,只为护你周全。 也不知吃了十口还是二十口,也不知吃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反正那一盆连猪都不吃的所谓粮食全被张钢铁吞下了肚,张钢铁打着饱嗝走到门口,用盆敲起了铁门。 门开了,楼道里的光照在满脸沾着馊食的张钢铁脸上,那人手里拿着一瓶奶,脸上是忍不住的邪笑,来得这么快,肯定早就从监控里看到了,当时恐怕要笑岔气吧?善良的人总是要被欺负,不管这是试探也好刁难也罢,反正他赢了,张钢铁接过奶瓶,又打了一声饱嗝,那人马上一捂口鼻,他连返上来的气味都受不了。 旁边隐隐有哭声,貌似还有别的婴儿,而且不止一个,那人迅速关上了门,这果然是他们的老巢,也不知旁边那些可怜的孩子都是从哪里抢来的,又要被卖向何方? 张钢铁懒得开灯,摸黑喂了奶,喂完飞也似的蹿进了卫生间,幸好这屋子里有卫生间,他虚掩上门,使劲抠着嗓子眼,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到了马桶里,但愿不会闹肚子,可是半夜肚子还是闹了起来,终究没吐干净,连上了七次厕所,常言道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何况是七泡,笑笑夜里只哭了一次,算是给面子了,饶是这样,折腾到最后张钢铁都接近虚脱了,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口热水喝,能有一片药吃,可是没有,他只能硬挺着。 一大早被笑笑的哭声吵醒,张钢铁挣扎着爬起来敲门,他的肚子好受了一点点,身体却极度虚弱,外面的人送来一瓶奶,还端着半盆糊糊,张钢铁接过来看了一眼,和昨天的差不多,不知道用什么粗粮拌的。 前天和郝帅喝酒时吃过几串烧烤,之后什么东西都没吃,奶粉根本就不能算饭,几泡尿就出去了,昨天的馊食又全吐了,此刻虽然肚子难受,却已经饿疯了,倘若不接这盆“粮食”,恐怕还要继续饿着,万一放到中午他又不给笑笑奶喝,继续吃馊食吗?吃就吃,张钢铁喂饱笑笑,把半盆粮食吃得干干净净,对于饿疯了的他来说,真的很美味呢。 吃过没多久,门开了,那人抱起笑笑,给张钢铁套上头套拉出了屋,下楼后上了车,随后车子开动起来。 “三哥,我们要去哪啊?” 那人问。 “去找坤哥。” 三哥的声音在副驾驶。 “是去见买主吗?” “不错,坤哥说那个姓柴的狮子大开口,跟买主要三百万,这又不是金娃娃,就算是金娃娃也不值这么多钱,他这不是想钱想疯了吗?” “那坤哥要了多少?” “一千万。” 听到这里,张钢铁惊呆了,我女儿凭什么值这么多钱?旁边的人同样震惊。 “这买主是钱多烧得慌吗?” “谁知道呢?” 车子匀速开着,张钢铁安安稳稳坐了片刻,肚子忽然抽搐起来,有想放屁的冲动,但是闹肚子的时候哪个屁也不能信,他使劲忍着。 又过了片刻,张钢铁实在是忍不了了,肚子抽搐得厉害,好像有人在使劲拧他的肠子,想把里面的空气挤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把屁放了出来,顿时感觉肚子无比舒畅。 “怎么忽然这么臭,谁放屁了?” 三哥回过头来质问。 “我没有啊。” 旁边的人答道。 “肯定是傻子放的。” 那人锤了锤张钢铁。 “傻子,别放屁。” 张钢铁不搭理他,过了几秒,肚子又开始抽搐,这次张钢铁完全不忍,直接放了出来。 “怎么又这么臭?” 三哥有点生气了。 “你给他吃啥了?” 旁边的人不说话,多半是不敢。 “问你话呢。” “黄豆拌玉米面。” 那人小声答道。 “你怎么给他吃这个呢?” “我想试试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真傻假傻我不清楚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自作聪明了?” “不是自作聪明,我感觉…” “闭嘴!” 三哥打断他的话。 “你把他屁股给我塞上,再放屁拿你是问。” 话音未落张钢铁又是一声响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钢铁放完屁忽然笑了出来,刚才还使劲忍着,毕竟是体面人,听到三哥要拿旁边的人是问,故意夹着屁股放,声音老大了。 “你他妈赶紧想办法,熏死老子了。” 三哥彻底暴怒,想摇窗户不敢摇,毕竟里面绑着人。 “你笑你妈呢?” 旁边的人气极,一肘子磕在张钢铁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钢铁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屁是一声接一声,他越放屁三哥越骂那个人,那个人越挨骂越生气越打张钢铁,张钢铁越挨打却越想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傻子要放屁,你还能拦住不成?是你给我吃的豆子,怎么样,你把我当牲口喂,现在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吧?这就叫自作自受,张钢铁现在皮糙肉厚,挨两下打不碍事。 “前面公厕停个车,让这小子拉个屎去,再放一会咱们几个非中毒不可。” 三哥终于知道骂那个人无济于事了。 开出一截,车停了,旁边的人一把将张钢铁拽下了车,随后带到厕所门口。 “你自己进去,拉干净点,出来别他妈再放屁了。” 说完一脚将张钢铁踹进了厕所,张钢铁除下头套,发现果然是一个公共厕所,他一眼看到了墙上的窗户,踩着水箱完全可以爬上去,那人此刻在外面,这机会千载难逢,可是他能逃吗?他逃了谁管笑笑? 胸口被那人几肘子撞得疼极了,如果再放屁恐怕要被打死,张钢铁只好拉开一扇门蹲了下去,两眼自然而然瞟到了门上。 “看男科,到新星,壶州市新星男科医院,只为男人。” “钥匙丢了不用怕,早打电话早回家,壶州便捷开锁公司,更专业,更便捷。” 张钢铁的眼睛亮了,他头一次这么喜欢小广告。 这里是壶州!他们的老巢在壶州的北边。 第十二章奔命的嫌犯 “我上去找坤哥,你俩看好小孩,等我电话。” 不久后到了地方,三哥交代了一句就独自下了车。 张钢铁的肚子还是不舒服,坐在车上一个劲放屁,车上的两人实在没办法,借口抽烟躲到了车下。 车上只剩下张钢铁和笑笑,张钢铁安安静静地待了片刻,偷偷把头套撩了起来,露出一只眼睛偷瞧,只见两人靠在车前盖上,正背对着车抽着烟。 张钢铁四下观察,左侧不远是两道铁轨,铁轨过去是一个村子,村子尽头有一大片玉米地,车右侧是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楼门口停着两辆一百万开外的豪车,想必所谓的坤哥和买主正在里面谈判,后方依稀可以看到高楼,这里应该是在壶州的城边上。 张钢铁仔细观察左边的村子,思考有没有逃跑的可能,时值盛夏,玉米杆子有两米高,浓浓密密分不清方向,钻进里面一时半会绝对找不到,不过这里离玉米地有一公里远,他们一样有脚,自己抱个孩子未必跑得过,而且他们手中有枪,万一急眼了开枪打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自踌躇,老天的眷顾到了,远处忽然传来响亮的汽笛声,一辆火车出现在视线里,张钢铁不由地大喜,倘若在火车过来的前一刻奔跑到对面,让火车替自己把他俩挡住,岂不是逃了?有火车挡着,就算他们有枪也没法打,等火车开过,自己早跑没影了。 现在他只需要看准时机下车飞奔而去,但是他看了一眼火车的速度顿时又胆寒了,这里离车站很远,火车的速度起码有一百迈,跑得太早他们有可能追过来,跑得太晚容易过不去或者直接被撞死,这个时机必须把控得极好,说起来危险,但比起高铁和动车,已经强了太多了。 此时的张钢铁根本没时间细想,火车转眼就开到了不足一公里的地方,机会稍纵即逝,他偷瞄了一眼车前的两人,壮着胆子摘掉头套,将笑笑紧紧抱在怀里,把手伸向了开门的拉手,火车的声音极大,车前的两人丝毫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张钢铁看准时机飞也似的蹿了出去,感觉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火车带着一股气流飞驰而来,张钢铁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他只顾盯着火车头,没成想左脚被轨道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向前倒去。 “完了。” 张钢铁一瞬间心凉了半截,拼尽力气将笑笑丢了过去,手在地上一撑,四脚并用向前扑去,当时他的右脚与火车头的距离只有半米,感觉气流都卷到他了,扑过去在地上连滚数圈,这才停了下来。 张钢铁躺在地上大喘几口粗气,没有什么能比跟死神擦肩而过更令人紧张欣喜的了,何况才逃出魔爪。 笑笑被摔得大哭起来,幸好只扔出两米远,而且以当时的高度是横扔出去,轨道下面铺的石子一砸一个坑,笑笑只是摔疼了而已,张钢铁立马抱起笑笑向村里奔去。 “站住,老子过去打断你的腿。” 那二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可惜声音被火车的轰响盖上,等火车完全过去,张钢铁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钢铁拼命奔跑,钻进玉米地后顺着玉米地向壶州方向奔去,刚才隐隐看见了高楼,那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方向,只要进城找到警察,他就彻底得救了。 走一会歇一会,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终于到了城边,看到了一连串的平房,不过城边没有警察。 连续赶了一下午的路,张钢铁又累又渴又饿,怀中笑笑更不知哭过多少回,他没有更换的尿不湿,只好把裤腿撕下来给她垫上,长裤从十分撕成了七分,过了今晚恐怕就成了大裤衩,再过一天就得光屁股。 张钢铁在一家小卖店门口徘徊了许久,身上没钱,实在不敢进去,转眼天就黑了,张钢铁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你好。” 卖货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看着桌上的电视机,头也不抬打了声招呼。 “你好。” 张钢铁笑了笑。 “我…” 张钢铁实在没有办法开口,那男人扭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张钢铁裤腿撕裂,上衣全是蹭破的口子,头发乱成了鸡窝,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那男人见他抱着个孩子有些可怜,低头拿了一块钱递过来。 “拿去吧。” 张钢铁连忙摆手。 “我不是叫花子,我…” 他还是没有办法开口,一瞥眼看见了桌上的固定电话。 “我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用吧。” 张钢铁道了声谢拿起了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响起。 “妈。” 一声“妈”把张钢铁的眼泪叫了出来,面对残暴的歹徒,他必须坚强,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回到家里,他还是那个妈宝男。 “铁铁?” 张妈妈惊喜万分。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他们一直在沿着张贡江打捞你的尸体,我一眼都没去看,我知道我的铁铁命比铁都硬。” “我没事,但是静静…” 张钢铁的语声哽咽。 “老公,我也没事。” 高文静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 “静静?真的是你吗?” 张钢铁又惊又喜,热泪瞬间湿了眼眶。 “是我,多亏你踢碎了车玻璃,否则我们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哈哈,我早该想到的,郝帅会游泳,只要他挣脱了安全带,你们就一定没事。” “但是甄美丽…” “甄美丽怎么了?” “她被变形的车门卡住了腿,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张钢铁的脸僵住了,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我对不起他们。” “你现在在哪?” 张妈妈问道。 “我在壶州,笑笑我救出来了,但是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找个人加你微信,你给我转点钱过来,其他的回去再说,我还要给吴队长打电话,你俩在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钢铁挂掉电话,又打给吴正义。 “吴队长,我是张钢铁。” “张钢铁,你没事太好了,你在哪?” “我在壶州,那帮人贩子是别人雇的,雇他们的人很可能是个当官的,是他掩护人贩子出的城。” “我就知道爆炸案不对劲,你不要急,想办法找警察。” “我知道,你一定要查清这个当官的是谁,不要让他逍遥法外。” “呃,张钢铁,这个我没办法帮你查了,我被停职了。” 张钢铁大惊。 “为什么?” “因为擅自行动,爆炸案的时候连局长都在现场,我却在赶往你那。” “不至于吧?你赶过来也是为了救人啊。” “我也一直纳闷,但是听你刚刚说完我就明白了,那个人掩护人贩子出城,我却追了过去,不停我的职停谁的职?” “这个人好大的官威啊,那我们岂不是拿他没办法了?” 张钢铁的眼神闪烁,忽然愣了愣。 “吴队长,你以前的同事还肯不肯帮你的忙?” “什么事?” “我今天中午在他们的谈判现场看到了两辆车,可能是人贩子的头头坤哥和买家的,我记下了车牌号。” 就在这时,电视里的画面吸引了张钢铁的目光,播的竟是柴哥的死亡现场。 “近日,我市柴家沟发生一起特大凶杀案,现场九名死者死于枪杀,死者身份正在进一步确认,另外一名死者柴某手臂中枪,被刀具刺中心脏而死,警方通过比对凶器上的指纹,已经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嫌疑人名叫张钢铁,男,三十五岁,身高175厘米左右,家住新江市江西区,接市民举报,嫌疑人于北京时间7月15日中午出现在我市南壕村附近,出现时上身穿白色短袖,下身穿黑色运动裤,怀中劫持一名满月婴儿,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搜捕,嫌犯极度危险,身上可能藏有枪支,如有发现请立即向警方报案,提供重要线索者,警方将给予十万元的奖励。” 电视里还放上了张钢铁的身份证照片,店老板看了看张钢铁的白色短袖,又看了看他的黑色运动裤,接着看了看他怀中的婴儿,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大,张钢铁也看了看自己的上衣裤子和笑笑,这目标再明显不过,张钢铁正要出言解释,但见店老板的手在柜台后面缓缓移动,似乎在摸兵器,吓得张钢铁一把扔掉电话冲出了店门。 第十三章扎堆的疯子 “这帮人的手段真是狠辣,知道不好找我,就发动全民来抓我,幸好我看到了新闻,要是糊里糊涂进了城,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笑笑值一千万,他爹就值十万吗?” 张钢铁感觉哭笑不得。 “我来找警察救命,没想到警察正等着抓我归案,刀上的指纹百口莫辩,杀人犯怕是坐实了,好高明的买主,反正警察局是他家开的,把我抓进去绳之以法,既替三哥顶了罪,又给警察扬了名,还能光明正大地从杀人犯手里抢走劫持的婴儿,一举三得,被歹徒抓住没死是我命大,被警察带走却死定了,十条人命,当街击毙都不为过,正所谓为民除害,呵呵,这个吃人的城市,连警察都不能相信了。” 张钢铁独自坐在漆黑的屋角,思考自己还有没有可能活下去,他甚至开始怀疑以前自己看到的通缉令,那些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杀人犯?会不会也有一两个和他一样遭受了冤枉,有冤无处申,有苦说不出? 正自神伤,忽听警笛声响,藏在墙后偷眼去看,只见三辆警车停到了刚才的小卖店门口,店里的男人迎了出来,手指着张钢铁逃走的方向。 “十万的诱惑就是大。” 张钢铁暗暗叫苦,扭头钻进了黑暗中。 “钱没来得及兑,车牌号也没来得及说,我就是废物中的废物。” 张钢铁狠狠打了自己一拳。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该何去何从?” 他边走边思量,忽然间有了主意。 “柴哥玩过的招数我为什么不能拿来用用?他们绝对想不到我还敢回到南壕村去,正好村里有羊,说不定能给笑笑偷点羊奶喝。” 说走就走,一路无阻,回到南壕村时已经是后半夜,村子里没有一点灯光,张钢铁悄悄来到一处羊圈外,把笑笑放在地上,纵身一跃上了墙。 “大胆贼人,月黑风高之下竟敢偷羊。”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张钢铁刚翻上墙头,吓得脚下一滑摔了下来,他慌忙站起,借着月光,只见一个人站在院门口,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张钢铁的下巴差点惊掉,门口站的竟然是刘老六。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我只能住精神病院吗?这里是我花钱租的。” 刘老六此刻的精神很正常,而且张钢铁早就知道他是装疯了。 刘老六走过来,从张钢铁手里抢过他用玉米叶子编的小盆,低头看了看笑笑。 “原来是要偷奶啊。” “孩子一天没喂奶了。” 刘老六扔掉小盆。 “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干什么?” “想活命就快脱,一会警察追来了。” 张钢铁沉吟片刻,脱下了短袖,刘老六回院提出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兔子,刘老六用铁丝将张钢铁的短袖绑在兔子身上,随后撒手将兔子放了,那兔子裹着张钢铁的短袖转眼便不见了。 “裤子脱了。” 张钢铁明白刘老六的意思,把裤子也脱了下来。 “裤衩。” “这…” “这什么这?我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你还怕我偷看你不成?” 张钢铁只好把裤衩也脱了下来。 刘老六回手端出一个盆来。 “这是什么?” 张钢铁呛得捂上了鼻子。 “三袋老陈醋、两瓶酱油、半斤辣椒面、花椒、大料各三两,加酸菜汁数瓢勾兑而成,再好的警犬也闻不到了。” 想得真周到,张钢铁拿起裤子扔向了盆,谁知刘老六端着盆一躲。 “谁让你洗衣服?这是用来洗你的。” “这…” “这什么这?不洗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我又没留下带气味的东西,警犬怎么可能找到我?” “你昨晚在哪睡的?没枕头吗?没被子吗?” 张钢铁恍然大悟,随后又皱起了眉。 “可是…要是那样的话,他们早就应该带着警犬搜了,我怎么过去又回来还没碰上呢?” “他们要把东西从家里带过来才能让警犬闻,肯定没你快,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壶州现身了,他们自然放弃搜捕直奔壶州了,所以没碰上。” 原来如此,张钢铁咬了咬牙,把手伸进了盆里,刘老六将张钢铁的裤子、鞋袜塞到一个铁桶里,浇上汽油付之一炬。 这是张钢铁这辈子洗得最爽的一次澡,若问有多爽?谁洗谁知道。 回到屋里,刘老六给张钢铁冲了身子,又找了身衣服,还给笑笑冲了半瓶奶,张钢铁注意到那是一罐未拆封的奶粉,奶瓶也是带包装的。 “我刚上墙你就出现了,像是在等我一样,为什么?你家又没有小孩,这全新的奶粉和奶瓶是哪来的?还有,新江距此千里之遥,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租的房子?为什么这么巧?” 张钢铁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 “让我想想啊,大概是十二个小时之前租的吧。” 十二个小时之前张钢铁刚从三哥手里逃脱不久,张钢铁顿时惊呆了。 刘老六见张钢铁瞪着一对钢珠说不出话来,神秘地笑了笑。 “你猜对了,我就是在等你,奶粉也是专门为你女儿准备的,你坐好了,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他拍了拍袖子上沾的奶粉。 “其实我就是买主。” 他的脸上是阴恻恻的笑,张钢铁的脸僵住了,猛地弹了起来,差点把怀里喝奶的笑笑呛到。 “你慢点,别把小宝贝呛着。” 刘老六伸过手来,看起来比张钢铁都心疼,张钢铁连忙抱紧笑笑躲开他,一颗心砰砰直跳,难怪刘老六知道柴哥在小区里,定位器就是他的人放的,可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向后看呢?神不知鬼不觉地截了胡岂不省事? “你…你要我女儿干嘛?” “我的病情时好时坏,我需要吃婴儿的脑子维持智力,否则就会越来越疯,最后六亲不认。” 这个回答太过惊人,都21世纪了还有人吃人?张钢铁步步后退,再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自投罗网。 “门我锁了,你出不去,玻璃我全遮上了,怕警察看到光。” 张钢铁不信,回手拉门,果然锁着,刘老六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这是钥匙,你想走可以来拿,但是我提醒你,现在出去刚好被警察逮个正着,那些警犬全都是训练过的,专咬你的裆,一口就让你断子绝孙。” 张钢铁听得下身一紧,外面的确有狗叫的声音,想必是警察追来了,张钢铁猛然扭过头来,怒瞪着刘老六。 “天下小孩千千万,为什么偏偏是我?那个针孔到底是什么?” 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什么针孔?” 刘老六奇怪地看着张钢铁。 张钢铁奇怪地看着刘老六。 “你不是买主,买主怎么可能不知道针孔?” 刘老六忽然像小姑娘般“噗嗤”一笑。 “原来你并不傻。” “到底怎么回事?” 张钢铁的心情大起大落,但他早习惯了,他家里那位就喜欢这样捉弄他。 刘老六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桌子。 “话说那是十天前的下午四点来钟,老头我逛在街上漫不经心,偶然之间看见了你,身后竟然跟着一条尾巴。” 柴哥说他们跟踪了张钢铁半个月,这尾巴想必是指他们。 “我本来只是看了一眼,没想到尾巴后面还有尾巴,老头我管闲事瘾大,我也就跟了上去。” 这个尾巴肯定是三哥他们了,后面跟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看来走路的确应该多向后看。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头我身在事外,却事事皆知,正应了那句话,事不关己…不对,各人自扫门前雪…还是不对。” 老头一双手甩来甩去,脸上更是眉飞色舞,像个说书的一般。 “反正我一直跟着他们,所有的事全知道,今天我眼见你逃脱,就把整个村子租了下来,村民全被我打发到壶州住店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我准备追进城把你带过来的,没想到省了事,这奶粉和奶瓶就是在你借电话的店里买的。” 都知道借电话,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你一直跟着他们,那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杀人?” 张钢铁的眼睛发着光,如果他看见了,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虽然是个住精神病院的疯子。 刘老六一笑。 “话说那是14号的一大早。” 又来了。 “老汉我跟到了柴家沟,那院子我进不去,只好摇身一变,变作一只锐眼钻天鹰,一扑棱膀子就上了天,我在天上打眼这么一瞧,那姓三的手下拿着数把驳壳响屁连珠枪,只听噗噗噗…” 他忽然停了下来。 “几个人中枪死的?” “九个。” “只听噗噗噗九声响,那姓柴的手下是应声倒地,毫无还手之力。” “不是九声,有一个女人死在隔壁没听见响。” 张钢铁有些犯疑。 “你怎么不一次性告诉我呢?我这不是露馅了吗?”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啊?” 张钢铁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忽然要破灭。 “容我想想啊。” 刘老六低头沉吟。 “噗。” 刘老六忽然用手指作枪向旁边指了指。 “噗、噗、噗。” 刘老六四处比划,模仿歹徒开枪。 “噗、噗、噗,啊。” 他忽然一抱胳膊,表情痛苦之极。 张钢铁的眼睛彻底亮了,他忘了柴哥的胳膊上还中了一枪,加上最后的两枪的确是九声响,不愧是老疯子,当时的情景惊心动魄,他竟敢留下偷看,可他当时在哪呢?院子里绝对不可能,进来的话柴哥早发现了,外面更不可能,三哥的人不会容许他的存在,看见他恐怕会一枪打死,难道在屋顶上?三哥他们从远处过来也不会看不到,难不成真的飞上了天?真是匪夷所思。 “还想掏枪?我让你掏。” 刘老六把自己的右手拍在了桌子上,左手假装拿刀扎了下去,还在还原当时的景象。 “我相信你了。” 张钢铁笑着阻止。 “啊。” 刘老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说你事事皆知,是不是幕后的买主是谁你也知道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 刘老六停下了动作。 “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唉,我记住了车牌号,却没来得及告诉吴队长,我真没用。” 张钢铁锤了一下桌子。 “幸好你没说。” 刘老六坐了下来。 “你肯定以为刚才是店老板报的警,其实不是,是警察自己找来的,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张钢铁满脸震惊。 刘老六看着张钢铁的眼睛,却不说话。 “难道是因为我打的电话?” “正是,你现在可是通缉犯,你家人、朋友的电话全被监听了,你的电话一打过去,警察立刻就知道了座机的位置,你如果当时说出了车牌号,听到的人就不只是被监听、监视这么简单了,很可能被买主灭口,你告诉谁就相当于杀了谁。” 张钢铁的冷汗冒了出来。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无路可走是有一点,一头撞死还不至于。” 他看了看睡着的笑笑。 “为了笑笑我也得拼命活下去,不能让笑笑当杀人犯的女儿。” 刘老六笑了笑。 “你多虑了,就算你坐了牢被枪毙了,笑笑也不会当杀人犯的女儿。” “你说的没错,我坐了牢,笑笑就被买主抱走了。” “对喽。” “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帮我呢?” “因为你像极了我的一个朋友,他和你年纪相仿,模样相仿,个头相仿,体型相仿,我第一次见你差点把你认成他,不然也不会注意到后面有尾巴。”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世上还有这么像的人? “他和我一样,也爱管闲事。” “那姓方的呢?” 张钢铁忽然想起刘老六说过爱管闲事的四个人。 “他是一个老顽固,守着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岁的尼姑,当了一辈子光棍,真不愧叫方守三。” “那姓柳的呢?” “姓柳的管闲事把自己管死了。” “好可怜。” “是啊,但还是有人爱管闲事,因为这世上需要正义。” 他忽然站起来一拍桌子。 “说时迟那时快,刘老六圆睁凤目,那一双眼睛似刀似剑似枪似戟,能够一眼看穿世间邪恶,但听得刘老六哇呀呀一声断喝,那帮人贩子是肝胆俱裂跪地求饶,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此处应该有掌声。” 刘老六又开始神神叨叨,张钢铁反正是服了。 刘老六又拍了拍桌子。 “此处应该有掌声。” 张钢铁只好鼓掌。 刘老六这才一抱拳。 “多谢这位看官。” 他又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什么计划,我还得好好想想。” 张钢铁被通缉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能有什么计划? “我替你想好了,他们不是全网通缉你吗?咱们就先遛他们玩玩,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怎么遛?” “你如果想回家的话怎么走?” “向北穿过直肠峡,再沿着平川往东,到了张贡江后往南一拐就离新江不远了。” “你说的是车走的路,以你现在的身份能坐车吗?” “步行的话当然不去绕圈,只能抄近路翻山。” “不错,他们不是在监听吗?我们虽然不知道姓三的电话,但是能借别人传话,这就叫…” 他又站起来拍了拍桌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章疯子的出招 “喂。” “吴队长,是我。” “我听出来了,你在哪呢?” “我还在壶州,准备想办法回家。” “你现在坐不了车,怎么回来?” “只能翻五排山了。” 吴正义问得真巧,张钢铁看着刘老六笑了笑。 “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天你到底干什么了?你怎么成杀人犯了?” 看来他也看到了新闻。 “我没有杀人,电话里说不清楚,等我回去再跟你细说,我把笑笑救走了,我担心那帮人会动我家人的心思,你一定要帮我保护她们。” 这是张钢铁和刘老六商量的通话内容,要是没有这个理由,这个电话打得就毫无意义,容易被识破,而且张钢铁也的确担心家人的安全。 “好,你翻山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夏天的五排山上虎狼多。” “我知道了。” 他是一位好警察,也是一位好朋友。 “你昨天说的车牌号是多少?我让我同事去查。” “我忘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能忘了?” “被警察追得一紧张就给忘了。” “你再仔细想想,能想起来一个也行。”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是在保护吴正义,也是在保护张钢铁自己。 “那你记不记得昨晚的住处在哪?” “我进出都戴着头套,只记得是在一栋楼里。” 都停职了还这么敬业吗?张钢铁奇怪地看了看表,顿时一急。 “我要上山去了,手机得还给人家,你等我电话吧。” 也保护保护刘老六。 张钢铁直接关掉了手机,因为已经开机接近四分钟了,五分钟就被定位到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在拖延时间?” 张钢铁看着刘老六。 “有点像,看来你昨晚的电话打过之后,他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刘老六拿过手机放进兜里。 “那我的家人呢?” 张钢铁顿时急了。 “难说,他说五排山上虎狼多可能是在提醒你,五排山上哪来的老虎?虎狼之人倒是有那么几个。” “看来的确是有人逼着他拖延时间。” 过了半个小时,呼啸的警笛声此起彼伏而来,张钢铁吓坏了,刘老六却不慌不忙地打开了窗子,南壕村是壶州进五排山的必经之地,只见四架直升机首当其冲向东飞去,随后几十辆警车从村口路过,一辆接一辆,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其中还有两辆警犬运输车。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就趴在窗口眼看着他们上山,会作何感想?” “恐怕会气死。” “几百名警察、几十条警犬、四架直升机,这么大阵势漫山遍野找你,你这辈子值了呀。” “这值什么?他们把我当罪犯才会出动,又不是因为我丢了,我估计我丢了最多发一条寻人启事。”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这是万古不变的铁道理。” 刘老六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个包裹。 “来,让老朽给你化个妆。” “干什么?” “趁他们在山上锻炼身体,我们去搞点事情。” 化妆作为现代易容术,在刘老六手上使来得心应手,张钢铁粗重的眉毛被削成了有型的剑眉,几天没刮的胡子被修得齐齐整整,天生白皙的皮肤被涂成了古铜色,眼睛也大了,鼻子也挺了,嘴巴也厚了,反正和张钢铁判若两人。 “你把我画得连我老妈都不认识了。” “这样才便于行事,出发。” “可是我最大的特征是笑笑,总不能把她丢在家里吧?” “我抱着她就好了呀。” 出得门来,只见墙边立着一辆自行车,张钢铁骑车载着刘老六,刘老六怀中抱着笑笑,看起来就像一家人,顶着烈日冒着虚汗,总算骑到了壶州城边,在刘老六的指挥下,张钢铁沿着绕城路一直向西北方向骑行,进了一片树林。 “把车放下跟我来。” 二人步行向北穿越树林,眼前出现一道山沟,山沟过去是一大片荒野,荒野上起了一圈围墙,围墙里盖着一栋三层小楼。 “这难道是…?” “不错,这就是关了你一夜的地方。” 刘老六背靠在一棵树上,目光投向那栋小楼。 “我跑了他们没转移吗?” “目前他们不怕,你出进都戴了头套,不一定能找到这里,而且买主还不敢让他们出事,你报警了他们会收到通知的。” “你带我到这儿来搞事情?” “不错。” “他们手上有枪。” “我知道。” “那怎么搞?” “开动你的脑筋,前天我一直守在这里,看见他们一晚上偷回来两个婴儿,本来是暗地里才能干的勾当,可是目前警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报警也不大力去查,开着警车随便转悠两圈,像哄鬼一样,要是没人制止,他们岂不是要肆无忌惮地抢孩子?不能让他们这么祸害别人。” “你说如果买主得到了笑笑,会不会也把人贩子灭口?” “那是必然的,但是人贩子也不傻,肯定会留下把柄,最后互相牵制,谁也不会有事了。” “呵呵,受伤的永远是老百姓。” 张钢铁原地踱了几十圈,不断开动脑袋里的铁汁,忽然间计上心来。 “如果报警的时候不说这是人贩子,他们会不会收不到通知?” “怎么讲?” “比如有市民举报在这边看见了我,他们在山上一无所获,发现上了当,一定会把警车、警犬、直升机全部从山上调过来,到时把这栋小楼围得水泄不通,却意外端掉一伙人贩子,让他们哑巴吃黄连。” “不可能,发现你他们一样最先得到通知,被他们抓住比被警察抓住更好行事,再说就算他们没收到通知,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难道发现不了吗?老鼠的警惕性比你想象的高得多。” “好吧。” 张钢铁大失所望。 “不过你的主意很棒。” 刘老六低头看着笑笑。 “笑笑,你爹得去办一件大事,你跟爷爷待着好不好?好的话就给爷爷笑一个。” 笑笑的一双大眼睛明亮、闪烁、清澈、迷人,嘴里吸着小奶嘴,抬眼看着刘老六,刘老六作个鬼脸,舌头吸上颚发出“哏”地一声,笑笑真的被逗笑了。 “说好了,可不许不喝爷爷喂的奶啊。” 第十五章玩火的铁铁 张钢铁独自一人坐在壶州广场的长椅上发呆,一帮老太太在他面前慢悠悠地做着伸展运动,几个小孩踩着平衡车进行着障碍赛,各种各样的年轻人或搂或抱,或放着手中的风筝,或打着羽毛球,或逗着脚底撒欢的小狗,人间百态略见一角,张钢铁静静观察,看起来也很悠闲,谁能想到他是电视上悬赏十万的通缉犯? “想办法把警察招来,我开车过来接应你。” 这是刘老六唯一的交代,招警察就是张钢铁要办的大事,招警察好办吗?原本是好办的,可现在的情形却不好办极了,张钢铁是通缉犯,直接找警察反而把自己赔进去,打报警电话也不行,相当于给人贩子通风报信,只能让不知情的警察误打误撞去,怎样让警察误打误撞去呢?张钢铁的脑袋上空浮现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张钢铁的目光瞟到了一个向他走来的姑娘身上,那姑娘手上牵着两条狗绳,脚下两只小狗活蹦乱跳,背上还背着个猫包,弱小的身子被她使用到极限,但凡狗再长大一点,她还能拉得住吗? “要不我帮帮她?” 张钢铁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是因为看见漂亮姑娘心动了?非也,他此刻唯一的心思就是把警察招到那个地方去,倘若冲上去抢她一只狗撒腿就跑,她会不会报警?警察会不会追来? 张钢铁随后摇了摇头,那两只狗说大不大,可也不是好惹的,万一抢过来张嘴咬自己,恐怕不放都不行,就算狗不咬人,万一警察开车来追,没等自己逃到地方就被拿下了,本来自己是冤枉的,光天化日之下抢狗怎么解释?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那姑娘转眼就走到了近处,张钢铁只顾幻想,全然忘记了转移视线。 “不好意思。” 随口道歉,张钢铁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她要是知道张钢铁在谋划抢她的狗,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那姑娘白他一眼,被狗拽着从他面前走过,张钢铁的目光又转了回来,落到了她的猫包上。 “这个包好不好抢呢?” 他随后又放弃了,那是个双肩包,姑娘两只手上都牵着狗绳,背带脱不下来。 只能寻找别的机会了,张钢铁彻底把目光移开,谁知机会随后就来了,那姑娘忽然喊了一声,张钢铁扭头去看,原来那姑娘的一只狗狗和她走岔了道,从长椅的下面钻了过去,狗绳绕在了椅子腿上,而另一只狗狗却拽着姑娘一个劲向前,姑娘张开双臂,哪边都拉不动。 “快钻回来。” 姑娘对狗狗发号施令,她越说话狗狗越急,越急绳子越紧,狗狗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不动。 “机会来了。” 张钢铁不由一喜,连忙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 “不用。” 那姑娘只好松开钻椅子的狗绳,谁知那狗狗乍一能动,竟然屁颠屁颠向旁边跑了,那姑娘怎么喊它的名字都不回来,被另一只狗拽着,松开的狗绳虽然拖在地上却捡不到。 “要不然你帮帮我吧。” 那姑娘可怜巴巴看向张钢铁,目光中满是哀求,张钢铁哈哈一笑飞奔出去,一脚踩住狗绳,把这个幸运星拉了住。 “跑还是不跑?” 手里牵着狗绳,张钢铁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如同已经犯了案一样,此刻要是有个硬币给他抛一下做选择就好了。 “谢谢你。” 刚犹豫了几秒,那姑娘就拉着另一只狗追了过来,把手伸出来接狗绳,张钢铁看着她的手,却没有递给她。 “怎么?想抢狗吗?” 她怎么知道? “你胡说。” 张钢铁把狗绳塞到了她手里,冷汗直接冒了出来。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呗,你好凶啊。” 凶?张钢铁万万想不到这个字会被人用来形容自己,还是被一个姑娘,我凶吗?我可是待人和善的张钢铁,我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凶?这帮可恶的人贩子,看看你们把我逼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我这两天心情比较烦。” 张钢铁悻悻走回了他的长椅,抢狗他做不到,任何一件违法的事情,他恐怕都做不到。 “跟我说说呗,我也心烦,咱俩互相开导开导。” “我的事跟你说了也没用。” “切,不说拉倒。” 那姑娘把脸一扭,忽然又扭了回来。 “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妆花了。” 张钢铁伸手一摸脸,手指沾上了少许古铜色,竟然把脸上有粉给忘了,张钢铁顿时一急,都怪天气太热了,连忙把头扭到一边,谁知那姑娘追了过来。 “你明明挺白的,为什么把自己涂成这个颜色呢?” 好奇害死猫,我可是杀人犯啊,张钢铁把脸转到另一边。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你多大了?你爸妈没教你不该问的不要随便问吗?” “教了,可是我好奇呀。” “我说我是杀人犯你信吗?” “我知道了,你杀了人,警察正在抓你,所以你心烦。” 那姑娘一脸天真。 张钢铁瞪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你还真有想象力,那你不怕我吗?” 那姑娘“噗嗤”一笑。 “不怕,你要是杀人犯就不会帮我牵绳了。” 原来她不信。 “杀人犯也有好坏之分,有的人杀人是被逼无奈,他不杀人就得被杀。” 你死和我活本就不冲突,这原本是最简单的道理。 “你说得太对了。” 好像她也杀过人一样。 “那你在烦什么?” 张钢铁只好转移话题。 “我的家人不喜欢我养的阿猫阿狗,所以我带着它们离家出走了。” 多么小的小事,张钢铁笑了出来。 “你笑话我?” “不是笑话你,跟我的烦恼比起来,你的事太微不足道了。” “那你把烦恼说出来,我看看什么叫大事。” 张钢铁想了想,捡了一颗石头放在地上。 “这是一座碉堡,里面是一帮十恶不赦的人贩子,我想把警察带进去把他们抓起来,但是警察局里有他们的人,只要一报警,他们马上就得到消息跑了。” “你想让警察去抓他们,却又不能让警察知道抓的是他们,是这个意思吗?” “对了。” “那就制造个案子嫁祸给他们,让警察顺着线索摸过去。” “我也想过,但警察赶到的速度不可控。”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脚底的狗身上。 “我就知道你刚才想抢我的狗。” 那姑娘邪魅一笑。 “你可以找个人配合啊,本姑娘愿意效劳。” 张钢铁大奇。 “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我?” 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人缘。 “嘿嘿,因为我也叫笑笑。” 那姑娘笑着伸出了手。 “林可笑,刘老六的好朋友。” 原来如此。 “你也就二十多岁,怎么能是他的朋友?” “老顽童就爱跟小屁孩交朋友,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顽童?哈哈,太像他了。” “你等我几分钟,我把阿猫阿狗送回去,然后咱俩演场戏。” “什么戏?” 林可笑一捏兰花指装个戏腔。 “奴家伺候您一场抛砖引玉。” 天渐渐黑了下来,夏天的黄昏犹自燥热,但张钢铁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感冒了吗?非也,他的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那是林可笑塞给他的,他马上就要扮演一名变*态大色魔,虽然林可笑给他补了妆,比刘老六画得高明一点,但他还是忍不住胆战。 林可笑很快就出现在了马路上,她换上了一条超短的热裤,白花花的两条腿比远处的霓虹灯都耀眼,她就这么花枝招展地扭着小胯走了过来,张钢铁不禁看呆了。 “人呢?” 林可笑独自走出十多米,见张钢铁没有跟过来,小声喊了一嗓子,张钢铁如梦初醒,壮着胆子戴上帽子遮住半个脸,驼着背尾随了过去,为了惩治那帮人贩子,豁出去了。 穿过街道,沿着一条石头路上坡,前面是一个破烂的小区,眼见周围没人,张钢铁紧走几步,忽然从后方搂住了林可笑,林可笑猝不及防被抱个正着,拼命挣扎,可惜双手被张钢铁一起箍着,根本挣扎不动,张钢铁拖着林可笑进了旁边的树林。 “你的力气挺大呀,拖着我走这么远都不累。” 林可笑边说边将一只鞋子踢掉在地,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你好,110。”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林可笑将手机拿到了身后。 “放开我,你是什么人。” 林可笑故作惊慌大喊。 “我是你哥哥呀,哥哥带你回家。” 张钢铁粗着嗓子说话。 电话里果然没有了声音,接警员听出这是女孩偷偷打的电话,她如果说话容易被歹徒听到。 “救命。” “别喊,再喊扯烂你的嘴。” “救…唔…” 林可笑捂上了自己的嘴。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唔…” 林可笑把手机扔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张钢铁追过去捡起手机直接关掉,拖着林可笑向人贩子的楼房走去,身后留下一条拖痕。 第十六章糊涂的铁砖 绕过山沟,眼看离那围墙越来越近,张钢铁四下查看,不见有车。 “老六不是说开车来接应我吗?怎么没看到车呢?” “他说的不是这。” 二人走上硬路,换了个位置穿越树林,把事先藏好的衣服换上,耳听得警笛声响,三辆警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张钢铁的作案地点,显然是定位到了林可笑手机关机时的位置。 张钢铁做贼心虚,想换个方向走,林可笑却牵着他不紧不慢地向警车走去,张钢铁只好挺直腰杆硬着头皮跟着。 “站住。” 一名警察喊了一声,张钢铁如遭电击,林可笑轻轻捏了捏张钢铁的手,示意他别慌张。 “你好,什么事?” 林可笑镇定极了。 那警察缓缓走过来,两眼瞪着张钢铁,张钢铁不敢看他,目光转向别处。 “你俩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那警察的眼神锐利无比,始终没离开张钢铁,瞪得张钢铁无比不自在,几乎想跪下来认罪。 “没有啊,我们刚从小区出来。” 林可笑指了指身后破烂的小区。 那警察虽然感觉张钢铁的样子可疑,但见林可笑谈笑自若,不像是受到胁迫,倒像是常和警察打交道一样,再看这男的慌慌张张,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不像情侣,二人虽然牵着手,但貌合神离,不禁怀疑起了他们的关系。 “你俩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张钢铁浑身一震,别说自己身上没有身份证,就算有也万万不能拿出来。 “高队,发现一只女鞋。” 耳机里忽然喊了一声。 那警察叹了口气,他们不是来扫黄的,营救报案人要紧,只好作罢。 “你们赶紧离开吧。” 那警察说完快步走进了树林,张钢铁长长地松了口气。 走出四五条街,林可笑停了下来。 “好了,你在这等着吧,他一会就到了。” “你要走了吗?” 刘老六找她难道只是为了配合自己演一场戏? “不然呢?等着警察回来继续审问吗?我可不想被当做小姐,本姑娘多清白呀。” “好吧,谢谢你帮我。” “不谢,祝你好运,张铁砖。” “我叫张钢铁!” 林可笑笑了笑,转身走掉,张钢铁注视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张钢铁又成了单独一人,八十岁还能开车吗?张钢铁不记得,也许身体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刘老六帮了自己这么多,等这件事过去,自己一定要把他当做亲人一样对待。 等啊等,转眼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刘老六并没有出现,难道他把自己忘了?应该不会,这一下午不知道笑笑有没有饿,也不知道她肯不肯吃刘老六喂的奶。 张钢铁坐在一栋楼的台阶上,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小时,刘老六始终不见踪影,张钢铁有些不耐烦了。 眼前一直有人走过,毕竟天色尚早,有一个人边打电话边抽烟从左边走来,嗓门奇大,似乎在和谁吵架,走近时把手中烟头弹掉,用力碾了一脚坐在了张钢铁左边不远处,兀自对着电话喋喋不休,张钢铁一向讨厌这种没素质的人,要不是在等刘老六,张钢铁早远离他了。 过了片刻,右边也走来一个人,慢悠悠地端着手机打着游戏,游戏声音隔老远就听见了,走近时用手擦了擦台阶上的灰也坐了下去,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一左一右,坐得比张钢铁稍高一点,均离张钢铁不远,打电话的打电话,玩游戏的玩游戏,不见有异样,这时一辆车开到了路边,车还没停住门就开了,张钢铁两边的人忽然同时从地上弹了起来,猛扑向张钢铁,张钢铁早已感觉到不对劲,双手用力一抓台阶,身子向前一挺堪堪避过,哪知面包车上也跳下两个人来,张钢铁还没跳下台阶就被拦住了去路,四个人把张钢铁围了起来。 张钢铁前后审视,四个人丝毫不给机会,迅速扑了过来,张钢铁双拳难敌四手,连打带踢仍无济于事,被一人铲倒在地,反剪了双手动弹不得。 “妈的,我让你跑。” 车上下来一人狠狠踢了张钢铁一脚,竟是人贩子三哥,难怪等不到刘老六,闹了半天刘老六还是他们的人,装模作样演了一天戏,花言巧语骗走了笑笑,这一瞬间,张钢铁万念俱灰,现在他不但是杀人犯,还是强*奸*犯,没准林可笑的尸*体会在他们的楼房里被找到,同时警方还救出一堆近期丢失的婴儿,受到人民的爱戴,而张钢铁集绑架、强*奸、杀人、拐*卖于一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张钢铁啊张钢铁,你是世上最大的大笨蛋,难怪林可笑面对警察那么从容,难怪她要叫你张铁砖,她那一抹邪魅的笑里全是深意,他们赚了一千万全身而退,黑锅全让你背了,岂止是抛砖引玉?简直是金玉满堂。 张钢铁软绵绵地坐在车上,任由他们拉着自己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见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 一进门,张钢铁的头套就被摘掉了,入眼是一个大房间,那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放的是张钢铁尾随林可笑以及后来两人牵手原路回来的监控画面。 那人招了招手,张钢铁被推搡到了那人面前,那人拍了拍沙发。 “坐。” 张钢铁一屁股坐了下去,要杀要剐放马过来,张钢铁怕你不成? 那人反复看着那一段画面,却不说话。 “你想怎么样?” 张钢铁忍不住先说话了。 “很少有人能够在我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 改色心跳有用吗? “难道你是坤哥?” 看他的气质不像是一般的小喽啰,年纪也不像。 “张钢铁,久仰大名。” 那人不答他,只是微微笑着。 “久仰我吗?” “是啊,五年了,咱俩终于见面了。” 五年?张钢铁在脑中快速回想五年前的事情,第一个就想到了谭乾,张钢铁这才注意到了他们的名字,一个叫乾一个叫坤,紧接着他便想起了高文静的一句话,乾哥和南方的坤哥齐名,道上人称北乾南坤,难道他绑架笑笑是为了给谭乾报仇?可是以他的实力要报仇早就报了,何必要等五年? 那人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张钢铁面前,一杯自己端起喝了一口。 “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的手还伸不到北方来,咱俩也就没有机会见面了。” “你这么心狠手辣,早晚有一天会和谭乾一个下场。” 那坤哥不怒反笑。 “是啊,我本以为惹了你我会吃不了兜着走,没想到你就演了这么一出。” 他指了指电视上的画面。 “你跑了之后那栋楼里早就连根毛都不剩了,你把警察引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