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黑白道3·渗透》 引子 江泉市有一个特殊的景点,那是一片很大的杂树林,里边全是北方才有的柞树、桦树、杨树、槐树和柳树棵子,所以管它们叫“棵子”,是因为没人剪修它们,完全任其自然地生长,一丛丛,一簇簇高低错落、歪歪斜斜地撕扭在一起,没有一点成才的样子。其间,偶尔会露出几块空地,则是肆意生长的野草,一代代不知繁衍了多少年,依然自得其乐地活着,每到夏季,还会生出一点点一片片野花来装点自己,完全不知根本无法跟大城市公园里那些精心培植的花儿相比,可是,它们依然活着,活得自然,活得质朴99lib?,活得召蜂引蝶,看上去,还不知要这么活多少年。 这种景观在北方实在太普通了,说它是景点好像夸张,可是,如果我提醒读者,这片杂树林就生长在江泉市北郊,出城就是、不,它已经和城市连接到一起,了城市的一部分,你会怎么想呢?恐怕,这就很少见了吧。它可能无法和一些大城市中的公园相比,可是,它的特点却也是那些公园所无法相比的,那就是没有一点人为的修饰,完全是天然自然的野趣。据说,这片杂树林所以保留下来,是多年前江泉一位市领导的决策,他听从了专家和市民的建议,认为这片杂树林是一处独特的景观,应该保持它的天然形态,坚决制止各种人为的干预。九九藏书 后来九九藏书,这位县领导提拔走了,可是,仍然关注着这片杂树林,再加之市民的呼吁,终于使这片树林保留下来。随着历史的推移,人们越来越感到这片树林的好处,春暖花开时节的清晨傍晚,这里就成了江泉人休憩游玩的好去处,更成了有情人约会的首选之地,他们携手并肩,渐渐走向树林深处,避开人们的目光,在这野生、自然的静谧中,享受亚当夏娃的快乐,因而,人们会时常在隐秘的树丛中发现一团团、一只只藏污纳垢有碍观瞻的物品,这也因而成了人们垢病这片树林之处。对了,前几年,这片树林里边还发
生过劫财、劫色之类的案件。可是,这种情况终究是个案,江泉的治安还是稳定的,事件发生久了,人们也就淡忘了,何况那些在感情和欲望冲动下的有情人,有时根本就顾不上这些。 2005年九月九九藏书上旬的一个傍晚,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这片树林中。当时,也有人看到了她的身影,看到了她是一个人,不过,都认为她是和男孩儿约会来了,树林深处有人在等着她,也就没有多想,任她一个人向树林深处走去。 女孩儿二十出头模样,清秀,质朴,梳着短发,衣着普通,神情有些忧郁,她不快不慢地一直向前走着,走着,终于,走到一个非常隐秘的树丛后,停下来。可是,这里并没有人等她,她只有一个人。她来到这里后,只是静静地站着,好像在欣赏暮色中的树木和野草,也好像在倾听不远处传来的江水声,她就这样沉思默想着,时而还泪水盈眶…… 西天的太阳慢慢落下去,暮色徐徐降临,整个树林已经成了灰色,可是女孩儿还在原地瞑想着,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女孩儿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夜渐深,喧嚣终于平静下来,江泉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渐渐稀少并罕见,一切都进入梦乡,城市呈现出一派平安祥和的景象。 这时,一辆轿车在江泉的街道上中速驶着,车上坐着两个成年男子,他们一个驾车,一个坐在副驾位置上,正在低声谈着什么。 甲:“……就按你说的办吧,不管使什么招儿,让他们把嘴闭上就行!” 乙:“小事一桩,你就放心吧……”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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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名思义,江泉市既然以江和泉命名,就一定同江和泉有关。历史上确实是这样,据说,建国初的几年里,江和泉还都存在,后来,先是一眼清洌见底的泉没了,只剩下城外的一条碧江。碧江从前也很清洌,江畔的居民的饮用水全靠它,可是,一些年来,沿江建起各种各样的工厂,都把废水倾倒江中,居住一旁的村镇包括县城,也把碧江当作倾倒垃圾的好场所,所以,江水很快就变了,不但不能再供人饮用,牲口也不能入腹,后来,鱼也绝了种,碧江成了一条黑色的江,每到夏季,就会生发出难闻的恶臭,附近一公里内都无法住人,所以,这条江基本上也就没了。 好在现任县领导班子有正事,下大力气治理,严禁再向江中倾倒垃圾,关闭了沿江建立的各个工厂,于是,江水又慢慢变清了,臭味也在明显减少乃至消失,从去年开始,江水中居然又出现了鱼的影子。最先发现鱼的当然是那些打鱼人,他们就像那些赌徒一样,用鼻子一嗅就知道哪里有赌场,就象那些瘾君子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任何地方找到毒品,从今年开始,一些打鱼人开始在城东三里多路的一个水湾中打鱼。他们打鱼的方法还很原始,头天晚上下网,第二天清晨来起鱼,这不,天还没十分亮,几个汉子就来了,下到水中,正在高高兴兴地起网,一个叫老于的汉子叫起来:“哎,怎么这么沉!”几个人都以为网上大鱼了,凑过来帮忙,随着鱼网从水中抬起,一个奇怪的东西从水中露出来:“哎,这是什么东西……”随着东西慢慢露出水面,有人叫起来:“天哪,是只胳膊,是个死人……” 江泉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胡学正是个成熟冷静的人,可是,接到指挥中心的报案电话时,一颗心却反常地突突跳起来。 紧张吗?不,是高兴! 刑警大队长接到发现无名尸体的报告,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高兴,是不是有点反常? 是反常。胡学正也清楚这一点,可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就是高兴。不过,他是个内向的人,高兴都藏在心里,并没有表露出来,可是副大队长兼大案中队长沈兵就没他这么沉着了,接到他的电话后,居然顺嘴就冒出一句:“靠,太好了!” 这是怎么了?一个刑警大队长,一个副大队长兼大案队长,听到发生命案的消息后,居然一个高兴,一个说太好了,实在太不正常了。作为一个负责侦查破案的刑警,一个有良知的人民警察,听到发生命案,首先应该感到沉痛,应该感到压力才是,怎么会…… 胡学正理解沈兵此时的心情,所以没有批评他,而是让他马上通知大案中队的弟兄来局里集合,然后去现场。 沈兵和胡学正不同,是个大咧咧、喜怒溢于言表的人,何况,年纪上还比胡学正小了十多岁,上车后,他居然抑制不住地捅了胡学正一下,低声地:“胡大队,机不可失啊,这案子如果能拿下来,刑侦副局长就是你的了!” 胡学正嗔怒地:“沈兵,你胡说什么?” 沈兵:“你就别装了。说实话,现在,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胡学正答非所问:“看来,你是盯上我这个大队长的窝了!” 沈兵:“对,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就这么想的,我就想着你尽快当上副局长,把大队长让给我,这有什么不好吗?” 胡学正不语了。 沈兵:“我把心里话说了,该你了,也说出来吧!” 胡学正:“去你的……哎,得报告李局一声!” 沈兵:“对呀,现在,他正处于关键时刻,快通知他!” 胡学正拿出手机拨号,他不知道,这个电话打得非常不是时候,此时,李斌良正陷身于痛苦的幸福和幸福的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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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正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知道他认识她,熟悉她,知道她和他有着很深的感情,他需要她,她也需要他,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互相都产生了要做那种事的强烈欲望,可是,又觉得不应该做,所以都竭力克制着,他们只是拥抱,却不能再进一步,他清晰地感觉到她柔软的躯体,隆起的双乳及充满欲望的腹部,终于,他和她都克制不住了,欲望战胜了理智,开始……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李斌良对这该死的电话铃充满了憎恨,他竭力不去理它,想让欲望继续下去,得到发泄,可是,电话顽固地、不停地响着,欲望终于不情愿地退让了,他闭着眼睛抓过话筒,放到耳边,大脑和声音都非常含混地:“喂……” 胡学正的声音:“李局,打扰你睡觉了吧,出案子了,江里发现一具女尸……” 什么…… 一切都消失了,女人的躯体,欲望的饥渴,怎么忽然变成一具女尸? 他终于清醒过来,一眼看到自己睡在办公室的床上,急忙爬起来,七手八脚的穿衣服,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嘴唇怪怪的,好像有一个温柔、甜蜜的东西贴在上边,感觉是那样的舒适,甜美……啊,那是她的嘴唇,昨天晚上,它们曾长时间地贴在一起,过去一夜了,这种感觉还没有消失。 既是为了争取时间,也是为了保持这种感觉,李斌良脸也没洗就出了办公室。 这时,刚才的梦境又顽强地浮现出来。 他知道,梦境及嘴唇的这种感觉都和昨晚的经历有关。昨天晚上,他和她第一次有了躯体接触,他们紧紧拥抱,贪婪地亲吻,但是,在他要进一步时,却被她坚决拒绝了,于是,现实中没能实现的欲望变成了梦境…… 警车出了东郊,驶向江畔,李斌良很快就看到了胡学正、沈兵和刑警们搜寻的身影,还有穿着工作服的法医,他们正俯身观察着地上的什么东西,肯定是那具尸体。看到这种情景,昨夜的温馨和凌晨的梦境一下全飞走了,代之的是一种即将投入战场的激情,甚至,他还产生一种兴奋感,真的,他真的有些高兴,他知道这很不应该,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他真的生出几分高兴之情。 为了避免破坏现场,李斌良把车远远地停在一旁。胡学正和沈兵看到他,都匆匆迎上来,陪着他向尸体走去。沈兵边走边介绍着,语气尽管努力保持平静,李斌良还是感到了他无法掩饰的兴奋。 “……死者是个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身分不详,我们已经对附近进行了搜查,没发现什么,她不可能是在附近入水的……啊,法医已经初步检验过尸体,死因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死者的身上有一些轻微外伤……你放心,我们一定破案……” 尸体就在前面了,一股腐败的臭味飘过来,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刑警走上来:“李局长,别看了,太难闻……” 是新调到大案中队不久的刑警任铁柱,他一脸关切的表情在看着他,阻拦他再往前走,可是,李斌良并不领情,使劲一拨他的手,大步向尸体走过去。 命案必到现场,到现场必亲自查看尸体。这是李斌良担任刑侦副局长以来给自己定的纪律。对一个指挥员来说,这好像没有十分的必要,因为,有侦办案件的刑警,有技术人员,法医也会写出详尽的尸检报告,可是,李斌良在实践中体会到,无论是侦查员还是指挥员,亲眼看到尸体和坐在办公室里听法医尸检报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你在现场看到的不仅是尸体,而且,你的心理、神经还会受到一种强烈的刺激,会感觉到一些听报告看材料而感觉不到的东西,同时,指挥员这样做,还会使破案的下属们感到你的责任心,从而激发他们的破案积极性和紧迫感。 因此,当任铁柱阻拦他的时候,他心中产生一丝反感。他认为,任铁柱这样做,一定当前的形势有关,和自己目前的形势有关。这年头,人们在这方面都太敏感了,自石局长调走,自己主持全局业务工作以来,好多人已经把自己看成是未来的公安局长,各种关注、关心、关怀也格外的多起来。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的想象和传说落了空,会怎么对待自己。 尸体就在眼前了,一股令人从心理和生理上都排斥和反感的气味立刻无法阻隔地扑过来。 李斌良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了,现在,他甚至闻得出,尸体虽然已经有点腐败,但是,还不是很严重,还可以忍受…… 错了,对一个刑警和一个刑侦副局长来说,还有不能忍受的气味吗? 李斌良走到尸体跟前,弯下身去,沈兵匆匆走上前,把蒙尸布掀开,这时,腐败尸体的气味猛地增大了,毫不夸张地说,李斌良真的差点被熏个后仰。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手上拿着一卷卫生纸,太及时了,他想都没想地一把抓过,捂在嘴和鼻子上,并感激地扭头看了一眼。 还是任铁柱,他正在关心地看着他。 李斌良向任铁柱点点头,向尸体俯下身去,刚才的高兴的心情立刻消失了。 因为,他无法再高兴,他面对的是一具尸体,一具在江水中浸泡过的尸体,其形态模样之丑陋难以描述。 但是,死者的面貌仍然依稀可辨:她是个女人,看上去年纪还很轻,只是由于在水中浸泡了较长时间,身体和面部都肿胀得失去了原形。她沉默着躺在草地上,一绺散乱的头发遮挡在前额,面部毫无表情地对着李斌良。她的眼睛虽然闭着,可是,李斌良却感到她的眼球在眼皮下审视着自己,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又好像无话可说。人死为大,这句话真是真理,此时,这个沉默的尸体躺在你面前,显得那么的严肃,那么的沉重,使你的心中不能不生出几分尊敬。 沈兵把蒙尸布往下掀了掀,李斌良看到了死者的衣服,上衣是件很普通的女式衬衫,看上去,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裸露的脖颈处有几处不明显的淤伤…… “乳房部位还有几处这样的痕迹,法医说,极可能是掐扼伤,不过,还需进一步检验。” 李斌良听着沈兵的介绍,默默地思考着:她是谁?是谁家的女儿,谁的姐妹,谁的恋人?她是为什么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从这些掐扼伤上看,极可能是他杀,那么,凶手又是谁…… 李斌良继续往下看去,沈兵把蒙尸布又掀了掀,这时,他看到了死者的手,手也被水浸泡得肿胀起来,手上没有戒指什么的,李斌良又仔细地查看掌心,没有找到老茧子,看样子,不是经常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哎,这是怎么回事…… 死者的手腕上,有清晰的勒索痕迹。 沈兵:“啊,她手腕上捆着胶带来着,技术员已经拿下去了,当作物证保存起来……” 什么?手腕还捆着胶带?这么说,是他杀无疑了?那么,这个被害人是谁…… 沈兵又在旁开口了:“法医说,她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极可能在十八岁至二十三岁之间,不像体力劳动者。死亡时间要进行解剖检验才能确定!” 李斌良仍然没有说话。说起来,刑警当了好几年了,命案没少见,比这大得多的也破过,可以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但是,此时他仍然感到沉重,这里除了一条生命消逝而造成的心理感觉之外,更多的还是职责所致。近两年,上级提出了命案必破的口号,基层公安局的刑侦工作成绩,很大程度上和命案侦破情况联系到一起,目前这种特殊的时期,这起命案无疑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这起案件一定要破! 报案人老于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人。尽管发现尸体好一阵子了,他还是惊魂未定,在李斌良询问时,他语无伦次地说:这条江从西向东流,在这里形成一个徐缓的转弯,他是偶然发现这里有鱼的,就悄悄告诉了几个好朋友,来这里下网,今天起个大早来起网,当时,他感到手上的网很沉,还以为网到了大鱼,谁知……真是倒霉透了…… 听完报案人的讲述,李斌良把目光望向胡学正和沈兵,沈兵正想再说点什么,又急忙住口,捅了一下胡学正:“胡大队,你汇报吧!” 胡学正咳嗽一声:“没什么汇报的。尸体肯定在水中泡过很长时间,而江水是从西向东流的,因此,一定是从西边冲过来的,我已经派人沿江搜索,寻找她入水的第一现场。” 措施基本正确。李斌良沉吟了一下,又叮嘱胡学正和沈兵,搜索和调查一定要过细,不能遗漏任何可能的物证,在搜查的同时,还要注意对附近居住、过往的群众进行走访,努力发现目击者,又指示法医和技术员抓紧解剖尸体,注意现场物证的提取,然后就离开了现场。作为指挥员,他不能局限于这里,要调动起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参战。在返回局里的路上,他先给治安副局长打了电话,把情况向他通报了一下,请他通知城区几个派出所的所长和主管治安的副所长到局里开会。 做完这一切后,他清晰地感到,一种熟悉的、令人刺激的兴奋感从心底升起,向四肢和全身扩散。 每有大案发生,他都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 这是一种临战的感觉。 可是,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中,还隐隐夹杂着一种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难道,又是直觉在起作用?难道,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难道,这又是一起影响自己命运的案件? 如果是的话,那么,它是积极影响,还是消极影响?后果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你要小心,现在,你正处于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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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局路上,李斌良把大致情况向政委做了汇报,政委听了很重视,要他全力指挥侦破,他负责后勤保障,李斌良听了心里很舒服。石局长调走后,本应该由政委主持全局工作,可是,政委多年来一直搞政工,是个典型的文人,不懂业务,加之年纪大了些,也不是拢权那种人,就主动找市委领导谈,既然李斌良是未来公安局长的人选,莫不如就由他来主持全面工作,哪怕是主持业务工作也好,这对他将来接任公安局长也是个铺垫,同时也是一种考验和锻炼,而他自己将全力支持李斌良工作。市委原则上接受了他的意见。对这种局面,李斌良很满意,因为,他这样可以尽情地施展才能,实施自己的想法,当然,出了问题也需要他负责,可是,他还是高兴这样,他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 放下政委的电话,警车已经返回到公安局办公楼门前,他这才想起还没有洗脸,就匆匆走向办公室,想在会议开始前洗涮一下。可是,当他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时,立刻感到屋子里有人,而且立刻知道了是谁。 她从他当作寝室的里间走出来,看着他。 清晨那个梦境又浮现出来。对了,梦里那个女人是谁?是她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如果不是她又是谁……想着梦里的情景,李斌良脸上有些热起来,赶忙掉开脸,回避她的目光,没话找话地:“苗雨,有事吗?” 苗雨显然知道了发生的案件:“还没吃饭吧!” 李斌良:“能顾得上吗?” 苗雨:“难道,不吃饭就有助于破案了?” 苗雨说完,从里间拿出一个塑料袋,里边是几个包子和一杯热牛奶:“抓紧时间吃吧!” 李斌良简单洗漱了一下,坐到办公桌后边吃起来,温热的牛奶不但温暖了她的肠胃,也温暖了他的心。自她从白山调到江泉公安局之后,就承担起照顾他生活的责任,他的生活中也就重新升起了太阳,身上也增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现在,他再次感受到这一点。因为心中有事,他狼吞虎咽地喝下牛奶,吃光了包子,对她说了声要开会,就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感觉到什么,扭过头看着不出声的她,问是否有什么事,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他就没有再问,掉头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目光好一会儿才从门口移开,扭头看他坐过的地方,嗅着他的气味。这个人,让人怎么说呢,一出了案子就什么都忘了,可是,什么都可以忘,这件事不能忘啊…… 李斌良顺着走廊急匆匆地向前走着,眼前闪动着苗雨的表情和眼神,他感觉到她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也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什么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到底是什么事又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时间去想。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案件,是命案,是一个失去、或者被夺去的年轻生命,现在,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会议准时召开,参加会议的人也很齐,政委主持会议,李斌良介绍了案情,要求各派出所立刻行动起来,查找本所辖区失踪人员,特别注意年龄段与调查对象相符的年轻女人,还特别强调,谁漏掉了线索,将追究谁的责任。会议很快就散了,各派出所都行动起来,李斌良还不放心,和政委商议后,又召开了农村派出所长电话会议,把同样的内容重复了一遍。散会后,李斌良又打手机给胡学正询问情况,知道他们正在沿江搜索,还没发现什么,之后,又跟技术大队联系了一下,他们正在解剖,说一发现情况立刻向他报告。直到这时,他才松了口气,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思绪也短暂地回到苗雨身上,忽然意识到,她要对自己说什么。是啊,怎么把这事忘记了…… 他和她昨天晚上说好了的,今天要去登记的呀! 他们的交往始于前年。当时,山阳县委书记郑楠的妻子和女儿在家中被杀害(参见拙作《黑白道2:暗算》),几个月不能侦破,市局成立了专案组,他被调去任副组长,具体负责侦破工作,而苗雨是专案组的成员,就这样,二人开始接触,逐渐有所了解并滋生了感情,离别前夕,二人互相表白了感情,并迅速拉近了距离,后来,苗雨就调到江泉市公安局,来到他的身边,在刑警大队当内勤,成了他的下属。她调来的目的尽人皆知,可有趣的是,她对他说,她调到江泉并不一定意味着一定要和他结婚,她要近距离观察他一段时间,看他的为人到底如何。考验结果在昨天晚上公布了,她对他说:“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通过了考验,我越来越觉得我可能发现了一个宝藏,你是一个不可拒绝的人,你的为人和事业心、责任感也包括你特有的执拗和偏激,都越来越打动我,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让我们结婚吧!”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李斌良当时说:“结婚……好像太快了点,我们还没有安身立足之处,我没有房子……”没等他说完就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没房,而且也没钱,实话告诉你,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到你身边的。这些年,我多少攒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买个小小的住宅好像还差不多,实在不够,我们可以借一点吗……”李斌良也急忙打断她的话:“不不,苗雨,你嫁给我都够委屈的了,怎么还能让你花钱买房?”她抢过话头:“哎,想不到,你封建意识还挺浓厚的呢,怎么,只有女人花男人的,男人不能花女人的是吧,如果我们真心相爱,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李斌良,你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你就把我和我的一切当作生活给你的报偿吧,或许,我就是上帝对你的奖品,我愿意当这个奖品……” 听到这话,李斌良当时流出眼泪,并且情不自禁地把她拥抱进怀里,继而开始亲吻她,要不是她及时清醒过来,提醒他不要违背诺言,差点越过了界限…… 说起诺言也很有意思。在二人感情迅速拉近后,苗雨曾对李斌良约法三章,二人可以亲昵,但不能过分,最美好的东西只能在结婚后品尝,所以,他们尽管拥抱过,亲吻过,可是,却一直未能再进一步,这也是李斌良感到幸福而又痛苦的原因…… 对了,她一定是要对自己说这件事,他答应过要和她去登记的,可是…… 果然,苗雨还在办公室等着他,还在用询问的眼睛看着他。 他对她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忙的把那件事忘了。你看……” 李斌良无奈地摊了一下双臂,意思是说太忙,今天不行了,可是,苗雨毕竟是女人,她固执地看着他:“这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咱们现在就去,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李斌良:“可是,万一人多,要排队呢……哎,要不这样吧,反正信已经开好了,你一个人去吧!” 苗雨脸上现出生气的表情,李斌良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是啊,这种事,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对她、不,对自己和他来说,这不仅是履行一下手续的事,而是一个神圣的、重要的时刻。 总之,他们今天要登记,这是说好了的。对了,她还暗示过他,登记后即使不马上结婚,二人也是合法夫妇了,或许,除了接吻拥抱之外,他们可以品尝更美好的东西了。 一瞬间,李斌良生理上又有了反应,他看了一下表,下决心地:“好,咱们现在就去!” 可是,就在他要向外走的时候,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接过手机后,只能歉意地望着她:“对不起,胡学正他们在江边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案件有关,我得去一趟……登记的事,等……明天吧!” 苗雨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表情,她轻轻叹口气,示意他忙自己的去吧。 李斌良走到门口,再次看苗雨一眼失望的眼睛,觉得有些内疚。当他顺着走廊匆匆向外走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今天要去登记,偏偏今天发生命案,刚才,正要出门去登记,胡学正又打来电话,唯心一点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难道,自己和苗雨的婚姻会出现波折……不可能,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全力把案子破了吧,现在,你可是处于关键时刻,而关键的关键是尽快把案子破了,登记的事往后放一放有什么不可以呢……可是,马上又有别的念头升起来,他在心中问自己:李斌良,你怎么了,难道,你真的想当公安局长,当官真的这么重要,超过爱情和婚姻,你是不是变成官迷了,变得庸俗了…… 他就带着这样的念头上了车,到了郊外江畔的树林中,当他看到胡学正、沈兵等人奔忙的身影时,他意识到,这起案件,不但对自己,对胡学正和沈兵他们同样非常关键。沈兵已经赤裸裸对自己说过,如果自己当上局长,胡学正就可以提为刑侦副局长,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大队长了。正因此,这些日子他们都急于表现自己,愿意发案,发大案,然后由他们破掉,这样,大家都有了政绩,对提拔是非常有利的,这也是他们特别热衷于这起案件的原因。 一条活生生的年轻生命消失了,极可能被人剥夺了,或许这个生命消失前曾非常痛苦,可是,负责破案的人想的却是自己的前程,是不是太残酷了,太自私了? 是有点,可是,没有办法,这是人的本性。

04

“这里……这里,你看……一直到江边,看,脚印进水里了……你看,这是另一个人的脚印!” 李斌良顺着胡学正的手指察看着。地下虽然有树叶和荒草,可是,仍然能清楚地辨出,一对脚印从背后的树林走出来,走到江畔,走向江中,脚印比自己和胡学正的脚印略小一些,极可能是一个女人的。 李斌良向江中望去,沈兵正指挥着一些刑警和技术人员用鱼网在热火朝天地打捞着物证。看来,大家的工作很到位,也很有干劲儿,李斌良心里很满意。 “李局,咱们往回走,那边有个树丛,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脚印,不全是一个人的!” 李斌良随胡学正走到一簇浓密的树丛前,果然看到几个模糊不清的足迹,而且,树丛跟前还有很多绿色的蒿草被压倒在地上,显然有人体在上边辗压过,这里,应该找到些什么呀…… 李斌良正要提问,一个技术员拎着个物证袋从旁边走过来:“李局,你看,都是在这里发现的!” 物证袋里边是几团沾着棕红色的卫生纸,李斌良问怎么回事,技术员说应该是两个人做爱后留下的,上边极可能有男人的精液。李斌良问红色的是不是血,技术员说是,李斌良问是什么血,技术员说需要检验,不过,他判断,女孩子可能是第一次做爱,造成处女膜破裂,所以出了不少血。 也就是说,这极可能是死者的血? 没等李斌良问,技术员就指出了这点,他说,经过初步比对,江边发现的足迹很可能是那具女尸的,现在,只要把卫生纸上的血和死者的身体样本检验比对一下就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她的了,当然,这需要送省厅做DNA鉴定,因此需要一定的时间。 李斌良没有说话,但是,却在心里对自己发问,如果技术员的推理是正确的话,那么,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李斌良又问这里的足迹提取得怎么样,技术员说难度很大,因为,地上都是树叶和青草,脚印模糊不清,很难完整提取。李斌良坚定地要求他们尽最大努力,提取到完整的脚印,以便比对,然后又要求胡学正一边在附近和江水中搜索其它物证,一边抽调人员,进行调查走访,如果死者真的是在这里出的事,那么,她一定来自市区方向,一定有人看到过她。要以这里为中心向市区方向幅射,寻找目击者。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这回,是技术大队长打来的,他报告说,他们的解剖已经初步完成,死者年纪在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之间,极可能在二十岁左右,其脖颈、胸部及手臂上的伤痕,可以认定是他人掐扼形成的,而且,其胃内有很多水,可以确认,她在入水前还活着,或者说,是入水后才死去的。更重要的是,通过解剖发现,死者的处女膜新鲜破裂,只是因为尸体在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很难提取到精液,他们正在努力。 目前,最紧迫、最关键的是确定死者的身份,弄清了这一点,就可以比较容易地查清她的关系人,并从中发现嫌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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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身源调查进展缓慢。 李斌良回到办公室后,逐一给城镇派出所打了一次电话,都说正在调查,还没发现线索。他虽然着急,但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一个派出所管辖着几万人口,逐一核对需要时间。看来,这个方法进展太慢,调查应该有侧重点的进行,以便尽快取得突破,那么,重点是哪儿呢…… 手机又急促地响起来。 他以为是哪个部门打来报告情况的,没有看号码就把手机放到耳边:“我是李斌良,发现什么了……” 电话里响起一个女人的笑声:“李老弟,是不是出什么案子了?是大姐我呀……” 是谁?听上去,声音并不很熟,可是,听上去口气却是如此亲昵,是谁呢?他歉意地:“对不起,请问您是……” 对方又笑起来:“李老弟,是不是要当局长了,架子大了,不认大姐了?是我,你程大姐,这回听出来了吧!” 李斌良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一高校长程玉芳。 李斌良:“啊,是程校长,对不起,是出了一起案子,我都忙晕了……程校长,有事吗?” 程玉芳:“没事能打扰您公安局长老弟吗?怎么样,今天晚上行吧!”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干什么…… 还好,程玉芳没有让李斌良再发问:“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学校安排一个场面,咱们两个班子都参加,一方面对你们表示感谢,一方面加深一下咱们姐弟的感情。怎么样?就今晚吧!” 李斌良急忙地:“不不,程校长,今天晚上不行,我刚才说了,出了案子……” 程玉芳打断李斌良的话:“出案子怎么了,出案子就不吃饭了……” 李斌良:“不不,是命案,我们要全力以赴,晚上也要工作,真的没有时间……这样吧,等案子破了的,案子破了我们一定参加,对不起了程校长……” 好说歹说,程玉芳才悻悻作罢:“好吧,那就等案子破了的,到时你可不能再推辞啊……哎,对了,你说是命案,是杀人吗?有没有需要大姐帮忙的,有就尽管说,大姐一定当自己的事办!” 这个程玉芳,明明是个校长,怎么说话的口气好像哪个山头的大姐大,李斌良客气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才放下电话。 虽然说话不太像校长,可是,程玉芳确确实实是江泉市第一学府的一号领导。江泉市最高的学校就是高中了,可是,高中虽然有三所,可教学质量最高的是第一高中,也就是人们简称的“一高”,另外两所高中都是以培养音乐、美术等特长生为主,对于大多数初中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都把考上一高作为唯一的目标。从工作性质上看,李斌良和程玉芳不可能有什么密切来往,即使警校共建,也都是派出所出面,而他是刑侦副局长,很少和学校领导打交道,所以,和程玉芳也就停留在认识的程度上,见面打个招呼也就过去了。可是,前些日子他带队为一高破获了一起盗窃案,一伙窃贼夜间侵入教室,盗走了四台手提电脑,李斌良接报案后,几天就把这伙流窜作案的家伙逮住了,几台电脑也缴了回来,程玉芳很是感激,说什么也要请他吃饭,他推了几次也推不掉,这不,又找上来了。 且慢,难道她真是仅为了表示感谢才请自己吃饭吗?恐怕不止于此吧。说起来,公安机关的领导干部高配半格,自己这个刑侦副局长是正科级,一高的校长也是正科级,而自己虽然名为副局长,可毕竟是副职,分管破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实权来,可程玉芳就不同了,在多数人的眼中,她这个一高的校长恐怕要比自己重要得多,所以,她的邀请估计还是和风传的自己要当局长有关,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老弟,是不是要当局长了,架子大了,不认大姐了……”对,肯定是这样,可是,自己能真的当上局长吗…… 李斌良心里有点发乱,他努力排遗开这些,可是,却未能完全成功。 一个月前,石局长调走了,他郑重向上级推荐自己接任局长,市委和市政府也向地委推荐了自己,可是,地委一直没有研究决定,因此,这只是个悬案,最后什么结果还不好说。据说,有不少人在争这个位置,有的找后台都找到省里去了,而李斌良却什么也没有,他只能靠破案来让领导认识自己,企望以此得到重视和重用。尽管“打小姐留名片的,想提拔靠实干的,给领导提意见的”已经成了受人讥笑的“大傻”,可他只能当这个傻子,譬如,现在他就希望尽快破案,破得漂亮,让地委领导知道,使他们产生好印象,因而能在任命公安局长时投自己的票…… 等一等…… 李斌良的脑海中忽然亮了一下,闪过一个念头……是什么来着,和破案有关,好像还和程玉芳有关……破案怎么会和程玉芳有关……别急,想一想……案件……死者,二十岁左右……一高……对,对,是这么回事! 李斌良激动地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拿起电话:“胡大队,有进展吗……啊,有事,你能不能抽两个弟兄给我,实在不行一个也行……是这样,我觉得,查找死者身源不能完全靠常规工作,那太慢,要重点突破,我忽然想到一个重点,那就是市里的三所高中,特别是高三的学生,年龄段应该和死者接近……对,你再抽出几个人分别去二高和三高,我去一高……” 李斌良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了苗雨,她问他去哪里,他说去一高,苗雨一听,要跟他一起去。李斌良觉得别扭,一开始不答应,可她说自己也是刑警,现在还没和他登记,用不着回避。还说,和老师学生接触,她或许比男警察更容易一些,李斌良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何况,自己身边人手也太少,就答应了。于是,他给程玉芳打了个电话,说有事去学校找她,程玉芳愣了一下,问什么事,他说到了就知道了,程玉芳又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说欢迎。 二十分钟后,都穿着便衣的李斌良和苗雨、任铁柱赶到了江泉市第一高级中学的校园,此时,正是上午十时整,为了避免惊扰学生们学习,他们把警车停在校外很远的地方,步行着向校园走去,看着前面一高的校园,一种清新、亲切、美好的感觉在心头油然生出。 第二章

1

明亮的阳光下,一高校园在迎接着他们,校园敞开了热情的怀抱,造型美观的教学大楼向绽开了笑脸,象征着科学和教育的校标向两条手臂好像在鼓掌欢迎他们的到来。校园很静很静,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学生们一定都在教室里专心学习……李斌良眼前突然闪过自己在农村念中学时的情景,那低矮简陋的教室,那糊着塑料布的窗子,每到冬季,还要烧炉子,弄得教室里灰烟狼籍,离炉子近的学生烤糊了裤子,离得远的学生又冻得受不了。每天的值日生还要早早到校,劈木柴,架火点炉子。有一阵子学校困难,还要值日的学生自备引火柴。眼前这样的校园,这样的学习环境,那时真是想到想不到,现在的学生们可真幸福啊……对了,保卫他们安心学习成长,也是人民警察的职责,但愿,这个案子和这里没有关系,不要因为这丑陋的命案打破校园的美丽和宁静。 苗雨的心情和他一样振奋,她悄悄靠近他,对他耳畔低语着:“哎,我想好了,就是这里,就这么定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苗雨绯红的面庞:“你说什么?” 苗雨小声地:“你不是说,万一你真的当上公安局长,我就得回避吗?我想好了,如果一定调出公安局,我就调这儿来!” 原来是这样! 前几年,公安部制定了六个制度,其中一个就是回避制。这个制度虽然提出好长时间了,而且也不止公安机关有这个制度,可基本没有执行,现在,夫妻、父子、直系亲属在一个单位成窝的很多,当然,多涉及到领导干部。本局也是这样,民警们私下没少议论,李斌良是个不让别人讲究的人,所以,前些日子和苗雨闲聊时,就说出了这个意思。苗雨当时有点想不开,说她还没穿够警服,而且不知调到什么单位才好。李斌良就帮她分析设计,当时,首先想的是相关的检察院、法院,但是,严格地说,一家人都在政法机关工作也不完全符合回避制度,李斌良对此并不热衷。剩下的就是去市委、政府两个大院了,好多领导还特别愿意把自己的亲属安排到财政局,因为那里钱多,待遇好。李斌良要是真的当上公安局长,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安排,可是,他也不想这样做。苗雨也不想,她说,凡是权力、财物部门,安排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人际关系太复杂,弄不好就牵扯进是非圈子里去,因此,她想找一个清净的单位,但是,到底去哪儿一直没想好,想不到,一看到眼前的校园,她就打定了主意。 苗雨的声音虽低,可是,明显地透出几分激动:“我大学是学文的,教高中语文应该不成问题,历史、政治也可以,即使不教课,做些辅助性的工作也行,只要能让我看着这美丽的校园,呼吸这清新的空气就行。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李斌良觉得有点好笑,对不起,我还没当上局长,再说了,你定了,人家学校就一定接收吗,听说,各个学校现在也都超编,如果真想调来,起码要市领导说话,教育局领导同意,程玉芳点头…… “李局,李老弟,你们来得真快呀,欢迎,欢迎……” 程玉芳从校门迎出来,热情的欢迎声打断了李斌良的思绪,他急忙走上前,与她紧紧握手。 看上去,程玉芳四十四五岁年纪,穿的衣服很像电视和大街上的广告上见过的那种,是由一位著名女影星做的形象代理,什么牌子没有记住,但肯定是名牌,显得风度很高雅。精心修饰过的头发一丝不苟,脸化了淡淡的妆,几乎看不出来,但是,一张脸却显得容光焕发,还有一股特别高雅的香气淡淡地飘过来,温柔地进入你的鼻吸,肯定是哪种高级香水。对了,今年一高的高考成绩特别突出,考入大学本科的人数和录取比例不但历年来最高,而且,在全区位居第一,就是在全省也名列前茅,程校长因此也就声名远播了。对了,前两天白山电视台还播过,因为一高高考成绩突出,市里专门开了表彰会,地委行署有关领导都出席了会议,会上,行署主要领导亲手给程玉芳胸前戴上了大红花,主管文教的副专员在讲话中对江泉一高和程玉芳给予了表扬,听说,市里正在积极向上争取,要破格给程玉芳提副处,还申报了教育专家职称。 可是,尽管如此,李斌良还是觉得,程玉芳的气质上似乎更像一个行政或者企业的领导。 程玉芳放开李斌良的手,眼睛转向一旁的苗雨:“李老弟,这位就是……” 李斌良怕程玉芳说出别的来,急忙打断他的话:“啊,这位是苗雨,刑警大队内勤,这位是大案中队的侦查员任铁柱。” 程玉芳分别和二人握手,但是,明显地,和苗雨握手的时间要长得多。在向校园里走的时候,她又悄悄靠近李斌良,终于说出了要说的话:“李老弟,这位漂亮的女警官就是您那位吧……” 这个程玉芳,什么也瞒不了她。江泉虽然名叫市,其实,也总计还不到一百万人,城区也就二十来万人口,苗雨调到江泉以及她和自己的关系,这种消息肯定已经不翼而飞,聪明的程玉芳当然一猜就中。 李斌良含混地应答着随程玉芳走进校园,向教学大楼走去,这时他才感到,整个校园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署假早该结束了,不能没开学吧。程玉芳听了李斌良的询问,自豪地笑了:“你挨个教室走一遍看看吧!”李斌良从一楼的窗子向里望了望,果然个个坐满了学生。走进教学楼,终于看到两个女学生,她们在走廊里尽量放轻脚步走来,并悄悄地说着什么,可能是说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刚要笑出口,又及时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这…… 这时,李斌良在大楼门厅里又看到悬挂着的几条醒目校规,上边好像有一条:在校其间不许大声喧哗打闹…… 管理可真够严的,是不是太过分了?李斌良疑惑地问程玉芳。程玉芳又是自豪地一笑:“过分?我觉着这还不够呢!大楼里近两千名学生,要是让他们随便闹起来,成什么样子了,管理学校就要像军队一样来管,你看到了,还可以吧!” 李斌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管得是严,可是,学校是军队吗? 李斌良和苗雨交换了一下目光,看得出,苗雨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程玉芳好像猜到了李斌良在想什么,叹息一声说:“这都是为了学生好啊,要是不管住,他们野起来,还能专心学习吗,家长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要对得起他们哪……对了,李局,是有什么案件牵扯到我们学校吧,别瞒着我了,说说吧!” 真是个精明女人。这种时候,李斌良也没有必要保密,把简要案情和要调查的内容告诉了程玉芳,他注意到,她的脸上立刻现出戒备的神情:“怎么,你们怀疑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会吧……” 李斌良急忙地:“程校长,您别多心,这只是一种可能,是我们要调查的一条线索。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欢迎……” “哎,李老弟,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觉着,我们学校和这种事联系起来,影响不好。你放心,只要你老弟的工作,大姐我一定全力支持。说吧,怎么调查?” 李斌良:“是这样,根据死者的年龄推断,如果她真是你们学校学生的话……啊,我是说如果,应该是高三年级的可能性较大,我们带照片来了,先请高三的班主任辨认一下吧!” 程玉芳:“好,我马上把他们找来!”

02

进入程玉芳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几个高三的班主任陆续进来了,可能是死者面部严重变形的缘故,几个班主任都认不出,有的还说不一定是本校的学生,最后,才有一个迟到的女老师在反复看了照片后说,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又想不起名字,经过启发,她才不确定地说,好像从前给她上过课,不过,按时间算,她应该早就毕业了。一说出这话,她忽然想起来了:“如果她还在我们学校,应该是重读生,问问补习班的老师和学生吧!” 补习班。 李斌良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这些年,补习班是个普遍的现象,在任何一个高中都有。就读的学生多是往届高考因为分数低没有录取的,也有少数虽然考上了大学,但是不理想,又留下来重读的。同样,人所共知,补习班是收费的,而且收费很高,多的一年上万,少的也三千五千,而这笔钱一般是不入账的,因此,它就成了学校的一项重要收入,可是,这对重读生的压力很大,穷孩子根本就重读不起。不过,学校为了提高补习班的吸引力,一般都派教学能力比较强的教师任教,而补习班的学生们高考成绩一般也比较好,给学校增添了荣誉。 程玉芳告诉李斌良,本校有两个补习班,并立刻派一个老师去找两个补习班的班主任。过了一会儿,两个班主任来了一个,她看过照片后,摇头说认不准,有可能是补习二班的,可是,那个找人的老师说:“钟老师在上课,他说,下课后再来!” 程玉芳戚了戚眉:“李老弟,那就等等吧!” 李斌良:“这……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程玉芳看看墙上的钟:“刚上课不久!” 李斌良:“程校长,这是命案……” 苗雨站起来:“这样吧,我和任铁柱去找他!” 李斌良看着程玉芳,程玉芳有点为难地:“这个人脾气有点怪,你们……” 苗雨:“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我们这就去,请问怎么走?” 程玉芳:“这……好吧。黄老师,你带二位同志去吧!” 苗雨和任铁柱随黄老师向外走去,李斌良站起来欲同行,被程玉芳拉住:“干什么,老弟,这种调查还用你亲自参加吗,你这是不信任下属。让他们去吧,咱们姐弟难得凑到一起,扯一扯……对了,午间就别走了,吃顿工作餐!” 李斌良急忙地:“别别,我们有规定,严禁在工作时间饮酒,再说了,案子正忙着,我哪有心思吃饭……” 李斌良好歹把午饭推辞了,可是,却只能让苗雨和任铁柱去见补习二班的班主任,自己坐下来,这时,他才顾得上打量一下程玉芳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比自己办公室要大很多,也比自己的办公室有气派,只是好像过分了一些,头上的天棚做出非常艺术的造型,还镶钳着样式新颖的灯具,一张硕大的老板台,把坐在后边的人衬托得格外气派威严,老板台上,还摆放着一台款式新颖的手提电脑,不过,最吸引李斌良目光的,是墙角一台起码超过五十英寸的大屏幕背投彩电,彩电还打着,但是没有声音,上边呈现的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一边是窗子,另一边是一个个紧紧关着的门,门上边还有标牌。李斌良注意了一下,标牌上写的是高几某班,才明白这是台监控器。 对他询问,程玉芳得意地说:“对,这么大的学校,我不看着点行吗?对了,我可以调到任何一道走廊和教室!” 程玉芳说着,炫耀地用遥控器调换着监控镜头,一会是另一道走廊,一会儿是正在上课的学生,边调还边说着:“开学以来,有几个高一的小子下课总大吵大嚷的,我要亲自抓住他们,非把他们收拾老实不可!” 李斌良有点不解,下课大吵大嚷怎么了,非要抓住收拾不可,还有,这种作法有没有侵犯人权之嫌,作为一校之长这么干,不成间谍了吗…… 当然,这些话只能藏到心里,不能说出来。 李斌良坐在校长室内,没话找话地和程玉芳闲扯,把话题扯到今年的高考上,提起今年该校高考成绩如何突出,表示对程玉芳的敬佩,程玉芳却缺乏兴趣地:“李老弟,和你破那些大案比起来,大姐这点成绩算什么,还是说你吧,怎么样,大家都说公安局长是你的,有把握吗?这年头,你可得活泛点,不能干等着……对了,听说你挺清廉的,有活动经费吗?需要的话就吱声,大姐赞助你点……” 这…… 李斌良听得心里很不舒服。这些年,官场成了商场,在提拔重用的背后,总会响着钞票的声音,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而且,人们已经接受了这种现实,有的地方甚至把这种现象说成什么“新政治经济学”,也就是先花钱买官,再以权捞钱,然后再买更大的官,还有的说得更有意思,叫“先买票,后上车”。可是,李斌良一直不完全相信,或者说,他自身的经历使他产生一种幻想,他觉得,尽管花钱买官的现象普遍存在,可是,如果你真的工作成绩突出,也会有领导赏识的。就说自己吧,从一个普通民警提拔到刑侦副局长,不就没有花钱吗?当然,这也和自己的特殊经历有关,破了影响那么大的案件,还救了县委书记刘新峰的命……可是,现在,要提公安局长了,这是副处级,要由地委研究决定,刘新峰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你还有把握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他只有希望,一种很渺茫、又很现实的希望。 李斌良又把话题转到程玉芳身上:“程校长,照你这么说,你当这个校长一定没少花钱哪,花了多少?” 程玉芳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亲昵地打了李斌良肩头一掌:“死老弟,怎么跟大姐开这个玩笑,对,钱没少送,人也没少找,要不,能让我当这个江泉最高学府的校长吗……哎,老弟,咱们不说这个了,还说你吧,你这位女警官真不错呀,多漂亮,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啊,对了,早拿下了吧!” 这话哪像个校长说出来的,还是女校长?李斌良浑身发热,不知说什么才好,急忙又转了话题:“哎,程校长,你把监控调到补习班去,苗雨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程玉芳抄起遥控器,电视屏幕很快显示出另一条走廊,果然看到苗雨、任铁柱的身影在一个教室门外,二人在和一个男老师说什么,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从身姿和手势上看,好像在争论什么。李斌良奇怪起来,问程玉芳能不能把镜头拉近些。程玉芳调了调,这回可以看清他们的表情了,果然是在争执,只见那个男老师发怒地往后推了推苗雨和任铁柱,进了教室,并把门关上,苗雨一副愤怒的样子要上前开门,被任铁柱拉住。 怎么了…… 李斌良着急地站起来:“程校长,我得去看一看!” 程玉芳:“这……好吧,我陪你去……咳,钟老师这人,哪儿都好,就是个性太强!” 在通向补习二班的一路上,李斌良在走廊里看到好多监控探头,像一只只眼睛似地迎着自己,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正被某人在电视屏幕上注视着,李斌良感到很不舒服。正走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而来,正是苗雨和任铁柱,二人都是一副悻悻的表情。李斌良迎住他们,问怎么回事,苗雨气恼地:“别说了,这个钟老师一点也不配合,黄老师把他叫了出来,我对他做了自我介绍,说有案件需要他配合调查,谁知他说,‘对不起,我正在讲课,等我下课再说吧’,然后就走回教室把门关上了,我再敲门,他却恼了,还训斥我们说,不要以为警察就了不起,他的工作同样重要,同样需要尊重等等,然后就又进教室了,我想跟他吵,又担心影响不好,只好回来了!” 李斌良已经从屏幕上看到了这个情景。 没等李斌良询问,程玉芳就说:“真对不起,钟老师就这样,他上课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不过,他教学能力很强,工作也特别负责,你们要有意见就对我说吧,都是我平时惯的。可是,一个老师,课教得好,工作负责,脾气怪一点又算什么呢?对,李老弟,你手下如果有这样的警察,脾气怪,可是能破案,你还能要求他别的吗?” 别说,程玉芳还真有用人之能,怪不得当校长。可是,既然这个老师这种性情,他校长来能顶用吗…… 李斌良就带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补习二班门外。

03

“这堂课就上到这儿,下边的时间大家自学吧……对了,我的体会是,老师的教学固然重要,可是,对一个真正的学习者来说,最主要的途径还是自学,而作为高三的学生,自学能力尤其重要,甚至决定一个人的前途,特别像郝柏生你们这样的,更要刻苦自学,这是你们的唯一出路,你们不好好学习,不但对不起家长,也绝了自己的生路。你们不像有的人,靠老子就能养尊处优地活一辈子,可你们不行,当然,现在,有人还要把你们这唯一的出路堵住,可他还没堵严,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不能和那些靠老子、靠关系的人比,人家那是有本事,你们比不了……对了,我也对那种同学表一下态,今后,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督促你们学习了,你们爱学不学,学习再好也不如你们有个好爸爸,只要有了这个,就会无往而不利……对了,刚才你们注意没有,找我的是两个警察,他们很威风是吧,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学习再不好,只要有关系,弄个假文凭,照样可以当警察,甚至可以当公安局长……” 这…… 听着教室里传出的钟老师讲话,李斌良有点瞠目结舌。这个老师的话既是对学生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他看看苗雨和任铁柱,二人同样是惊讶不解的表情,任铁柱脸上更是一副难堪的表情。李斌良又望向程玉芳,程玉芳脸上现出怒容,上前使劲儿敲了敲门。 钟老师停止了讲话,脚步声向门口走来,门猛地推开了:“你们等一会儿就不行吗……” 钟老师从里边走出来,一副没好气的表情,看到是程玉芳,愣了一下。或许,程玉芳平时默许这个老师的特权,或许是当着李斌良等人的面不好发作,她只是声音不大地说:“课讲完了吧,这位是公安局的李局长,他们有重要案件要向你调查!” 钟老师这才把脸转向李斌良,眼睛也直视着他,李斌良也这才完整清晰地看到了这位老师的全貌,他四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衬衣,上边沾了一些粉笔灰,虽然没拿课本教材,可是看上去却很有中学教师的气质,当然,身上也透出一种特殊的劲头儿,瘦瘦的,背挺得很直,一双眼睛看着李斌良,像孤傲,像自负,又好像……叫人一时说不准到底什么劲头儿。 钟老师冷淡地看着李斌良:“李局长,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找我们干什么?” 李斌良:“钟老师,你说得对,破案是我们警察的事,可是,每个公民也有责任协助警察破案。请您看看照片上的死者,她是不是你教过的学生?对不起,很难看的!” 钟老师看到照片,表情立刻改变了,他先是草草的看了一眼,马上又专注起来,渐渐地,脸上的肌肉颤抖起来。 苗雨:“钟老师,你认出来了,她是你的学生吗?” 钟老师没有回答,突然回身打开教室的门,把身子探进去:“李秋莲,你出来一下!” 一个女学生走出来,这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她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钟老师。 钟老师把拿照片的手放到背后,看看李斌良,又看看程玉芳,现出为难的表情,想了想,对女学生道:“李秋莲,你和吴颖是好朋友,对吗?” 李秋莲疑惑地点点头:“是,怎么了?” 钟老师:“你最近见到她了吗?” 李秋莲依然是疑惑的目光:“见到了,她前几天在我家住来着……对了,昨天上午刚走……钟老师,到底怎么了,吴颖出什么事了?” 钟老师慢慢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李秋莲,这很难看,你别怕,要认准……” 钟老师把照片递给李秋莲,李秋莲接过照片,先是恶心恐惧的表情,接着又变成了震惊,继而捂住了嘴巴。 李秋莲:“天哪,是她,是她……不,怎么会,天哪……” 钟老师已经完全改变了刚才的表情,沉痛无法掩饰地写在他的脸上,他非常主动地和李斌良等人去了校长室,并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钟老师:“她是我去年教过的学生……对。去年她就参加高考了,差一点没考上本科,就重读了一年,今年考上了……对了,她早该入学了,怎么会……” 李斌良摇手打断钟老师的询问:“钟老师,您知道吴颖的家在哪里吗?” 钟老师略一思索:“她家在农村,好像是幸福乡……” 钟老师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李斌良的手机响起,他走出程玉芳的办公室接听,是幸福派出所王所长打来的,他说,他们所经过对各个村子的排查,发现发展村吴明仁家的女儿吴颖不在家中,不过,她父母说,孩子到市里来打工了…… 看来,身源找到了,居然这么顺利。 身源找到了,其它就好查了,相对而言,破案的可能性也增大了。 可是,李斌良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相反,一种特殊的沉重感觉压上他的心头。 在没找到身源的时候,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而一旦知道了她是谁,你会觉得立刻和她拉近了,她不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生命,一个曾经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活生生的人,一个开花年纪的姑娘,一个正在就读的高中生。 李斌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王所长把吴颖的家长接到县局来认尸。他担心家长受刺激过大,还特别嘱咐王所长说话时注意方法,最好对父亲说,先不要让母亲知道等。说完这些他才觉得没用,无论怎么说,怎么讲究方法,也无法减轻父母失去女儿的伤痛,但愿,李秋莲和钟老师的辩认有误,死者不是吴颖……可是,不是吴颖也会是别人,也同样是别的父母的女儿,他们同样要承受着世间最大的痛苦折磨。 现在看,死者基本就是吴颖了,那么,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她杀,是谁杀了她…… 李斌良这么想着,刚要推门回校长室,手机又响起来,李斌良看了一眼号码,是技术大队长的号码,技术大队长的口气中透出兴奋。他说,他们经过检验,现场发现的卫生纸上的血样和死者的血型相同,而且,对卫生纸上的精液已经进行了检验,目前正在努力提取死者体内的精液。但是,现在已经可以认定,死者在死前不久曾与男人发生过性关系。 这是个好消息。虽然血型检验并不能最后确认什么,但是,最起码,给分析判断提供了依据。李斌良指示技术大队长,想办法在死者体内提取到精子,然后连血样一起送省公安厅技术总队做DNA鉴定。 李斌良走进校长室,对李秋莲说:“非常对不起,我们还有话要问,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等李秋莲说话,程玉芳在旁边接了过去:“李局长,有这个必要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就在学校问呗,她是补习生,学习很紧,一分一秒都很宝贵!” 没等李斌良说话,苗雨在旁开口了:“程校长,我们警察在你们学校进进出出,不但不方便,恐怕会影响更多的同学学习吧!” 程玉芳想了想,被苗雨说服了。她换了个语气:“李局长,这个吴颖已经在我们学校毕业了,按理,也就不是我们的人了,对吧!” 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李斌良发问,程玉芳就解释道:“啊……我是为学校着想。如果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影响总是不太好!” 李斌良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法律意义上说,死者确实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了,可是,案情还要继续调查,恐怕还得麻烦你们!” 程玉芳:“啊……那是,那是!” 李斌良注意到,程玉芳说完这话,脸上现出轻松的表情。 程玉芳把李斌良等人送到教学校外,还要往前送,被李斌良劝阻了,程玉芳也没再坚持,可是,李斌良直到走出校门,还觉得他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后背。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出现了一片浮云,太阳钻进了云中,原本阳光灿烂的校园变得阴暗起来,不像刚刚来到时那么充满光彩了。李斌良看了苗雨一眼,发现她也在望着校园,眼睛闪着迷茫的光。 李斌良上车后,胡学正又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在郊北公园里找到几个目击者,都是普通的游人,他们都说,在昨天晚上离开公园时,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向树林深处走去,体貌特征和死者有些相似。 案件一旦有了进展,各种线索就纷至沓来了。李斌良指示胡学正,除了死者的情况,还要调查有没有男人和死者在一起。

04

李秋莲到了局里后,被直接领向停尸房。 李斌良知道这有些过分,可是别无选择。在案件深入调查之前,首先必须认尸,也就是确认死者的身分。他用歉意的口气对李秋莲进行了解释,并陪她走到尸体旁,亲自揭开蒙尸布。李秋莲用恐惧的目光看了尸体一眼,马上又扭过头,发出要呕吐的声音向外走去,一边叫着“吴颖”,一边呜咽??起来。 确切无疑了,看来,家长来不来都可以认定了。 可是,李斌良刚走出停尸房,一辆警车疾驶而来,停到他面前,两个人走下车,其中一个正是幸福派出所的王所长,接着下来的是一个四十左右、农民模样的男子,他吃力地从车内扶出一个头发花白、满面不幸的老太太…… 王所长匆匆走到李斌良面前:“李局长,吴颖的母亲来了,陪着她的是屯里的一个远亲……” 李斌良:“这……不是告诉你让她父亲来吗,怎么……” 王所长:“吴颖的父亲死了!” 李斌良:“什么,吴颖的父亲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王所长:“时间不长,上吊死的,治安大队去处理的……”瞥一眼吴颖的母亲:“你别看她老成这样,实际上才五十出头,前些日子头发还没白,老伴死了,白了一些,这回闺女死了,又白了一些……” 这…… 李斌良还想问点什么,老太太已经蹒跚走过来:“她在哪儿,我的闺女在哪儿,我的颖儿在哪儿…?…” 天哪! 李斌良真想躲开,可是,又知道自己绝不能躲开,他迎向吴颖的母亲,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臂:“大婶,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李斌良说不下去了,此时,任何话也无法安慰她。他抓住她的手,感到了她那粗糙坚硬的手掌凉彻骨髓,让人清晰地体察到她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还好,苗雨及时奔上来,代替他搀扶起吴母,他又示意胡学正等人陪着,望着他们的背影艰难地走进停尸房。 “我的闺女呀,你咋死得这么惨哪……” 一声难以描述的痛苦哭叫声传出来,那是母亲失去女儿的声音。人是否真的痛苦,痛苦的程度如何,完全是可以从哭声中听得出来的,只这一声,李斌良的泪水一下就涌出来,他无法听下去,他想去劝慰她,又想走开,这时,忽然一阵慌乱的惊叫声传出来:“不好……快……大婶……快醒醒……快,掐人中……” 出事了。 李斌良急忙冲进停尸房,一眼看到老太太躺在苗雨怀中,眼睛和嘴都在大张着,可是,人却没有声音了。还好,法医有这方面的经验,正在用力掐着她的人中。片刻,她终于回过气来,又哭出声来:“吴颖,妈的闺女呀,你咋这么走了,咋不99lib.告诉妈一声,让我跟你一起走啊……”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心肝俱碎的痛苦。李斌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错了,其实,就是吴颖的父亲活着,来的是他,他也会一样痛苦,甚至更为痛苦,就心灵来说,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而且,在感情上,男人可能比女人更加脆弱,而就亲情来说,父女的感情可能比母女更深一些。譬如,你和女儿不是更深一些吗,如果她被害了,你的痛苦难道不更深重吗…… 吴颖的母亲被胡学正等人搀走了。李斌良知道,她还要经受折磨,还要接受警察的调查询问,她必须承受着痛苦回忆女儿生前的一切,一遍又一遍……这很残忍,可是为了破案,必须这样,他只能悄悄把苗雨叫到一边:“苗雨,由你询问她吧,要注意方法,好好劝劝她,别让她太伤心了,如果感到她身体不行,就送医院!” 苗雨眼睛红红地应着:“我知道!” 李斌良把几个人分成两组,胡学正和苗雨去询问吴颖的母亲,自己和任铁柱询问李秋莲。为了能使她比较平静地接受询问,他特意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又给她倒上一杯水才开口。 李秋莲虽然也流着泪,但是,她的痛苦终究无法和做母亲的相比,进屋后,她很快擦干了泪水,仔细地回述起吴颖的有关情况。她说,吴颖和她从高一起就在一个班,两个人是非常好的朋友,同样在去年差一点没考上本科,又同样重读了一年,而且又在同一班。可是,在今年的高考中,她们俩又同样命运,没能考上本科,接到的是三表的通知书。她决心再重读一年,可吴颖却不想上大学,也不想再念了,前几天,她来到她家,住了三天,默默的不说话,问她打算怎么办,她说想在城里找点活干,可是,昨天早晨就离开了。问起吴颖在她家的表现,李秋莲说:“这……除了有点忧郁,别的……就没什么了。” 忧郁……重读一年后考上了大学却没有去,当然有点忧郁,可是,她怎么会死了呢,而且死在江里呢,或者说,被人杀害了呢,是谁杀的他呢? 李斌良:“李秋莲,吴颖离开你家的时候,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李秋莲:“这……没什么啊,她就跟我说,她要走了,回去了,我急着上学校,也没多想,我们就这么分手了!” 这…… 询问转到吴颖为人,结交的朋友上。通过李秋莲的口,李斌良知道了吴颖是个作风严谨的姑娘,不可能跟男人乱搞,这些,再加上她身上的那些伤痕和法医尸检反映的情况,李斌良不能不承认,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李斌良眼前浮现出一个景象:暮色中,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影徘徊在郊北公园的树林中,却不知已经被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上,后来,他不但强暴了她,施暴后,又用胶带捆住她的手脚,或许还绑上石头,将她抛入了江中…… 太残忍了。 可是,吴颖是早晨离开李秋莲家的,说要回家,为什么没有离开市区,反而去了郊北公园呢?又为什么在那么晚的时候,一个人去树林深处呢? 她是不是和谁约会? 如果是的话,这个人会是谁? 任铁柱问到了点子上:“李秋莲,你说说,谁有可能害杀害吴颖?” 李秋莲急忙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谁杀的她……这……她平时就在学校上学,交往也很简单,更没得罪过谁,谁会杀她呢?” 李斌良心里也在想这件事,如果是随机作案,那么,吴颖手腕上的胶带是怎么回事?既然凶手带着胶带,极可能是为犯罪准备的,那就不是随机作案,如果不是随机作案,那么,作案人就有可能是吴颖的关系人,所以,调查必须从这里开始。 任铁柱:“那你再说说,平时,学校里谁和吴颖的关系比较密切……啊,我是说,除了你。” 李秋莲:“这……应该是……钟老师。” 任铁柱吃惊的口吻:“钟老师……” 李斌良的心猛跳了一下,眼前浮现起那个性情特别的老师瘦瘦的身材和瘦瘦的面孔,急忙追问:“那你说说,他们怎么个密切法?” 李秋莲:“啊……没什么,钟老师平时比较关心吴颖,常单独给她补课,还常找她谈心。” 任铁柱:“就这些?没别的了?” 李秋莲想了想:“就这些,没别的了!” 李斌良正想继续询问,手机又响起来,他急忙拿出来放到耳边,这回,是沈兵打来的:“李局,我们大案队查出一个新情况,有人看见,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有一个男青年从郊北树林走出来。” 有这种事? 李斌良走到办公室门外,高兴地低声道:“太好了,目击者看清那个人了吗,能提供体貌特征吗?” 沈兵:“差不多,他说,昨天晚上,他很晚才离开公园,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一个男青年进了郊北公园,边走好像还边寻找什么,他说,如果再见到他,一定能认出他来!” 好像很顺。李斌良抑制着激动:“你把这个人带到技术大队,运用人像组合技术画像!” 李斌良放下手机,重新走进办公室:“李秋莲,你再想想,在学校里,除了钟老师,还有谁和吴颖关系比较密切,譬如,同学中间,特别是男同学中间,有这样的人吗?” 李秋莲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李斌良急促地:“谁?” 李秋莲:“霍涛。” 任铁柱急忙地:“霍涛是谁?” 李秋莲:“也是我们班的同学,也是去年没考上本科重读的。对了,他和吴颖初中就是同学,还是一个乡的,他对吴颖很好,好像……” 李秋莲不说了,李斌良却敏感地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急忙追问道:“好像什么,是不是霍涛追求吴颖?” 李秋莲又点点头,可是又急忙补充说:“这是我感觉出来的,可是,他们是很纯洁的,霍涛喜欢吴颖,不会杀她的。” 这么说好像为时太早,也太绝对了。 这时,胡学正匆匆来到,把李斌良叫到一旁,低声告诉他,吴颖的母亲询问完了,她提供一个重要情况,吴颖有个男朋友,叫霍涛。 碰到一起了。 李斌良:“现在,她情况怎么样?我是说情绪!” 胡学正:“能好得了吗?不过,还能挺得住,多亏了有苗雨在,她还挺会劝人的,不过,自己的眼泪也没少流,他还给了老太太三百块钱。李局,苗雨和你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这胡学正,说什么呢! 虽然这么想,可是,李斌良心中还是生出一丝宽慰。他想了想:“暂时不能让吴颖的母亲离开,我已经让技术大队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像了,画出来后让她也辨认一下!” 下午一上班,技术大队把目击者看到的那个青年画像画出来了,李斌良自己先看了看,是一张端端正正的男青年面孔,他又把画像拿给李秋莲看,李秋莲睁大了眼睛,认真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说:“这……有点像霍涛!” 听到这话,苗雨、胡学正、沈兵及画像的技术员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李斌良却不动声色,在胡学正的引导下,前往吴颖母亲住的旅店,请她再辨认一下。 吴颖的母亲眼睛显然已经花了,她使劲睁着,用手揉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咋……咋有点像……霍涛啊!” 不用再问了。李斌良转过身对胡学正急促地低声说:“必须尽快找到霍涛!” 第三章

1

夜晚十一时许,李斌良亲自带领四十多名刑警秘密包围了夏华商厦工地。 霍涛就在这里。 这是经过半天加小半宿的艰苦寻觅才确定的。 确认霍涛有重大嫌疑后,李斌良首先到一高了解他的情况,却知道他已经考入了省城的新科大学,可是,进一步了解后又得知,他虽然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却没有入学。李斌良就派胡学正带几名刑警去霍涛在农村的家,却又扑了空,经调查,村干部提供在侧面向霍涛的母亲了解后说,霍涛到城里打工了,到底是哪个施工队说不清楚。李斌良只好把刑警大队全部调动起来,分成若干组,在辖区派出所的协助下,逐一排查本市所有的建筑工地。可是,正是建筑旺季,市区的大小工地不下几十家,要想找到霍涛谈?99lib?何容易,万一清查时动静太大,他受到惊动而逃跑,就更麻烦了。因此,李斌良在思考之后,只能以例行清查流动人口为名,对各个施工点的民工进行清查,所以,进展较慢,一直到十点半,也没查到什么,如果再继续查下去,又扰民又不便,霍涛受惊后也容易趁着夜色逃跑躲藏…… 这时,李斌良头脑又闪过一道灵光:既然吴颖和霍涛是这样一种关系,他们肯定保持着联系,怎么联系呢?当然需要电话,如果吴颖和霍涛真的有感情,那么,她死前很可能和他通过电话。如果通过,吴颖去了城里,又没有手机…… 有了! 李斌良要沈兵立刻去查李秋莲家电话的通话记录,沈兵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兴冲冲地报告说:“李局,我们已经查了李秋莲家近几天的通话记录,有一个手机号码出现过好几次,她们家谁也没打过这个电话,也不知道这个手机是谁,可是李秋莲说,她看到吴颖往外打过电话,她问过她打给谁,吴颖说是打给霍涛的,可是,我们在电信公司查了,这个手机登记的不是霍涛,而是一个叫杨明山的人,我把登记的身份证号抄回来了。” 按着这个身份证号码,很快从户政科的微机中调出了这个人:杨明山,家住幸福乡杨堡村。 也是幸福乡,而且,这个杨堡村离霍涛家的村子不远。 这个杨明山肯定和霍涛有某种关系。 查这个杨明山也费了一番心思。当然,最简捷的办法是打这个电话,跟对方联系,看他是不是霍涛,如果不是,再问这个手机为什么会和李秋莲家通话,可是,这样做极可能惊动霍涛。最后,李斌良拨通了幸福派出所王所长的手机,要求他尽快查到杨明山这个人。不想,王所长说:“不用查,我知道,他在市里打工呢,在仁盛施工队……” 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明山极可能和霍涛有联系,如果杨明山在仁盛施工队,那霍涛极可能也在那里,他极可能是用杨明山的手机跟吴颖联系的。就这样,很快查明仁盛施工队承建的是夏华商厦大楼,民工们就住在工地的工棚里,于是,李斌良迅速带领刑警大队全体人员,秘密将这个工地控制。 他先带着胡学正、沈兵等人悄悄找到工地值夜的更夫,又通过更夫找到施工队负责人,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的。负责人来到后,说他管的事太多,叫不上每个民工的姓名,于是,他又把工头叫来。工头听说找杨明山,立刻说有这个人,就在工棚里,可能睡下了。李斌良又问霍涛是不是也在这里。工头反问:“你是说小伙儿吗?他在……” 李斌良:“不,我是说,他姓霍,叫霍涛!” 工头:“是啊,我也说他姓霍,大家都叫他小霍儿!” 小霍儿――小伙儿。原来是谐音。 李斌良:“对,我们也找他!” 李斌良带着沈兵等几个精悍的年轻刑警,随工头儿向工地深处的工棚走去。工头边走边告诉他们,这个小霍儿刚来施工队不久,是杨明山介绍来的,他们是一个乡,就和杨明山住在一个工棚,又问他出了什么事,李斌良含糊其辞地说:“没什么大事,向他了解点情况。” 工头看了一眼李斌良和他身旁几个虎彪彪的年轻刑警,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不过,他识趣地没有再问。 很快,一个工棚被刑警们严密控制住,工头说,杨明山和霍涛就住在里边。 李斌良凑近工棚听了听,里边传出高高低低的鼾声,显然,干了一天重体力的民工们都在睡着。 工头小声问李斌良,是不是自己进去把霍涛找出来。 李斌良:“不,咱们一起进去!” 李斌良带着沈兵和两个刑警,在工头的带领下悄然走进工棚。人虽然不多,但是,沈兵是擒拿格斗高手,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02

走进工棚,一股闷热立刻拥上来,闷热中还充盈着脚臭和人体汗腺等难闻的气味。因为没有亮灯,眼前一片昏暗,隐约可见地铺上睡着的一个个袒胸露腿的躯体,根本无法辨清哪个是霍涛,哪个是杨明山。 沈兵打亮了手电,向地铺上照去。 工棚很大,里边睡了二十来人,手电光依次在每个人的身上移动,民工们的被褥有的铺在地板革上,有的铺在破纸板上。沈兵把手电往民工们的脸上照去,以便看得更清楚。可能,人们实在太累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被惊醒,有的人眼睛受到电光的刺激,烦燥地掉过头去继续大睡。 很快,睡着的人全部查看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霍涛,他们又返回来查了一遍,仍然没有,但是,发现一个空着的铺位和行李。 李斌良紧张起来,低声对工头:“哪个是杨明山,把他叫起来!” 杨明山很快找到了,他就挨着空着的铺位。这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被拨醒后显得很不高兴,当工头问他霍涛在哪里时,他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他在哪儿……”直到李斌良把警官证递到他眼前时,才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看身边的空位:“哎,霍涛还没回来吗……” 很快就问清楚了,霍涛吃过晚饭出去了,一直没回来。问去了哪里,杨明山也说不清楚,进一步询问,知道霍涛确实用他的手机往外打过电话,也接过别人的电话,是个女的,他还问过霍涛接电话的女人是谁,霍涛说是他的同学。“可我看出来了,他们不光是同学,没准儿还是对象!”问昨天晚上霍涛的活动情况,杨明山说:“他昨天晚上也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换了件干净衣服,好像去见什么人,回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只感觉到他老是翻身,今天白天干活儿也老走神,好像有什么心事!”当李斌良追问起霍涛今晚离开时的表现时,他努力回忆着说:“这……他虽然好像有心事,可也不像出什么大事的样子,吃过晚饭,他还洗了洗身子,又换上那件带格子的干净衬衫出去了,好像去会谁的样子……” 洗了身子,换件带格子的干净衬衫出去了,好像会谁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霍涛就不是逃跑,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呢…… 案情紧急,李斌良虽然不想打扰民工们休息,可也只好把大家都叫醒,一一询问情况。大家也说不出别的,只能证实杨明山说的属实,大家普遍反映,霍涛给人的感觉是不爱说话,平时总是闷声不响的,好像在琢磨什么事,别的就说不出什么了。对他今晚去了哪里,更没人能说清楚。 看来,在这里一时是查不出什么了。李斌良抱歉地让民工们继续休息,自己却带着人守在工棚外不远处,同时,布置人手严密地控制了整个工地。然而,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白色,红色,慢慢地,太阳出来了,还是不见霍涛的影子。 他逃跑了…… 可是,守候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的民警报告说,没有发现霍涛的影子,出租车正在查着,目前还没有他逃出江泉的信息。 行动是迅速而秘密的,霍涛是不会知道的,他怎么恰好在这时失踪了呢?他是真的逃离了江泉,还是在哪里隐蔽了起来? 李斌良给幸福派出所王所长打电话,询问霍家的情况,王所长说,一切正常,霍涛没有回家。 那他会去哪儿呢? 无论如何,大部队在工地蹲守已经没有意义了,李斌良留下几个刑警继续守候,自己带着大部队撤回局里。

03

一夜未睡,可是,没有一点睡意。李斌良坐在办公桌后,翻着一部厚厚的书,大脑急速地运转着。 他翻的是一部小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还在大学时,他就读过这部书,当时很受感动,尽管认真推敲有些地方不那么真实,可是,它的教育、激励作用是不容否认的。手上这部是从霍涛的行李中发现的,民工们证实说,霍涛闲着的时候经常埋头看这部书。这个情况引发了李斌良的思考:看这部书的人能杀人吗?真是他杀了吴颖?他为什么要杀她……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在案发前他频繁与吴颖通电话,现在又突然失踪了?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抓到他……不,准确地说,是找到他。 可是,没有线索,怎么找?去哪儿找? 只有两个方向,一是霍家,二是学校,可是,霍家胡学正已经去过了,没有霍涛的影子,派出所也没发现新线索,学校呢,昨天已经进行了调查,没发现什么新东西,再去调查还有意义吗…… 响起敲门声,清晰而坚定。 李斌良从思索中清醒过来:“请进!” 门开了,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四十七八岁年纪,消瘦的身材,消瘦的脸膛,一双燃烧着愤怒的眼睛。李斌良吃惊地站起来:“钟老师,是您……快请进,请坐!” 钟老师跨进屋子,回手关上门。 “坐这边……来,喝水……钟老师,有什么事吗……” 李斌良以为,这位老师可能是来提供什么线索的,想不到,他既不坐,也不喝水,而是用愤怒的目光直视着他:“李局长,你们凭什么怀疑我?难道我会杀人,会杀害自己的学生?” 这…… 对了,因为李秋莲说过钟老师平日对吴颖比较好,所以,昨天苗雨和任铁柱去学校时,对他做了一点调查,可能方法不当,引起了他的不满。 果然,钟老师愤愤地说起来:“我知道,你会辩解,说没那个意思,可是,我不是傻子,我听得出来。对,我对吴颖是比较关心,可那是老师对学生的正常关心,因为我知道她家的经济状况,知道她重读不容易,也知道她思想压力很大,而我是她的老师,出于责任心也好,同情心也好,我确实比较关心她,也包括和她一样学生,我是常和她谈心,有时,也确实在生活上帮助过她,譬如,她家里接济不上的时候,我给过她钱,可她后来都还了,难道这犯法吗?这就成了你们怀疑我的理由?” 钟老师咄咄逼人地看着李斌良,嘴唇颤抖着,可以看出,他真的非常愤怒。 钟老师:“我们当老师的是没什么地位,可是,我们有人格,而我钟育人一向最看重的也是人格,你们的怀疑是对我的污辱……对了,瞧你们调查我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他吗,就凭他,来居高临下地询问我,更是对我的污辱!” 李斌良:“钟老师,您别生气,您说的是谁,是苗雨还是任铁柱?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询问你?” 钟老师:“这……不是不能询问,只是……我不解释,你问他自己就明白了!” 看来,他指的是任铁柱,这么说,任铁柱和这个钟老师还..有一种特殊的关系。 可是,他不想现在说,李斌良也不便追问,只能歉意地说:“钟老师,我还不知道你说这些,他们可能对你尊重不够,我向您道歉了。对不起,为了破案,我们可能急了些,可这是命案,我们也是为了早一点把案子破了,请您原谅吧。对了,您是吴颖的老师,难道你不想尽快破案吗?” 钟老师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啊……当然,我当然希望尽快破案,把杀人凶手抓住,可是,你们不该怀疑我……对了,李局长,我听过你的名声,都说你很正派的,还破过前市长暗杀刘书记的案子,正为此,我才向你发火的。不过,我现在正式向你们提一条意见。” 李斌良:“好啊,您快说!” 钟老师:“很简单,我觉得,你们的侦查方向是错误的,你们一直在围绕吴颖的关系进行调查,怀疑凶手是同学或者老师……对了,他们俩还反复问霍涛的情况,好像也怀疑他。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了解霍涛,他可能对吴颖有好感,也可能追求她,或许,他们俩之间也有隐秘的感情,可是,霍涛绝不会杀吴颖,他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 哦…… 李斌良:“钟老师,你既然了解霍涛,那你说说,霍涛是怎样一个人,他为什么不会杀害吴颖?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和理由?” 钟老师:“根据和理由就是我对他的了解。他为人正派,学习努力,也知道尊重人,和吴颖的关系很好,他怎么会杀害她呢?” 或许,从钟老师的眼光看,这些就是霍涛不能杀害吴颖的理由,可是,对警察来说恰恰相反,这极可能正是霍涛杀害吴颖的理由。为人正派、学习努力的人并不一定就不杀人,杀人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本性上十恶不赦的坏蛋,杀人的形式有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激情杀人,或者说叫随机杀人,就是说,凶手本来不想杀人,因为某种原因,受到了刺激,临时起了杀人之意,而霍涛极有可能是这种。技术大队已经检验出,吴颖死前有过性经历,根据尸检判断,极可能是初次,那么,对方是谁?如果真是霍涛,恰恰可能是因为这种关系而发生了冲突,导致命案发生…… 不、不可能,这不是随机杀人,凶手是有准备的,因为,死者的手上缠着胶带…… 这些,都在李斌良脑海中闪过,并没有流露出来。他温和地问道:“钟老师,那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譬如,你怀疑是谁杀了吴颖……啊,你别有顾虑,尽管说,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向别人说的。” 钟老师:“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你们应该把调查重点放到校外,去找那些坏人,找那些地痞流氓,只有他们才能干出这种事,譬如,二明子……” 钟老师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急忙把下边的话缩了回去。 可是,李斌良是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的,立刻追问下去:“钟老师,请说下去,二明子是谁?” 钟老师不说话了。 李斌良:“钟老师,看来您还是有顾虑?我觉得,您这个人很有责任感的,对学生也是有感情的,可不能知道什么不对我们讲啊!” 钟老师急忙地:“不不,我真的没什么证据,只是顺嘴这么说。” 李斌良:“那你怎么没说别人,偏说这个二明子呢?他到底是什么人,社会流氓吗?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钟老师只好说下去:“这……他原来也在我们学校呆过,和吴颖、霍涛他们一个班,但是,不好好学习,还专门给那些学习好的同学捣乱,后来掇学了,可是,还常到学校捣乱。” 钟老师的话还没都说出来,李斌良等了片刻补充道:“他同霍涛或者吴颖发生过冲突,是吗?” 钟老师低声地:“是这样,他掇学后的一段时间里,总带着一些社会混混儿到学校来捣乱,进不来校园,就守在校门外,专门找原来同学的茬儿,还调戏过吴颖,霍涛为此和他打过一架!” 原来是这样。 李斌良:“这个二明子在哪儿?最近到学校闹过吗?” 钟老师:“没有,现在,学校很少见到他了。不过,有一次,我和几个老师在饭店吃饭时碰到过他,喝得红头涨脸的,更像个流氓了,听说,他已经跟黑社会混到一起了。” 黑社会?! 李斌良听了这三个字,心里生出非常复杂的感情。担任刑侦副局长以来,他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和黑恶势力进行斗争,不但打掉了横行本市多年的铁昆集团,前年,还在破山阳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案件的时候,打掉了赵汉雄集团。正因此,他作为刑侦副局长,一直很重视打黑除恶工作,也觉得,江泉市可能存在少数黑恶性质的团伙,但,象赵汉雄、铁 6606." >昆那样的集团,应该说还没有,想不到,钟老师现在说出这种话,他可能没意识到,这其实是对自己工作的批评。 为此,他不能不问下去:“钟老师,你说二明子加入了黑社会,你能告诉我,加入的是哪个团伙吗?” 钟老师垂下眼睛:“你是公安局长,江泉谁是黑社会你不比我清楚吗?” 这…… 李斌良转而询问二明子的情况,钟老师没有提供更多的,只是说他在学校混了不长时间就不念了,对其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最后,他又用有些歉意地口吻道:“李局长,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过分了,您别往心里去,也别受我的影响,还是按自己的思路调查吧。你们不是调查霍涛吗?找到他没有?我看,你们还是找他本人谈一谈吧,这样,事情更容易搞清楚!” 李斌良心里说:我们是想找他本人,可是,他已经不见了。 钟老师站起来:“李局长,打扰您了,我还有课,该走了!” 李斌良也站起来:“我送您!” 李斌良送钟老师离开办公室,并顺着走廊向前送去,准备一直送下楼,钟老师很过意不去,李斌良说,自己当年也是学生,也在高中上过学,钟老师也等于是自己的老师,他发自内心地尊重他。 想不到,刚刚走出走廊,迎头碰上任铁柱。 钟老师停下脚步,看着任铁柱。 任铁柱也停下脚步,垂着眼睛小声叫了声:“钟老师。” 钟老师冷淡地应了一声,向楼下走去。 李斌良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关系:他们曾经是师生,不过,从二人尴尬的表情上和钟老师刚才的话语中,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 李斌良告别钟老师回到办公室,发现任铁柱正在门外等着,李斌良打开门,把他让进去,没等问他有什么事,任铁柱就开口了:“李局,钟老师是不是告我了?” 李斌良:“看来,你心里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询问的时候没讲究方法?” 任铁柱现出委屈的神情:“这也不能怪我呀,其实,我跟他虽然没什么感情,可他毕竟当过我的老师,所以问话的时候我还是很小心的,可是,没等我问几遍他就烦了,后来居然说,我没有资格询问他,我也有点火了,和他吵了几句。” 李斌良:“肯定是你方法生硬……对了,你是他的学生?” 任铁柱:“是,我念高中时,他教过我。” 李斌良:“你们当时的关系怎么样?” 任铁柱迟疑了一下:“一般。” 李斌良:“怎么个一般?” 任铁柱:“这……就是一般的师生关系。” 李斌良想了想:“你当时的学习怎么样?” 任铁柱有点不好意思地:“也一般。” 李斌良:“是不是因为你学习成绩不好,他不喜欢你?” 任铁柱:“也许吧。” 李斌良:“后来呢,我是说,你高中毕业后怎么参加的工作?” 任铁柱:“这……后来,我考上了电大,毕业后在外地工作两年,调回江泉了。” 李斌良觉得心中有数了,转了话题:“你觉得,这个钟老师怎么样?” 任铁柱:“这……还行,事业心也挺强的,对工作也很负责,课也都得好,不是教高三就是教补习班……不过,就是脾气倔,现在好像比当初更倔了……对了,我们向他了解霍涛的情况,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刚才他没向你说什么吗?” 李斌良:“说了。他说,不可能是霍涛杀的吴颖。” 任铁柱现出轻蔑的神情:“他知道什么……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找到霍涛啊!” 是的,任铁柱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找到霍涛。 李斌良再次把胡学正和沈兵找来,决定兵分三路,第一路,由李斌良带队,再去霍涛家,动员其家人提供线索,查出霍涛可能的去向;第二路,由胡学正带队,继续对一高的师生进行调查,查霍涛在校就读时都有哪些关系密切的同学,从中发现其藏身之所;第三路,由部分刑警队员和城区派出所,对城区各旅店、饭店、洗浴中心等可以住人的地方进行清查,争取从中发现霍涛藏身的线索;第四路,技术大队即刻把提取的物证送往省公安厅进一步检验确认,尤其是卫生纸上发现的精液,尽快做出DNA鉴定。部署完后,李斌良亲自带着沈兵和任铁柱前往幸福乡霍涛家,苗雨听说后也要前往,她说,做思想工作女同志能起到男人起不到的作用,李斌良挡不住她,只好让她上了车。

04

一夜基本未睡,李斌良准备在路上闭一会儿眼睛,可是,车出城后,他反而更倒困意全无。夏末秋初时分,郊外是天高地阔,道路两旁是一片片黄绿相交的田野,看上去赏心悦目。李斌良本来就是农村孩子,参加工作后一直生活在城里了,可是,对农村依然有很深的感情,乍看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美好。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因为,田地里有很多农民劳作的身影,虽然偶尔也能看到大机械作业,更多的却仍然是人工劳作的情景,看来,农村的进步还是缓慢的。再看路旁的村庄,有的稍好一些,一幢幢新砖房举目可见,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幢新建的居民楼,可是,越往远走,也就是离城越远的地方,村庄的景象也就越差劲儿,好多还是茅草土房,给人以一种凋敝的印象。警车穿过一个村子,迎面走来几个青年,无所事事地游逛着,一个个穿得土不土洋不洋,看上去粗俗而又油滑。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现代农民?他们既没有先辈的勤劳朴实,又缺乏现代人应有的文化素质。说起来,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农民的整体素质并没有多大的提高,甚至有所降低,再看看这些屋舍,和十年前、二十年前比,又有多大变化呢?李斌良忽然想到一句话,那是某位高层领导批评一些地方领导的政绩观时说的:“把城市建得像欧洲,把农村搞得像非洲。”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实真的如此。好在刘新峰当上江泉的市委书记后,在努力改变这种情况,只是成效还不十分显著…… 又想远了。是苗雨把他的精神又拉回到案件上来。 苗雨:“我觉得,吴颖不一定是霍涛杀害的!” 李斌良:“嗯,理由?” 苗雨:“理由很多,我不是跟你讲过吴颖母亲的话吗,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吴颖就不可能是霍涛杀的!” 任铁柱引起了兴趣:“她都说什么了?” 苗雨:“啊……你还不知道,吴颖的父亲是因为吴颖自杀的……” 任铁柱:“什么……这……为什么?” 苗雨抑制着伤感和激动讲了起来,尽管李斌良已经知道,可是听起来仍然有点动情。原来,吴颖在上高中之前,一直在农村上学,而且成绩很好,初中毕业后考上了一高,全家人都很高兴。可是,女孩子学习没后劲儿,吴颖的学习好是靠刻苦取得的,到了一高后,好学生太多,她就不突出了,怎么学,成绩也是中等偏上一点,所以,去年没考上本科,如今,找工作太难,家里又没钱又没人,没本科学历找工作就更难了,所以,咬着牙让她补习了一年,高考后,全家人一直盼着通知书,希望她能考上本科。当然,他们所以盼望她考上本科,除了将来找工作容易一些外,更重要的是,正牌大学的学费相对低一些,要是到了三表,每年光学费就上万,再加上生活费,没有两万也得一万五以上,家里实在供不起。可是,怕啥来啥,通知书好不容易到了,她恰恰被录取到三表。全家看到后,都像挨了一棒子似的,父母倒不是不想供她,可是,在一高补习,一年的学费就五千多,再加上生活费,也得小一万元,他们实在没处去张罗钱了,可是,眼看女儿的前途完了,看着她悲伤的样子,当父亲的一时想不开,居然上吊了。 父亲死了,现在女儿也死了,只剩下那个未老先衰的母亲,她还能活多久呢? 苗雨继续讲着:父亲死后,吴颖哭得死去活来,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她整整三天水米没进,然后做出决定,她再也不念书了,要到城里找工作,就离开了家。农村的八九月份正是最忙的季节,父亲没了,当妈的还要起早贪黑在地里忙活,也没想别的,就让她那么离开家了,想不到…… 沈兵:“可是,吴颖和霍涛的关系,吴颖母亲知道吗?” 苗雨:“大体知道。霍涛家和吴颖家是邻村,他和吴颖从小学和初中一直是同学,关系处得很好,上了一高后,两个人也在一个班,有时,星期天一起回家,返校时,霍涛会去找吴颖一起走。吴颖的母亲也想过,二人能不能搞对象了,可是看不出来。她还说,霍涛是个很仁义个小伙子,如果两个人真的都考上大学,真搞成了对象也是好事,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所以她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示过女儿注意,并没有过多过问。” 李斌良:“别说太远了,吴颖母亲说过,霍涛给吴颖打过电话,她怎么说来着?” 苗雨:“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吴颖母亲说,前几天,霍涛打电话找过吴颖,但是,她们家没有电话,电话是打到邻居家的,是邻居找的吴颖,后来听说,是霍涛找的她。” 沈兵勾起了好奇心:“吴颖母亲说过没有,霍涛找她干什么?” 苗雨:“吴颖母亲问过邻居,邻居说,只听吴颖对电话说了些什么考学的事,后来又说了什么打工的事……对,就是接完电话第二天,她就到城里来了……” 看来,这是条有用的线索,如果找到霍涛,真是他杀害了吴颖,相信不难拿下来,不是他干的,也可能从他身上获得别的线索,使案件尽快破获,为吴颖报仇。李斌良不由又想起那句话:作为刑警,我们不能使受害者复活,但是,我们可以拭去受害者亲人的眼泪,为他们复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了,佛家好像是不讲究冤冤相报的,讲的是宽恕,可是,正义必须伸张,对那些邪恶的罪犯,宽恕只能使他们更为残忍和猖狂! 目前看,这起案件进展得还算比较顺利,虽然还不能确定就是霍涛作案,可是,起码有很多工作可作。如果案子真这么破了,好像太容易些了,应该再曲折些,这样,办公室出简报时也会写得更有趣些,电视台、报纸的记者也更可以妙笔生花,社会影响也更大些,万一地委领导看到了,也会留下印象,对自己的提拔也可能产生有利的影响……李斌良,你怎么这么无耻,想到这上去了,一条年轻的生命被人夺去了,你在破案的时候却想着自己怎样出名,好往上爬,是不是太卑鄙了…… 李斌良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把思路收回来,继续往破案上想:是不是乐观了一点,案子真的能这么顺利就破获吗?万一凶手不是霍涛 600e." >怎么办,万一霍涛也说不出什么线索怎么办…… 一个多小时以后,车驶进了幸福乡,驶到幸福派出所门前,王所长匆匆迎出来,短暂地商议了一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王所长借来乡里的两辆吉普,几人换了车,上了前往霍涛家村子的道路,路上,几人又商量好策略,决定先见村委主任,然后再和霍家人接触。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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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李斌良一行来到霍涛家院门外,带路的是村主任。 村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人显得忠厚而又精明,见到李斌良并知道他是刑侦副局长时,立刻表白说,自昨天警察来过后,自己就瞄着霍家,可是,一 76f4." >直没见霍涛回来。然后小心地打听霍涛到底出什么事了。王所长不让他打听,只说有事要向霍涛了解,即使他没在家,也要搞清他去了哪里。村主任说自己可不知道,恐怕得问霍家。王所长说如果警方直接询问他们,怕他们有压力,不说实话。村长这包给他了,还说,霍涛的父亲早死了,他和母亲跟哥哥嫂子一起生活,一家人都老实厚道,从他们嘴里套出实话来轻而易举。 就这样,几人来到霍涛家门外。 霍家居住的是那种叫“一面青”的茅草房。所谓一面青,就是房子的前脸是用砖砌的,另外三面则是土墙,但是,从房子的陈旧状况上看,肯定盖很多年了。象所有农家一样,院子里是个菜园子,房门口,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正在喂鸡,听到脚步声走来,她把手遮在眼睛上,竭力地看着来人,显然,她的眼睛不太好。 看着这个老太太,李斌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怎么有点像自己那离去的母亲…… 他忽然感到为难,觉得无法开口,无法告诉这个母亲,你儿子涉嫌杀人,请你告诉我们他藏到哪里……他急忙拉了村主任一把,对他的耳朵小说道:“请不要告诉他我们的身份。” 村主任脑瓜很快,答应后马上有了主意,边向前走边大声叫起来:“老婶子,喂鸡呢,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霍涛的母亲看清……不,是听清了村主任的声音:“啊,村长啊……咋这多人,有啥事啊……” 村主任:“好事,老婶子,好事啊,这几位都是乡里的领导,乡里要建个厂子,要招人,听说霍涛高中毕业,有文化,挺感兴趣,说要优先,如果真行的话,可以让他当白领!” 老太太:“白领……什么白领?” 村主任:“啊……白领就是不干粗活的,也就是当干部,明白了吧,霍涛去哪儿打工了,抓紧让他回来呀!” 任铁柱机敏地接过话头:“是啊,厂子的待遇可好了,工资每月一千,还发工作服,供午饭……” 任铁柱还想往下说,被苗雨拉了一把住口了。 李斌良听着村长和任铁柱的话,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这样很好,可以既不刺激又不惊动地了解情况,可是另一方面也觉得心里惭愧,因为,他们、也包括自己,在欺骗这位母亲。 老太太:“真的,这可太好了……各位领导,可得咋谢你们哪,你们不知道,霍涛没考上大学,心里可上火了,我和他哥哥嫂子也跟着上火,这下可好了,快进屋……” 李斌良走进屋子,忽然陷入一种奇怪的感觉中,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母亲的家。 是啊,一切多么相似,同样陈旧简陋、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同样有一对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陈旧的木柜,同样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同样一架老式的炕琴……想不到,在母亲去世多年后,居然看到这样一个和自己的家如此相似的家庭…… 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粗重的声音:“妈,谁来了……” 老太太:“啊,是村长,还有乡干部,快进来,有好事!” 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走进来,他三十七八年纪,棕红脸色,人显得很憨厚,用一种不安的眼神看着大家…… 李斌良的心又咯噔了一下:怎么这么像二哥…… 不,他的面目和二哥并不很像,主要像在气质和眼神上,二哥看到陌生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种眼神,一种不安的、担忧的眼神。 汉子:“妈,你说啥呢?咱们家能会有什么好事啊!” 李斌良心又一动,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农民汉子和二哥他们为什么会有这同样的眼神,这种眼神是他们内心的流露,他们不相信人世间会有什么好事落到他们头上,相反,生活却时时提醒他们提防什么灾祸发生,所以,他们总是用这种戒备、不安的眼神对待陌生人和陌生的事物。这是一种无法把握自己命运之人的特有眼神。 霍涛母亲:“老大,咋这么说话,他们是来找涛的,说乡里要建个厂子,招工,听说涛子有文化,要优先,来看看他……啊,各位领导,他是涛的哥哥,叫霍刚……老大,你快点想法把涛子找回来呀!” 霍刚:“哪儿去找他呀,他只说在市里打工,市里那么大,打工的地方那么多,上哪儿去找啊?” 这话倒和掌握的情况吻合。公安机关还是费了很大劲儿才找到霍涛打工的工地,他们个人确实更难找了。 李斌良:“大婶,这位大哥,听说,霍涛高中毕业,是吗?” 霍涛的哥哥听到这话,脸忽然显得发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老太太急忙把话接过去。 老太太:“啊,是,是……这不吗,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不愿在家窝子,家里地少,也不够他们哥俩干的,就上市里打工了!” 霍涛的哥哥缓过神来:“妈,你别说了。”对李斌良:“霍涛不是没考上,是考上了念不起。”声音低下来:“都怪我,没本事,供不起他!” 李斌良:“这……你是说……” “啊,是这么回事,”霍涛的母亲又抢过话:“霍涛他爸过世早,上高中以后,全靠他哥哥供……老大,你别难受,妈不怪你,涛也知道你尽力了……对了,各位领导,不怕你们笑话,都是穷的。老大和媳妇侍候着几亩地,再加上打些零工,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霍涛上高中,好不容易才供下来,去年补习一年,还拉了不少饥荒,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可是,一入校就得交一万多,大学四年,每年还得一两万,不是他哥哥不供他,是实在供不起呀,你们看看我们这个家,哪有值钱的东西呀?” 霍涛哥哥低声地:“依我的意思,还是想让他念,我豁出来了,就是头拱地也把他供出来,他应该比我有出息……可是,他说啥也不干……” 老太太又把话抢了过去:“老大,你别说了,他真念,你供得起吗?你就是把自己卖了能值多少钱哪?你儿子眼看上初中了,每年也不少花钱,今天这个费,明天那个费的,哪次交费你们两口子不叽叽……人哪,就是个命,得认命,霍涛他就这个命了……对了,这不,乡里要招工,真要成了,赚几年钱,说个媳妇,也就这样了!” 李斌良听得心里沉甸甸的。自己是为了抓霍涛才来这里的,没想到看到和听到了这些…… 还好,王所长还保持着平静,他又询问了一下霍涛的母亲和哥哥,有没有霍涛别的线索,二人都说不出什么。这时,李斌良也平静下来:“大婶,霍涛自从决定不上大学后,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啊,我是说,除了和你们家里人,还和别人来往过没有?” 霍涛母亲:“这……没有啊,开始那几天,就在家里闷着,我还怕把他憋出病来呢,可他很快就去市里打工了……老大,你注意你弟弟了吗,他都跟什么人来往过?” 霍涛哥哥的眼中现出回忆的神情,继而闪了一下。 李斌良急忙地:“怎么,霍涛和谁有过来往?” 霍涛哥哥:“那倒没有,不过,他接过一次电话……对了,主任,电话不是打到村里吗?还是你接的,派人找霍涛接的电话!” 村主任一下想了起来:“对对,是有这事,那天,我接个电话,是个男的声音,先是问我是不是幸福乡长生村,我说是,他就说要找霍涛,我就打发人把霍涛找去接电话。可是,他接电话时我有事出去了,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啊,对了,我接电话的时候问过他,是霍涛的什么人,为什么找他,他就说了句是霍涛的同学,别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 任铁柱忍不住地抢过话头:“村长,你可得说实话,他真的没说别的?” 村主任不高兴地:“同志,你这话是啥意思啊,难道我还能骗你们?” 任铁柱嘴动了动,不出声了。 李斌良想了想,只好对霍涛母亲和哥哥道:“大婶,大哥,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你们一旦有霍涛的消息,就告诉我们一声……啊,告诉主任就行了,他会转告我们的。再见!” 老太太:“是,是,谢谢各位领导了,有空来家串门啊!” 李斌良:“是,是,有空儿一定来……大婶,我们走了!” 李斌良怀着内疚向外走去。 走出霍家后,村主任有点得意地问李斌良自己表现怎么样,李斌良在感谢的同时,也说出了心里话:“你是帮我们查到了实情,可是,你不该欺骗老太太,她现在恐怕开始盼着招工这事了,将来,一旦知道是场空,该多失望啊?” 村主任嘿嘿笑着:“这……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年,老百姓受骗的事多了,都习惯了。到时有我对付她就行了,没你们的事。” 李斌良:“可是,我们心里不安……行了,还是要谢谢你。不过你再想想,霍涛打电话时你虽然没听着,可是,打电话前后的表现你注意没有,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村主任:“这……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记得,他打完电话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我回来,我觉着他的脸色好像很不好……” 李斌良:“怎么个不好?” “这……好像挺激动,又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 激动……害怕…… 李斌良:“还有别的吗?” 村主任:“没有了,真的,别的我啥也不知道了!” 李斌良:“那好,咱们就再见吧。如果有霍涛的消息,一定通知我们……对了,你得把你们村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返回的路上,李斌良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要他查清打给霍涛的电话来自哪里。还没返回局里,胡学正就打电话报告,说已经查清了,电话来自市里,是一部街头磁卡电话。 街头磁卡电话……这就没法查了。 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呢?真的是霍涛的同学,如果是的话,为什么用街头磁卡电话,霍涛接电话后为什么是激动和害怕的表情,这到底和他失踪,和吴颖的死有没在关系…… 李斌良想不清楚。 看来,还得去一高。

02

回到局里,李斌良把胡学正找来,提出再去一高,胡学正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咱们一次次去,人家好像有意见,我上次去,程校长就好像有点厌烦了,跟我说什么影响了学校的教学秩序,也损害了学校的名声……” 李斌良:“她怎么这么说,咱们不是为了破案吗?她不欢迎也得去,我亲自带队。” 胡学正听了李斌良的话,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在出发前,又提醒李斌良,是不是先给程校长打个电话,李斌良想了想同意了。果然,程玉芳听到李斌良还要去学校,脱口说出一句:“我说老弟,你还完没完了?” 李斌良随机应变:“大姐,听你口气,好像不欢迎老弟?” 程玉芳:“啊……不是不欢迎,只是,你们警察老在我们学校出出入入的,影响不好啊,大姐本人倒没什么,主要是学校的名声受到影响!” 李斌良:“那可实在对不起了,大姐,我也不想去,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公安部要求命案必破,我不去不行啊,大姐,还得请您支持老弟呀!” 程玉芳无奈的声音:“这……行吧,为了老弟,大姐也豁出去了,你来吧。不过,大姐有个要求,人最好不要来得太多,也不要穿警服,行不行?” 这个要求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李斌良大声地:“行,我们就去三个人,还是我和苗雨、任铁柱,你都认识!” 程玉芳:“这……好吧,欢迎你们来!” “李老弟,欢迎,欢迎……说吧,还调查什么?” 看上去,程玉芳还那么热情,虽没到校园门口迎接,也走出了教学楼。李斌良表示歉意后,提出要见霍涛的老师及当初的同学,尤其是关系密切的同学。程玉芳现出为难的表情:“老师倒可以找到,同学……他本来就是重读生,他同期的高三同学几乎都走了,他重读的补习班的同学也都毕业了,上哪儿去找啊?” 这倒是个实际问题。可是,任铁柱机敏地把话接过去:“不是还有继续重读的吗?我们先跟他们谈谈!” 苗雨:“对,然后我们再调查别人……对了,请您把霍涛原来的同学名单给我们拿来,包括基本情况,也就是这些同学的住地及家庭情况,现在在干什么,剩下的工作就由我们来做了!” 苗雨想得很周到。 李斌良:“程校长,就请您帮忙了!” 程玉芳:“这……霍涛在高三和补习时读过两个班,上百名学生,你们难道要一一调查?” 李斌良:“是啊,程校长,我们破案可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神,很多时候要干笨活儿。” 程玉芳叹息一声:“好吧,我安排教导处给你们找!” 李斌良三人开始对继续重读的霍涛同学进行调查,可是,这样的同学只有两名,一个是李秋莲,另一个是男生,叫郝柏生,他是因为差一点点没有进入一表、也就是重点大学而重读的。 李秋莲提供不出新东西,她说,自己虽然和吴颖关系较好,但是,和霍涛却关系一般,对他的情况不很了解。当问到谁能知道霍涛的情况时,她说:“郝柏生,他和霍涛平时关系不错,应该能知道些情况吧!” 郝柏生被找来了,这是个身材瘦高、沉默寡言的青年,听到要向他了解霍涛的情况时,脸上顿时现出紧张不安的表情:“霍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任铁柱:“没有,别的你不要打听,把你知道的霍涛情况说出来就行了!” 郝柏生:“这……我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啊?” 任铁柱:“怎么不知道?你不是和霍涛关系不错吗?” 郝柏生:“这……谁说的,我们俩……是来往得多一点,可是,都是学习上的来往,对他的了解也就限于学习上,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任铁柱拍了一下桌子:“我看你有点不老实!” 郝柏生:“你们……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又没犯罪,你们凭什么对我这样?” 任铁柱:“没犯罪,你包庇……” 苗雨急忙打断任铁柱的话:“啊,郝柏生同学,我们没说你犯罪,可是,我们查一个重要案件,需要找到他。你一定听说了,吴颖死了,可能是被害的……” 郝柏生忽然抢过苗雨的话:“我明白了,你们怀疑霍涛杀了吴颖,对不对?你们错了,霍涛绝不会杀吴颖,绝不会……” 任铁柱又要发脾气,被李斌良咳嗽一声制止。李斌良转向郝柏生:“我们也没有说一定是他杀了吴颖,可是,我们总要调查,排除他呀,现在,霍涛忽然不见子,哪儿也找不到,我们能不怀疑他吗?听你的口气,还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为他着想,你如果知道他在哪儿,也应该告诉我们!” 郝柏生:“可是,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思考着自语地:“他怎么会不见了呢,去哪儿了呢……” 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知道霍涛的去向,可是,他的表情中透出的那种紧张不安,又让人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可是,又问了一会儿,郝柏生还是坚持说什么也不知道,只好让他回去了。 任铁柱:“李局长,这个郝柏生有点可疑,好像知道什么不告诉我们,咱们应该盯着他!” 这个建议有道理,可是,怎么盯? 苗雨:“再问问钟老师吧!” 李斌良:“对!” 钟老师请来了,这回,任铁柱坐到一旁不出声了,由李斌良和苗雨询问。然而,钟老师和郝柏生、李秋莲一样,也不知道霍涛的近况,想不出他会去哪里。李斌良只好转了话题:“钟老师,平时,霍涛在班级里和谁的关系较好?” 钟老师:“这……我还真没太注意,一时想不起来。” 苗雨:“可是,有人说,郝柏生和他关系不错,是吗?” 钟老师:“这……不会吧,我没发现,他们也就一般同学关系。” 这倒和郝柏生的自述相符。 李斌良:“那么,和其他同学呢?比如,已经考上大学的同学,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 钟老师:“这……我还真没注意过,一时想不起来,让我再想想吧,行吗?” 李斌良:“行,你想起什么了,一定告诉我们!” 钟老师:“可以。” 对人的调查基本就到这儿了,剩下的就是了解霍涛的同学名单了,当李斌良拿到这个名单,看着上百个名字及他们的住地和去向时,顿时犯愁了。这些学生天南海北,哪儿都有,要想一个个都调查到,时间和精力不说,局里的经费恐怕都承担不起,他只能拿着这份名单向程玉芳告辞。 这回,程玉芳只把他送出办公室。 李斌良怀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一高,可是,就在车上了路,要转弯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前面闪出来,迎面挥起手臂。 是钟老师。 李斌良急叫停车,打开车门。钟老师匆匆奔上来:“李局长,我向你们提供一个情况!” 太好了! 钟老师:“我忽然想起来,霍涛在高三的时候,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叫高寒。” 李斌良:“这个高寒在哪儿?” 钟老师:“省城,新科大学!” 新科大学…… 李斌良心一热,急忙追问:“他是哪个专业,哪个系,哪个班的?” 钟老师:“他是去年考上大学的,现在应该大二了。我记得,好像是土木工程专业。” 更具体了。李斌良高兴地抓住钟老师的手:“太好了,钟老师,你能不能说说,霍涛和高寒怎么个好法?” 钟老师:“具体的我说不上来,不过,在高三的时候,他们俩确实是非常要好,今年高考前,高寒还给霍涛寄过学习资料,是我给转的!” 这么说,两个人真的关系不一般。 李斌良再次伸出手和钟老师紧紧相握:“好,钟老师,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钟老师叹口气:“谈不上支持,我只是想把吴颖的死因搞清……不过,我还得说一句,我还是觉得,霍涛不会杀吴颖。” 李斌良:“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跑罪犯,我们现在只是在寻找线索。” 钟老师:“那好,希望你们尽快破案!” 李斌良:“我们会努力的!钟老师,再见!” 钟老师:“再见……对了,案子要是破了,请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李斌良:“一定!”

03

车轮疾驶,李斌良的头脑也像车轮一样迅速旋转起来。任铁柱敏感地猜到了李斌良在想什么:“李局,咱们应该马上去省城。” 这话说到他心里。是的,应该马上派人去省城,如果真是霍涛杀了吴颖而逃亡,他没有太多的地方可去,没准儿,真会投奔高寒,或者和他联系。那么,派谁去呢?应该是细心又有责任感的人……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固定电话,区号恰好是省城的,他急忙放到耳边,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李局长吗?我是省厅调研室,我叫李自强,还记得吧!” 李斌良一下想起来,李自强,省厅调研室的一个科长,去省厅开会时曾经接触过。他急忙应答:“啊,李科长,怎么会不记得呢,咱们还认过一家子呢,有什么事吗?” 李自强:“啊,通知你个事情,你那篇有关我国黑恶势力成因及特点和对策的论文获了一等奖,厅领导看了很欣赏,已经报给公安部和国家综治委了,省厅要就这一问题召开个研讨会,时间一天,请您参加!” 这…… 三个多月前,省厅举办了一次征文活动,要求各地基层公安局的领导干部每人都写一篇,李斌良根据自己曾经打掉的一些黑恶集团的切身体会,写了一篇文章寄给征文组委会,寄出后也就忘了,想不到忽然有了回音,还获了一等奖,还要参加研讨会,而且就在后天。案子这么紧张,哪有时间参加这种会呀……哎,对了…… 李斌良对手机大声地:“好,李科长,我手头正好有个案子,需要到省里去查线索,如果能抽出时间,我一定争取参加这个会议!” 李自强:“不是争取,而是一定要参加,到时,你还要做重点发言!” 李斌良放下电话,身后的任铁柱把身子探向他:“李局长,你亲自去省城?” 李斌良说了电话里的事情:“……本来不想去,现在,还非去不可了!” 任铁柱:“这……李局,我陪你去呗……对了,让苗雨也去,她也是大学毕业生,到大学调查有优势。” 任铁柱的话有道理,可是,自己带她出差,别人会怎么看:怎么,你们夫妻携手办案哪……哎,现在说夫妻还为是过早,你们还没有登记……对了,自己答应过她要抽时间登记的,昨天没顾上,今天……今天,还能抽出时间吗……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这回传来的是个女声:“是公安局李局长吧……我是政府办,年市长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请您参加……啊,好像是拆迁方面的事,具体情况你得问年市长。再见!” 对方把电话放了,李斌良想说什么也没法说了。 紧急会议,要自己参加,可能是拆迁方面的,公安局维护秩序,这是治安部门的事啊…… 李斌良皱起眉头,他给政委打了个电话,希望派治安副局长参加会议。政委说,既然年市长点名让他参加,他就参加吧,这种时候,不参加不好,案子让胡学正他们先查着。李斌良只好答应,放下手机又给胡学正打电话,让他带队继续调查走访,扩大线索,有什么情况随时给自己打电话,然后让司机调头,把车开向市政府,同时,眼前浮现出年市长英俊的面庞。 年市长是个美男子,中等身材,平日总是英气勃勃的,刚四十出头。好多人说三十八岁就要当公安局长,实在太年轻了,可和年市长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以他这样的年纪当上市长,在整个白山地区是绝无仅有,在全省也很少见,难怪他平日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顾盼自雄的气质,人家有这本钱。 对年市长的情况,李斌良听说过一些,他是省里派下来的,据说还很有背景,所以,仕途很顺达。有人说他就是下来镀金的。大家都知道,年市长是不会满足仅当江泉市长的,他将来很可能是行署、地委甚至进省,前程不可限量。也正因此,他的工作作风硬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敢于决断,敢于碰硬,也敢批评人,而且作风果断,说话干脆利落,工作也很讲究效率,虽然是市长,上边还有书记刘新峰,可是,他现在已经当了江泉的大半个家,有关市里的经济工作,基本以他的意见为主。 当然,人无完人,正因为年轻,工作热情高,有干劲儿,所以,有时在方法上就简单了一点,急于求成一点,批评起下属来不留情面,也就造成一些矛盾。对了,也有人议论,说他黑白两道通吃,不知到底指的什么。不过,这些都是李斌良听别人私下议论的,自己的亲身体会倒不多,因为,他只是个副局长,和市长打交道的多是局长和政委。不过,有一点让他还是欣慰的,那就是,年市长和刘书记一样,坚定地向地委推荐自己担任未来的公安局长,而书记市长的意见一致,对自己如愿以偿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李斌良也在内心深处对年市长心存感激。也常想,将来如果真的当上局长,报答他的信任也好,履行职责也好,自己也应对他的工作给予大力支持…… 李斌良这样想着,匆?99lib.匆走进市府大楼,走进秘书室,询问会议在哪儿开,一个女秘书说在三楼会议室,又说他来得真快,会议还要等一会儿开,他就向年市长办公室走去,当走进市长副市长们的走廊时,他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从蒋副市长的办公室走出来,先他一步走到年市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这样,他走到门口,就不知是进去还是等待在外边了。

04

年市长办公室的门开着一道缝,里边传出隐隐的说话声,年市长一定在跟刚才的男子说话,现在,传出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虽然不高,但是,李斌良还是听到了: “……你放心,老弟不会给你这市长丢脸的,只要你能保证我顺利开工,我保证提前完工!” 年市长的声音:“这你放心,我马上就召开会议,布置这件事,公安局长也参加,由他给你保驾护航,你还担心什么……” 说到自己了。李斌良觉得有了进入的理由,就走到门前,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年市长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李斌良推开门走进去,正好看到年市长英气勃勃的面孔,这张面孔看到李斌良,立刻绽出笑容:“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好,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江总,省城来的,旭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江总,这位就是我们江泉市公安局局长,李斌良,有名的大侦探!” 陌生男子走上来。他四十岁许,瘦瘦的,一身松松的休闲装,看上去很随便,很普通的一个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李斌良却在感到一种特殊的气息从这个人身上传过来,到底是什么气息却说不清楚,只觉得似曾相识…… 不容他想清楚,对方已经走上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久仰久仰,我是江峰……李局长,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想不到这么年轻,我认识很多公安局长,像李局长这么年轻的,还是第一个!” 李斌良被说得很不舒服,急忙声明:“不不,江总,我是刑侦副局长,不是局长!” 年市长在旁:“斌良,不用谦虚……江总,李局长现在是代理局长,主持江泉市公安局的工作,很快就会正式任职的,就等地委研究了!” 江峰:“是吗,那我就提前祝贺了……李局长,这是我的名片!” 李斌良接过江峰的名牌,见上面标着好多头衔,什么企业家、总经理、董事长就不说了,还有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职,不过,人家这个市不是江泉,而是省城,看来,这个江总真是个人物啊! 江峰继续说着:“李局长,今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等你上任那天,得请我们喝酒啊……不不,我请,我为您摆酒夸官……” 毕竟是商人,话说的有点俗,李斌良不喜欢听,可是,人家是好意,也不能拂了情面,他只能说:“现在说这个太早了,最后到底怎么个情况还不一定!” 江峰急忙地:“不不,一定,江泉的公安局长就是你。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话说的有点大了,你可能有点钱,可能有点政治能量,可你毕竟不是白山人,我不信你还能操纵白山地区的政局…… 当然,这些话只能搁在心里,嘴上还是应付着表示感谢。为了摆脱这个话题,李斌良转向年市长,询问会议的事。 年市长:“啊,开个预备会儿,这不吗,兴泉工程已经开工了,可是,一些钉子户就是不搬家,市里已经定了,明天开始强迁,到时恐怕会有人跳出来闹事,你们得维持秩序,有闹事的,绝不能手软……” 李斌良听了女秘书的通知后,就已经猜到是这事,现在证实了,心里就犯上了愁。 兴泉工程就是兴盛江泉的工程。年市长到任后,一直认为本市的市容市貌太差,影响整个城市的形象和档次,更影响外来投资,所以,要下大力气改变这个面貌,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将市区主要街道的临街老旧房屋拆除,招商引资,建起新的现代化楼房。对此,市委书记刘新峰认为操之过急,有保留意见,但是,年市长坚持己见,还取得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又利用关系从省里要来一部分资金,所以,刘新峰也就妥协了。可是,刚刚开始拆迁老旧房屋就出了问题,那些房屋中居住的居民们嫌补偿少,不走,抗、拖了好长时间,还曾集体到市政府抗议过,为此,刘新峰提出了缓行的意见。可是,现在刘新峰外出学习了,年市长主持全市工作,就又搞了起来。.99lib?这不,要动用武力了。 李斌良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峰,小心地说:“年市长,公安部在这种事上对基层公安机关有明确要求,不能轻率介入群体性事件,更不能轻易使用武力。” 年市长脸上立刻现出不高兴的神情:“别忘了,你们是江泉市公安局!” 李斌良想说:问题是,对那些拆迁户的补偿确实过低,如果按规定补偿,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也根本不需要公安机关出动了。但是,这话他只能搁在心里,嘴上说出来的是:“这……年市长,我们现在很忙,刚刚发生个命案,正在全力侦破中!” 年市长:“案子怎么了,别忘了,维护政治稳定是你们公安机关的首要任务……什么,你说是命案,什么命案?怎么没汇报过?” 李斌良感到很被动,他这才想起来,无论是当年的蔡局长还是后来的石局长,每发生大案了,都及时向市委、市政府和地区公安局的主要领导汇报,而自己一是名不正言不顺,二是只顾着破案了,到现在也没有向市领导汇报过,确实是个过失。他只好说:“年市长,我正要向您汇报……” 李斌良开了个头就停下来,因为江峰还在一旁,可是,年市长却没有兴趣听他的汇报,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藏书网具体案情就不要跟我说了,你们全力侦破就行了……”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到一些家长反映,说你们老是去一高,弄得人心惶惶的,学生不能专心学习,老师不能安心教学,有这事吗?” 这…… 听话音,年市长已经知道了案情,可是,这话是哪个家长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呢?弄得人心惶惶的不是公安局,是罪犯,如果不发生案子,公安局能去调查吗?再说了,公安局调查怎么就弄得人心惶惶了?也不能为了不人心惶惶而不调查不破案哪! 可是,李斌良只能把这些话藏在心里。 年市长继续说:“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说一句吧,今后,没有特别需要,不要老去学校里调查……啊,时间到了,咱们去会场吧……对了,你们已经认识了,江总,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公安局出面,你就直接找李局长……斌良,听见了吧,你们一定要全力支持江总的工作!” 李斌良:“知道了!” 江峰又和李斌良紧紧握手:“那我先谢谢了!” 年市长:“不用客气,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斌良,咱们去会场吧!” 李斌良:“江总,再见!” 江峰:“再见,李局长!” 三人向外走去。 走出年市长办公室后,江峰和李斌良告别,又对年市长说:“年市长,我找蒋副市长有点事!” 年市长:“啊,去吧!” 江峰又走进蒋副市长办公室。 李斌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个建筑商,找文教副市长干什么…… 会议开得很快,年市长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会议一开始后,他就开门见山地进行了部署:明天,拆迁工作正式开始,建委组织人员强拆,广播局、文化局和法院负责宣传法律,政府办、信访办负责做钉子户的思想工作,进行分化瓦解,公安局要抽调三十名警力到场维持秩序,谁要是敢于跳出来闹事,立刻抓起来,严惩不贷。说完又问大家都有什么说的,见大家谁也不出声,一拍桌子:“那就到这儿,散会!” 李斌良看了看表,会议只开了十分钟。 顺着走廊向外走的时候,年市长又来到李斌良身边:“斌良,你现在全权负责公安局的业务工作,可得学会弹钢琴,破案和保卫兴泉工程顺利进行的工作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了,案子要尽快侦破,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明天,你要亲自带队到拆迁工地,现场指挥!” 李斌良有点糊涂,不知道年市长到底要自己抓什么。 尽管年市长的态度很明确,可是,李斌良回到局里,把会议情况和案件侦破进展情况向政委汇报后,还是提出,由自己去省城查命案的线索,让治安副局长带队配合拆迁。政委有点为难,说既然是年市长点了你的名,你不去不好。可李斌良坚持自己的意见,政委也就同意了。 离开政委办公室的时候,李斌良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苗雨的号码,急忙放到耳边。 苗雨:“还没吃饭吧!” 李斌良:“吃饭……” 苗雨:“我就知道,你会把吃饭都忘掉的,都什么时候了,到我这儿来吧!” 这时,李斌良才发现,办公楼里的光线很暗了,各个办公室的门都紧紧地关闭着,非常安静。原来,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05

李斌良轻轻敲了敲门,门很快地打开了,苗雨责怪的眼神在迎着他:“快进来吧!” 李斌良随着苗雨走进屋子,一股温馨、亲切的感觉立刻充塞了他的身心。 他感受到一种家的气息。 这是苗雨租的一套单元楼,只有一室一厨,李斌良走进的房间既是卧室,又是客厅,也是饭厅。虽然房间不大,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可是,李斌良每次走进来,总是地感到一种温馨亲切气息扑面而来。 肯定和苗雨住在这里有关,记得一本书刊上写过,人和所处的环境都是有磁场的,而且,还是相互作用的,或许,这个房间就因为住了苗雨,所以磁场就不同了。是啊,如果这个房间里住的是一个男人,或者就是自己,肯定没有这种感觉。 房间的中央,一张小圆桌和碗筷已经摆好,最吸引人的是苗雨亲手做的两个菜,一热一凉,荤素搭配,色泽鲜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时,李斌良才感到饿了,非常饿。 洗过手,李斌良和苗雨对面坐到桌子旁,开始吃饭。李斌良这时再次感受到什么是幸福。 是的,这就是幸福,他的幸福。自苗雨来到身边后,他就有了幸福感,也可以时常享受这种幸福。下班后,苗雨经常把他找到自己的住处,共进晚餐。过去几年的孤独、无味的生活即将、不,已经结束了。 且慢,你们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有登记,你们还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看来,这个事真得抓紧办了。李斌良抱歉地看着苗雨:“这……我本想抽时间把记登了,可是,明天我还得去省城!” 苗雨通情达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还是等案子破了的吧!” 李斌良:“谢谢。等案子一破,咱们马上登记,然后就结婚!” 李斌良说完这话,不知为什么,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苗雨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床,脸上忽然发起烧来。 他向往那张床。 他想起了那个梦。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地做那种梦,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有一次甚至遗精了。梦中的女人有时是苗雨,有时是宁静,有时又是一个看不清的女人,但无论是谁,都和自己特别亲近…… 这是怎么回事呢? 离婚四年多了,他再没和任何女人同床共枕过,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女人的滋味,甚至,性也渐渐地冷淡了。可是,他知道,这种冷淡其实是一种压抑,是没有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这种冷淡果然消失了,一去不返了,性的欲望又复苏了。 可是,尽管苗雨对他的感情是真诚的,来到江泉后,却和他约法三章,那就是,他们不正式结婚,决不同房。他认真地遵守着,尽管有过拥抱,亲吻,那次在感情激荡时差点越过那条线,可是,禁区还是没有被打破,是苗雨及时清醒过来,断然拒绝了他。 现在,那种欲望又来了。李斌良放下碗筷后,看着苗雨风一般在房间和厨房间来回奔走,收拾餐具和屋子,看着她曲线分明的苗条身躯在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她胸前隆起的乳峰,他感到生理上又有了反应,一时之间,甚至把案子都从脑海中排除了。 他又看了一眼她的床,看了一遍这小小的温馨的房间,忽然不想离开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也没看号码,随意地放到耳边:“喂……” 手机静了片刻,然后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爸爸!” 好像服了一剂清醒剂,李斌良立刻镇静下来。 是女儿。 李斌良小声地:“苗苗,有事吗?” 又沉默片刻:“爸爸,你是要结婚了吗?” 一种父亲对女儿的深沉歉疚从心底生出,李斌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李斌良知道,女儿的心里一直存有幻想,希望自己能和王淑芬破镜重圆,希望能恢复从前那三口之家,尽管她从没说过,可是,李斌良知道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残存着这种幻想。可是,现在,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李斌良:“苗苗,对不起……爸爸不想让你失望,可是,你应该知道,爸爸和你妈妈不可能……苗苗,你在听着吗,你在哪儿?有什么事吗?” 苗苗:“爸爸,我……妈,你别……” 电话里忽然响起王淑芬的声音:“当然有事。你这么好心的人,不会光想着自己的幸福,把你女儿忘了吧!” 李斌良:“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王淑芬:“不是我,是你的女儿有事求你!” 女儿……有事求我…… 李斌良:“什么事啊……” 王淑芬:“你还问,自己不会想一想吗?你到底关心不关心你的女儿,你还是不是她的爸爸?” 李斌良:“你……到底什么事,你说呀!” 王淑芬:“你闺女要进二小。” 二小…… 李斌良一下明白过来。这件事,王淑芬从前跟他说过,他没有管。在市区的八所小学里,第二小学的教学质量最好,虽然教育局没有明说,实际上却把它当作重点小学来培植,无论是校领导还是老师,都是优中选优的。正因为这样,这所小学并不是哪个孩子都能进入的,除了有学区的要求,别的学区孩子要进入,都得有一定背景了,或者家长有钱,给学校捐款,或者有权,有关系。可是,望子成龙,好多家长都托门子找关系地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去。对此,李斌良是有看法的,这不是从小就把孩子们分等划类了吗?不是人为的制造不平等,或者说制造岐视吗?加之他也不善于托关系走后门,也觉得这样对孩子也不一定有好处,就跟苗苗说,学习成绩好不好,主要在自己是否努力,不完全在学校,同时也说了自己的难处。苗苗倒也理解他,并没有强求。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了,.想不到,王淑芬又提出来了,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李斌良为难地:“你知道,这种事不好办,我既没这方面的关系,也不会办这种事……” “我不听这些,你也别跟我叫苦,”王淑芬打断李斌良的话:“你可能没这方面关系,可你是公安局副局长,对了,你不是马上就当局长了吗?凭你一个公安局长,连孩子选个好学校都做不到吗?这事根本就不用你出头,跟你手下……对,跟二小学区的派出所长说一声就行……我看,不是你办不到,是你不想办,你就是不关心女儿!” 王淑芬的话连珠炮通过线路从话筒中打过来,打进李斌良的耳朵,打入他的心里,他听着心里窝火,想发怒又觉得愧疚而发不出来。这时,苗雨走进来,坐到旁边倾听着,他不想在电话中和王淑芬过多纠缠,只好说:“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忙,等过几天再说吧!” 王淑芬:“李斌良,你不要往后推,告诉你,现在刚开学,苗苗转过去就能安心学习了……” 李斌良:“我知道,知道……还有别的吗,不然我撂了!” “你等一会儿!”王淑芬大声地:“新学期开始了,苗苗还要做新校服,一百多呢……” 这…… 离婚的时候,女儿判给了王淑芬,由她来辅养,但是,李斌良每月要支付辅养费,可事实上不仅如此,每当孩子有什么支出时,都冲他要,他要不给,就说他不关心女儿。李斌良为了避免和她争吵,也为了避免女儿受到伤害,多数情况下都付给她。这样一来,王淑芬却变本加厉,认为这是他理所当然应该承担的,这不,又来了。可是,自己就要结婚了,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在电话里和她争吵吧。李斌良为了尽快结束这不愉快的通话,只好说:“行了行了,我笔钱我花,行了吧!” “可是,你……” 不等王淑芬再说什么,李斌良就放下手机。 良好的心绪荡然无存了。 李斌良看了一眼苗雨,发现她正在静静地看着自己,显然,她已经明白了电话里的内容。 李斌良想向她解释一下,可是,她却先开口了:“孩子的事,确实应该重视。她好像是让你给苗苗转入重点校是吧!” 李斌良:“可是,我最憎恨社会不公,憎恨特权,我也真不想让苗苗上什么重点学校,我希望她跟所有的孩子一样,享受一样的阳光,呼吸同样的空气,可是……” 苗雨:“可是,这只是你的理想。人是环境的产物,只有适应这样的环境才能生存,你真能为了自己的原则和理想而以女儿的命运为代价吗?” 李斌良沉默了,苗雨说中了他。他的心在告诉他,他不能、不敢这样做。 李斌良站起来:“我得走了,明天还要起早!” 当他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苗雨的床。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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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1时40分,李斌良一行到达新科大学校园主楼正门,李斌良不由停住脚步,望着眼前的校园,顿有无限的感慨从胸中生起。 这,是他的母校,当年,他就是毕业于这所大学,他曾在这里度过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是这个校园,给他安上了在生活中飞翔的翅膀,就是从离开这里后,他开始走向社会,并一直走到今天。只是,它现在改了名字,在报刊和网上的报道中看到过,现在,它已经同其它几个省内的大学合并,成为名符其实的全省最高学府,而且,在国内也有相当名气。 正是上午课结束,吃中午饭的时间,一群群青年学子学女从校内涌出来,向校门外流去,青春的热量和浓浓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看着这些青春的面孔,李斌良心中百感交集,那种对青春的怀念、回忆不可遏止地在心底生起,从进进出出校园的学子们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前的身影。是的,虽然牌子换了,名字换了,但是,它还是自己的大学,校门依旧,这幢主楼依旧……对了,听说,这幢主楼是解放前建的,外貌虽然陈旧了,里边的格局也显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可是,它依然坚挺着自己的身姿沉默地屹立着,好像还不知要屹立多少年。 真奇怪,那个时候的建筑质量怎么这么好,如今,新建的一些大楼,外表倒很现代化,可是,其建筑质量真的让人难以信任。可以想象,这些新建的建筑如果经过同样的岁月,肯定无法和眼前这幢大楼相比。 这次来省城,李斌良带了三个人,沈兵和任铁柱外加司机小张。所以带沈兵,主要是考虑到他的擒拿格斗技能,如果在抓霍涛的时候动起手来,他会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任铁柱一方面是他自己要来,另一方面,李斌良也想通过近距离和他相处,能多了解他一下。 在传达室,很快清楚了土木工程学院的位置及大二男生的宿舍楼,李斌良道谢后,带着沈兵、任铁柱和小张匆匆向校园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校园还是有了很多变化,最明显的是原来那浓郁的树木少了,新建了好几幢大楼。几人匆匆走了一会儿,沈兵凑到李斌良身边惊叹起来:“李局,这大学可真是太大了!” 李斌良对沈兵的惊叹不感意外,当年刚入大学的时候,他也像沈兵一样惊叹过。那时,对大学校园的想象往往是高中的扩大版,想象着大学就像个大中学,楼房更高些,校园更宽阔些,等进了校园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一所综合性的大学是中学根本无法相比的。大学的实在是太“大”了,就说眼前这所自己的大学吧,根本看不到边,也数不清有多少幢大楼,校园里还有好几条街道贯穿,还有公共汽车驶过,甚至还有一个公园,你也看不到校园的围墙和栅栏,如果不知道的人陌然走进来,肯定会觉得走进一个个小城镇,只是,这个城镇里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足足走了十五分钟,他们才走进一个宿舍楼,可是,又被值班室的人员叫住。他警惕地询问四人的身份,当看了他们的警官证后,目光中立刻露出警惕之色。 “你们……找谁,有什么事?” 任铁柱:“不是说了吗,高寒。” 沈兵补充着:“土木工程学院的,大二,向他了解点情况。” 值班员想了想,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听了一会儿放下:“没人接!” 是宿舍里没人?午休时间,怎么会没人,人去哪里了? 李斌良:“对不起,我们还是想上去看看!” 值班员想了想:“好吧,三楼,往右拐,321室。” 李斌良等人很快来到321室门外,敲了敲,果然没人开门,里边也没有动静。李斌良从门缝向内看了看,也没看到人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空空的床铺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行李,又查看了几个相邻的宿舍,也没有人。奇怪,人都去哪儿了?重新回到楼下,李斌良又向值班员问起学生们的去向,值班员缺乏热情地说:“谁知道,在食堂吃午饭吧!” 有这个可能,不过,宿舍里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啊! 看来,只好去食堂了。 找到食堂相对容易些,它还在李斌良就学时的老地方,只是把相邻的房间打通了,显得更大了,环境也有了一点变化,一排排彩色的塑制桌椅固定在地上,严格地固定了它们的位置和秩序,显得整齐而悦目。奇怪的是,能容纳数百上千人的饭厅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一副开饭的样子,那么,学生们到底都去哪儿了呢?这可是午饭时间哪! 李斌良走向打饭的窗口,向里边看去,可见几个硕大的盆子里盛满了饭菜,几个穿着白褂子的食堂职工无聊地闲着,一个身体粗壮、留着小胡子的青年还骂咧咧地大声说着:“妈的,他们不是不吃吗?下顿还是这个,不吃光了不做新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一眼看到李斌良的头探过来:“咋的,吃饭吗?”看出他不是学生,又现出戒备地神情:“你是干什么的,看什么?” 青年的口气很粗鲁,李斌良没有计较这些:“这不是开饭时间吗,怎么没有人吃饭哪?” 青年:“你管呢?要吃饭就把饭票拿出来,不吃就远点去!” 这人,怎么这个态度。沈兵忍不住上前要质问,被李斌良拉住:“咱们还有正事。走!” 李斌良拉着沈兵向外走去,恰好看到旁边一桌上坐着两个女学生在吃饭,就走过去,询问为什么午饭时间没人吃饭,宿舍里也没有人,学生都哪儿去了,两个女学生互相看着,吃吃地笑而不答,最后,才有一个女生低声说:“罢饭了!” 罢饭……听过罢工、罢课、罢教、罢市,没听过罢饭哪!李斌良继续追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罢饭?一个女生点着眼前的一个炒菜让李斌良看:“你说,这是个什么菜,多少钱?” 李斌良看了看,菜盘里是不多的几块炖土豆,就说:“炖土豆,嗯……这么大的盘,要是在饭店里,恐怕也得五六块钱!” 两个女生又吃吃笑起来,一个女生说:“不,这是炖牛肉,当然,确实有两块牛肉,让我们俩先吃了,可是,只有两块牛肉,再没有了,而我们是花八块钱买的!” 沈兵:“你们是因为对食堂不满,才不吃饭的。” 另一个女生说:“对,大家都去校外找地方吃去了,我们俩要不是因为赶作业,也不来吃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高寒也得去校外找了。李斌良还想进一步了解些情况,可是,两个女学生忽然住口了,一个脚步声在背后走来,李斌良急忙转过身。 是打饭窗口内那个身材粗壮的青年。他挽着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嘴上还叼着一支香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几人:“你们是干什么的?在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粗鲁,没等李斌良答话,沈兵接了过去:“你管我们干什么的,看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这里又不是电影院,看什么看……” 沈兵:“哎,你怎么说话呢?这里不就是个学生食堂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咋的,不服啊,我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青年说着,拉出一副要打架的架式,把本来就挽起的袖子更高地挽起来,手臂上随之露出一块醒目的纹身,李斌良看到,那是支匕首刺着一颗心。 这是个什么人…… 不容李斌良细想,沈兵已经按捺不住迎上去:“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不讲理……”对方:“我就不讲理,你能怎么着……”两人吵着都往对方凑去,任铁柱见状也凑上去,李斌良和小张急忙将二人拉住。还好,这时从食堂里也走出两个职工,拉住青年,才算没打起来。 真想不到,刚进大学校园,就遇到这种事。 看来,高寒肯定也是去校外吃饭了,可是,校外的饭店那么多,上哪儿去找呢?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他吃完饭回来再说。趁这个时间,自己也吃一口吧! 李斌良带着沈兵三人向外走去。

02

李斌良本想在校园附近找个小饭店吃点就行了,可是,附近的所有饭店都人满为患,而且都是大学生,看来,他们并不是罢饭,而是罢了在学校食堂的饭,跑到外边来吃了。走了好远,他们来到一家饭店外,从门面上看,饭店档次不低,规模也较大,门前还停着几辆轿车,其中一台墨绿色跑车,看上去非常气派。从窗子向内看去,好像人不是很多,可是,这样的饭店肯定价格不菲,李斌良还想继续往前走,却被饭店里传出的打砸声和吵嚷声吸引,不由停住脚步。 饭店内,一个男子的吵声传出来:“……吵怎么了,老子乐意吵,老子花钱来这里消费,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声音中有伴和着盘碗摔打的声音:“老子有钱,爱怎么干怎么干,老板,你别担心,砸坏了东西我赔你,这些碗盘有五百块够了吧,你收着,我今儿个非借你这块地盘收拾收拾他们不可……” 这是谁呀,这么猖狂。李斌良拔腿向里边走去,任铁柱急忙凑到他跟前:“李局,这是省城,咱们……”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里不是江泉,不是我们的辖区,不要掺和这种事了。李斌良推开他:“这是什么话,咱们是警察,只要在中国,哪儿发生这种事都要管!” 沈兵:“对,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狂!” 发生冲突的是两伙青年,好像都是大学生,吵嚷的是一个身材健硕、一双牛一样往外鼓着大眼睛的青年,李斌良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见他一边把几张钞票塞给老板,一边冲向对面的几个青年:“妈的,你们敢管老子的事,真是胆肥了……” 对手显然被他的气势所威慑住,已经现出怯阵的姿态,两个同伙息事宁人地拉着自己人:“算了算了,咱们不跟他一般见,咱们走……好好,你厉害,我们惹不起你,走,走……” 鼓眼睛:“想溜,没那么容易,妈的,给我站住……” 鼓眼睛叫着冲向对方,拳脚随之招呼上去,这时,李斌良等人冲上来,沈兵一把扭住小胡子手腕:“干什么,住手!” 鼓眼睛一瞪眼睛:“你是干什么的,想掺和呀?” 沈兵:“掺和怎么的?你老实点,我们是警察!” 警察的称呼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现场顿时静下来,唯有小胡子还不服气:“警察……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拿出证件来让我看看!” 沈兵:“好,让你看!” 沈兵拿出证件递给鼓眼睛,不想,鼓眼睛看了一眼:“你们是江泉的?江泉的警察到这里来吓唬谁,老子不怕你们……” 沈兵气坏了:“你给谁当老子,你再说一遍?” 鼓眼睛:“说一遍怎么了,看在我舅舅的份上,我给你们个面子,要不……” 他舅舅的面子……他舅舅是谁? 沈兵问出这句话,鼓眼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市政府工作!” 市政府工作,是谁呢…… 李斌良看着眼前的鼓眼睛,忽然想起来:“是蒋副市长,他是你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鼓眼睛“哼”了声鼻子:“牛强!” 猜中了,李斌良是凭鼓眼睛的相貌猜中的,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眼熟,原来,他像他的舅舅蒋副市长。 听到蒋副市长的名字,沈兵顿时有些气馁,他看一眼李斌良,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想不到,任铁柱这时猛地撺了上去,一把扭住牛强: “蒋副市长是你舅舅有什么了不起?你就仗着这个猖狂吗?我就不信这个邪!”指着自己的胸脯:“你记住啊,我叫任铁柱,江泉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案队的,今天,我非治治你不可,你告诉你舅舅吧,让他来报复我,我等着!” 任铁柱突然显出这样一副气势,实在出人意料。真是硬的怕横的,这回,牛强气馁了:“你……你们……我……” 任铁柱一指李斌良:“我说过了,我们是江泉公安局的,这位是我们李局长,不信我们就治不了你!” 牛强:“这……你们……好,算你们厉害,我不跟你们一般见!”对同伙:“咱们走!” 牛强悻悻地看了任铁柱一眼,又看看李斌良,带着几个同伙向外走去。任铁柱还想追上去,被李斌良和沈兵拉住。 沈兵:“行了,咱们还有事要办!” 隔着玻璃门,可见牛强和几个同伴上了那辆跑车,调头驶去了。 原来,这辆车是他的,看来,他确实有钱。 李斌良问老板怎么回事,老板说,这几个人常来饭店吃饭,刚才因为喝得兴起,大呼小叫个不停,相邻包房的几个客人吵得受不了,说了他们几句,他们不服,就吵起来。要不是李斌良他们出头,还不知闹出什么后果来。说完还深深地叹息一声:“这是什么大学生啊!” 因为平息了这场风波,避免了饭店的更大损失,老板很是感激,特意给四人安排个精致的雅间,还赠了两个菜,并声明所有消费都打七折。吃饭的时候,沈兵跟任铁柱喝了一大口啤酒后说:“铁柱,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硬生生把副市长的外甥震住了,行,像个刑警!”对李斌良:“李局,铁柱刚到我们队里时,我还真有点想法,现在看,是我有偏见,他还行!” 李斌良听出来了,这话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让任铁柱听的。任铁柱是从外地调到江泉公安局的,安排在大案中队是石局长和政委定的,因为大案队是硬克硬的工作,把这样一个既没实践经验、又不摸底的人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自己是有意见的,可是,石局长和政委都坚持这个意见,还说任铁柱是研究生学历,放到大案队锻炼锻炼,没准儿将来能成为骨干,这样,自己就没有挡住。当时,自己也觉得这里边有问题,肯定又是上边有什么人说话,后来才听说,是年市长打的招呼,也是年市长把他调到江泉的,还有人说,任铁柱可能还有更深的背景。 当时,刑警大队长胡学正和大案中队长沈兵也都很在意见,特别是沈兵,找过李斌良好几回,说弄个这样的人放到大案队,他不好管理,还说这人是个假货,虽然有研究生的文凭,可是做笔录都困难,错别字可多了……可是,后来两人渐渐改变了态度,尤其是沈兵,老是夸任铁柱能干,有点子,脑瓜快等,都是溢美之词,胡学正也在一旁帮腔。本来,李斌良对任铁柱是有看法的,觉得这个人虽然年轻,特别会来事,让人有点摸不透的感觉。可自己毕竟是局领导,和他接触少,所以,只能听沈兵和胡学正的,也就逐渐改变了对他的印象。就说刚才吧,沈兵都气馁了,如果不是他冲上前,不知会什么结果……对了,他可能在文凭上掺了点假,可是,人不能求全责备,当刑警的,太书生气也不行…… 沈兵不知李斌良在想什么,转向老板:“老板,刚才那几个大学生是哪个大学的?” 老板:“不远,新科大学!” 李斌良:“什么,牛强也是新科大学的?” 老板:“对,领头那个鼓鼓眼睛的小子还是本科呢,在土木工程学院,是今年才考进来的!” 沈兵着急起来,低声对李斌良道:“这么说,他可能认识霍涛啊……万一霍涛真的在高寒这里,牛强把咱们来了的事说出去,惊动了他……” 任铁柱:“可不是,李局,咱们快走吧!” 尽管老板赏了两个菜,尽管全部饭菜都打七折,可李斌良等人已经无心吃下去,他们放下筷子就向外走去。 走出饭店时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下起毛毛细雨。可是,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小跑奔向新科大学校园,沈兵、任铁柱和司机小张跟在后边,当他们穿越一条马路时,一辆凌志轿车疾驶过来,要撞到他们的时候才紧急刹车,停下来。李斌良几人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沈兵气愤地冲向凌志车门:“怎么开车的,现在是红灯,看不见吗?” 凌志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里边探出头来:“红灯怎么了,你们……哎,李局长……” 李斌良十分意外,原来,他是江峰。 李斌良:“江……江总,你怎么……” 江峰:“啊……我昨天回来的,调一笔资金,你们……” 李斌良:“我们有点事……江总,还有事吗?” 江峰:“没有……哎,你们没有车吗?去哪儿?上我的车吧!” 李斌良:“不不,我们不远,马上就到了,您快走吧!” 江峰:“那好,咱们江泉见!” 江峰退回车内,按声喇叭,启动轿车,向前驶去。 沈兵看着江峰凌志的背影:“这小子太狂了,红灯明明亮着,硬闯过来……哎,李局,你刚才叫他什么?江总?他是不是就是江三儿啊!” 李斌良:“什么江三儿?” 沈兵:“就是这个江总啊?我也听别人说的,他在省城势力老大了,黑白两道,要不,敢这么闯红灯吗?他小名叫江三儿,背地里,人们都这么叫他!” 原来是这样…… 李斌良:“你还知道什么?” 沈兵:“别的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人不一般,现在去了江泉,今后免不了跟咱们打交道,不信,就走着瞧吧!” 听了沈兵的话,李斌良的心很乱,可是,暂时还顾不上这些,他说:“行了,咱们快点去新科大学吧!”

03

李斌良几人匆匆奔进校园,向土木工程学院的宿舍楼奔去,却半路停下来,因为,他们看到好多同学冒雨向另外一个宿舍楼奔去,随之一阵凄惨的哭声传过来:“……我的心肝哪,我的孩子呀,妈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啊,你咋这么走了……”、“孩子,我的闺女呀,爹对不起你呀……” 男女的哭声混和在一起,听起来极其痛楚,李斌良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掉转脚步奔过去,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难忘的镜头。 蒙蒙细雨中,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互相搀扶着,痛哭着。他们的衣着都很普通,脸也都是棕红色,显得很粗糙,肯定都是体力劳动者。他们在痛哭的同时,眼睛都看着一个地方,手下下意识地伸向那里。 那个地方很平常,就是楼下的一块水泥地。可是,这对夫妻都指着这个地方痛哭着,好像那里欠了他们什么,一些学生在雨中呆呆地看着他们,一些女生也在掩面而泣。 怎么了? 一个男学生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匆匆向前走去,不小心撞了李斌良一下,急忙道歉:“对不起!” 这时,李斌良看到,这个大学生的脸上温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李斌良:“这位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啊?” 男学生看了李斌良一眼,没有回答,欲继续向前走去,却被李斌良拦住:“哎,同学,你别走,我们是警察,请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男学生听到李斌良的话猛然站住,眼睛盯着他:“你们是警察,是……” 李斌良:“我们是外地警察,来学校有事,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着李斌良的话,男学生的目光缓和了些:“啊……对不起了,我以为……他们的女儿前天跳楼自杀了,他们今天才赶来,看见没有,他们指着的地方,就是他们女儿从楼上跳下来的地方……” 男学生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李斌良也被强烈地触动了:原来是这样,这对夫妻、父母在对着女儿死去的地方哭泣,他们是向那块致死女儿的水泥地面控诉,还是质问,还是向它索还自己的女儿…… 雨下大了,哭泣的夫妻被几个大学生拖进宿舍楼内,围观的学生们也在散去,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了,李斌良最后看了一眼一条年轻生命化为虚无的地方,随身边的青年走去。 青年边走边向李斌良介绍了那位女同学自杀的经过。原来,这个女学生已经大三了,因为家里穷,生活和学习都遇到很大困难,就暗地里到一些娱乐场所去从事“三陪”来赚钱,渐渐地,开始从事皮肉生涯,想不到,被警察抓到了,事情败露了,学校要开除她,她觉得无颜再活下去,也没有脸回去见父母,就在前天的晚上从宿舍楼的顶层跳了下去。 李斌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男学生:“没事了吧,我得走了,雨大了,你们来我们学校干什么呀?” 李斌 826f." >良一下被提醒:“啊,我们也得走了……对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一个土木工程学院的学生,大二的,叫高寒,您认识吗?” 男学生一愣:“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这……真是太巧了,原来他就是高寒。 沈兵急忙把话接过去:“你就是高寒……啊,没什么事,其实,我们不是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高寒注意地:“谁?” 沈兵:“霍涛,你认识这个人吧!” 高寒警察地闪了一下眼睛:“霍涛……你是说江泉一高那个霍涛吗,他怎么了?” 沈兵:“嗯……没什么,我们有一个案子要向他了解情况!” 高寒:“可是,他在江泉哪,你们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李斌良:“可是,他不见了……来,咱们边走边谈!”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来,大学生们的身影匆匆向教学楼奔去,李斌良抱歉地对高寒说,要耽搁他一点时间,高寒没有反对,几个人就进了他的宿舍楼,进了他的宿舍。因为别的同学都去上课了,他们恰好可以不受干扰地说话。 宿舍里,高寒一定要问霍涛怎么了,什么案子牵扯到他。李斌良就把吴颖死亡的事告诉了他。 高寒非常震惊:“什么,吴颖死了,是自杀还是被害的?” 李斌良:“现在还无法认定,不过,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高寒:“你们怀疑霍涛杀了她?不可能,霍涛绝不会杀她,绝不会,你们搞错了!” 沈兵:“可是,霍涛不见了,就在吴颖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晚上不见了。” 高寒:“那也不能是他杀的吴颖……哎,霍涛怎么会不见了呢?” 李斌良:“这也是我们也想问你的问题。” 高寒目光闪烁着:“这……他们俩原来都和我同班,去年我考走了,他们都重读了,今年……这……难道……” 高寒意识到什么,突然住口了,可是,李斌良却敏锐地纠住不放:“难道什么?” 高寒急忙地:“啊……没什么,没什么!” 李斌良直视着高寒:“不,你有话不想对我们说,告诉我们,难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高寒:“这……我是想……霍涛?曾经对我说过,他和吴颖产生了感情,吴颖对他也很好,他还说,如果能考上大学,毕业后一定和吴颖结婚,共同生活,我是想,难道是他们之间产生了裂痕,霍涛在激怒之下杀了吴颖?可又一想,不可能,即使他们真的吹了,霍涛虽然会很痛苦,可也绝对不会杀吴颖的。” 这个解释有点勉强。没等李斌良再问,高寒已经把话题转到他更关心的问题上:“对了,李局长,你们来找我,是不是以为霍涛杀了吴颖后跑到我这儿来了?绝对没有,不信你可以调查,这几天我一直在学校,除了宿舍就是教室和图书馆,所有的同学都可以证明。” 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李斌良真的做了一番调查,不过,很注意方法,尽量不给高寒造成负面影响,调查的结果和高寒说的一样,几天来,他从没离开过校园,一直是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也没人找过他。李斌良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高寒,告诉他,一旦有霍涛的信息及时通知自己,然后失望地离开了校园。可是,就在要走出校园的时候,沈兵忽然对李斌良:“哎,李局,那个牛强怎么样,他也是今年上的大学,应该和霍涛和吴颖同级呀,没准儿还是同班呢,他能不能知道点什么?” 任铁柱在旁:“这……看上去,他们好像不是同一种人,霍涛能来找他吗?” 沈兵:“我也没说霍涛来找他,而是说,他能不能知道点什么。李局,你说呢?” 李斌良:“对,咱们找牛强谈一谈!” 几人又返身向校园内走去。

04

找牛强也费了一点周折,先找到他的教室,他却没在教室上课,李斌良等人又找到他的宿舍,可是,到了宿舍门口,门在里边锁上了,他们以为没有人,正要离开,却听到起伏的鼾声从里边传出来,于是他们开始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个含混的男声:“谁呀……” 是牛强的声音。李斌良看了任铁柱一眼,任铁柱对室内喊起来:“牛强,是我们,快开门!” 牛强的声音:“谁……你们是谁……” 门终于打开了,牛强脸色涨红地出现在门口,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几人,同时,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对了,他午间喝酒来着,肯定是喝多了,去不了教室,睡着了。 牛强认出任铁柱,眼神警惕起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任铁柱:“找你……我们见过面了,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李局长,这位是我们刑警大队的沈大队。找你了解点情况,你一定实事求是。” 任铁柱看着李斌良:“找我了解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沈兵:“我们还没?问,你怎么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牛强:“我就是不知道吗,我来大学一个来月了,江泉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李斌良:“那好,我问你一件事你肯定知道,你认识吴颖吧!” 牛强眨着眼睛:“吴颖……是我们高中的同学吗?当然认识,怎么了?” 任铁柱抢过话:“怎么了,她死了,可能是被人杀害的!” 牛强吃惊地睁大眼睛:“什么,她被人杀了?为什么……你们就为这事找我,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沈兵:“你别又封门儿,你们既然曾经是同学,对她总有点了解吧,如果她是被人杀害的,你说,谁可能杀害她!” 牛强:“那我怎么知道,她跟霍涛最好,你们去找霍涛啊……” 任铁柱:“可是,霍涛失踪了。” 牛强:“什么,霍涛失踪了……他怎么失踪了……哎,能不能是他干的呀……” 他的联想倒很快,而且和警方的思路想到一起去了。 沈兵:“那么,你对霍涛了解吗,知道他在哪里吗?” 牛强:“霍涛……我跟他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想了解霍涛,你们得去找他的朋友……对了,你们该去找高寒哪,他们俩在高三的时候可好了,对了,高寒就在我们学校,他在大二……” 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沈兵:“高寒我们会找的,现在我们找的是你……” 牛强:“找我干什么?你们总不会怀疑我吧,用你们的话说,我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缠着我了,传出去影响我的形象……” 就他这样儿,还怕影响什么形象! 就他这个样儿,怎么能考上大学,而且还是本科,还是重点大学?真是怪了! 李斌良带着这个疑问离开牛强。 走出学生宿舍后,李斌良和沈兵、任铁柱商议了一下,觉得既然来一回,事情就要查透,高寒和牛强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是,也应该把他们在吴颖死亡前后的活动情况查清楚。于是,他们决定再找高寒谈一谈,想不到,李斌良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正是高寒打来的:“是江泉市公安局李局长吧……我们刚见过面,我是高寒……” 李斌良急忙地:“高寒?有什么事吗?” 高寒:“嗯……牛强对你说什么了吗?” 李斌良:“没有啊,你有事吗?” 高寒:“有,我们能再见一次吗?” 李斌良:“可以,在什么地方?” 高寒:“嗯……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对了,我只跟你一个人谈!”

05

按照高寒的要求,李斌良特意找了一个咔啡馆,高寒很快就手拿着一本书如约来到,坐到他对面。李斌良注意到,他的神情很不平静,没等发问就开口了。 高寒:“你们离开后,我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真想不到,吴颖居然被人杀害了,霍涛也不见了,我越想越感到这里边有问题。” 高寒喝了一口咔啡,努力平静着自己,李斌良只是询问地看着他。 高寒:“我本来不想搅和到这种事情中去,可是,既然牵扯到人命,还可能牵扯到我的朋友,所以,我必须把知道的说出来。” 李斌良继续询问地望着他。 高寒:“可是,我还是坚持,霍涛不会杀吴颖,如果真有人加害吴颖的话,只能是黄安明。” 黄安明…… 这是李斌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黄安明是谁? 高寒:“嗯……黄安明也曾是我、霍涛、吴颖的同学,可是,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他是个地痞流氓,在高二的时候,他就追求过吴颖,被吴颖拒绝了。后来,他就不念了,可是,有一段时间,还是经常到学校来纠缠吴颖……对了,署假回家时,霍涛还跟我说过,有一次,二明子公然在学校大门外调戏吴颖,他发现后上去阻拦,二人差点打了起来,好歹被老师和同学们拉开了,霍涛才没吃大亏……” 李斌良忽然明白了他说的黄安明是谁:“你说的是黄安明就是二明子吧!” 高寒一愣:“对,也有人叫他二明子,怎么,你们知道他?” 当然知道,钟老师就说过这个人,可惜,当时没引起注意。难道,这个二明子真有问题,是他害死的吴颖?那么,霍涛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高寒好像猜到了李斌良心中的疑惑:“我觉得,霍涛失踪可能有别的原因。” 李斌良:“什么原因?” 高寒:“这……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清楚,他不会杀吴颖,他的失踪肯定有别藏书网的原因。” 别的原因,能是什么原因呢?李斌良望着高寒:“你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高寒垂下眼睛,摇摇头:“真不知道。” 可是,李斌良却分明地感到他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也清楚,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很难问出来。 高寒:“李局长,不好意思,占用了您的时间,却只说了这些没用的。” 李斌良:“不,有用,或许,还很有用。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高寒:“这……没有了。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得回学校了。” 高寒站起来,李斌良急忙摆手:“等一等……高寒,有件事,随便问一问。” 高寒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李斌良。 李斌良:“啊,我是问,那个牛强,他也是正式考上你们大学的吗?” 高寒冷笑一声:“你说呢?” 李斌良:“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觉得他素质不怎么样,也不像个大学生的样子啊,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考上重点本科大学呢?” 高寒:“李局长,你应该去问我们校长。” 李斌良没有说话,等待地望着高寒。 高寒果然忍不住地:“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不是正式考上我们大学的,但是,他是被我们大学正式录取的。” 这是什么意思? 高寒解释着:“据我所知,今年,我们学院的最低录取分数线是五百八十分,可是,牛强只考了四百二十分。说实在的,他能考这么多的分我都觉得意外,按照他的真实成绩,应该是二百多分吧!” 李斌良:“那是怎么被录取的呢?” 高寒:“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还要告诉你,像他这样被录取的人,我们学校有三十多名,够一个班了。” 这…… 高寒象是对李斌良,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上大学,本来是我们穷孩子唯一的出路,我一直以为高考是这个社会上唯一公平的地方,谁知道……我真恨!” 恨……他恨什么…… 李斌良:“高寒同学,你恨什么,是恨大学吗?这可不对,是它培养的你,你应该感激它……” “感激?”高寒目光锐利地盯着李斌良:“我凭什么感激它,凭什么?我能进入这所大学读书,是我凭成绩考进来的,每年除了自己的生活和学习费用,还要交五千多块钱的学费,此外,还要交各种莫名其妙的杂费两千多块,几项加到一起,就得一万五六千块,我几年大学下来,就得十多万元,而我的父亲累死累活每年还挣不到一万块钱,我们全家挣的血汗钱都交给了它还不够,我凭什么还要感激它?” 这…… 高寒继续道:“霍涛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学习成绩和我差不多,今年也考上了这所大学,可是,就因为没钱,就……可是你再看,那个牛强算个什么东西,这所大学居然把他也招进来。你说,这样的大学,我凭什么感激它?” 李斌良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职业的关系和自己的女儿还小,考大学的事还没提到日程上来,他平时很少想到高考方面的事情,对大学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想不到,这次来大学查案件线索,居然听说了这种事。如果这是真的……不,这肯定是真的,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我们的社会真的没有一块净土了,难道自己深深热爱的、并为之自豪的大学校园也被污染了、而且污染得如此严重…… 高寒自语地继续说着:“他们这些人混进大学,不但自己不好好学习,还起了极坏的腐蚀作用,等毕业时,那些好一些的岗位,肯定首先又被他们占据了,他们是在抢我们的饭碗,他们是强盗,是贼……当然,我也知道,并不完全怪他们,应该怪他们身后的人,那些把他们弄进大学的人,妈的,我真的恨,太恨了!” 听着高寒激愤的话语,李斌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扭头看看沈兵和任铁柱,沈兵愣愣地听着,任铁柱却好像现出几分尴尬的表情…… 高寒的激愤还在继续,他突然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对,你们看!这是我从学校的网上下载的,你看看这张照片。” 李斌良接过这张纸,发现是一张打印的照片,让人一时看不明白怎么回事。照片是上是个空旷的大屋子,一片狼籍,满地都是摔碎的暖瓶、塑料盆及一些生活用品,这是怎么回事…… 高寒:“这是上届同学毕业时留下的,他们拍下来,贴到了网上。” 李斌良:“这是……” 高寒:“摔碎的都是他们自己的生活用品,你要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吗?他们和我一样,恨,他们把这种恨憋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就一下发泄出来,但是,只好这样发泄……啊,这是他们喝过了毕业酒之后干的,他们只能这样发泄自己的情绪。” 李斌良看着眼前的照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们恨。 那位已经死去多年的老人家曾经有一段有名的语录: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高寒声音放低了:“你们也看到了,又有一个同学自杀了,从我进入这所大学以来,已经有三名同学自杀了。”声音颤抖起来:“我真不知道,等我熬到毕业时,还会有多少人走上这条路,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走上这条路……妈的,都说我们是祖国的未来,社会的希望,可是,谁真正的关心过我们,关心过我们的内心,关心过我们的生存?他们只是把我们当成赚钱的工具,当成他们获取荣誉的工具……什么栋梁,希望,都是忽悠,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们只是一棵草,我们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别人想把我们怎样就怎样……对了,你去我们食堂了吧,听说我们罢饭的事没有,我们只有这样的权力!” 李斌良又被勾起兴趣:“对呀,你们为什么要罢饭?” 高寒:“因为,这是我们唯一能够采取的行动。” 高寒介绍了大致情况,说学校的饭菜如何不好,又如何的贵,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学校把食堂承包给校领导的亲戚,而他们想的只是如何在学生身上捞钱,根本不是为学生服务!” 李斌良:“这……你们完全可以通过学生会,向学校反映大家的意见吗,也可以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啊!” 高寒冷笑一声:“学生会,学生会的干部还不得听学校的?对了,你们公安局有没有工会,它能真正代表职工利益给领导提意见吗?给学校提意见,谁敢提?还想不想念了?学生得罪了学校还有个好儿?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没这样做过,那回,几个班推举了几个代表到学校给食堂提了几条意见,你猜怎么样?” 李斌良:“怎么样?” “当天晚上,他们出去吃饭,商量下步如何办,结果,被黑社会盯上了,一顿痛打,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尖说,要是再敢说食堂不好,就要他们命!” 什么……有这种事?! 看着李斌良震惊的表情,高寒又冷笑一声:“怎么,不信吧,你可以去找他们亲自问问……我觉得,校领导还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我们反映食堂的问题损害的是承包人的利益,肯定是他们干的。对,你们去过食堂吗,看到那个打饭的小子没有,小胡子,胳膊上还有纹身,你能想象吗,他是刑满释放的,和黑社会有来往,给我们打饭菜时,总是缺斤少两的,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他黑呀,这件事,肯定也是他干的!” 原来如此。 李斌良想起食堂里那个小胡子,那个手臂上刺着纹身的家伙。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大学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真的无法相信。 高寒:“这回你相信了吧,我们不能公开反抗,只好采取这种办法,大家一串连,罢饭,宁可贵一点,到校外找饭店吃,实在不行,就冲方便面。” 李斌良觉得,好像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高寒:“李局长,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让你心情也受到影响,没事我走了!” 李斌良:“别别,我们再谈谈……你再说说,那个自杀的学生怎么回事?” 高寒:“我不是说过了吗,还说什么?她是走错了路,不该做出那种事,可是,她也有无奈的一面呀。听人讲,她是个挺要强的学生,可能,也有点虚荣,入学后,跟大家说,他父母都是乡镇干部,家里生活还不错,谁知……这不,你也看到了,她父母都来了,哪儿是什么乡镇干部,是彻头彻尾的农民……你也听他们的哭了,说对不起她,为什么对不起她,是因为穷,供不起她上学呀……还有,我听说,她自杀前,曾经连续几夜没睡觉,不吃不喝,人们也都看到了,可是,没人劝过她,甚至没人跟她说过话,我想,如果有人能跟她及时谈一谈,劝劝她,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高寒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看得出,这是个外表冰冷,实际上却非常富于同情心的青年。 片刻,他又自语起来:“没有同情,没有温暖,一个人孤独地走向死亡……我算看透了,这个社会,谁也不要指望,只能指望自己去拼搏,你成功了,不管你采取了什么手段,只要你有钱了,有权了,就是英雄,就有人围着你转,恭维你,吹捧你,你如果是穷光蛋,又没权没势,那是你活该,是没人管你的!” 这…… 李斌良努力反驳着:“高寒同学,你说得太过分了吧,难道,大学里就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教授,老师那么多,就没有好人,没有关心学生的?” 高寒叹息一声:“当然不是,确实有的老师不错,对学生也很好,譬如,我们系的导员就不错,经常跟我们平等地谈心,让人感到温暖,还有一个专业老师,经济条件比较好,时不时找我们学生出去撮一顿,可是,这样的老师太少了……不,这不是老师的问题,哲学讲得好,存在决定意识,凡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教师也是社会的产物,他们必须适应社会才能生存。其实,我们也看出来了,教学越好的老师,学生越喜欢的老师,往往在学校并不受重视,相反,得势的是一些学术不怎么样,专门搞关系那种势利小人……” 李斌良再次沉默了,何止是大学,中学,在哪儿不是这样?他感到深深的痛苦,是谁,让我们的大学生理想破灭,是谁,把我们的大学变成这个样子…… 李斌良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站起来:“高寒同学,谢谢您,耽误您学习了,再见吧!” 高寒站起来,和李斌良一起向咔啡店外走去。走出咔啡店,他突然又站住了:“李局长,刚才我们谈的,请您不要对别人讲,尤其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些话是我说的!” 李斌良不解地看着高寒。 高寒:“我刚才是忘情了,也感觉到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忍不住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请您不要对别人讲,更不要……” 他停住了,李斌良追问地:“更不要什么?” 高寒:“更不要让牛强知道。” “牛强……为什么?” 高寒:“这……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对你们说过这些话,更不想让江泉的人知道!” 高寒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向校园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李斌良、沈兵、任铁柱和小张回到警车里,驶向了返回江泉的道路,李斌良把高寒话的大致内容告诉了三人。 沈兵:“二明子,高寒说二明子可疑?” 李斌良:“对。” 任铁柱:“二明子,他不是钟老师说过那个人吗?” 李斌良:“对。沈兵,你知道这个人吗?” 沈兵:“知道点,混混儿,也是带腥味的,可是,还没听说干过什么大事。” 任铁柱:“李局长,高寒为什么怀疑这个二明子?” 李斌良:“和钟老师说的差不多。看来,下步,就是找这个二明子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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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磐,车灯如剑,车轮如飞。 李斌良已经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要他组织警力,尽快找到二明子,并搞清其发案前后的活动情况,然后就顶着越来越浓的夜色登上返程之路。车驶出省城后,他才想起论文获奖和研讨会发言的事,只好给李自强打去电话表示歉意,李自强倒也理解人,说他正是关键时候,既然有命案,也就算了。李斌良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全部精力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案件上。 一路上,李斌良心情很不平静,而造成这不平静的,是在新科大学看到的一切,尤其是高寒那些话。可能,他的话有些过分,自己看到的现象不具有普遍性,可是,他还是强烈地感觉到,现在的大学已经不是当年自己在校的时候,在取得很多进步的同时,也滋生了很多问题,尤其是穷孩子上不起学的问题,更让他如梗在喉,多亏自己读大学时收费没有这么高,如果像现在这样,自己能读得起吗?能有今天吗?或许,自己也会和霍涛一样,在哪个工地上成了民工吧,难道,大学真的成了高寒说的那样,它存在的目的已经不是培养学生,而是把学生当成赚钱的对象……好像,还不止是大学,现在,中小学收费也不低呀,就说苗苗吧,刚上二年级,哪个学期不交上几百甚至上千,高中学生就更不用说了。对了,在一高发生的事情很多也令人难以接受,学生在校不许喧哗打闹,什么叫喧哗,大声说话就是喧哗,他们正值青春期,正是青春之火燃烧的时候,可是,却不许大99lib?声说话,这对他们的成长有益还是有害?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而且,学校还到处安了摄像头,随时监视着他们,这成什么了…… 算了,这些还是你能管得了的,还是想想案件吧! 案件……霍涛失踪了,钟老师、郝柏生和高寒等人又都说他不会杀吴颖……看来,只能先查查二明子了……哎,胡学正怎么还不来电话?嘱咐过他,一旦控制住二明子,立即来电话,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李斌良虽然内心焦急,可是,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催小张快点开车。 受了李斌良的影响,沈兵和任铁柱、小张都沉默着。 直到江泉在望的时候,李斌良的手机才响起来,正是胡学正打来的:“李局,我们查清楚了,二明子在金屋子干活。怎么办?” 李斌良:“这有什么怎么办,马上找到他,查清他最近几天的行踪,尤其是吴颖出事前后的行踪……对,也包括霍涛失踪这段时间里的行踪。” 胡学正:“可是……你们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李斌良:“已经在路上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了……怎么了?” 胡学正:“李局,金屋子是刘乃君的场子!” 李斌良:“刘乃君……” 胡学正:“对,你知道,他现在不同以前了,我们轻率地上门,弄不好会……” 李斌良明白了胡学正的意思:“那好,你先派人监控着金屋子,发现二明子,一定要盯住他,我尽快赶回江泉!”放下手机对小张:“再快一点!” 沈兵把头探过来:“李局,怎么,二明子在刘乃君手下干活?” 李斌良嗯了一声。 沈兵自顾说起来:“刘乃君有什么了不起,我刚当警察那两年,没少收拾他。胡大队就是怕得罪人,一遇到硬茬就软了,要是我……” 沈兵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他也有点软了。 李斌良没有出声,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也知道刘乃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刘乃君已经不是沈兵刚当警察那时候了。 怎么说呢?谁都知道,刘乃君是那种所说的沾“腥”的人物,当年,也是靠打打杀杀出的名儿,确实经常出入公安局,也没少受到处罚,不过,这小子很狡猾,干什么坏事,你也很难抓住他把柄,所以,没有受到过重罚。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几年,他迅速地成长壮大起来,居然成了江泉的人物,居然还成了市政协委员,市工商联副主席,他经营的企业、场所还被市里确定为重点保护单位,市电视台的节目中,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尊容,所以,公安局对他必须客气些。 所以,胡学正感到为难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无论是谁,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规范下,当警车驶入江泉市的时候,李斌良的决心早已下定,拿起手机,拨通胡学正的号码:“发现二明子的踪迹了吗?” 胡学正:“没有,我们的人都熟头熟脑的,怕惊动他,只能在外边监视,可是,一直没见他出来过,我有点担心,他能不能跑了啊?” 李斌良:“不会吧,你在哪里?我们已经到了!” 胡学正:“啊,我就在金屋子对面!” 李斌良:“你马上集中好人手,准备对金屋子进行搜查!” 胡学正:“这……用不用跟市里打个招呼?” 李斌良:“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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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带着十几个刑警突然闯入金屋子,控制住局面。 金屋子是个歌厅,装璜得很是豪华,李斌良一走到门口,就听到各个客房中传出的鬼哭狼嚎。没办法,这种场所,就是任人发泄的地方,如果来当听众,绝对是一种折磨。 金屋子的女经理立刻认出来的是什么人,匆匆上前迎接:“李局长,你们……” 胡学正走上来:“二明子在哪儿?” 女经理:“二明子,他今天晚上没来呀……啊,不,他来了一会儿,又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他怎么了?” 胡学正不回答,转向李斌良。 李斌良对女经理:“我们有事,必须马上找到他,请您配合。” 女经理:“可是,他出去了……” 李斌良:“我们自己看一看,可以吗?” 女经理:“这……我得问问老板!” 李斌良:“那你就问吧,我们先开始了!” 李斌良向胡学正示意了一下,胡学正对身边的弟兄们:“行动!” 十几个刑警立刻向各个房间奔去。 十几分钟后,行动的刑警们陆续聚集回来,人人都是失望的面孔。 看来,二明子确实不在。 李斌良对女经理:“刘老板在哪儿,怎么还不来呀?” 女经理:“他说,在陪江总喝酒,一会儿就回来……” 外边传来轿车的喇叭声,打断了女经理的话。 女经理:“刘董回来了!” 说话间,刘乃君匆匆闯进来,高高的个子,黑衫黑裤,一头板刷,不管他脑袋上顶了什么光环,可怎么看都不像个正派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由潇洒地活在社会上,还有人特别喜欢他,把他拉近了政界,当上了委员和主席。他走向李斌良:“李局,怎么回事啊,我们好像没犯啥毛病吧。我正陪江总喝酒呢,听说你们来了,放下酒杯就跑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瞧这架式,好像要问罪似的,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把江峰端出来了,显然是冲你炫耀。李斌良克制地:“没人说你有毛病,我们在找二明子,他是你的人,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刘乃君:“哎,李局,这话怎么说的,他只是我雇佣的一个服务员,怎么就成我的人了……怎么,他没了?”转向女经理:“二明子哪儿去了?” 女经理:“这……今天晚上,他照常来上班了,可不一会儿,就跟我说有事出去一会儿,谁知一去就不见影儿了!” 刘乃君无奈和歉意地看向李斌良:“李局长,你看……对了,他出什么事了?” 李斌良:“啊,有个案子,需要他证实一下……刘总,你现在身份可不同了,应该知道怎么对待这件事吧!” 刘乃君:“啊,知道,知道,只要二明子一露头,我肯定把他按住!” 李斌良:“那好,我们走了,不好意思,影响你们营业了!” 刘乃君:“没关系,没关系……李局,不送了,常来玩啊!” 进入车里后,沈兵感叹地说:“现在,黑社会已经洗白了!” 李斌良没有出声,可是,他心里想的正是沈兵说的话。近几年,社会的黑恶势力确实呈现洗白的趋势,由于他们的威名已经树立,原始积累已经完成,并且已经涉足政界,所以,一般再也不会像当初那么打打杀杀了,政法机关也就很难抓住他们的把柄,也就更难打击了。 沈兵发着感叹:“都说美国黑社会厉害,组织严密,其实,咱们的黑社会比哪儿都猖狂,他们所以组织不那么严密,是因为他们可以很容易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用不着付出那么高的成本!” 李斌良:“哎,沈兵,你这句话的理论含量很高哇!” 沈兵:“那是,念大本函授好几年了,虽然没学到啥,有些词儿还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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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回到办公室,胡学正和沈兵跟着走进来。 沈兵:“不对劲儿,二明子肯定是察觉什么了,这里有问题!” 胡学正:“不会吧。参加行动的都是可靠的弟兄,把手机也都收上来了,传递信息时用的对讲机,真的跑风漏气也不会是我们这边的事!” “哎,胡大队,”沈兵叫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不是你们这边,难道是我们这边,李局,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的,我虽然知道二明子这个人,可是,和他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胡学正:“我没说你!” 沈兵:“那还有谁,小张,任铁柱,就我们四个,你说是我们谁?我看,你这边参与行动的人多,走漏风声的可能性要比我们大得多!” 胡学正:“你……沈兵,你怎么这样,我只是说说个人的看法,你急什么!李局,你说说吧!” 李斌良没有出声,暂时,他真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参加公安工作以来,他对跑风漏气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但是,今天的事如果真有人跑风漏气,可是牵扯到正在侦查的命案哪,确实应该高度重视。 沈兵忽然骂了句:“谁跑风漏气谁是王八蛋!” 胡学正想说什么,想了想没出声。 李斌良还是不出声。当年,吴志深的教训太深刻了,他豪爽大度又粗旷,自称是鲁智深;胡学正相反,阴阳怪气让人摸不透,自己一直怀疑他是内奸,想不到,最后的结果却相反。 可是,沈兵不会是吴志深,当年,他和自己冒死并肩作战,又经过几年的考验,完全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好同志。 那么,是任铁柱,能吗…… 没有证据,不要乱猜,或许,这里有别的原因,或许,有人无意中泄露了情况…… 一个人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李斌良的沉思。是沈兵的,他接起来,对手机小声说着:“是我……对不起,我太忙了,有案子……别别,等抽出时间来,咱们好好谈谈行吗?你应该理解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好,就这样,再见!” 沈兵放下手机,陷入沉默中。 李斌良知道,沈兵最近处了个对象,是个中学教师,他挺满意的,听口气,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沈兵,是那位女教师吗?出现危机了?” 沈兵叹息一声:“别提了,本来处得挺热乎的,可几次爽约,弄得越来越冷。” 李斌良:“看来,是受案子影响了,用不用我给你当证人?” 沈兵:“算了,证明什么,她也知道我是刑警。要是有缘,棒子也打不散,要是没缘,也不能勉强!李局,别关心我,还是研究案子吧!” 听口气,有几分凄凉,难怪,沈兵已经三十出头,是大龄青年了。 李斌良换了话题,对胡学正:“霍涛的情况呢,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胡学正:“没有,我一直派人盯着那个工地,霍涛一直没露面。” 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这时,李斌良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觉得号码有点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急忙放到耳边,想不到,传出的却是年市长的声音:“是斌良吗?” 李斌良急忙地:“啊……年市长,有什么事吗?” 年市长:“有事。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李斌良:“还没有新的发现,我们正在深入调查!” 年市长:“你就为这个不听我的吗?” 李斌良:“这……年市长,请您谅解,这案子实在脱不开身……对了,拆迁没出什么事吧!” 李斌良意识到,年市长肯定对自己没亲自到场指挥警察维护拆迁秩序不满,所以,主动往这上说。还好,年市长并没有深责,只是说:“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你就专心搞你的案子吧……对了,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一声啊!” 李斌良:“一定,一定!” 年市长说了声再见,放下了电话。 胡学正看着李斌良:“年市长说什么了?” 李斌良:“啊……没说什么,只是要咱们尽快破案,有什么进展向他报告。” 胡学正沉了沉:“听说,刘书记可能要调走,年市长要接任书记。你没觉出什么来吗?” 李斌良:“觉出什么?” 胡学正轻轻笑了笑:“我可能多疑,我觉得,现在的形势和那一回有点相似!” 李斌良知道胡学正的意思,他指的那一回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时,刘新峰还是市委副书记,和当时的市长魏民竞争市委书记,魏民暗中指使铁昆派杀手除掉刘新峰,可是,被李斌良等人发现,并将案件破获,最终刘新峰当上了书记。 可是,转眼间几年过去了,现在,风传刘书记要调走了,可能去地委去当副书记,年市长则升为江泉市委书记。应该说,和当年的形势并不一样,如果说相似,那也只是又到了市领导班子变动的时候。 但是,那样的事情不可能重演,年市长也不可能是魏民。 李斌良摇摇头:“胡大队,这话也就是我们在一起说说!” 胡学正:“这我知道。” 对胡学正的嘱咐是多余的,凭他的成熟,冷静,寡言,这种话确实不会对另外的人人讲的。 李斌良:“还是说说案件吧,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胡学正摇头:“没有,当务之急是找到二明子或者霍涛,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不好办。” 真的不好办,事情也确实有点不正常,先是发现吴颖的尸体,怀疑到霍涛,可是,寻找霍涛时,霍涛却失踪了。现在,又怀疑到二明子,二明子也蒸发了,这…… 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李斌良急忙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急忙把手机放到耳边:“您好,我是李斌良……” “您好李局长,我是钟育人……” 原来是钟老师。已经快午夜了,他这时候打来电话,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李斌良兴奋起来:“您好钟老师,有什么事吗?” 钟老师:“有,不过,都是我瞎想的,不知对你有没有用。我不是跟你说过,二明子可能和吴颖的死有关吗?现在我越发这么认为。” 原来他要说这个?李斌良略有失望地:“钟老师,就这些吗?” 钟老师:“就这些,我觉得,你们应该调查二明子。” 李斌良:“可是,你知道二明子在哪儿吗?” 钟老师:“怎么,你们开始调查了,二明子不见了?” 李斌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追问他是否知道二明子的下落,钟老师想了想:“二明子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们提供一个线索,二明子在学校时,和同班的牛强关系不错……” 什么…… 牛强,怎么又转到牛强身上了! 钟老师:“牛强已经上了大学,省城的新科大学,你们要找二明子,可以问问他……对了,听同学们说,二明子曾经吹嘘过,他现在是刘乃君的人,所以,你们也可以调查一下刘乃君!” 钟老师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这肯定是他上次说的二明子加入的黑社会了。 看来,钟老师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型教师,他又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轻易不能碰这个人,可是,你们可以策略一点,对,还有牛强,也不好碰,可是,也不能因此而不破案哪!” 李斌良:“钟老师,您说的对,该调查的我们一定调查,谢谢您了,还有别的吗?” 钟老师:“没有了,我想起什么会给你打电话的……对了,您已经睡下了吧,打扰您了!” 李斌良:“不不,您这么晚了还没睡,给我们提供线索,应该谢谢您才是!再见!” 钟老师:“再见!” 李斌良放下手机,看着胡学正。 胡学正也看着李斌良:“钟老师……他说什么了?” 李斌良重复了一下钟老师的话,胡学正疑惑地:“牛强,牛强是谁?” 李斌良把任铁柱介绍的情况说给胡学正,胡学正现出惊讶的表情:“蒋市长的外甥……看来,这案子真的不一般!” 是的。李斌良也意识到这一点。 胡学正:“那我们下步怎么办?” 李斌良:“继续调查,查霍涛和二明子的下落,所有与此有关的线索都要查,当然也包括牛强。不过,太晚了,你们回去睡吧,咱们都休息一下脑子,明天早晨我们再研究!” 胡学正和沈兵答应着离去,李斌良也躺到床上,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案子,想让脑子得到休息,以便能明天能更加清醒的思考判断。 可是,天刚亮,他又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了,电话是胡学正打来的:“李局,我们接到指挥中心电话,江里又出现一具无名尸体,是男的,我们马上去现场,你去吗?” 李斌良:“这还用说吗?你马上通知技术大队,派法医和技术员到现场,我也马上出发……哎,现场在什么地方?” 胡学正:“城东,江畔……对了,还是那个地方,吴颖尸体出现的地方!” 什么…… 真是怪了,尸体真的在吴颖尸体出现的江水中出现的,更奇怪的是,发现尸体的居然还是那个老于。他哭咧咧地拍手打掌地说着:“这种事咋都让我赶上了,这不吗,我来起鱼,一拉鱼网就觉得挺沉,心想,可别再是死倒儿,谁知拉上来一看,还真是……完了,我今年肯定倒运……” 尸体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李斌良奔到尸体跟前,技术员正在拍照,胡学正把一个证件递给李斌良:“从死者口袋搜出来的。你看看他是谁!” 李斌良接过来,震惊得脱口叫出声来: “霍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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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霍涛,不但身份证上的姓名是霍涛,而且,用身份证上照片和死者对照,也是霍涛。虽然尸体被水泡得有些变形,可是,仍然可以辨认出,是他。 霍涛找到了,可是,他死了。 李斌良:“还发现什么了?” 一个技术员递过一个物证袋:“都在这里。” 物证袋内是水泡过的一些钱币,都是零钱,最大面值的是十块,总计大约不会超过五十元吧。 这没有什么意义,李斌良很快把目光移开。 “尸体怎么样?” 李斌良问法医,法医抬起身报告着:“还没有开始解剖,不过,上肢有几处淤青,后背还有一处锐器伤,像是外力击打所至。” 这…… 虽然两天来没怎么休息,但是,急转直下的案情使李斌良格外亢奋,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自己面对的绝不是普通的命案。 想想吧,先是吴颖的尸体在江水中出现,因而怀疑到霍涛,可这时霍涛不见了,正在追查他的下落,他的尸体又在同一条江里、甚至同一个地点出现了。 傻子都能看得出,这里边有问题,有严重问题,尽管到底是什么问题还不清楚。 李斌良立刻做出部署:第一路,胡学正带一部分刑警,像上次那样,沿江向上游寻找第一现场,也就是霍涛入水处,并同时寻找目击者;第二路,由自己带大案中队,对霍涛所在施工队有关人员进行详细询问,争取从中发现线索;第三路,由技术大队负责,立即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查明死因,为破案提供科学证据和线索…… 李斌良带人对霍涛所在的施工队所有人员进行了全面彻底的调查询问:霍涛到施工队以后,都接触过哪些人,霍涛平时都有什么表现,都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异常的地方……功夫不负苦心人,杨明山首先提供了一个有点价值的线索:“霍涛这小伙子还真行,别看竟念书来着,可是,能吃苦,肯干,有骨头,就是性格有点那个。”问他霍涛的性格有点哪个,杨明山说:“咋说呢,不爱说话,成天总皱个眉头……这也难怪,明明考上大学了,却念不起,心情是不能好,可是,我总觉得他心事太重了,总是一副跟谁过不去的样子……啊,我是说他的样子,他并没有跟谁打架!” 这话引起了李斌良的注意:“你能肯定?” 杨明山:“我扯这个谎干啥呀?我还开导过他呢,不让他灰心,让他好好干,想法多赚钱,钱赚够了还可以再上大学吗……啊,我当然是安慰他,凭打工,上哪儿赚出来上大学的钱,可是,他一声不吭,真让人纳闷……” 杨明山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李斌良敏锐地察觉到他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您想起什么了,快说!” 杨明山:“这……他说的梦话也算吗?” “梦话……算,只要觉得可疑,不正常,都算,他说什么梦话了?” 杨明山回忆地:“那是他刚到施工队不久的夜里,我回来得晚一点,他已经睡下了,我正在脱衣服,忽然听他冒出一句:‘我非告他们不可!’,我觉得奇怪,把他拨醒了,问怎么回事,他含糊地说是做梦,我也没再深问,难道这里边……” 杨明山询问地看着李斌良,不说了。 李斌良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因为,这可能只是霍涛的梦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也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他当时根本就没做梦,而是在忘情的思考中,突然冒出了那句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要控告什么人,什么事,因不甚走漏了消息,遭到了报复。深入推想,事情可能是这样,他和吴颖感情很好,无话不谈,他把要告什么人的事告诉了吴颖,或许,他们要共同控告,结果分别遭到了灭口…… 这个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太推理了,缺乏说服力…… 手机又响起来,是技术大队长打来的。他说,已经解剖了霍涛的尸体,在胃中发现很多水,这说明,霍涛在入水前是活着的,或者说,他是因为溺水而死。 和吴颖一样。 两个人入水前都是活着的,换句话说,他们是入水之后才死去的,是溺水而死。 太巧合了。 李斌良:“死亡时间?” 技术大队长:“根据尸体的腐败情况判断,应该在尸体被发现前的三十六小时左右。” 三十六小时……发现尸体是清晨,三十六小时前应该是前天晚上啊,对,他就是前天晚上失踪的,哪儿也找不到他,原来,他那天晚上已经死了…… 技术大队长又补充地:“我们检验了霍涛的血型,和吴颖入水现场附近发现的卫生纸上的精液血型相同。”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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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的大脑迅速地旋转着:霍涛的血型和卫生纸上的精液血型相同,这说明什么呢?如果精液真是他留下的,那么,吴颖死前肯定和他发生过性关系……如果是这样,又说明什么呢?一种可能是,霍涛事后杀了吴颖,第二天晚上,霍涛又被别人害了。可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那么,就剩下了另一种可能,在他们发生过性关系不久,吴颖被另外的人害了,而且是被人捆上手臂扔到江里活活淹死的,第二天,这个人又几乎用同样的手法杀害了霍涛,只是这回手脚上没捆胶带……这就不对了,霍涛年轻力壮,对方既然不捆绑他的手脚,怎么能把他扔入江中活活淹死呢?当然,已经调查证实,霍涛不会游泳,扔到水深处也可能导致他死亡,可是总有些不合逻辑……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吴颖和霍涛呢?如果真是为灭口,为什么不在杀吴颖的同时就把霍涛一起杀了呢,反而要隔一天才下手呢?又为什么让两具尸体都很快暴露出来,让人发现呢…… 李斌良控制着不让自己往下想,问技术大队长精液的DNA检验结果,技术大队长说:“卫生纸上精液的DNA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马上把霍涛的检材送省厅比对。” 线索!还需要更具体、更直接的线索! 李斌良回到工棚,耐心地启发着杨明山:“你再想想,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接触过霍涛?” 杨明山:“接触霍涛……接触他的也就是我们工程队的人哪……哎……” 杨明山叫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眼睛发直地望着前面。李斌良急忙询问:“怎么,你想起什么了?” 杨明山:“这……前天晚上……这……能吗?” 李斌良着急地:“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杨明山摇摇头:“这……我不敢乱说,别把你们支岔道儿上去,那两个小子……能有问题吗?” 李斌良:“哪两个小子,你说清楚?” 杨明山:“我也不认识他们……啊,是这么回事,前天晚上,我出去买烟,看到工地外边有两个小子晃荡,好像有点不地道……可我当时没注意!” 李斌良:“怎么个不地道?” 杨明山:“这……他们抱着个膀,不远不近地盯着工地大门,我还以为是想偷什么呢!” 李斌良:“这……你见到这两个人时,具体是什么时间,霍涛当时离开工地没有?” 杨明山:“还没有,我回来的时候,霍涛刚离开,难道他们……” 李斌良:“你再说说,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杨明山:“这可说不清了,当时,天已经晚了,我离他们有二十多米呢,又没仔细看,记不清了。不过,他们岁数不大,身体都挺壮实的。” 除了这些,再怎么问,杨明山也说不出新东西了。 李斌良不再询问,让杨明山带路,走出工地大门。 杨明山指着大门一旁:“就是这儿,那两个小子就在这儿守着了!” 李斌良四下打量着,当然早没了那两个人的影子,他扭回头问杨明山:“你在哪儿买的烟?” 杨明山手往街道对面一指:“那个亭子,又卖报又卖烟,还有个电话!” 李斌良、沈兵和任铁柱匆匆奔过去,杨明山跟在身后。 摊主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没等李斌良发问,早已明白他用意的杨明山走上来:“大叔,忙着呢,他们是警察,这位是李局长,要打听您一件事……” 摊主立刻现出戒备的表情:“什……什么事?” 李斌良:“你别紧张,只是向您了解点情况,是这样,我们在找一个人,大前天晚上,大概八点左右吧,有两个人守在对面工地的大门外,你看到过吗?” 杨明山:“当时,我正好过来买烟,还记得吧!” 摊主:“大前天晚上……好像有这事,是两个年轻人吧,二十多岁……” 杨明山急忙地:“对对,你看到了吧!” 摊主:“看到了,他们在那守了好半天,我还觉得奇怪呢……对了,你买烟走后,又来个年轻人,被他们拦住了,双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像要打架的样子,我正想看热闹,又来买烟的了,等我忙完了再看,三个人都没影了!” 李斌良心急跳起来:“你还记得,那两个先来的和后来的人都长得什么样吗?” 摊主:“隔条马路呢,再加上是晚上了,脸没太看清,反正,先来的两个小子挺壮实的,后来的是个细高个儿……” 细高个儿?霍涛不是细高个儿啊…… 杨明山:“哎,你说那个细高个儿小伙儿是从工地里出来的吗?穿着格子衫?” 摊主:“不是啊,从远处走过来的,穿着件白衬衣。” 不对,他说的不是霍涛,那两个人也不是找霍涛的人,或许,这是巧合,和本案无关,还得另找线索。 李斌良等人又回到工棚,对民工们继续询问,终于,有个青年民工提供了这样的线索。 这个青工是前年没考上大学出来打工的,也是整个施工队除了杨明山唯一和霍涛过说几句99lib?话的人,他说:“霍涛出事前,有人找过他。” 李斌良:“什么时候,谁找过他?” 青工挠着脑袋:“这……是好多天前了,那天上午,我们俩在绞拌机跟前忙着,忽然来了个人,把霍涛喊到一旁,和他唠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时间太长了,我觉得和霍涛的失踪没什么关系,就一直没说,可是,现在他死了……” 李斌良:“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多大年纪,霍涛说过没有,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青工:“这……过去好多天了,我当时也没太注意,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和霍涛的年纪差不多,我问找他的人是谁,有什么事。他说,是同学,没什么事……长的……就是个平常人,我说不好,不过,要是见面大概还能认出来!” 和霍涛的年纪差不多……这么说,真是霍涛的同学。 应该是这样,霍涛在城里除了同学,不会认识更多的人。 李斌良再次带人赶往第一高级中学。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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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时许,李斌良又来到一高校园,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来的除了任铁柱和苗雨,还多了沈兵及那个青工。当一高校园再次跃入眼帘的时候,李斌良忽然感觉和上次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仔细看去,又没什么不一样的,还是那个校园,还是那个操场,还是那个校标,还是那几幢大楼,甚至还是那个时间,还是上午明亮的阳光,可是,李斌良感觉上就是不一样。那种亲切、温馨的感觉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神秘的感觉。李斌良觉得,学校的大门、操场、校标、教学大楼,总之,整个校园都在阴沉着脸、甚至有些敌意地迎接自己。 校园还是那样静,好像比上次来还要静,它在保持沉默。它的一个学生、不,两个学生死了,它却保持着奇怪的沉默,理直气壮地沉默着,它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了,它有沉默的理由:那两个人已经毕业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学生了,他们死了关我们什么事?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心里清楚,这两个年轻生命的消失肯定和你们有关,你们心里有很多秘密,就是不说出来,对不起,我非要把这一切查清不可,不管你们欢迎还是不欢迎。 李斌良虽然在心里发誓,但是也深感为难。在来一高之前,他不得不先给年市长打电话请示,并汇报了刚刚发现的另一具尸体。年市长听了很震惊:“什么,又出了一条人命,也是一高毕业的学生……怎么有这种事,好,你们调查吧,一定要调查清楚……对了,调查可以,不过,还是要低调,尽量不要影响学校教学……对,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看上去,程玉芳还是那样热情,老弟长老弟短的叫着,或许是过于敏感了,李斌良总觉得,这种热情里有做作的成分:“……好好,李老弟,你尽管调查,咱们姐俩谁跟谁,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你们公安局的工作也就是我们学校的工作,你尽管放手干,想找谁谈就找谁……对了,让戴副校长全力配合你们,他对学生比我熟悉,戴校长,你一定要全力配合,不能有丝毫差错!” 戴副校长五十来岁,是个表情谦恭的男子,一看就是那种搞业务的副校长。他听了程玉芳的话,谦恭地说:“是,我一定全力配合。李局长,你说,找谁吧!” 李斌良首先提出一个名字:“郝柏生!” 虽然青工说的那个人不像郝柏生,可是,他的记忆可能有误差,即使真的不是郝柏生,他也应该能提供大致线索,可是,戴副校长很快把钟老师找来了,钟老师却带来一个出人意料的信息:“郝柏生不在。” 沈兵着急地:“他哪儿去了?” 钟老师:“他没来上学!” 沈兵:“这……他家在哪里?” 钟老师:“这恐怕无关紧要了,今天一早他给我打来电话,说去外地上学了!” 李斌良也着急起来:“什么?他去哪儿了?” 钟老师:“他没说,他只是说,不想在江泉重读了,另外找个教学水平高的地方去读!” 李斌良:“那他家也应该知道啊……他家在哪儿?” 钟老师:“城郊,他父亲是菜农……” 李斌良立刻打通了胡学正的手机,把钟老师提供的郝柏生家住址告诉了他,让他赶快派人去其家了解情况,然后把调查情况报告自己。 放下手机,李斌良又问钟老师,郝柏生昨天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为什么会突然离开,钟老师摇头说没看出来。 看来,郝柏生的事只好放一放了。李斌良又向程玉芳和戴副校长提出,要找霍涛所有任课?老师了解一些情况,程玉芳和戴副校长问了解什么,李斌良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程玉芳不相信地:“你是说,那个找霍涛的青年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不会吧!” 李斌良说:“程校长,我们也没有说一定是这样,可是,霍涛一直在你们学校读书,接触的人有限,何况他还说过那个人是同学!” 程玉芳想了想:“这……也是,你们调查吧,最好尽快调查清楚,要不,我们可……好,你们调查吧!” 于是,凡给上届补习班任过课的男女老师一一接受了调查询问,后来,还把所有男同学的档案都从电脑中调出来,可是,那个青工仔细地逐一看了一遍这些人的照片,却摇头说:“没有。”李斌良又让他特别仔细地看了郝柏生的照片,青工还是摇头:“不是他!” 李斌良:“你能肯定吗?” 青工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当时,我并没有仔细看,相貌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可是,这些照片确实没有象的!” 李斌良点着郝柏生的照片:“你再看看这个,一点也不像吗?” 青工肯定地:“不像,一点也不像!” 李斌良稍稍放了点心,既然不是郝柏生,或许,他的离开和案件无关。 可是,案件怎么办?这条线否了,还怎么往下查? 沈兵、任铁柱和苗雨也都有点发懵。 李斌良大脑转了一下,心头闪过一道亮光:“哎,霍涛在别的班还有没有比较好的同学,我是说,在他所在班级以外的班……” 沈兵和任铁柱都说李斌良的想法有道理。 调查扩大了。可是,如果逐班调查,工作量可太大了。 李斌良说:“不,如果真是别的班的,也不能是高一高二的同学,最大的可能,还是补习班的!” 就此,李斌良又见了钟老师,钟老师思考着说:“别的班的……这个人应该和霍涛有来往,关系比较密切呀……补习班只有两个班,能不能是一班的呀……一班的……难道是华自安……” 华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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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师继续说着:“我兼着两个班的课,所以知道这个情况……嗯,他们俩说不上多密切,但是,有一回华自安在校外受到流氓的欺负,被霍涛碰上了,帮他解的围,华自安挺感激霍涛的,但是,他们因为不在一个班,所以来往不多……可是,你们一定要在外班找,只能是他了,华自安!” 李斌良:“钟老师,请您介绍一下,华自安是个怎样的学生,譬如,性格了,学习成绩了,考上大学没有,家住在哪里等等” 钟老师:“性格……嗯,没什么明显特点,就是懦弱点,学习成绩……一般,中等吧,赶不上霍涛,这回,也只考了个三表,是大专,学校还不怎么样,收费很高……” 苗雨在旁突然插了一句:“这么说,他已经上大学走了!” 钟老师:“没有,前几天还碰到过他,他说,他们大学因为扩招,准备工作搞得不好,新生宿舍的扫尾工程还没有完,开学日期推迟了。” 李斌良:“这么说,他还在家里……他家在哪儿?” 钟老师:“具体住哪儿不知道,但是,肯定就在城里……对,查查他的档案资料就知道!” 很快,李斌良在电脑上看到了华自安的照片和有关资料。照片上的华自安看上去瘦瘦的,眼神确实透出一种怯生生的表情。青工看了看,低声说:“有点像他!” 沈兵乐得一拍大腿:“太好了,咱们马上找他!” 钟老师不相信地:“不可能,华自安不可能杀害霍涛和吴颖,他既没杀人的胆子,也没杀人的体格,更没有杀人的理由。他为什么要杀他们,不可能!” 可是,不管可能不可能,都必须找到他――华自安。 电脑资料显示,华自安家在市郊的富安小区一幢新建住宅楼。李斌良立刻给胡学正打电话,没等他开口,胡学正就开始汇报对霍涛入水现场的搜寻情况,说已经沿江找了十多公里,也没有发现什么,接着又说,他派的人刚去过郝柏生家,郝柏生父母都没文化,什么也不懂,郝柏生念书的事他自己做主,父母只是出钱,他们只知道他在外地联系了个好学校,到底什么地方也说不清楚,给他拿了点钱就让他走了。李斌良听完告诉他,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马上和派出所联系,找到华自安的家,把他抓住……不,把他找到。放下电话后,他带着沈兵、任铁柱和苗雨要离开,却被程玉芳拦住。 程玉芳指指墙上的钟:“李老弟,你看看都几点了,你这时候要是再走可就见外了!” 李斌良看看钟,已经接近十二点了,看来,她是要留吃饭,他急忙地:“程校长,这可不行,你知道,我有案子……” 程玉芳:“有案子就不吃饭吗?咱们也不喝酒,就吃个工作餐还不行吗?” 李斌良:“可是,我们要找人哪……” 程玉芳:“谁不让你找人了?这种活儿,还用你局长亲自干吗?不是已经打发弟兄们去了吗……李老弟,你真不赏脸?那好,有人跟你说话!” 程玉芳拿出手机按了通话键,把手机递给他。 李斌良:“这……你……” 程玉芳不说话,固执地把手机塞到他手里,他只好接过来,放到耳边。 耳边里响起一个粗重的男声:“玉芳啊……” 李斌良觉得声音有点熟,急忙地:“不是,我是李斌良……” 对方:“啊,斌良,你怎么还不过来呀,快点,我都等急了……” 李斌良听出是谁了,原来是主管文教卫生的蒋副市长。 这…… 李斌良:“蒋市长,我……” 蒋副市长:“别讲价钱了,快过来,我请你陪我吃顿饭还不行吗!” 肯定是走不成了。李斌良为难地答应了蒋副市长,放下手机,对沈兵、任铁柱和苗雨:“你们回去吧,沈兵,告诉胡大队,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沈兵:“是!” 沈兵三人掉头向外走去,可是,苗雨也被程玉芳扯住了:“好妹妹,您可不能走!” 苗雨看了李斌良一眼,不解地向程玉芳睁大黑黑的眸子。 程玉芳:“蒋市长说了,您也得参加,这也是我们学校的意思。请吧!” 苗雨:“可是,理由是什么,你们领导吃饭,我陪着算什么?” 程玉芳:“对呀,领导吃饭,总要有人陪着呀,最合适的人是秘书,而且是女秘书……啊,开玩笑了,好妹妹,我们知道您和李局长就要结婚了,蒋市长也要见见您,赏脸吧!” 苗雨为难地看着李斌良,李斌良叹息一声:“你就留下吧!” 苗 96e8." >雨:“也好,我就见见副市长……对了程校长,我这人可不会说话,要是有失礼的地方您可多担当啊!” 程玉芳喜笑颜开地:“好说,好说,走吧……”

03

一高的食堂很大,分成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饭厅,几人走入的饭厅中等大小,非常安静,饭厅里还有几个雅间,装璜得很讲究。李斌良和苗雨随着程玉芳走进来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正堆着笑脸迎着他们。 苗雨惊讶地对李斌良耳语:“他就是蒋副市长……” 李斌良明白苗雨的意思,别说她,就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人时,也没有想到他就是副市长,而且,是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 无论谁都无法否认,这个人实在太不像副市长了。 瞧:四十七八岁年纪,粗墩墩的身板,一张粗糙的、黑亮亮的脸膛,一双牛一般往外鼓的大眼睛,说起话来大声大气,还时不时露出个脏字……无论是仪表形象还是谈吐,与副市长、尤其是文卫副市长的职务实在反差太大了,要说他是……说他是农村大队书记倒还有可能。 可是,他确确实实是蒋副市长、主管全市文教卫生加体育的副市长,也是新科大学那位大学生牛强的舅舅,瞧,他们长得多像……不知道牛强跟他说过自己去省城的事没有…… 不容他想下去,蒋副市长已经高声大气叫起来:“李斌良,架子不小啊,咋的,瞧不起我,我不主管政法,请不动你是不是啊?你可小心点,我这副市长权不大,可是,做糖不甜,做醋可酸哪……哎,我这是开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来来,坐这儿,挨着我,让你的漂亮夫人坐我这边,你没有意见吧……咳,你们看,我坐中间,一边是公安局长,一边是局长夫人,有安全又舒服……”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他,蒋副市长,要是不知情的外人,你绝不会把他和他的职务联系起来。当然,粗俗一点,开个玩笑不是什么严重的缺点,或许,对于领导干部来说,还是一种风格,甚至还会产生独特的魅力,问题是,这个人的能力……不,这个人的文化修养……李斌良听到好多他的笑话,据说,有一次他在全市教师节的大会上讲话,不到十分钟念错了三处,把兢兢业业念成克克业业,把掇学念成缀学,把高屋建瓴念成高屋建瓦,弄得全场哄然……对了,听说,他长期在农村工作,当过乡长,书记,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会提为副市长,还主管文教卫生体育。现在的用人制度啊,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蒋副市长继续说着:“这不吗,刚刚开学,我各学校走一圈,看看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第一个走的就是一高,听说你在这儿,就留下来,想和公安局长亲近亲近,增强点安全感……哎,小苗啊,我把你们俩隔开了,没意见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啊?” 李斌良急忙地:“咳,顾不上,还没登记呢!” 蒋副市长:“真的,怎么还不登记呀,你们俩也真是的……我明白了,肯定是生米做成熟饭了,就不着急了对不对……” 这说哪儿去了! 李斌良身上燥热起来,他注意到,苗雨的脸也红了,眼皮垂了下去,现出不高兴的表情。他急忙地:“哎,蒋市长,我们还没……真的……” 蒋副市长:“那还等什么,为什么还不登记结婚?” 李斌良:“这个……不是顾不上吗,我们说好了周一去登记,结果出了案子,等忙过去了,我们一定抓紧登记结婚..。” “咳,用不着,”蒋副市长说:“我给民政局打个电话,让他们给你们把结婚证办了,再派人给你送去就完了,还用你们去?!” 这…… 李斌良觉得这个办法未尝不可,如果真能这样,就省事了,然而,还没等他表态,苗雨突然在旁大声地:“不,蒋市长,谢谢您了,不劳您操心了,我们自己去民政局登记!” 蒋副市长不解地看着苗雨:“哎,这是为什么?民政局登记的人有时很多,要排好半天队呢,对了,还要交这个费那个费的,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都免了……” 苗雨:“那我们也要亲自去!” 蒋副市长:“这……能说说理由吗?” 苗雨:“没有理由。” 蒋副市长:“没有理由?为什么非要亲自去不可?” 苗雨看了李斌良一眼:“你问他吧!” 李斌良看了苗雨一眼:“蒋市长,结婚登记是大事!” “大事……大事怎么了……啊……好,好,我明白了,对,对,结婚吗,不是过家家,哪能草率呢,你们想得好,那就抓紧办……哎,程校长,肚子饿了,开始吧……程校长,你这个校长挺合格的啊,不但学校办得好,食堂办得也好,有领导或者朋友来了,在内部安排就行了,既省钱又不造成影响,李局长也不会违反纪律。斌良,你说是不是?” 李斌良无奈地:“对,对!” 蒋副市长:“那好,倒酒!” 蒋副市长话音一落,戴副校长就拿起五粮液,笨拙地给几人倒酒,而且,第一杯就倒给李斌良,李斌良吓得急忙站起来:“哎,戴校长,我不喝酒……程校长,我们说好了的……” 戴副校长的手腕被李斌良抓住,酒就倒不下去了,戴副校长只好尴尬地笑着看蒋副市长和程玉芳。 李斌良知道,自己上当了。这种事情以前也遇到过,吃饭前说好的不喝酒,可是,一坐到酒桌上就不是那回事了,没想到程玉芳也会这样做。 蒋副市长:“哎,李斌良,你还想不想当局长了,公安局长不喝酒,能是一个合格的局长吗……哎,程校长,你行啊,我来多少回你也没拿出这么好的酒来,咋的,他公安局长比我副市长还有面子……斌良,你别拦着,喝不喝把酒倒上行吧!” 李斌良:“蒋市长,我真不喝酒,我跟程校长说好的,她答应不喝酒我才来的……” 蒋副市长:“你跟他说好可没跟我说好,现在是我请你喝酒,咋的,瞧不起我,我这副市长官小,非得刘书记、年市长来,要不要我给年市长打个电话?让他来给你倒酒?” 程玉芳:“对对,李老弟,我的酒你可以不喝,可市长的酒不能不喝,你要不喝,是瞧不起蒋市长!” 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办法,李斌良只好把手松开。 戴副校长准备接着倒酒,可是,一只手伸过来,把李斌良的酒杯夺过去。 是苗雨。

04

苗雨黑黑的眸子瞪着李斌良:“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李斌良:“这……可是……” 程玉芳:“这……好妹妹,这不是蒋市长的意思吗,对了,你们还没登记,更没结婚,现在就管得这么严,是不是太过份了?” 苗雨固执地:“这是他答应过我的。我跟他说过,要想跟我结婚,第一条就是不能喝酒,我最讨厌酒鬼了,特别是公安局长,动不动就喝个大红脸,什么样子!” 李斌良急忙地:“是啊,蒋市长,程校长,你们也知道,我们公安部有五条禁令,工作时间绝对不能饮酒!” 蒋副市长突然拉下脸来:“我怎么就不爱听这话!现在,你是在江泉,是在一高,不是在北京,也没在公安部,好,今天我这副市长当回家,特批你今天午间可以喝酒,出了事有我负责。对了,小苗同志,你也不要再说了,这是工作酒,和你们私事无关。再说了,你们私下的约定不能代替组织决定,小家服从大家。李斌良,你何去何从,自己看着办吧!” 李斌良为难死了。 蒋副市长看着李斌良:“怎么,李斌良,真不喝?你说清楚,到底喝不喝,要是真不喝,我马上就走,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今生今世不再和你喝酒!” 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不喝吗? 李斌良把酒杯从苗雨手中夺过:“那好吧,倒上,可是,我确实不能喝酒,就喝半杯,行吧!” 蒋副市长拉着脸:“满杯酒半杯茶,喝多少再论,一定要倒满!” 戴副校长歉意地笑着,把李斌良的酒杯倒满。 不亲身经历,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说,喝酒是遭罪。这个滋味,李斌良现在是体验到了。 蒋副市长:“好,程校长,你说话吧!” 程玉芳拿起酒杯:“好,今天,能和李局长坐到一起喝酒,心情非常高兴,也非常激动,多年来,市公安局对我们一高的工作给予了很多支持,特别是前些日子,在李局长亲自带领下,打掉了一个破坏我校教学秩序的流氓恶势力团伙,还破获了一起盗窃案,挽回了我们的损失,我们学校从领导到老师,从老师到学生都非常感谢,早就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心情,可李局长老是没时间,今天也算是巧,赶上饭时了,蒋市长也在,李局长、李老弟……啊,还有苗雨妹妹总算留下来,使我们有了这个表示感谢的机会。李老弟,我首先代表我们一高的领导班子,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这个面子得给吧,不多喝,三分之一,行吧!” 没办法,李斌良只好喝了一口。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程玉芳又说好事成双,他再代表全校老师敬一杯,李斌良可以不喝他的酒,但是,全校老师的酒他不能不喝。李斌良喝下后,他又三杯过后尽开颜,代表全校学生敬酒,李斌良想不喝也不行了,程玉芳端着酒杯不放下,蒋副市长又在旁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三大口酒下去,一杯基本就见底儿了。 苗雨突然站起来:“李局长,你喝吧,我走了!” 大家愣住,李斌良也愣住:“苗雨,你……” 苗雨麻搭着眼睛:“我不影响你们喝酒,先走了!” 程玉芳:“哎,好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这是好意呀……来,来,最后一杯,再也不让李局长喝了,行了吧!” 苗雨:“不,你们尽管喝你们的,一杯哪能够,最少得一瓶,那才显得他象个公安局长呢……对不起,请闪开!” 程玉芳当然不能闪开,求救地把目光望向蒋副市长。 蒋副市长先是皱起眉头,俄而又粗重地叹口气,露出笑容:“这……看来,李局长将来也得是气管炎哪……李局长,您看怎么办?” 李斌良:“这……蒋市长,我是真的不能喝酒……” 蒋副市长突然地:“那好,就让小苗同志替你把这杯酒喝了,咱们就换色,怎么样?” 李斌良望向苗雨。 苗雨脸上出现一丝怒色,但是很快控制住,闪了一下眼睛,拿起酒杯:“让我喝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蒋副市长闪了一下眼睛:“好,说。” 苗雨:“你要答应,不但李斌良在这桌上再不喝酒,而且,在任何场合,只要你蒋市长在场,都不能让李斌良喝酒,有别人劝他喝酒,你还得保护他。你要答应,我就把这杯干下去!” 蒋副市长:“这……好,你喝下去再说!” 苗雨把酒杯使劲往桌上一墩,又要往外走,程玉芳又急忙阻拦,蒋副市长只好妥协:“好好,我答应你。小苗同志很有性格呀,我欣赏,好,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劝李斌良局长喝酒……不过,下半截我可不能答应,如果在什么场合,别的领导跟他喝酒,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再让他喝酒!” 苗雨不再说话,速度极快地拿起酒杯,仰起脖颈,一饮而尽,李斌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苗雨酒一下肚,激烈地咳嗽起来,脸也喷上了红晕。 李斌良又感激心疼,想为她拍背,又怕别人笑话,一时不知如何才好。他知道,苗雨平时并不喝酒,今天,她完全是为了自己。 戴副校长:“这……苗雨同志,快吃几口菜……来,喝口水,蒋市长,程校长,你们看,咱们是不是……” 程玉芳:“蒋市长说了,换色。李老弟,啤的还是带色的?” 李斌良灵机一动:“带色的!” 程玉芳:“好,戴校长,上两瓶长城干红!” 戴副校长:“好……我找服务员……” 李斌良急忙止住:“哎,等一等,我说喝带色的,可没说喝红酒,看见没有,这个杯子里的东西就是带色的!” 李斌良端起茶杯,里边的茶水当然是带色的。 李斌良诚恳地望着蒋副市长和程玉芳:“蒋市长,程校长,你们可能觉得我不够意思,可是,我记得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现在是中午时间,我正在指挥破案,在这里喝酒违纪不说,还影响不好。我已经破例喝了一杯酒,再不能喝了,我一会儿就得走,如果你们一定还让我喝,我就认为你们是不想让我破案!” 出乎意料的是,蒋副市长和程玉芳居然被李斌良的话打动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蒋副市长首先改变了态度:“这……斌良,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不想让你破案呢?这我们可担当不起,好,就依你,就依你……这样吧,你以水代酒,我们……对,咱们都以水代酒!” 程玉芳:“对对,这个罪名我们可担当不起,我们怎么会不想破案呢,我们最想尽快破案了……好,就按蒋市长的意见办,咱们都喝茶水!” 这样一来,李斌良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别别,蒋市长,程校长,你们尽管喝自己的!” 可是,蒋副市长、程玉芳和戴副校长都执意端起了茶杯。 但是,气氛也变得冷淡起来。

05

看着大家都跟随自己喝茶水,李斌良感到了一种压力和不安,只好没话找话:“这样吧,我提议一把,感谢蒋市长、程校长、戴校长对我和苗雨的盛情,咱们喝一大口!” 几人尽力呼应着:“好,喝,喝……以茶代酒……” 可是,气氛怎么也不像那么回事。 李斌良只好继续提议:“我再提一把,我们公安局的工作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尤其我个人,有时不太讲究方法,特别是协调能力不强,所以,请各位领导真诚地多给我提宝贵意见……” 话没说完,就被程玉芳打断:“哎,李老弟,可不要乱说,你怎么协调能力不强?我看挺强吗!老弟,大姐劝你一句,现在你处在关键时候,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可是叫人抓住把柄了,既然你协调能力不强,怎么能当公安局长呢?今后,再不要这么说了!” 话很真诚,很亲近,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关怀。 蒋副市长把话接过去:“程校长说得对,斌良,你怎么协调能力不强了?我看很强的,再说了,协调能力不强总比原则性不强要强吧,你最大的优点是原则性强,你瞧,今天这场合,连我的酒都挡住了,也要遵守公安纪律,这不是原则性吗……对了,等考核你的时候,我一定这么说,还要举出今天的事做例子。斌良,我可以负责地说,咱们江泉市未来的公安局长,非你莫属……当然了,现在公安工作很难做,是个得罪人的事,所以,在当前的敏感时期,你也要多加注意。我送你一句忠告吧:‘工作可以不做,但是不能出错’。斌良,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李斌良不明白,甚至很不明白:工作可以不做,但是不能出错。这指的是什么呢?自己是警察,是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自己的工作就是破案,难道,他的意思是,案子可以不破,但是不能出错?莫非,自己侦破的哪个案子出了问题?好像没有吧……虽然想不通,可是,人家是好心,李斌良只能说:“啊,明白,明白……不过,如果我的工作上哪儿有缺点和疏漏,还请蒋市长指出来!” 蒋副市长:“不不,斌良,你别多心,我只是提醒你,别让小人抓住辫子。其实,我对你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也是非常佩服的,你的敬业精神,你的破案能力,在江泉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说,你是江泉警察的杰出代表……来,为这个,咱们喝一杯!” 蒋副市长说着,喝了好大一口茶水。 李斌良也喝了一大口茶水,可是,感觉不是滋味,这酒桌上,副市长陪着自己一口一口喝茶水,成什么了?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么想着,他主动拿起茶杯:“蒋市长,你对我的评价太高了,我很感谢,可是却承担不起,其实,我的工作很一般,顶多也就是做了份内的工作罢了。要说工作成绩,程校长要比我大得多,听说,今年,一高被大专以上院校录取人数超过去年百分之三十多,考取率在全省名列前茅,真是创记录了,如果我们在破案上能象一高这样就好了……来,程校长,咱们还是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听着李斌良说的这些话,蒋副市长、程玉芳和戴副校长出乎意料的谦虚。蒋副市长摆摆手:“咳,他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能跟你们比!” 程玉芳:“是啊是啊,我们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和公安机关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来,还是我敬你吧!” 二人又是一口茶水。李斌良再次感到难堪,尴尬,恨不得酒宴马上结束。 这时,戴副校长说话了。他谦恭地给李斌良倒上茶水,陪着笑脸说:“李局长,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直到现在才真正和您认识,我也没什么说的,祝您生活幸福,工作顺利,万事如意,早日破案……” 戴副校长说到这儿突然住嘴,好像说错什么的样子,程玉芳也在旁用一种责难的目光望着他。他急忙改口:“啊,也祝李局长早日当上江泉市公安局的正式局长!” 话题老是离不开这个,看这样子,如果自己当不上局长,简直对不起跟前三位了,李斌良不得不为难地加以说明:“哎藏书网,戴校长,蒋市长,程校长,你们可别这么说了,我的事我自己清楚,能不能当上局长,我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没等李斌良说完,三个人都着急起来。蒋副市长大声地:“斌良,你怎么这种态度,咱们市委推荐的是你,市公安局推荐的也是你,还有什么没底的。我说了,江泉市公安局长就是你,如果派别人来,市委市政府不会接受!” 程玉芳:“对对,地委任命的人如果不是你,我第一个去找他们,这么好的局长他们不用,干啥呀,是不是搞腐败了……对了斌良老弟,大姐说过了,你也不能傻等着,得活动,要是缺经费吱声,有大姐呢,说吧,需要多少?” 这个程玉芳,怎么又扯这上边来了! 还好,蒋副市长把话题转了方向:“对了,小苗同志,该你说句话了吧……哎斌良,你可真有艳福,找个多漂亮的媳妇,听说还是才女,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哪!” 程玉芳:“可不是,弟妹……啊,对不起,说早了,怎么喝茶还喝多了……对了,好妹妹,你也说几句吧!” “好,我就说一句!”苗雨拿起茶杯:“我看,你们那一杯酒和这些话已经把李局长喝迷糊了,他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现在,我就代表他、也代表江泉市公安局全体公安民警表个态,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一高的各项工作,确保学校教学秩序,而且,要把它落实到行动上,一定把这两起和一高有关的命案尽快侦破!” 苗雨的话好像是一枪打中了谁,在座的三人一时都住了口,互相看了看,才缓过神来。程玉芳勉强地笑着:“啊,谢谢了……不过,苗雨同志,这两起命案不能说是我们一高的吧!” 苗雨:“我没说是你们一高的,我说是和一高有关的,他们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刚刚离校不是很久,难道能说和你们无关吗?” 程玉芳支吾起来:“啊……这倒是,不管怎么说,他从前曾在我们学校念过书!” 戴副校长陪着笑脸:“那是,那是……” 蒋副市长:“行了,不说这个了……哎,斌良,苗雨调来了,是怎么安排的呀,我听说,在刑警大队当内勤?这不合适吧,你主管刑侦,他怎么能在刑警大队工作呢,得回避呀,我看,应该上政治处或者办公室吧,要不,就上户政,外事,哪儿不比刑侦强啊?” 李斌良:“对,蒋市长说得对,是要回避,安排到刑警大队是暂时的,我跟石局长提出来过,没等安排,他就调走了!” 苗雨:“是这样,我也不愿意在他手下工作……对了蒋市长,如果李斌良真的当上局长,我们要是结了婚,按照回避规定,我恐怕在公安局都不合适了,市里得重新安排我的工作,到时,还请蒋市长帮忙啊!” 蒋副市长:“啊……行啊,好说,好说,别的我不敢答应,文卫口我说了算,你要瞧得起,想去哪儿就说出来,到学校怎么样,一个女同志,当教师也是不错的,咱们市的最高学府就是一高,如果想来,就由程玉芳安排!” 程玉芳和戴副校长愣了一下,马上喜笑颜开了。 程玉芳:“太好了,弟妹,大姐双手欢迎,你来吧……对了,你们不是要结婚吗,没房吧,咱们学校今年新盖了家属楼,你如果调来,我给你优惠价,要是钱不凑手,先搬进去,啥时交上啥时算!” 这话一下说到了李斌良和苗雨的心里,因为,他们确实面临着一个难题:结婚没有住房。他们也为此不止一次商量过,或者买分期付款的安居工程住宅楼,或者租个住房先住着,可是,又总觉得不太如意,除了经济负担的问题,李斌良也觉得对不住苗雨,现在,眼前忽然出现了这种好事,不容他们不动心。 李斌良和苗雨对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一点喜色。 酒桌上的气氛似乎融洽了一些,还好,蒋副市长、程玉芳和戴副校长没再纠缠下去,二十多分钟后,酒宴终于结束,李斌良逃跑似地带着苗雨逃离了饭厅,逃离了食堂,逃离了一高的校园。在走出校门的时候,李斌良忽然想到,自己一直没有跟蒋副市长说到牛强的事,蒋副市长也没提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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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雨和李斌良想到一起了,离开一高校门后,她边走边低声说着:“蒋副市长和牛强可真挺像啊……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副市长,又怎么能管好教育,高考成绩还那么好呢?真是怪了……对不起,我可能扫了你的脸面,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如果我不那样做,他们非灌醉你不可!” 李斌良:“没什么,你做得对,只是稍稍有点过份,校长副校长不说,还有个副市长,都让咱们弄得下不来台。你没觉出来,酒桌上是什么气氛哪,太尴尬了!” 苗雨:“那是他们自找的。我看,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没注意,我代表你说一定要破案时,他们那表情?我觉得,他们请你喝酒绝不仅是为了什么感谢,好像还有别的用意。” 李斌良心一动,其实,他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朦胧着不敢确认,苗雨这么说,恰好印证了他的感觉。是啊,程玉芳好像过于热情了些,还有,蒋副市长真的是偶然碰上的吗?这一切的里边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如果是的话,隐藏的又是什么呢…… 苗雨:“你没觉出来吗,咱们现在的工作一直在围绕着一高在转。吴颖和霍涛是一高毕..业的学生,高寒……对,还有牛强,都是从一高出去的,我觉得,程校长他们没准儿知道些什么!” 这……难道,他们和自己当前侦破的案件有关,今天的酒宴也和自己侦破的案件有关…… 如果是的话,那会是什么关系呢? 一切,只有等真相大白再说了! 苗雨说得对,这两起命案,一定要侦破! 好像是回应,李斌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胡学正。 胡学正:“李局,华自安不见了,刚刚离开家不久,他跑了……” 第八章

1

“……我接到你的电话后,用最快速度找到了华自安家,可就在我们赶到三分钟前,他离开了,我派人调了他手机的单子,上边有个通话记录,正是我们赶到前打进去的,显然……” 胡学正说了半截话就停下来,看着李斌良。 后边的话虽然没说出来,可是,任何人都可以补充上:显然,他事前知道了我们找他的消息,或者,事前有人把我们找他的情况告诉了他。无论怎么表述,意思都是一样的,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说,有人向华自安通风报信。可是,胡学正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把话说透,敏感之处,总是想通过别人的口说出来。所以,他说了半句话就结束了汇报,眼睛看着李斌良。 李斌良也没有把后边的话说出来,而是继续询问:“查这个打入的电话了吗?” 胡学正:“查了……” 又是半截话。不过,李斌良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为了证实,他还是问了一句:“是街头磁卡电话?” 胡学正:“对。” 李斌良:“华自安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胡学正:“有,他父母都在家,可是,他们都一口咬定华自安接个电话就走了,到底怎么个情况并不知道,不过……” 胡学正又不往下说了,这回,李斌良可猜不出他的不过后边是什么了,焦急地望着他:“不过什么?” 胡学正:“不过,他们的表情都很紧张,好像应该知道什么,而是不对我们说!” 胡学正知道什么时候把话全说出来。 李斌良:“还有什么?” 胡学正:“还有……他们家对门的邻居反映,华自安最近几天有点神经兮兮的,前天晚上,他家的保险丝烧了,敲他家的门,想问有没有保险丝,敲了好一会儿华自安才把门打开,一脸害怕的表情。” 李斌良:“就这些?” 胡学正:“目前就这些。” 李斌良想了想:“华自安的父母都带来了?” 胡学正:“带来了,正在询问!” 李斌良:“我和他们谈谈。” 华自安父母是两个普通的夫妇,都五十来岁年纪,都是一副胆小怕事模样,男的是机关干部。在李斌良询问时,他们说的话完全一样:“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也没看出自安有什么不正常的,也没听到他接那个手机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走时也没告诉我们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拼命向前跑去,接着,又追过来两个小伙子,一个手上拿着棒子,一个手上拿把刀子,边叫逃跑的小伙子站住,边向前追去……我当时挺害怕的,想了想,给110打了电话!” 李斌良:“就这些?” 陈民:“就这些。” 李斌良:“看清他们的相貌没有,都长得什么样子?” 陈民:“这……当时都九点多了,天已经很黑了……” 李斌良:“可是,应该有路灯。” 陈民:“这……是,可是,我没有执照,是趁晚上出来卖的,害怕罚款,所以地方很背,路灯也不很亮,他们又跑得很快……” 李斌良:“那你总应该看到点什么吧!” 陈民:“这……我看到……有个追赶的小伙子递着平头……不,是那种寸头,比平头长一些,比长头发短一些,对,就是北京人说的那种板寸。” 李斌良:“你还记得他的相貌吗?” 陈民:“说不好了,只是觉得他挺凶的!” 李斌良:“你还记得什么,那个逃跑的小伙子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 陈民:“没有,他先跑过来的,等我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跑过去了,晃忽看着,好像穿了件带格子的布衫!” 李斌良心一动:带格子的布衫……霍涛不是穿了件带格子的布衫吗? 可是,陈民看了照片后却摇着头:“我说不好,当时,他一晃就从我前面跑过去了,我也没认真看……或许,有点像……我真的说不好!” 虽然陈民说不好,李斌良还是很振奋,这毕竟是一条线索。假设,逃跑的真是霍涛,那么,追赶他的会是谁呢…… 李斌良立刻想到一个人:二明子。 李斌良:“如果我们拿到那个梳板寸小伙子的照片,你能不能认出来呢?” 陈民:“这……这不好说,他是从我面前跑过去了,一是光不亮,二是跑得挺快的……或许……你们能找到他照片吗?试试看吧!” 二明子的照片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他一次受治安处罚时做的情报资料,可是,陈民看后不确认,只是说:“有点像,可能是,不过,我叫不准。” 李斌良也没指望陈民能完全确认,他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最起码,这已经成了一条重要线索。如果那个追逐者真是二明子,被追者又是霍涛的话,那么,二明子就有了重大的犯罪嫌疑,这也就和钟老师及新科大学的高寒提供的情况吻合了。 可是,如果真是二明子害了霍涛的话,作案动机又是什么?他大街小巷追杀霍涛,直至把他杀死,抛尸江中,是不是太大胆了,太猖狂了…… 原因一时还搞不清楚。不过,既然暂时找不到华自安,就把追寻重点转到二明子身上来吧。 可是,二明子又在哪里…… 李斌良指示胡学正:“再查情报资料,把二明子的社会关系都调出来!” 情报资料很快显示出,二明子有一个常在一起厮混的好友,绰号叫豁牙子。这也是在刑警大队的情报资料室挂号的,照片上呈现出来的是一张愚顽的脸,体貌特征注释着,上门牙有一颗因打架掉了一半,只剩下半颗,这一定是他叫豁牙子的原因。现在,二明子很可能就和他藏在一起……对了,杨明山曾经看到过两个男青年在工地外边徘徊过,很可能就是这两个人,他们在监视着霍涛的行动……应该是这样。 必须尽快找到豁牙子,找到豁牙子,就不难找到二明子。 李斌良:“立刻和铁西派出所联系,请他们立刻协助我们找到豁牙子的家!” 十五分钟后,李斌良的手机响起来,传来胡学正的声音:“李局,我们找到豁牙子家了,正在赶去,你来吗?” 李斌良:“我马上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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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局,就是这儿,这就是豁牙子的家!” 一个辖区派出所民警远远地指点着前面一个破旧的平房,向李斌良说着。 几个着便衣的刑警在李斌良的指挥下,分散着靠近豁牙子的家,悄悄把整个房子完全控制住,然后,李斌良带着胡学正、沈兵、任铁柱等人迅速走到房子跟前,拉开一扇就要散架的房门。 这时,一股难闻气味扑了出来,李斌良和胡学正、沈兵、任铁柱等人不由都停了一下,并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然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踏进去,踏进豁牙子的家门。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穷困破败之家,歪歪斜斜的房屋,零乱肮脏的居室,歪在炕上、身边放着药品的老汉,近乎痴呆的老太太,一问,才知道老汉和老太太就是豁牙子的父母,他们才五十四五岁,可是,看上去好像六十大多了。对警察的到来,他们并不惊慌,好像已经习惯于承受这样的事情,对他们的问题也吃力地作了回答:豁牙子已经好长时间不在家里住了,平时也很少回来,至于他住在哪里,他们并不知道,又问豁牙子可能在哪里,老汉哼哼叽叽地说:“你们去找二明子吧,他们俩常在一起!” 二明子……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找豁牙子的目的就是找二明子,现在,变成通过二明子找到豁牙子了。 李斌良随口问了句二明子住在哪里,他本来对此是不报希望的,想不到,老汉呻吟着回答:“这……我们哪儿知道啊,好像听他说过,二明子也没在家里住,他们俩好像在铁西小区租个楼房。” 重要线索。胡学正、沈兵转身要往外走,却被李斌良拦住。李斌良继续对老汉和老太太:“最近几天,你儿子回来过吗?” 老汉:“啊……前几天回来一回,扔下三百多块钱,还给我买了点药,瞧,这都是他买的!” 老汉指着身旁的药品说。 李斌良:“他经常给您买药吗?” 老汉:“咳,拿啥买呀,这回,他是在外边挣俩钱,才给我买了点药!” 沈兵:“他是干什么活儿挣的钱?” 老汉:“这……他说是给人帮忙赚的!” 胡学正:“帮忙,帮什么忙?” 老汉:“我没细问,他还能干什么,出力呗,是在哪个工地干活儿了吧!” 走出豁牙子家时,李斌良深深地吸了口气,并把憋了半天的浊气吐出来。 胡学正感叹地:“这样的家庭,谁能呆得住,又怎么能出来规矩儿子。” 沈兵激动地:“豁牙子不是在哪个工地干活,而是帮二明子的忙赚的钱,他帮助二明子杀了霍涛!” 李斌良没有表态,不过,他心里也倾向于这个判断。 在铁西派出所的协助下,刑警大队开始艰难地在铁西住宅小区寻找二明子和豁牙子租的住宅,他们一幢幢住宅楼打听着,还要讲究策略,不能打草惊蛇,因此,直到下午五时十分,才找到了目标,这是一幢住宅楼的五楼。邻居反映,相邻的单元内搬来一户,只有两个小伙子,经常半宿半夜的回来,开门关门和说话都声音挺大,不管不顾的,就好像这楼里只住着他们似的,对了,有时,他们还往家里领女人……看了二明子和豁牙子的照片后,邻居说就是他们。 找到了。 李斌良亲自指挥,将二明子和豁牙子的住宅严密控制,然后开始敲门,可是,里边没有一点动静。 邻居说,一定是出去了。 李斌良想,现在,附近居民肯定已经知道警察的行动了,很快就会传开去,守候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就给技术大队长打了电话。很快,技术员来了,门打开了,又是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当然,要比豁牙子家的气味轻一些,这毕竟是楼房。李斌良带几人小心地走入室内,发现是一室一厅,两个房间的地上都扔着海绵床垫和零乱的被褥,一台电视机,一台VCD,旁边扔着好多色情影碟…… 李斌良命令技术员仔细勘查搜索,同时要求几个刑警对邻居们继续走访询问,想不到,邻居又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对了,今天中午,又来了一个小伙子,可不大一会儿就走了,和那两个小伙子一起走的,还拎着包!” 李斌良:“你注意没有,新来的小伙子长得什么样?” 邻居:“我总觉得他们不地道,担心惹出什么事来,所以平时有什么动静就特别注意……啊,这个小伙子年纪和他们差不多,鬼鬼祟祟的……” 胡学正拿出华自安的照片给邻居看,邻居肯定地:“对,就是他!” 华自安,华自安来过这里,来了不一会儿就走了。 华自安走了,二明子和豁牙子也走了,他们一起走的,不会回来了。 李斌良留下四名刑警守候在这里,自己带着几人直奔华自安家。 华自安的父母还是不配合,面对刑警的盘问,这两个原本胆怯的家长居然耍起赖皮,不但咬定不知儿子在哪里,父亲还再三追问公安局三番五次找儿子,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母亲更是哭着说警察把她儿子逼跑了,出什么事要公安局负责。正在乱着,李斌良的手机又响起来。 又是钟老师打来的,他关切地询问侦查进展情况,问找到华自安没有,李斌良小声把目前的情况介绍了一下,钟老师听说他们就在华自安家,急忙说自己和华自安的父亲有过来往,关系还不错,可以帮忙做做工作,于是,李斌良就把手机给了华自安父亲。 果然,华父听了钟老师的话安静下来,非常客气地应答着,然后把手机还给李斌良,劝了妻子几声,两人都不吵不闹了。钟老师在手机里对李斌良说,因为他以前很关心华自安的学习,所以华自安的父母很感激,他已经劝过他们好好配合公安机关工作,让李斌良继续询问,他如果发现什么,还会打电话的。 钟老师的话确实发挥了作用,华自安父母虽然还咬定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可是再也不闹了,还表示,一旦得到儿子的消息,立刻向公安局报告。离开时,李斌良再次对他们说:“根据种种迹象,华自安这样下去,可能会有人身危险,如果你们真为儿子着想,就协助我们尽快找到他!” 李斌良注意到,华自安的父母听到自己的话,脸上都现出了担忧的神情。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华自安很快就会露面,案情也会很快取得突破。 离开华家,已经是夕阳西下,到了下班时间,这时,李斌良的手机再次响起来,这回,却是程玉芳。 李斌良以为她提供什么破案线索,急忙地:“程校长,有什么事吗?” 程玉芳:“有,你在哪儿,马上和苗雨来一趟!” 李斌良:“这……什么事啊?” 程玉芳:“好事,你快来,咱们一起吃点饭,然后我送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你们保证高兴!” 什么地方,会使自己高兴…… 李斌良留了一个心眼儿:“这……我和苗雨已经吃上了,等我们吃完饭再去找你吧!” 程玉芳:“这……也好,你们快点吃,吃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李斌良:“这……能告诉我们,到底有什么事吗?” 程玉芳:“我不是说了吗?好事,送你们去看一个地方,你们保证高兴!” 看来,她是想让自己惊喜一下,只好等一等了。

04

李斌良不知程玉芳有什么惊喜要自己去,只好暂时把手中的案子放一放,给苗雨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在一家小吃部匆匆吃了一口。吃饭的时候,二人猜测着程玉芳到底要送他们去哪里,可是,一时猜不清楚,没等吃完,李斌良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程玉芳,他急忙说已经吃完了,程玉芳问了地址,说立刻开车过来接他们。二人只好放下筷子,结账后匆匆走出饭店。 不一会儿,一辆红色的丰田轿车映着晚霞驶来了,停到二人面前,程玉芳露出精心修饰过的面孔:“李老弟,好妹妹,快上车!” 李斌良和苗雨向轿车奔去,却发现车窗内还有一张面孔,原来是蒋副市长。 这…… 进入车里后,李斌良和蒋副市长打了个招呼,又问程玉芳去哪里,程玉芳笑而不答,蒋副市长说:“你们别问了,到了就知道了!” 程玉芳驾驶着丰田轿车向前疾驶着,看上去技术十分熟练,很快,车驶入一条新修的水泥街道,两边都是新建的高档住宅楼,不但环境幽雅,个个造型美观,李斌良忽然猜到了程玉芳要把自己拉向哪里。 他看了苗雨一眼,苗雨正在望着他,还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大约也猜到了此行的目的。 果然,轿车停在一幢刚刚竣工的住宅楼前,住宅楼上方两个金属大字镶在墙体上:“一高”。 这是第一高级中学的教师住宅楼。 程玉芳:“李老弟,下车吧!” 这种时候,不下也不行啊! 下车后,程玉芳手向前一伸:“李老弟,好妹妹,请吧!” 李斌良:“程校长,这……” 蒋副市长:“斌良,这回明白了吧,程校长听说你们要结婚还没有房,就记在心里了,进去看看吧,满意不满意!” 李斌良:“可是,这……” 程玉芳:“这和你无关,这是我们一高老师应该享受的待遇。” 李斌良看了苗雨一眼,苗雨笑对程玉芳:“程校长,你这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是一高的老师了?” 程玉芳:“对,蒋副市长已经把你的要求跟年市长汇报了,年市长完全同意你调入我们一高,所以,你就有住进这幢楼的权力。” 苗雨:“可是,据我所知,你们这是集资建楼,我们没有钱哪……” 程玉芳:“虽说是集资建楼,学校也搭了很多钱,里边有几个单元完全属于学校的,学校有权处理,其中就有你们一套!” 苗雨:“可是,我们还是没钱哪……” 程玉芳:“没钱就没钱,我还有这个权力,你们先住进去,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交!” 苗雨:“可是,无功不受碌,我一个新来的不花钱就住进去,老师们会怎么看?” 程玉芳:“谁爱怎么看怎么看,这是我们学校对人民警察的一点心意,李老弟身为公安局长,为我们学校做了那么大贡献,连个象样儿的窝都没有,象话吗?对,这也算是警民共建的一项了……别光顾说,往里走,看看,满意不满意!” 李斌良和苗雨随着程玉芳和蒋副市长走进一个单元,蒋副市长大声地:“看看吧,怎么样,满意吗?” 能不满意吗?三室一厅一厨二卫,足有一百四十多平方,高级地面砖镜面一般闪过,精心装修的天棚上,挂着造型新颖的吊灯,打亮后照得室内如同白昼……这是自己能享受得了的居处吗? 程玉芳:“这不吗,为了满足每一户的不同需要,我们除了铺了地面,修了棚顶,还没有装修别的,你们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安排人装修,一定赶在你们结婚前完工!” 真是太周到了,太……过分了! 李斌良和苗雨互相看看,还是苗雨来得快:“好,程校长,蒋市长,你们为我们想得太周到了,我们太满意了,不过,这份惊喜太突然了,我们已经有点懵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清醒一下再给你们答复行吗?” 蒋副市长和程玉芳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不引人注意的得意之色。 好半天,才算从楼内走出来,重新上了轿车,向街道上驶去。 程玉芳:“李老弟,我看,也没什么考虑的,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抓紧办吧,从现在起,苗雨就算我们一高的老师了,缺啥少啥尽管说,我这个校长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李斌良:“这……我也想快呀,可是,两个命案在眼前摆着呢,我哪有心思想这事啊!” 蒋副市长:“哎……你不说我倒忘问了,案子现在进展得怎么样,有眉目没有?” 李斌良叹息一声:“也不能说没进展,可是难度很大……” 李斌良把案情简要地说了一下,蒋副市长和程玉芳听到华自安跑了,都惋惜地叹息,程玉芳还追问华自安跑哪儿去了,能不能抓到。李斌良还是叹息一声:“难度很大,不过,我们会尽力的!”想了想:“程校长,我说句话您别生气,现在看,这两起命案真的挺复杂,没准儿,真的和你们一高有点关系!” 也许是错觉,李斌良觉得轿车摇晃了一下。 程玉芳着急地叫起来:“哎,李老弟,不能这么说吧,他们在一高毕业的不假,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一高的学生了,这种事不能算到我们学校帐上!” 李斌良:“哎,程校长,您多心了,我没说把案子算到你们帐上,我是说,可能和你们学校有点关系,只是,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清楚,不知你们能不能想到什么?” 程玉芳更急了:“李老弟,你怎么还这么说呀,我能想到什么?他们也就是他们毕业于我们学校,可是,现在已经不属于一高的学生了,不能说和我们一高有关哪!” 蒋副市长:“行了行了,程校长,瞧你急的,怕什么?就是和你们学校有点关系又怎么了?你..瞧瞧,霍涛、吴颖,都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吧,华自安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吧,连那个什么二明子也在你们学校念过吧,能说和你们学校无关吗?所以,李局长说和你们学校有关,一点也没错。我知道,你是关心学校,怕有损学校的声誉,可也不能太过分了!”转向李斌良:“对了斌良,话说回来了,你也别怪她,一高真要出了什么事,别说她,我这个主管市长也脸上无光,所以,你在侦查这起案件时,一定要谨慎,注意影响,有什么新情况,先跟我沟通一下,行吗?” 李斌良爽快地:“当然可以,真要有遇到敏感的问题,我不但要向您报告,还得向年市长、刘书记报告呢!” 蒋副市长高兴地:“这就好,这就好,什么叫讲政治,这就叫讲政治……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们婚事吧,我看,也不能因为案子不破就不结婚,这个案子破了可能又出新案子了,你们还能永远不结婚……” 李斌良和苗雨吃力地周旋着,好不容易回到公安局大楼,才算恢复了自由。

05

李斌良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里,使劲吁了口气:“可算熬过来了!” 苗雨也坐到旁边的沙发里:“是啊,恐怕,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斌良:“你也感觉出来了?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这里边总有点原因吧!” 苗雨:“人家不是说了吗?警民共建,是对你的感谢!” 李斌良:“那也太过分了,警民共建也不是这种共建法呀,感谢的话,这谢礼也太大了!” 苗雨:“行,你还挺清醒的,我看,人家是有求于你呀!” 李斌良:“他们求我什么事呢?我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大忙啊?” 苗雨:“我还是觉得,十有八九和咱们查的案子有关!” 李斌良:“这能有什么关呢?是,这些当事人多是一高毕业的学生,可是,也犯不着对咱们这样啊!” 苗雨:“可能,里边有我们现在还不知的秘密,等案子查清再说吧,到那时就清楚了!” 看来,只有这样了。李斌良又把精力集中到案子上,正要打电话问问胡学正,发现华自安的踪迹没有,怀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又是钟老师打来的。 “李局长吗?我是钟育人,华自安给我打来电话了,说要投案自首!” 李斌良:“什么……华自安,投案自首,好啊,他在哪里,马上让他来吧,我们去接他也行……” 钟老师:“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什么也没干,霍涛不是他杀的,就是害怕说不清楚,我对他说,如果真的没干什么,就不用害怕,公安局一定会查清楚的……对了,我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让他和你直接联系!” 李斌良:“好。如果他再和你联系,你告诉他,我们一定不会冤枉好人,也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什么又不及时投案,会有危险的!” 钟老师:“好!” 在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后,李斌良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里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是公安局李局长吗?” 李斌良:“是我,你是华自安吧?” 对方:“是……” 李斌良:“我正在等你,你现在在哪里?” 华自安:“我……我害怕,有人在跟踪我……” 李斌良:“是吗,快说,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华自安正置身于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他通完电话后,把手机揣入怀中,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决定先往公安局的方向走,公安局接他的车会看到他的。可是,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没等他回过头,一只手就揪住了他的肩膀:“安子,你想去哪儿……” 华自安回过头:“二……二明哥,我……我……” 五分钟后,李斌良接到沈兵的电话:“李局,我们到了,可是,哪儿也找不到华自安哪……” 第九章

1

华自安失踪了。 李斌良大脑迅速地运转着。 从华自安的说话声音上看,那种焦急和不安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应该是要真的投案。可是,为什么人忽然不见了呢? 难道他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自己来公安局了?那也该和自己联系呀,而且,也该到了……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怎么回事呢?半路改变了主意,不来投案了,要逃跑?可能性不大,那么,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有人阻止了他这样做。一定是,是谁阻止了他呢? 很可能是二明子和豁牙子。 那么,他们是怎么阻止他的,阻止之后又会怎么样…… 李斌良突然拿起内线电话,要指挥中心立刻通知巡警大队、治安大队和各派出所组织警力,在火车站和所有出城的路口设卡,配合刑警大队,对出城的车辆和行人严格检查和审查,发现可疑者立刻扣押审查。放下电话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拿起话筒下令:除了向南出城的路口之外,其它所有的路口都要设卡堵截,盘查过往行人和车辆。 沈兵不明所以:“李局,为什么城南的路口不设卡?万一从那边跑了呢……啊,你是要……” 李斌良:“我要你立刻带领几名得力人员,全部着便衣前往城南路口,配合出租车检查站,对所有可疑车辆和行人进行检查和盘查。但是,你们不能公开出面,要隐蔽在附近,一旦发现二明子和豁牙子,立刻带回突审!” 沈兵高兴地一个敬礼:“明白,这叫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担保,二明子和豁牙子要是往外跑的话,肯定要走城南的路口,只要他们从那儿走,我保证跑不了他们!” 沈兵的头脑真挺快。 沈兵出去了,只剩下胡学正和李斌良留在办公室内。李斌良还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抓起来放到耳边,是楼下值班室打来的:“李局长,有人来投案,说要见你……啊,他们姓华,投案的叫华自安,他的父母陪着他……” 什么…… 李斌良和胡学正匆匆向外奔去。 真是他们,华自安父母中间是一个瘦瘦的、怯生生的小伙子,肯定是华自安了。 没等李斌良问话,华自安父亲已经迎上来:“李局长,你们不是找自安吗,他回来了……他是出去跟朋友玩儿了,听说警察到处找他,挺害怕的,先给钟老师打了电话,然后又给您打了电话,再后来,又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让他先回趟家,然后就陪他来了……” 他们是在解释,而且是急于解释,只是可信度太低了。李斌良客气两句,然后把胡学正拉到一旁低声道:“马上对华自安进行询问,不过,他毕竟是投案来的,说话要客气些,当然,事实一定要搞清楚!” 胡学正:“是!” 胡学正带着华自安离去,李斌良把华自安的父母带到自己办公室,给他们沏上茶水,又把苗雨和任铁柱叫来,一是陪伴这对夫妻父母,二是进行询问。他们说的还是刚才那些话。应该说,这么解释也不是说不通,可是,李斌良当然也不会幼稚到就这么信了,又追问了一些问题,譬如,华自安回家的时间哪,表现哪等等,他们也做了解释,而且也解释得通。华自安父母说完,就问什么时候让他们的儿子回家,李斌良说,得等把事情都说清楚才行。华自安的父亲立刻指出:“李局长,我儿子可没有犯罪,你们对他询问可以,但是,他胆小,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能问起来没完!” 是啊,目前看,华自安只是个证人,对待证人和犯罪嫌疑人是不一样的。李斌良让这对父母不要着急,说自己过去看一看情况,如果差不多了,就立刻放华自安走。然后,让苗雨和任铁柱陪着他们,自己离开办公室。

02

大案队办公室内,胡学正和两个刑警正在询问华自安为什么要逃跑,逃跑前接到谁的电话等,华自安争辩说:“谁说我跑了,我没有跑,我只是出去找朋友玩去了,也是他们打电话找我的!” 胡学正:“那好,你的朋友是谁,能告诉我吗?” 华自安沉默了一下:“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胡学正:“证实一下吗!这么说,你的朋友就是二明子和豁牙子了?” 华自安没有出声,显然是默认了。 胡学正上:“那好,你能不能回答我,你离家之后,你为什么关了手机?” 华自安:“这……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烦我!” 胡学正:“啊……还有点叛逆精神呢……那好,我再问你,你既然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向警察投案呢?” 华自安:“这……我那是用词错误,我听说警察在找我,以为哪儿搞错了,就想找你们说明一下情况,后来,我又……” 胡学正:“你又有了顾虑,想跟父母说说是吧……我不听这个,回答我的新问题,前几天,你找霍涛干什么?” 问到关键地方了,而且,问的也很技巧,不是问他是不是找过霍涛,而是问他找霍涛干什么,这样,他就会认为,警察已经掌握他见过霍涛这件事了。 李斌良在旁边格外注意起来。 华自安:“这……没什么大事,我们是高中同学,听到他在城里打工,去看看他。” 胡学正:“是吗,你们到一起都说什么了?” 华自安:“没说什么,还是高考的事……啊,不是,是说高考录取的事……啊,也不是,是说上大学的事,霍涛说,他虽然考上了新大,可是念不起,所以不能去上了,只好出来打工,他还问了一下我的情况,然后我们就分开了。” 胡学正:“就这些?” 华自安:“就这些!” 胡学正:“可是,我问的不是这次啊,我是问的另一次,是你们的另一次见面!” 华自安愣住了:“另……另一次……” 胡学正:“对,另一次,比你刚才说的这次要迟了几天,还要我点出具体时间吗?” 华自安:“这……没……没有了,我……我和他就见了这一……一次面啊!” 华自安显然缺乏撒谎的本领,他的口气完全说明,胡学正的话说中了,他和霍涛还有过一次见面,而且是一次关键性的见面。 可是,他虽然有点慌,可还是咬定自己和霍涛就见过那一次面。 胡学正:“那好,咱们换个话题吧,三天前,也就是大前天晚上,七点到十点的时候,你在哪儿?” 这是霍涛失踪的时间,李斌良更加注意起来。 华自安:“这……我在家里呀,我爸爸妈妈能证明,不信你们去问他们!” 华自安的语气忽然流畅起来,但是,李斌良明白,这不是他没撒谎,而是他们已经订立了攻守同盟。 胡学正绕开这个问题:“那好,我再问你,你跟二明子、豁牙子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都干什么来着?” 华自安现出不安的表情:“这……我……我跟二明子是高中同学,我们在一起玩来着,啊,在饭店吃饭来着……” 胡学正猛地一拍桌子发起火来:“你玩我们警察吗?你父母不是说你跟朋友出去玩了吗,这么说,你这个朋友就是二明子和豁牙子了,你和二明子同学..过不假,可他早就掇学了,你们又怎么成了朋友?你必须讲出充分的理由!” 华自安讲不出理由,也就说不出话来。 胡学正:“华自安,你应该清楚我们为什么找你,霍涛已经死了,吴颖也死了,他们都是你的同学,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不,霍涛的死和你有关,如果你知情不报,要负法律责任!” 华自安脸一下白了,嘴动了动,可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李斌良走上前,盯着华自安:“华自安,听钟老师说,你在学校时,霍涛和你关系相当不错,他还帮助过你,是吧,我不相信是你害了他,可是,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这么年轻,就一点不讲感情,讲良知吗?霍涛可是你的朋友啊!” 华自安终于忍不住:“这……这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 胡学正急忙跟上:“我们也没有说是你干的,可是,你知道是谁干的,对不对?” 华自安低下头:“这……可是,他们也不能这么干吧……” 胡学正:“他们是谁?能告诉我们吗?” 华自安:“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非要我说出来?” 胡学正:“是二明子,对吗?” 华自安:“是……可是,这怪不着我呀……” 终于,华自安吞吞吐吐地说了实情,霍涛失踪那天晚上,确实曾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和吴颖联系不上了,担心她出事,打电话给他,问他见过吴颖没有,他说没有,两个人就约定见面分析一下,想不到,碰上了二明子和豁牙子…… 胡学正:“碰上二明子怎么了?” 华自安:“这……我一看二明子就……就有点害怕,二明子让我走开,说有话跟霍涛谈,我就躲到一旁了,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后来,他们就吵了起来,还动起了手,霍涛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俩,就跑了,他们就追……我……我挺害怕的,就回家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听上去,这话像是真的,但是,也存在不少疑点,胡学正一下就抓住了:“华自安,你刚才说什么,你害怕二明子是吧!” 华自安:“这……是……有点。” 胡学正:“不是有点,是很害怕他,对不对?否则,为什么你和霍涛见面的时候,二明子出现了,让你躲开你就赶忙躲开了?” 华自安:“这……是……是有点……怕他!” 胡学正:“可是,我记得你一开始说过,你和二明子是朋友啊,今天,你就是找他们去玩了,还在一起吃的饭。你既然这么怕他,又怎么和他成为朋友,在一起玩,吃饭呢?” 华自安语塞起来:“这……我……我是因为怕他,才跟他好的,想着跟他靠近一点,让他少欺负我!” 这话太缺乏说服力,不过,看他的样子,很难马上从他的嘴里完全掏出实情来。 胡学正又转了话题:“那好,你说说,二明子和豁牙子因为什么和霍涛吵了起来,又为什么追打霍涛?” 华自安:“我说了,我躲到一旁了,没听到他们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不信你们去问二明子。真的,我就知道这些,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华自安声音大起来,看得出,他的胆气忽然壮起来,而且,神情也变得坚定或者说顽固起来。 胡学正一拍桌子,刚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打断他的话。 李斌良推开门,任铁柱出现在门口:“李局长,他们……” 任铁柱的话没说完,华自安母亲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不行,我要见我儿子,他没犯罪,你们凭啥问起来没完,不让我们见面……” 苗雨的声音也传过来:“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正在询问,你们不能干扰我们办案,请你们再等一等……” “我们等不起了,我们要见儿子,要带他回家……” 室内,华自安也喊起来:“爸,妈……” 乱套了。 李斌良急忙走出屋子,关上门,迎住华自安父母:“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跟你们解释过了,我们没说华自安犯罪,是向他了解情况,每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工作,而且,知情不举是犯罪,要受到法律处罚的,你们这么闹,只能增加我们对他的怀疑,只能对他不利!” 华自安父母被震住,脸上现出不安的表情,华自安母亲声音也低下来:“可是,自安他胆小,我们怕他吓着……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该去找真正的罪犯,抓着我们不放干什么呀……” 没等李斌良回答,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沈兵的声音:“李局,你真是神机妙算哪,二明子和豁牙子抓到了!” 李斌良:“太好了,马上把他们带回来!”

03

十几分钟后,二明子和豁牙子已经分别坐到一个审讯室内。 他们果然按照李斌良分析的那样行事了,见城里形势挺紧,就想溜出城,可是,见火车站和出城的路口都有警察设卡,就走了相对松一些的城南路口,想不到,被沈兵等人堵个正着。 审讯连夜进行。 二人都很顽固,最初,也都抱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对一切完全否认,甚至连和霍涛见面的事都不承认,可是,因为是两个人,又是分头审讯,再加上华自安已经到案,豁牙子先抗不住了:“行了,我认了,我是和二明子打过霍涛,可是,二明子只跟我说要教训教训他,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去问他吧,我只知道这些!” 主审豁牙子的是沈兵,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继续追问着:“可是,二明子为什么要教训霍涛,你知道吗?” 豁牙子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这我哪儿知道,他找我说,帮他教训一个人,给我五百块钱,我让他多添二百,他答应了,我也就答应了!” 沈兵:“可是,你们见到霍涛时,二明子都跟他说什么了?” 豁牙子一愣:“说什么了……我没注意呀?” 沈兵:“没注意……可是,你总能记住点什么吧!” 豁牙子:“这……记住点什么……好像,好像二明子说他给脸不要脸什么的……对了,还说他不知道自己的份量,竟敢和他们作对!” 沈兵:“和他们作对,他们是谁?” 豁牙子:“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二明子是这么说的。” 沈兵:“二明子说没说,霍涛是怎么和他们作对了?” 豁牙子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对,霍涛说他没干他说的那事,二明子不信,说要教训教训他,霍涛一听,拔腿就跑了,我们俩就追!” 沈兵:“后来呢,追上他没有?” 豁牙子:“没……没追上!” 沈兵:“你没说实话,到底追上没有?” 豁牙子:“没……真的没追上,不信你去问二明子!” 沈兵:“我们会问的。现在,你再谈谈作案过程?” 豁牙子:“过程……过程就这些呀,我们先是躲在霍涛干活的工地外边盯着他,看到出来后,就跟在后边,后来,他见到了姓安的,没等说话,我们就逼住了他,后来,他就跑,我们就追,再后来,他跑远了,我们没有追上他,就走了!” 沈兵:“哎,说详细点。从开头说,你们是怎么在工地外边盯着霍涛了,是不是在大门外晃荡来着?” 豁牙子一愣:“晃荡?没有啊,我们猫在工地外边马路对面,没有在大门口晃,那要让他发现,不就惊了吗……” 沈兵:“你小子,比这重要的都交代了,为啥不交代这事呢,你们在大门外晃荡不晃荡,也不影响案子的性质啊?” 豁牙子:“这……可是,我们真没晃荡啊,不信,你们去问二明子!” 审讯二明子的是胡学正和任铁柱。二明子要比豁牙子顽固得多,他是在知道豁牙子招了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追打过霍涛,但是,只承认霍涛向北边跑去了,他们没有追上。胡学正也问了他们是否在工程队的工地外边晃荡的事,他也一样不承认有这回事:“没有,我们根本就没在大门口呆,我们在马路对面躲着了……” 这点,倒是和豁牙子说的符合。 可是,他又多说了一句:“你是说那两个小子吧,我看着了,那天晚上,工地大门口是有两个小子晃荡了一会儿,后来他们截住一个小子,往别的地方走了……” 这又和烟摊主人说的相符了,看来,真的还有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又是谁,在干什么…… 此时,这个问题不是重点,胡学正又把话题回到霍涛死亡的环节上,可是,二明子死咬着刚才的话不放,就说追过霍涛,没有追上,因此,一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胡学正也及时转移话题:“你再说说,为什么要追打霍涛?” 二明子仰着脸:“我说过几遍了,他跟我过不去,我要和他说道说道!” 胡学正:“那好,你再说说,他怎么和你过不去了?” 二明子:“他……我……” 二明子忽然口吃起来。 有问题。 胡学正纠住不放:“说啊,霍涛怎么和你过不去了?” 二明子:“他……” 任铁柱突然猛地敲了一下桌子:“他什么?说!” 二明子:“他跟我打过架!” 胡学正:“是吗,在什么地方打的?” 二明子:“这……在一高大门外边!” 李斌良一直在注意听着,听到这里,更加注意起来,因为钟老师曾经说过这件事。 胡学正继续追问:“在一高大门外边……好,继续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二明子不语了,胡学正追问了三次也不回答,而且,脸上开始见汗。 胡学正当然也想到这里,突然一拍桌子:“怎么不说了?告诉你,没有证据,我们能下这么大力气抓你吗?说,你为什么和霍涛打架?” 二明子终于吐口了:“这……是,是因为……吴颖……” 胡学正:“吴颖?你跟霍涛打架是因为吴颖?” 二明子:“是……那天,我……我和吴颖闹笑话,霍涛就从旁边过来管闲事,我们就打起来了……我……我就是为这个报复他!” 和目前掌握的情况对比,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李斌良却不相信,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时间,怎么才想起报复?二、豁牙子说了,他威胁霍涛时说过‘我们’。 李斌良开口了:“二明子,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豁牙子也在受审,他可没有你这么有挺头。你能重复一下,你和他威胁霍涛时,都说过什么话吗?” 二明子汗水更多了:“这……我……我没说啥呀?” 李斌良:“可是,说霍涛不自量力,竟敢和他们做对,这话是谁说的了?” 二明子:“这……我……” 李斌良突然严厉起来:“二明子,现在,豁牙子已经把一切都招了,你还抗着?说,你是怎么害死霍涛的,你……” 没等李斌良继续问下去,二明子就叫起来:“这……不能赖我呀,不是我害死他的呀,我们是追他了,可是,他跑了,我们没追上……” 怎么问都是这些话。 李斌良:“那好,霍涛怎么死的我们先放一放,你再说说,你对霍涛说的‘他们’是谁?对了,这可是你对霍涛说过的话,你不否认吧!” 二明子:“这……我……” 胡学正一拍桌子:“我们要弄清真相,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二明子:“这……你们别问了,那些话算我胡咧咧行了吧,我豁出去了,该判多少判多少,一切由我顶着,爱咋咋地吧!” 一切由我顶着…… 看来,他的背后真的还有别人,更重要的人,甚至还不是一个人。 可是,无论怎么攻,二明子仍然到此为止。他大声说:“再问我也是这些话,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他一厢情愿。胡学正适时抛出杀手剑,他拿出二明子的手机:“二明子,我们不谈这个,你能告诉我,近几天都跟谁通电话了吗……对了,这上边有一个手机号码,不是我们江泉的,我们查过了,是省城的,这个人是谁?” 二明子:“这……我……我不知道……” 胡学正:“不知道?你说,我们能相信吗?他在一周内跟你通过三次电话,对了,今天还通过一次,就在中午,你还说不知道?” 二明子:“这……我真不知道,他打错电话了,打到我手机上的,我怎么能知道他是谁?” 任铁柱又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他三次都是打错电话,你骗谁呀?” 二明子:“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不信你们就查!” 真是顽固透顶。 这个手机号码的事李斌良也注意到了,可是,因为是神州行,很难查出来,所以,就嘱咐胡学正在审讯时注意,可是,现在二明子就是不交代,怎么问都是那句话:对方打错电话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还真叫人一时没有办法。 李斌良又进沈兵的审讯室,和沈兵一起审讯豁牙子,问他,这几天和二明子在一起,注意到没有,他都跟谁通过话,或者说,他还和谁联系过,都有哪些好朋友。 豁牙子:“这……你们说这个……是不是强哥呀?” 沈兵:“强哥,哪个强哥?” 豁牙子:“我也不知道,就是甩有一次听到接手机时冒出一句,然后就躲开我,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看来,这个强哥有问题,他是谁…… 这个手机是省城的,省城的强哥…… 李斌良心又猛地一跳:难道…… 他立刻离开沈兵,前往胡学正的审讯室,向二明子提起强哥这个名字。 这下,二明子撑不住了,他惊惶地大喊起来:“不,不是他,就不是他,我不认识他……”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李斌良指出,他当年也在一高上过学,是他的同班同学,怎么会不认识他,二明子终于低下头,但是,很快又抬起来:“可是,我做的事和他无关,我们在手机里只是说些别的事!” 李斌良:“那好,你们都说什么事了,我们会核实的!” 二明子:“这……没说什么,我就是问问他现在干什么,然后闹了几句笑话。” 一听就是假话。 李斌良:“好,你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华自安已经承认,他在我们找到他之前离开家,是接到了你的电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找华自安的?” 二明子:“这……我……我不知道你们找他呀,我……我只是找他出来玩玩,还……还有,我听说你们在一高调查,怕牵扯到他,所以,就让他上我这儿来躲开麻烦!” 又是假话。 胡学正冷笑一声:“可真巧啊,就在我们找华自安时,你忽然想起来要和他玩玩,给他打了电话,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话吗?” 二明子:“这……爱信不信,反正,就是这回事!” 看来,一时半会儿撬不开他的嘴。李斌良站起来:“二明子,我必须警告你,你可以不说真话,可是,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但是,你要负什么责任,自己清楚!” 二明子听了这话不但没害怕,还现出有恃无恐的表情:“你们爱咋着咋着吧,有本事,就把牛强也抓起来,那我才服你们!” 李斌良:“你以为我们不敢抓他吗?告诉你,不管谁犯了罪,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04

二明子和豁牙子被押走后,李斌良立刻召集胡学正、沈兵研究当前情况。 胡学正现出为难的神情:“李局长,这……是不是向市领导汇报一下呀,我们倒没什么,可是,弄不好,你可要得罪人哪!” 李斌良:“咱们警察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儿,这事有我扛着,还是说说下步怎么办吧!” 沈兵:“那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两条人命如果真的和他有关,别说他是副市长的外甥,就是副省长的外甥也得负责!” 对了,他们说的是牛强,是蒋副市长的外甥,亲外甥。 弄清这一点,李斌良心里像开了锅,难道,这两起命案和蒋副市长还有关系?难道,昨天在一高的见面都不是偶然的……不会吧…… 这种时候,没有时间想这些,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李斌良控制住自己,让胡学正谈一谈。 胡学正考虑的要比沈兵多些:“不管怎么说,这涉及到一个副市长……李局,你现在是关键时候,还是考虑周到些好,我建议,你还是先向市领导报告一下,最好,先跟蒋副市长打个招呼……” “那不行!”沈兵着急起来:“万一他们走漏消息怎么办?我看,不让他们知道倒好,知道了反而麻烦,咱们就装糊涂,装成不知道牛强是谁,等把他拿下之后,他们就是知道了,问罪上来,咱们也好解释。李局,你说是不是?” 别说,沈兵这个主意还真不赖。 下边,就开始考虑谁去省城抓牛强了,沈兵一马当先。李斌良本来想亲往,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留点回旋余地好,而且,在沈兵出发前,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在和胡学正、沈兵研究后决定,待沈兵到达省城控制牛强后,自己这边立刻向市领导汇报,同时,也向蒋副市长打招呼,给他一个机会,动员牛强投案自首,这样,双方面子都说得过去。 沈兵上路不久天就亮了,李斌良和胡学正稍稍休息后,又带着几个刑警,分别押着二明子和豁牙子出了公安局,让他们指出追赶霍涛的路线,结果,二人殊途同归,都来到北郊时停下来,说霍涛在这里跑没了。李斌良等人顺路向前找去,很快来到江畔,来到一座浮桥上。 李斌良举目看去,只见浮桥是用一条条木船搭建的,不能通车,只可以行人,走在上边摇摇晃晃的,再往远看,江水流向城东,也就是霍涛吴颖尸体出现的方向…… 看来,霍涛真的可能跑到这边来了?然后不知什么原因在这里落入水中,次日早晨,尸体在那边出现了…… 离开浮桥和江畔,又顺着二明子和豁牙子追赶霍涛的路线返回市区,李斌良要胡学正布置刑警沿这条路调查走访目击者,以核实二人的供词,这才回到局里。 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李斌良回到办公室后又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想再休息一下,可是,好像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就觉得被人捅了一下醒过来,这才发现阳光就从窗子照进来,马上就到上班点了,他的头脑立刻又运转起来。他忽然觉得,待沈兵到达省城,控制住牛强并打回电话后,再向市领导汇报并向蒋副市长打招呼的决定有点儿不妥。 现在看,这肯定是个很复杂的案子,可能,又会牵涉到很多人,很多事,尽管这些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李斌良一想到这点就有点挠头:这几年,自己怎么总是碰到这样的案子呢?从警一年多,就碰到铁昆黑社会集团案,也就是市长魏民与黑恶势力勾结,阴谋杀害刘新峰书记的案件,还牵扯出几年前死刑犯季小龙被质换的黑幕,导致江泉市委改组,接着,就是山阳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案,不但挖出一个横行白山多年的黑恶势力集团,而且,还牵扯了一大批领导干部,连地委书记都栽了进去。这两起案件,已经使自己蒙受了恶名,有人在背后说,自己是招灾惹祸的家伙,有什么事被自己碰上没个好,弄得自己有苦无处说。说心里话,自己真不想再碰上这样的案件,可是身不由己,难道,自己命定如此吗? 不行,不能这么坐等,必须争取主动,争取支持。 最大的支持是领导的支持。 他首先想到的是年市长,觉得该向这位年轻有为的市长汇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拨电话的时候却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这是他最信任的人。 李斌良:“刘书记,我是斌良,起床了吧……” 刘新峰亲切而温和的声音:“起床了,已经跑步回来了,有事吗,说!” 李斌良忽然犹豫起来:“刘书记……真不想打扰你,可是……” 刘新峰:“斌良,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吗!” 李斌良只好说了,把一切都说了,刘书记听后好一会儿没说话,李斌良都以为他把电话放下了:“刘书记,你听着吗……” 刘新峰终于开口了:“啊,我听着,就这些,没别的了?” 李斌良:“没别的了,刘书记,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刘新峰:“恐怕,这得取决于你自己。如果正常处理,你会怎么办呢?” 李斌良:“正常处理当然容易了,这起案子涉及到两条人命,我们公安机关独立侦查办案,谁也不必汇报,而且,对有关人员还要保密,可是……” 刘新峰:“不要可是了,就这么办,一切按你们公安机关的规定处理!” 李斌良:“可是……” 刘新峰:“斌良,我说了,不要可是了。据我了解,你是个有胆识、有信念的人哪,就按规定办吧,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李斌良还想说可是:可是,蒋副市长怎么办,年市长怎么办…… 刘新峰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对了,你还没有向年市长汇报是吧!” 李斌良:“是。” 刘新峰沉吟片刻:“你向年市长汇报的时候,不要说和我通过话。” 李斌良:“这……好,我知道。” 李斌良理解刘书记的意思,他现在脱产学习,已经明确由年市长主持全市工作,他却事先过问这件事,会引起年市长的不满,而年市长要是知道自己先向刘新峰做了汇报,对自己也会有想法的。 刘新峰:“当然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为我的话负责的!” 放下刘书记的电话,李斌良心里安定了一些。 可是,手机很快又响起来,是程玉芳打来的。 程玉芳:“李老弟,我有个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李斌良一惊:“什么情况?” 程玉芳:“当然和案子有关啊。你们不是在找一个叫二明子的吗,我听人说,我们学校原来有个叫牛强的学生,和二明子关系挺密切!” 太巧了,自己这边刚搞清牛强和二明子的关系,程玉芳也在那边发现了这个情况,这意味着什么…… 是真的像程玉芳说的这样,她忽然发现了这个情况,还是她知道了自己这边的情况,采取主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这边情况的? 有人跑了风…… 是谁? 李斌良不由对去省城的沈兵一行担心起来。 他们要抓到牛强,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第十章

1

李斌良的担心并不多余,天亮不久,沈兵的电话就打过来:“李局,牛强跑了!” 预感应验了。 李斌良:“怎么回事?” 沈兵:“是这样,我们赶到省城后,立刻同新大辖区派出所取得了联系,和他们一起赶到新科大学,又找到学校保卫部,一起来到牛强的宿舍,可是,牛强没有在宿舍,我们以为他在教室上自习,可是,教室也没有他的影子,有学生向我们反映,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接到一个手机,就慌慌张张起来了,离开了宿舍,他同宿舍的大学生们还说,他每天早晨都睡懒觉,连早操都不愿意出,所以,这天早起很反常……李局,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了我们在找他,是有人跑了风……” 李斌良已经想到这一点,他也并不感到奇怪,几年的刑警生涯已经使他习惯了这种情况,严重的队伍不纯使公安机关几乎无密可保,无论你有什么行动,无论你采取什么措施,总会在事前走漏消息,所以,近年来公安机关在采取一些打黑除恶的大行动时,经常抛开本地警察,而从外地调集警力。 那么,这次跑风又是怎么回事呢?从二明子吐露出牛强到采取行动时间很短,知道的人也很少,除了自己和胡学正、沈兵及几个参与审讯和抓捕的刑警,再也没有别人。 无异,跑风的人就在这些人之中。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现在,不是纠缠这件事的时候,需要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局面。李斌良稍一思索,对沈兵下达了命令:“你们就地开展工作。一、寻求省城公安机关的支持,查找牛强的下落,二、如果牛强逃跑了,要采取一切可行措施,查到他的踪迹……对了,他有车,你还记得吗,他的车还在不在……不在了,这是条重要线索,明白吗?” 沈兵一点就透:“李局,我明白了,我们马上开始行动!” 放下沈兵的电话,李斌良平静了一下,又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胡学正很快来到他的办公室,听了情况后,点燃一支香烟,抽了几口,自言自语地:“省城那么大,牛强要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还真不好查,咱们总不能为了找一个人,把省城的公安机关都调动起来吧……得查查牛强在省城的关系人……这也太慢……对了,有一个办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只是……” 这几年,李斌良和胡学正、沈兵一直摸爬滚打在一起,互相了解已经到了心照不宣地步,胡学正虽然没把后边的话说出来,李斌良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摇摇头:“只是,咱们找到他怎么说,直接问他?如果他不..配合我们怎么办,如果他恼羞成怒怎么办,他毕竟是市领导……” 他们说的是蒋副市长,牛强是他的亲外甥,牛强如果真的有什么行动,不可能不跟他联系。 可是,能跟他谈吗? 李斌良感到为难。 手机又响起来,李斌良看了一眼,是年市长的手机号码。这时候,他又有干什么事? 年市长:“斌良,你马上集中二十人,到市政府待命!” 李斌良:“这……年市长……” 年市长:“还是上回那种事,今天还要拆一片老区,有人正在串连闹事,你得多戴些手铐……对了,这回可得你亲自带队,上次把别人打发来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这……这种时候,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案子放下,去干这种活呢?这种事,为什么非要我出面呢?一个治安副局长完全可以了吗…… 可是,李斌良知道,这话没法和年市长说,说了也没用,换来的只是训斥和不满。 胡学正:“李局,你去吧,案子这边有我呢。再说了,你可以借机把情况跟年市长汇报一下,争取他的支持吗!” 李斌良心里一亮:对呀! 李斌良打电话给指挥中心,要求他们立即通知几个城镇派出所和治安大队,巡警大队,每个单位出三个人,到市政府集合,由治安大队长带队,然后,自己先去了市政府。走出公安局大楼时,他才发现太阳已经很高了。 万没想到,李斌良顺着市政府大楼走廊向会场走的时候,居然迎面撞见了蒋副市长,他的心猛地一跳,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蒋副市长看着他,也一时说不出话来。李斌良注意到,他那圆鼓鼓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干燥,还起了火泡,看到自己,明显露出尴尬的表情…… 看来,他确实已经知道了牛强的事,甚至已经知道了一切。 看来,不但跑风漏气了,而且,传播得还非常快。 二人对视片刻,还是李斌良先反应过来:“蒋市长,上班了,年市长给我打电话……” 蒋副市长也反应过来:“啊,他在小礼堂,会马上就开始了,我去办公室取个本儿!” 蒋副市长说着,点点头,迅速离开李斌良,向前走去。 李斌良也向小礼堂走去。 这时,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蒋副市长已经知道了一切。 怎么办……

02

会议开始了,年市长保持着一贯风格,开门见山地说了会议的宗旨,还是为动迁顺利进行做准备,在分配了各个单位的任务和针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后,公布了针对性的措施后,他大声说:“在座的每个人都是江泉中层干部,是各科局的主官,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可能产生预想不到的后果,所以,大家必须增强大局意识,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从江泉的大局出发,谁如果不听招呼,随心所欲,破坏江泉的大局,我第一个不答应。现在,应该把这作为一条纪律确定下来:损害大局的话不说,影响大局的事不做。特别是遇到敏感问题,必须事先请示汇报,不得随意采取行动……” 李斌良认真听着,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话话里有话,话外有音,可是,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散会后,李斌良走到年市长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年市长让他带警察先一步去现场?.维持秩序,然后就匆匆往外走。李斌良硬起头皮拦住他:“年市长,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向您汇报!” 年市长引起注意,大睁着眼睛:“什么事?” 李斌良把牛强的事说了,把牛强是蒋副市长外甥的事也说了,向年市长请示该怎么办。 年市长闪着眼睛听完,反常地没有像以往那样干脆利落地表态,而是迟疑了一下才反问道:“这……你说这个二明子和牛强通过电话……仅凭这个,你们就认为牛强和这两起命案有关……” 李斌良耐心地:“年市长,二明子是在霍涛死前和我们抓捕他的过程中和牛强通话的,这显然是疑点,我们必须查清。现在,牛强又不见了,所以……” 没容李斌良说完,年市长又恢复了果断的作风,他什么也没说,迈着坚定的步伐快步向前走去。 这倒弄得李斌良不知如何才好了,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听听年市长的态度,随后跟着向前走去,却眼看着他走到蒋副市长办公室门口,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并随手把门使劲摔上了。 李斌良只好止步于门外。 室内没有动静,李斌良知道,年市长一定在低声询问蒋副市长,不知蒋副市长承认还是不承认……突然,年市长严厉的声音传出来:“我刚才在会上说了,谁破坏了江泉的大局,我就跟谁算账,你是副市长,该知道怎么办,要是真的知情不举,出了问题,损害江泉大局,我第一个向地委反映,有你没我……” 蒋副市长:“年市长,你听我说……” 年市长:“我不听,我只有一句话,你必须想办法找到他,把他交给公安局,别的,你什么也不要说!” 想不到,年市长是这样一种态度,真是太好了,要是知道这样,不如早跟他汇报了…… 李斌感激地想着,室内想起年市长重重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李斌良急忙退开。 门开了,年市长满脸怒容地走出来,又使劲摔上门,一眼看到李斌良,站住:“啊……斌良,你还在,正好,我跟蒋市长谈过了,你进去找他吧,他会跟你说实话的。我就这样,不管他是谁,给江泉摸黑我就不答应!” 年市长说完,扭头匆匆离去,李斌良想问问自己还去不去拆迁现场,可现在看,年市长好像不太关心这个了。也好……他先走出市府大楼,让治安大队长带队去拆迁现场,又交代了几条注意事项,主要是维护秩序,保证拆迁顺利进行,轻易不要使用武力,发生什么事立刻和自己沟通等,然后又转回大楼内,走到蒋副市长办公室门外,虽然很为难,还是咬牙敲了敲门。 门马上开了,显然,蒋副市长就站在门口。他打开门,看也不看李斌良,就掉头向室内走去:“李局长,把门关上!” 李斌良关上门,走进室内。 蒋副市长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示意李斌良坐到对面的沙发椅中,然后拿出香烟点燃。李斌良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半只香烟进去,蒋副市长终于稍稍平静了些,麻搭着眼睛对李斌良:“李局长,我对你的工作一向是支持的,我也跟你表过态。这件事,你应该直接找我,为什么弄得这么复杂呢……对了,你到底怎么看这件事的,你认为,牛强真的和这两起命案有关?是他杀了那两个同学?” 李斌良急忙地:“不不,蒋市长,现在,只能说牛强可能和这两起命案有关,一切只有在找到他并查清真相后才能确定。蒋市长,我……” 蒋副市长轻轻动了动手指:“行了,你别解释了,刚才,年市长把我骂了,我会全力支持你们工作的。其实,你们上次去新大见到牛强的事我也知道了,怕引起你们多心,我就没跟你提这事……这样吧,我想办法帮你们找牛强,不过呢,如果他真的犯了罪,在处理的时候,还希望看在我这个副市长的面子上,能从轻处理!” 话说的真没水平。 李斌良小心地:“当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尽量争取从轻处理。不过呢,一要看他到底犯没犯罪,二要看参与犯罪到什么程度,三……如果追究刑事责任,最后处理,是由法院判决的。” 蒋副市长重重地叹息一声:“我知道,如果他真犯了罪,谁也替不了他,只能把他豁出去了……对,就是牵扯到我,我也豁出去了,不能因为我损害江泉大局。可是你呢,案子破了,也适可而止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有点明白的李斌良又糊涂起来。 蒋副市长不做解释,话也不说了,李斌良只好站起来告辞。

03

李斌良走出蒋副市长办公室,顺着走廊向外走去,这时,一个瘦高的人影从对面匆匆走来:“李局,快……” 是胡学正。 李斌良:“又出什么事了?” 胡学正:“沈兵打来电话了,他们在省城发现了牛强的踪迹!” 李斌良:“是吗,太好了,怎么个情况?” 胡学正:“是这样,你不是提示他们注意查牛强的车吗,他们在当地公安机关配合下,检查了几个路口的录像,结果,发现牛强的车出城了!” 李斌良:“出城了?往哪边逃了?” 胡学正:“往东!” 李斌良:“往东,省城往东……这不是往江泉这边来了吗!” 胡学正:“是啊,他在惊慌的情况下,是有可能跑回江泉的……对了,沈兵本来想直接向你汇报,可是,你关机,只好打给我了!” 李斌良这才想起,刚才开会时,年市长要求大家把手机关掉,开完会,自己忘记开了。 胡学正说完,又问他刚才是不是跟蒋副市长谈这件事了,李斌良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要求胡学正立刻带人,在蒋副市长家的附近布控。 胡学正:“这……既然蒋市长说支持咱们工作,咱们还这样……再说了,他是副市长,咱们这么干……” 李斌良打断胡学正的话:“出了问题我负责,你行动吧!” 胡学正还是看着李斌良:“李局,蒋副市长是市领导,你这样做……现在,对你可是关键时刻,做什么都要小心,尽量别得罪人,尤其是领导……” 李斌良知道,胡学正是为自己担心,也是为他个人担心。自己如果出了事,当不上局长,他可能会受到株连,使晋升刑侦副局长的希望落空。另一方面,虽然是自己下的命令,具体执行的却是他,而执行者同样得罪人。为此,他不得不解释道:“我确实不想得罪人,我们也尽量不去得罪人。可是,这必须是在不影响破案的前提下。一、蒋市长是表态支持我们工作了,可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并不知道。二、即使他真心支持我们,牛强也不一定听他的。走吧,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胡学正听了这话,不再说别的,和李斌良一起走出政府大楼。 李斌良知道还有一个措施应该采取,那就是,对蒋副市长进行布控,可是,他实在难以下这个命令,要知道,监控的对象可是副市长啊……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要胡学正这样做了。 胡学正也有些震惊和迟疑:“李局,这要让蒋副市长知道了……” 李斌良:“我会向他解释的,咱们这么做是抓牛强,不是针对他的,行动吧,对了,要注意保密……哎,有个事我正想问你……” 李斌良说了自己的感觉:蒋副市长好像已经知道了沈兵他们的行动,而牛强提前失踪,也证实了这一点。 胡学正:“你是说,有人跑风?” 李斌良:“你说呢?” 胡学正:“应该是这样,可是,是谁跑的风呢?” 李斌良:“沈兵去省城的事知道的人很少。” 胡学正:“沈兵不会这么干吧,他也是老刑警了,而且为人还是很可靠的,那会是谁呢?” 李斌良:“任铁柱怎么样?” 胡学正:“这……不会吧,就算他跑风漏气,也不会和牛强是一伙啊,怎么会跑到他那儿去呢?” 这倒是个道理,不过,如果真是他的话,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 但是,目前,这种解释只能装在他的心里,甚至,他本人也不很清晰,只能装在心中,不能对任何人说。 李斌良:“不说这个了,行动吧!” 蒋副市长的家住在腐败楼。 这么说好像太直露了。其实,这种情况在基层很普遍,甚至在甚至贫困地区,这种情况也触目皆是:在当地最好的地方,建起一幢幢别墅式小楼,里边住的都是当地的头面人物。不过,江泉市的情况还没那么严重,他们只是建了一幢造型新颖美观、建筑坚固、设计合理而个人交费又很少的家属住宅楼,里边住的当然多是蒋副市长一类人物。至于这是哪个单位造的,钱是哪儿来的,我们就没有必要追究了。反正,当地群众管这幢楼叫腐败楼。所以这么叫,里边有两层意思,一建这幢楼本身就存在腐败问题,二是指里边住的多是腐败分子。 当然,这话也有点过分,或许,里边也有少数靠自己赚来的钱住进去的,可是,人们又要问了,一个套单元将近二百平方,再加上装璜,没有三四十万根本下不来,在江泉,有几个寻常干部和百姓能赚这么多钱呢?有这么多钱的人又是怎么赚来的呢?如果像美国那样……不,不用像美国,像香港廉政公署那样就行,把住在里边的人找到公署去喝上几杯茶,问问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恐怕,没有几人能说清楚的。关键是,江泉不是香港,不可能这样做,也没人敢这样做,如果有人这样做了,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你。这就是我们的特色,嘴上喊着反腐败,可腐败就在那儿摆着也没人管,这怎么能让人信服呢?对了,这幢楼建起来后,李斌良其实也可以住进去,可惜,他没那么多的钱,听到群众的议论,他更背不起那个名声,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住进去。大概,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行了,这幢楼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讨论了,还是继续我们的故事吧。不过,为子简便起见,我们还是称它为腐败楼。 李斌良和胡学正调集刑警大队,对腐败楼进行了严密的监视,当然,参与行动的都着便衣,进行了化装,内紧外松,所以,外人是不易察觉的。 可是,布控刚刚完成,李斌良的手机就响起来,是蒋副市长打来的:“李局长吗?我跟牛强联系上了……” 蒋副市长口气中透出掩饰不住的高兴,他告诉李斌良,他已经劝牛强投案自首,牛强也同意了。现在,牛强正在从省城来江泉的路上,到了之后,他立刻带他去公安局。 李斌良很高兴,到底是领导干部,还是有觉悟的,看来,自己原来的戒备心是多余的了,他高兴地感谢蒋副市长,又说要亲自带人去城西路口去接牛强,蒋副市长听了,说也成,自己也去。 可是,胡学正听了这个消息却说:“好像太顺利了!” 李斌良这才一怔,是啊,真的太顺利了,能这么顺利吗? 心中不由又生出几许疑云。 可是,蒋副市长没说假话,李斌良、胡学正等人来到城西路口不到三十分钟,牛强那辆独特的墨绿色跑车就出现在视野中,很快驶到跟前,停到路旁,牛强那粗墩墩的身子也就从车里钻出来,一双愚顽的眼睛看着几人。 李斌良看了蒋副市长一眼,二人一起向前走去。 胡学正和两个刑警也走上前。 牛强看着蒋副市长不说话。 蒋副市长对牛强:“回来就好,跟李局长去吧,是自己的事就承认,不要往别人身上推,不要瞎说乱说,听见没有?” 牛强“嗯”了一声,看向李斌良。 李斌良向胡学正示意,在胡学正和两个刑警的挟持下,牛强满不在乎地上了车。

04

审讯还算顺利,一开始,牛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无法解释和二明子通过电话的事实,最终,他不得不承认,是他指使二明子收拾霍涛的。 突破口出现了,主审的胡学正立刻跟踪追击:“那好,你说说,为什么指使二明子收拾霍涛?” 牛强:“因为我跟他有仇!” 胡学正:“什么仇?” 牛强:“多了,在高中同班时,我们俩就别扭!” 胡学正:“牛强,你并没回答我的话,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别扭?” 牛强:“这……我和他打过架!” 胡学正:“把具体情况讲一讲,因为什么打架,什么时候打的架,打到什么程度,老师和同学们知道吗?” 牛强讲了起来,他说,还是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测试,他的成绩考得不好,霍涛考得好,到处显示自己,他看着来气,就和他打起来,被同学们拉开了。还说,这样的事有好几回,他早就看霍涛来气,想报复,上大学后,就给二明子打了电话,让他替自己收拾他。 胡学正:“就这些,就因为这点事,而且是高二时候发生的事,你上大学了还记着报复?” 牛强低下头:“可是,我只是让二明子教训教训他,没让他杀他,他的死和我无关!” 胡学正:“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好了,你再说说,你和二明子是什么关系?” 牛强抬起头:“我们……我们是……同学?” 胡学正:“同学,据我们掌握,二明子早就掇学了。” 牛强:“是,可是,我们还保持着关系!” 胡学正:“那你们就不是同学关系了,你在省城一个电话,他就乖乖照办,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不一般了!” 牛强想反驳,可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现出悻悻的表情。 看来,他不想否认这一点。 胡学正:“牛强,你既然投案自首,就要如实交代,否则,就不是自首,明白吗?我觉得,你的话有点不合逻辑,就因为和霍涛闹了点别扭,上大学后还指使别人给自己出气,这好像太过分了。你不觉得这样吗?” 是太过分了,也有点不合逻辑。可是,牛强回答:“谁跟我过不去,我早晚要找他算账!” 李斌良听得心一动。是啊,是否符合逻辑因人而异,睚眦必报的人,这样做应该说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不合逻辑的并不止这些。胡学正突然地:“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你的?” 牛强一愣:“这……我……” 胡学正:“我在问你,你在省城,是怎么知道我们去找你了,而事先逃离了校园?” 牛强:“这……不,我不知道你们找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找我呀?” 胡学正:“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大清早就离开了校园,你不是接了个电话吗,谁打的?瞧,你的手机就在我们手中,你不说我们也是可以查到的!” 牛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是,马上努力镇定下来:“这……这是个打错的电话,我也不知道是谁呀!” 撒谎。 胡学正:“可是,你正是在接了这个电话之后,慌慌张张离开学校的。” 牛强:“不不,我……我是接了电话后,忽然想起二明子给我打过电话,说霍涛死了,公安局在找他,他很害怕,我也有点发慌,想找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就开车回来了!” 如果不细追,从表面上看,他的话也说得过去,可是,稍有头脑的人都能分析得出,他在撒谎。 看来,他并不是来投案自首的,这是一个策略,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的策略。 看来,一时半会儿很难拿下他来。 胡学正还想继续追问,李斌良把话接了过来:“那么,二明子和你说过没有,霍涛是怎么被他害死的?” 牛强:“这……他说,他是追打霍涛来着,看着霍涛往江提那边跑去了,他说……他说……” 任铁柱突然地:“他说什么,快点,告诉你,二明子和豁牙子已经说了实话,你说不说实话我们会知道的!” 牛强好像一下被说中了,看一眼任铁柱,又看看李斌良:“这……他……他说,在他们打霍涛的时候,霍涛从浮桥上掉到江里了,可能是淹死的!” 这…… 李斌良和胡学正对视一眼,李斌良向外边示意了一下,二人走出去。 李斌良对胡学正说:“你继续审讯牛强,我马上组织人审讯二明子。” 李斌良再审二明子,二明子一开始还是老话,说看到霍涛往江堤那边跑去了,他们就没再追,可是,当对他点出牛强已经到位,并且供认了他知道的一切后,二明子顿时气极败坏起来:“妈的,牛强他不够意思,我是为他干事,他不为我兜着,反倒……好吧,我承认,霍涛是从浮桥上掉到江里的!” 李斌良:“把具体过程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二明子:“过程……就是我和豁牙子追他,他就跑,一直跑到浮桥上,被我们追上了,我们一打他,他一闪,就掉江里去了。” 李斌良:“后来呢,掉下去怎么了?” 二明子:“这……后来,我们就走了,不知道了!” 再审豁牙子,证明二明子说的属实,只是,豁牙子说得比二明子多一些:“他掉到江里后,就再也上不来,向我们喊救命,说他不会水,我想帮他,可二明子说不用管,哈哈笑着拉着我走了……”声音低下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霍涛一定是这么淹死的,可是,二明子跟我说了,要是承认是我们追下水的,弄不好还会被当作杀人犯,所以我不敢承认!” 再审二明子,和豁牙子的话大同小异:“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不是我们推下水的,不是我们害死的!” 已经赶回的沈兵参加了审讯,听到这话,他气得使劲一拍桌子:“不是你们害死的是谁害死的?如果不是你们追打,他能跑到浮桥上吗,能掉进江里吗?如果你们发现他不会水,及时营救,他能死吗?你们这是变相杀人,要负刑事责任!” 二明子:“这……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不是我们推下去的呀!” 这小子,还真让他说中了,不管他们负什么责任,不管他们多么令人痛恨,如果事实真像他们说的这样,真的不能说他们杀人,他们也不会被判杀人罪。 目前看,三个人的说法一致,也基本符合实际情况,可能事实真是这样。 李斌良又详细讯问了一下二明子和豁牙子怎么打霍涛的,二明子说他捅了霍涛后背一刀,但是,捅得不深,豁牙子打了霍涛几棒子。 这些,也和法医的尸检鉴定吻合。 李斌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中午了,他决定暂停审讯,召开有关人员开个小会,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急忙放到耳边,响起治安大队长的声音:“李局长,是我……” 李斌良以为拆迁现场出了什么事,急忙问:“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治安大队长:“不不,李局长你别急,没出什么事,一切都很顺利……” 李斌良吁了一口气:“那有什么事?” “这……是这样,午休了,我们在四海酒家,你能过来吗?” 四海酒家……看来,他们是执行完任务,去饭店吃饭了,这找我干什么?再说了,这是午间,按照五条禁令,是不许饮酒的!他急忙地:“不行,我这边还有事!” 治安大队长:“可是,大家都等着你呢,还有江总也在……李局长,江总亲自跟您说!” 江总……江峰,难道是他安排的饭局,治安大队长也是,执行公务,怎么能吃当事人的请呢?! 手机里响起江峰亲近的声音:“李局,你再忙也得吃饭哪,弟兄们辛苦了一上午,我为了表示心情,安排了一桌,我得先声明啊,他们都不来,是我说你也参加,他们才过来的,怎么办?菜都上来了,你要是不过来,他们不敢吃啊!再说了,我还有事求您呢,年市长可说过,我有事直接找您,您也答应过,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李斌良有点为难,虽然内心不想去,可是,又觉得不去不好,想了想说:“江总,我们有纪律,午间是不许饮酒的!” 江峰:“我也没说喝酒啊,咱们只是吃顿工作餐,不犯了什么纪律吧。李局,给我个面子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况还有年市长的话在前面,李斌良只好暂时把别的事情放下,让胡学正和沈兵考虑一下下步行动方案,自己去了四海酒家。

05

菜肴已经摆好,就等他一个人了。 来吃饭的并不是参加行动的全体人员,而是各个单位派来的负责人,全桌加上李斌良和江峰,一共才八个人,而且,局里的同志都换了便衣,李斌良看到这个情况,稍稍放了点心。 江峰热情地把李斌良让到主位上,自己坐到他身旁。李斌良询问上午的行动情况,江峰非常满意地说:“什么事也没出,你们这些弟兄往那儿一站,想捣蛋的也不敢了,一切非常顺利,我特别高兴,所以,招待大家一下……哎,李局,我可完全按你说的办,不让大家喝酒了。可是,大家在工地上站了一上午,又热又累,喝点啤酒总可以吧!” 这……啤酒也是酒啊! 可是,没等他说话,啤酒已经上来,是大杯的扎啤,看上去确实诱人。在这种情况下,李斌良也只好妥协:“好吧,就这一杯,一杯之后就吃饭!” 还好,江峰真的再没提别的,一杯扎啤下肚后,主食就上来了,大家也都饿了,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完了。看大家都放下筷子,李斌良对江峰:“江总,感谢您的招待,没别的事,就到这儿吧!” 可是,江峰这时候来事了。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李局长,你别生气,是这样,弟兄们都很辛苦,今后需要大家的地方还多着呢,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大家分了吧。参加今天行动的每个弟兄都有……” 这是干什么! 李斌良一下站起来:“江总,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履行职责,吃你的饭都不应该,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江峰:“李局,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弟兄们的……” 李斌良:“给谁的也不行,这种钱我们不能收。江总,你赶快收起来,不然,再有事我可就另外一种态度了……” 见李斌良这个样子,江峰无奈地把钱收起,对着治安大队长等人:“看来,我是小瞧弟兄们了,好,算我不对。不过,跟弟兄们转达一下我的心意吧!” 午餐结束,大家向外走去,江峰扯了李斌良一把,二人落到最后,电话里,他曾经说过有事要求自己,李斌良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走出饭店后,随着进入他的车中。 还是高级轿车,尽管外边很热,可一进来,清凉舒适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李斌良坐在副驾位置上,江峰启动车,慢慢向前驶去。 李斌良耐心地等待着,想知道他有什么事要求自己。可是,车启动后,江峰却感叹地吁了一口气:“李局长,我真佩服你呀。这些年,我也接触过很多公安局长,可是,没一个像你这样的,真是太认真了。说真的,刚才这事,真有点让我挂不住脸儿,不过呢,我佩服你,从这件事上看,你是个正派的局长,不像有些人,太黑,要是公安局长都像你这样,咱们警察形象可就好多了……” 听上去,好像挺真诚的。 但是,李斌良知道,这并不是他要说的主题。他不出声,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江峰停顿片刻,突然冒出一句:“可惜,现在,好人当官太难了,像你这样的人,往往掌不了实权……” 接近了,就要接触到他要说的话了。 江峰:“昨天,我听到一件事,心里怎么也平不下去,想来想去,还是该跟你说一声!” 李斌良警惕起来。 江峰:“是这样,我听一个朋友说……啊,他是谁你就别打听了,反正是政界的,他跟我说,你并不是唯一的人选,有好几个人在活动江泉市公安局长这个位置,有两个已经活动到省里了,说有人已经答应了他们!” 李斌良的心猛地往下沉去。 应该说,这个消息没什么新奇的,在很多人看来,公安局长的位置是个大肥缺,石局长调离后,不知有多少人惦着呢,也听说有几个人活动得挺厉害,他们也都很有背景,可是,李斌良也有李斌良的优势,那就是工作成绩和影响力。可以说,在白山地区,没有一个刑侦副局长有他的名声响亮,自他担任江泉市公安局刑侦副局长职务以来,不但本局的破案绝对数年年遥遥领先,而且,命案基本没有压下,何况,那两起他经手破获的大案――原江泉市长魏民阴谋杀害责任市委书记刘新峰的案件和山阳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案――更使他名声大噪,其实,在侦破郑楠那起案件后,新组建的地委在研究山阳县公安局局长时,他就是第一人选,只不过江泉市委、市政府不干,刘新峰亲自找过地委,认为江泉离不开李斌良,李斌良应该在江泉提起来才算了,所以,这次石局长调离,他自然就是江泉市公安局长的首选人物。如果说一开始李斌良还不在意的话,那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了。所以,现在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不仅往下一沉。 他知道,江峰说的不是假话,如今的官场,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特别在任用干部上,往往大家认为应该提拔的,反而得不到提拔,相反,大家认为不怎么样、不应该提拔的,往往还得到了提拔,而且,背后的运作手段,往往要比拿到台面上的东西作用大得多。 江峰:“我听了这话,心里真不舒服。李局长……啊,你比我年纪小,是老弟,我说点大话吧,大哥在省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影响力的,跟白山地委也不是说不上话。如果你瞧得起大哥,大哥就帮你活动活动……” 李斌良急忙地:“不不,江总,你千万别这样……我一切听从组织安排,你可千万别这样做……” 江峰笑了一声:“组织安排……组织是谁,还不是那几个人,或者说那一两个人,老弟,你别见外,我还是……” 李斌良:“不不,你绝对不要这样,不然我可生气了……当然,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您……还有事吗?我得回局了!” 江峰:“别别,我送你回去,前面就是了!” 轿车驶到公安局大楼门前停住,李斌良再次向江峰表示感谢,江峰笑了笑,按了一声喇叭驶去。 李斌良匆匆走进大楼。

06

刑警大队走廊里,胡学正和沈兵正在等待他。 沈兵:“李局,这顿饭吃的如何?刚才的车就是江三儿吧!怎么,你们谈得很亲密吧!” 这两个小子,肯定在窗子里看到自己从江峰的车上下来,不知他们在胡想些什么。 胡学正:“李局,你真该和他搞好关系,对你有好处!” 李斌良:“有什么好处?” 沈兵:“李局,还非要挑明了?刚才胡大队一说我才明白,这个江三儿比我说的还厉害,好多人要想升官,都走他的门路!” 李斌良转向胡学正:“你怎么知道他?” 胡学正:“我也是听省厅的朋友说的,在省城,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他的,据说,江三儿的名字在很多场合要比书记市长还好使,真的李局,我们不是开玩笑,虽然大家都说你将来是江泉的公安局长,可是,任命没下来,都存在变数,他要真能帮忙,那你的把握性就更大了!” 看来,他的话和江峰说到一起去了。可是,李斌良却不想再往下听:“行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知道吗?你们少操这份心吧!” 胡学正:“李局,你这话可不对,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可以不在乎,可我们不能不在乎!” 沈兵:“是啊,你还想让我这副大队长当多少年哪?” 这话说得太直了。 胡学正:“李局,沈兵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都在官场上混,谁要是说不想进步那是假话,我也不例外,你要能上去,我也可以进一步。说真的,你刚来的时候,我真有点不服他,可经过几年相处,我现在是彻底服了,你是难得的好人,在你领导下,干活心里舒服,也放心,出了什么事你还给顶着,如果你真上去,咱们几个合起手来干,那是什么局面,可以说,江泉的老百姓都借光了!” 这话真有说到李斌良心里去了,他叹息一声:“行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这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的事,还是把案子办明白吧,或许,这能帮咱们一把!” 李斌良这么一说,胡学正和沈兵也不好再说自己的了,只好把注意力转到案子上。 沈兵:“啊,案子我们俩也研究过了,现在看,再审牛强、二明子他们没什么大意思了,咱们得想办法搜集证据,弟兄们正在浮桥那边的路上走访呢,看能不能查到旁证!” 第二天,证据还真的查到了,就在离浮桥不远的路旁,有人在发案时间看到两个男青年追打一个男青年,他们都向浮桥方向跑去,后来,他只看到两个追打的男青年返回,却没有见到被追打的人,等人走后,他上浮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可以想见,那时候,霍涛已经沉尸江底。 这个证词再加上小贩子陈民提供的情况及二明子、豁牙子的供述,还有法医的鉴定,基本形成了一个证据链:霍涛真是失足落水致死的。 如果这样的话,二明子和豁牙子也就是过失致人死亡,而在后边指使的牛强虽然属于共同犯罪,可是责任就更轻了,他只是让二明子“教训”霍涛,既没让、也没想到会导致霍涛死亡…… 这也意味着,霍涛白白的死了。 霍涛的案子好像可以结了,可是,吴颖呢,吴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时,技术大队长给李斌良打来电话:“李局,省厅的DNA鉴定出来了,那些卫生纸上的精液是霍涛的!” 这…… 看来,吴颖死前和她发生性关系的人就是霍涛,难道,真是他在事后杀了吴颖…… 这,好像勉强了一点。 如果是霍涛害死她的,霍涛为什么要害她?如果不是霍涛害的她,她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 年市长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听完后,沉思了一下说:“既然这样,牛强就先放了吧,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蒋副市长的外甥,又在上大学,咱们尽量别影响他学习!” 李斌良:“不,年市长,我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查清楚。” 年市长:“嗯?还有哪些没查清楚?” 李斌良:“牛强的话有问题。他说,是因为和霍涛在高中的时候有别扭,才指使二明子打霍涛的,我觉得缺乏说服力!” 年市长:“你是说,他指使二明子追打霍涛有别的原因?” 李斌良:“对。” 年市长:“什么原因?” 李斌良:“现在还不知道,可是,只要我们深入调查下去,会搞清楚的!” 年市长沉默片刻:“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从目前的证据看,牛强确实没有直接责任,继续采取强制措施合适吗?蒋副市长如果向你提出这个问题,你怎么回答?” 李斌良:“这没什么,案件复杂,要继续调查,这是我们的职责和权力。” 年市长又沉默片刻:“好吧,不过,有什么新情况一定要随时告诉我!” “是。” 李斌良放下电话。 李斌良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迎接蒋副市长的质问,可是,蒋副市长并未出面,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打,这又使李斌良觉得有点反常,因此,压力不但没觉得减轻,反而更重了。 按照法律规定,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的审查时间只有十二小时,如果在这个时间内找不到证据,只能放人。蒋副市长所以保持沉默,也一定因为这一点,到了十二小时,不用他说话,你也必须放了牛强。 可是,他想错了,因为二明子的指认,牛强已经构成共同犯罪,可以采取进一步措施了。 李斌良召集胡学正、沈兵和几个骨干人员连夜开会,最后形成一致意见,对牛强刑事拘留,李斌良亲自在拘留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李斌良知道,这回,蒋副市长要失望了,而且,肯定会对自己生出怨恨,那也没办法了。 同时,三人还决定,要继续审讯牛强、二明子和豁牙子,同时,对霍涛的关系人进行调查,搜集旁证,包括施工队的民工和霍涛的母亲和哥哥嫂子。 会开完已经是半夜时分,调查只能从明天早晨开始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还没上班,李斌良就接到政委的电话,市里刚刚通知他,由市委纪检委、组织部、宣传部等几个部门组成的联合检查组要来到公安局,检查他们反腐倡廉学习整改情况,要求领导班子成员必须参加,还要汇报自己的廉政情况,每个人还要交出一份报告。 在这种情况下,在破案的关键时候,李斌良不得不把案子放下,硬着头皮迎接这次检查。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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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检查组,李斌良不胜其烦。 不,这话不准确,他厌烦的不是检查组,而是这种检查。 这些年,这种检查太多了,而检查的前因又是部署下来的各种学习、教育、整改等活动,而且,一搞就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都要求你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不得走过场,而这些活动的内容又大同小异,过程也几乎都是翻版,第一阶段,学习文件,提高认识,第二阶段,对照检查,查摆问题,第三阶段,制定整改措施。而且,都要求有学习笔记,有学习必得,有阶段性总结和最后总结,在总结中,还必须反思自己存在哪些问题并把它摆出来,然后制定出有针对性的整改措施。应该说,一次两次这样搞,也无可厚非,可是,反来复去总是这一套,又不解决实际问题,就成了形式主义。 头几年,李斌良还认真对待,工作再忙,也想办法抽出时间记学习笔记,写学习心得,查摆自己的问题,制定整改措施,可是,他很快发现,根本没人认真对待,检查组来检查,也不是真的想挖挖你存在的问题,或者真的想从中查出什么问题,严肃处理,而是重点看你有没有学习笔记和心得及相关各种材料,看你写的字数是否达到规定的那么多,也不怪他们,他们就那么几个人,要检查多少个单位,挨个看学习笔记,看得过来吗?因此,后来,大家就学会对付的办法了,反正,互联网上什么都有,需要什么了,从上边下载一篇,改头换面,就是自己的了,有的甚至连改头换面都不改,只是签上自己.?的姓名就行了。当领导的更好办,一切有秘书代劳,认真点的秘书可能会亲自操刀,不认真的也是上网去找同类文章应付。就这样,每个活动搞完后,还都认认真真地开总结大会,说什么取得了如何如何重大的成绩。其实大家心里明白,真正取得成绩的是那些复印部,他们最欢迎搞这种活动了,一搞这个,他们萧条的生意就立刻兴隆起来。 话说回来,也不能怪下边的人应付,你就是认真了又有什么用?你不能不承认,这些年,形式主义太严重了,说空话,大话,屁话,就是不干实事,不解决实际问题,还培养出一批搞形式主义的干部,公安机关也深受其害,各种各样没用的考核考试一次接一次,全是你抄我我抄你,为了应付这些检查,李斌良不止一次看到,下边办案中队的同志们把抓来的嫌疑人扣在一旁不管,而是埋头抄笔记写心得应付检查,现在不又是这样吗?自己正在全力以赴地破这么重要的案子,却必须撂下来应付这个检查,还不能也不敢不拿它当回事,你真正的本职工作干的好坏无关紧要,这些活动应付不好可不行,弄不好,会影响全局的工作成绩。 为了应付它,局里专门抽调了几个能写的同志组成班子,起早贪黑忙乎了半个多月,才把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需要领导出面了,你能置这些于不顾,让大家的心血白费并影响到全局的工作成绩吗?为此,李斌良也常常苦恼地想:为什么要这么搞呢,这么搞有什么意义呢?明明大家都知道这是形式主义,有害无益,又都身不由己地都这么搞,这又是为什么?人家那些发达国家也没听说像我们这样搞什么政治活动啊,可是,人家的社会突飞猛进,而我们把精力都用到这上边,不是被人家越拉越远吗?当然,近两年,党中央提出求真务实的要求,李斌良非常等同,可是,这么多年形成的作风,能很快就扭转过来吗?这不,现在又来了…… 不管怎么想,李斌良必须认真对待,他先是把胡学正找来,要求他按昨天晚上的研究全力开展调查,可是想不到他却说,政治处已经通知了,今天,哪个单位的领导也不能离位,因为检查组还要对基层单位进行抽查,而后还要对中层科所队领导进行考核,每人还有一份答卷。李斌良实在忍不住了:“我不管这些,反正,你必须在今天下班前把要查的情况查清楚。至于你怎么安排,是你的事!”胡学正鬼鬼地呲牙一乐:“我早安排好了,他们那一套我早知道,让内勤给我准备好各种材料,真的抽查到我们队时,我就来应付一下,答卷的事也让内勤替我,好几十个中层科所队领导,我不信检查组能一个个都认全!”李斌良也只好默许了。不管别人怎么说,破案还是第一位的。 检查组来了,组长说:“按照年市长的指示,在这次检查中要突出重点,而公安局的廉政工作一向做得较好,所以,把你们作为重中之重放在第一位进行检查。当然,我们知道,公安局的工作很忙,对你们来说,我们这都是务虚的,可是,没有办法,还请你们理解,我们只能尽量加快工作进度,少给你们添麻烦……” 别说,检查组长还真挺体谅人的。在他的督促下,检查工作真的进行得很快,半天时间就完了。总结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地指出几点不足之处,剩下的就都是表扬了,还说公安党委对这次活动非常重视,真抓实干,措施得力,取得了良好成绩云云,李斌良听得心中暗笑,不过,心中也很感激他。中午,招待检查组吃饭,他必须陪同,好歹送走了检查组,虽然觉得身心俱疲,相到旁边还有案子在等待,只好强力振作起来,匆匆回到办公室,路上给胡学正打了电话,知道他们正在调查,还没有获得新的线索,心情十分郁闷,如果到晚上还没有新的证据到手,恐怕真的就得放人了。 李斌良心里想着这些事走进公安局大楼,路过值班室窗子时,值班的同志站起来好像要对他说什么,他也没注意,就匆匆走了过去,可是,当他拐向通往自己办公室的走廊时,忽然听到一个孩子的歌声传过来: “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校……” 不,听错了,歌词不是这样的: “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一拉弦,我就跑,回头一看学校炸没了……” 唱歌的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正等在自己的门外。天哪,是女儿…… 李斌良急忙奔过去:“苗苗……” 苗苗看到李斌良,脸上一下绽开灿烂的笑容:“爸爸……” 李斌良一下扑上去,将女儿抱起。 女儿身子更沉了,她早已是少先队员了,脖子上早已系上红领巾。可是,无论她多大,在李斌良的心里,她永远都是个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感受着亲情,温暖和苦涩的滋味再次在心头泛起,一时之间,他觉得嗓子发紧,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想起值班室同志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们他一定是想告诉自己,女儿来了…… 走进办公室,李斌良才平静下来:“苗苗,刚才你唱什么歌儿了?” 苗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是男生唱的,我学着玩……”说着又唱起来:“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 苗苗没唱完就停下来,因为,她看到了爸爸不快的脸。 李斌良:“苗苗,你怎么唱这种歌儿?你觉得这种歌儿好吗?” 苗苗:“这……是男生唱的,挺好玩儿的……” 李斌良:“好玩儿?你想过这些歌词的意思吗?学校培养了你们,你怎么能编出这种歌儿,还要炸学校……” 看着爸爸严肃的样子,苗苗不敢出声了,脸上现出怯..怯的表情。 看到女儿这种表情,李斌良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案子影响了心情,孩子只不过随口唱了几句恶作剧的歌谣罢了,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吗?多少天没看到女儿了,见面又这个样子?作为爸爸,你都为女儿做什么了,让你给往重点校办,你拒绝了,女儿找你来了,你又这样,再这样下去,恐怕,女儿对你的感情都要淡了…… 李斌良心中生出浓重的愧疚之情,口气也缓和下来:“啊,苗苗,没什么,今后,不要再唱这种歌儿了!” 苗苗轻轻“嗯”了一声。 李斌良:“苗苗,你吃饭了吗?来找爸爸有事吗?” 在问最后一句话时,李斌良是带有愧意的,他以为一定是王淑芬让女儿来的,一定还是为了往重点校转的事,可是,女儿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爸爸,教师节就要到了……” 教师节要到了……什么意思? 苗苗:“这……同学们都在准备,要给老师送礼呢!” 这…… 李斌良又气愤起来。他气愤的不止是王淑芬超出离婚协议的范围向自己要钱,而是苗苗要给老师送礼这件事。老师,老师,什么叫老师啊,老师要为人师表,是学生、尤其是尚在幼年的小学生最崇拜的人,这样做,会教给孩子们什么呢?送礼,请客,拉关系……难道,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受这种培养和教育吗?这是对孩子的毒害……别的什么都可以,这件事绝对不行! 李斌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坐到椅子里,把女儿拉到胸前,想跟她好好讲讲道理,可是,还没容他开口,苗苗就说:“爸爸,我妈说了,大家都给老师送礼,如果我不送,会……” 会什么? 苗苗没有往下说,可是,李斌良完全明白了。如果全班同学都送了,只有自己的女儿不送,老师恐怕真的会对女儿产生想法,产生想法的后果又会是什么呢…… 李斌良不敢想下去,他很快就屈服了,可是,心中充满痛苦。 “苗苗,你妈妈说没说,得多少钱?” 苗苗:“说了,我妈说,送太少了不行,最起码也得一百元,本来想给老师买点礼物,可我妈说,大家都买礼物会买重的,老师也用不了,还是给钱吧,多了她不好收,少了不好看,一百元就行。” 听着女儿这些话,李斌良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极度的愤怒、悲伤甚至绝望从心头生起,他看着心爱的女儿,忽然感到她很陌生:这是她吗,是自己那纯真、可爱的小女儿吗,谁把这一切塞到了她的心里,她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李斌良忽然想哭。 可是,女儿在跟前,不能表现出来bbr>,他转了话题问道:“苗苗,最近学校考试了吗?” 苗苗:“考了,全年级联考。” 李斌良:“你考得怎么样,第几?” 苗苗:“第十八。” 女儿每次考试,在班级都是前三名,这次第十八,李斌良以为是全年级,觉得也可以接受,随口问了句:“是全年级第八吧,还要进一步努力呀……” 想不到,女儿却说:“不,是全班第十八。” 什么…… 李斌良:“苗苗,你怎么搞的,一下子掉下这么多名来呀?” 苗苗却不服气地:“这不怪我,他们打小抄,我都看见了,有好几个人打小抄,听说,别的班也有,所以,我就……” 李斌良明白了,因为别的同学打小抄,她没抄,所以,考试成绩落到了别人后边。 怎么会这样?他们才二年级,怎么就会这一套? “老师不管吗?” 李斌良问,想不到,女儿居然这样回答。 “不管。”女儿说:“老师说了,打小抄要分情况,如果是自己班级测验,不能打小抄,因为,老师要掌握学生的真实成绩,可是,如果是全年级联考或者是期末考试,能抄就抄,那是给班级争荣誉,只是别让监考老师看着就行了。还说,将来考大学也用得上……” “浑账――” 李斌良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把苗苗吓得一下怔住了。 李斌良实在忍耐不住了,他推开女儿,在地上急促地来回走着,居然冒出粗话来:“妈的,不念了,这书不念了……” 他忽然明白了女儿刚才唱的那首歌儿的来历,尽管是男生的恶作剧,可是,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他们幼小心灵对学校感情的下意识流露:“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一拉弦,我就跑,回头一看学校炸没了……”多高兴,多痛快,一种复仇的快感一览无余地流露出来。 仇恨。小小的学生,对学校没有感激,却充满着仇恨……

02

李斌良忽然想起新科大学的高寒,他说到学校时的表情:“我凭什么要感激它……我恨它……”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们为什么要恨自己的学校,自己的母校……对了,当年,自己称读过书的学校为母校,母亲……多么深切的感情啊,可如今,他们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学校,这是怎么了? 可是,能怪他们吗…… 李斌良心潮翻腾,不知说什么才好,可是,最后只能是努力平息下来,难道,真的不让女儿上学了吗,你做得到吗?李斌良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再次感到,一个人面对强大的社会现状,是多么的渺小无力,最终,他什么也不再说,从怀中掏出一百块钱交给女儿,把她送出去,送上一辆出租车,让她离开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同时,又感到极大的无奈。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学校,本应是最纯洁的地方,怎么也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还好,一想到学校,马上就想到了一高,想到了眼前的案子,不由他不平静下来。 或许是女儿的启发,李斌良忽然想到,这两起命案的背后,是不是也隐藏着一些自己尚未看见的东西?一些和女儿刚才的歌儿和话有关联的东西? 手机又响起来,是年市长打来的。 “斌良,怎么样?” 年市长说话从来就这么简洁,他问的当然是案子。 李斌良:“这……我们正在深入调查。” 年市长:“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李斌良:“还没有……不过……” 年市长:“别不过了,蒋副市长找我好几次了,我一直替你顶着,现在,我也有点不好说话了。事情是二明子他们干的,牛强虽说指使过他们,可是,他只是让他们教训一下,要负责也应该是二明子他们,和牛强关系不大,能不能取保,让他先回大学上学?” 这……年市长说得过于轻松了,牛强应该是共同犯罪,哪能说放就放……可是,他只是让二明子教训霍涛,并没让他们杀人,更没想到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呀,霍涛的死亡,应由具体实施犯罪的二明子和豁牙子负主要责任,而牛强…… 牛强,真的是两可之间,既可以按共同犯罪,刑事拘留,然后移送检察机关提请批准逮捕,再提起公诉,也可以暂时取保候审,最后由检察机关决定是否批捕和起诉。估计,就是起诉了,也不会判重刑,甚至不会判实体刑,也就给点经济赔偿也就算了,当然,二明子和豁牙子肯定要判上几年。 如果这样结案,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李斌良总觉得心有不甘:“不,年市长,这案子还有一些疑点没搞清,我们必须再查一查,如果真的再没别的了,我们就给牛强取保。” 年市长反常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吧,你快点!” “是。” 李斌良放下电话,忧愁却升上心头:快点,谁不愿意快点,可是,怎么快…… 可是,如果不快,你承受得了吗?如果查不到新线索,你能无尽止地把牛强拘下去吗?你公安机关的权力是有限的,何况,他是副市长的外甥。 手机又响起来,是苗雨打来的,声音急促地:“你在哪儿……我马上去见你,有重要的事……当然是案子上的!” 很快,苗雨匆匆来到办公室,她的脸色微微泛红,肯定又发生了让她激动的事情,难道,她获得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苗雨:“是这样,今天上午,我和任铁柱又去了一高,找老师和学生进行调查,我觉得,钟老师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跟我们说,你应该和他亲自谈一谈!” 苗雨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和任铁柱等人询问了很多老师,一无所获。因为已经向钟老师询问过多次,所以,这次就不想问了,可是,就在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在学校大门外发现了钟老师。 当时,钟老师好像刚刚喝过酒,眼睛红红的,他看到二人,好像偶然碰到的样子:“啊,二位侦探,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苗雨:“钟老师,你有什么向我们提供的吗?” 钟老师:“有,不过,你们敢查吗?” 苗雨:“有什么不敢,你说,有什么线索?” 钟老师向旁边看了一眼,忽然改口了:“咳,我是开玩笑,我一个普通老师,哪有什么线索,我只是提醒你们,这案子恐怕不那么简单,李局长可是说过,要一查到底,我可在拭目以待呢!” 钟老师说完,掉头就走了,苗雨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回头。 李斌良陷入沉思:苗雨的分析是对的,钟老师很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他肯定不会轻易说出来。 他一定是有顾虑,可是,会是什么顾虑呢? 苗雨关切地看着李斌良:“下步怎么办?” 李斌良:“当然要查下去,不过,难度很大,现在,没有任何新线索,对牛强和二明子、豁牙子的审讯又陷入僵局,有些事不好办,特别是牛强,不可能老是押下去,搞不好就得放人!” 苗雨顿时着急起来:“那怎么能行,绝不能放,要不是牛强,霍涛能死吗?他在这起命案中负有主要责任!” 李斌良:“我也知道,可是,他现在说,只是让二明子教训教训霍涛,并没有要他杀人,二明子也这么说,其它证据也证明是这样,怎么能追究到他身上呢。再说了,他是蒋副市长的外甥,年市长也很关心……” “那也不行,”苗雨有几分激动地打断李斌良的话:“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啊,两个年轻人说没就没了,造成这个后果的元凶却没事了,有人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霍涛的母亲问起来,我们怎么向她交代?” 这也是李斌良想过的,也是他一直押着牛强不放的原因。 可是,不管怎么说,长期拘下去是不可能的,或者移送检察院,或者取保,而移送检察院的结果最终恐怕还是释放,那时,再接着办案就更困难了,而取保,同样是李斌良所不愿的。 怎么办? 李斌良感到很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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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李斌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急忙抓起话筒放到耳边:“您好……” 话筒中沉默片刻,传出一个怯生生的男声:“是……江泉市公安局的李局长吗?” 李斌良:“是我,请问您贵姓……” 对方:“你们不能放牛强。” 李斌良:“你说什么?到底什么意思啊?” 对方:“就是这意思,霍涛是牛强害死的,你们不能放他。” 李斌良:“这……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对方:“当然有,你们问牛强,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因为霍涛要告他,所以,他就指使二明子他们把他害了!” 什么……霍涛要告他,霍涛要告牛强…… 李斌良:“你说什么,霍涛要告牛强,为什么告他?” 对方:“你问牛强就行了,他什么都知道!” 李斌良:“可是,你到底是谁,能告诉我吗……喂,喂……” 对方把电话挂了。 李斌良拿着话筒怔住。 苗雨急忙地:“我看看号码……哎,这是外地的区号,我打回去!” 苗雨按了一下键子,拨了一遍这个号码,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苗雨急忙地:“请问,这个电话是哪里,刚才谁给我来电话了?” 回答的是个女声:“啊,这里是宽河市,这部电话是街头的磁卡电话,给你打电话的人已经走了!” 苗雨:“.99lib?哎,你看到他了吗?他是个男的,应该是个年轻人!” 女声:“我只看个背影,是个年轻人,他走没影了……” 苗雨:“好,谢谢您了!” 苗雨放下话筒:“是宽河。可是,打电话的人是谁呢?他一定知道案件内情,我看,咱们应该去宽河!” 李斌良忽然想起,杨明山曾经反映过,霍涛出事前,有一次曾说过梦话,要告谁,现在,这个电话也指出了这一点,而且,说他告的就是牛强。 看来,这里边还有深层问题…… 李斌良产生一种即将柳暗花明的感觉。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是胡学正。 胡学正:“李局,霍涛的母亲去世了!” 什么…… 李斌良的心猛地向下沉去。 胡学正:“这不是吗,为了查霍涛的案子,我又跑了霍涛家一趟,想从霍涛的亲人口中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想不到……啊,李局,你别担心,不是因为我们的刺激导致她死亡的,在我们来之前,她已经死了。当然,肯定和霍涛的死有关。” 是的,肯定有关,那个老太太自己见过,虽然眼睛不太好,可是,身体还是挺健康的,现在忽然死了,肯定和失去了心爱的儿子有关,或许,她是想念儿子,去另一个世界和他相会去了。 李斌良眼前浮现出霍涛母亲的影子,她多像自己的母亲哪,自己的母亲已经离开好几年了,现在,她又去了,是因为儿子去的…… 李斌良的心中泛起苦水。 胡学正:“不过,霍涛的哥哥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情况……” 在这种时候,你还停顿什么?李斌良着急地:“什么情况,快说?” 胡学正:“他说,霍涛曾对他说过,要向上级检举揭发什么问题。” 李斌良:“什么问题?” 胡学正:“霍涛也没跟他把话说透,只是说,有人通过不正当手段考上的大学,要告这件事。他哥哥听说后,怕他惹事,劝他不要这样干!” 又和杨明山及刚才的电话符合上了,而且,更具体了一些:有人通过不正当手段考上的大学…… 李斌良眼前顿时浮现出牛强的面孔,自己一见到他就感觉到他不像个大学生,奇怪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进重点大学,对了,高寒也说过,牛强的高考分数很低,根本不够上大学的线……难道霍涛要告的是这件事……对,一定是这件事,这,才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李斌良眼前忽然亮起来:霍涛一定是发现了牛强或者还有别人通过不正当手段上了大学,而他自己却因为穷而上不了大学,产生怨恨情绪,因而要检举揭发他们。对,就是这回事,工地上的人说了,霍涛平时不爱说话,老是琢磨事,他一定琢磨的是这件事,杨明山说他说过梦话要告谁,肯定也是这件事。而牛强是因为知道了霍涛要告他的事情之后,指使二明子威胁恐吓霍涛,最后导致霍涛死亡。 他把自己的想法刚一说出来,苗雨就表示赞成。 苗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牛强说的就是假话,我看,他极可能是指使二明子对霍涛灭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案件的性质就变了。 可是,目前,这都是线索,是推理,还不是证据。李斌良极力克制着激动,认真地思考片刻后对苗雨说:“我们的想法暂时不要扩散,更不能轻易下结论,还得调查一下再说。” 调查什么呢? 目前掌握的信息是,牛强可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考上的大学,那么,他是通过什么样的不正当手段考上的呢?该怎样调查,找谁去调查呢? 这好像超出自己的职能范围了。 他想了想,首先向本局的国保大队了解情况,因为,每年的高考他们都要参与维护考场安全,或许,他们会知道点什么。 可是,国保大队长的回答让人失望:“李局长,你应该知道,高考时,咱们警察只负责外围警戒,考场里边发生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录取的事更没藏书网我们的事了……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李斌良急忙地:“啊……有个案子……随便问问,你不要对任何人讲!” 李斌良敏感地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调查必须秘密进行。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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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国保大队没提供什么线索,可是,霍涛要控告有人通过不正当手段考上大学一事,仍然牢牢占据了李斌良的心。而且,各种迹象表明,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有人”就一定是牛强。 李斌良决定:敲山震虎,再审牛强。 李斌良让胡学正、沈兵主审,自己则在监控室里观察指挥。苗雨闻听后也走进监控室,坐到李斌良身旁。 牛强被带进审讯室,看上去,比刚进来的时候蔫了一些,但,仍然是一副七不服八不忿的表情,进来后一屁股坐到椅子里,仰脸望着天棚。 胡学正:“牛强,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提审你了,知道为什么吗?” 牛强眼中露出警惕的神情,不驯的表情有所收敛,摇摇头:“不知道。” 胡学正:“那好,我告诉你,我们在搜集你的证据。” 牛强眨起眼睛,不说话。 沈兵:“所以,你一定明白,我们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提审你了!” 牛强:“为……为什么?” 沈兵:“你说呢?” 牛强:“我……我哪儿知道?” 沈兵:“那你猜猜?” “我……我猜不着。” 胡学正叹息一声:“看来,得提醒你一下了。请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考入的新科大学!” 牛强现出震惊的表情。 沈兵:“怎么样,这回明白了吧。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们替你说?” 牛强眼睛急速地眨着,突然又变得强硬起来:“我怎么考的大学和你们无关,你们管不着!” 真让他说中了。如果牛强上大学有问题,那是另一个案件了,到底能否构成刑事案件、是否公安机关管辖还未可知。 沈兵突然一拍桌子:“可是,这和霍涛的死有关,你必须交代清楚!” 牛强的气势受挫:“这……我不知道,你们去问我……问我舅舅吧!” 说到舅舅的时候,牛强又显出气壮的表情。 是啊,他舅舅是蒋副市长,他当然有理由气壮。 沈兵又一拍桌子:“你少拉大旗做虎皮,现在我们在问你,你的事,我问你舅舅干什么?” 牛强这回没震住:“我怎么上的大学,是我舅舅给我办的,你们当然得去问他……对了,你们也可以去问我们大学的校长!” 还是理直气壮。 李斌良又气愤起来:瞧瞧,多猖狂,多理直气壮。他明明知道自己上大学不是通过正当途径、而是“办”进去的,却毫无愧意地说出来,好像是什么光荣似的。我们的社会怎么了,违法乱纪的事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摆到桌面上,当作荣誉来说,可你听了又没有办法。 还好,胡学正很快接过话:“牛强,现在我明白了,你这大学不是考上的,是办上的,你是不是觉得挺光荣?那好啊,等我们倒出手来,把你光荣进入大学的事迹向纪检委反映反映,再跟报社的记者联系一下,让他们查一查,写出来,把你的光荣让所有人都知道,怎么样?” 牛强:“不……你们……” 牛强的气焰低下去。 胡学正:“不过呢,我们暂时还没时间管这些,现在我们要问的是,你指使二明子报复霍涛,和你上大学的事有关,是不是?” 牛强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沈兵冷笑起来:“牛强,想什么呢?好好想一想,我们已经告诉过你,所以拖到现在才提审你,是在搜集证据,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证据,如果你再不说,我们就替你说了,不过,这可跟你自己说出来不一样了,明白吗?” 胡学正同情地:“牛强,我们所以这样对你,是看在蒋市长的面子上,你现在说了,我们仍然可以按坦白自首对待,从轻处理。其实,我们也看出来了,虽然是你让二明子他们干的,可是,你只是让他们收拾收拾霍涛,并没有让他们杀害霍涛,霍涛的死由他们负主要责任,可是,如果你不说实话,那恐怕性质就变了,明白吗?” 牛强脸色有点变白,神情也有点变木,终于支吾着开口了:“这……其实,也没啥,我……我就是打小抄了。” 打小抄了……有门儿。 李斌良心跳加速了。 胡学正:“好啊,你现在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往前走。你是说,在高考的时候打小抄了,是吗?” 牛强:“这……是。” 胡学正:“好,都抄谁了,是哪一科儿抄了还是都抄了?” 牛强:“这……抄了好几科,抄的……都是同学们的卷子。” 胡学正:“你看你,这态度就不对了,同学们,是哪些同学们哪,你得说出他们的名字啊?” 牛强:“这……高考时,全县的考生是混着坐的,我也不认识他们……” 这倒也合理。 沈兵也学着胡学正放缓了口气:“那么,你打小抄,监考老师不管吗?” 牛强:“管……没管……” 胡学正:“到底管没管?” 牛强低下头:“没管。” 沈兵:“这可怪了,监考老师怎么不管?” 牛强:“这……他们……没发现。” “撒谎!” 李斌良吃了一惊,因为这句话就响在耳边,原来,是苗雨说出来的,她指着屏幕激动地说着:“他撒谎,高考的监考非常严,一个考场最少有两个监考老师,还有流动监考,他科科打小抄,怎么会不被发现呢?” 这也是李斌良心中的疑问。他轻轻碰了碰她:“别急,继续看!” 胡学正显然也想到一起了,不过,他问得很巧妙:“牛强,我知道你没说实话,也知道你有难处,你不想连累别人,是吧。可是,我们必须拿到证据才能结案,所以,你不说实话是不行的。这样吧,我猜一猜,要是猜对了,你就点头,行吗?” 牛强眨着眼睛默许了。 胡学正:“那好,我试试,你参加高考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替你安排好了,可以放心打小抄而不担心被发现?” 牛强还是眨着眼睛,可以理解为默认,也可以理解为不置可否。 胡学正:“我不追究是谁安排的,那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可是,我们为了结案,必须搞清霍涛的死因,现在,你必须肯定地回答我们,是不是因为霍涛要揭发检举你通过不正常途径考上大学,你才指使二明子威胁他,让他闭嘴?” 牛强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是。” 这很可能就是事实真相:牛强是蒋副市长的外甥,监考老师们一定知道,或者,事前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安排,他们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意来保护他打小抄,或者提供方便。 当今,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 胡学正:“这就对了。可是,我不得不再问一个问题,霍涛要揭发的就是你打小抄的事吗?据我们掌握,你虽然打了小抄,可是,分数线还是远远低于录取线哪,那你又是怎么进入的大学,而且还是重点大学重点学科呢?” 牛强又仰起脸来:“我说过了,我舅舅给我办的。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豁出去了,我都认了,你们别再没完了!” 这话一下又引起了李斌良的警惕:怎么,难道他还有别的问题没有交代…… 果然,胡学正盯住了牛强的话:“你看你,这是什么话,要说就把话都说净……对了,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假话呀,或者,还有话没跟我们说呀!” 牛强:“这……没有了,没有了,我是说,你们别再盯着我没完了,快点结案吧,我还得回大学上学呢!” 沈兵:“怎么,你还想继续上大学?” 牛强一愣:“当然了,你们还想没完哪?霍涛是二明子他们弄死的,和我无关,我当然还得继续上大学了!” 沈兵:“和你无关?不是你指使,二明子他们能去找霍涛吗?你是导致霍涛死亡的原凶……牛强,别抱幻想了,根据法律规定,你和二明子他们已经构成了共同犯罪,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牛强:“什么……”对胡学正叫起来:“哎,你刚才怎么说的,我主动交代不是要从轻处理吗?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 胡学正:“哎,牛强,你别急,我们怎么说话不算话了?你主动交代,当然要从轻处理,可是,从轻处理不等于不处理,不管怎么说,霍涛的死,你是脱不清干系的,这可是命案,你能说清楚后,就轻轻松松地上大学了吗?” 牛强突然现出哭腔:“这……那……我怎么办,我的大学就黄了?” 胡学正:“哎,也不能这么说,你真想得到特别宽大处理,减轻处罚,还有一条路可走!” 牛强:“什……什么路?” 胡学正:“揭发检举重大犯罪,向我们提供破案的重要线索,那样,等案子破了的时候,你不但可以减轻处罚,甚至可以免予处罚或者立功受奖!” 牛强眼睛转着,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斌良想了想,走出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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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审讯室,二明子也在接受审讯。他还在支吾其词,可是,听到李斌良说牛强已经交代,终于不撑着了,并证实了牛强说的话。但是,他说,牛强指使自己威胁霍涛,只是说让他闭上嘴,不要跟牛强过不去,到底因为什么,他真不知道。 这倒也符合实际:打手们只是工具,他们往往并不知道幕后的秘密。 不过,在进一步追问时,二明子还证实了另外一个情况,就是霍涛在村子里时接到的那个电话,确实就是他打的,他按照牛强的指示,警告霍涛规矩点,别给人找麻烦,否则没他的好果子吃。可是,当时霍涛并没被吓住,他才被迫采取了暴力行动。 这也解释了霍涛家那个村的村主任所说的,霍涛接完电话后,显得很激动也很害怕的原因。 案件至此,应该说取得了较大的进展。最起码,从目前的证据上看,霍涛的命案已经基本清楚:牛强因为在高考时打小抄,再加上舅舅的幕后活动而上了大学,而因家贫虽然考上大学却不能就读的霍涛出于怨恨,向有关部门举报,牛强知情后,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找到霍涛,威胁他闭嘴,不想导致惊吓中的霍涛落水身亡。 这,和霍涛哥哥及杨明山提供的情况完全吻合,也和二明子威胁霍涛时说的话吻合。 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有幕后指使者的交代,有法医的鉴定,还有一些旁证,如果进一步搜集,还会找到一些证据。应该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霍涛死亡的原因似乎已经查清了,案子很快也就可以解了。 且慢,还有些问题需要弄清。 李斌良又走进牛强审讯室:“牛强,你是怎么知道霍涛要告你的?” 牛强一愣:“这……我是听人说的!” 李斌良:“听谁说的?” 牛强:“这……别人哪?” 李斌良:“别人是谁?” 牛强:“这……我记不清了,对,是一高的同学!” 李斌良:“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牛强:“这……他……他叫季春飞!” 李斌良:“季春飞在哪里?” 牛强:“他……出国了。对,就是他出国前告诉我的!” 问话终止了。 李斌良立刻派人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牛强在一高时确实有个叫季春飞的同学,这个同学确实不久前出国了! 这样,他的话就无法证实了。或许,真是这个季春飞告诉的他,或许,是他知道季春飞出国,查无对证,才说出这个名字。总之,这条线索无法查下去了。 李斌良心有不甘,他指示胡学正,立刻组织警力,进一步搜集并核实其它证据,把此案办成铁案。 现在,需要核实的主要是,牛强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在高考时打了小抄,都抄了谁的卷,谁能证明。只有这些都查实了,案子才能告结。 应该说,案件的侦破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可是李斌良反而觉得更加为难起来。 他回到办公室,不停在地下踱步,心里不停地喃喃地说着:“怎么办,怎么办……”而且,还下意识地说出口来。 他确实很为难,难的是该怎么向市领导交代。 当然,市领导主要是年市长,也包括蒋副市长。 他为难的不是得罪了蒋副市长,而是牵出了牛强高考打小抄问题,难的是还要对有关人员进行调查,而这些人员包括高考的监考老师和教育部门的领导,如果查下去,必须向市领导汇报,也包括主管文教的蒋副市长,而一旦开始调查,肯定会引起宣然大波……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还没等他回应,门已经被猛地推开,一个女警察带着一股风闯进来,顺手“砰”的使劲关上了。 “李斌良,你打算怎么办?” 正是苗雨,她脸腮绯红,激愤地冲向李斌良,质问着他。 显然,她问的是眼前的这起案子。 李斌良:“这……我正在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苗雨打机关枪似的说起来:“这事你必须认真对待,李斌良,现在才是看你人品到底怎么样的时候?他不就是副市长的外甥吗?那又怎么了?我最看不上这种人,靠打小抄抄上了大学,咱们的大学里要都像他这样的充斥着,还是大学了吗?李斌良,我没权干预你工作决策,可是,这件事我要监督,你必须认真处理,绝不能包庇,如果你像有些人那样,徇私枉法,那就等于我看错人了,从今后,咱们各走各的路!” 太严重了。 李斌良看着苗雨激愤的表情,一种特别的爱意从心中生出,真的,尽管他非常喜欢她,可是,还从未产生过这样的一种感情,那是一种心灵相通的感情,是心心相印的爱情。瞧,此时,她就像一个少女,像一个孩子,脸红红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双黑黑的眸子愤怒地盯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那个作弊的牛强……不,就像自己真的要包庇他一样,亲爱的,你错了,我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对社会的复杂性还是知道得太少了,我必须想得更多一些,更周到一些…… 突然,他又产生了要拥抱她、亲吻她的愿望,并下意识地向她伸出了双手,抓起了她的两手,突然把她揽在怀中,猛地亲吻起她来。 苗雨可能太意外了,她奋力挣扎起来,并挥动着手臂击打着他的后背,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好一会儿才和他分开。 这时,她的脸更红了,黑黑的眸子显得水汪汪的,可是,她还没有忘记心中的块垒,她看着他低声喃喃着:“反正,你不能放弃,不管有多少困难,都要把这事查清,我最恨这种人了,我们国家就是这种投机钻营的人太多才搞坏了,你要答应我,答应我……” 李斌良揽着她的腰肢,看着她的双眼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了解了我,现在看,好像并不是这样。你放心,我一定会查下去的,但是……” 苗雨盯着他:“但是什么?” 李斌良:“但是,我有一点担心,如果认真查下去,不知还会查出什么事情来!” 苗雨:“能查出什么来?啊,你是怕牵连那些包庇他的人吧,查出来才好呢,他们该负什么责任就负什么责任!” 李斌良心里说:可是,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苗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可是,斗争必须讲究策略,我既然身在目前的位置上,必须按照我的身份来开展工作,请你理解我!” 苗雨看着他,点点头,低声地:“那好,我看着你!” 苗雨脱开他的双臂,打开门走出去,又随手把门关上。 李斌良看着门好一会儿,还在感受她的体温和气味,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李斌良,你怎么了,这种时候,怎么能这样…… 下步,该怎么办呢? 应该汇报了,否则,自己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当然,首先要汇报的是市领导。 就在李斌良要拿话筒拨号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正是年市长打来的:“斌良,案子怎么样了,有什么新进展吗?” 李斌良:“有,年市长,是这样……” 他就势把牛强的供述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年市长那边陷入沉默,这种沉默向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到李斌良心上。 李斌良小心地:“年市长,你看……” 年市长:“就这些吗?” 李斌良:“就这些,当然,我们还要核实证据,还要进行调查……” 年市长急忙打断他的话:“等一等……斌良,你先不要行动,容我考虑一下。” 李斌良:“好吧,那,我们就等一等!” 年市长那边放下了电话,李斌良也慢慢放下了。 他理解年市长的心情,这件事,肯定牵扯到蒋副市长,如果暴露出去,会有很多连锁反应,他做为一市之长,必须谨慎对待。 李斌良对自己的直感越发自信:瞧着吧,这案子不知会引出什么事呢…… 外边,天暗下来,李斌良隔着窗子向天上望去,几块乌云漫上来,遮住了太阳,难道,暴风雨要来了吗……

03

暴风雨是一点点来的,先是一阵稀疏的雨点,然后是一阵阵狂风,接着,雨点大起来,密集起来,就在这时候,李斌良隔着窗子看到一辆轿车驶来,停在局办公楼的大门外,一个人从车内钻出来,冒着雨,匆匆地向楼内奔来。 李斌良看清了来人,心猛地一跳。 来人是蒋副市长。 无疑,他是来找自己的,无疑,他已经知道了牛强说了些什么,已经知道了目前公安机关的工作进展情况。 他一定是从年市长那里听说的。 他肯定是来找自己,肯定是为牛强的事。 该怎么对他解释呢…… 还没容他想出主意,走廊里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李斌良急忙迎出去:“蒋市长,你来了!” 蒋副市长的眼睛更红了,嘴唇上的火泡也更明显了。他勉强笑了笑:“这雨,说来就来!” 李斌良把蒋副市长让进自己的办公室,带上门,又请他坐到沙发里,给他倒上水,自己坐到斜对面,同情地看着这位副市长。 李斌良真的有点同情蒋副市长,这不是虚情假意,是真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对犯罪分子也这样,尽管他痛恨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可是,每当把他们抓获,让他们坐在审讯室里时,他的心里总是隐隐地生出一种同情、怜悯之情。他知道,天生的罪犯很少,一个人犯了罪,或多或少都会有社会原因,有很多人,就是因为穷困而走上犯罪道路,而且,这些人一旦坐到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做到刑警面前,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命运从此将很难摆脱不幸,甚至直至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难道,这还不值得同情吗? 当然,蒋副市长是另外一种情况,他极可能是利用职权,为自己、为外甥谋取了不该得到的东西,这种行为和盗窃差不多,甚至比盗窃还可恨,李斌良对这种犯罪特别痛恨,可是,望着蒋副市长着急上火的面孔和眼睛,看着他那长着火泡的嘴唇,心中还是生出几许怜悯,甚至还有一丝内疚。 蒋副市长拿出烟点燃,默默地抽着,他肯定是难以启口。 李斌良不忍让他为难,主动把话题打开:“蒋市长,你是为牛强的事来的吧,你一定知道了,真对不起……” 出乎意料,蒋副市长突然笑了:“哎,斌良,你可别这么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有对不起我的事,你这是认真履行职责,我很佩服你……其实,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来求你,我是为……对了,可以告诉你,年市长又冲我发火了,把我骂了,骂得狗血喷头哇,谁让人家官大呢,谁让我犯到人家手了呢?我认了。李局长,你说吧,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李斌良:“蒋市长,我有什么怎么办的,法律和有关规定在那摆着呢。现在看,牛强在霍涛的命案上,确实已经构成共同犯罪,但是,他的责任还不是很大,不会判很重的刑,不过,继续上大学,恐怕……” 蒋副市长摇摇手:“我有思想准备,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管他的事了,我是问,牛强的案子是不是可以到这儿就结了?” 李斌良:“嗯……我们还要核实他的口供,恐怕还得继续调查。” 蒋副市长:“还调查什么?他都认了,结案就行了呗,该抓抓,该判判。” 李斌良:“那不行,要想结案,证据必须确凿,扎实,而且必须互为补充,形成链条,我们还得调查一下有关人员……” 李斌良没有说下去,这涉及到办案机密了,尽管对面坐着的是副市长,李斌良还是及时地住了口。 蒋副市长:“调查有关人员?调查谁,监考老师?有这个必要吗?你们查的是霍涛的命案,只要能证明谁负有什么责任就行了呗,牛强已经认了,还有必要再查下去吗?” 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还不全面。李斌良正要反驳,蒋副市长却摆手制止他,激动地说下去。 “斌良,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来求你的,求你适可而止吧,已经这样了,牛强我已经豁出去了,大学也不让他念了,可是,我不想因为他、因为我,使江泉教育工作受到损失,请您高抬贵手,行吗?我求你了!” 蒋副市长乞求地望着李斌良。 李斌良真的很为难。从人情道理上说,自己做的已经够劲儿了,把副市长的外甥抓了起来,打碎了他的大学梦,有可能因此而毁了他的前途和一生,弄得副市长都来求你,你要不给面子,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可是,案子虽然有了眉目,还没到最后结案的时候啊,你总得让我查透,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行啊,再说了,就这么草草收兵,受害人的家属问起来怎么回 7b54." >答…… 想到这儿,李斌良一下想起死去的吴颖,霍涛,还想起新科大学的高寒,还有那个自杀的女大学生,那对绝望哀哭的父母,进而又想起牛强在饭店里的猖狂表现,他的心一下硬起来:“蒋市长,我理解你,可是,你总得让我们查个差不多才结案哪?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公安机关办案是重证据,不轻信口供。现在,牛强虽然供认了,可是,还得有证据证明他的口供是真实的,这才能结案!” 蒋副市长愣了愣,口气变了:“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跟我过不去了!” 这是什么话! 李斌良:“蒋市长,你怎么这么说,我怎么会……” 蒋副市长一摆手:“行了,你别解释了。李斌良,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哪,行,我认识你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我这个副市长不当到头儿了。”冷笑一声:“不过,为你好,我还是劝你好好想一想,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可是,有人会找上你的。对了,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候,听说,地委就要研究干部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斌良有点恼火,同情心也消失了,可是,面对的毕竟是市领导,因此,他只说了句:“谢谢蒋市长的关心!” 蒋副市长悻悻离去,李斌良一直送他到大楼门口,眼看他时雨进了轿车,在雨幕中驶去,心情难以平静。 蒋副市长的话还在他耳边响着: “我不想因为他、因为我,使江泉教育工作受到损失……”、“我还让劝你好好想一想,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可是,有人会找上你的……” 这都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的后边还隐藏着什么…… 李斌良真的感到很不安。 他的不安是.99lib?正确的,因为,有一幕他没有看到,当蒋副市长回到政府大楼,正要下车时,一辆黑色奥迪驶到他的车旁边停住了,一个人和他几乎同时从车内钻出来。 “蒋市,脸色不太好啊,又遇到什么难事了,用不用小弟帮忙?” 蒋副市长不安地:“你……” 李斌良在办公室还在办公室徘徊等待,他觉得等了好久,年市长电话才打过来了:“斌良,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明明已经跟他说过,自己在等他的意见,他怎么还这么问呀! 可是,李斌良不能反问:“年市长,我跟您说过了,我们还需要再核实一下牛强的供词,如果属实,霍涛的案子基本就可以结了。” 年市长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你还要调查那些监考老师,是吗?” 李斌良小心地:“对。如果监考老师能证明牛强的话是真的,我们就可以结案了。” 年市长:“可是,如果他们不证实,或者证实不了呢?” 李斌良:“这……那可就麻烦了,如果监考老师不能证实,那就是牛强撒谎了,我们还得展开全面调查……” 年市长:“可是,如果监考老师是因为不负责任,没有发现牛强作弊呢?” 李斌良:“那……还可以调查同一考场的同学,那些被牛强抄过的同学,再说了,监考这样重要的任务,监考老师一定是精力高度集中的,牛强科科都打小抄,怎么会没一次也没发现呢?” 年市长沉默片刻:“嗯,你说的有道理,我跟蒋副市长说一声,让教育局配合,你们调查吧。不过,我有话在先,如果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来了,不要扩散,随时向我报告,而且,你们的调查不能超出命案的范围,明白吗?” 李斌良:“年市长,你的意思是……” 年市长:“我的意思很明确。” 可是,李斌良却觉得不那么明确。“你们的调查不能超出命案的范围”,难道是说,不要在牛强打小抄的案子上下功夫,可是,自己要核实的就是牛强打小抄的事啊…… 他好像也担心什么。是啊,他毕竟是一市之长,这件事传出去,不但对蒋副市长,对他也造成不得影响吧!

04

核实牛强供词的调查开始了,首先调查的是监考老师。经了解,监考老师并不是固定在一个考场的,每科都要流动,所以,牛强所在的考场涉及到八个监考老师。李斌良指示胡学正带领手下的弟兄们,在教育部门的配合下,小心而客气地把这些老师请到了公安局,腾出八个办公室分别进行询问。 为了确保不出问题,李斌良特别指示网监大队,事先在几个办公室安装了监控探头,并且亲自在监控室监控询问过程。 他首先注意的是一个女教师,她姓许,叫许慎杰,是第二小学的老师,由沈兵和苗雨负责询问,苗雨是自告奋勇参加的。 在电视屏幕上看,这个女老师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人有些瘦,但还是挺秀气的。她一副明显的紧张神情,询问刚一开始,就对沈兵问询她的年龄职业什么的提出了意见,大声地:“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犯人吗,这么问我?” 李斌良明白,她是以愤怒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沈兵客气地:“不不,询问证人也得问这些项目,你看,这是询问证人笔录,上边有这些项目。” 沈兵把笔录纸拿给许慎杰看,许慎杰不说什么了。?99lib?询问正式开始,沈兵很快把询问引向主题:“许老师,我们请您来,是有个问题需要您证实一下。在今年的高考中,您是监考老师吧!” 许慎杰:“是,可是,不止我,监考老师是在全市老师中抽的,好几十呢!” 沈兵:“我们知道。许老师,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好吗?请问,您是负责第七考场的监考吧!” 许慎杰想了想:“是,和二小的裴老师一个考场!” 沈兵:“那好,在你监考的考场上,有考生作弊吗?” 许慎杰又想了想:“没有。” 苗雨把话接过去:“真的没有吗..?您可要对您的话负责任!” 许慎杰:“这……反正,我没发现。” 苗雨:“到底是没有,还是你没发现?” 许慎杰:“这……我没发现,就是没有呗!” 沈兵:“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是老师,一定学过哲学吧。我们没发现的事物,不等于就不存在。” 许慎杰沉默片刻:“你们有话就明说吧,到底要问什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的事了,我得想一想。” 沈兵:“那好,我就提示你一下。一涉嫌别的案件的嫌疑人向我们供认,他参加高考时就在你所监考的考场,当时,他打小抄了。您发现了吗?” 许慎杰迟疑地看着沈兵:“他……他是谁?” 苗雨机敏地:“你难道认识每个考生吗,或者,你认识考场上的某个考生吗?” 许慎杰急忙地:“啊……不,不认识,可是,你说的考生是谁呀,他坐在什么位置上。” 沈兵:“可以告诉你,他坐在最左……啊,就是最北边的一排,最后的座位上。” 许慎杰:“这……好像是有过,是男生吧,他好像是打过小抄。” 苗雨:“到底是好像还是真的有过?” 许慎杰:“啊……有过,真的有过。” 沈兵:“这么说,你发现了?可是,你刚才还说没发现过!” 许慎杰:“啊,我是忘记了,他是打过小抄,被我制止后,就没再抄。” 出现漏洞了。 她现在说曾经制止过,可是,一开始却说没发现过。 果然,苗雨马上抓住这一点追问下去:“你制止过,这么说,你真的发现了。你制止后又做什么了,按规定,你应该作什么,你按照规定履行职责了吗?” 许慎杰紧张起来:“我……按规定,我应该向总监考报告,可是,我……我觉得,考生们也挺不容易的,就……” 沈兵:“就动了测隐之心?” 许慎杰没有说话,默认了。 李斌良感觉到,这个女教师没有说实话,最起码,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牛强当时确实打小抄了,但是,事实不是她说的这样。 不要紧,一切都会搞清的。李斌良已经向所有负责询问的人员嘱咐过,询问中一定要过细,把每个细节敲实,这样,他们说真话假话,就看得出来。即使看不出来,两个监考老师的笔录一对照,也能看得出来。 果然,沈兵继续追问下去:“那好,请您再想一想,他是在什么时间开始打小抄的,是刚刚开考不久,还是考试时间过半,还是考试进入尾声的时候,还有,他抄的是哪个考生的试卷,是前边的,还是左边的,右边的。” 李斌良从屏幕就感觉到了许慎杰的紧张,而且,看到她额头上出现了汗水:“这……是……是考试中间的时候,是抄,抄左边考生的……” 明显的漏洞,太明显了,她在撒谎。 因为,牛强是坐在考场最左排最后的座位,这肯定也是精心安排的。可是,正因为在这个位置,他的左边是没有考生的。 许慎杰的证词和另一个和他同考场的老师的证词一对比,漏洞更明显了。另一个老师叫裴万才,他一开始也不承认考场有打小抄的,后来又承认有,也指出是左排最后座的男生打过小抄。可是,他没有犯许老师的错误,而是说,牛强当时抄的是右边考生的试卷,而把抄的时间说成是在考试即将结束时。 矛盾太大了。 八个监考老师一一问过,有一点非常一致的,这些监考老师都像许慎杰似的,一开始不承认有人打小抄,后来又被迫承认有人打小抄,这个人就是牛强,可是,在打小抄的时间和对象上,就矛盾百出了。 这一切都说明,这里边有问题。 很显然,他们在事前就知道公安局要找他们,而且做了准备,也可能定了攻守同盟,可是,因为人多,时间紧,他们不可能想得那么严密,也没想到公安局会这么认真,所以,最后都露出破绽了。 最有说服力的是,那位许慎杰老师最后哭泣起来:“行了,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是还问,就去问我们校长吧!” 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更复杂了,现在,不是李斌良不想结案,而是想结而结不了啦。 李斌良知道应该向年市长汇报,也应该和蒋副市长通报一声,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所以一直往后拖着,想利用一段时间想出万全之策。 奇怪的是,无论是蒋副市长还是年市长,都没有再询问这件事。 晚上,李斌良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思考一边翻看着对监考老师的询问笔录和刑法的有关规定,一边等待着市领导的电话。苗雨陪着他坐在一旁,也在翻看着笔录。 年市长、蒋副市长的电话迟迟不来。 突然,苗雨惊讶地叫起来:“咦,这是谁做的笔录,怎么搞的……任铁柱。哎,你看,这笔录怎么做的?” 李斌良接过苗雨递过来的笔录,果然是一份笔录,记录是任铁柱,文字歪歪斜斜,幼稚拙劣,极难辨认,在内容上也是丢三落四,好多重要的内容都没有记上,这是怎么搞的…… 苗雨:“我在政治处帮忙时,看过任铁柱的档案,他不是研究生吗,是个水货吧?肯定是花钱买的文凭。” 李斌良没有说话,也没必要说话,因为,苗雨的猜测是唯一的解释。现在,大学生太多了,连硕士生、研究生、博士生也遍地皆是,谁也说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其实,任铁柱刚到大案队时,沈兵也反映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不再提了……好在除了笔录还有录像录音,如果仅有这份笔录,恐怕,这个询问是白白进行了。 苗雨:“哎,我说话你听到了吗,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刑警大队呀,还在大案中队……”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苗雨的话,李斌良拿出来看了一眼,号码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是谁,急忙放到耳边,想不到,里边传出的是蒋副市长的声音:“斌良啊,有时间吗?我还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李斌良:“这……可以,什么时候?” 蒋副市长:“现在……” 第十三章

1

这是一家茶楼,虽然不大,但设置的很精致,茶楼内分成一个个小包间,大小不等,大的可以坐七八个人,小的正可以二人对坐。由于天色已经很晚,李斌良赶到时,除了一曲格调优雅的乐曲在独自低吟,茶楼内已经没有别的客人,等在门口的蒋副市长亲热地把他领进一个小包间,放下了门上的小竹帘,就把外面的世界完全格开了。 蒋副市长亲手把泡好的茶给李斌良倒上,还介绍说是什么什么名茶,可惜,李斌良不懂这些,也没有注意听,他的心中想的都是蒋副市长可能要说的话。他知道,在这个幽雅的茶间,他注定会度过一个艰难的晚上。 同时,他也知道,蒋副市长可能比自己更为艰难。 事实果然如此。蒋副市长落座后,长叹一声开口了:“斌良,我是个直性子,有话憋不住,还是开门见山吧,找你来,还是为那件事……说实在的,我真不想找你,可是,我由不得自己呀。 “你能明白,现在,我考虑的已经不是牛强,也不是我自己,而是全市的教育呀,你不知道,年市长又把我骂了一顿,让我把这事平了,可是,我怎么平啊?我要平,也得你替我平啊……对了,那些监考老师肯定都说了实话吧,咳,牛强……都是他惹的事……不不,都是我,对自己要求不严,这不吗,我管着教育,正赶上牛强高考,能不关心吗,就跟有关人打了一下招呼,让他们关照点,谁知道惹出这么严重的后果来……斌良,求你了,到此为止吧,你想想,这件事如果继续翻腾下去,会导致什么后果?上边要是知道了我们市高考有人作弊,监考老师不负责任,会怎么看这件事,那昌,受损失的不止是我,是江泉的教育事业呀。斌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非常有同情心,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那些考生着想啊。你想想,如果上级因此把我们市的考场撤了,那咱们全市考生就得去外市县高考,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呀,再严重点,甚至把咱们市今年高考的成绩作废,那后果就更无法估量了,所以,大哥我就求你了……你瞧瞧我的眼睛红成什么样了,再看我嘴上的火泡,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两宿没闭眼睛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今后,大哥忘不了你……对了,今天下午大哥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你别往心里去,现在,我不是以一个副市长的身份,而是以大哥的身份来求你,还不行吗…… “情真意切,不知不觉,李斌良真的被打动了。特别是蒋副市长说到动情处居然抽泣了一下,流出了泪水,实在让他与心不忍了。” 可能,自己做的真有点过分。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无非是牛强在高考时打了小抄,监考的老师没有负起责任,反而庇护 4e86." >了他,也就如此而已当然。谁敢说,这种事只在江泉发生呢,真要认真查起来,比这严重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呢。再说了,高考舞弊案是归公安机关管辖,可是,像牛强这种打小抄的事,完全可以由教育部门或者纪检监察部门受理,除非发现严重问题,构成了犯罪,才移交给司法机关。 想到这些,李斌良真的动摇了,他真诚并带有歉意的口气对蒋副市长说:“蒋市长,我理解你。其实,你也应该理解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案。你想想,连续发生两起命案,死的都是一高的毕业生,我能不认真查吗?我所以调查牛强高考舞弊的事,目的是搞清事实,不是要纠住这件事不放,也绝不是针对你的。” 蒋副市长急忙地:“是是,我知道,知道,凭咱们哥俩的感情,你怎么能整我呢?” 咳,这种时候,蒋副市长已经不顾自己的身份了! 李斌良笑笑:“蒋市长,你能这么想就好。不过,有些话我还得说出来,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牛强,而是针对这种社会现象,你换个位置想想,譬如,牛强是霍涛,你是霍涛的家长,明明自己的孩子学习不错,考的也不错,却因为穷,手里拿着入学通知书不能去,只能出去当民工,而那些学习成绩不好,却凭着舞弊和一些不正常手段,堂而皇之地上了大学,你心里会怎么想?” 蒋副市长:“是啊是啊,其实,我也是受了这种不良风气的影响,教训实在太深刻了……斌良,你就多理解吧,牛强的事,就让他自己承担吧,我呢,也准备接受处分,可是,你,就到此为止吧……斌良,你表个态,让我心里有个底,行吗?” 一个副市长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你,你还能说什么?李斌良深感自己内心的软弱,也感到自己绝对成..不了英雄,甚至连做一个正直的人这样一种小小的自我要求都很难做到。正直,说起来好听,可是,在目前的社会上,什么样的人才算正直呢?还有正直的人吗?最后,他轻轻叹息一声:“蒋市长,你就别说了。如果牛强的案子查实了,再不出别的枝节,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蒋副市长感激万分,急忙站起来和李斌良紧紧握手。 李斌良和蒋副市长告别,蒋副市长要送他,被他拒绝了,他要一个人在黑夜的路上走一走,清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02

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很静,李斌良一个人孤独地向前走着,长长的身影投射到地上,油然间,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夜晚,那个夜晚和现在是这样的相似,那天晚上,他遭到一个杀手的袭击,并由此卷入一起复杂的凶杀案,最后,引发了当时的市长雇佣杀手谋杀当时的市委副书记刘新峰的案件。 一个人的坚强是有限的,李斌良尽管因为那起案件成名,并走上了刑侦副局长的位置,可是,他真的再也不愿卷入这样的案件,这样的案件实在太伤神也太伤人了,经过那样的案件,人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或许,现在答应蒋副市长的请求,也和这有关吧。李斌良知道,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目前的案件,自己只能到此为止了。 可是,尽管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还是心有不安,而且,心底还有一种不可消除的感觉:不,不会如此,霍涛的命案绝不会到此为止…… 好像是呼应他的心理,怀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已经半夜了,会是谁呢?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上的来电号码,心又猛地一跳。 号码是那样的熟悉,伴随着它的,还有一种感情,一种特别的感情。 这个号码是那里打来的,那里,曾经是他的“家”。当然,现在,它已经不是了,永远不是了。 这么晚了,那里怎么会打来电话,是苗苗吗?又有什么急事? 他急忙把手机放到耳边。 “爸爸……” 真的是女儿。 李斌良急忙地:“苗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苗苗:“爸爸,你能来一趟吗?” 李斌良:“去哪儿,你是说……” 苗苗:“我妈让你来一趟,爸爸,你能来吗?” 什么,王淑芬叫自己去一趟,去原来的家、她现在的家…… 这种事,可是离婚以来的第一次。她为什么让自己去,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夜已经这么深了,自己到她的家和她见面,好吗?她有什么事要对自己说…… 王淑芬的声音响起来:“李斌良,你必须来一趟,有重要事情。” 李斌良:“这……什么事?” 王淑芬:“你来了就知道了。” 王淑芬放下了电话。 这…… 李斌良知道,自己一定要去,他有一种感觉,王淑芬要说的,极可能和自己查的案件有关。 李斌良怀着一种难言的心情走到门口,没等敲门,门就开了,苗苗的身影在迎接着她。 苗苗:“爸爸……” 李斌良答应着走进屋子:“苗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苗苗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李斌良也看着苗苗,猜测着她心里在想什么。这是离婚后自己第一次重返这个住宅,走进这个门,或许,苗苗幼小的心又回到了当年,回到当年父母双双厮守在身旁的日子,或许,她又生出一丝幻想,幻想着父母能够破镜重圆…… 可是,不可能,苗苗,不要这么想,爸爸对不起你,过去的一切不可能重来了…… 李斌良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让精力专注到眼前的事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苗苗到现在没睡,难道和她有关? 李斌良脱掉鞋子,换上苗苗递过来的拖鞋,随苗苗向室内走去,走进客厅。 客厅还是原来的客厅,可是,却显得那样陌生,茶几和沙发都换过了,或许,是要抹掉自己当年的痕迹吧。 苗苗给爸爸倒了杯茶水,放到他身旁的茶几上,这时,客厅外边才响起脚步声,王淑芬走进来。 李斌良欠了欠身,没有动。 因为,他看到,王淑芬的脸是阴沉的。这种脸色,自己实在太熟悉了,多年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就经常以这样的脸色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使你总是觉得哪儿对不起她,欠着她。应该说,最终的离婚和这种脸色不无关系。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五年多了,你有什么权力还对我这样呢?! 难道,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王淑芬坐到斜对面的沙发上:“你能不能少给我们娘俩添点麻烦?” 李斌良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呀,我又怎么了?” 王淑芬:“怎么了你自己知道,让苗苗说吧。苗苗,你说!” 苗苗怯怯地站在一旁,看着李斌良,不说话。 李斌良温声地:“苗苗,跟爸爸说,到底怎么回事?” 苗苗:“这……老师……对我……” 老师……老师怎么了? 李斌良:“苗苗,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对爸爸说,老师对你怎么了,哪个老师?” 苗苗:“许老师,她跟我生气了,她……” 李斌良:“许老师,哪个许老师……” 王淑芬把话接过去:“还有哪个许老师,苗苗的班主任,你们公安局今天把她找去了,审了半天,人家知道你是公安局长,是苗苗的爸爸,回学校就对苗苗冷言冷语的,苗苗受得了吗?人家本来对苗苗很好,这回可好……” 什么?许慎杰是苗苗的班主任……这怎么可能,记得,苗苗的班主任姓姜啊……对,这个许慎杰是二小的老师啊,怎么会…… 王淑芬:“你装什么糊涂啊,苗苗不是你托人转到二小的吗?”

03

李斌良:“这……哪儿的事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苗苗是什么时候转去的,谁给办的?” 王淑芬:“你……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你办的好事,为啥还不承认哪?” 李斌良:“这……我要办了怎么会不承认?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王淑芬:“这……我也不清楚啊,前天的事,我忽然接到二小校长的电话,让我把苗苗送过去。我还奇怪呢,问是谁办的,需要不需要交钱,人家说了,什么也不用,把孩子送过去就行了。等我把苗苗送过去的时候,问校长怎么回事,校长说,这事不用我管了,这些年,李局长为了我们学校教学秩序正常进行没少操心,孩子到我们学校来上学,是我们的荣幸……” 听这意思,女儿进二小确实同自己有关,可是,自己确实没求过谁呀……对了,前两天,自己好像跟胡学正、沈兵、任铁柱几个人顺口说了几句这件事,难道是他们…… 真想不到,居然发生这种事:女儿进了梦寐以求的重点校自己还不知道,更想不到,那个许慎杰居然是女儿的班主任…… 王淑芬打断李斌良的联想:“行了,人家也是好心,你就别刨根问底儿了,以后再找机会表示一下感谢就行了,还说这件事吧。这不吗,还是我跟许老师道的歉,许老师也挺有修养的,事情也就算了,可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能再深究下去了,现在,已经满城风雨了,说公安局抓了好几个老师,说江泉的高考出事了,你再这么干下去,还想不想在江泉呆了。你不想呆我和苗苗还要呆下去呢……”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许老师跟我说,你们问她的话时,她说的可能有的地方对不上牙,那你也别管了,许老师说了,这事怪不了他们,都是领导安排他们这样做的……” 什么…… 领导安排这样做的,哪个领导安排的,安排做什么,为什么要安排…… 李斌良警惕起来:“你等一等……许老师说领导安排的,什么领导安排的,领导安排的什么?” 王淑芬:“你装什么糊涂?当然是你们问的事呗,她们去公安局之前,学校领导已经找她们谈过,让她们怎么说……对,许老师说,其实,也不是学校领导让她们这样做,是有上边更大的领导指示校长跟她们谈的……” 果然如此。在询问那些监考老师时,就觉得他们订立了攻守同盟,只是因为时间紧,订得不够严密,在细节上出现了矛盾。现在,证实了。 王淑芬:“李斌良,我太知道你的性格了,什么事情不搞清楚你是不会罢手的,所以,我必须把你找来面谈,你可以不为自己想,对,也可以不为我想,可是,你要为你女儿想一想,这件事,说小就小,说大也大,真要弄大了,你叫女儿怎么在江泉生活,还怎么在二小上学……” 话里有话。怎么个说小就小,说大就大呢? 王淑芬:“现在,高考多难哪,谁不盼望自己的孩子考上名牌大学,当爹妈的有本事,做点手段很正常,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我是教育部长,等苗苗考大学的时候,分再低我也让她进清华,这年头儿,就行这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气,从心底升上来。 这种气,不是对那些搞手段的家长,而是对王淑芬的话。什么:搞点手段很正常,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当了教育部长,女儿考的分再低也让她上清华,还这年头,就行这个。在她看来……不,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有权的人通过搞手段,耍特权,取得不该得到的利益,都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更不要查下去,不正常的倒是盯着这种事非要一查到底的人了! 可恨、可怕的不是这种不正常的现象,而是把这种不正常当作正常,而把正常当作不正常的风气。 这说明,有的人、不,很多人,已经接受了这种不正常的现实,或许说,已经屈服于这种现实。 这才是最可怕的。 王淑芬:“李斌良,你想什么呢,说句话,求你了,别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求你了,你说话呀!” 李斌良慢慢站起来:“你找我来,就是为这事吗?” 王淑芬:“对,就是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说句话呀?” 李斌良:“可以告诉你,本来,我已经答应一个人,对这件事不再追究下去了,可是,现在我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王淑芬:“什么,你……苗苗……” 李斌良走到客厅门口,被苗苗拦住了。她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李斌良:“苗苗,躲开,让爸爸过去!” 苗苗:“不……爸爸,我要你答应我,你不要再……” 苗苗捂着眼睛呜呜哭起来。 李斌良抱起女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妈的,这算怎么个事啊,自己只是为破一起命案,居然牵扯到这么多事,受到这么多的阻力和干扰,还把自己的女儿牵扯进来,让她承受着这样的折磨…… 李斌良轻轻地给女儿擦着泪水:“苗苗,好女儿,听爸爸的,别哭……” 苗苗:“可是,我要你答应我……” 李斌良:“这……苗苗,你让爸爸想一想行吗,爸爸想一想……” 李斌良哄着女儿,慢慢放下她,迅速向门外走去。 王淑芬望着李斌良的背影离去,颓然靠在墙上,她知道,他是不会听自己的,他肯定会挑起一场风暴……该死的,当年,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这样的人结婚哪,尽管早就离婚了,可是,他惹出的事,仍然会牵连到自己,还有女儿…… 王淑芬气得喃喃地骂起来。

04

李斌良心潮难平。 离开王淑芬和女儿,他很快来到街道上,一边匆匆地向前走着,一边喘着粗重的呼吸。 看来,这件事里边藏着很多猫腻呢,好像,并不是牛强一个人存在高考舞弊问题,恐怕还有别人,别的事…… 怎么办,还查下去吗? 发自内心地说,他真想查下去,一查到底,可是,已经发生的一切不可能对他不产生影响。一、如果查下去,不知会牵扯出什么,极可能会得罪上上下下一大片人,不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二、即使你想查下去,也会困难重重,不知什么结果,而且,不可能不向市领导汇报,他们的态度也可想而知…… 李斌良已经查过刑法,高考舞弊犯罪属于非法获取国家机密罪,正是公安机关的职权范围,按照法律规定,公安机关独立办案,任何人不得随意干涉,可这都是写在纸面上的,事实上,可以干预的人太多了,你能承受得住吗? 李斌良真的缺乏自信。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边想边走的时候,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低着头从旁边的路走上来,原来是沈兵。平时总是精神抖擞一个人,怎么垂头丧气的,出什么事了? 李斌良:“沈兵……” 沈兵抬起头,看到李斌良,一愣:“李局……” 李斌良:“这种时候,你在这儿干什么?” 沈兵没有回答,又低下头。 借着路灯的光,李斌良看到,沈兵脸色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斌良:“沈兵,你怎么了……和女友约会了,才散?” 沈兵点点头:“吹了!” 李斌良:“什么……你们不是处的挺好吗,怎么吹了?” 沈兵沉重地叹口气:“还不是为了眼前的案子?” 眼前的案子……奇怪了! 李斌良:“怎么因为眼前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沈兵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了。他居然发生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同样事情。今天晚上,那位面容娇好的中学老师女友把他约去见面,他忙里抽闲地去了,想不到,女友居然向他下了通谍,立刻终止正在调查的案件,如果不答应她,就和他吹。沈兵倒不是不想答应,而是说,自己官太小,没那么大的权力,说了不算,可是,女友不信,和他说声拜拜就走人了。 真是无独有偶啊! 看来,方方面面都行动起来,难道,都只为牛强高考作弊这件事吗?好像动作太大了点吧。 沈兵:“李局,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到你,我觉得,这个案子绝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也绝不仅仅是因为牛强打了小抄。我对象……不,她话里话外流露出,今年高考可能有很多考生作弊,如果咱们查下去,恐怕要把这些都捅出来,那样,事情就大了,怎么办?” 有很多考生作弊,如果再查下去,把这些都捅出来,事情就大了…… 这两起命案居然牵出了高考作弊案,真是出人意料。 怎么办? 李斌良一时无法回答沈兵的问话,想了想只能说:“让我考虑一下再说吧。对了,有件事我正想问你!” 沈兵注意起来:“什么事,李局你说!” 李斌良把女儿上二小的事说了:“是不是你在后边帮的忙?” 沈兵急忙地:“不是,我哪有这本事啊?看来,这个人是买你好啊,怎么办了好事不让你知道呢?” 李斌良:“我也奇怪呢。那你说,会是谁呢?” 沈兵:“这……你都跟谁说过这事啊?” 李斌良:“没跟谁说过呀,就好像跟你们说过一嘴,当时都谁在场了,有你,胡学正,还有任铁柱吧……” 沈兵:“对了,一定是任铁柱,一定是他!” 李斌良:“任铁柱,是他……” 沈兵:“对,你可别小瞧他,本事老大了,什么事都能办,这不,我不是想弄个大本的文凭吗,学费交了,可是,挂了好几科,能不能毕业两说着了,可是,他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了,这不,前些日子考试我都没参加,可那些科全过去了……哎,李局,你别笑话我,如今这文凭,有几个是真的呀……哎,李局,你想什么呢?” 李斌良在想沈兵的话,他无意间透露出一些信息,看来,这个任铁柱本事真大,他的学历肯定也不是真的,现在,又要给沈兵弄这样的学历了,怪不得,沈兵开始不欢迎他,说他素质不行,后来又改变了态度,说起他的好话来。看来,他是有求于人哪! 沈兵:“哎……李局,你怎么不说话,你别有想法,这年头,谁都得搞点歪门邪道,都走正道儿能活吗?对了,你知道吗,胡大队有个侄子,也是任铁柱给安排到一高的,是从外地转来的,按理,要收六千块呢,可是,任铁柱给找了人,只收三千,这小子,确实有神通……” 明白了,怪不得,胡学正和沈兵当初都反对任铁柱去刑警大队和大案队,后来又都改变了态度,说起他的好话来,肯定是都被收买了。现在看,女儿的事肯定也是他办的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呢?再说了,他又是怎么办的呢,这么快、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沈兵拿出手机拨号:“得,我问问他,这小子今天夜里值班,还不能睡!” 李斌良想阻止,沈兵已经拨通了手机:“铁柱,是我,哎,我问你一件事,李局长女儿转二小的事是不是你办的……咳,你就别装了,李局长赖上我了,说要不搞清楚,就把女儿转回去……你看,我没说错吧……我不听你解释,你自己对他说吧!”手机递给李斌良:“李局,他要亲自跟你说!” 李斌良接过手机:“铁柱,这种事,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啊?” 任铁柱:“李局长,我是那天偶然听你说了那么一嘴,就动心了,我早看出来了,你把心全用到工作上了,一天到晚多忙啊,连孩子的事都顾不上,我没啥本事,能帮多大忙就帮多大忙吧,所以就……李局长你别多心,你这人太认真,我要预先对你说,恐怕你不答应,所以就瞒着你办了,请您原谅吧……” 这话说的,人家帮你忙,还要你原谅,你也太过份了! 他急忙地:“不不,原谅什么,我感谢还感谢不过来呢……对了,你是不是花钱了,是五千吧,哪天我还你!” 任铁柱急忙地:“不不,李局长你千万别这样,我没花钱,真没花钱……” 李斌良:“不可能,没花钱你是怎么安排的?” 任铁柱:“这……李局长,你就别问了,我……” 李斌良:“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你要不说,我就把孩子转回去!” 任铁柱:“这……好吧,其实,还真不是我亲自办的,那天,你说完后我心里老是不平静,正好碰上了年市长,就替你抱怨了几句,没想到,他……” 明白了。 任铁柱是年市长调来的,当然和他有密切关系,年市长说话,学校当然照办。 李斌良的眼前忽然出现几个图景:任铁柱在对年市长说了女儿的事――年市长在对蒋副市长说女儿的事―蒋副市长拿起电话打给二小校长(也可能打给教育局长)――二小校长在打电话给王淑芬…… 一定是这样一个流程。 效率可真高啊! 李斌良对手机:“好了,铁柱,就这样吧,谢谢你了,再见!” 李斌良放下手机。

05

李斌良离开沈兵后,怀着不安的心情回到公安局大楼,走进办公室,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到床前,准备脱衣上床休息,这时,他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体态优美的女人。苗雨。 她可能等他等得太久了,歪在床上睡着了。 看到她,李斌良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悄悄地打量着她的睡姿和睡态,她的躯体微微地卷着,侧身躺着,眼睛闭着,轻微、有节奏的呼吸着,头部枕着自己的手臂,脸色显得苍白一些,眉头还微微戚着,好像在为什么事而忧愁,看上去,和在这个屋子里激愤的她差异很大。大概,她已经感觉到这起案件的复杂了吧,她为什么在这里等自己,是不是也为了这件事…… 苗雨面上的肌肉突然动了一下,猛地醒来,急忙坐起,揉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太困了……你怎么才回来?蒋市长跟你说什么了?” 李斌良简单地把刚才的遭遇向她介绍了一下,除了蒋副市长,也说了王淑芬的话和沈兵的情况,苗雨听了,先是激动不已,最后,陷入沉默中。 李斌良轻声地:“我现在心也很乱,想听听你的看法!” 苗雨没有说话。 李斌良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了:“这……怎么会这样,我真没想到,会牵出这么多事来,出现这样一种局面……对了,苗苗转学的事是不是也和我们办的案子有关呢?” 李斌良:“我也这样想过,可不敢确定,也许只是巧合,也许,任铁柱真的是出于关心我,跟年市长说过这话,年市长出于对我的关心,也出于支持公安工作,找了蒋副市长,蒋副市长又找了教育部门……可是,也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 苗雨思考着慢慢说着:“一定是这样,天是不会无缘无故往下掉果子的。现在,好多事都明白了,怪不得,程玉芳和蒋副市长那么巴结你,怪不得,一高的高考成绩忽然一下子比往年提高这么大,这里边肯定有问题,作弊的肯定不是牛强一个考生,而程玉芳和戴副校长肯定知情,对,蒋副市长也完全知情。你还记得吗,咱们和他们三个在一起吃饭时,一说到一高高考成绩怎么好时,他们俩总是轻描淡写的,想法转移话题,表现得非常谦虚……对,还有,戴副校长在提酒的时候说了句,祝咱们早日破案,就好像说走了嘴似的很尴尬。看来,他们是心里有鬼,不愿意说这个问题,也不希望我们破案哪,他们害怕把这事牵扯出来呀,这么说,他们已经感觉到,霍涛和吴颖的死可能和高考舞弊案有关……” 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李斌良也想起种种可疑的迹象。在一高吃那顿午餐时,自己说,如果他们再让自己喝酒,就是不想让自己破案时,蒋副市长和程玉芳都好像被触到痛处似的,急忙辩白,也转变了态度……还有,蒋副市长说的“工作可以不做,但是不能出错”的话,都是有目的的…… 苗雨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她继续低声慢慢说着:“怪不得,我们调查时,老师们态度都很暧昧,他们极可能是事前受到了警告……还有,他们说的增强集体荣誉感、不能有损学校声誉那些话,可以做多种解释,现在看,解释只有一点,那就是要求老师要保密,不能跟咱们说实话,尤其是涉及到高考舞弊方面的事,绝不能让咱们知道,他们要维护的,就是这种集体荣誉,这样的声誉!” 李斌良:“对,一定是这样,你还记得吗,我们和他们谈话时,每说到霍涛和吴颖的命案和一高有关时,蒋副市长和程玉芳都特别紧张,急着把责任推开……” 苗雨:“对,他们是心里有鬼。现在看,他们做过的所有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软化你,拉拢你,为万一出事做准备……看来,事情真的很复杂,对了,你那次跟我谈话时,是不是已经想到了?” 李斌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只能说当时有一点预感吧……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苗雨想了想:“这……我当然还希望……可是……如果我改变态度,你不觉得我是个易变的软骨头吧!” 李斌良:“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苗雨看着李斌良:“你能听我的吗?” 李斌良:“只要合理。” 苗雨想了想:“那好,我和王淑芬的意见一样。” 这…… 苗雨:“你可能在想,我和她成了一样的女人,是吧。你如果这样想就想吧,可是,这是我现在的真实想法。人,处理问题时不能脱离现实,我觉得,这起案子,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李斌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苗雨。 苗雨:“我已经说了,我的内心深处和你一样,也想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作弊的劣质考生从大学校园里揪出来,让那些应该进入大学的青年堂堂正正的进入大学校园,还社会以公.99lib?正,可是,我现在有些怀疑,我们能做到吗?” 苗雨的观点虽然和王淑芬一样,但是,用词和口气却完全不同,特别是最后一句,她用了“我们”的字样。 苗雨的提问,李斌良已经想过了,他真的感到自己难以做到。目前,你仅仅是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即使真的当了局长,表面上看好像权力挺大,也挺威风,实际上,管你的人非常多,你绝不会像法律上规定那样去执法,这件事,如果你一意孤行地查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是,还有一个选择,向上级反映…… 苗雨肯定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及时说出了他心里的话:“当然,我们可以向上级反映这件事,可是,要反映,必须有确凿的证据,而我们目前还没有,即使我们找到了一些证据,或者以目前掌握的一些情况作为证据向上级反映,又会导致什么结果呢?” 李斌良看着苗雨,用目光鼓励她说下去。 苗雨:“我想,负责考场监察责任的上级领导不会承认,因为,这件事真的暴露出来,他们也会受到牵连,而 4ed6." >他们的上级、也就是主管高考工作的教育部门领导,恐怕也不高兴这种事情发生,何况还有江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恐怕,那些负有责任的领导谁也不希望本市发生这种事,我甚至可以想见,白山地委、行署领导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在这种局面下,我们查下去的结果是什么,是可想而知的。”99lib. 苗雨不愧当过记者,对这类问题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说出来的话也非常有说服力。李斌良一时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这么说,真的就得到此为止了!” 苗雨:“对,到此为止!”停了停:“当然,我这么说也有私心,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李斌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现在,你是江泉市未来公安局长的主要人选,如果执意追究这件事情,恐怕会…… 苗雨:“当然,如果我们豁出去了,豁出这公安局长不当,能把事情查清,还社会以公正,也值得。问题是,如果明明知道达不到,又偏偏要去做,那……斌良,我知道,这么说你会生气,你也不是官迷那种人,可是,说心里话,我真的希望你能当上这个公安局长,你在这个职位上,可以更好地实现自我价值,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做更多的好事。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当然理解。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不痛快呢? 苗雨心疼地看着他:“其实,我也非常痛恨这种现象,我一向对教育事业、对学校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觉得那是一块神圣的土地。对了,你也知道,我还打算去一高呢。现在看,我不能去了,不想去了,她已经伤害了我,她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苗雨的流露出伤感的语调。 李斌良为之心痛,可是,无法帮助她。 看来,只能这样了,放弃吧,事情到此为止吧。反正,牛强的问题已经查清,霍涛的命案也可以结案了,把这一页翻过去吧,一切也就太平无事了。 苗雨从他的表情上猜到了他的心:“就这样吧,你再想一想,太晚了,快点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李斌良:“这……我送你!” 李斌良看了一眼自己的床,真有点不想让她离开,可是,他不能这样做。还好,他送她走出办公室时,刑警大队值班的同志恰好出警回来,他们用车把苗雨送回了租住的楼房。

06

李斌良回到办公室,脱下衣服躺到床上,把手机也关上了,心里对自己说:“睡吧,不要想这件事了,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可是,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刚刚闭上眼睛,就要沉入梦乡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又响起来。 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斌良闭着眼睛,摸索着把话筒抓到手中:“喂……” “李局长,我是指挥中心,有人打听你的外线号码,说有急事找你,我们说你休息了,有什么话对我们说,可是他不同意,非要找你不可,怎么办?” 李斌良:“把我的外线告诉他,让他打进来!” 李斌良放下话筒,稍等片刻,电话就响起来。 李斌良:“您好,我是李斌良,请问您……” “我是钟育人,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郝柏生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人跟踪他……” 郝柏生,他不是那个失踪了的一高的学生吗,他怎么忽然出现了,他在哪里,谁在跟踪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老师:“李局长,他很害怕,请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的人在跟踪他?” 李斌良:“不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呀!” 钟老师:“这就对了。郝柏生说,昨天晚上放学后,他在回住处时,那两个人跟踪他,要不是几个同学过来冲了,他可能就危险了,他越想越害怕,半夜里给我来了电话。他说,这事可能和你们正在查的案子有关,你得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哪!” 李斌良:“可是,我们只有知道他在哪里,才能保护他呀!” 钟老师:“他没在江泉……李局长,你看怎么办才好?” 李斌良:“你把他的所在地告诉我们……对了,你把他的电话先告诉我,我和他联系。” 钟老师:“不行,他没有手机,是用街头电话打的,说一会儿再给我来电话。” 李斌良:“那你就告诉他,让他先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 钟老师:“可是,他说他不敢相信当地公安机关,他害怕跟踪他的人和他们是一伙儿!” 这…… 李斌良:“那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我马上带人赶去!” 第十四章

1

. 钟老师沉默片刻:“他在宽河。” 李斌良:“宽河?宽河什么地方?” 钟老师:“宽河重高。” 李斌良:“重点高中!” 钟老师:“对。他是因为害怕才离开江泉的。” 李斌良:“怕?他怕什么?” 钟老师:“你说呢?其实,他走的时候告诉了我去宽河,可是,我不想让他惹上麻烦,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还是我帮他跟宽河重高一个补习班的老师联系的,他在那里和两个同学租了个房子!” 李斌良:“我们马上赶去……对了,他再和你联系,你把我的电话告诉他,让他和我直接联系!” 钟老师:“行……李局长,谢谢您了!” 李斌良的心被感动了一下,急忙地:“不用,这是我们的职责。钟老师,你还有什么事吗?” 迟疑片刻:“李局长,牛强的事,就这样了?” 李斌良:“这……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恐怕只能这样了!” 李斌良听到,钟老师在那边叹了口气,急忙追问道:“钟老师,你有什么新线索提供给我们吗?” 钟老师:“我……没有,看来,只能这样了!” 李斌良感到钟老师话里有话:“钟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要不,我们面谈?” 钟老师急忙地:“不不,你们抓紧行动吧,郝柏生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李斌良:“可是,钟老师,我真想和您好好谈一谈。” 钟老师:“让我考虑考虑,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李斌良:“好,就这么定了!” 二十多分钟后,李斌良人已经在江泉通往宽河的公路上,随同他的是两辆警车和六名精壮的年轻刑警,当然包括沈兵。 一路上,李斌良心事重重,自己本来已经放弃了对高考舞弊案件的调查,可是,这时候郝柏生忽然又冒出来。 是谁在跟踪郝柏生?为什么跟踪他呢?如果和江泉这边的案子有关,又有哪些关系呢?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郝柏生并没有卷入案件,他去了宽河只是为了躲避麻烦而已,为什么受到跟踪呢?难道,他还掌握着什么秘密,威胁到某些人……那么,他能掌握什么秘密……不用说,肯定还是和高考舞弊案件有关。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看来,自己的命就是这样,就是和麻烦打交道的,躲是躲不过的,那就只好上了。 这么一想,李斌良反而心里安定下来:事已至此,那就往前走吧。这么一想,他的心安定下来,困劲儿也上来了,把座位的角度往低调了调,仰在上边,不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很香,直到手机的铃声惊醒了他。 李斌良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经快亮了,他迅速地从朦胧中走出来,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是钟老师语调急促的声音:“李局长,我是钟育人,郝柏生可能出事了……” 李斌良:“什么……钟老师,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直在等郝柏生电话,可是,他一直没来,我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就给郝柏生借用的那部手机打了个电话,问郝柏生的情况,这部手机是郝柏生一个同学的,他们共同租住一个房屋。他说,清晨的时候,郝柏生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这…… 李斌良控制着自己:“钟老师,你别担心,这不一定就是出事了……我们马上就到宽河?.了,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沟通!” 李斌良放下手机,对司机大声地:“快,宽河重高!”

02

郝柏生真的失踪了。 李斌良等人来到宽河重高,找到他补习的班级,发现他没有来上学,询问老师和同学,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询问和他住在一起的两个同学,他们说,郝柏生学习很勤奋,每天都早早起来学习,为了不影响别人,就到住处后边的树林去背诵英语。可是,今天早晨他一去就没回来,两个同学以为他直接去了学校,可是,到学校一看,并没有他,接着就接到钟老师的电话…… 李斌良等人迅速来到那个树林子。 原来,这里离宽河重高不远,是个居民区,所谓的树林子,就是一排杨树罢了,不远就是一条路,旁边还有好多居民住宅。 郝柏生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李斌良等人分散开,仔细地围绕着树趟子寻找着,想发现一点蛛丝蚂迹。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试探着走过来:“同……同志,你……你们找啥呀?” 李斌良急忙迎上前:“啊,找一个人……您是在附近住吗?今天早晨,是不是有个小伙子来这里学习了,你看到他了吗?” 女人:“这……看……看到了,他……” 沈兵急不可耐地:“他怎么了?” 女人:“他……他跟两个人走了!” 沈兵:“什么,两个人,两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跟他们走的?” 女人:“这……当时,我起来侍候菜园子,听到这边有动静,就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学生跟两个小伙子走了!” 沈兵:“往哪边走的,怎么走的?这个小伙子是顺顺当当跟他们走的,还是被迫走的?” 女人:“这……我也觉得不对劲儿,那两个人一边一个,好像架着他,他还问他们要干什么……可是,往那边一走就拐弯了,被树遮住了,我就看不见了,接着,好像有汽车的动静!” 汽车…… 沈兵:“你说是哪边……是那边吗?” 按照女人的指点,李斌良等人奔过去,果然看到新鲜的轮胎的印迹,看来,这里真的停过车,从轮胎上看,是一辆轿车。 这么说,郝柏生真的出事了,极可能是被绑架了。 怎么办…… 李斌良的手机又急促地响起来,李斌良没看号码就放到耳边,手机中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李局长,你们快去宽河城郊医院,郝柏生在那儿!” 李斌良:“钟老师,到底怎么回事啊?” 钟老师:“别提了,郝柏生刚给我打来电话,说他让人绑架了,打了,然后送进了城郊医院,他不敢跟任何人联系,只能用医院里的电话给我打。李局长,你们晚了一步啊……” 这…… 李斌良对沈兵等人一挥手:“快……” 两辆警车在街道上向城东疾驶,城郊医院就在那边。 突然,李斌良心一动,想起了什么:“停车!” 车停下来,李斌良跳下车,向后边跟随的警车招手。 沈兵从后边的警车跳下来:“李局……” 李斌良:“沈兵,我们不能这么去,换出租!” 沈兵:“你是说……啊,明白了!” 两辆警车停到一条巷道中,留下一名刑警守候,其他人在李斌良的带领下,分乘两辆出租向城郊医院驶去。 李斌良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这样做的:既然不法分子这么猖狂,郝柏生可能还在他们控制之下,自己这么大张旗鼓地奔去,会惊动他们。如果出其不意,可能会发现什么。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在出租车司机的指点下,城郊医院就在前面了,李斌良一眼看到,在距医院不远的街口,停着一辆出租车。 医院外边停着出租车没有什么异常的,好多患者就是打车来看病的,可是,李斌良是刑警,刑警的思维是不能完全像常人一样的。所以,他及时通知沈兵,注意这辆出租车,自己则和两个刑警下了车,向医院内走去。 医院大厅内,好多医护人员和患者来来往往,李斌良费劲地寻找着,也看不到郝柏生……郝柏生被打伤了,送进了医院,那么,他应该在外科! 李斌良急忙打听外科在哪边,还没打听清楚,怀中手机响起来,是钟老师打来的:“李局长,你们到了吗?刚才,郝柏生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很害怕,不敢在医院呆了,刚刚离开,还说那两个人可能还在盯着他……对,郝柏生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一处伤痕,嘴唇也肿了……” 李斌良向外一挥手:“快!” 李斌良带着两个刑警快速向外奔去,边奔跑边在手机上拨号,可是,没等他拨完号码,手机先响起来,是沈兵打来的。 沈兵:“李局,你们快来,有问题……” 李斌良:“怎么了?” 沈兵:“有个脸上带伤、头上缠着绷带的青年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能不能是郝柏生啊?你让我们盯的那辆出租车跟在他后边,我们正在盯着他们!” 李斌良:“就是他们,你一定要盯住,我们马上就来!” 李斌良三人匆匆奔出医院,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向沈兵等人离去的方向驶去。 可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03

李斌良尾随着前面沈兵的出租车驶入繁华区,指点着司机跟住,不要丢了。这时,前面出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就剩几秒了,沈兵的车已经驶过去,李斌良急忙申明身份,说自己是警察,让司机快点闯过路口,跟上沈兵。可是,当司机加速向十字路口驶去时,万没想到,斜刺里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驶来,尽管出租车急闪,还是被轿车撞了尾部。 司机急忙紧急刹车,李斌良三人只好跳下来。 黑色轿车也停下来,李斌良看到,它的左前灯撞歪了一点,而出租车后部则被撞掉一块漆,还塌了进去。这时,四个汉子从轿车里跳下来,向李斌良等人冲上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大吵嚷着奔向司机: “你他妈会开车吗?有你这么开车的吗,你他妈的赔我车……” 出租车司机嗫嚅着:“这……不怪我,绿灯还没完,你们抢行了……” 大汉:“放屁,你说谁抢行了,你这破车看到老子的车不老实呆着,还敢往前抢?不行,今儿个你别想再走了,包我的车,要不,咱们没完!” 出租车司机求助地望向李斌良。 李斌良走上前,亮出警官证:“我们是警察,这辆车是我们征用的,有什么话跟我们说,不过,请你们到公安局去等,我们在执行任务!” 大汉:“警察也不能随便撞别人车呀……哎,你们是江泉的,江泉的警察就这么牛啊?我上公安局等什么,你们要是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们……” 另外三人也七嘴八舌地吵起来:“是啊,你们不能走,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不管是谁,撞坏车就得赔……” 完了,战机失去了,不可能再找到沈兵他们了,就看沈兵的了! 李斌良望着大汉:“那好,我们就不去执行任务了,咱们就地解决,找交警吧,看是谁的责任……” 大汉:“找什么交警,明明是你们的责任吗,咱们马上去修车行,该花多少钱修你们就拿多少钱,我也不讹你们……” 两个青年刑警忍不住了冲上来:“你怎么这么狂,不找交警,你说怎么就怎么了?不行,必须找交警解决,我们没说你们干扰执行公务就便宜你们了!” 大汉的手下也冲上来:“咋的,我们没讹你们你们反倒讹上我们了?你们警察都是一家,交警也得向着你们,不能找交警……” 路口乱成一团,好些车都堵住了,直到交警赶到,才把两辆挡路的车移开,后来,李斌良又和宽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取得最联系,刑警大队长亲自带人来到,大汉们才说给刑警大队长一个面子离开了,也不让赔车了。 可是,李斌良气愤难平,他对刑警大队长说:“他们是什么人,这么狂,明明是他们撞的我们,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刑警大队长却息事宁人地:“算了算了,你们办正事要紧,他们由我来慢慢对付吧!” 李斌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刑警大队长:“李局,你也算是老刑警了,还看不出来吗?” 明白了,肯定又是江泉的刘乃君之流,哪儿都有这样的东西。 可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也没有时间纠缠,沈兵已经把电话打来了。他说,他们跟的那辆车趁乱溜了,可是,郝柏生被他们找到了,李斌良立刻让他们马上来公安局。 过了一会儿,沈兵带着细高个儿的郝柏生来到了,他的头上缠着绷带,嘴唇肿了起来,脸上还有一处伤痕,一脸惊恐的表情。 李斌良请刑警大队长安排了一个办公室,亲自和沈兵询问郝柏生。

04

可能是惊恐和屈辱所致,郝柏生坐下后,突然抱头呜咽起来。 李斌良给他倒了杯水:“郝柏生同学,平静一下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把一切都对我们说说吧!” 郝柏生慢慢平静下来,可是,他抬起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出乎意料。 沈兵着急地:“郝柏生,你这什么态度?我们可是连夜从江泉来保护你的,你就这么对我们?” 郝柏生:“这……我……我是说,你们查的案子,我什么也不知道。” 封门儿了。这里边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李斌良:“那好,我们先不谈这个,谈谈你来宽河的事吧,你为什么突然离开江泉一高,来宽河补习了?” 郝柏生:“这……因为,宽河重高的教学质量好!” 口气不太坚定,声音也不大。因为他说的是假话。 李斌良:“可是,我们已经了解过,大家都说,宽河重高的质量不如我们江泉一高啊!” 郝柏生:“这……你们就别问了,我就是愿意来宽河,什么也不因为,对,我来这里能安心学习,就为这个……” 他说漏嘴了,李斌良立刻紧紧盯住:“来宽河能安心学习?这么说,在江泉你不能安心学习了,为什么在江泉不能安心学习?” 郝柏生突然愤怒起来:“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搞的……”突然改变语气,低下头:“对不起,我说的不对,这事不怪你们,可是,我……你们别问了,我就是不想在江泉上学了,就是想到宽河来!” 李斌良:“郝柏生同学,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我们两辆警车七个人,连夜奔波四百多里,可都是为了你呀,都是因为你给钟老师打的电话,难道,你就这样回报我们吗?” 郝柏生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斌良温和地:“我知道,你很害怕,你还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其实,别说你,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害怕,可是,现在,害怕的不止是你,还有他们。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待你?是因为他们害怕呀,他们害怕什么,既害怕我们警察,也害怕你,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和他们斗,把他们抓起来,这样,你就不必害怕了!” 郝柏生突然猛地抽泣起来,捂着脸摇晃着头:“不,不,你们斗不过他们,他们太厉害了……” 沈兵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说什么?我们斗不过他们?你……好,你把情况都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斗过他们,看最后谁斗不过谁?” 李斌良:“是啊,自古以来是邪不压正,这些黑恶势力表面上好像很强大,可是,他们为什么暗中行事,还不是见不了阳光?还不是怕我们?郝柏生,你也是男子汉了,难道,你的骨头就这么软吗?” 郝柏生:“可是,霍涛已经死了,我不想……不想走他的路啊!” 李斌良:“霍涛的死恰恰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向我们报告,如果你也这样,危险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大了。因为,他们让你闭嘴的最好办法是让你永远不能说话,你明白吗?” 郝柏生猛地抬起头,睁大泪眼,可是,很快又摇起头:“可是,他们……你们真的能斗过他们吗?他们说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公安局里也有他们的人,报警是没用的……对了,刚才,他们不就是在跟踪我吗?” 李斌良:“对,可是,他们看到我们不还是溜了吗?你说,我们双方到底谁更强大?” 最后,郝柏生终于被说服了,一点点说出了他的经历。 原来,自公安局进入江泉一高开展调查后,郝柏生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想对警方说实话,可是,又不敢完全相信警方,而且,还感到有人在无时无刻地监视着自己,越想越害怕,就三十六计走为上,人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江泉,来了宽河。谁知,他还是没躲开他们,很快又被他们找到,盯上了,并受到了更加明显的威胁。 李斌良:“你说得详细些,你和霍涛到底什么关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郝柏生:“这……霍涛没死的时候,曾经跟我、还有华自安商量过,要揭发检举他们,我们还一起研究着写了检举信。” 李斌良:“检举信?寄出去了吗?” 郝柏生:“这……寄出去一封。” 李斌良:“寄给哪儿了?” 郝柏生:“寄……寄给地区教育局了……可是,想不到,刚刚寄出不久,霍涛就出事了!” 这…… 李斌良换了个角度:“那好,现在,你详细说一说,你们揭发检举的是什么事?” 郝柏生:“这……在这届高考中,有很多人舞弊,不止牛强一个人,很多监考老师都视而不见,像我们这些老老实实的学生就吃亏了,所以,我们心里很不平衡,就想向上级反映,想不到……” 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原来,高考舞弊的不止是牛强,还有别人,很多人,怪不得,蒋副市长说豁出牛强去了,不要牵连别人了,怪不得他说,不能因为牛强的事给江泉抹黑,损害江泉教育……看来,高考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郝柏生继续说着:“今年高考中出现的事情,绝不是偶然的。你知道他们怎么舞弊的吗?他们把手机和传呼机带进了考场,开考后不久,外边有人把答案通过短信传到手机和传呼机上,监考老师装作看不见……”

05

居然有这种事! 这么说,这是有组织的舞弊了,那么,谁是组织者…… 郝柏生:“霍涛死了以后,我非常害怕,你们还怀疑霍涛杀了吴颖,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又不能跟你们明说,我……我越想心里越没底,就来宽河了,谁知,他们还不放过我!” 李斌良及时接过郝柏生的话:“是啊,怕是不行的,必须和他们斗。你再说说,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又是什么人?” 郝柏生:“这……他们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了,在江泉,他们就威胁过我……” 李斌良:“什么,你和他们在江泉就打过交道?” 郝柏生:“对,那天晚上……就是霍涛出事那天晚上,我去找霍涛商量举报高考舞弊的事,可是,走到他干活的工地外边时,发现两个小子在大门外晃悠,他们看到我就迎上来,问我是不是姓霍,我说不是,他们又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就说是一高的,他们一听,不容分说就拉我向一边走,说要和我谈谈,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他们就盘问我来工地干什么,没办法,我就说来找霍涛,他们就追问我和霍涛是不是一伙儿,我一听觉得这里有问题,就说不是,可是,他们不信,就威胁我说,少跟霍涛搅和,如果不听他们的,没有好下场,我很害怕,后来,他们就放了我,就因为这,我那天晚上没见到霍涛,想不到,他就在那天晚上出事了……” 这……明白了,有些事明白了。 怪不得,杨明山和那个烟摊的摊主都说有两个人在工地大门外晃来着,怪不得他们又说不是二明子和豁牙子,原来,是这两个人哪,看来,他们是两伙人,可是,目的却是相同的,都是对着霍涛去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李斌良看着沈兵,沈兵也奇怪地看着他。 一时想不通,李斌良又转向郝柏生:“你继续讲,来宽河怎么又碰上他们的!” 郝柏生:“他们怎么找到我的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放学回住处的路上,我正在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答应一声,扭头一看,有两个人影向我凑过来,因为是晚上,我当时没有看清他们,可是,直感觉得不对劲儿,正好,这时有几个男同学奔过来,拉着我一起走,我才算平安地回到住处。之后,我有点害怕,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可是,又不敢跟别人说,也不敢报警,只好给钟老师打了电话,才睡着了。今天早晨醒来后,我好了一点,以为昨天是自己多疑了,再加上学习紧,又到后边的树趟子去背英语,谁知,他们突然就出现在我身边,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们已经把我控制了。当时,我吓坏了,像个木头人似的,他们让我跟他们走,我就乖乖地跟他们走,后来,他们就把我带上一辆轿车,我……我……” 郝柏生又陷入惊恐之中,说不下去了。 李斌良给郝柏生换了一杯水:“别急,慢慢谈,他们把你带上车,都干什么了?” 郝柏生:“这……上车后,他们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就亮出刀逼住我,问我想死想活,我说想活。他说,想活就好,乖乖说实话,不然,一刀捅了我,然后往荒郊野外一扔,谁也不知我咋死的。我说我说实话,他们就问我知道些什么,我当时真反应不过来,就问他们问我知道什么,那个人就开始打我,先打我耳光,又用刀背砍我的头,说我装糊涂,后来我明白过来了,他们问的是江泉的事,就问是不是,他们说是,还说,是问我和霍涛合伙向上边控告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我……我……” 郝柏生又犹豫起来,李斌良急忙催促:“郝柏生,怎么了,你谈的很好,就这么谈下去,你怎么了?” 郝柏生:“我害怕,就把责任都推到霍涛身上了,想着他反正死了,也不怕他们报复了。我就说是霍涛串连我合伙告的,我听霍涛的,事实也是这样。后来,他们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我就大略说了说,其实,我们掌握的也不多,就是在考场上看到有考生偷偷看手机,而且,我们不在一个考场,看到不止一个人这样做,认为这里有问题,后来,分数下来了,好多学习好的同学反而考得不如学习差的,有的平时测验和摸底时成绩很差的考上了好大学,比那些学习好的同学考的还好,再加上风言风语地传有人作弊,我们就更觉得这里边有问题,所以,就写了上告信。他们听完后没再追问,只是警告我闭上嘴,今后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更不能上告,如果敢不听他们的,他们就会来找我算账。他们还说自己是黑社会,神通广大,我跑到哪儿也能找到我,报警也没用,公安局里也有他们的人,只要我报警他们就知道,就会找上我,废了我,还说弄死我就象掐死个蚂蚁……后来,他们又把我拉到城郊医院外边,还扔下二百元钱,让我去包扎一下伤口……再后来,你们就知道了。” 郝柏生停下来,手摸着头上缠着绷带处,低下头。 李斌良转了话题:“现在,你还能认出那两个绑架威胁你的人吗?” 郝柏生抬起头:“能。” 李斌良看到,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接着,又捂着眼睛抽泣起来。 李斌良理解他的心情,这里边有恐惧,有屈辱,有复仇的欲望和对未来的担忧。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复他内心的这种复杂的情感,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抚在郝柏生的肩头,好一会儿未动。 郝柏生抽泣着:“李局长,对不起,我……我可能太软弱了,我……我真的害怕,现在也很害怕……但是,我也恨他们,可是,我斗不过他们……对了!”突然抬起泪眼:“我曾经给你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吗?” 李斌良想了一下,很快想了起来,是廉政检查那天下午,自己在办公室接到一个不明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提示自己不能放过牛强,还指出他在高考中有作弊的行为,后来查出是宽河的号码,原来,那是郝柏生打的。 看来,他并不懦弱,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斗争,为真理和正义而斗争。 李斌良轻轻拍拍郝柏生的肩膀:“谢谢你,其实,你表现得很勇敢……” 郝柏生却摇着头:“不,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害怕……” 李斌良不再说话,他非常理解郝柏生的感觉。真的,恐惧是人遇到威胁和危险时自然的反应,多么勇敢的人都会存在恐惧,何况,这种来自黑恶势力的威胁所产生恐惧,更令人难以抗拒,就是那些在枪林弹雨面前毫无惧色的人,在这种威胁面前也很难做到从容镇定,因为,黑恶势力不象战场上的敌人那样可以分辨,可以与之交战,而他们往往躲在黑暗中,突然之间向你施暴,所以,一般的平民百姓,不可能不怕他们。这,也是黑恶势力猖狂的原因,甚至,也是一切黑暗势力猖獗的原因,他们正是以恐惧来控制住人们,控制住社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看,黑恶势力真是无所不在呀,他们居然干预起公安机关侦查的案件来,干预起这起高考舞弊案件来。

06

他们为什么要干预这起案件呢? 肯定,有人在利用他们,指使他们。 那么,是谁在指使他们,利用他们? 李斌良心情沉重,他再次清晰地感到,自己又面临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局面。 好,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一股战斗的欲望从心头生起,李斌良觉得全身热起来。 战斗的激情也激发起他很多的联想:对了,前些日子,在电视上看到,一些专家剖析我国的黑恶势力犯罪情况,有专家说,我们中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黑社会,也就是说,没有像西方发达国家那种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黑社会组织,还说,这样的组织一旦出现,在萌芽状态就被打掉了。可是,说这话的人没有亲身经受过黑恶势力的迫害,没有过自己的经历。 是的,我们的社会目前确实没有像西方发达国家、特别像美国纽约和意大利西西里那样的黑社会组织,那种组织确实严密,隐秘,可是,他们不知道,黑社会组织的形态是和这个社会现实相符合的,在我们的社会,黑恶势力没有必要向西方国家组织得那么严密,因为只要在这种初级状态,他们就可以很容易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很多黑恶势力头目,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保护伞,甚至自己堂而皇之地步入政治领域,成了头面人物。这些年,自己打掉的哪个黑恶势力头目不是这样?而且,很多黑恶势力不但没有在萌芽状态被打掉,反而长期横行在社会上,有的甚至称霸一方几年十几年,这说明什么呢?对了,还有些领导甚至文艺评论家,对一些文学及影视作品中表现的黑恶势力猖獗现象不满,或者认为给我们社会抹黑,或者认为夸大了黑恶势力的力量,给予严厉抨击,甚至对播映出版这类作品制定了种种禁令,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基层社会到底是什么状况,也从来没有受到黑恶势力的侵害。事实上,有些地方,黑恶势力的猖獗,要远比文艺作品中表现的严重得多…… 还是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吧。种种迹象表明,黑恶势力已经开始干预自己所侦查的高考舞弊案件,而且,这些黑恶势力居然形成了网络,宽河出现的那个撞车的汉子肯定不是偶然的,他居然配合起江泉某些人的行动,就是有力的证明。 可是,他们肯定是受人指使或者雇佣的,那么,是哪些人在指使他们呢?肯定是那些不希望舞弊案件曝光的人,那么,是哪些人不希望曝光呢,首先是舞弊中的那些受益者,恐怕,还有一些负有责任的人,那么,是哪些人负有责任…… 李斌良想不下去了,不,是不敢想了。他告诉自己: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应付目前的局面,想想下步怎么走吧! 可以想见,现在,江泉肯定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目前的情况,知道了公安机关的行动,再保密已经没有必要了,有些事情,可以公开了……这样也好,那些黑恶势力弄巧成拙,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忙,现在,自己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侦查下去了。 对,就这样,回去后主动汇报。 李斌良终于打定主意,身子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得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还有更艰巨的斗争在等着你呢! 第十五章

1

一觉醒来,车已经进江泉了。李斌良觉得神清气爽,好像困倦一下恢复过来,再看看别人,除了开车的小张,也都在睡着。是这啊,这几天,没黑没白的忙,大家都累坏了。 可是,还有事情要做,必须叫醒他们。 车驶入公安局大院,李斌良要胡学正安排人继续对郝柏生进行询问,又要他找到华自安,核实郝柏生的话,并深入询问,争取从中发现新的东西,然后自己去了市政府。 年市长的办公室静静的。 年市长听完李斌良的汇报,久久未发一言。 李斌良等了片刻,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年市长,是这样,我原来想,只要把吴颖和霍涛的命案查清,别的也不准备再深查下去了,可是,现在由不得我们了,很明显,黑恶势力已经介入,而且气焰嚣张,公然向我们公安机关挑战。还有,从郝柏生提供的情况看,今年高考,确实发生了很严重舞弊事件,并不止牛强一个人,我们既然已经知情,如果放下不管就是渎职,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年市长仍然紧闭着嘴,好一会儿才说:“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什么意思? 李斌良:“可是,年市长,我们得……” 年市长:“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容我考虑一下!” 李斌良:“可是,我们……” 年市长:“你们要保密,一定要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案情。要讲政治,要把保密作为一条纪律,向所有知情人宣布,谁要是随意泄露有关情况,要追究他的责任!” 这…… 李斌良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年市长,谢谢您!” 年市长意外地:“你说什么?” 李斌良:“我是说,我女儿的事……” 年市长露出一丝笑容:“啊,这件事啊,我早忘了,你为案子忙得要死,这点事还能让你操心吗……对了,你别感谢我,得感谢蒋副市长,他一听说这事就急了,马上就给教育局打了电话,很快就落实了!” 和自己想的完全一样。 年市长感叹地:“看来,教育工作确实非常重要,它事关千家万户和我们每一个人哪,所以,我们要对它格外关爱呀,你们公安机关,也要为保卫江泉教育的大好局面服务啊……” 李斌良不再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 离开年市长办公室,李斌良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询问一下他那方面的情况,传来的是胡学正咀嚼的声音:“郝柏生的笔录做完了,基本就那个情况,华自安也找到了,他说吃过午饭就来队里,我们抽空先填填肚子。” 李斌良这才想到已经是中午了,正想着到哪里去吃饭,苗雨打来了电话,让他回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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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雨已经买来了盒饭,就放在办公桌上,还在热着。李斌良进屋后,就和她一起吃起来。吃饭的时候,李斌良把昨夜到现在的事和她大略说了说。苗雨听到宽河发生的事,顿时愤怒起来:“居然有这种事?绝不能这样就算了,向地区公安局和省公安厅汇报,我就不信,公安机关打不了他们……对,报告由我来起草,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联系新闻媒体的朋友,把这事报道出去!” 李斌良急忙地:“别别,还没到这一步,账,咱们跟他们一笔笔算,不过,这个仗很复杂,敌中无我,我中有敌,好多事情搅和到一起了,特别是牵扯到高考舞弊事件,确实太敏感了,我本来已经想放弃了,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对,你说说,下步该怎么办?” 苗雨:“这……其实,我本来也想让你放弃这件事了,可现在想放也放不下呀,你既然知道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高考舞弊事件,要是知情不报,一旦事情败露,是要负责任的。不过……如果真的查下去,那连锁反应可太大了!” 这也是李斌良担忧的。 苗雨:“你想想,这件事如果查实了,搞不好,江泉很多考生就要被大学退回,甚至还可能导致江泉的高考作废,有关人还要受到处分。譬如,教育局,也可能有高中的领导和教师,还有负责文教工作的市领导,对了,蒋副市长首当其冲。现在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竭力反对我们查下去,而且把牛强也豁出来了,其实,他怕的就是事情弄大,把他牵进去呀……对了,不但蒋副市长,年市长、甚至刘书记也要承担领导责任,就是不受处分,这件事传出去,损害江泉市的形象不说,对他们也不利呀!” 李斌良叹息一声:“你分析得非常对,年市长所以迟迟不表态,又让我们保密,肯定是为这个。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真不知道再查下去,会引来什么!” 苗雨开玩笑地:“那,咱们就停下来,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法把这事压下去?” 李斌良:“行啊,我听你的。不过,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李斌良和苗雨对视一眼,都笑了。 苗雨:“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希望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靠作弊混入大学的人揪出来,还那些受害的学生以公平,可是,难度太大了!” 李斌良:“是啊,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苗雨:“我看,当前,最需要抓紧的还是要搜集证据!” 李斌良:“可是,上哪儿去搜集?” 苗雨:“可以对教育系统的有关人员展开调查,包括那些监考、流动监考,还有监察人员,可是……” 李斌良:“可是,年市长有话,容他考虑一下。在他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采取行动。” 苗雨:“可是,破案要抓住战机呀,怎么能这么等下去呢?” 谁都明白这一点,可是,就是不能行动。 怎么办…… 手机又响起来。 李斌良一愣,急忙拿到手中,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谁呢? 李斌良把手机放到耳边,一个亲切温柔的女声传来:“斌良……” 李斌良的心一哆嗦,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亲切温柔的女声:“斌良,是我,看来,我们分别得太久了,听不出来了?” 李斌良心咚咚地跳着,看一眼苗雨,对着手机:“你……徐新玉?” 对方笑起来:“还行,斌良,我太高兴了,看来,你的记忆中还有我……” 李斌良:“这……你在哪儿?” 对方咯咯笑着:“远在天边,近在……” 李斌良:“你……在江泉?” 对方:“真聪明,怎么,想不想见见……不,能接见一下我吗?” 李斌良看了苗雨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对方:“怎么,胆怯了?你还是这样?啊,对了,我听说,你离婚了,现在又有了心上人,而且非常不错,不但长得漂亮,还是个才女,是不是她在你身边,你无法回答呀……” 她还是那么聪明,那么敏感。 李斌良又看一眼苗雨:“好吧,你在哪儿,我去见你!” 对方:“不用,我去接你吧,很快就到,你在公安局吧,请走出你的大楼吧!” 李斌良放下电话,发现苗雨正在用戏虐的目光在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斌良:“这……一个大学同学,好多年没见面了!” 苗雨:“是个女同学吧!” 李斌良:“这……是,是个女的……” 苗雨:“而且,还不止是同学吧,对不对?” 这也是个聪慧敏感的女人,而且,她的感觉是对的。 李斌良无奈地笑起来:“怎么,你怀疑什么,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见她!” 苗雨:“我可不去当那个灯泡,行啊,你们就旧梦重温吧,过点格也没关系,难得你有这样的遭遇……快走吧,祝你好运!” 李斌良哭笑不得:“苗雨,你……” 苗雨往外推着他:“真是天赐良机呀,正好现在没事,你就放松一下吧,我可不是那种妒妇,快走吧!” 李斌良:“那好,我回来一定向你做全面汇报!” 苗雨:“可我不想听!” 李斌良向外走去,心,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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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快步走出公安局大楼,四下寻觅着。 她要来接自己,怎么接,看来,她一定有车了…… 一辆一尘不染的白色高级轿车突然出现在眼前,车门开了,一张笑脸从里边探出来:“斌良!” 是她,正是她。 她从车里走出来,一身端庄的高档套裙,雪白的衣领,一张笑盈盈的脸庞……是她。 李斌良下意识地像从前那样叫出她的名字:“徐新玉!” 二人握手,她更主动一些,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脸上笑着,眼睛却出现了水光。 李斌良的心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李斌良:“去哪儿?” 她:“我也不知道啊,你说了算……还是上车再说吧!” 李斌良走进车内,她也轻巧地钻进来,熟练地启车,向街道上驶去。 她:“斌良,怎么样,没有想到吧!” 李斌良:“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李斌良真没想到,大学分别这么多年后,今天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她。他曾经认为,他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他们是同学,大学同学,十几年前的大学同学。苗雨说得对,他们还不止是同学关系。 他们曾经是……是什么呢? 恋人…… 不,他们从没谈过恋爱,从没谈过…… 可是,他们确实相爱过,只是,还没等表白,就天各一方了。 责任在谁,当时就清楚了。 在爱情上,李斌良是晚熟型。青少年时,他就有些怕羞,尤其对异性,总是敬而远之。他觉得,男女的感情是很神圣的,爱情更要深藏于心,所以,他对异性的好感总是难以启齿,也就因此,他和她失之于交臂。那时,她才貌双全,有很多男同学追求,而他也悄悄喜欢上她,可就是无法开口,直到要毕业了,他才意识到机不中失,才给她写了封信,还附了一首诗。可是,她看完信和诗后含泪拒绝了他,原来,她也对他早就有好感,可是,看到他一直没有表示,答应了另一个男同学。对了,她在拒绝他的时候还对他说过一番话,让他终生难忘:“你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可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你却还用中世纪的态度来对待爱情,既难得,又有些迂腐。我有些担心,你将来能否适应这激烈竞争的时代!” 这件事,对李斌良的打击很大,甚至一度让他失去了自信,好久才慢慢恢复过来,也慢慢地忘记了她。他是强令自己忘掉她的,因为,每次回忆都是揭开一次心底的伤疤,只能唤起那种屈辱的感觉。后来,他也听过她的消息,好像在省教育厅工作,隔行如隔山,教育和公安距离远了一点,他们也没有机会见面,这几年,李斌良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想不到,她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李斌良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她的侧影,她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也三十大多奔四十了,可看上去还很年轻,好像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人也仍然很漂亮,只是明显能看出化妆,当初在学校时可 4e0d." >不是这样,那时,她虽然漂亮,但是有一种朴实美,也正是那种朴实美吸引了他,现在,那种气质已经不见了,现在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的美,一种高雅的美,对了,她用的化妆品一定很高级,飘过来的是一种特殊好闻的香味,对了,程玉芳身上好像也是这种气味…… 轿车封闭得很严,虽然行驶在街道上,可是,车内只听到轻微的唰唰的车声,外边的声音传进来就很微弱了。轿车就这样顺着街道向前驶去,不知她要把他拉去哪里。 “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成了警察,当了侦探,真有些可惜了!” 她开口了,第一句话居然说了这个。他听得有点不舒服,忍不住反问起来:“怎么可惜了,当警察不好吗?” 她:“这……怎么说呢,其实,在大学时,我一直以为,你很可能会成为诗人,或者,当个优秀的老师,当然,也可能成为机关干部,可是,就没想过你会成为警察……当然,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什么都可以干得很优秀,可是,恐怕干什么都会遇到重重阻力,现在看,事实证明我错了,你居然干上公安局长了,真的想不到!” 他急忙地:“不不,我现在只是刑侦副局长!” 她:“啊……我知道,看来,你比以前成熟多了,在这种时候就得低调,不过我可听说,你们江泉将来的公安局长就是你了!” 他:“不不,现在的事很难说,我是随遇而安!” 她:“那可不行,为人低调是对的,可是,事在人为,当机会出现的时候,就要及时抓住……对了,你一定很忙吧,手里是不是有什么大案子啊?” 他:“啊,干的就是这行,当然总有案子。哎,我还没问你,你现在怎么样,还在省里吗,到江泉来干什么?” 她轻声笑了笑:“怎么说呢,我现在一半是省城人,一半是白山人,当然,江泉属于白山管辖,所以,也可以说是半个江泉人!” 李斌良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知道她会解释,就没有追问。 她:“其实,这两年我常来白山,但是,到江泉还是第一次……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前年,我那位调到白山了,所以,我就常来看他,这次,路过江泉,会几个朋友,顺便也看看你!” 原来是这样。一丝好奇在心里生起:“你爱人从省里调白山来了?什么单位了,怎么从省里往下边调啊?” 她叹息一声:“还不是为了进步吗!调白山来,他提了半格,原来是正处,现在好歹是副厅了。人总是有所得就有所失吗!” 听着这些话,李斌良惊讶起来:“这……难道你爱人是地委领导……” 她又笑了笑:“不,他在行署那边,副专员!” 这…… 他:“副专员,是哪位呀?” 她:“啊,他和你们不是一行,他主管文教卫生体育,都是清水衙门!” 这…… 一个什么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可是,没容他想清楚,她又开口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听说,你离婚了,又处了个女朋友,是这样吗?” 如果换在前两年,她问起这个问题,他会感到自卑的。真的,无论怎么掩饰,离婚的男女在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种自卑和自怜感,也不愿意别人说起婚姻上的事。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而且,这个另一半一点也不比她差,甚至要比她强,强很多。因此,他略带炫耀地讲了一下苗雨的情况。 她一边开车一边认真地听着,听完后还轻轻地舒了口气,“哦”了一声:“这就好,这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又是什么意思? 李斌良正想问问,车速突然慢下来,驶到路旁停下来,他向车前望去,才发现已经到了北郊公园。 她:“真想不到,你们江泉居然有这么个好地方,怎么样,下来走走吧!” 她好像反客为主了。 李斌良听话地打开车门,走出去。 她真的像主人一样,带头向公园内走去,他落后半步随在后边。

04

正是夏末初秋时节,也是北郊公园最美好的季节,此时,它把自己那天然的、不加修饰的身姿展示在人面前,展示在她的面前。瞧,首先是一片浓密柳树,潇洒地披散着长发,顺着垫了薄薄的碎石小路往里走,白杨,桦树,榛柴、柞棵,接踵而来,它们那没有经过修饰的身姿,把全身能够伸展的部位都放肆地伸展着,好像用这种姿势表达着对她的欢迎或者是不敬,间或出现一片空地,生长的也是参差不齐的野草,一簇簇天真烂漫的野花,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默默地向前走着,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一定很注意养生之道,看上去,她的体形依然曲线分明,和大学时代相比,也就是丰满了一些。眼前的情景不由使他想起了从前,想起在大学校园的时候,那时,有一段时间里,他非常渴望和她这样在一起徜徉,可是这只是他的幻想,这样的情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不,也不是没有过,唯一的一次是毕业前夕,就在那次,她把他写给她的那封信和诗退还给他,此后,他们就天各一方。 想不到,现在,她忽然出现了,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前。 可是,已经时过境迁。她为什么这种时候出现,她到底来江泉干什么?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路过江泉,来看看自己…… 她轻轻开口了:“斌良,看到你这样,我真的挺安慰的,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欠你点什么,现在,怎么说我也是在省里,我家那位在白山,手里还有点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出来,别人的事我不管,你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对了,你孩子不小了吧,上重点校没有,我跟他们说一声吧……” 李斌良着急地抢过话头:“不不,不用了,她已经进了重点校,谢谢你了!” 她叹息一声:“你怎么这么客气,我们是谁跟谁呀……斌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恐怕考虑更多的就是孩子了,而对孩子来说,教育是第一位的,特别是上什么学校,对他们的前途影响太大了,我的孩子让我送进了省重点,如果你也想……” 他又急忙抢过话头:“不不,我没那个条件,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她:“看来,你是不想让我表现一下呀……那就再说吧,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毕竟,我在省里工作,他毕竟是白山的副专员,手里 8fd8." >还有点权!” 他很想问问,你现在的这位还是当年那位同学吗?可是,马上又觉得不用问了,肯定不是了,毕业不久就听说他们吹了,她找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已经当上了很有实权的年轻科长。 她:“当然,我知道,你是公安局长,手里也有权,根本就用不着我,可我还是想尽这份心……对了,你是不是很忙,手里有案子吧,如果真的忙,就不要陪我了!” 他犹豫了一下:“手里是有个案子,可是,正好今天下午不忙,就再陪你一会儿吧!” 她:“是吗……什么案子啊,今天下午忽然就不忙了?” 他:“啊,刑事案子!” 她:“我还不知道刑事案子,你怎么躲躲闪闪的,是不是跟我保密呀?” 他想说,是的,我不能把正在侦查案情向无关的人泄露。可是,嘴上说出来的却是:“那倒不是,这案子血淋淋的,咱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别让它扫了我们的兴……对了,你来江泉到底干什么,没有什么事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她摇摇头:“不不,我没什么大事,也不用你帮忙。斌良,虽然刚刚见面,可是,我有一种感觉,你成熟了,真的成熟了,我真为你高兴……斌良,有些话,可能不该对你说,可是,我来见你,就是想说这些话的,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仍然没有忘记你,而且对你非常惦念,甚至还常在梦中梦到你,不知怎么回事……斌良,虽然当时我拒绝了你,可是,你留在我心中印象是无法抹去的,你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你为人纯正,感情真挚,当时,我真的担心你适应不了这个社会,会碰得头破血流,可现在我放心了……对了,你当局长的事怎么样,还没定是吧,有没有什么干扰的,我跟我那位说说吧,他虽然是副专员,可是,也是常委,说话还管用的!” 她抬起头,用期望的目光看着他。可是,他躲开了她的目光:“不,不用,我说过了,我是随遇而安,听天由命,其实,公安局长也不是好当的,当上当不上都无所谓!” “你又这样!”她嗔怒地看着他:“你是说假话还是找借口拒绝我呀?你可以不用我帮忙,可是,我必须提醒你,现在对你可是关键时候,你在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得罪人,更不能义气用事,听见了吗,我是为你好。要说我为啥来江泉,可以说,就是来对你说这些话的!” 什么…… 李斌良注意起来。 她继续说下去:“当然了,我也知道你在江泉的口碑很好,程玉芳就对我说过不止一次,说你人正直,工作认真负责,有能力,对她们的学校非常支持,前些日子,还帮她们破了一起案件……” 远处,好像传来隐隐的警笛声。 他:“你……你和一高的程校长是好朋友?” 她:“对呀,我们都是教育口,她去教育厅时,总去找我……对了,听她说,你们也是好朋友,是吗?” 他:“啊……这……是……” “那就好,”她高兴地:“程玉芳是个女强人,把一高办成现在这样子,真不容易呀,特别是今年高考取得这么突出的成绩,真让人佩服……对了,我跟她说了,我离你太远,没法照顾你,她答应替我了……哎,把这个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串钥匙。 他:“这……” 她:“你装什么糊涂,钥匙,一高住宅楼的,她说了,你什么都知道,那个楼也去看过了。她还说,不用担心钱的事,她会想法解决的……” 李斌良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可是,刚才还朦胧的感觉,现在忽然都清晰了。 明白了,什么难忘当年,什么梦寐难忘,原来…… 李斌良怔怔地盯着她,忽然感到她是那样的陌生。 是她变了,还是她当年就这样? 她拿着钥匙笑吟吟地望着他:“干什么,拿着呀!” 李斌良:“不不,对不起,新玉,谢谢你的好心,也谢谢程校长,可是,我是不会接这把钥匙的!” 他有些生硬地推开她的手。 她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片刻,叹息一声,默默地把钥匙收回包里。 二人中间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05

还好,手机铃声及时地响起来,打破了这种尴尬。 苗雨的声音:“怎么,还不回来呀?” 李斌良:“啊,快了,有什么事吗?” 苗雨:“有,新情况!” 李斌良:“什么情况?” 苗雨:“胡大队让我找你,说华自安父母有话要对你说,别人不行!” 李斌良:“好,我马上就回去!” 他放下手机,歉意地望着她。 她也看着他,俄而,笑容重新生动起来:“看来,你必须走了,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跟着她快步走出树林,回到她的轿车上,很快回到公安局大楼前。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下车时,她向他伸出手:“斌良,再见……明白再见的意思吧!” 李斌良努力笑着:“知道,再见并不是分手!” 她:“那好,让我们等待下次吧藏书网!” 李斌良:“但愿!” 李斌良把手指伸到额头处,向行举手礼似地向她再见。 她笑了笑,关上车门,按了一下喇叭,轿车迅捷地向前驶去,很快消失在远方。 这时,李斌良才想起,忘记问她什么时候离开江泉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是东道主,应该请她吃顿饭哪! 对不起,我现在有案件,等下回吧。 可是,还会有下回吗? 一走进公安局大楼,李斌良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思绪转到案件上。刚走进刑警大队走廊,胡学正就匆匆迎上来:“李局,我和他们谈了好半天,他们知道郝柏生说了实话,实在滑不过去了,就说可以说实话,但是,必须对你说!” 李斌良走进胡学正的办公室。 华自安和父母立刻站起来,迎接他。 李斌良:“请坐,请坐,怎么,你们有话对我说?” 一对夫妻和儿子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 李斌良也坐在胡学正拉过来的椅子上:“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说吧!” 华自安刚要说话,被母亲止住,夫妻看看胡学正,欲言又止。 李斌良:“啊,他是我们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肯定会为你们保密的,对,让他来做笔录,你们说的话暂时只有我们俩知道,行吗?” 一对夫妻互相看看,没等他们开口,华自安抢先说了句:“行!” 李斌良:“那好,咱们开始吧,不过,按照要求,正式询问,你们只能有一个人在场,然后一个个做笔录,你们看……” 三人互相看看,华自安:“爸,妈,还是我说吧!” 父母互相看看,都点点头。 一对夫妻走出去,室内只剩下他们的儿子和李斌良、胡学正。 没等李斌良发问,华自安就开口了:“李局长,是这样,其实,我早都想说实话,可是,我爸爸妈妈胆小,不让我说,刚才,胡大队长跟我谈好半天了,郝柏生也回来了,该知道的你们一定都知道了,我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们吧……” 华自安说起来,一开始,内容和郝柏生说的差不多,可后来就不一样了。他和郝柏生及霍涛确实是经过研究后决定上告的,可是,信寄出后,不知为什么没动静,却被别人知道了,二明子和豁牙子找上了他,说他胆子太大了,要教训教训他。他虽然很害怕,可是,咬定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想不到,那天父亲回家后忽然问起他,是不是和别人合伙举报高考有人舞弊的事了,他瞒不过去,只好吞吞吐吐地说了,父亲又生气又着急,说他惹了大祸,今后,再也不要参与这事了。后来他才知道,有人找父亲谈过这事了,父亲受到很大压力,但是,对方已经答应,一旦华自安不再参与这事,毕业回江泉,工作由他们负责安排,而且保证让华自安和父母满意。 这样,他就改变了态度,那个青工看到的那次,他就去跟霍涛说退出的事。可是,事情并没有完,二明子和豁牙子又找上他,让他领他们找到霍涛,他们还要和霍涛谈谈,他没办法,只好结果,领他们找到霍涛的工地,想不到,霍涛就在那天晚上死了。事情发生后,他思想压力非常大,也非常后悔和痛苦,觉得霍涛的死自己有责任,而二明子和豁牙子也这么跟他说,他就更害怕,一听到公安局找他,就慌了神,急忙躲到二明子他们那儿去了。后来,实在受不了压力,就偷偷溜出来,和钟老师取得了联系,钟老师劝他投案,他答应了,可是,走到半路上被二明子和豁牙子追上了,吓唬了他一通,后来,他父母也来了,把他领回家,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想好了到公安局怎么说,才带着他来投案…… “当时,我……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华自安吞吞吐吐地:“可是,我……我也没办法。” 现在,李斌良对这点已经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你爸爸说过没有,是谁给他施加了压力,又是谁答应,等你毕业回江泉时,保证能安排满意的工作?” 华自安:“这……他开始不跟我说,后来我说,如果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对公安局如实说,他才告诉我,是……是……” 李斌良:“是谁?” 华自安:“出面找我爸爸的是他们单位的头儿,可是,我爸爸说,后边指使的是牛强的舅舅!” 李斌良一惊,但及时控制住:“你知道牛强的舅舅是谁吗?” 华自安:“那能不知道吗?他在一高的时候不好好学习,称王称霸,靠的还不是他舅舅……对了,听人说,其实,他舅舅不是他舅舅,是他爸爸!” 什么…… 这可是新消息。 华自安:“这……我也是听别人传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这……不能是真的吧,怎么能这样……不过,牛强长得可真很像蒋副市长,虽然外甥像舅舅不奇怪,可是,他们也忒像了点儿,再有,蒋副市长对外甥的事好像也过于关心了,难道…… 现在不是纠缠这事的时候。 李斌良又问:“华自安,有一件事你还得说清楚,在我们找到你之前不久,你就离开家了,手机上显示,有人给你打了电话,能告诉我们,打电话的人是谁吗?” 华自安:“这……是二明子,他说,你们在找我,让我快躲起来,我……我就跑他那儿去了!” 不出所料。可是,二明子是怎么知道警方行动的? 不必着忙,会弄清楚的。 华自安退出后,李斌良又询问了他的父母,三个人说的基本一样,但是,华自安父亲再三叮嘱李斌良,找他谈话的是他们单位的头儿,是头儿说蒋副市长要他出面的,因此,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第十六章

1

李斌良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办公室,苗雨还在等着他,看他高兴的样子,还以为他刚和徐新玉分手呢。他也就默认了,然后向她谈了和徐新玉见面的经过,她听后立刻敏感地睁大黑黑的眸子:“这……这里有问题呀!” 李斌良:“是啊,看来,她不是来看我的,而是带着使命来的!” 苗雨:“对,她想软化你,收买你,这也更说明,这个高考舞弊案件绝非牛强说的那么简单,肯定牵扯到很多人!” 对李斌良来说,这已经不是值得奇怪的事:“那么,你说,都牵扯到哪些人呢?那些舞弊的考生就不用说了,还有那些监考,可是,谁能收买那些监考呢……” 苗雨冷笑起来:“现在我算明白了,从我们一介入案子,他们就开始对付我们,一切都不是偶然的,都是有目的的,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李斌良:“你说的一切指的是哪些?” 苗雨:“这还不明白吗?我们说过了,程玉芳为什么跟你攀姐弟,为什么那样欢迎我去一高,为什么主动给我们住宅楼,你以为真是看上你这公安局长了?她是心里有鬼,害怕我们查出什么来,想以此来软化你,收买你……还有,那天中午,他们一定要留咱俩吃饭,肯定也是同样的目的,就是跟你拉关系,想着万一事情败露了,咱们能抬一抬手保护他们!” 李斌良:“照你这么说,这起高考舞弊事件是他们策划的了?” 苗雨:“那倒不一定,可是,他们一定知情,甚至默许了,因为,这样做能提高他们学校的成绩……对,他们学校为什么今年高考成绩冒高?肯定和这有关!” 这事尽管曾经想到过,也和她谈过,可现在听到这话,李斌良还是感到震惊:对,肯定是这样! 一些疑点在眼前浮现出来,在自己带人前往一高前,他们事先开了会,对有关老师和学生进行了警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能乱说,要维护学校的声誉……原来,这里边都有另一层含意呀! 真没想到,两起命案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看来,难度大着呢。瞧,到现在年市长还没打来电话,也就是说,他还没考虑好…… 那么,下步怎么办? 案子总不能这样放下算了吧。 可是,不算了,又能怎么样? 直到下班时间到了,年市长那边也没有动静,大家只好离开公安局。李斌良也和苗雨去了她租住的房屋,直到吃过晚饭,他的手机才又响起来。 他以为是年市长打来的,可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却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 谁呢? 手机中传出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李局长,是我,郝柏生给我来电话了,说你们把他平安接回江泉了,谢谢你们了!” 原来是钟老师。 李斌良急忙地:“谢什么,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对了钟老师,我们曾经约定过,郝柏生的事情完后,咱们要好好谈一谈。” 钟老师沉默片刻:“好吧,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斌良:“可以。你看,在什么地方,来我办公室?” 钟老师:“那绝对不行。” 李斌良:“那在哪里?你定个地方?” 钟老师:“这……要不,你来我家里吧,不过,不能开你们公安局的车,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到我家里来了!” 李斌良:“好,你说,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钟老师:“地方偏一点,在城南老区……对了,知道老街口吧,那儿的道西有个小卖店,我在那儿等你。” 李斌良:“好,我马上就出发。” 李斌良放下手机欲往外走,被苗雨拦住。 苗雨:“你干什么去?” 李斌良把和钟老师的约会说了。 苗雨:“我也去!” 李斌良:“不行,我答应钟老师了,只有我和他。” 苗雨:“不,我一定要去,你再给他打电话,问他我去行不行,他应该能同意。” 李斌良:“这……不好吧!” 苗雨:“有什么不好的,我亲自给他打!” 苗雨夺过李斌良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按照刚才的电话号码拨了回去,电话马上就接通了,钟老师的声音刚一传出,苗雨就抢着开了口:“钟老师,是我,苗雨,还记得吧,我想和李局长一起去见你,可以吗?” 钟老师:“苗雨……啊,是你,可以,但是,再不能有别人了!” 苗雨:“我保证……好,咱们一会儿见!” 苗雨得意地把手机还给李斌良:“我就知道,钟老师一听是我保证会同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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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和苗雨走到街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向老街口方向驶去,快到老街口的时候,他们提前下了车,然后步行向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个小卖店,可是,小卖店附近没有钟老师的影子,李斌良以为他在小卖店内,正要进去,身后却响起钟老师低低的声音:“李局长,你们跟着我!” 李斌良急忙转身,发现钟老师的身影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了,他正要说什么,钟老师却已经转身走去,李斌良和苗雨对视一眼,急忙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太不正常了,一个公安局长要见一个知情人,居然采取这种办法,赶上地下斗争了。 走过两条僻静的街道,进了一片居民区,都是建了很多年的老旧平房,也没有了路灯,光线很暗,虽然走路费点劲儿,也起到了很好的隐蔽作用。 钟老师的身影拐进一条巷道,李斌良和苗雨急忙跟进去。 可是,钟老师的身影却消失了。 这…… 李斌良和苗雨正在茫然,前面,一个院门发出轻轻的响声,一个人探出头来,向他们招手。正是钟老师。 钟老师把头缩回去,李斌良和苗雨急忙走过去,院门打开,二人走进小院。 钟老师还是不说话,带着二人悄然走向房门,打开,带着二人走进去。 直到这时,李斌良和苗雨才舒了口气。 这是一个田字格式的平房住宅,一个厨房,一大一小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面积虽然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显得朴素利落。家里只有钟老师和老伴,三人走进客厅后,钟老师的老伴给二人倒上水,笑了笑,就走了出去,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可以感觉到,她也有些紧张。 谈话开始了。钟老师歉意地说:“李局长,苗雨同志,对不起,咱们说话得小声点,我们这房子都是连脊的,虽然隔音还可以,但是,声音大了也能让人听到!” 李斌良打量了一下书房,不大,但是名副其实,确实到处都是书,李斌良大略看了看,有好多教学参考书,还有《人民教育》及一些省、地教育部门办的刊物,还有一些古今中外关于教育研究的书籍,剩下的,都是文学、历史、政治等方面的刊物,还有一本厚厚的《说文解字》。 钟老师还是抱歉地:“对不起,屋子窄巴点,将就吧。教书将儿,没有别的,都是些书,还都没有收藏价值,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只好留着了。” 苗雨:“钟老师,现在,城里这些年没少盖家属楼啊,你怎么还住在这里,对了,你是老教师了,工资不低吧!” 钟老师:“咳,怎么说呢,工资倒不低,在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在全县职工干部中也拿得出,可是,这年头,靠工资只能维持着饿不死,再加上我老伴的单位早黄了,根本没有收入,哪儿能攒出买楼的钱哪?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这些年,我们节衣缩食,也多少攒了点钱,可是敢动吗,都给儿子预备着呢。这不,他一上大学,全掏空了,这还不够呢。孩子还有一年大学毕业,我还为他最后一年的学费犯愁呢。对,他还想考研究生,征求我的意见,我当然愿意让他考,可是,拿什么供啊?咳,你们说说,我一个当老师的供儿子上大学都这么难,那些比我穷的老百姓可怎么办哪……哎,不说这个了,咱们唠正事。李局长,您想找我谈什么?” 转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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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钟老师,您既然开门见山,我也就不隐瞒了。说真的,我们之间都有个认识过程,我觉得,现在我对你已经很了解,你是一个优秀的老师,你不但工作负责,教学能力强,而且,为人正直上,真诚地关心学生,这一点,使我们非常感动……” 钟老师急忙打断李斌良的话:“别别,李局长,千万别这么说,你越这么说我越惭愧,这年头,哪还有正直的人哪?我……我也是尽量对得起良心罢了。李局长,现在没有外人,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我坦白地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可是,只要你们给我保密,凡是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李斌良:“钟老师,太感谢您了。您既然是这种态度,我们也要以诚对诚,只要不涉及到案件保密的内容,我们也实话对您说。是这样,在侦破吴颖和霍涛这两起命案时,我们无意中发现,在今年的高考中,我们江泉、尤其是你们一高,存在严重的舞弊问题,牛强已经承认了自己有作弊行为,当然,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可是,郝柏生也跟我们谈了很多这方面的情况,综合这一切,我们觉得,高考舞弊可能不是个别的,而参加高考的学生,以一高的学生为多,考场也设在一高,您又是一高的骨干老师,还负责补习班,一定知道一些情况,如果知道,请您告诉我们,可以吗?” 钟老师肯定对这早有思想准备,或者说,他本来就想吐露这些,所以,听完李斌良的话之后,他略作思考就低声说道:“怎么说呢,要说我什么也不知道,肯定是假话,你们也不会相信,可是,要说我知道,我还真拿不出证据来。所以,我真不敢乱说。” 李斌良:“钟老师,您别多心,我们既不记录,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就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包括你看到的、听到的所有情况,不准确也没关系,我们只是参考。” 钟老师:“这……好吧。李局长,苗同志,你们别笑话我胆小,我只是一个普通教师,还想在江泉混下去,即使我不怕,我还有家人,孩子……好,我们说正题吧。是这样,这学期一开学,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一高在全市虽然教学质量最好,被当做重点高中,可是,在全区也就中下游,在全省就更排不上号了,教育部门和市领导经常为此受到上级批评,咱们江泉市的工作在全区排位时,也经常因为教育成绩差而被拉下几位。可是,这种状况是和主管教育工作的领导及各个学校的领导水平及师资力量分不开的,不是说你想提高就提高上去的。可是,在上学期一开学,校领导就经常在各种会议上说,今年的高考一定要取得突破……” 钟老师突然住口了。 李斌良:“钟老师,怎么不说了,请您不要有顾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会保密的!” 苗雨:“难道,在最后学期一开学,学校领导就做好了高考舞弊的准备?” “不不,”钟老师急忙摇头:“这……这都是我自己联想的,一点证据也没有,是我听说有很多人作弊后想到的,可能事实并不是这样……不过……” 钟老师又停下来,李斌良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钟老师慢慢地:“不过,戴校长确实找过我!” 李斌良眼前闪过戴副校长谦恭的面孔。 苗雨:“他找你干什么?” 钟老师:“没干什么……那是开学不久的时候,戴校长跟我说:‘今年高考,咱们得想点办法呀,不能太老实,老实吃亏呀。’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反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使高考的成绩提高一下,我说我是没有,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当时,我没太往心里去,可是,在高考之前,我见他经常找一些老师个别谈话,挺神秘的样子,我就想,戴校长是负责抓教学的,高考成绩好坏,直接关系到他的工作成绩,莫非他要做什么手脚……对了,我听说,戴副校长已经内定为二高的校长,很快就要上任了!” 这……难道……

04

钟老师叹息着继续说下去:“我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是个人作弊,即使参与的人多一些,还可以理解,可是,如果是有组织的,那性质就变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现在,什么都搞评比,各地历史情况不同,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条件也不同,怎么能拉过来在一起评比呢?怎么又能以高考成绩作为教育工作成绩的唯一标准呢……其实,我早发现了,我们的教育问题太多了,就说扩招吧,从表面上看,上大学的人数多了,可是,你的教育准备……啊,我说的是师资啊,校舍呀,仪器等等这些东西,尤其是师资,能一下子满足需要吗?满足不了怎么办,就得降格,那教育质量还能保证吗?还有,这么一扩招,招生的标准肯定也就降低了,很多素质不怎么样的学生也和那些好学生一样进了大学。对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大学,不管你成绩如何,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进去,和那些优秀的学生一样就学,混上几年,也弄个一样的文凭……对了,还有成人教育,一开始多少还像回事,入学呀,考试呀,现在,基本上就是卖文凭了,只要你交了钱,肯定让你毕业,而弄这种文凭的人,虽然素质不怎么样,可是,往往都有社会背景,家里不是有权就是有钱,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等毕业到社会上,往往把好位置先占了,而那些优秀的学生却找不到合适的岗位。你们说,这不是人为制造社会不公吗,会给事业带来多大的损失呀!” 钟老师的话在李斌良心中引起强烈共鸣。一方面,他当年也是大学毕业,对大学的情况有一种特殊的关心,另一方面,他也有切身的感受,现实也确实这样,一些素质好的青年大学毕业后,因为没有背景而难以找到满意的工作,而那些素质差的,弄个文凭、甚至假文凭,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其实,自己所在的江泉市公安局不也大量存在这种情况吗…… 钟老师恰好说到这点:“就说你们公安局吧,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别人我不知道,任铁柱我还不知道吗?在班级里也就是中下等,可现在怎么样,听说,都成研究生了,就他那样的,能研究什么,研究怎么搞关系吧,结果,也当上了警察,还进了你们大案队,如果警察都是他这样的人,你们的战斗力能强吗……对了,那天你们在我上课的教室外边等待,一定听到我的话了,现在想,当时那些话不该对学生们说,影响不好。可是,我那话有一半是让任铁柱听的。你说说,他连文凭都是假的,这样的人,能会有光明磊落的胸怀吗?能有正直的品格吗?李局长,我再说过分点吧,这样的人在你们公安局,还在刑警大队,你得小心点……” 李斌良一下被钟老师的话触动了。一瞬间,任铁柱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是啊,到现在,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年纪不大,可是,感觉上很复杂,很有城府,让人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处事非常机灵,能看出门道,就说苗苗上二小的事吧,他听个风就给办了,可是,他在这方面又显得过了点,而且,有是的表现还挺矛盾的,就说那次上省城吧,牛强在饭店里闹事时,自己要进去过问,他阻拦着不让,说犯不上多管闲事,可是,等进去后,牛强发威时,沈兵都退缩了,却是他冲上前压住了牛强的嚣张气焰,给人以一种勇敢果断的印象…… 钟老师不知道李斌良心里想着什么,继续说自己的,这时,他已经转回正题:“还有大学的高收费,危害更严重,别人我不知道,就说我儿子吧,他学的专业是五年制的,而且是一表,是凭成绩考上的,就这,每年学费还将近六千块,每天的饭费怎么也得十几块吧,一个月就几百块,一年就三千多元,还有衣服呢,书费呢,学习用品费呢?他们的专业需要画图,一张图纸就好几块钱,有时,一天就画好几张……对了,他们需要电脑,你得给他买吧,你算算,这一年得多少钱,五年下来得多少钱?我上哪儿攒钱买楼……我说过了,这还是我,工资还不低,那些不如我的人怎么办?从前,人们都觉得,高考是穷孩子唯一的出路,只要你学习好,发愤努力,考上好大学,就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并帮助亲人改变命运,现在可好,这唯一的一条路也快被堵住了。我觉得,有些人好像有意不让穷人的孩子改变命运,想让他们一辈辈永远在社会底层。这样下去,能构建和谐社会吗?” 高寒的面孔突然在李斌良眼前闪过:“……感激?我凭什么感激……” 女儿的歌声也忽然响在耳畔:“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 还有,高寒出示的那几张照片…… 这一切,绝不是偶然的。钟老师的话一定程度地揭示了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 钟老师的声音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汉代王符在《潜夫论·本政》中写道:‘国家存亡之本,治乱之机,在于明选而已矣。’高考制度是目前来说最为公平的一种选人制度,虽然分数不能说明一切,但是,严格的考试制度对于那些投机取巧、浑水摸鱼的学生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对于那些立志成才的青年来说,高考则为他们提供了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不仅仅是保证高等学校生源质量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确保了社会公正以及人才价值标准的公信度。可是,如果都这么搞起来,还谈什么公平公正公信!” 钟老师痛苦地停下了讲述,却勾起李斌良的思绪,他眼前浮现出牛强那愚顽的面孔,就这么一个家伙,还有很多和他两样的考生,无论是平时还是高考,根本不用费脑子就轻而易举地进入重点本科大学,这对于那些寒窗苦读莘莘学子是多么的不公平?如果这样的人充斥大学校园,毕业后再高居国家的重要部门重要岗位上,能干出好事来吗?那样下去,我们的国家怎么办…… 钟老师又开口了,可能说得差不多了,心中的怒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声调渐渐低下来,他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我说的可能有点过分,有点偏激,可是,这些都是活生生存在的呀。我是‘四人帮’粉碎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教育报国的思想,所以,当年尽管有多种选择,还是报了师范,并且来到了基层,一心一意献身教育,一开始,还自愿要求去了农村,后来被调进了市里,又调进一高,哪知道,理应最纯净的校园搞成现在这样子,腐败、黑暗竟然浸入了我们校园,而且如此严重,我……我……” 钟老师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李斌良听得出,钟老师是真诚的,他这些话也都发自内心,他是真的热爱教育事业,也是真的愤怒和痛苦以及无奈。 李斌良想说点什么,却想不出说什么才好。还好,苗雨适时打破了沉寂:“钟老师,咱们再谈谈眼前的事吧,你对吴颖和霍涛的死是怎么看的?” 钟老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明摆着呢,肯定和今年的高考有关,和霍涛他们揭发检举有关……”又叹息一声:“对了,其实,我早该跟你们谈,可是,顾虑太多,结果耽误事了。这……他们上告的事,其实我是知道一些的!” 李斌良迅速和苗雨对视一眼,又看向钟老师。 钟老师:“这……怎么说呢,这届学生里,霍涛和我关系很好,对我也很信任,他做什么也不瞒我。高考结束后,他就把发现的情况跟我说了,我当时还不十分相信,后来,他又带吴颖、郝柏生、华自安来找我,他们都反映了同样的情况,加上我自己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这才信了。他们就跟我说要上告,我……怎么说呢,我毕竟是老师,想的比他们多一些,开始,还真劝他们谨慎来着,可是,霍涛他们态度很坚决,我也就不多说了,其实,我的心里也和他们一样痛恨这种事,也希望他们……总之,我就没再劝他们,只是嘱咐他们要保密,谁知,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吴颖和霍涛都死了……” 钟老师自责地住口了。 李斌良又和苗雨对视一下,轻声问道:“这么说,郝柏生去宽河的事,你是清楚的,你也知道他和霍涛的关系……” 钟老师低声地:“对,可是,因为吴颖和霍涛相继死了,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怕郝柏生也出事,再加上当时对你们不太信任,就没有说实话,现在看,我错了!”又抬起头:“不过,也不能全怪我,现在,真让人不敢相信任何人。你们想想,霍涛他们把我们江泉高考中有人作弊的事反映上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人下来查?还有,霍涛和吴颖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是因为举报了高考舞弊这件事,那么,害他们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是谁泄露了出去……” 突然,李斌良眼前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钟老师停了停,又下垂眼睛摇起头来:“现在的事情,真让人……所以,请你们原谅我的软弱的暧昧吧……李局长,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也不知道对你们破案有没有用……对了,李局长,我能体会到,你们也不容易呀,差不多,也就收手吧,这种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也是很难找到证据的!” 李斌良又和苗雨对视一眼,他发现,她的眼中闪出愤怒的火花。 李斌良知道,自己的眼睛也同样是这样,他尽力控制着对钟老师说:“钟老师,你不必这么悲观,我现在向你发誓,也向死去的吴颖和霍涛发誓,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钟老师的眼睛突然一亮,但是,马上又暗淡下来:“这……李局长,你别这样,我知道,如今的事……” 李斌良“钟老师,你不要说了,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如果我做不到,我不能查清这一切,我就辞职!” 钟老师:“这……” 钟老师突然站起来,向李斌良深深的鞠躬,呜咽起来:“李局长,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我都替我的学生感谢你……” 李斌良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睛湿润了。 子夜时分,李斌良和苗雨悄然离开钟老师家。 路上,苗雨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李斌良追问她想什么时,她才轻声说:“你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查下去吧,查它个水落石出!” 李斌良:“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苗雨:“我……尽量吧!” 李斌良拿出手机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连夜突审牛强。 在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形成了审讯方案的轮廓。

05

午夜时分,牛强被两个全副武装的防暴队员从监舍内提出,押进审讯室。 审讯室内的桌椅都重新摆放了一下,使之看上去更加严肃,审讯开始后,两名防暴队员又笔直地站在审讯室外警戒。 李斌良、胡学正、沈兵、苗雨坐在审讯台上,苗雨负责做笔录。 牛强使劲眨着锈涩的眼睛,他在努力清醒自己,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对重大案件的重大嫌疑人,刑警们常常选择在这种时间进行审讯。无数实践已经证明,这个时间是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最为薄弱,也最容易突破的时间。瞧,他那懵然而恐慌的眼神就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态。 可能,这有些不人道,可是,那些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实施犯罪的时候,考虑过人道吗?及时查明案情,使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还人间以公正,是最大的人道。 胡学正开口了:“牛强,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对你进行讯问吗?” 牛强:“这……不知道!” 胡学正一改以往那种犹豫的习惯,突然一拍桌子:“那你就想想,现在,在你面前的一个是公安局长,一个是刑警大队长,一个是大案中队长,而且是在这种时间审你,能有什么事呢?” 牛强:“这……可是,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胡学正又是一拍桌子:“你是说了,可是,你说的是谎言,你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想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以为把自己豁出来就行了是不是?告诉你,现在谁也保护不了你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牛强一下被击中了,眼睛急速地眨起来,脸上也现出心慌之色:“这……我……我舅舅他……” 沈兵:“少废话,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牛强更加惊慌:“难道,我舅舅已经……” 沈兵也一拍桌子:“现在不是你提问题的时候,要想争取从宽处理,彻底坦白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种审讯方式,有人管它叫“懵虎诈”。也就是说,审讯人员在并未掌握什么证据的情况下,在审讯中却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通过敲山震虎等迂回策略,迫使犯罪嫌疑人交代罪行。对此,李斌良一向是反对的,因为,这容易搞出冤案,他主张侦查人员要多用腿,多用脑,少用嘴。也就是用腿去跑线索,跑证据,经过去伪存真,把相当一部分证据掌握到手中了,再开始审讯,这样,成功的把握性更大一些,也不会出冤案。 可是,今天,却是他提出用这种方式来审讯牛强,而且,还特意安排在午夜时分,在牛强正熟睡时把他叫醒,押到审讯室,并特意调来两名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这一切都是为了给牛强施加心理压力,迫使他交代问题。 果然,牛强撑了一会儿有点撑不住了。他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李斌良们掌握了什么证据,只好吞吞吐吐地交代起来:“这……我都交代了,我高考时,作弊了!” 沈兵:“我们不听这个。说,你是怎么作弊的?” 牛强眼睛打量着几人,试探地:“这……我……我打小抄了……” 胡学正“啪”的一拍桌子,打断牛强的话:“牛强,你是不是想顽抗到底?” 牛强:“这……我……我……” 沈兵:“你作弊了,可是,却不是打小抄,这一点我们早就也清了,现在,你还想顽抗吗?” 牛强:“这……我……我是用手机作弊的……” 李斌良三人迅速对视一眼。 胡学正:“好,牛强,这样才对。说说,你是怎么用手机作弊的?” 牛强:“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胡学正:“我们是知道了,可是,我们说出来和你自己说出来,结果对你不一样,明白吗?” 牛强:“这……明白,明白……是这样,在进考场前,我……我把摄像探头放在身上,从胸前的衣扣处探出来,不特别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这样,试卷上的题就传了出去,他们……他们在场外把每道试题的答案做出来后,再发到我手机上……” 这……

06

三人都掩饰不住地现出震惊的表情。 根据牛强的供述,在高考之前,就有人为作弊做了精心的准备,他们组织了一个由高中各科教学水平最高的老师组成的答卷组,在考场外集中,待牛强身上的摄像探头将试题传回后,立刻组织答卷,然后,再将答案通过手机短信传给牛强等考生。 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可确实是真的,牛强一字一句,交代得清清楚楚。 胡学正和缓地:“这回还贴边,继续往下说,是谁帮你做这一切的,我是说,谁提出把探头放到你身上,又是谁组织老师们在考场外做答案的?” 牛强:“这……是戴副校长……” 戴副校长?! 终于,有人显露了出来。 李斌良眼前一下浮现出戴副校长的形象,五十出头年纪,一副谦恭的样子,跟自己说话时,问题试试探探、怯生生的。还以为他是这种性格,原来,他是害怕公安机关发现他干的事啊。对了,就是他,召集接受调查的老师和学生开会,叮嘱他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要维护学校的荣誉……还有,华自安逃跑后,他向自己提供,他..可能去了大学……现在看,他是想把侦查引向岐路…… 现在,没有时间深究这些,眼前的牛强需要认真对付。 牛强继续交代着:“……我都是照他说的办的,不过,这和我舅舅无关,我舅舅不知道这事……” 假话!如果不是蒋副市长,为什么摄像探头要安到你牛强的身上?发生这种事,你能不对身为主管文教的副市长舅舅说?看来,牛强现在是舍卒保车,不,是舍车保帅!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可以认定,这是一起有组织的高考集体舞弊案件,如果查下去,不难水落石出,谁该负什么责任负什么责任。 现在,突破口已经出现,它在戴副校长身上。 这一点,和钟老师提供的情况是吻合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戴副校长,对他进行突审,扩大线索。 将牛强送回监舍后,沈兵着急地向李斌良提出这一点:“李局,咱们趁热打铁,马上找到戴副校长,打他个猝不及防!” 李斌良知道沈兵说得对,可是,他一时下不了决心。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有关法规还明确规定,党和政府也多次提出,公安政法机关独立办案。 可是,李斌良要对涉嫌犯罪的戴副校长进行讯问,却感到十分为难。 因为,戴副校长是副科级干部,虽然在任何文件、规定中也找不到这样的规定,可是,李斌良在多年的实践中已经非常明白,一个县级市的公安机关要对一个副科级以上的干部采取强制措施,必须请示市领导同意。 那么,请示的结果是什>?么呢? 如果领导不同意,你就不能采取应采取的措施。 现在,李斌良要传讯戴副校长,如果请示市领导,会是什么效果呢? 两种可能:一种是同意。那就都好办了。可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不同意。而这种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而且,你请示后,不但没得到批准,还走漏了风声,即使终于有一天同意你采取要采取的措施了,恐怕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怎么办?天已经亮了,李斌良还在思考。 沈兵急得在李斌良面前转来转去:“这……李局,这种时候,你不能再犹豫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咱们所有行动在天亮后都会传出去,人家就有准备了,那时,做什么都晚了。” 沈兵说得对,是该下决心了。可是,胡学正在旁提醒着:“李局,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们倒没什么,现在,你可是关键时候……” 李斌良一下被提醒了。是啊,自己正在关键时候,在可能被提拔为江泉市公安局长的关键时刻,如果你一意孤行,得罪了市领导,后果是可以想见的…… 可是,另一种想法也在心中生起,并深深刺痛了他:李斌良,难道你是那种人吗?是那种把官位看得比法律、良知和正义还重的人吗,如果是那样,你还配当这个公安局长吗?即使当上了,你还能正确地依法履行自己的职责吗?想想吴颖,霍涛、高寒、郝柏生他们还有钟老师吧,想想那些因为贫穷、因为被牛强这种人挤掉进入大学校园的机会而甚至丧失一生的青年学生们吧…… 李斌良在承受着煎熬。 苗雨的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李斌良,我知道你的内心在想什么,下决心吧,不然,你的心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安宁的!” 是的,是这样,苗雨说得对,如果,自己如果妥协了,这起案件没能查清,自己真的会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比起心灵的安宁,哪个更重要呢? 他终于下了决心,不过,还是询问了一下胡学正和沈兵:“哎,如果我们不请示就传讯戴副校长,有没有什么违背法律规定的地方?” 沈兵:“没有,哪有这一条,公安局传讯个副科级干部必须请示上级党政领导?哪儿有这一条?” 是的,是没有。 李斌良看向胡学正。 谨慎的胡学正认真想了想,也摇摇头。 李斌良:“那就好,马上传唤戴副校长。” 第十七章

1

?? 李斌良发出传唤戴副校长的命令后,站起身要向外走,却被胡学正拦住。 胡学正:“李局,你不要动,我和沈兵去找他,万一市里领导怪罪下来,你就装不知道,由我们俩在前面挡一挡!” 李斌良心里生起一股热流,一向谨慎胆小的胡学正能说出这话,实在让人感动。 可是,李斌良不是这样的人,不是推卸责任的人,更不是让下属替自己承担责任的人,他还是坚持要亲自去找戴副校长。还是苗雨劝住了他:“斌良,这不止是为你,而是为了顺利办案,为了把案件彻底查清!” 李斌良被苗雨说服了,他告诉胡学正和沈兵,要讲究策略,最好别惊动其他人,要以找他谈话的名义请他到公安局来。一旦遇到什么难题,及时告诉自己,自己会出面的。 胡学正和沈兵带人出发了,李斌良虽然没有前往,心却跟着他们去了。 他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来回踱步,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他们迟迟没有消息,半个多小时了,应该找到戴副校长了,为什么还不来电话。 他正要打电话问一问,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胡学正的号码,他刚把手机放到耳边,胡学正的话语就气喘吁吁地传进耳鼓。 胡学正:“李局,戴校长不见了!” “什么……” 胡学正简要地报告了一下情况,因为已经到了上班时候,他们先赶到一高,却发现戴副校长没来上班,就又赶到他的家中,可是,家中只有他老伴一个人,而他的老伴说,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李斌良:“她说没说,戴副校长那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胡学正:“她说她不知道,戴副校长每天早上起来去北郊公园锻炼身体,可是,今天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李斌良:“别说了,赶快去北郊公园!” 胡学正:“我们已经上路了!” 李斌良:“我也去……” 十多分钟后,李斌良和苗雨也赶到北郊公园。 胡学正等人的警车停在公园外边,他们显然已经到了。 李斌良正要给胡学正打电话,询问他们在哪儿,忽然,看见一些游人慌乱地向林中奔去。 怎么了?! 李斌良和苗雨也向树林深处奔去,半路上,手机又响起来,还是胡学正打来的:“李局,戴校长找到了……” 李斌良:“是吗,他在哪儿?” 胡学正:“在江里,我们把他拉上来了!” 李斌良心慌起来:“什么,他死了吗?” 胡学正:“没有,我们赶到时,他刚好跳下去,虽然没少喝水,不过,心还在跳着,没有危险……对了,他是自杀……” 李斌良:“别说了,赶快把他送医院……”

02

十几分钟后,戴副校长被送进医院,一个小时后,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他是没少喝水,不过,生命还是抢回来了,现在,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臂上挂着输液管。 医生告诉李斌良,人没事了,他们可以询问了。 可是,他还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昏迷着,还是在睡觉。 李斌良在床边仔细地端详他,看上去,他的脸色不太好,显得很暗,缺乏血色,而且胡子拉茬的,好像几天没有刮了,发际的白发也比以前多了些,嘴唇上也长着几个破了的火泡。不过,除了这些,别的都正常,呼吸均匀,心跳正常。医生说得没错,他没事了,可以询问了。 李斌良轻声地:“戴校长,你还好吗?” 戴副校长没有一点反应。 李斌良又叫了声:“戴校长,我们谈谈可以吧!” 戴副校长还是没有反应。 沈兵忍不住上前,大声地:“哎,戴校长,医生已经说了,你没事了,你就别装了!” 戴副校长的眉毛略略动了动。 李斌良:“戴校长,你一定听到了,你应该明白,我们必须谈谈,可以吗?” 片刻,戴副校长嘴唇终于动了,尽管眼睛还闭着:“李局长,我是副科级干部,你们……你们不能随便抓我,必须市领导批准!” 看来,社会实践要比写在纸上的法条重要大得多,瞧,戴副校长现在就提出了这一条。 李斌良:“戴校长,看来,你现在很清醒,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查遍了所有法条,没有公安机关询问一个副科级干部时,必须上级党政领导批准。我想,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自己的命运。能告诉我们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戴副校长不语,可是,泪水却慢慢从眼角溢出来。 李斌良的心跳得快起来,他知道,戴副校长的心已经被说动,他的防线即将突破了,必须趁热打铁,因此,语气更加温和地:“戴校长,我们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我感觉到,你人品还是不错的,听说,你教学能力也很强,当上副校长后,也一直搞业务,我一向尊敬你这种干实事人,如果你信任我,能把心里话能跟我说说吗?” 戴副校长哽咽起来,用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捂住了脸。 李斌良和室内的胡学正、沈兵及苗雨对视了一眼。 戴副校长终于哽咽着开口了:“李局长,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远远从外边传进来:“……他是我们一高的副校长,我是校长,凭什么不能看他,让开,我要见你们李局长……” 是程玉芳。 戴副校长听到这个声音,突然一愣,迅速地擦了几把脸上的泪痕,再次闭上眼睛。 李斌良心里说了句“不好”,急忙走出病房。 果然是程玉芳,此时,她已经挣脱阻拦的刑警,正在向病房这边奔过来,一个年轻刑警拉也不是,扯也不是地跟在后边。程玉芳看到李斌良,立刻求救般叫起来:“李局长,你看看你的手下,干什么呀,戴校长都这样了,凭什么不许我见一见,我怎么了……对了,李局长,我不是代表我自己,还代表蒋副市长呢,他有事来不了,让我替他先看一眼……” 话没说完,她已经从李斌良身边走过,推开了病房的门。李斌良只好跟着她走进去。 病房内,戴副校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像还在昏迷着。程玉芳走进来,立刻扑向他,泣不成声起来:“戴校长,你这是怎么了,为啥呀……” 戴副校长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还在昏迷中。 程玉芳:“戴校长,我的老大哥,你到底为啥呀,能不能跟妹妹说说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妹妹咋跟全校师生交代,咋跟蒋副市长交代呀,你到底为啥呀……” 戴副校长还是一动不动。 苗雨走上来:“程校长,戴校长现在身体很弱,说话困难,您已经看过他了,还是让他休息吧,有话等他恢复了再说行吗?” “这……”程玉芳看看李斌良,又对床上的戴副校长:“戴大哥,我的好大哥,你放心休养身体吧,家里的事放心,有我呢,我一定会把大嫂和侄子照顾好的,你放心吧……对了,蒋副市长也非常关心你,让我告诉你,不要挂心学校和家里的事,我们会照顾好一切的!”对李斌良:“李局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戴校长怎么会出这种事啊?” 李斌良看着程玉芳:“我正想问你呢,他是你的副校长,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啊!” 程玉芳:“这……我……我怎么清楚啊,对了,自从你们到我们学校开始调查案子后,他就有点不正常,总是忧心忡忡的,不知为什么……李局长,你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好一会儿,程玉芳才抹着眼泪离开,李斌良再回头和戴副校长谈话,可是,戴副校长的态度已经改变,变得冷冷的,说每句话都非常费劲,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为了避免再发生干扰,李斌良在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后,不得不把他带回公安局审讯室。

03

审讯室内,戴副校长依然挂着输液瓶。考虑到他身体较弱,李斌良特意让人给他搬来了沙发。 审讯进行得好像很顺利,没用李斌良发问,戴副校长长叹一口气就开始交代:“李局长,行了,你们既然救了我,肯定什么都知道了,我都交代吧,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好像过于痛快了。 李斌良:“戴校长,你说的具体点,你都做了什么事?” 戴副校长:“还用我说吗?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为了讨好领导,想了这一招儿!” 李斌良:“说得具体点儿,哪一招儿?” 戴副校长:“这……好吧,反正瞒也瞒不住了,今年高考出的事,责任都在我身上。其实,早在高考前好久我就做了准备,找了几个靠得住的老师,当然,哪个科的都有,高考开始后,在校外找个地方集中到一起……” 李斌良:“戴校长,请您说清楚点,在校外什么地方?” 戴副校长:“这……就在我家!” 李斌良:“好,往下说。” 戴副校长:“我……我预先安排了一辆车,车上安置了摄像接收设备,又把微型无线摄像探头安在牛强身上,这样,卷子只要一发下来,上边的内容就被我们掌握了,我们就抓紧组织老师解答,然后,把答案通过手机短信或者传呼机传回考场!” 这一点,倒和牛强说的一致。 李斌良:“戴校长,你们费这么大的周折搞这种事,难道只为了牛强一个人吗?不会吧!” 戴副校长:“这……受益的确实不止牛强一个人,除了他,还有一些人,不过,都是圈里的。” 李斌良:“什么圈里的,都有谁?” 戴副校长:“这……还有几个市里和教育局领导的子女和他们的直系亲属,剩下的就是做答案那些老师的子女亲属,别的,就没谁了?” 李斌良:“一共能有多少人?” 戴副校长:“这……我也说不好,大概,能有三十来人吧!” 三十来人……原来,牵扯这么多人,而且,多数还是有背景的。怪不得牛强说,豁出他一个得了…… 就算有三十人通过这样的手段考上了大学,那么,相应地,也就把本有希望考上同类大学的三十名其他考生挤了下来。 李斌良看着戴副校长:“戴校长,就这些吗?” 垂着头的戴副校长抬起头:“就这些,没别的了?” 李斌良:“那么,你再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干?” 戴副校长:“这……我不是说了吗?为了提高我们学校高考录取率……这不吗,咱们市高考的成绩老是上不去,市领导觉得挂不住脸儿,总是批评我们学校……对,你知道,我们一高是全市高中的重点,每年高考升学的数量占全市考生总数百分之八十以上,一级压一级,最后,都压到我这个业务副校长头上,可是,教学是有规律的,不是说提高就马上提高的,它需要时间,需要相应的条件,也要看生源质量,可你跟谁说去呀,逼得我没办法,就想了这一招儿。当然了,我也有私心,如果录取的人多,分数高,我这个管教学的副校长也有功劳!” 戴副校长住了口,低下头。 李斌良:“听说,你即将被提拔为二高的校长,就是对你这种功劳的奖赏了?” 戴副校长叹息一声低下头,喃喃地:“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我当了多少年副校长了,早该提了……” 居然有这种事:一个长期从事教育的副校长,居然带头干起这种事,而有的领导明明知道这回事,不但不批评,不制止,反而提拔奖励这样的人,让他来管理一个学校,教育着我们的青少年…… 李斌良看着戴副校长,觉得心隐隐作痛,好一会儿才说:“戴校长,你还是个校长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危害吗?教育,是强国之本哪……” 想不到,李斌良还没说完,戴副校长突然抬起头,把话接了过去,而且,刚才的病态一扫而光:“说这个有什么用?现在,危害教育危害国家的事太多了……对了,你能给我解释吗?为什么一样的学生,高考录取的分数线却不一样,为什么有的大城市的考生录取分数线要比咱们江泉低一百多分?所以,你们抓我也好,判我也好,我认了,可是,我不服,我没有罪,我是为江泉人民干了好事,我这种做法是被逼的,是对这种不合理现象的报复。如果你能对我提的问题做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服罪,不但服罪,还把我知道的很多事都说出来,你能解释吗?” 他居然慷慨激昂起来。 遗憾的是,李斌良无法解释,他只能把话题拉回来:“好了好了,戴校长,我不是教育部长,这不是我能解释清楚的,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刚才说,你还有好多知道的事没有说出来,咱们说说这个吧!” 戴副校长愣住:“这……我说什么了,我没说呀……” 李斌良:“怎么没说?你说得非常清楚,如果我能解释清楚的话,你不但服罪,还要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戴副校长:“..这……我……我那是顺嘴说出来的,是想听你解释,顺嘴说出来的!” 李斌良盯着戴副校长:“戴校长,不对吧,刚才,我们谈的很好啊,你也很开诚布公的,咱们应该继续下bbr>.去呀!” 戴副校长:“这……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了,我真是顺嘴说的,真的不知道别的了!” 看样子,很难再撬开他的嘴,难道,他刚才真是顺嘴说的,再没有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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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那好,我们再接着谈。你说说,参与这次高考舞弊的都有哪些老师,你不是有一辆车在校园外吗,里边安装了无线摄像接收装置是吧,这个装置是哪儿来的,车又是谁开的?” 戴副校长惊慌起来:“这……李局长,我已经认了,你就别再往下追了,别再牵扯别人了!” 又是这种态度,他倒挺讲义气的。 李斌良:“戴校长,这恐怕不行,我们的案卷必须完备才能结案,要靠证据定案,不能光凭你一个人的供词啊!” 戴副校长:“这……好,我都说了吧,摄像接收装置是我在省城买的,车是我雇的,不认识司机,参与答卷的老师我忘记是谁了,就这些,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戴副校长的态度变得很坚决,在这个问题上好像再也问不下去了。李斌良换了个问题:“那好,你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自杀?” 戴副校长:“这……就为这个罪呗,我干出这种事,你们眼看查出来了,我觉得没脸儿活下去了!” 李斌良:“是吗?那你说说,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自杀?” 戴副校长:“这……这不是,牛强被你们抓起来了,我就知道,这事儿包不住了,很快就得暴露,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走这条道儿!” 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李斌良却没有被说服,他进一步追问着:“昨天晚上,我是说前半夜,你在哪里?” 戴副校长一愣。 刚才,苗雨等人已经问过戴副校长的老伴,她提供,最近一些日子,丈夫就心神不宁,昨天晚上直到半夜才回家。李斌良觉得,他今天的轻生极可能与昨夜有关,因此必须问个明白。 可是,戴副校长一下就封了门儿:“我心里闷,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来着。” 李斌良:“就你一个人,遇到什么人没有?” 戴副校长:“就我一个人,没遇到任何熟人!” 再也无法问下去了,因为,他既然没遇到熟人,那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他今天的行动肯定跟昨晚有关,只是,一时拿不到证据。 李斌良不想就此作罢,还想问下去,可是,审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李斌良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政委,他的眼神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情,他只好中止了讯问,把戴副校长交给胡学正和沈兵们,随政委走去。 李斌良:“政委,有事?” 政委:“对。” 李斌良:“什么事?” 政委:“年市长来电话了,打听你在干什么。我说,你在忙案子,再一问,才知道戴副校长的事你还没向他汇报,斌良,这可是失误啊。我看,你马上向年市长汇报一下吧!” 李斌良一下被提醒,对呀,这种事,怎么忘记汇报了。行了,别等问罪了,还是争取主动吧! 李斌良回到办公室,拨了年市长的手机。 手机顺利接通了,正常地响着,可是,就是没人接。 李斌良耐心地等待着,可是,手机响了一会儿中断了,再拨时,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的声音。 怎么回事? 李斌良是用手机打的电话,年市长应该能辨出是自己呀,为什么不接电话,又突然关了呢…… 李斌良心向下沉去。 年市长是故意这样做的,而这样做的原因是―― 他生气了,他一定非常生气。 全校最高学府的副校长投江自尽,没死成,又被公安局抓了起来,到现在还不向他这个市长汇报…… 换个位置想一想,是令人生气。 怎么办? 李斌良思考片刻,毅然站起来,向外走去。 二十分钟后,林荫走进市政府大楼,先到办公室问了一下年市长是否在,秘书说应该在,他看到江总刚刚进了年市长的办公室。 江总……啊,是江峰吧! 李斌良向年市长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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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市长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着,李斌良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听了听,里边没有动静。 难道,年市长走了,江峰也走了……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看来,年市长真的不在,一定是刚刚离开。 李斌良想再去办公室问一下年市长去了哪里。想不到,他正要离开,屋内传出脚步声,他急忙大声叫起来:“年市长,是我,李斌良……” 门开了,走出来的果然是江峰,他好像挺惊讶地冲李斌良一笑:“李局长,您来了,年市长在里边。你进去吧,我去找蒋副市长!” 李斌良看着江峰向蒋副市长的办公室走去,敲了敲门。 年市长正在锁抽屉,一副要离开办公室的样子,看到李斌良,现出惊讶的表情:“啊,李局长,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来市政府啊,有事吗?我挺忙,正要出去!” 口气好像很正常,可是,李斌良还是听得出,里边透出压抑不住的不满和怒火,也包括讽刺。 李斌良:“啊……年市长,有事向您汇报一下!” 年市长:“汇报……汇报,那就一定是做完的事情了,做完了还有必要汇报吗?” 李斌良硬着头皮:“这……年市长,当然有必要,您可能知道了,一高的戴副校长今天早晨投江自尽,被我们救上来,因为他涉嫌一个案子,被我们找到公安局了……” 年市长:“什么?有这种事,我没听说呀!既然你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公安机关独立办案,向我汇报什么。行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了成绩是你们的,当然,出了问题,责任也别往市里推。我还有事,汇报我就不听了!” 年市长说着,向门外走去。 李斌良心中的屈辱一下变成了怒火,他一下站在门口,拦住年市长的去路:“年市长……” 年市长脸上也闪过一比怒火:“你拦住我干什么,莫非,我也涉嫌什么案子,要把我带你们公安局去?走吧,带手铐没有,给我扣上!” 年市长把手腕伸出来。 李斌良实在承受不住了:“年市长,我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如果我有什么错误,您当面指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可是,您不能这样对待我……” 年市长:“我怎么对待你了,你觉得不正常吗?你想过没有,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怎么对待市委市政府的?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市委市政府?你们公安机关独立办案不假,可你也别忘了,公安工作必须绝对置于党的领导之下。你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你有什么权力跟谁也不打招呼,就把一个副校长抓走……” 年市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暴发出来。 李斌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站在年市长面前,垂着头,听着他劈头盖脸的训斥。当然,他有很多话可以反驳他,譬如,无论是党纪还是国法,都没有传讯一个副科级干部要先向市领导报告的规定,譬如,党的绝对领导是原则领导,不是公安机关的所有执法活动都要向党政领导请示,不批准就不能进行……可是,这时候,这些话只能装在心里,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还好,年市长还是有一定修养的,发泄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住自己,猛地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后边坐下,手向对面的椅子一指:“坐下吧!” 李斌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年市长:“有话就说吧!” 李斌良:“年市长,情况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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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李斌良尽量言简意赅,还是用了近二十分钟,才全面汇报了目前掌握的情况,并再次强调了黑恶势力介入的问题,他是想以此打动年市长,为自己查案争辩,年市长听着听着也严肃起来,听完后,在地下转了几圈才停下来,态度一下变缓和了:“斌良,我刚才有些过分,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我总有点怀疑……不可能吧……就算高考有人作弊,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吧,黑社会还卷进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不可能……” 李斌良:“年市长,我也不想相信,可是,这是事实。” 年市长:“这……好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李斌良:“没有别的选择,全面深入调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年市长:“你指的是……” 李斌良:“一切,一切和目前发生的案件有关的线索,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既包括吴颖、霍涛两起命案,也包括高考舞弊案件。不过,后者要查清的难度很大,希望市委市政府给予我们有力支持。” 年市长:“这……支持是应该支持,可是,这件事太敏感了,而且,单靠你们公安的力量是很难查清的,你说是不是?” 没想 5230." >到,年市长是这样一种态度,李斌良高兴起来:“对对,年市长,要查清高考舞弊案件,必须得到有关部门的大力配合,要对那些当事人逐一调查……” 年市长叹息一声:“是啊,工作量太大了,不能把案子都压到你们肩上,得想个好办法……哎,这样吧,咱们成立个联合调查组,从纪检委、监察局、检察院、教育局和你们公安局抽调精兵强将组成……对了,最近,咱们市的治安形势不太乐观,这两起命案不说,我听说,农村也发生不少案件,还有兴泉工程的安全保卫,也需要你们投入大量警力,我看,就让纪检委牵头吧,由纪检委抽调一名副书记为组长,这样,你们的担子就轻了,高考舞弊的调查又照样进行……对,检察院、教育局还有你们公安局,可以出一名副组长。你要主持全局工作,就别受这份累了,让治安副局长上就行了。对,就这么定了。斌良,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对你工作的支持啊,你明白吗……” 李斌良不明白。刚才,他对年市长的态度还是挺高兴的,可是,转眼间形势就变了。如果按照年市长说的办,公安局就失去了独立侦查高考舞弊案的权力,自己也就无法过问了,这…… 还没容他说话,年市长已经把手落到他的肩膀上:“斌良,我把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多次向地委谈过,江泉市公安局长的人选非你莫属,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要地委研究后才能决定,这种时候,要特别防范小人,他们花上两毛钱,给你写上一封信,都可能影响你的命运!你想想,这起案件,得牵扯多少人哪,别的不说,蒋副市长恐怕就第一个对你有意见,还有别人呢?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在高考舞弊中受益的都是一些有背景的人。所以,在这种时候,让你避开矛盾,是最好的选择。斌良,我既是为你着想,也是为我们江泉市未来的公安工作着想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听上去,口气非常真诚,确实是为自己着想,李斌良应该明白了,可是,又觉得不很明白。 李斌良:“可是,年市长,高考舞弊属于非法获取国家机密罪,这是公安机关的职权范围……” 年市长:“我知道,知道,可是,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确认吧,还在调查阶段吧,纪检委完全可以介入吗,如果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属实,再由纪律委移送司法机关吗?这样,那些人也就怪不到你头上了,对不对?” 真是为自己考虑得太周到了! 李斌良觉得不好再说什么了。 年市长语重心长地:“斌良,你可能一下想不通,可我相信你最终会想通的,而且还会感谢我的,我真是为你好。斌良,你现在就要摆正位置,你已经不止是一个刑侦副局长了,而是未来的公安局长,得增强政治意识啊,做什么事,都要讲政治,顾大局,不能义气用事,明白吗?对了,这些话,只是我们两个人说的,不能对别人讲,还有,高考舞弊的事,暂时也不要声张,既影响侦查办案,也损害我们江泉的声誉,你回去要对手下讲清楚,这一条,要当作一条纪律来执行,谁违反,市里要追究谁的责任!” 李斌良还能说什么呢?他想了想:“可是,吴颖和霍涛的命案我们还得继续办哪!” 年市长:“那可以,人命关天,这也是你们的职责,当然要继续查下去,不过,一旦牵扯到敏感的事情,譬如,牵扯到高考舞弊,就及时告诉我,我让联合调查组介入,免得你们陷进这种烂事中去。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呢?此时,李斌良什么也不想说了。他万没想到,转眼间,事情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心乱如麻地离开了年市长。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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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李斌良招来胡学正、沈兵,听完李斌良的话,胡学正没有出声,沈兵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实在憋不住,终于把肚里的话喷发出来:“这不是剥夺我们的办案权力吗?这……李局长,你不能接受,得找年市长理论理论去……” 胡学正皱皱眉头:“沈兵,你是想害李局是不是?他能理论出什么来?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是顶头上司,是咱们江泉的市长,现在,他实际上就等于一把手,他已经定了的事,你再去理论,不是找二皮脸吗?” 沈兵:“那……那怎么办,就这么认了?把案子移交给这个联合调查组?我把话放到这儿,这绝不是什么给咱们卸担子,甩包袱,这是要捂盖子。你们想想,这起高考舞弊案件真要查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不但戴校长要受到追究,弄不好,市领导都得受处分,他们是想把事情压下去,不信咱们就走着瞧,这件事,肯定要不了了之……” 沈兵把李斌良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本来,他还有些疑虑,觉得年市长可能真有保护自己的意思,可沈兵这么一说,这种疑虑一下就消失了。如果真象沈兵说的这样,最后不了了之,那…… 那,怎么交代呢?怎么向钟老师、郝柏生那些看着自己的师生交代呢?怎么向死去的霍涛、吴颖交代呢?怎么向江泉人民交代呢?更重要的,怎么向自己的良心交代呢?自从警以来,自己侦破了很多案件,还从没做过违心的事,难道这次…… “李局,我虽然不赞同沈兵的态度,可是,倒同意他的判断,这个案子恐怕真要不了了之了。不过,咱们也不要完全用坏心来推测别人,我觉得,年市长采取这样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家丑不可外扬吗……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我们真的查个水落石出,会是什么结局呢?肯定引发一场地震,甚至是灾难性的,而最后受害的,恐怕真是咱们江泉人。他们当官的受处分咱们不管,可是,那些考生呢?如果真的取消了咱们市的考点,损失多大呀?而且,今后,上边对我们市的高考肯定要从严掌握……” “哎,胡大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兵吵架般转向胡学正:“照你这么说,咱们不但不应该查这个案子,而且,发现后还应该大力保护才是了。我问你,到底是社会公正重要,还是咱们江泉市少数人的利益重要?如果这事真的压了下来,又会是什么结局,你想过吗?那样,每年高考作弊的行为将更加猖獗,还会有更多的优秀学生受害,有更多的劣质货混入大学,这对社会造成多大损害,你想过吗?” 胡学正:“咳,你急什么,听我说吗。咱们做什么事,必须从现实出发。就算我刚才说的不对,可是你再想想,如果咱们再查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你我无所谓,顶多,你的大队长梦泡汤,我也不进步了,可李局呢?他怎么办?咱们要再查下去,就是和市领导对着干,市领导会怎么看他?别说局长,恐怕连副局长都保不住了!” 沈兵说不出话来了,他一下被击中要害,转了转,只得泄气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胡学正转向李斌良:“李局,小不忍乱大谋,我们就妥协一次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中国的事情就这样,靠咱们一两个人,就是粉身碎骨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当然,如果你手中权力大一点,问题就好办一些,所以,现在……李局,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听你的!” 此时此刻,李斌良能有什么办法,他叹息一声,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声响了,他接起来,原来是纪检委的国副书记,他要有关高考舞弊的全部卷宗和相关材料,还说一会儿就派人过来,办移交手续。 李斌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天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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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调查组行动迅速,很快把有关卷宗、材料都接了过去。现在,公安局除了治安副局长在调查组内担个有名无实的副组长,再也不能做别的了。 李斌良觉得浑身无力,疲倦也上来了,他默默地在办公室坐到傍晚,还是苗雨把他叫起来,和她一起去她租住的房屋吃晚饭。尽管苗雨精心做了他平时爱吃菜花和香菇,可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要回办公室,可是,被苗雨拦住了。 苗雨:“等一等,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李斌良只好又坐下,看着苗雨:“谈什么?” 苗雨:“当然是你心里想的。最近几天,我一直想跟你谈谈自己的想法,又不愿意引起你不愉快,所以一直回避着。现在看,回避不是办法,我们必须谈一谈。” 李斌良迎着苗雨的目光:“谈吧,我希望能得到好的建议。” 苗雨:“什么叫好的建议?对你来说,把这起高考舞弊案件继续查下去,是最好的建议,可这是不现实的,我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现在,我要提出相反的建议,我劝你妥协,暂时把它放下。” 李斌良:“放下?” 苗雨:“对。不过,我前边已经加了两上字,是限制词,‘暂时’,明白吗?你是个指挥员,也应该懂得作战要讲究战略战术,不能盲目地一味进攻,有理有利有节,需要撤退的时候撤退,需要进攻的时候才进攻,如果进攻的时机不好而强行进攻,结果只能是失败。” 有点说到了心里。李斌良:“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苗雨:“高考舞弊的事实在那儿摆着呢,也不是谁说弄没就弄没的,你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它查清不可呢?稍微放一放,换个时间查不行吗?那时,效果可能更好!” 这…… 李斌良马上就明白了苗雨的意思,她是说:暂时放一放,等自己当上局长后再接着查,那时,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别说,这真是个办法,而且,暂时也没有别的选择。 李斌良心情轻松了一些:是啊,有账不怕重算,案卷他们搞不没,已经掌握的证据他们也搞不没,事实他们更搞不没,稍稍等一下又有什么不可呢? 对,就这么办。 李斌良忽然觉得肚 5b50." >子饿了:“苗雨,我……我怎么觉得没吃饱……” 苗雨:“我早就知道,饭菜都让我放到锅里热着呢!” 吃过饭,李斌良的心情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看着坐在身边的苗雨,一种幸福感忽然出现在心头,真的,真的幸福而幸运,这样一个美丽且智慧的女性居然把命运同自己联系在一起,而且,好多关键时?候,都是她轻声慢语中,把话说进自己的心房,这次又是这样…… 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床,忽然再次产生一种不想离开这个房间的感觉。 以苗雨的聪慧,当然猜到了他的心,灯光下,她的脸颊升起了红晕。 李斌良:“苗雨,我看,明天,咱们还是……把记登了吧!” 是啊,是该登记了,这是早说好了的事,可是,因为这起案子,一直拖到现在。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应该把自己的事办了。 苗雨笑了笔:“忙什么,吴颖和霍涛的案子还没结呢!” 李斌良又被提醒:“是啊……对,就这样,从明天起,我们全力调查吴颖和霍涛的命案,这个权力,谁也夺不去!”

03

决心下定,李斌良睡了一宿好觉,次日一上班,他就精神振奋地把胡学正和沈兵招到办公室,要求他们全力调查吴颖、霍涛的命案,彻底查清二人的死因,找到嫌疑人,并尽快结案。 其实,霍涛的命案已经基本查清了:二明子和豁牙子都已经承认,是他们在追打霍涛时,导致其落水身亡,而技术大队的尸检也证明,霍涛是在落水后死亡的,除此而外,还有目击者的间接证词,而导致这一后果的原因也基本明了,二明子和豁牙子供认,是受牛强指使,而牛强也承认了这一点,可以说,证据链基本形成。 可是,李斌良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儿,他在当刑警的几年里,移送的案卷很少用“基本”两个字。而现在之所以用这两个字,是因为,牛强交代,他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威胁霍涛,是为了保护自己高考作弊不被泄露。可是,就在这个环节上,证据还不能说完全确凿。 牛强承认了自己作弊,可是,怎么证实呢?必须有旁证。是的,现在有监考老师的证词,也有郝柏生的证词,可是,郝柏生的证词指的是整个高考舞弊的概况,而且比较笼统,并不能具体指向牛强,监考老师的证词互相间又有很大出入,和牛强的交代并不能完全吻合,这样的案卷移送给检察院,他们能接收吗? 李斌良想了想,拨了年市长的电话。年市藏书网长听到是他,声音非常热情:“斌良,有什么事?” 李斌良把遇到的困难说了,年市长稍一沉吟:“这好办,你们再找那些监考老师,重新询问一下,如果还不行,我跟检察院打个招呼,让他们一定把卷接下!” 这…… 李斌良:“这……好吧!” 李斌良放下电话。他知道,再找监考老师询问,他们这回说的肯定和牛强的口供完全吻合,而且,在年市长打招呼之后,检察院肯定会受理移送的案卷。 这样,霍涛的案子就算结了。他是因为要揭发检举牛强高考舞弊问题,而遭威胁报复,在二明子、豁牙子的追打下,不慎落入水中溺水身亡的。 这样,二明子和豁牙子将犯有过失致人死亡罪,估计会判上几年,而牛强是共同犯罪,也应该判刑,可是,他毕竟没有直接实施犯罪,他的主观动机也不是致霍涛死亡,在量刑上,可能要轻于二明子和豁牙子。如果是江泉法院判决,有蒋副市长在,恐怕判不了多少,弄不好,就是缓刑,再活动活动,没准儿换个地方又去上大学了…… 可是,李斌良没有任何办法,他叹了口气,把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吴颖的命案上。 目前,吴颖死亡的真相还没有查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都难以确定。最初,怀疑霍涛和她的死有关,在卫生纸上还发现了霍涛的精液,可是,根据调查掌握的情况,霍涛和吴颖关系密切,并已产生恋情,在双双放弃大学梦的情况下,同病相怜,感情有了突破性进展,发生了性关系是可以理解的,据此认定霍涛杀了吴颖,实在勉强,何况,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证据,后来又发现霍涛在二明子和豁牙子追打中落水而亡,这样,吴颖死亡真相就难以查清了。 那么,吴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如果不是霍涛所为,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自杀,二、另外的人杀死了她。如果说是自杀,也有这种可能,在理想前途破灭的情况下,一个年轻人是可能做出这样事情来的。问题在于,她的双手用胶带捆着,这怎么能是自杀呢?如果不是自杀,就是他杀,是霍涛另外的人杀死了她,那么,这个人是谁? 调查,没有进展,研究了几次,谁也说不准到底怎么回事。侦破陷入僵局。 李斌良拿来吴颖的卷宗翻看着,最后,停留到吴颖尸体的照片上。 照片是刚从江里捞上来时,技术大队拍的,李斌良以前还真没仔细看过。 照片上的吴颖,手腕上还缠着胶带,看上去,胶带缠得很不乱,也不是很紧…… 李斌良下意识地向吴颖有腿上看去,可是,无论是腿上还是脚腕,都没有缠着胶带。 既然凶手一定要她死,为什么只在手腕上缠了胶带,却没有在脚上缠呢? 李斌良觉得有点反常。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李斌良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抓起话筒。 “李局长吗?我是看守所老柳,那个……那个,就是你们送进来那个豁牙子,他要见你,说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豁牙子?有重要情况报告?什么情况……

04

李斌良将信将疑,带着沈兵来到看守所提审室。豁牙子就被带进来。此时,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脑袋剃成了光头,刚长出一些黑茬,神情也显得很沮丧,一见到李斌良,就着急地提出要抽烟,说只要给他抽支烟,他马上就把重要情况说出来。 二人都不抽烟,李斌良从看守所的民警手中要了一支,给豁牙子点上,豁牙子接过,几口就下去大半截,一颗烟直到抽得不能再抽了,才恋恋不舍地掐灭,然后抬起头:“李局长,我说话算话,不过,你也得说话算话,我提供了重要情况,能不能放我出去?” 李斌良:“我还不知道你提供的情况有多重要,怎么能答应你呢?你必须先把情况告诉我,如果确实重要,而且为破获重大案件提供了线索,我们肯定会向检察院、法院反映,到最后定罪时,会从轻或减轻处罚的。从轻,就是在法定的量刑范围内,从轻处罚,减轻,就是低于法定的量刑标准处罚。” 豁牙子的智力显然很难听懂这些话,他还是固执地问:“那,到底能不能放我出去呀,啥时候放我出去呀?” 沈兵接过话头:“不是跟你说了吗?得看你提供什么情况,如果确实重要,有重大立功表现,放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就怕你提供不出什么重要情况。” 豁牙子:“怎么提供不了?强奸,还有杀人,这案子够重的吧!” 沈兵:“强奸杀人?谁干的,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豁牙子闪过一丝赦色:“这……这种时候,我也只能个人顾个人了。二明子,他干的!” 李斌良一惊:“二明子?他强奸杀害谁了?” 豁牙子:“就是那个女的。” 沈兵:“哪个女的?” 豁牙子:“就是死了那个,在江里发现的,你们不是正在破这个案子吗?就是一高那个,她就是二明子害死的!” 是吴颖…… 真是铁鞋踏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可是,能这么容易吗? 豁牙子:“怎么,你们不信?我亲眼看见的……不,是二明子亲口对我说的……” 豁牙子费了好大劲儿,才算让人听明白了他说的话,大意是:警方发现吴颖尸体的前一天晚上,二明子就拉着他盯着霍涛,好不容易看到霍涛离开工地,打车往北郊公园方向去了,他们急忙跟在后边。可是,因为跟得不紧,到北郊公园时,已经不见了霍涛,两个人就分开到处找,后来,两人就走散了,直到天黑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公园会了面。当时,他看到二明子一个劲儿地笑,好像干了什么好事似的,他就问怎么回事,二明子得意地告诉他,他刚刚干了一个女的,是他念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平时,她总是瞧不起他,想不到,刚才在寻找霍涛时,在树林里发现了她,他一看附近没人,就上去把她逼住了…… “……后来,我听说警察在江里发现一个死人,是女的,还是一高的,就猜到是二明子干的那个人,二明子也挺害怕的,再三告诉我,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我也答应了。可是,关了这么多天,里边实在太难受,我想了又想,其实,我就是跟着他打了一个人呗,也没怎么打坏,他掉江里也不是我推的,为啥跟他一样在里边蹲起来没完呢?所以,我就想起这事……哎,李局长,怎么样,够分量吧,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假话,让老天爷劈死我……哎,李局长,能不能放我出去呀,你得快点呀,我可不想在里边呆着了……”

05

送走豁牙子,二明子被带进审讯室,他一听到强奸杀人的字眼脸色就变了,先是拼命地叫着自己没干,什么也没干,后来,见实在滑不过去,不得不用哭腔道:“妈的,肯定是豁牙子那个王八蛋把我卖了,我认了,我是和吴颖干那事了,可是,我没杀她,我真没杀她,她不是我杀的,我干完就走了,她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沈兵:“你等一会儿,咱们一个一个说,你强奸了吴颖,是不是?” 二明子:“这……是,可是,我没有杀她……” 沈兵:“你没有杀她?可是,她是被你强奸后死的,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二明子:“这……我……我不知道,可是,我真没杀她,我完事就走了……哎……” 沈兵:“想起什么了,快说……” 二明子:“这……我走之后,肯定又去了别人……” 李斌良警觉地:“去了别人?你怎么知道的?” 二明子:“这……她……她好像在等人。” 沈兵:“等人?你说,吴颖在等人?等谁?” 二明子:“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看到她时,她正背着脸坐在树丛后边,听到我的脚步声也没回头,而是说了句:‘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又来了……谁又来了…… 二明子:“当时,我故意没出声,凑到她跟前小声说:‘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呢’她这时才觉得不对劲儿,跟我撕巴起来,可是,让我给了她两下子,又用掐住她的脖子,说她再不老实就掐死她,她就不动了,我就……就得逞了。可是,我真没杀她呀,李局长,您信我一回吧……对,我不是人,可是,我真没杀她呀……他妈的,我要知道她后来死了,憋死我也不干那事啊……” 二明子居然哭起来。 他说的像是实话。而且,他说的过程也和吴颖尸体检验时发现的掐扼伤相符。 可是,如果不是他害死了吴颖,会是谁?难道,真的还有别人? 吴颖说,“你怎么又来了”,就是说,在二明子之前,曾经有人来过了,他以为二明子是那个人…… 那个人应该是霍涛,应该是这样。 尸检和搜集到的证据证明,吴颖死前曾和霍涛发生过性关系,根据二明子现在的说法,他应该是在霍涛离开后才赶到那里的,而当时吴颖以为是霍涛又回来了,就问了句‘你怎么又回来了’,之后,她又遭到二明子的奸污……可是,为什么她的体内没有二明子的精子呢…… 沈兵肯定想到了这点,他一拍桌子:“二明子,你别装熊。说,你在强奸吴颖的时候,射精了吗?” 二明子:“射……射了!” 既然射精了,那么,精液和精子怎么都没发现……对了,技术大队长说过,吴颖的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比较长,体内的精子已经检查不到了,而在此前和霍涛发生的那次,却都留到卫生纸上。应该是这样…… 沈兵继续问着:“说,后来你把她怎么了?” 二明子一愣:“没怎么她呀……完事后,我要领她一起走,她说什么也不走,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走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沈兵:“二明子,到这种时候,你还避重就轻,你想,我们能相信你的话吗?” 二明子害怕地叫起来:“我真没杀她呀,真的……其实,我早就惦着她,想跟她……可我也知道她瞧不起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怎么会杀她呢……真不是我杀的她!” 李斌良和沈兵对视了一眼,李斌良用缓和的口气:“那好,你现在把这件事时间,地点和具体过程说一下!” 二明子:“时间……就是吴颖尸体发现的前一天哪,是晚上,天都快黑了,我和豁牙子在北郊公园找霍涛,分开了,我找了半天没找着霍涛,想不到碰着了她……” 和豁牙子说的一致,时间地点也都对。这么说,那天晚上,吴颖分别跟他和霍涛发生了性关系……现在看,二明子的强奸可以认定,那么,吴颖是怎么和霍涛发生性关系的?是强奸,还是两厢情愿,如果是两厢情愿,完事后天那么晚了,吴颖为什么不和霍涛离开,一个人留在树林里?霍涛又为什么不把她带走…… 李斌良想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是清楚的,吴颖就是那天晚上,在北郊公园遇害的。 可是,听二明子的话,好像真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沈兵在继续询问着:“二明子,现在,你知道自己的罪行有多严重了吧!” 二明子:“这……知道,我……我犯了强奸罪,还有……还有霍涛的事,他虽然不是我推下水的,可是,我也有罪,我……李局长,我得判啥罪呀,得多少年哪?” 沈兵:“你说呢,强奸可是重罪,而且,导致受害人死亡,这后果可够严重的,不是无期也得二十年吧!” 二明子愣了愣,突然又哭起来:“天哪,我倒死霉了,要是知道这个结果,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干哪,牛强,你他妈可把我坑苦了,要不是你,我能去那时吗,能遇到这事吗……” 沈兵及时地拿起看守所民警留下的香烟点燃,递给二明子:“行了,现在后悔也晚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救自己吧!” 二明子抬起泪眼:“咋的,我还有救?怎么救?” 沈兵:“还用我说吗?协助司法机关破获重大案件的,不但可以减轻处罚,还可以立功呢!” 二明子:“这……我提供什么呢……让我想想……哎,提供破案线索是不是也可以立功?” 沈兵:“当然。不过,一定是真实的,为破案发挥重要作用的。” 二明子:“这……好吧,我说一件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斌良和沈兵都注意起来。

06

二明子:“是这样,我在接到牛强的电话之前,刘乃君还找过我,说让我干一件事,可是,后来他又不让我干了……” 二明子说着说着慢下来,口气也犹豫起来,还住了口。沈兵着急地:“哎,你怎么了,往下说呀!” 二明子:“这……没有证据呀,你们能信我吗?” 沈兵:“信不信你得先说出来呀,你不说我们怎么相信你?” 二明子下了决心地:“行,我都说出来。刘乃君找我时,让我找个帮手,去教训一个人,让他闭上嘴,还说干成了给我两千块钱,我当时就答应了。可是,后来他又变挂了,我再问他,他就说不用了,这件事不干了……” 沈兵:“哎,你还没说,他到底让你吓唬谁呀?” 二明子:“他说等要我们动手的时候才能告诉我,可是,没等动手这件事就黄了,我也就没再问……不过……” 沈兵:“不过什么?” 二明子:“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不是黄了,而是他找了别人,而且,而且……而且……” 沈兵:“而且什么,有话快说!” 二明子:“而且,我觉得,他让我干的事,好像和牛强让我干的是一码事。你看,牛强让我找人打一顿霍涛,让他闭上嘴,刘乃君找我也是教训一个人,让他闭上嘴,这不是一码事吗?” 这…… 二明子的话有道理,可是,这只是猜测分析,不是证据。李斌良想了想:“就这些吗?还有什么?” 二明子摇头:“没有了。后来,他再没跟我提这事,我问过他一回,他挺不耐烦地说这事算了,不要再提了,我就没敢再问。” 沈兵想了想:“二明子,这可不好办了,你说的这件事太难查呀,既然从中发现不了什么,也就对你没什么帮助,你再想想别的,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揭发犯罪,帮你减轻处罚就行……对了,你也跟了刘乃君很长时间了,他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他还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没有?” 二明子:“这……有一些你们应该都知道啊,比如,养小姐,卖淫,捣动摇头丸,这不都是犯罪吗,可你们也不管哪!” 沈兵使劲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不管了?” 二明子:“我哪儿胡说了?你们就是不管吗,就说去年吧,你们是抓了他一把,也查出摇头丸来了,可最后怎么了,还不是不了了之啦!” 李斌良知道二明子说的是什么,去年,自己接到密报,知道刘乃君经营的场所存在吸食贩卖摇头丸现象,就带队来子一次突然行动,还真抓个正着,可是,刘乃君一口咬定不知道这些事,把责任都推给他负责管场子的小舅子。案卷好不容易移送到检察院,不知怎么搞的,他小舅子又保外了,后来就不了了之啦。可是,检察机关有对公安机关的监督权力,公安机关却没有监督检察院的权力,加上都是政法机关,弄僵了也不好,所以,自己明明知道里边有问题,也不好过问。可是,群众不知怎么回事,都说是公安局把人放了…… 这种事,当然不能对二明子解释,沈兵一时也不好说什么。李斌良想了想,把话接了过去:“二明子,你说,是刘乃君厉害,还是公安局厉害?” 二明子:“那可两说着了。按理,应该你们公安局厉害,可是,他交得广啊,到哪儿都有人帮他说话,你们也不能把他怎么着。现在,他更有靠山了,和江峰攀上了,你们恐怕就更动不了他了……啊,该死,我说走嘴了,你们可不能把我的话说出去呀!” 二明子说着,使劲打了自己一耳光。 江峰。 二明子无意间说出这个名字,然后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使劲打自己嘴巴子,再三央求李斌良三人千万替他保密。 李斌良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故意轻描淡写地问:“江峰是谁?” 二明子:“这……李局,您就别拿我开心了,谁不知道他呀,他就是江三儿啊!” 沈兵:“说明白,江三儿是谁。姓江的多了,叫江峰的也不少,不信,你跟我到我们户政科微机室去调,保证能出来十个八个的,可你说的到底是谁呀?咱们市的?住在哪里?” 二明子:“这……你们这不是有意整事吗?别的江峰我说他干啥,就是江总呗,这回你们明白了吧!” 李斌良当然明白了,早就明白了。这个江峰,就是自己去.99lib.市政府时几次碰到的那个人,那个随随便便出入市长办公室的瘦瘦男子。 二明子:“求你了,李局长,你们千万可不能把我说的话让别人知道,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我就活不长了……” 江峰居然这么可怕,只因为提了他一下,传到他耳朵里,人就活不长了?! 沈兵:“怎么,你是说,江峰是杀人犯?” 二明子:“这……李局长您就别问了,我不是说过吗,他是江三儿,在省城没人不知道,说句话,黑白两道都好使,手下的兄弟老了,没人不怕他。要不是他,能压住刘乃君吗?” 李斌良:“你的意思是,他们俩走得挺近?” 二明子:“啥人找啥人吗,到底有多近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到他们好几回在一起喝酒,有两回,还只有他们俩在一起,别人都靠不了前。所以,我怀疑,刘乃君让我教训霍涛,没准儿是江峰安排的,后来又不用我了,肯定是他们又换了别人……哎,我又说走嘴了,妈的……” 二明子又打了自己一耳光,可是,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去了。 第十九章

1

将二明子送回监舍后,李斌良立刻和胡学正、沈兵进行分析研究,三人都觉得二明子的话有道理:江峰、刘乃君可能也卷入案件中来。杨明山和那个烟摊的摊主都提供,霍涛出事那天晚上,工地大门外曾经有两个青年晃荡过,当时以为是二明子和豁牙子,可他们都说不像,而郝柏生也被两个青年绑架威胁过,看来,这两个人有可能就是江峰的手下…… 可是,既然刘乃君或者江峰介入这起案件中,使用了自己的手下,牛强为什么还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找霍涛呢…… 三人再次赶到看守所,提审牛强。 李斌良:“牛强,你指使二明子威胁殴打霍涛的事,都跟谁说过?” 牛强眨着眼睛:“谁也没说啊!是我自己想这么干的……哎,你们别乱猜,这和我舅舅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你们开始查这件事之后,我舅舅才知道我干了这事,他还骂了我一顿呢,说我胡来,把事情搞糟了。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 看样子,他不像说假话。 看来,他自作主张,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威胁霍涛时,却不知道,有人在替他采取同样的行动,而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找了二明子和豁牙子! 肯定是这样。 那么,下步怎么办? 李斌良想不出好办法,回到局里后,>李斌良征求胡学正和沈兵的意见。 沈兵:“很简单,传询刘乃君!” 胡学正:“没用,拿不到确凿证据,他什么也不会说的,还打草惊蛇了!” 沈兵:“可以诈一诈他吗,他知道我们掌握什么了!” 李斌良和胡学正都摇头。 胡学正:“不行,刘乃君非常狡猾,又有身份,没有确凿证据,绝不能轻易动他!” 沈兵:“可就这么坐等着,证据也不会自己跑到咱手里呀!” 这话对,坐等是不行的,证据不会自己跑到你手里来。可是,该怎么办呢…… 李斌良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他只能深吁一口气说:“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有刘乃君一份儿,咱们再从别的方向想想办法吧!” 沈兵:“别的方向……高考舞弊的案子不许我们查了,还有什么别的方向?” 是啊,还去哪里查呢……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什么时候柳暗花明呢?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李斌良抓话筒,传来的是看守所柳所长的声音:“李局长,我是看守所老柳,这可怎么办哪?出了事谁负责呀?” 李斌良一时摸不着头脑:“柳所长,你别急,怎么了?” 柳所长:“还不是你们的案子!这不,一高的戴校长不是押在我们这儿吗,啥人都来会见,万一出事,算谁的呀……” 李斌良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高考舞弊案被联合调查组接过去之后,经常去提审有关人员,其实,押在里边的有关人员也就是牛强和戴副校长,可是,由于联合调查组人员复杂,看守所也搞不清谁是谁,经常有人拿着联合调查组开的单子来提戴副校长,一高的程校长更是多次和戴副校长见面,蒋副市长也亲自和戴副校长谈过话。看守所觉得很不正常,可是,又管不了。这几天,戴副校长心事很重,经常在夜里轻声哭泣,同监舍99lib.的人反映,昨天夜里,他正睡着,忽然大喊一声:“我是冤枉的!”把大家都惊醒了。 有问题,很有问题。可是,李斌良却感到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给治安副局长打了电话,询问专案组的情况,治安副局长为难地说,他虽然名义上是副组长,可是,专案组什么事也不通过他,所以,也不了解什么。但是,他最后说:“李局长,这觉出来了,这里边确实有问题,我看,你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说得对,真的不能不管。可是,即使你想管,又怎么管?李斌良思考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 他既然在主持全局业务工作,看守所的工作自然也在其中。 查号! 下午,李斌良和主管看守所的副局长及法制科、监管大队的有关人员,同时也带着去提审别的犯人的胡学正、沈兵等人一起去了看守所。 他说:“为了确保国庆安全,按照上级公安机关部署要求,节前,要对看守所和行政拘留所进行一次集中检查清理,发现隐患,堵塞漏洞,防患于未然。” 当李斌良的警车驶到看守所大门外时,恰好一辆高级轿车从里边驶出来,双方驶到对面,都停下来。 李斌良走出警车,对方也从车内走出来。 对面车中走出的是蒋副市长和程玉芳,从车窗看去,里边好像有个检察院的人。 李斌良:“蒋市长,程校长,你们这是……” 蒋副市长:“啊,我们不是替你们查那起案子吗,找有关人问问情况!” 程玉芳补充道:“对,联合调查组扩大了,我和蒋副市长都给扩进来了……李局长,你这是……” 李斌良:“按照上级公安机关要求,对监舍进行一次大清查!” 蒋副市长和程玉芳对视一眼。 蒋副市长:“啊……那你们忙着吧,我们还有事!” 双方上车,鸣了声喇叭,交错驶过。 李斌良表情平静,可是,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妈的,成什么了,他们本身就是高考舞弊案的重大嫌疑人,却由他们来查这起案子……好吧,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02

李斌良跨进戴副校长所在的监舍。 所有在押人员都剃着光头,规规矩矩坐在地铺上,盘着腿,脸冲着墙,李斌良乍一走进来,看着一片光头,一时辨不出谁是谁,是柳所长指点了一下,才认出坐在中间铺位上的戴副校长。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起在一高几次见面的情景,真有隔世之感。 李斌良走进戴副校长,站到他背后。 他感到了他的紧张,甚至感到他的脊背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可能已经看到了自己,认出了自己。 李斌良温和地:“戴校长!” 这回,戴副校长的脊背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李斌良:“戴校长,我是李斌良,你……还习惯吗,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戴副校长不语。 李斌良向柳所长示意了一下,离开了监舍,进了柳所长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戴副校长被带进来。 李斌良急忙站起来:“戴校长,快坐下……来,喝杯水!” 李斌良给戴副校长倒上茶水,又要柳所长拿烟。戴副校长这才低声吐出一句:“我不会抽烟!” 柳所长走了出去,李斌良坐在戴副校长对面,看着他贪婪地喝着茶水,一时说不出话来。此时,一种怜悯的感情充溢在他的心房,好一会儿才开口。 李斌良:“戴校长,我是来检查监舍的,没什么事,咱们随便谈谈。对了,刚才蒋副市长和程校长找你来吧,都谈什么了?” 戴副校长低声地:“没……没谈什么,就……就是让我如实交代!” 李斌良笑了一下:“戴校长,你别紧张,现在,你的案子由他们负责,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了,咱们唠唠别的吧,你好像说过,你有个儿子,前年考上了大学,是吧,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戴副校长垂头不语。 李斌良:“他知道你的事吗?说这个你可能不好受,我看,暂时先别让他知道,会影响孩子学习的!” 戴副校长眼皮垂下来,还是不说话。 李斌良同情地看着他:“戴校长,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虽然是我把你押进来的,可是,我真的对你很同情……对了,听说,你对儿子要求挺严,儿子学习成绩也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 戴副校长突然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李局长,你可别瞎想,我儿子是凭成绩考上的,他可没作弊,我最反对作弊……” 戴副校长突然住口了,又低下头。 李斌良这回有话了:“戴校长,怎么不说了?我真想相信你说的话,可是,我又很难相信你,你能帮别的学生作弊,能不帮自己的儿子吗?” 戴副校长:“不……你不了解我,我不是这种人,我也没办法,是他们……” 戴副校长又住了口,可是,对于李斌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戴校长,是他们指使你干的,还是他们逼迫你干的?你为什么不说呢?我早都感觉到了,这件事,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也不会主动做这种事,可是,现在却是你一个人坐在监舍中,你不觉得委屈吗?对了,他们一定给你许诺了很多,从某一方面给你补偿,可是,你能保证他们会兑现吗?就算兑现了,你从一个广受尊敬的校长,变成一个阶下囚,这种对人格的伤害,是能补偿得了吗?还有你的亲人,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他们都要受到怎样的伤害呀,这些,是能够补偿的吗?” 戴副校长头垂得更深了,手也捂住了眼睛。 李斌良:“戴校长,我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表白自己,可是,从我们的接触中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自认是一个正直的人,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失言,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兑现,如果你信任我,就跟我说实话,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我不想让你这样的人替那些真正的罪犯蹲监狱。戴校长,能跟我说说吗?” 戴副校长突然使劲摇起头来:“不,你不知道这里边的事,你也帮不了我,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已经豁出自己去了!” 李斌良:“豁出自己去了?为什么要豁出自己去。如果这件事你真的没起主要作用,就无须负主要责任,也就根本不必豁出去,你为什么要为别人豁出自己去呢?想想吧,这件事,我曾经认真研究过刑法,你犯的是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而且情节严重,如果你真的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要在牢狱里度过三到七年,即使刑满释放了,你还能恢复从前的样子吗?还能再当校长吗?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你说的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真的把你当成他们的人吗?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当成他们的人,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顶罪,替他们受过?戴校长,你应该知道,现在,能帮助你的,唯有我们,唯有我!” 不知戴副校长心里想着什么,他听着李斌良的话,头越来越低,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戴副校长被带回了监舍,李斌良和胡学正、沈兵等人也返回公安局,而且,都心照不宣地走进李斌良的办公室。

03

一进屋,沈兵就使劲一跺脚叫起来:“真气死我了,他们本身就是重大嫌疑人,却成了调查人员,有这么干的吗!” 胡学正:“沈兵,你小声点……李局,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市里怎么能这么安排呢,你就是装装面子,也不能让蒋市长和程玉芳他们进调查组啊?李局,你得找找年市长……不行,找他也白费,这肯定都是他的意见,他怎么能这么做呢?难道,他也和这起高考舞弊案有牵连?” 李斌良没有出声,忽然间,一些当时并没有引起特别注意的一些散乱的镜头忽然在眼前出现了,在这些镜头中,出现的都是一个人: ――“对了,我听到一些学生家长反映,说你们老是去一高,弄得人心惶惶的,学生不能专心学习,老师不能安心教学,有这事吗……我得告诉你们一声,今后,没有特别需要,不要老去学校里调查……” ――“你现在全权负责公安局的业务工作,可得学会弹钢琴,破案和明天维护秩序的事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了,案子要尽快侦破,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明天,你要亲自带队到拆迁工地,现场指挥!” ――“……大家必须增强大局意识,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从江泉的大局出发,谁如果不听招呼,随心所欲,破坏江泉的大局,我第一个不答应。现在,应该把这作为一条纪律确定下来:损害大局的话不说,影响大局的事不做。特别是遇到敏感问题,必须事先请示汇报,不得随意采取行动……” ――“……我有话在先,如果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来了,不要扩散,随时向我报告,而且,你们的调查不能超出命案的范围,明白吗?” ――“你们要保密,一定要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案情。对了,你们要讲政治,要把保密作为一条纪律,向所有知情人宣布,谁要是随意泄露有关情况,要追究他的责任!” …… 看来,这些话当时就是有所指的,指向的就是自己,是给自己听的,也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 能是这样吗?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这一切? 对了,还有,把公安局作为廉政检查的重点,第一个检查,还多次强令自己亲自带队维护拆迁秩序,或许,这也都是有目的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还有,他每次和自己谈完话,都要叮嘱,案件有什么进展向他报告。从表面上看,他是关心案件的进展,可是,他关心的目的并不是尽快侦破,而是如何掌握情况,采取对策…… 李斌良忽然又想当年的市长魏民。 可是,他又不相信地对自己说:难道真是这样?不会吧…… 可是,又怎么解释他这种态度呢?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是市长,而且还要往上奔,江泉出了什么事都跑不了他。或许,他知道一点内情,担心查下去损害他的声誉和前程…… 沈兵:“李局,你想什么呢,说说呀……” 李斌良抬起头,正要开口,电话突然响起来,话筒中传来的正是年市长的声音:“斌良啊,你来一趟,到我办公室……什么事?大事,你来了就知道了!” 真是大事,李斌良一进年市长办公室,年市长就把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李斌良拿起来看了看,是白山地委政法委白书记近期的一个讲话,李斌良已经看过,不知年市长还让自己看什么。年市长指点着:“你先看看……这段,关于治安形势这段……” 李斌良找到了这段,原来,白书记在讲话中分析了全区的形势,指出江泉虽然破案绝对数和破获重特大案件数量多,但是,发案也多,居全区首位,应该采取得力措施,压住发案,为实现营造平安白山的目标做出贡献。 年市长:“看着了吧,这是对我们江泉工作的严肃批评,我作为市长,应该第一个打板子,可是,你是公安局长,屁股也保不住,除了我之外,第二个挨打的就是你,你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精力都投放到一起案件上,得抓全局,一定把发案降下来,可不能再让领导点咱们名儿了,我可受不了……” 听着年市长的话,李斌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心里话,他对营造平安白山的要求就有反感,平安是“营造”出来的吗?发案上升下降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的,不是公安机关能决定的,贫穷和愚昧是犯罪的根源,这是世界公认的真理,当然,在当前的中国还可以加一条,那就是社会不公,这也是导致社会不稳定的重要因素,可是,我们有的领导不是把力气用在解决这些问题上,而是坐在办公室里提一些口号,想当然地让公安机关把案子降下来,实现什么什么平安,能实现吗?不,也实现了,实现在报表上,这不,给各地下指标了,发案必须不能超过多少多少,超过就是没有完成“平安”的目标,就是拖了全区的后腿,就要受批评,吃通报,甚至还要处分,弄得各地只好弄虚作假,明明发了案子也不报,把负责报表的内勤都累病了,好歹实现了“平安”。其实,自己主管刑侦工作以来,可以无愧地说,工作是尽职尽责的,而且,破案绝对数大幅度上升,发案也是稳中有降,可是,你是实打实的,再怎么降也没有人家笔头上来的快呀,就这样挨了通。真是越实干、干得越好越吃亏呀,可是,你跟谁说去,谁让你不弄虚作假?党中央已经提出了求真务实的口号,可是,落实起来实在太难了…… 李斌良觉得,有必要对年市长解释一下,可是,他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这么傻?他们可以报假的,咱们怎么不能,大家都报假的,你真的人家也会说你是假的!斌良,这可是你的责任了,咱们的脑袋也没进水,还用现学吗?我跟你说了,从下月起,咱们江泉的发案必须降下来,一定要降下来,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反正要降下来……” 李斌良心里涌起阵阵苦水:这工作可怎么干哪!这几年,大家早就感觉到,有时,玩虚的比干实的还累,也行,你在别的上玩就玩吧,可是,发破案也来这套,能行吗?大家都来假的,报到上边,领导会怎么判断治安形势,会怎么决策,决策错了,又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明明知道有危害,我们又为什么这样做?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啊,是有好处,是某些领导得到好处了,因为他的工作出成绩了。可是,我们总是说为人民服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以人民是否满意为出发点和落脚点,而在实践中,我们最关心的,却是上边领导是否满意,以领导的满意为我们的工作目标,这样下去,能有好效果吗……对了,年市长这时候跟自己谈这个干什么,真是为了把发案降下来吗?有这个意思,可是,恐怕还有别的意思。自己把精力投入到这上边,也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别的了…… 年市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行了,就这样了,今后,你们每月的报表送市政府一份……对,报前就送来,市里不同意不能上报!就这么定了!” 公安局的业务报表得政府同意才能报,这工作还有个干了吗! 李斌良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对自己一直惦念的公安局长的位置一下失去了兴趣:真要这样,这局长爱谁干谁干吧…… 年市长把要说的话说完了:“斌良,我该说的都说了,总之,一定要顾大局,抓大局,你还有事吗?” 李斌良:“啊……没事了……对了,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年市长:“哪件事?” 李斌良:“这……高考舞弊的案子!” 年市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啊,正在查着,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要把精力放到大事上!” 可是,这就是大事啊,而且是件天大的事啊! 可是,他只能把这话搁在心里头。 李斌良向年市长道别,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被年市长叫住了:“哎,斌良,等一等!” 李斌良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年市长。 年市长:“啊,那两起命案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两个一高毕业的学生,叫什么来着,男的叫霍涛吧,女的叫什么来着……他们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李斌良:“吴颖,正在查着。” 年市长:“具体怎么个情况?” 李斌良只好汇报了一下:霍涛的情况基本搞清了,确实是在被二明子和豁牙子追打时失足落水而死的,但是,吴颖的案子还有些疑点…… 年市长没听完就有点不耐烦了,他摇摇手:“行了行了,我没时间听,我看,你们在这两起案子上投入精力太大了,还是尽快结案吧!” 这……案子没破,怎么能说结案就结案呢! 可是,李斌良却只能说:“我们尽快,尽快……”

04

李斌良怏怏不乐地离开市政府,回到公安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默默地坐到靠背椅上。 尽快结案……要说结,也可以结。霍涛的死因已经明了,确实可以解了,可是,围绕着他的死而发生的一些事却还没得到明确的解释,而吴颖……吴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然,找个理由,说她是自杀而死,也过得去,在公安机关内部,也确实有人这么干过,杀人案破不了,来个非正常死亡,纵火案破不了,就搞成失火案……可是,李斌良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跟他过不去。 怎么办? 应该求援了,有些事,自己是顶不住的,必须得到支持。 他首先想到的是地区公安局长林荫……不,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代理局长主持工作,恐怕,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有些事也不好办…… 虽然这么想,李斌良还是拨了林局长的电话,把自己的处境谈了谈,征求他的意见。果然,林局长听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种情况,全区各县市区公安局都有反映。不过,具体到你们这个案件,确实很复杂,你们市这样做是不合适的,高考舞弊触犯了获取国家秘密罪,这是公安机关的法定职责,怎么能成立联合调查组而把公安局架空呢?再说了,教育部门本身就是被调查的单位,怎么还能参加专案组呢?”听完李斌良谈了自己的难处后又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有难处,这些话我也不是对你说……对了,你别着急,目前,能做什么工作就尽量去做,绝不能放弃责任。我呢,向省厅请示一下……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分管刑侦的贺副厅长因病休养,由谷局长代替他分管刑侦工作,将来,极可能提为副厅长,对,他还兼任全省打黑除恶领导小组组长!” 这可是个好消息,李斌良顿时兴奋起来。 谷局长原来是白山地区公安局长,是个既正派又有能力的好领导,可是,不久前调到省厅当了厅长助理,本以为他到此为止了,想不到,又出现了这样的转机,看来,好人还是有活路的,好的领导干部也是有前途的。 李斌良觉得心里也有了点底。 在李斌良和林荫通电话的时候,年市长和蒋副市长也在自己的办公室研究着相似的事宜,二人的声音也很低,门也紧紧地关着。 蒋副市长还是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他愤愤地说着:“年市长,这个人我已经看透了,有他在,江泉别想稳定,您这市长也别想消停了,绝不能让他当上公安局长,连副局长也不能让他干长!” 年市长:“你什么意思?” 蒋副市长:“意思很明白,不听话就让他动一动。明升暗降,削去实权……对,就让他上政法委,当副书记,听上去是升了,可实际……” 年市长:“实际上,我们是党管干部,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他是公安局副局长,不能因为得罪了你,说拿就把他拿下来!” 蒋副市长着急起来:“这……我……我知道,刘新峰是他后台,可是,你得想办法说动他……” 年市长:“行了行了,你去吧!” 蒋副市长看看年市长的脸色,开门出去了。 走廊里。蒋副市长从年市长办公室走出来,差点和门口一个人撞个满怀,他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来,一眼认出其人,现出责怪的表情:“江总,你在干什么?” 江峰:“没干什么,蒋大哥,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别着急,别上火,有事跟小弟说说,小弟肯定帮忙!” 蒋副市长想说什么,又改了口:“行了吧,越帮越忙!” 江峰:“哎,蒋大哥,你怎么说话……哎,蒋市,你放心吧,该堵的地方我都堵过了,他们都会把嘴闭上的,你还有什么大事吗?” 蒋副市长:“有,就怕你办不了!” 江峰:“你要这么说,这事我还非管不可了。蒋市,不信咱俩就打赌,只要不出省,没有你老弟办不了的事!” 蒋副市长四下看了一眼,放低声音:“那好……” 江峰听完后笑了笑:“就这事啊,交给我了。咱们先礼后兵,先跟他谈谈,实在不行,再跟他玩下一手!” 蒋副市长:“那我等着!” 蒋副市长离开江峰,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江峰冲蒋副市长的背影笑笑,推开年市长的门走进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斌良再次想起这句话。 他刚和林局长通完话,手机就响起来,拿起来看了看,是省城的区号,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李局长,是你吗……我是高寒哪……” 高寒,不是那个新科大学的大学生吗…… 高寒:“李局长,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负完全责任……” 什么意思? 李斌良:“高寒,你别急,有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高寒:“你说怎么回事?黑社会找上我了……” 黑社会……找上高寒了?这是怎么回事? 高寒:“今天中午,一个同学过生日,我们出去聚了聚,吃完饭,大家就分开了,我到书店买点参考书,谁知,被两个小子盯上了,我走出书店后,就被他们弄到一辆车上,亮出刀逼住我,问我知道不知道为啥找我,我说不知道,他们就把刀尖顶到我的脖子上,说我装傻,然后就告诉我,把嘴闭紧点,不准再对任何人说江泉的事情,不然,就要我的命,我说了半天好话他们才放了我……李局长,你说这是因为什么?你们答应过给我保密的,为什么省城的黑社会都知道了?李局长,现在我觉得人身安全一点保证也没有,出了什么事,你们要负责任……” 李斌良努力控制着震惊和愤怒,安慰了一下高寒,并答应一定尽一切努力确保他的安全。 电话一放下,他就使劲砸了一下桌子:“..妈的,太猖狂了!” 也好,这又给自己介入提供了理由,这回,咱们就斗到底吧,我非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边,市领导和一些人在给你捣乱,那边,黑恶势力在恐吓知情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政府居然和黑社会搞到一起去了,居然动用黑社会的力量来解决问题!要不是亲身经历,实在无法相信。 那好,你们就来吧,冲我来吧! 很显然,这些黑恶势力得知了高寒也是高考舞弊案件的知情人,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斗争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李斌良当机立断,决定再赴省城。

05

凌晨时分,李斌良乘坐的警车再次行驶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这次,他只带着沈兵一个人,除了政委、胡学正,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和高寒通完电话后,李斌良把情况向林局长做了汇报,林局长听了同样震惊而愤怒,又向谷局长做了汇报,谷局长开始有点不相信,林荫让李斌良亲自通过电话向他汇报,谷局长这才相信,愤怒的声音从话筒中传过来:“有这种事,太猖狂了,我马上向厅长汇报,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省厅会支持你的!” 听了这话,李斌良身上顿时增添了力量。 赶到新科大学时,天刚亮不久,校园里已经有学生们晨读和晨练的身影,看到这些身影,李斌良心中又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感。这种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的身影啊,当年自己上大学时不也这样过吗,这里,不是也有自己的身影吗?可是,有谁知道,他们在潜心学习的时候,那些黑暗罪恶的东西却在窥视着他们,又有谁知道,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在前面等待着他们?亲爱的同学们,我来了,你们的同学来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是,我要尽我所能,和那些危害你们的黑恶势力斗争,决不妥协,再也不会妥协…… 高寒接到李斌良的电话非常意外,小声地问了好几遍才相信,听说他们在校园里时,急忙说:“这不行。李局长,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打电话告诉我……” 安全的地方…… 李斌良苦笑起来,难道,在校园里,和警察在一起,和一个刑侦副局长在一起还不安全吗? 李斌良:“那你说哪里好呢?这样吧,我们的警车就停在校门外不远的地方,咱们到警车里见面怎么样?” 高寒:“行……啊,不行,警车太引人注目。” 李斌良:“那怎么办,你说个地方!” 高寒:“这……没有什么好地方啊……这样吧,你们先把警车开走,开得离校园远一点,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们!” 李斌良:“好吧!” 李斌良带着沈兵匆匆离去。他理解高寒,别说他一个没经过什么风雨的大学生,就是换成另外的人,经过昨天的事情,也会产生极大的不安全感。 李斌良让沈兵驾着车走出好远,才停下来,又给高寒打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警车不远处,一个身影走下来。李斌良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是高寒,他穿着不知在哪儿弄来的一件破旧的工作服,戴着副大墨镜,躲躲闪闪地四下看了看,才来到警车跟前,进入车内。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李斌良笑不出来。 对昨天的事,高寒没有提供太多的东西,基本情况就是电话里说的那么多,可是,他提供了那两个歹徒的体貌特征,还说,如果再见到他们能认得出来。李斌良觉得这很有用,让沈兵做了详细记录。之后又问他,那两个人是怎么盯上他的,怎么能认出他。高寒一听这话,又不寒而栗起来:“我也奇怪呢……肯定有人把我指认给他们,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江泉方面的人,二是大学校园内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两方联合行动。江泉方面提供了高寒的情况,而校园内的人把他点给了威胁他的人。 那么,校园里的人会是谁呢…… 或许,是江泉在这所大学上学的其他同学,或者…… 李斌良想到了曾经在食堂见过那个刺着纹身的青年。 高寒也想到了他,可是,拿不出证据。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一条线索。李斌良把它记到了心里:“高寒,不说这个了,这回,你该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了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高寒又现出紧张之色,嗫嚅着不开口。沈兵着急起来:“怎么,这个时候你还不想说?告诉你,根据我的经验,危险不在于说出秘密,而是保守秘密不说。你说出来,可能遭到报复,如果不说,会遭到灭口。你说,哪个更危险?再说了,如果你说出来,把那帮王八蛋都抓起来,他们还怎么报复你了?” 李斌良:“是啊,你是个大学生,应该有一定觉悟。一个平安的社会,不是怕出来的,相反,是和危害这个社会的坏人斗争斗出来的。你既然把受到威胁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一定是想得到我们的帮助,可是,我要告诉你,最能帮助你的是你自己,你把所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把这些坏蛋抓起来,你也就安全了……对了,你要还是觉得不安全,我们就去省公安厅。你想想,是省公安厅强大,还是那两个威胁你的人强大?” 高寒:“可是,他们来暗的呀!” 李斌良:“照你这么说,我们公安机关对他们就无能为力了,就由他们统治社会了,是不是?邪不压正,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他们也是人,也是脖子上长着一个脑袋,其实,他们心里也害怕,甚至比你还要怕得厉害。可以告诉你,你遇到的事情,我已经报告给省公安厅的领导了,他们肯定会采取行动的。怎么样,你还不说吗?” 大概是省公安厅的力量确实强大,高寒终于被说动了:“这……其实,我也恨他们,可是,我毕竟是学生,我不想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毁了我的大学生涯,可是现在也由不得我了,我豁出来了,都跟你们说了吧……啊,不用说,你们看看这封信就明白了!”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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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从高寒手中接过一封信,一封厚厚的信,可是,藏书网信封是空白的,上边什么也没写。 高寒:“这是我放署假回江泉时,霍涛给我的,我还一直没送出去!” 是一封检举信,手写后复印的。李斌良迅速看了一遍,内容正是揭发检举江泉高考中发生的舞弊活动的,落款是霍涛、郝柏生、华自安三人的名字。 高寒:“一切,都是因为这封信引起的,你看看,今年,江泉的高考问题太大了,光霍涛的考场就有三四个人作弊,他们都带着手机传呼进的考场,考试时,不时地拿出来看,肯定有人从外边往里传答案,这一定是有组织的,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组织起来的!” 李斌良:“这封信是霍涛交给你的?” 高寒:“对,他们说,寄出去一封,可是没有回音,就把这封给了我,让我返校时,在省里想想办法,看交给哪个部门合适,我回校后,还没想好送给哪儿好,霍涛那边就出事了,我当时也很害怕,既担心自己,又怕牵连了郝柏生和华自安,就没敢对你们说实情,可是,本来想躲事,事还是找上我了!” 李斌良:“这么说,我们上次来见你,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啊?” 高寒:“对,我一听说霍涛失踪了,就猜到可能和他举报这件事有关,可是,当时我顾虑很大,没有对你们说。” 李斌良:“可是,你把二明子供给了我们,你是怎么知道他和霍涛的失踪有关的……” 高寒:“霍涛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有一次二明子把电话打到他家的村里,威胁他,他担心二明子会不利于他。所以,我很快想到二明子有问题,想了想,还是提供给你们……对了,李局长,高考舞弊的事你们查到什么没有?肯定是有组织的!” 李斌良想了想:“可以告诉你,戴副校长已经承认,是他组织了这一切。” 高寒:“戴副校长……他……不可能,不可能,”摇起头来:“我了解他,一高的学生也都知道他,他胆小,不可能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他肯定是替罪羊,他的后边肯定还有别人!别的不说,这种事,要是校长不同意,他一个副校长敢这么干吗?” 又想到了一起。 李斌良眼前浮现起程玉芳的面庞和她和种种表演……高寒说得对,没有她的支持,戴副校长不可能这么干,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李斌良想到这里,心里又生出一种痛苦之感,作为教师素质的核心部分的师德,对青少年的健康成长起着奠基作用,师德水平的高低将影响着国家的未来,影响着社会风气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记得一个外国教育家说过:“一个国家是否伟大并不取决于它的疆域的大小,而是取决于它的人民的品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师的师德可以决定人民的品格。那么,程玉芳这样的老师和校长,会对学生产生什么影响呢?他们是“瞒和骗”的民族劣根性的滋养者,他们在制造中国教育界的耻辱!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校长,怎么能带好教师队伍、培养出好学生来…… 打住,这件事的后边,难道只是她一个人吗?不,还有别人…… 李斌良眼前又浮起一个人的面容,一双鼓鼓的眼睛。对了,最初,他对自己也那么亲热,肯定也有一份,甚至,整个高考舞弊案件,就是他主使的,是他和程玉芳合谋策划组织的……一个主管文教的副市长,居然亲自策划参与高考舞弊,真让人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李斌良把这些都藏到心里,没有说出来。离别前,他坚定地告诉高寒,他一定尽全力把一切查清,然后,又拉着高寒,到了辖区派出所,向他们反馈了情况,辖区派出所所长非常重视,立刻和学校保卫处取得联系,决心采取得力措施,确保高寒安全。这样一来,高寒不但放了心,胆子也壮起来:“我豁出去了,和他们斗一斗,看他们有多大本事!” 李斌良看到高寒鼓起了勇气,十分高兴,又嘱咐了一下派出所,就离开省城返回了。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猖狂大胆,在他的警车驶出省城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李斌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号码,是神洲行。 手机中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声调不急不火的:“李局长,您就这么走了!” 李斌良奇怪地:“请问您是谁,有什么事?” 对方:“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就行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能决定你的命运。你信不信?” 李斌良:“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对方依然不紧不慢的:“我说过,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们这些人就行了,给你打这个电话,是看得起你,希望你给别人留条路,别把事情做得那么绝,这对您没好处。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需要什么帮忙吗?还有,你的女儿上小学二年级了吧,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呀,可别出个意外什么的!” 李斌良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对着手机大声叫道:“你他妈的敢,你到底是谁,有本事站出来……” 对方冷笑一声,放下了手机,李斌良急忙拨回去,可是,已经关机了。 沈兵停下车:“李局,怎么了?” 李斌良:“妈的,他们居然威胁我……” 李斌良的身体还在发抖,主要是气愤,但也不能否认,也有恐惧的因素。他可以不怕,但是,他们提到了女儿,因为白山的案件,女儿已经受过一次磨难和创伤,这次,他们居然又把罪恶的目光盯向她…… 沈兵气得使劲砸了一下方向盘:“妈的,咱们不江泉了,去省厅,找谷局长,非查他们个底儿掉不可!” 李斌良稍稍镇定下来:“这……不,我们留在省城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们的战场在江泉。我把情况向谷局长汇报一下就行了!” 李斌良给谷局长拨了电话,谷局长听完后,又很震惊,但是,他告诉李斌良,他已经对厅长谈过江泉发生的事,厅长非常重视,刑警总队和打黑除恶别动队也开始行动,正在秘密排查黑恶势力活动的线索,因此,省城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让他回江泉全力尽自己的职责! 可是,李斌良还是忍不住发问起来:“谷局长,这几年,咱们公安机关没少下力气打击黑恶势力,我就亲手打掉好几个团伙,可怎么还是打不绝,有的地方好像越来越猖狂了!” 谷局长笑了一声:“明知故问。记得,你在一篇文章里写过呀,打黑除恶只是治标,消除黑恶势力产生的土壤才是治本!” 对,是这样,自己确实这么想过,这个观点也在省厅的征文中阐述过,可是,消除这种土壤,谈何易事? 谷局长:“斌良,对黑恶势力的斗争,绝不会毕其功于一役,这是公安机关一项长期艰苦的任务,让我们和他们斗下去吧。对了,我目前正在搜集某人的黑恶犯罪线索,可能,还要牵扯到你们江泉,你明白吗?” 李斌良大脑转了一下:“这……你是说……” 谷局长:“我是说,这个人已经从省城去了你们江泉,这回明白了吧!” 李斌良完全明白过来,急忙地:“明白,明白!” 谷局长:“明白就好,别看他今天跳得欢,就怕明天拉清单。所以,你要有信心。告诉你吧,我年龄也不小了,所以担当现在的职务,就是想在退下去之前,为全省人民干件好事,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李斌良:“理解……谷局长,我有一种感觉,你说这个人,很可能也把手伸到我目前查办的案件中来!” 谷局长:“让他伸吧,手伸得越长越好抓住他的手腕。斌良,不说了,你放心大胆的干,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不过,一定要特别注意保密,这是我们行动成败的关键!” 李斌良:“是!” 和谷局长通完电话,李斌良不但完全镇定下来,而且,熊熊的战火在心底燃起,可是,谷局长最后的叮嘱又使他很快冷静下来。 保密,是行动成败的关键。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很多行动都走漏了消息。 譬如,高寒这件事,他和江泉警方的联系,黑恶势力是怎么知道的? 他向沈兵提出了这个问题。 沈兵:“这……一定有人泄露出去的……对了,李局,你忘了,咱们那次来,碰到江三儿了,能不能和咱们的行动有关哪?” 这…… 李斌良一下想起那次遇到江峰的情景,当时,他说是来省城调什么资金,自己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并非如此啊……对,他极可能知道自己来了省城,在盯着自己,或者,针对自己的行动搞一些手段…… 妈的,真太猖狂了。 李斌良恨得心里咬牙。 可是,他马上又被另一个问号吸引了注意力: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来省城的? 还是有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或者说,泄露给他。 这个人是谁? 看来,这个问题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车驶入江泉,驶向公安局大楼的时候,他给胡学正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外等待,下车后,又让沈兵跟自己走。 胡学正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外,李斌良打开门,让二人进屋,然后关上门。

02

“你们俩都坐下,咱们应该认真研究一下这件事了!” 胡学正和沈兵分别坐下,眼睛望着李斌良。 李斌良提出了问题,最后把问号抛给二人:“……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情况泄露出去的?” 胡学正和沈兵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眼睛还是看着李斌良。 李斌良:“看我干什么?……啊,你们是让我把他说出来,那我就说,你们说,任铁柱这个人怎么样?” 胡学正和沈兵又互相看了一眼。 胡学正:“沈兵,他在你们中队,你说说吧!” 沈兵为难地:“这……我……我也说不好,怎么说呢,他虽然有缺点,不过,总的看还可以,难道,会是他,能吗……” 李斌良:“胡大队,你说说?” 胡学正:“这……我和他接触不是很多,觉得……还可以吧!” 李斌良:“都是还可以,还可以是什么意思?沈兵,你说说!” 沈兵:“还可以……就是……就是藏书网还行吧!” 李斌良:“还行?什么还行?” 沈兵:“这……就是说他为人哪,工作呀,破案哪……” 李斌良:“可是,我现在要问的是,谁把我们掌握的情况那么快泄漏出去了?是不是他?你们说说,是不是,是,说出理由来,不是,也说出理由来!” 胡学正和沈兵互相望望,都不想说话。 李斌良:“看来,你们已经被他蒙上了眼睛,或者说,你们已经被他收买了是不是?沈兵,他正在给你弄大本的文凭是吧,可能,还在帮你办别的事吧,胡大队,听说,你侄子也是他帮忙安排到一高补习班的,花了半费,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你们就犯起了糊涂?” 胡学正和沈兵都被说得不自在起来。 沈兵支吾着辩解道:“李局,别光说我们,你也是,苗苗,不是他给办到二小的吗?” 他居然提到这事,李斌良恼火起来:“是,是有这事,他帮我忙我感激他,可我头脑没发昏,还可以告诉你们,他不止帮我忙,还处处关心我,可是,正因为他太会来事了,我才怀疑他。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年纪这么轻,就把精力都投入到搞关系上,这种人能可靠吗?” 沈兵:“这……他可能是有些缺点,可是,难道……李局,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次去省城,遇到牛强,不是他冲上去,把他的嚣张气焰压住的吗?他怎么会把消息泄露给他们呢……” 李斌良:“这很好解释,当时,他还不清楚案件后来会牵出什么,也有表现给我看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靠山要比牛强的靠山硬得多,他不怕他!” 胡学正:“这……对,他是年市长安排到咱们局的,当然不怕牛强!” 李斌良:“而且,在进饭店前,他还阻拦我进去,说不关我们的事,可是,进去后,马上又表现得特别激进勇敢,这不太矛盾了吗?这都说明,他既反映快,又特别会来事,而这一切,都是表演给我看呢!不瞒你们说,我所以怀疑他,还是钟老师的启发,他说过,这个人的文凭甚至历史都是假的,能有正直的胸怀吗?所以,从那以后,有些行动我尽量避开他!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们,钟老师向我们提到高寒的时候,只有我和小张、苗雨和任铁柱在场。小张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苗雨也不会这么干,剩下的就是我和任铁柱了,这意味着什么?” 沈兵结巴起来:“这……还别说,李局,那次,去省城见高寒时,不也是咱们四个吗……结果,从省城回来找二明子,二明子却提前得到消息躲了起来,难道也是他走漏了消息……” 胡学正:“我去找华自安的时候,华自安也提前躲开了……李局,我记得,你让我找华自安时,任铁柱就在你身旁!” 受胡学正提醒,李斌良也想起这件事,当时他好像是在自己身旁,后来好像又借故离开过,极可能趁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沈兵:“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他是江三儿的人,把消息泄露给了江三儿,不可能吧,江三儿不是咱们江泉人,他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些案件哪,任铁柱是年市长安排到咱们局里的呀……” 沈兵忽然不说了。 李斌良和胡学正也没有再开口,但是,他们的头脑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可是,这个念头太敏感了,他们无法说出口。 这时,胡学正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应答了两声后大声地:“好,我知道了,马上向李局长报告!”放下手机看着李斌良:“李局,吴颖的母亲来了,非要马上见你不可!” 李斌良:“好啊,马上让她来我办公室!”

03

苗雨搀着吴颖的母亲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又给她沏上水,然后走了出去。这样,屋子里只剩下李斌良和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 李斌良打量了她,看上去,她比上次苍老了不少,人也显得非常孱弱,没等说话,她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硬面笔记本,一边就哭起来:“李局长,我……我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一堆破烂里找到它的,是吴颖的,不知对你们破案是不是有用……我信不着别人,就信着您了,就给您拿来了!” 李斌良双手接过这个精致的笔记本,辨出是吴颖的日记。他说:“大婶,谢谢你,我一定认真对待,把吴颖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吴母:“这……可是,这用查吗……我让人看了看孩子的日记,他们说,吴颖……是自杀的,我开始不信,可后来一想,那些日子她是有点反常,她爹上吊后,她哭了几声就不哭了,然后就开始不言不语,整天闷闷的想心事,有时,夜里还偷偷掉眼泪,有一回,眼泪都掉到我脸上了,把我弄醒了,正听她说:‘妈,女儿对不起你。’我还以为她说的是因为她爹上吊的事呢,现在看,她那时就打定了主意。再后来,她就来城里了,再也没回去……对了,您看看她的日记,就能明白了!” 李斌良:“这……好,我一定认真看,大婶,您……” 吴母:“啊,我得回去,天黑前还有辆长途汽车,一个多钟头就到了!” 李斌良:“别别,我派车送你……大婶,你生活挺难吧,这三百块钱你拿着,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再来找我,我一定尽量帮你!” 看着李斌良递过来的钱,吴颖母亲又哭泣起来。李斌良打电话叫来苗雨,让她亲自送吴母回家。吴母抽泣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李斌良开始看吴颖的日记,这是个做工精致的女孩子专用的日记本,还带有一个小小的铁链和微型锁,这里边锁着的,曾经是一个年轻姑娘的青春梦想,只是,做这些梦的女孩儿已经不在了,锁现在已经被打开。李斌良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并慢慢地向后翻去。开头的一些篇幅没什么太有价值的,多数记载着一些名人名言,还有一些浪漫的爱情格言,虽然对破案没什么意义,可是,从中可以看出,她和所有年轻姑娘一样,也一样向往美好的生活和美好的爱情,其中一段引起李斌良的注意:“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尽管我们都没说出来。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们必须奋斗向上,暂时,我们只能把这种美好的感情深藏在心中,让她滋润着我们,鼓舞着我们,让她化为青春花开的细雨和春风,一切,都留给美好的将来吧!” 这个他显然是霍涛。 李斌良继续向后翻着,渐渐接近了吴颖死亡的日期。果然,这篇出现了,而且是高考以后,死亡前不久的时间。日记中写道: “理想已经完全破灭,而且不可能再生,不但我此生不能踏进大学校园,父亲又因此离开这个世界,而且,是因为我而离去的,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牵挂我的除了母亲,只有他一个人。他给我打来电话了,说要见我,我知道,他要和我谈一谈我们的关系,可是,他和我是同样的命运,我们即使结合了,又有什么幸福生活会等着我呢?即使我们真的结合了,将来有了孩子,他恐怕和我们是同样的命运,那样,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呢?算了吧,一切都让它去吧,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我对它已经完全绝望,还是离开它吧。 “只是,我还要再想一想,我还想见他一面,把欠他的情还给他,同时,我也想品尝一下那种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幸福的滋味,品尝一下他对我的爱,然后告诉他,今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知道,他还在想上告,揭发检举高考中的舞弊问题,我理解他的心情,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看到牛强那样的地痞流氓靠作弊进了大学,我们这样老老实实学习的却难以谋生,真叫人难以接受,可是,社会就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办法呢?霍涛说已经给上边写了信,可是,什么反响也没有,也难怪,有谁会重视一个穷孩子的话呢。说起来,我很为他担心,他要是坚持这么干,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他的性格,我劝不了他,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的话,我会保佑他的。霍涛,如果有来生的话,但愿我们能有好的命运,但愿我还遇到你……” 李斌良看着看着,眼睛有点模糊起来,嗓子也紧起来。 “……怎么死呢?我已经想过了,北郊公园附近的江水比以前清多了,看上去很纯净,那是个合适的地方,但愿我的尸体永沉江底,不要浮上来,我不想再见这个世界了……胶带已经买好,我已经试验过,自己完全可以用它把手腕缠上,先用手开头,然后再用牙帮忙就行了,这样,即使到时后悔也晚了……” 原来如此…… 李斌良放下吴颖的日记,找来吴颖的案卷,找到尸检的照片,找到那张缠着胶带的手腕的特写,是的,这胶带缠的确定很乱,不像是别的人捆绑的,胶带的断头处确实不是刀割的,而是牙咬的……对了,她所以没有把腿捆上,是因为要靠双腿走到江水中去…… 看来,她是真的想死啊…… 李斌良闭上眼睛,好像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吴颖抱着即死的决心来到江边,和霍涛最后一次相会,并发生了性关系,之后,霍涛离开了,她却没有走。或许,当时霍涛要带她走,她找个什么理由又回到了他们做爱过的地方,最后一次回忆刚才的一幕,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这时,二明子出现了…… 二明子奸污了她,可那不是她的全部死因,或许,只是起到了她坚定自杀决心的作用,加速了她的行动。 这,就是吴颖死亡的真相。 她是自杀的,是投水自尽的,是自愿离开这个世界的。 霍涛呢?他先是受到二明子的威胁,可是,他没有屈服,二明子就找来豁牙子对他采取暴力手段,他因此失足落水身亡。对了,霍涛那天晚上离开工地,去了北郊公园,还换了那件干净的格子衬衫,肯定还是想会吴颖吧,临走的时候,一定还满怀着憧憬和激动吧,想不到,却一去不归,随着吴颖死到那条江中。 奇怪,两个人居然都不是他杀,都是非正常死亡,而且,都是在一条江水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难道,暝暝中真的有命运吗?但愿,他们的魂魄会在江上相遇,再不分离…… 可是,如果真有魂魄的话,他们能够甘心吗? 他们死了,都死了,都是非正常死亡,因此,没人为他们的死负责。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非正常死亡呢?霍涛为什么会落水溺毙,是因为二明子和豁牙子的追打,二 660e." >明子和豁牙子为什么追打他,是因为牛强的指使,牛强为什么指使?是因为……如果没有这个因为,一切都正常发展,霍涛的家又不那么穷的话,他现在已经是新科大学的学生了,吴颖则可能继续重读,也可能上了另一所大学…… 可是,他们都死了,都非正常的死了,没人为此负责。 不,应该有人负责,我要找出那些应该负责的人。 可是,怎么找?你查案的权力已经被人夺走…… 不,他们夺走是非法的,应该把它夺回来,一定要把它夺回来,把案件查下去,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谁也阻挡不了我! 李斌良站起来,急促地在地上转着,思考着行动方案。 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传来胡学正激动的声音:“李局,又出事了……” 李斌良:“什么事,快说?” 胡学正:“是这样,我们接到110的电话,说有人报警,家中被盗,我们就赶去了,你猜,是哪儿?” 李斌良:“哪儿?” 胡学正:“一高家属楼。你猜是谁家?” 李斌良:“谁家?” 胡学正:“戴副校长……” 李斌良:“什么……你是说,戴副校长家被盗了?” 胡学正:“对,屋里翻个底朝上,可是,戴副校长他老伴却没发现丢了什么!” 李斌良:“你是说,这不是一起盗窃案?” 胡学正:“对,戴副校长老伴说,当时,她接到一高的通知,去学校替戴副校长开工资,回来后,发现的,就报了警。” 李斌良:“通知技术大队了吗?” 胡学正:“通知了。李局,你看……” 李斌良:“我马上过去!” 十几分钟后,李斌良赶到戴副校长家中,也就是他曾经来过、并可能占有一套住宅的那幢新建的家属楼。 技术员们正在勘查现场,李斌良站在门口向内探了探头,只见里边一片狼籍。 李斌良看了看门锁,门锁已经卸下。 胡学正走过来:“李局,门锁完好无损,看来,是用钥匙打开门进入的。技术大队要把锁头拿回去仔细检验一下,看是不是新配的钥匙打开的。” 李斌良:“戴副校长老伴呢?” 胡学正:“把她送到一个亲属家去了,我问过她家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没有,她说没有……她吓坏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正常,问不出什么来。李局,你看……” 李斌良:“我看,应该马上去见戴副校长!” 胡学正:“这……” 李斌良:“你在这里走访调查,我和沈兵去见他!” 二十分钟后,李斌良和沈兵到达看守所。

04

这回,戴副校长态度完全改变了。他听说家里出事后,先是愣住了,接着追问起来:“这……床垫子翻过了吗?我是说,我家的床垫子被他们翻过没有?” 李斌良:“所有的东西都翻过了!” “这……完了,完了……”戴副校长忽然大声骂起来:“妈的,肯定是他们干的,他们不是人,他们太不讲究了,居然给我来这一手……” 李斌良:“戴校长,你别激动,这种时候,你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他们是谁,他们在你家找什么……” 戴副校长:“这……他们……你们说的是真的,我家真的……” 李斌良:“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想了想:“好,跟你老伴通个话吧!” 李斌良先给胡学正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和戴副校长老伴联系上,让她把电话打到自己的手机上。过一会儿,手机响起来,李斌良放到耳边,没等说话,一个女人的哭声传过来:“老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干了些啥呀……” 李斌良把手机递给戴副校长。 戴副校长默默地听着,最后,轻声劝了老伴两句,把手机合上了,还给李斌良。 李斌良:“戴校长,这回,你该相信我们了吧!” 沈兵:“这回,你该说实话了吧!” 戴副校长的嘴唇颤抖着,可是,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终于开口了:“这……李局长,还是你说得对,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他们都是小人,信不得。已经到了这步,我也犯不上再为他们撑着了,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扔下我不管,你一定要把我的事管到底。如果你真的把这事是彻底查清了,该负责任的都受到了处理,我受什么处罚都不怪你!” 李斌良坚定地:“好,我答应你!” 戴副校长:“那好,我现在就讲。不过,这件事非常复杂,你们都不一定相信。这件事,是蒋副市长和程校长找的我,其实,我当时是不同意的,可是,架不住他们软硬兼施……当然,我也有责任,因为,蒋副市长答应,如果事情办成了,就把我调到二高当校长,程玉芳提拔后,我还可以回一高当校长……总之吧,我最后答应了他们,出面组织了这次舞弊活动,可是,主要责任应该在他们身上。你们想想,只有我一个人能办这么大事吗?不但要安排人作弊,还得把监考老师、流动监考甚至巡视员搞定啊!” 沈兵:“这么说,你们把监考老师和流动监考甚至巡视员也搞定了?” 戴副校长:“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只管组织几个老师作答案,安排摄像接收车,别的都是他们搞的,到底怎么搞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高考过程中一点事都没出。” 听着戴副校长的话,李斌良好像看到,在严肃的高考考场上,在监考老师、流动监考甚至巡视员的眼睛下,一些考生公然作弊,不时地拿出手机,传呼机查看着,而监考老师们都视而不见。 如果不是亲自办案,真的很难想象会有这种事发生。 戴副校长继续说着:“可是,自你们介入后,他们慌了手脚,我也很害怕,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笼络你,都没见效,眼看着案子越查越深入,很快就暴露了,他们就决定把我推出来!” 李斌良和沈兵互视一眼,继续默默地听着。 戴副校长:“其实,这件事他们也是精心策划的,在你们要抓牛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嘱咐牛强顶住,如果实在顶不住,就让他承认高考时打小抄了,如果还是顶不住,就都推到我身上!” 沈兵:“而你就答应了……” 戴副校长:“不不,我是不情愿的。可是,他们说了,如果我不出来顶着,大伙都进去了,我也便宜不着,如果我一个人顶下来,进去后,他们会想办法在外边活动,帮我早点出来,而且还答应,别看我进去了,每月工资一分不少给我开,即使判刑了,每年至少保证我家有两万元的收入,一定把我儿子的大学供下来,他要念研究生,他们也保证供下去。他们还说,等我出去,他们还会继续帮我。” 原来如此。 李斌良:“这就是那天晚上你半夜才回家的原因?” 戴副校长:“对,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一起,在程校长家里。” 李斌良:“你们就这样达成了协议?看来,一定还形成了书面合同!” 戴副校长:“对,我怕他们说话不算数,就坚持要一个书面的东西,他们开始不同意,可是,我坚持不让步,他们只好写了一个,把答应的条件都写在上边,还签了他们的名字,我这才回家的。” 沈兵:“可是,你为什么第二天又要投江呢?” 戴副校长:“这……怎么说呢,我回家后,一宿也没合眼睛,想着自己干了一辈子教育,最后闹个这样下场,得到监狱里去度日子,还担了这个名儿,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越想越不想活了,象鬼迷心窍一样,就……” 原来如此。 戴副校长:“可是,等我下水之后,我忽然清醒了,如果我死了,他们还能兑现自己的话吗,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你们的人赶到了,其实,我要是真下决心的话,他们是救不了我的!” 李斌良:“后来,你被送进医院,产生了向我说实话的想法,可是,又被别人冲击了。是不是?” 戴副校长:“李局长,我知道你会看出来的!” 沈兵:“你把信藏到哪儿了,被他们翻走了吗?” 戴副校长又现出悲哀的表情,摇着头:“完了,完了,都怪我,当时,我光想着死不死的事,那封信就被我放到床垫子底下,还没来得及安顿它,肯定被他们翻去了,现在,我手里没有证据了,可是,我说的是真话,你们应该相信我,高考舞弊的案子是他们策划的,我是没办法,按照他们的意思出面组织的,我也是害怕他们哪,他们太强大了,告诉你们吧,他们不止是程玉芳和蒋副市长,后边肯定还有别人……” 别人?! 李斌良:“戴校长,你说什么,蒋副市长后边还有人,那会是谁……” 戴副校长:“李局长,这你还想不出来吗?刘书记知道不知道我说不准,可是,没有年市长支持,蒋副市长和程校长他们敢这么大胆?” 这……难道,这是由政府主要领导……不,应该说,这是由地方政府组织的一起大规模高考舞弊事件…… 太不可思议了……不,完全可以思议,想想发生的一切吧,想想年市长的表现吧,自己一直认为他出于本位主义、出于维护江泉的声誉和个人的利益才有意无意地压制公安机关侦查这起舞弊案,难道不是这样,他也直接参与、甚至直接策划了这件事…… 天哪! 李斌良控制着自己:“这……戴校长,你可别乱说……” 戴副校长:“我没乱说,我是有根据的。蒋副市长和程校长和我谈的时候,由于我不积极,蒋副市长就对我说,你放心吧,出了事,由市政府负责,你是在执行市政府的决定,有什么可怕的。所以……” 无需再问了,也无需再听了。 离开看守所时,李斌良对柳所长说,从现在开始,没有自己的话,任何人不得接触戴副校长。 柳所长:“可是,联合调查组……” 李斌良:“任何人的任何行动,都要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规范!” 柳所长:“我明白了。我早就觉得不是回事,明明是公安局的案子,怎么什么人都插手呢?看守所又不是剧院,谁都来bbr>?出出入入的,长此下去,非出事不可。好,我听你的,从现在起,就是皇上二大爷来,也别想在看守所胡来!” 听着柳所长的话,李斌良放心地离开了,可是,车还没驶到公安局,就接到柳所长电话:“李局长,联合调查组的人又来了,要提审戴校长,除了纪检委、检察院的,还有蒋副市长和一高的程校长。我遵照你的指示,把他们顶住了,蒋副市长脸都气歪了,你有点思想准备吧!” 李斌良:“我知道了,谢谢你!” 放下手机,李斌良对沈兵:“不回局了,直接去市政府!” 沈兵:“这……下班了吧!” 李斌良:“那也去!”

05

真的已经下班了,李斌良走进市政府大楼时,里边空荡荡的,非常安静,可是,他相信年市长在自己的办公室,向传达室打了个招呼,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他要采取主动。蒋副市长碰了这么大的钉子,肯定非常恼火,肯定要向年市长汇报,与其被动地听他们在背后鼓捣,莫不如自己主动上门,看他们能怎么样! 李斌良大步走向年市长的办公室。 年市长的门还是关着,但是,他的声音却从室内清晰地传出来,一听就知道发火了。 “什么?他李斌良敢这么干,你没跟看守所说,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吗……这……行了,你回来再说吧!” “啪!” 电话摔到话机上的声音,然后骂声传出来:“反了他了,反了他了……” 肯定是蒋副市长打来的电话,汇报的就是在看守所发生的事,现在,年市长正在为此发火,因为自己发火。 时机好像不太好,李斌良站在门外有些踌躇起来。 这时,室内忽然传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小哥,别生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长,能蹦达哪儿去……” 是谁?在说这话。 声音在继续:“你表个态吧,用哪条道儿对付他,我看,还是两手一起下吧,我现在就动身回省城……” 年市长的声音:“别别,先别乱来,我想一想,你先去吧,我想好了再和你联系!” “也好,那我先走了!” 一个人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李斌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又急忙站住,等待着。 年市长办公室的门开了,江峰从里边走出来,猛地看到李斌良,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又传过来,这种气味在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曾经闻到过,一时想不出在哪儿闻过,现在明白了,自己确实闻到过,当年,在铁昆、季小龙他们身上闻到过,后来,又在赵汉雄他们身上闻到过,尽管,这个人外表似乎和他们不同,但是,气味却是相同的。 他们是一类人。 幕后发生的所有带有黑恶色彩的行动,肯定和他有关! 两人对视着,江峰的表情稍显尴尬,但是很快就正常了,他向李斌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外走去。 真面目暴露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那好,就让我们一决输赢吧! 可是,没有证据,暂时还不能动他。 李斌良大步走到年市长办公室门外,用力敲了两下门:“年市长!” 年市长的声音:“谁……李斌良……快,请进,请进!” 李斌良走进年市长的办公室,做好正面冲突的充分准备,可是,门打开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副热情的面孔:“斌良,这时候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一来,李斌良倒不知如何开口了,他脱口说出一句:“我刚才碰到江总了!” 年市长一愣,眼睛转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啊……对,他刚从我这儿离开,跟我说拆迁工程的事还有些问题没解决,着急处理,要不,我也早下班了,你也就碰不上我了……哎,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李斌良:“戴副校长家被盗了!” 年市长:“戴……戴副校长,哪个戴副校长?” 装得可真像。 李斌良:“年市长,我们江泉有几个姓戴的副校长啊?当然是涉嫌组织高考舞弊案的戴副校长。是他家被盗了!” 年市长:“这……他家被盗了,丢什么东西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李斌良:“我们刚刚开始侦查,目前我还说不出什么,不过,我感觉,这好像不是一起盗窃案,作案人好像要从戴副校长家长什么!” 年市长:“找什么,找什么呢?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李斌良:“当然有,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年市长,我觉得,这极可能和高考舞弊案有关系,可是,这起案件已经移交联合调查组,我们无权过问,因此,我来请示一下,这起盗窃案,是否由我们公安局继续侦破!” 年市长:“这……斌良,你怎么这么说话,当然要侦破,来,喝水……斌良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反复考虑了一下,高考舞弊的案子由联合调查组来搞不太合适,好像越权了,我咨询了一下法制局,他们说,这是你们公安局的案子,再说了,他们的工作也不得力,谁也不真正负责任,有事就推。所以,从现在起,还是由你们独立侦办这个案子,任何人不得干涉。当然了,有什么新进展一定要通报我一声,这可不是干预,而是想帮你们排除阻力和干扰……” 想不到,年市长会说出这种话。这…… 李斌良大脑又转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可是,还没容他想清楚,门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门猛地被推开了,蒋副市长一头撞进来:“年市长,这李斌良是铁了心跟我们对着干了,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哎,你……” 蒋副市长一眼看到李斌良,猛地怔住了,把说了半截的话也咽了回去。 年市长也略现尴尬之色,但是马上反应过来:“蒋市长,你说什么呢?斌良哪儿做的不对了,他现在在这儿,你当面说清楚!” 蒋副市长:“这……我……”突然一拍桌子:“好,说清楚就说清楚!”走向李斌良,点着他:“你李斌良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力提审戴校长,有什么权力不许我们调查组提审戴校长,啊?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太过分了,居然拿着不是当理说,看着他咄咄逼人的鼓眼睛,李斌良也火了:“你说谁给我的权力,党和人民给的,法律赋于我的,我倒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权力提审戴副校长?你能不能在党章国法中找出一条依据来,你一个文教副市长可以提审犯罪嫌疑人?蒋市长,你是市领导不假,可是,越是领导越要带头遵纪守法。别说你没有这个权力,就是有的话,你外甥涉嫌高考舞弊犯罪,你还不该避嫌吗?怎么还亲自提审案件当事人,你这是严重违法行为!” 蒋副市长被李斌良的话噎住:“你……你……”又突然一拍桌子:“李斌良,你也太猖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非得把江泉搞乱才满意吗……” 李斌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同样一拍桌子:“蒋市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猖狂,我依法办案哪儿错了,我怎么非要把江泉搞乱了?”转向年市长:“年市长,请你表个态吧,这到底是他个人的看法还是市政府的意见,我不能戴这顶帽子,要是不说个明白,我要向上级领导反映!” 年市长:“这……斌良,你别激动,这不话赶话吗,都在气头上,你别跟他一般见!”转向蒋副市长,瞪起眼睛:“你什么水平?说的是什么话?李斌良的作法是完全正确的,是无可指责的,我完全支持他。你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我正式告诉你,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插手这个案子,还要就今天的事情,在党组会上讲清楚。好了,你走吧,我们还有话要说!” 蒋副市长意外地眨起眼睛:“这……我……年市长,你……” 年市长向外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走吧,先冷静冷静,然后我再找你谈,走吧,走吧!” 蒋副市长不甘心地横了李斌良一眼,向外走去。 室内又剩下了年市长和李斌良。 李斌良努力平静着自己,看着年市长,等待着他说什么。 年市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斌良啊,蒋市长是不对,我已经批评他了,不过,你也是真得罪他了……得罪他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了原则吗。不过,你也给市里出了个难题呀,你想过吗,高考舞弊的案子真要捅出去,咱们江泉可怎么办……不说这些了。哎,你刚才怎么又想起提审戴副校长了,他都说了什么?” 李斌良:“啊……我刚才已经向您汇报过了,戴副校长家发生了盗窃案,为了争取时机迅速破案,我们不得不对戴副校长进行了询问,不过,他态度很不好,不管怎么问,都是什么也不知道!” 李斌良在演戏,他知道,年市长也在对自己演戏,他想知道戴副校长是不是提供了新情况,提供了哪些新情况。非常对不起,我本该向您汇报,可是,现在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该怎么向您汇报了…… 年市长:“啊……对,斌良,你做得对,一切都要为破案服务。就这么定了,高考舞弊案你们还得接过去,今后,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告诉我,我保证全力支持你们工作。” 不愧是市长,虽然比蒋副市长年纪要轻,可是,表演技巧非常老到,没有丝毫漏底之处,要不是自己在门外听到他接电话时说的话以及和江峰的对话,恐怕,真要相信他了。 李斌良礼貌地向年市长道别,年市长亲热地把他送到门外,又嘱咐他几句别光顾着破案,还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作罢。 真是太客气了,实在是太客气了。 可是,这种客气是一种外衣,而外衣遮掩下的则是另外一副面容,一副丑恶而狰狞的面容。 恐怕,他要对自己下手了。 你不能坐等,应该有所准备。 李斌良想得很对,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年市长的办公室不久,年市长就接到一个电话: “小哥,听蒋市说,姓李的软硬不吃,烟火不进是不是?我看,还是我来对付他吧,你说,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年市长:“别别,你别乱来,他毕竟是公安局副局长,在上边还是挺有影响的!” “这么说,还是先来文的了,那咱们就各用各的招儿吧,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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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现场勘查,技术人员在戴副校长家室内提取到两个人的脚印,初步判断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因为一高的家属楼是新建的,小区的保安系统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加之发案时间多数人都去上班了,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可疑进入楼内。 技术人员检查了门锁,在上边发现一枚不甚清晰的指纹。而且,经技术检验,门锁是用钥匙打开的。 可是,戴副校长家的钥匙都在家中,别人是怎么拿到的呢?侦查员询问了戴副校长的老伴,她也说不清楚。 可是,有一个情况引起了李斌良的注意,这幢楼刚刚投入使用,住宅楼的钥匙是学校主管基建的人发给各户的。 要知道,一个单位,凡主管基建的人,必定是主要领导的心腹。 难道…… 这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也无法据此取得突破。 李斌良也没有指望在这上取得突破,他要求胡学正带领刑警大队采取各种措施,搜集线索。可是,他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对方既然这样做了,肯定不会轻易被警方发现。 现在,他要主要精力放到自身的防卫上。 离开年市长时,他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肯定要对付自己,自己必须做好准备。 可是,怎么准备呢? 吃晚饭的时候,李斌良和苗雨谈起这个话题,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征求她的意见。 苗雨笑道:“当了这么多年公安局副局长,这种事还用问我吗?” 李斌良:“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苗雨:“什么,我是旁观者?” 李斌良:“不不,我是比喻。真的,现在我心真很乱,一时想不好,你帮我考虑考虑。” 苗雨:“这……其实也很简单,要想防他们整你,首先要预想一下他们怎么整你。” 苗雨这么一说,李斌良真有了想法。毕竟当了几年刑侦副局长,对“政治”运作也有所了解。他说:“嗯,不外乎是黑道和白道两种。黑道,就是来暗的,动用一些见不得阳光的手段来对付我!” 苗雨:“那么,他们会用哪些手段呢?” 李斌良:“我想,他们直接对付我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对付我的亲人,我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就接到一个电话,他们居然提到了苗苗……妈的……” 李斌良突然下意识地骂出声。一想这个他就气得心突突跳个不停。妈的,他们可真能找你的弱点,自己什么都不怕,就是害怕女儿受到伤害,对这一点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苗雨听了这话已经坐不住了:“这种事你怎么才跟我说呢,得采取措施啊,马上给苗苗打电话,看她在家没有!” 李斌良觉得苗雨说得对,急忙拿出手机拨了号码,是王淑芬接的电话,他问苗苗在没在家,王淑芬说在,他才放下心。可是,王淑芬却不放心起来,问他打听苗苗干什么,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他顺嘴把前两天接到的一个外地的案情通报说了出来:“不是,最近,我接到一个案情通报,有人专门绑架杀害小学低年纪的女学生,就想提醒你注意点,最好是接送她上学放学,等抓到那些歹徒时,我再通知你!”王淑芬好像没怀疑他的话,只是说了句:“神经病,外地发生的事咱们加什么小心?”他忙说:“你可别大意,这是伙流窜作案的家伙,谁知哪天跑江泉来,你千万要注意,求你了,拜托了……”好说歹说,王淑芬才答应下来,李斌良这才松了口气。 放下手机,李斌良才发现苗雨已经不在跟前,奇怪地走出屋子寻找,却发现她在厨房里打手机:“……好,我代表他谢谢你们了,再见!” 李斌良猜到了她在干什么:“你给谁打电话,刑警大队还是派出所?” 苗雨:“辖区派出所,他们说了,为了防范犯罪,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组织夜巡,会注意苗苗的情况的,还说要和学校取得联系,请老师多照应苗苗。” 李斌良:“这……不太好吧!” 苗雨:“有什么不好的,这是警察的本职工作,你虽然是警察,可你的女儿也是人民群众,保卫她的人身安全也是警察的责任。再说了,只是让他们平时注意点,也占不了多大的精力。” 李斌良不再争论,不过,他发自内心地感谢苗雨的安排。 二人回到客厅,苗雨说:“这暗的一手已经采取了应对措施,再想想明的吧。我倒觉得,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把高考舞弊的事情压下去,不让你再查,而伤害你的孩子,除了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或者出口气,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弄不好,会适得其反,所以,这种可能不是很大,你也没必要太担心。我觉得,他们最可能采取的手段是‘白道’,也就是用合理合法的、公开的手段来对付你,所以,你还是多想想这方面吧!” 李斌良:“嗯……如果我坚持这么干下去,公安局长他们是说什么也不会让我当了,不当就不当,我看出来了,这个位置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不当局长,我还是刑侦副局长吧,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苗雨:“怎么样?办法太多了,他们可以以堂而皇之的借口,把你从刑侦副局长的岗位调开,甚至把你调离公安局,让你再也不能成为他们的麻烦!李斌良局长,你的弱点再一次暴露出来,看来,你在政治上还不够成熟啊!” 这句话一下把李斌良逗乐了。他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他在侦破山阳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的案件时,那位代表市委书记的联络员说过的话。笑后,他对苗雨说:“是啊,我是在政治上是不够成熟,可惜,那位成熟的已经在监狱里了,你还很怀念他吗?” 苗雨故意地:“当然怀念,如果他不进监狱的话,几年之后,没准儿就是地委、行署甚至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了,再过些年,也许就进国务院了!” 李斌良:“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可能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夫人了,是吗!” 二人都笑起来。他们说的人叫李权,当年是白山地委书记的秘书,人称白山第一秘,政治上很成熟,前途无量,追求过苗雨,还讥笑过李斌良政治上不成熟,可是,想不到他这个政治上成熟的卷到白山的腐败案件里了,一下被判了二十年。当然,苗雨事前已经发现其人品有问题,和他断绝了关系。 苗雨听到李斌良的话,又笑起来:“去你的,我看出来了,现在,我恐怕连个公安局长的夫人都当不上了……别闹了,还是商量正事吧,真的,他们可以用各种方法对付你,还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你一定要想出好办法来。” 李斌良:“哪儿有好办法,你先设想一下,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苗雨:“嗯……太好办了。可以提拔你,让你到政法委当副书记,当然不是常务副书记,常务副书记是副处级,是主持政法委日常工作的,是公检法司的顶头上司,这位置当然不能给你,只能让你当那种一般的副书记,有职无权,其实,也就是个大秘书。当然了,叫起来还是比较好听的,‘李书记,请指示’,可是,你指示谁呀,谁听你的?” 李斌良被苗雨说动了,还别说,这种可能真的存在,而且可能性非常大。这几年,公检法司有好几个失意的副职都是通过这种手段调离的,他们表面上不说什么,还拿出个副书记的样子来,可是背后没有一个不骂娘的。也不能怪他们觉悟低,他们掌惯了实权,忽然到了有职无权的岗位上,能受得了吗?自己倒不在乎权力,可是,在公安局毕竟能干点实事啊,再说了,自己已经对刑侦工作、对公安工作产生了感情,忽然被他们调到那个位置上,这…… 李斌良觉得一股火从嗓子根窜上来,顿时觉得嗓子发痒,使劲咳嗽了两声才说出话来,勉 5f3a." >强笑着道:“嗯,说的有点道理,再说说,除了这一条,他们还能怎么对付我?” 苗雨:“其实,也没有别的条了,这一条基本就概括了,只不过,把你调往的单位有别罢了。也可能,让你去的不是政法委,而是法制局,司法局,或者人大法制办,甚至也可能是检察院或者法院当副检察长和副院长,总之,让你离开现在的岗位就行。实在不行,还有个办法,派你出去学习进修,说是为了培养你,让你有更大的进步,准备将来提拔重用你,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没什么说的,确实没什么说的。现在,李斌良就觉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大脑急速地旋转着:“这……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苗雨:“说你政治上不成熟,你还越发不成熟了,这种事,还用问我吗?马上找人,找说得上话的上级领导,让他们为你撑腰,最起码,确保你现在的位置不动!” 李斌良:“这……找谁呢?林局长倒是对我很好,可是,公安干部的使用是由党委决定的,公安机关提出的意见只是参考,听也行,不听也行,而自己是江泉市委管的干部,林局长的话作用是有限的,谷局长也说支持我,可是他也很难说上话……对了,还有市委书记刘新峰啊,他们要想动我,恐怕还要经过刘书记这一关吧……” 一想到这点,李斌良乐观起来,觉得火也消了下去,可是,苗雨却想得比他深:“你也别太乐观了。刘书记是个好领导不假,可是,他也要受环境制约。你没听说吗?地委这次派他出去学习,有给年市长倒地方的意思,现在,大家都知道年市长上边有人,说话硬,所以,他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稳固了,说话也不像从前作用那么大了!” 李斌良:“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市委书记吧,动一个公安局副局长,不通过他能行吗?” 苗雨:“那倒是。不过,未雨绸缪,还是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吧。我建议你,尽快跟刘书记沟通一下!” 李斌良:“对……可是,刘书记没在家呀!” 苗雨:“这还用我告诉你吗?打电话,尽快!” 李斌良:“这……我再想一想,怎么跟他说!” 苗雨:“尽快!” 李斌良:“我回办公室就打!” 可是,身不由己,李斌良回到公安局大楼,正要往里边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李局长……” 李斌良急忙转过身,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从路旁的树影中走出来,向自己走来。李斌良辨出来人:“钟老师……” 真的是钟老师:“李局长,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进去找您,不想碰上您了,有时间吗,我想跟您好好谈谈!” 李斌良:“好哇,我们进去!” 李斌良带着钟老师走进公安局大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02

李斌良见到钟老师,心里十分高兴。 人确实是分类的,同一类的人很容易辨出同类人,并很快就会发自内心地喜爱对方。李斌良对钟老师就如此,自发现他是个正直而且有思想的老师之后,他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和尊敬之情。把钟老师让进办公室后,忙让坐,倒茶。他以为,钟老师可能又是提供什么得力线索来了。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钟老师默默喝了几口水之后,先说了几句戴副校长家被盗的事,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就住口了,李斌良正想问他有什么事,他却己抬起头,用沙哑的嗓音说:“李局长,我……我是来为戴校长求情的!” 李斌良确实感到意外,因为,这似乎并不是钟老师的风格,他盯着钟老师:“钟老师,你……” 钟老师:“我是为戴校长求情来的。我们俩共事二十年了,我了解他,他一直抓教学业务,事业心挺强,想不到,出了这种事,把他弄了进去,我的心也挺不好受的……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一个副校长,有这么大的胆子吗,即使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能作得了主吗?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呢?啊……李局长,我不是让你追查戴校长后边的人,真的不是,我反而要劝你,适可而止吧,这件事,不是你能解决的了的,即使你把事情全查清了,又能怎么样呢?社会就公正了吗?所以,还是算了吧,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也都作废,当时,我也没考虑周全,也有些偏激,李局长,你看……” 真没想到,钟老师会说出这种话。李斌良不得不打断他:“钟老师,您别说了,我理解你的感情,你说戴校长是替罪羊,这话说得很好,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一定尽全力把这件事查清,谁该负什么责任就负什么责任,绝不会让戴校长一个人负责的。不过,你让我放弃,这实在对不起,我做不到……钟老师,你是怎么了,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哪,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钟老师沉重地叹口气:“这……李局长,你一定瞧不起我了是不是,我不是骨头软,更不是动摇,不是,是我想通了。你想一想,再放眼看看,现在,哪里有公正?你说,戴校长他们这么干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提高教学成绩?那些作弊的考生为什么要这么干,还不是多考几分,进个好学校?可是,有的大城市,教学条件那么好,师资力量那么强,可人家的考生,录取分数线硬是比咱们这儿低一百多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的学生没等高考,已经落后人家一百多分了,这得在考试中做多少弊才能追上?不,不止是高考的时候,上学的时候、甚至是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人家拉下了一百多分啊!他们从出生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不如人家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的孩子怎么了?他们的孩子是孩子,我们的孩子不是孩子啊?新疆西藏录取分数低一些,我没意见,因为那里条件艰苦,教学水平也低,可为什么一些经济文化都发达的地方反而比不发达的地方录取分数线还低呢?这是什么道理呀?古时候,孔子都讲究有教无类呀……李局长,不说了,越说越来气,就因为想到这些,我改变态度了,我求你算了吧,不要再查了。说起来,他们还是干了好事,通过这种手段,找回了一点公道……” 钟老师意犹未尽地住口了。 钟老师的话和戴副校长的话异曲同工,李斌良再次被击中了。其实,这个道理,李斌良也曾想过,当年他考大学时,乍一听北京上海的学生比江泉录取分数线要低一百多分,也觉得不可理喻,也曾愤怒过,可是,后来也就淡忘了,认了,再后来,参加了工作,就很少想这种事了。现在,戴副校长和钟老师突然又把这个话题提出来,他确实无法回答。 他离开座位,在地上转起来。 钟老师看着李斌良,知道他动了感情,忍不住又说起来:“现在,党中央提出了构建和谐社会的设想,我觉得真提到了点子上。可是,和谐社会的根本是公正,没有公正何来的和谐?而所有公正中,教育公正非常关键,连教育都不公正,还谈何社会公正,谈何和谐呀……对了,有些事说起来真是把人气死啊,这不吗,不久前,在全国政协会议上,一位政协委员提到了这件事,说全国高考录取分数线应该一样,少数大都市不应比地方低那么多分,你听一位校长……对,还是一个名牌大学校长呢,他在会上怎么回答的呢?大意是,大都市的学生虽然考分低,可是,他们素质高,有发展,所以,录取分数线要低一些,另外,他们大学所在地的政府对他们大学有很多支持,所以,要多录取一些当地的学生,妈的,这是一个名牌大学校长应该说出的话吗,这种话可以在全国政协会议上说出吗,妈的……” 钟老师气得忍不住骂起来,李斌良也被气得心咚咚直跳。因为忙于破案,他看书看报看新闻的时间越来越少,还真没听说这件事,现在,听钟老师说出来,感到非常震惊:“真的,真有这种事?” 钟老师:“不信你上网去查一查,我是在报纸上看到的……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那个校长凭什么这么说?他们教学质量那么好,学生考分却那么低,怎么素质比我们的学生反而高了?我们教学条件这么差,学生的考分却比他们高,怎么素质反而比他们低了?凭什么,就凭他一句话吗?他这是对全国人民的蔑视和岐视,我……我……” 钟老师无奈地拍了一下大腿,悲哀地摇着头,说不下去了! 李斌良也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钟老师,这就是你让我放弃的理由吗?” 钟老师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去,默默地点点头。 李斌良:“钟老师,非常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你说的有道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我也气愤,可是,不能因为他们不公正,我们也不公正,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我们的社会成什么了?我个人的力量确实很小,我管不了那么许多,可是,我们江泉的事就发生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的职能范围之内,所以,我一定要管。钟老师,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有过动摇,真的想过放弃,可是,我现在告诉你,我再不会动摇了,这件事,我要管到底。钟老师,希望你理解……” 钟老师抬起头:“可是,你一个人……我听有人说,你这么干下去,别说当不上公安局长,恐怕,在江泉的日子也不长了,你……” 李斌良:“钟老师,谢谢您的关心。可是,我既然这么干了,就有各种思想准备,不过,你也不要把他们想得那么强大,邪不压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钟老师定定地看着李斌良,目光中透出担忧和希望。 送走钟老师,李斌良又在办公室里踱了好一会儿步才平静下来,他找来胡学正和沈兵,要求他们从明天起,全面行动起来,对那些所有涉案的学生和知情人进行调查,一定把高考舞弊案件彻底查清。 李斌良就是这样,他一旦认准了的东西,就会义无反顾地干下去,而且,会集中全部精力,而这么一忙,也就忘记给刘新峰书记打电话了……不,他并不是忘记了,而是经过思考,他觉得,暂时还是不要报告刘书记为好。 胡学正和沈兵按照李斌良的要求,真的立刻行动起来,因为案件的主要方向已经突破,所以,搜集其它证据就容易得多,很快,各种证据材料纷纷而至,现在,就差一些旁证就可以定案了,所谓的旁证就是考场上那些流动监考,还有地区派来的巡视员,因为这些人有的不在江泉,有的身份特殊,找他们困难较大,需要上级公安机关的支持,就在李斌良要打电话请示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斌良啊,我是刘新峰,你能来一趟吗?” 李斌良一惊:“刘书记,你在哪儿?” 刘新峰:“办公室。” 李斌良:“怎么,你回来了?” 刘新峰:“回来了。有时间吗?快一点。” 李斌良:“我马上就去。” 听上去,刘书记声音平静,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与从前稍有不同的是,最后加了句“快一点”,透露出一点焦急和不安。李斌良立刻意识到,他急着见自己,肯定和正在查的高考舞弊案件有关。 李斌良立刻前往市委大楼。

03

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其实是一个大院两幢大楼,市政府在前面,市委在后面,有心人要是琢磨一下会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它很准确地象征着我们的现行体制。站在前面、出头露面的是政府,而在它的后面、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党委。 这次,李斌良走进市委、市政府大院时,就忽然产生这样一种想法,而且,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目前的情况下,有些紧张是正常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对立面是那些参与高考舞弊的人员,还有和他们利益一致的少数领导者,譬如戴副校长、程玉芳、蒋副市长,顶多也就到了年市长,可是,现在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心里对自己说着:“不,刘书记不是这样的?99lib.人,绝对不是……” 可是,他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他走进市委大楼,快步走向刘书记办公室,因为紧张,接近刘书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平静一下内心。 就在这时,他听到刘书记室内传出一个人愤怒、压抑的声音:“……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不能再用了,他是我们市的最大不稳定因素,他毁了原来江泉市委市政府的班子,前年,毁了白山地委班子,现在,他又想毁了我们这届班子……” 是年市长,他说的肯定是自己。听到这些话,愤怒立刻取代了紧张。我毁了江泉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毁了白山地委班子……这是什么话?是的,当年,魏民为了当市委书记、阴谋杀害竞争对手刘新峰的案件是我破的,难道这错了吗?自己参与山阳专案组,破获了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案件,进而挖出以地委书记为首的腐败集团,这又有什么错的?你年市长想干什么?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你想干什么…… 李斌良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撞开门冲进去和他理论理论,可是,刘书记的声音传出来。 刘新峰:“年市长,你怎么这么说呢?李斌良当年破获魏民的案件,是大功一件吗,难道这案子不该破吗?山阳那案子更无可指责了,你怎么把自己和他们联系到一起了!” 年市长:“这……我是让他气的。刘书记,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现在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吧!” 年市长话说完,重重的脚步向门口走来,门猛地被打开了,李斌良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年市长一愣,站在李斌良对面,眼睛瞪着他。 李斌良也没有退缩,同样用直视着年市长。 年市长显然意识到李斌良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眼睛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哼声鼻子,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李斌良没有回头,使劲吁了一口气,走向刘书记办公室,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刘书记:“请进!” 李斌良走进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看到久违的市委书记刘新峰的身影和面容。

04

看上去,刘新峰没有什么明显变化,见到自己,还是那熟悉的亲切和蔼的面容,可是,李斌良却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熟悉、亲切、和蔼的面容后面,还有些新东西。瞧,倒上水之后,把门又关上了,让自己坐到他办公桌的对面,然而,却又好一会儿不开口。 刘书记肯定很为难,李斌良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刘书记,我刚才听到了年市长和你说的话。” 刘新峰的眉毛挑了一下。 李斌良:“可是,我不是有意听的,是走到门口,无意间听到的……对了,他离开时,我们还走了对面。” 刘新峰眉毛又挑了一下:“是吗?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李斌良:“没有。我也没有跟他说什么,我们只是互相看了又看,就好像不认识一样。刘书记,你别为难了,有话就直说吧,你找我来,一定是为我现在办的这起案子吧!” 刘新峰点点头,叹息一声:“对。查到什么程度了?” 李斌良:“基本可以定案了,只是还有一些旁证,需要搜集一下。” 刘新峰:“什么旁证?” 李斌良:“主要是流动监考和巡视员的证词,我正要向地区公安报告,取得他们的支持……” “不,不,千万不要……”刘新峰忽然急切地打断李斌良的话:“斌良,听我的,千万不要莽撞,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再做决定……” 预感应验了。 看来,他可能也卷入了这起高考舞弊案件中,或许,他也是策划人之一…… 李斌良看着刘新峰,觉得心里隐隐发痛。多年来,他一向对他那么信任,认为他是个正直的领导干部,私下里甚至对他产生了感情,可是,想不到关键时刻,他却…… 刘新峰:“斌良,你别误解,我并没有卷到这件事中,更没有参与这起高考舞弊案件,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李斌良疑惑地望着刘新峰,对他的声音将信将疑。 刘新峰:“斌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参与这种事,不但没有参与,而且深恶痛绝。当年,我是凭成绩考上的大学,对了,咱们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我最痛恨这种舞弊行为,可是,我万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种事。当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上去,口气很真诚的,或许,他说的是真话吧! 李斌良心情平静了一些,看着刘书记,等他说下去。 刘新峰:“不过,我和年市长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事情的主要责任虽然在他身上,可是,我是市委书记,是一把手,江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负第一责任……” 对呀,他是市委书记,如果这起高考舞弊案完全暴露出来,他也要负第一责任的,是很可能受到处分的呀,甚至会免职、撤职的呀,轻的,恐怕也要调离江泉。这…… 李斌良有点恐慌起来。这实在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怎么会这样?李斌良,你当初怎么就没往这上边想…… 李斌良无法欺骗自己,这时,他的心中真的生出一丝愧意,对刘书记的愧意。他垂下眼睛:“刘书记,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这些……” 刘新峰摇摇手:“斌良,你误解我了,我不是怕负责任,问题是,我担心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李斌良突然地:“不可能,现在,可以说证据确凿……” 刘新峰:“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怀疑你们掌握的证据和你的能力,而是……而是,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太敏感了,它牵涉的人太多了,牵涉到各个方面啊。斌良,咱们不是文学艺术家,可以凭自己的理想创造一个世界,达到心中的愿望,我们是在现实社会当中,必须面对现实呀!” 什么意思? 李斌良:“刘书记,你能说得直接一些吗?我不太明白!” 刘新峰:“这……斌良,你是一个好警察,真的,这是我内心的话,可是,你有一个严重的缺点,当然,从另一方面说,也是优点,可是,现在我只能说它是缺点。” 李斌良望着刘新峰,等待他把话都说出来。 刘新峰:“斌良,从我内心说,我真愿意你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伪劣大学生从大学里赶出来,让那些合格的学生进入校园,让那些所有参与作弊的人都受到惩罚,可是,我说了,我们生活在现实中,必须面对现实。你想过没有,你真的能做到这一切吗?譬如,地区来的巡视员,他们会配合支持你的工作吗?那些流动监考会承认发生的舞弊行为吗?这些事实如果查清了,他们会负什么责任,你想过吗?” “这……” 李斌良愣住了。是啊,是有这个问题,如果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情查清了,受处分的不止是江泉一些卷入其中的领导,那些流动监考,上边派来的巡视员,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对呀,这些人当时就没有一点察觉吗?这…… 李斌良:“这……他们可能不会配合,可是,只要我们态度坚决,有上级领导支持,我还是有信心查清的!” 刘新峰:“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都配合你,做了旁证,可是,这件事必然会……” 好像碰到了什么敏感的东西,刘新峰忽然猛地住口了。 李斌良看着刘新峰,希望他继续往下说,可是,他已经转了话题。 刘新峰:“斌良,所以,我们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必须考虑到它引发的后果,不能置客观现实于不顾,盲目地向前冲杀,那样,最后受到惩罚的,只是我们自己。” 李斌良:“刘书记,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放弃吗?把本来已经查清的案子放下,就像一些人希望的那样,让那些伪劣大学生继续充斥校园,混到毕业,占据一个好岗位,这会给我们的社会带来怎样的危害呀,还有,因为这起高考舞弊案件,已经死了两个人,两个无辜的青年,黑恶势力也卷进来,他们威胁那些知情者,还威胁我,居然以我女儿的安全来威胁我,让我放弃,而现在你也让我放弃,不,我做不到,我不能放弃,我不同意放弃……” 刘新峰:“等一等,斌良,你说什么,黑社会也卷进来了?” 李斌良:“是啊……对了,我还没向你汇报这些,你还不知道,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一说到这些,李斌良就下意识地把声音放低了,他简单扼要把有关情况向刘书记汇报了一遍,包括刚刚发生的戴副校长家被盗案。这样一来,刘新峰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离开座位,开始在地..上转起来:“这……居然还有这种事,黑恶势力也掺和到这里边了,这……难道,我们的人有的已经和黑恶势力搞到了一起,不能吧……” 李斌良:“刘书记,在这方面,您可能又不如我了,其实,近几年,党政领导干部和黑恶势力同流合污的现象并不是个别的……” 刘新峰:99lib?“这我知道,可那毕竟是少数,是一种权力寻租的表现形式,一些黑恶势力用金钱买通我们的执法部门或者领导干部,保护他们……可这件事不同啊,难道,是我们的人指使他们这么干的?不可能……” 李斌良:“不,刘书记,这是现实。现在,个别地方的基层政权确实和黑恶势力勾结在一起,甚至黑社会化,利用黑恶势力去做政府自己不便去做的事情。前些时候,河北定洲发生的事你没听说吗?政府动迁受到了村民抗拒,实在解决不了,一天夜里,一百多名暴徒冲进村中,当场打死村民八人,打伤数十人,现在已经查明,这件事的背后就有政府的影子。对比一下,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刘书记,你不是说要正视现实吗?这就是现实,最起码,是我们江泉的现实。” 刘新峰:“这……这……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查下去,不然,谁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对了,就这么办,斌良,你该查就查吧,不过,一定要把情况随时向我报告。明白吗?” 想不到,刘书记这么容易就转变了态度。 李斌良心又热起来,他知道,刘书记还是原来的他,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书记,只是,他考虑的要比自己多一些,顾虑也多一些,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立场还是不容置疑的。 李斌良一个立正:“是!刘书记,还有什么吗?” 刘新峰想了想:“没有了,我相信你能把一切查清!” 李斌良:“可是,年市长他……” 刘新峰:“这……你去做你应该做的吧!” 李斌良:“可是,我听说,他后台很硬,地区、省里都有人,还有人说……” 刘新峰:“还有人说,他要取代我对吧?可是,现在江泉的市委书记还是我。你走吧,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李斌良又是一个立正,转身向外走去,这时,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可是,在他走出刘书记办公室,顺着走廊走到楼梯口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个人影闪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年市长从拐角处闪出来,走向刘书记的办公室。 这……难道,他刚才也在门外听声…… 随他吧,这种时候,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05

果如刘书记判断的那样,尽管主要证据已经完备,可是,一些旁证的取得却十分艰难,这些旁证主要就是流动监考和上级派下来的巡视员。 首先,很难找到他们,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以种种理由拒绝或者推迟传询,他们又都有一定地位,不好采取过于强硬的措施,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询问,态度又是惊人的一致:不知道,没注意,没发现,不可能,不能吧…… 不知者不怪,如果舞弊真的属实,他们没有发现,即使负责,也只是失查,所负责任是有限的。 所以,这种态度,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他们都是这种态度,证据链上就缺少了重要的一环。 难道,他们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没有发现?难道,这些人真的都大意了? 不可能。 最终,李斌良还是查到了线索。 线索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江泉一高,钟老师和几个良知尚存的老师暗中向他们提供,在高考舞弊发生的时候,这些流动监考和巡视人员实际上发现了,可是,他们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值得注意的是,地区巡视员来江泉期间,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吃好喝好不说,晚上还要玩好,临走的时候,还发了辛苦费,那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这…… 如果说,这些还有点望风捕影的话,那么,另一件事却从另一方面证实了这些属实。 那是李斌良带队来到白山的第二天晚上,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传来的又是她的声音:“斌良,是我……” 李斌良心一跳,知道又有事情要发生了。他平静地:“新玉,有事吗?” 她:“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这么让人心冷啊,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李斌良:“不,我很忙……” 她:“那好,有事,我要见你!” 李斌良:“好吧,什么地方?” “你吃饭没有……吃过了,那好,咱们上清凉亭冷饮厅,吃点冷饮吧。快一点!” 李斌良:“好,我马上就去!” 严热的夏季已经过去,已经是秋天了,所以,冷饮厅内没有几个人,他们俩坐在一角,一边听着优雅的钢琴曲,一边慢慢地品着冷饮。 李斌良心里非常清楚,她出现在白山绝不是偶然的,和自己约会一定有重要事情。她也在电话里说了,有事。 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现在,只是等她开口。 她终于开口了:“斌良,本来想跟你绕绕圈子,可是,我猜想,你心里一定什么都明白了,对吗?” 李斌良故意地:“我明白什么了?” 她:“李斌良,你怎么跟我绕上了,你不是这种人哪?” 李斌良:“那,我是哪种人?” 她:“是那种人,那种书上才有的人,你不是现实中的人。我以为,像你这种人已经绝迹了,以为你也早已改变了,可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存在……好,直说吧,看在当年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这是她吗?是当年说的她吗?是她说出的话吗?当年,在自己的爱情破灭的时候,是感到她很现实,感到她有一点势利,可是,万没想到,十几年以后,她已经变成这样:“放我一马吧!”这是那些自己在审讯里常听的话呀,怎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而且,她从事的还是教育工作…… 心虽然这么想着,嘴里说出的却是另外的话:“什么放你一马,你怎么了?” 她做出嗔怒的表情:“李斌良,我可是对你以实为实呀,你怎么来这套。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那位就是白山行署的副专员,主管文教工作。” 李斌良忽然想起,自己在前些日子看电视时的一个镜头,那是白山地区召开的会议,表彰江泉一高的高考取得突破性成绩,不但地委、行署主要领导出席了,主管文教的副专员还做了讲话,表扬了一高和程玉芳。对了,那位副专员就是她的那位了。 李斌良平静地:“这又怎么了?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总不会和他有关吧!” 她:“对,这点我能保证,他肯定没参与这种事,可是,他毕竟是主管文教工作的副专员,出了这种事,他也要负领导责任的……对了,我没跟你说过,他正在准备调回省里,目标就是教育厅……” 明白了。她那位副专员的前程要比什么社会公正重要得多,为了他的前程,这件事就应该压下去。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这种事,努力揭发的是那些普通百姓,而努力想把它压下的,都是领导干部,现在,连副专员也是这种态度…… 李斌良忽然想起那天刘书记说的半截话:“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都配合你,做了旁证,可是,这件事必然会……” 当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敏感的东西,猛地住口了。 现在看,他一定想到了这些。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暴露出来,哪级的领导都不会高兴,都会想法压下去。 这就是利益集团,他们的利益与此休戚相关! 她:“可是,我现在对你说这些,也不止是因为他,去江泉的巡视员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他们都要受到处分!” 明白…… 李斌良心忽然又被触动,他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在教育厅工作,你跟我说实话,霍涛他们曾经给地区教育局寄过揭发信,他们真没收到吗?” 华自安、郝柏生都说过,他们曾把写好的信向地区教育局寄过,可是,一直没有动静。在现在的调查中,他们不承认接到过这封信,也不知是没寄到弄丢了,还是寄到了没引起重视或者扔到废纸篓里去了,因此,他想从她的口中知道一点信息。 但是,她只是笑了笑:“这我可说不好,什么可能都有,你自己想吧!” 他能想什么呢?想了又有什么用? 虽然这么想,李斌良还是想了起来,现在看,那封信他们肯定收到了,但是,他们没有引起重视……不,不是没有引起重视,而是很重视,他们把信中反映的信息和写信人的身份泄露给了江泉的有关人,牛强也是这样知道了霍涛揭发高考作弊的事,从而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导致了霍涛的死亡…… 她在继续说自己的话:“斌良,我再求你一次,适可而止,放我们一马吧!” 又是这句话。 李斌良看着她,半开玩笑地:“可是,据我现在掌握的情况,那些流动监考及巡视员并不是疏忽大意,而是得到好处的――” 他故意把结束的话音拖得很长,看着她。 她忽然现出高兴的表情:“对对,是有这事,他们把江泉给他们的报酬全拿来了,委托我交给你,而且还加了倍,我已经带来了!” 她打开贴身放着的精致的真皮挎包,从里边拿出两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接着,又拿出两个同样大小的信封。 李斌良明白了: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非但没有履行职责,而且还同流合污了。 这是新收获。 她急急地解释着:“其实,他们也不想收,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啊,不说了。斌良,你知道就行,这件事,远比你现在知道的要复杂得多,你不要再查了,我不是收买你,我也是为你好,你再查下去,搞不好会身败名裂呀……” 一股怒火升上心头,他用力推开她塞过来的钱:“那好,你们就让我身败名裂吧,我豁出来了!” 他说着站起来,歉意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就要向外走。 她bbr>藏书网哀怨地望着他:“李斌良,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了?” 李斌良:“我是履行职责,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我就是渎职,更重要的是,我将无法面对我的内心。” “你……你……李斌良,我是该爱你,还是恨你,你……你……” 她收起钱包,连账都没有结,就离开了冷饮厅。 他也没有送。他知道,今后,他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这样也好。 李斌良慢慢把剩下的冷饮用完,然后买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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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必须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李斌良回到住处后,给林局长打了电话,想汇报一下这个新情况,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林荫就开言了:“斌良啊,你正要找你,是这样,你们的调查暂时停下来吧!” 李斌良:“什么?林局长,为什么要停下来,我们马上就要取得突破了,很快就可以结案了……” 林荫:“斌良,这不是我的意见,是地委政法委书记对我说的,他说,这不是他个人的意见,明白吗?” 这……地委政法委书记是地委常委,他还不是个人意见,那么,就是地委行署的意见了…… 李斌良:“这……为什么,为什么……” 林荫:“这……他说,这件事影响白山的大局,损害了白山地区的形象……” 和蒋副市长、年市长的理由一样。 多么好的理由,多么高的宏论:影响大局,损害形象……这些年,以这种理由,把多少应该公之于天下的事情压了下去,有多少不平事就是在这种堂而皇之的理论掩饰下公行,现在,他们又要以这种理由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什么叫大局?难道,营私舞弊就是大局吗?难道,保护营私舞弊就有利于大局吗?这究竟是谁的大局? 这绝不是人民的大局,绝不会有利于国家和人民…… 可是,这个道理跟谁去说? 那种无力的感觉忽然又出现了,一下弥漫到他的全身。 林荫:“斌良,我会向省厅汇报的,但是,我们毕竟是白山的干部,不能硬顶,暂时,还是先停下来吧,你们明天就回江泉……” 浑身的力量一点一点被抽走。 林荫:“对了斌良,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地委马上就要研究干部,包括全区政法机关的领导干部,明白吗?” 当然明白,全区政法机关的领导干部自然包括江泉市公安局长。 或许,这时妥协是必要的,一切,等当上局长再说! 可是,如果总是这样履行职责,总是这样来执法,这个公安局长当不当又有什么意义? 林荫:“不管从哪个意义上说,暂时把案子放下都是正确的。何况,领导的意见已经明确,我们就是想查也是不可能的!” 这就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斌良无力地对着手机:“这……好吧……”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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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需要倾诉。此时,他的倾诉对象只有苗雨。 苗雨听了李斌良的话也很震惊,但是,她好像比他承受力强一些,也冷静一些,她安慰他说:暂时只好这样了,可是,事情并没有完,再等机会吧。这时,李斌良才真正意识到,刘书记说过的那半句话:“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都配合你,做了旁证,可是,这件事必然会……”他一定已经料到会这样,当时要说的后半句可能就是“必然会引起地委行署领导的反弹”,这么说,他是承受着巨大压力支持自己调查这起案件的,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也牵连到他了呢? 他心中生出深重的愧疚之情,你只想着查案,却从未想过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和压力,尤其是那些支持你的人。他想拨电话给刘书记,表示一下歉意,可是,没等他拨,手机已经响起来,传出的正是他的声音:“斌良,还没睡吧……我知道你不会睡,林局长对你说了吧,我已经知道了。别上火,先回江泉吧,我给你接风!” 刘书记的声调还是那么平静,可是,李斌良却更加内疚:“刘书记,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刘新峰:“没什么,现在,做点好事是太难了,不过,你别灰心,事情还没有结束吗,回来吧,明天就回来……” 刘书记的话一下说到李斌良心里,委屈不由生上心头:“刘书记,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照党章国法和良知履行职责呢,我大小还是个公安局的副局长,你是市委书记,连我们都不得不妥协,别人会怎么样呢?” 刘书记那边轻轻地叹口气:“斌良,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幼稚了?” 李斌良:“这……” 李斌良没有说下去,是啊,确实有点幼稚,现实情况谁不知道,党章国法是一回事,而潜规则是另一回事,在实际生活中,你违反了党章国法可能没人过问,如果你按照党章国法办事,违反了潜规则,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想到这里,他只能叹口气:“好了,刘书记,我不说了,你放心,我虽然生气,可是,还垮不了!” 刘新峰和:“这就对了。好,该睡睡,该吃吃,来日方长吗!” 这样,李斌良的心才平静了一点。第二天,他按照刘书记和林局长的要求,也不向大家解释怎么回事,就带着办案队伍回到江泉。 江泉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年市长和蒋副市长看到李斌良态度也很平和,真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李斌良当然不甘心。高考舞弊的案子放就放下吧,可是,霍涛和吴颖的命案总可以查吧,这你们不能干涉吧! 可是,霍涛和吴颖的命案已经查清了,他们一个是自杀,一个失踪落水死亡,他们都是非正常死亡。 是这样,可是,在这两起命案中,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没有查清。那就是,曾经在案子中出现过的两个人,两个神秘的男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去自何方?他们是不是就是绑架威胁高寒的两个人?还有戴副校长家被盗现场发现的两个足迹,他们是不是一伙人?到哪里能找到他们?还有,是谁给自己打来那个威胁恐吓电话…… 这些,都需要查清。 想到这些,李斌良身上又注入了一点力量,他打电话给林荫,说了自己的想法,还说:“林局长,我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们已经从白山撤回,高考舞弊的案子已经放下了,他们一定以为自己胜利了,放松下来,正好借这个机会……” 林荫思考一下后同意了,不过他说:“这件事,你力所能及就行了,我向谷局长汇报一下,他会采取相应措施的!” 李斌良心有未甘地放下电话。他真想自己亲自动手,把这一切查清,可是,他也清楚,这些事太复杂,牵动着江泉、宽河、省城等地,有些,自己确实是无能为力的。 就看谷局长的吧! 目前,自己只有等待。或许,这也是一个策略吧。 这是一个难得的清闲时光,近一个时期,发案明显下降,全市治安出现难得的稳定局面,应该有时间处理一下私人问题了。李斌良想到和苗雨登记结婚的事,可是,他心情不佳,内心深处也提醒他还不是处理这种事的时候,就没有提起,而苗雨也没再提这事。每天,二人正常上班,下班,晚上,多数是到苗雨的住处一起吃顿饭,从形式上看,两人几乎已经是夫妻了,可是,他们仍然没有住到一起,每天晚上吃过饭以后,李斌良都要回到办公室过夜,而且,李斌良注意到,最近一些日子,苗雨总是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悄悄地打量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状况,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终于有一天,这种情况被打破了,那是李斌良离开苗雨,回到办公室的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斌良,立刻采取行动,监控江峰,我带人很快就到!” 是林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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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一惊:“监控江峰?他……” 林荫:“对,就是江峰。谷局长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他是省城最大黑恶势力集团的实际头目,可以说罪大恶极,干了很多坏事……你没看这几天的新闻吧,他最大的保护伞出事了,再也保护不了他了。” 李斌良脑海迅速回忆着这几天的有关信息,对,前两天,在网上是看到这样一条信息,想不到,其影响居然涉及到江泉。他兴奋起来:“太好了,这个江峰极可能把手伸进了我们江泉的高考舞弊案!” 林荫:“这不奇怪,这两年,他经常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政界的朋友解决一些难题……你们立刻行动,查到他的行踪后严密监控!” 李斌良:“为什么要监控,抓住他不就行了吗?” 林荫:“当然也可以,我是担心你顶不住市里的压力。你既然有这个决心,也可以实施抓捕。不过,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走漏风声,我已经上路,两个小时就能赶到……” 李斌良放下电话,心咚咚跳起来。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现在,他终于暴露出来了。 如果真的把他抓获,那么,极可能从他身上查出威胁绑架高寒、郝柏生等人的犯罪线索,也可能查出威胁恐吓自己的线索。 立刻行动…… 但是,一定要保密,这是行动成功的关键,也是最为关键的环节。 李斌良迅速地思考了一下,拨了两个电话。 很快,胡学正和沈兵赶来了,两人都是一副懵然的表情。 沈兵:“李局,又出什么案子了……” 胡学正虽然没说话,可是询问的眼神说出了和沈兵同样的语言。 保密是必要的,必须的,可是,既然要采取行动,动员警力也是必须的,因此,也必然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一些人,告诉那些核心人员。 现在,李斌良、胡学正和沈兵就是核心人员。 李斌良的话没说完,沈兵就差点蹦起来:“真的,太好了……哎,我来的路上,好像看到江峰的奥迪停在红太阳酒店门外!” 什么…… 李斌良着急起来:“真的?你看清了?” 沈兵:“这还能错吗,咱们江泉就他一辆黑色奥迪,挂着省城牌照,旁边还停着好几辆别的轿车……李局,咱们马上行动,把他抓起来就完了呗!” 这……兵贵神速,是应该马上行动。可是,既然江峰在红太阳大酒店,那么,他身边一定有别人,会是什么人呢?肯定都是头面人物,或许,年市长、蒋副市长也在场,这就不好办了! 李斌良想了想:“这样吧,沈兵,你再通知几个人,范围不要大,有三五个加上我们三个就够了,但是,人一定要可靠的,通知的时候,不要告诉他们做什么,只是让他们紧急集合就行了!” 胡学正和沈兵同时地:“是!” 十五分钟后,李斌良和胡学正驾驶着一辆卸去警用牌照、并且没有任何警用标志的轿车来到一条街道旁,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对面,就是红太阳大酒店。 因为担心江峰逃跑,在沈兵集结人手的时候,李斌良和胡学正先一步来到这里。 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街道上行人寥寥,过往车辆也很少,红太阳大酒店矗立在夜色中,灯光还亮着,而且,门前停着一辆非常引人注目的黑色奥迪轿车。 看来,江峰还在里边。 李斌良舒了口气,把对讲机拿到嘴边:“沈兵,怎么还没到?” 沈兵:“我们已经在路上,五分钟内到达。” 江峰的轿车还停在门外,平静地停在那里。 它太平静了。李斌良忽然感到不安。 不对,怎么只停着这一辆车?沈兵说过,还有好几辆别的轿车呀…… 不对劲儿,不对…… 胡学正也发现了异常:“李局,怎么只停着这辆奥迪,还有,怎么一直没人出入?” 李斌良:“我们去看看!” 胡学正:“走!”

03

李斌良和胡学正来到红太阳大酒店门外,向奥迪车内看了看,车内虽然昏暗,可是,还能辨得出,里边没人。 人还在酒店内…… 可是,酒店显得很静,没有一般酒店惯有的喧哗吵闹声。 李斌良的心向下沉去,大步向酒店门口走去。 恰好,一个服务生从里面走出来,准备关门,被李斌良止住:“等一等,我们想吃点饭……” 服务生:“不行了,我们关门了!” 胡学正:“那……里边的客人呢?” 服务生:“客人?没有客人了?” 胡学正:“什么?没有客人了?那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服务生:“车……哎,真的,人已经走了,车怎么没开走?” 这…… 胡学正:“李局,不好,我进去看看!” 胡学正拔出手枪,向酒店内奔去,李斌良正欲跟随,身后传来紧急刹车声,一辆民用轿车驶来,沈兵、任铁柱等四五个刑警跳下车奔过来。 沈兵:“李局,怎么回事……我看到你在这边,就开过来了!” 李斌良:“江峰可能跑了……” 沈兵:“什么……快!” 几个刑警向酒店内冲去。 李斌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他知道,里边肯定没有江峰的影子。 他逃跑了,有人向他通报了消息,在这些参与行动的人中,有人走漏了消息。 很快,胡学正、沈兵等人退出来,灯光下,他们的脸色非常难看,沈兵和任铁柱手中还拉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制服的青年男子,另一个是年轻的女服务员。 沈兵:“李局长,他们跑了,他是大堂经理……这是我们李局长,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堂经理点头哈腰地:“李局长,久仰久仰,他们已经走了……” 沈兵:“少废话,说,他们是怎么走的?” 大堂经理:“这……刚才服务员不是说了吗?小娟,再跟李局长讲一遍!” 女服务员不安地:“这……我也没太注意,他们正在吃饭,有一个人手机响了起来,他听了听,就说上厕所,你们找的那个人也跟着去了,去了就没见他回来,后来,接手机的人来了,说时候不早了,该撤了,他们就结了账!” 李斌良:“接电话的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女服务员:“这……我刚来上班时间不长,不认识……” 沈兵:“他长得什么样,多大年纪,别人都怎么称呼他了?” 女服务员:“他……三十多岁、好像也快四十了,个子不高,挺精神的……别人都叫他市长……” 明白了。 胡学正:“参加酒宴的还有谁?” 女服务员:“我也不认识啊,不过,他们好像都是当官的,都互相叫着局长、主任什么的,但是,我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胡学正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转向李斌良。 李斌良:“撤!” 刚刚回到车上,手机就响起来,是林局长打来的:“斌良,怎么样?” 李斌良:“不好,江峰跑了!” 林局长声音陡然大起来:“什么?跑了,怎么跑了,是不是你们走漏了消息?” 李斌良:“有可能,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个,得集中精力追捕!” 林荫:“你打算怎么办?” 李斌良:“他把自己的轿车扔在酒店外,我想,一是因为它目标太明显,不利于他逃跑,二是为了麻痹我们,为逃跑争取时间。可是,由于他逃跑得慌忙,不可能充分准备和精确盘算,所以,打出租车逃跑的可能性大。而我们江泉出城的路口都设有出租车出城检查站,所以,我要先向检查站了解情况,同时封锁出城路口,对城内江峰可能落脚的地方进行搜查!” 林荫:“好,就这么办,我尽快赶到!” 李斌良的思路是在一边向林荫汇报时,一边形成的。首先,他带领沈兵、任铁柱赶往出城车辆最多的城南路口的检查站,胡学正和其他民警则奔向另一检查站。路上,李斌良又给指挥中心打了电话,调集刑警大队、巡警大队、治安大队和城镇派出所全部行动起来,除了分头调查几个出城路口,还对全市的旅店业进行清查,对正在路上的出租车进行盘查,还同铁路派出所取得了联系,请他们配合,对上车的旅客进行审查,另外,还通知户政科立刻到岗,以便核查嫌疑人的身份。布置完这一切,车已经驶到城南检查站。 可是,检查站的登记上没有江峰的名字。 检查站长竭力回忆着:“晚上出城的出租车不多,近半小时内也就这十几辆,确实没有叫江峰的……李局长你看,人都在这儿,这是名字,这是身份证号码!” 李斌良:“立刻和户政科联系,让他们核对这些号码……你再回忆一下,过去的这些车里乘坐的旅客都什么样子,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中等身材,瘦瘦的,神情挺冷静的!” 站长:“这……哎,好像有一个……对,就是这个,还是外地号码,你瞧,他不叫江峰啊,叫李成才!” 沈兵:“他一定用了假身份证!” 李斌良拨通了户政科长的电话:“请你立刻查一下这个身份证号码……” 户政科长很快回话了:“李局长,这个身分证是假的,我国的身份证编号中没有这样的号码!” 李斌良放下手机,大声地:“就是他!” 沈兵:“咱们快追!” 几人迅速上车,向城外疾驶而去。 路上,李斌良向林荫汇报了情况。林荫焦急地:“要想到各种可能,绝不能让他跑了!” 李斌良:“是!” 李斌良放下手机,又用对讲机叫通了指挥中心,让他们与前方的派出所联系,立刻调集全部警力上路堵截盘查,又请林局长与周边县市公安机关联系,协助堵截盘查。林荫很快回话告之,前方的宽河警方已经在路上设卡。 看来,江峰插翅难逃。

04

转眼间,车已经出城十几华里,虽然发现两辆出租车,可是,里边都没有江峰的影子。 大家都沉默着。 李斌良环顾一下车里的人,算自己一共五个人,另四个人是沈兵、任铁柱和两个年轻刑警。 前面,出现一条岔路,向左边岔下去。 李斌良:“停车!” 几人跳下车。 车外,夜色漫漫,什么也看不见。 李斌良:“江峰有可能从这里下路,也可能从野地里步行逃走……大家分散开,沈兵,你跟我继续往前追,你们三个在附近的野地里搜索一下,任铁柱,这里有你负责,有情况立刻向我报告!” 任铁柱:“是!” 李斌良带着两个青年刑警向岔路口两旁的野地里搜去。 沈兵要说什么,被李斌良拉了一下,二人上车,沈兵启车,向前面驶去。 沈兵:“李局,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斌良答非所问:“这就是你找的可靠人员吗?” 沈兵:“你……你指谁?任铁柱……他再什么也不会……” 李斌良:“我说过,你的眼睛已经被他的小恩小惠遮住了!” 沈兵:“李局,你别这么说,如果他是内奸,我不会放过他的!” 李斌良:“那就好。江峰就在我和胡大队赶到前逃走了,而知道行动的只有我们三人,你在调集人手时怎么对他们说的?” 沈兵:“我……我就说有紧急任务!” 李斌良:“这也足够了,他可能就在接到你的通知以后,把情况透露了出去,而对方则猜到了我们的目的,就抢先逃跑了!” 沈兵:“可是……” 李斌良:“可是,他不会直接打电话给江峰,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是,他是年市长的人,而当时江峰正和年市长在一起,年市长在酒桌上接到一个电话后,江峰很快就不见了!” 沈兵:“可是,你现在……” 李斌良:“我现在是给他一个机会。” 沈兵:“什么机会?” 李斌良:“报告的机会,希望他能利用这个机会,再给年市长打电话,说我们正在集中警力在城外追捕!” 沈兵:“这……哎,李局,你看!” 沈兵的呼声中,前边出现了一辆出租车的影子。 沈兵:“李局,能不能是这辆……我看看牌照……” 沈兵用灯光去照前面出租车的牌照,好不容易看清了,不是它,可是,李斌良不能大意,他按响了警笛,要求出租车停下来接受检查。 可是,出租却不听命令,非但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 有问题! 李斌良:“快,超过去,拦住它!” 沈兵加快车速要超过去,可是,前面的出租车扭摆着阻挡去路,它肯定有问题。正在焦急,前面传来警笛声,原来,前面又是一个路口,已经被派出所设下路卡,他们看到了这边的情况,鸣起警报要求出租车停车。 这下,出租车只好停下来,李斌良、沈兵飞速跳下车,拔出手枪,向出租车扑上去,枪口对着车内。 沈兵:“警察,快下车!” 车门慢慢开了,一个人从驾驶员的位置上走下来:“干什么呀?” 车灯下,李斌良打量其人,二十五六岁,身材强壮,神情紧张,但是并不慌乱。 他不是江峰。 李斌良:“你是干什么的?” 汉子:“不干什么的,开车的?” 李斌良:“证件拿出来……车里还有人吗?” 汉子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突然,后边的车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从里边跳出来:“快抓住他们,他们是坏人……” 男子刚说出半句,后边另一个车门开了,又一个青年从里边跳出来欲跑,沈兵飞速扑上去,将其按住,李斌良面前的汉子也要逃跑,李斌良也99lib?一把将其抓住,汉子把手伸向怀中,李斌良一边抓住其手臂,一边把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不许动,动一动我就开枪!” 这时,设卡的几个派出所警察冲上来,协助李斌良和沈兵将二人按住,李斌良这才拉出青年的手臂,从其怀中搜出一把匕首。 手铐戴到两个青年腕上。 司机哭咧咧地:“他们雇我的车,说有急事去宽河,我本不想去,可是,他们给的钱多,还提前交了二百元订金,我就答应了。可是,出城后,他们非要自己开车不可,我不答应,他们就用刀逼着我……警察同志,你们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命就没了!” 李斌良命令将二人押到警车上进行搜查,很快,从二人身上搜出五千多元人民币,还搜出四张身份证,每人身上两张。可是,两张的照片是同一个人,姓名住址却不一样。 身份不明,他们的嫌疑更大了。 李斌良指示派出所民警,把另外一个歹徒押到他们车上去审查,自己则和沈兵突审亲手抓住的家伙。这小子满嘴谎话,一会儿说不是抢车,是租车,一会儿又说有急事出远门,司机不听话,才以刀相逼。李斌良判断,他们极可能是江峰的手下。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冷笑一声,大声道:“你既然不说实话,我们也不跟你们废话了。告诉你们,你们的照片和资料就在我们局里,对照一下就清楚了!” 对方惊慌起来:“这……我……可是……” 李斌良:“沈兵,掉车,回去!” 对方:“这……我……” 沈兵和李斌良心照不宣,不失时机地在旁配合:“你们完蛋了。告诉你,你们在省城和宽河干的事,我们都掌握了,而且,已经按照受害人的描述,给你们画了像,聪明的,还是争取主动吧!” 小子一下被击中了,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兵抓住时机继续进逼:“再告诉你一句,我们是按照省公安厅的部署行动,今天夜里,全省公安机关统一行动,对你们进行抓捕,你们谁也跑不了,现在,就看你聪明不聪明,你要是立了大功,可以从轻处理!” 就在车调头的时候,小子终于说出实话:“这……我们是和……三哥分头出城的,他……应该在前面吧……” 李斌良和沈兵押着歹徒来到派出所民警的车上,询问了一下他们上路的时间,他们说接到通知就行动了,没见到江峰的影子。李斌良再打手机询问前边沿路公安机关,他们也没有发现江峰乘坐的出租车。 这可怪了,难道江峰蒸发?他乘坐的那辆出租车也蒸发了…… 两个歹徒也奇怪起来:“这……我们没说谎,他确实跟我们说,从城南路口跑哇,可他哪儿去了呢?” 李斌良想了想,把两个歹徒都交给派出所民警押解,对沈兵大声地:“沈兵,快上车,掉头!” 沈兵:“李局,你……” 李斌良拿出手机拨通了出租车出城检查站的电话:“我是李斌良,请你们注意回城的车辆,尤其是江峰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检查站站长的声音:“是……哎,李局长,有辆车驶过来……哎,就是那辆……” 李斌良:“立刻拦住它……” 很快,检查站长的电话打了回来:“李局,司机说,他拉的那个人出城不远就下了公路,可是,走了一段后,那个人就下了车,让他回来了!” 明白了。 出城后,李斌良曾经注意过,有两条便道通向它方,只是因为着急追赶,没来得及采取别的措施。现在看,江峰果然走了那条路,而且,为了避免暴露,半路上又下了车…… 可是,黑天半夜,他下车了会去哪里呢? 他可能要另外搭车。 这种时候,出租车是很难打的,即使碰到一辆,司机也会出于安全的考虑而拒乘,因此,他极可能扒车……那么,扒车会去哪里呢…… 李斌良:“沈兵,还愣什么,快掉头,回去!” 沈兵手忙脚乱地掉车:“李局,回城里吗?江三儿可是往城外跑了……” 李斌良:“不,他现在已经回城了!” 沈兵:“你怎么知道他回城了?” 李斌良:“因为,有人告诉他,我们正在城外全力追捕他!” 沈兵:“你是说……” 李斌良把对讲机拿到路边:“任铁柱,任铁柱,我是李斌良,你们发现什么了吗?请回答!” 对讲机中传出任铁柱的声音:“报告李局长,还没有,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李斌良:“看来,他已经逃出了我们江泉,咱们收兵吧!” 李斌良放下对讲机。 沈兵:“李局,你是说他……” 李斌良:“等行动结束后,你找个理由把他的手机收上来,看一看在他离开我们这段时间里打没打过电话,都打给谁了!” 沈兵:“这……你是有意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把我们的行动泄露出去,把江三儿引回城去?” 李斌良:“这也是一步无奈的险棋,江三儿虽然精明,可是,在这种紧急态势下,估计,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沈兵终于反应过来:“对,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现在一定又返回城里……可是,他会去哪里呢?” 李斌良:“这种时候,他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去找他认为可靠的人!” 沈兵:“可靠的人……那就是他一条道上的了……刘乃君,对,一定是刘乃君。李局,咱们去找刘乃君……不过,刘乃君那小子也鬼精的,这种时候,能收留他吗?” 李斌良:“他们之间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不敢不收,现在,也不是他说不收就不收得了的,江峰会自己找上门去的!” 沈兵:“可是,刘乃君可以把他藏起来呀,或者,转移到别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场所……” 李斌良:“我现在就给政委打电话,开始全城大搜捕,他们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这样的场所……再快点!” 说完,李斌良拿起对讲机,呼叫政委,请他调集足够警力,对刘乃君所属的一切场所进行搜查,接着,又把自己的判断向林荫做了汇报,林荫完全赞同他的意见。

05

十几分钟后,李斌良等人的警车驶入市区,只见所有路口都有交警和防暴警察在盘查过往车辆行人,李斌良很高兴,这虽然不一定能发现江峰,可是,震慑作用是实实在在的,他即使回到城里,活动的空间也没有多大,现在,很可能躲在哪个角落喘息呢……前边,一个灯光闪烁的娱乐场所出现了,那不是金屋子吗,瞧,外边停了好几辆警车,显然正在进行搜查,不知道刘乃君这回什么表现…… 李斌良的警车驶到金屋子门外停下来,恰好政委和几个全副武装的民警押着一个戴手铐的男子从里边走出来,瘦瘦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阴晴不定,眼睛闪着绝望的光……不是江峰又是谁? 沈兵:“太好了,政委把他抓住了!” 李斌良等人跳下车,迎向政委和押解的江峰,这时,刘乃君扭着那个女经理从屋内走出来,当着众人大骂着:“你他妈的太胆肥了,竟然瞒着我干这种事儿,我跟你没完!”奔向李斌良:“李局,真对不起,这个臭娘们瞒着我把江三儿藏起来了……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她也不知道江三儿出事了,你们在抓他呀,就让他在场子里呆了一会儿,不想,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 这种人,说谎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李斌良厉声打断了他:“刘乃君,我没有时间听你这些话,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乃君:“这……我……” 李斌良:“你应该支持我们公安机关工作,请上车吧!” 刘乃君:“这……李局长,我打个电话行吗?” 李斌良:“对不起,在这特殊的时候,您还是不要打了。上车!” 刘乃君:“这……是,是……” 审讯连夜进行,江峰对自己的逃跑路线很快就交代了: “我是从城南出的城,可是,走了一会儿就下了车,我想,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们一定不会想到我已经出了城还会返回来,想不到……” 江峰颓然地低下头,李斌良禁不住露出骄傲的笑容。 沈兵:“想不到,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李局长算到了,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过,你不是自己想到要返回城里的,而是有人通知你,我们正在城外全力追捕,沿路也设了卡,而城内相对平静,你才返回来的,对不对?” 江峰:“这……我……” 沈兵拿起从江峰身上搜出的手机:“怎么,不承认,那你说,半小时前,你接到的这个电话是谁打给你的?当时,你正在城外逃窜吧!” 江峰:“这……他是给我打了电话,可是,说的是工程上的事,和我逃跑无关!” 沈兵:“有没有关,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峰叹息一声,又不服气地仰起脸。 李斌良知道,这件事,很难从他的嘴里掏出实情来。可是,沈兵已经把任铁柱等几个刑警的手机收上来,任铁柱的手机上也有江峰手机上显示的这个接话号码,通话的时间只比江峰接话的时间提前两分钟。 傻子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李斌良:“你再说说,为什么进城后去金屋子?” 江峰:“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是刘乃君的场子!” 李斌良:“这么说,是刘乃君让你藏到那里的?” 江峰想了想:“我不承认你们也不会相信,是这样!” 可是,另一个审讯室内,刘乃君却哭丧着脸分辩着:“……我这不是怕他吗,他是有名的黑社会,全省都出名儿,我能惹得起他吗……” 胡学正:“你给我少来这一套,告诉你,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就在李斌良等人准备审讯时候,林荫带人赶到了,他传达了谷局长的意见,江锋的案子由白山地区公安局主办,李斌良当即把江峰移交给林局长。 因为两个江峰的手下涉及江泉很多疑案,所以,暂时留下由江泉公安局突审。 李斌良亲自带胡学正、沈兵等人上阵,突审两个抓获的青年歹徒。 两个家伙开始还很顽固,坚持说自己在江泉什么也没干过,可是,他们留在戴副校长家的脚印和指纹把他们暴露出来,经比对,那正是他们两个留下的。 铁的证据面前,二人再也抗不下去,只好交代,奉江峰之命,潜入戴家,打开屋门,翻箱倒柜,把戴副校长藏在床垫下的那封签有两个人名字的保证书拿走,交给了江峰。至于钥匙哪里来的,他们只说是江峰交给他们的,而江峰哪里来的却不得而知。 缺口一打开,下边就好办了。 审讯势如破竹。 两个家伙惊慌之下,不得不继续承认,他们确实是江峰的打手,并供出了近期作下的一系列恶行。他们先是受江峰之命,让霍涛和郝柏生闭嘴,可是,在等待霍涛露面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去工地寻找霍涛的郝柏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把霍涛让给了牛强指派的二明子和豁牙子,并导致了霍涛的死亡。 后来,郝柏生离开江泉,他们又奉江峰之命追到宽河,并在当地黑恶势力的协助下找到了他,实施了绑架威胁活动。完事后,按照江峰的指示,给郝柏生扔下几百块钱,让他去城郊医院看伤。可是,就在这时候李斌良等人赶到,发生了那场追逐,多亏当地的同伙掩护,他们才得以逃脱。 李斌良的怀疑完全被证实了,在宽河发生的那场交通事故,完全是黑恶势力有意为之,目的,就是掩护他们的同伙。 两个歹徒还供认,高寒在省城被威胁一事,是江峰另外派他们的同伙所为。 这一切,正如李斌良所感,某些地方,黑恶势力已经跨区域结成一党。 不过,现在,宽河的那帮家伙也该倒霉了。 继续审讯,李斌良提出一个新问题:他们是怎么知道警方的行动信息而提前逃跑的。两个家伙说不清楚,他们只是交代,突然接到江峰的电话,让他们马上离开江泉,一分钟也不要耽搁,而且必须打出租车,向城南方向走,至于江峰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他们也不清楚。 李斌良和林局长联系了一下,询问江峰那边的审讯情况,尤其关心是谁向他透露了公安机关的行动。林局长说:“他说什么也不交代这件事,只是说突然觉得江泉不安全,就离开了……” 李斌良失望地放下电话。 李斌良继续审讯两个歹徒,问他们在江泉、宽河和省城所做的一切到底为什么。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最终交代,尽管江峰没跟他们说什么,可是,他们已经意识到,一切都可能同江泉发生的高考舞弊案件有关。 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李斌良感兴趣的主题上。 又是个契机。 李斌良再次给林荫打电话,想再次调查高考舞弊案件,可是,林荫说:“再等等,再等等……” 还等,等到什么时候啊……

06

两个歹徒的情况基本审讯清楚后,移交给了省厅专案组,李斌良的任务就好像至此为止了。 想不到,就在这天,他刚上班就接到一个电话:“李局长吗,我是市纪检委,请您来一趟,马上!” 李斌良忐忑不安地放下电话,不知市纪检委找自己干什么,他想了想,自己没犯什么毛病,也没什么可查的,就应命前往。想不到,接见他的并不是市纪检委的人,而是几张陌生的冷峻面孔。他们做了自我介绍,原来,是省纪检委、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等单位的人员,为首的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 “我们是省联合调查组。最近,省纪检委、省检察院和省公安厅都接到了举报信,检举你在办案中包庇江泉发生的高考舞弊案,现在,请你把有关情况说清楚……” 李斌良的心狂跳起来,他觉得嗓子发干,竭力控制着自己:“这……我……我没有包庇……” 对方:“没有包庇?告诉你,检举材料上写得很清楚,你们在侦破两起命案的过程中,发现了本市今年高考中发生的严重舞弊案件,可是,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却把它压了下来……” 李斌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是,他非常清楚,激动和兴奋远远大于委屈。他不知道这些检举信是谁写的,但是,一定是知情人,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这起高考舞弊案件,到了公之于天下的时候了。 他开始说起来。 对方听着他的话,脸色渐渐柔和起来,接着又激动起来……

07

在省联合调查组紧锣密鼓调查的同时,江泉高考舞弊的事也开始出现在网上,引发强烈反响,跟贴的很多,还有人就此揭发出其它地方发生的高考舞弊案件,手段繁多,花样百出。有人在贴子上明确指出:发生在江泉的事情并不是孤立的,在其它地方也不同程度的存在。接着,有人开始引申发挥,说起高考的不公平,内容都是钟老师、高寒及戴副校长等人说过的那些,同样的中国人,同样的学生,却因为居住地域不同,录取的分数不同,尤其对少数大都市的优惠政策而愤慨。当然,后来有一天,这些文章和贴子全都不见了…… 网上的舆论平息了,可是,案件却很快查清了。有李斌良的前期努力,联合调查组没费多大劲儿就完成了任务,发生在江泉的高考舞弊案子,再也压不住了。 事实终于公之于天下,公正,终于一定程度地实现了,应有的惩罚终于落到有关人的头上。 戴副校长尽管直接出面操办了这起舞弊事件,可是,事实已经证明,他是在别人的压力下违心这样干的,因此,不负主要责任,这样,自然就牵出了程玉芳和蒋副市长,尽管程玉芳百般为自己辩白,还是被追究了刑事责任,移送检察机关起诉,校长的乌纱帽自然也被摘掉了。 在这种时候,她不再为别人承担责任了,她如实供出了蒋副市长,包括蒋副市长如何同她密谋,如何策划,如何做好各种准备工作等等,还不客气地指出,蒋副市长是这一切的幕后总策划。 蒋副市长当然不会痛痛快快地承认这事,可是,一方面,他的外甥……不,他的儿子牛强是这次舞弊案件的直接受益者,另一方面,程玉芳和戴副校长两个人都证明他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发起者,更可怕的是,他找程玉芳密谋时,程玉芳居然偷偷录了像录了音,这就铁证如山了。因此,他同样被移送检察机关提起公诉,估计,他受到的惩罚可能比程玉芳还要重。对了,关于牛强和他的关系问题也在这时暴露出来,有知道内情的人揭发检举说,牛强是他在乡镇分管计划生育工作时,利用职权超生的儿子,只不过瞒天过海,由其姐姐承担起来。开始,蒋副市长还不承认,可是,当要对他和牛强进行亲子鉴定时,他软了下来。 这也就说明了,他为什么对牛强那样关心,为什么为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 当然,蒋副市长也不客气,他先向联合调查组托出,是地区教育局某位领导霍涛的检举信内容告诉了他,他慌了手脚,向年市长做了汇报,因为,是年市长指示他采取作弊手段提高全市高考成绩的。当然,他也把消息告诉了牛强,让他有点思想准备,结果引发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这,证实了李斌良的猜想。 可是,年市长却对蒋副市长的话矢口否认。因为,这件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的,没有第三者能证明,而年市长态度坚决地说:“我是批评过他工作不力,江泉的高考升学率太低,让他采取有力措施,把教学质量搞上去,可我从来没有指使他在高考上舞弊!”这样一来,他的事情就无法落实,责任也就轻多了。 最后,年市长只是负失察之责,受到党纪政纪处分,这还是因为江峰的组织领导黑社会集团犯罪牵连到他,是他把江峰引到江泉来的,这说明他们之间有着密切关系。可是,年市长却一口咬定,自己不了解江峰的真面目,把他引入江泉,完全是看中了他雄厚的资金,想利用其帮助江泉提高市政建设水平,而江峰也说和年市长只是一般朋友,他来江泉也只是想帮年市长一把,同时也在江泉赚一笔钱,再无其它。 而江峰咬定,他指使手下恐吓威胁霍涛、郝柏生及李斌良等人,都是受蒋副市长指使,因为牛强的事情一旦败露,会牵扯到蒋副市长,蒋副市长没办法,只好求江峰想办法。可是,蒋副市长却说,虽然牛强败露了会牵扯自己,但是,真正严重的是高考舞弊案,江峰是按照年市长的意思主动找他帮这个忙的,后来,也都是江峰找他。可是,江峰和年市长都不承认,这样,这个责任还得蒋副市长承担。 对了,江峰还供认,他在接受蒋市长的托咐后,曾经要求刘乃君找人威胁恐吓霍涛,可是,蒋副市长说,不能用江泉的人,他就改变了主意,从省城调来自己的得力手下…… 这和二明子的供述吻合,同时,也把刘乃君扯了进来。虽然他没有实施犯罪,可是,是因为客观条件的改变而终止了犯罪,他和江峰的关系是不容否认的。这样,他在江泉的日子也就不太好过起来。 由于江峰坚持自己的说法,蒋副市长大喊冤屈,却拿不出证据来推卸自己的责任,这样一来,责任只能有他承担了。 李斌良知道这些后,内心深处是倾向于相信蒋副市长的,他猜想,这是年市长防备事情败露时牵扯到自己,故意指使江峰和蒋副市长靠近,造成他们关系亲密的假象,就像自己几次看到他出入蒋副市长办公室那样。 可是,他同样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 最终,蒋副市长被移交检察机关处理,追究其法律责任。 而年市长却只受到党纪政纪处分,调离江泉。 年市长调走了,可是,他给江泉扔下一个烂摊子,他搞的兴泉工程,刚刚开始,拆个乱七八糟,而被强制拆迁的居民还没有得到合理的安置和补偿,他却走了,这个烂摊子不知谁来收拾,天渐渐冷了,被强迁的群众没地方天天集中到市委、市政府外边上访…… 年市长调离江泉后,任铁柱也悄然离开了江泉公安局。至于他向年市长报告公安机关行动的事,他在审查中承认了,可是,年市长当时是市长,他向市领导反映情况无可指责,而年市长向江峰通风报信的事无法查实,他的事也自然无法深究。这个人就这样神秘地来到江泉市公安局,又神秘地离开了,连档案都没有拿走,人就失踪了。后来有人说,任铁柱过去的历史都是假的,他是伪造了在外地工作的档案,然后由年市长以调入为名安排到江泉市公安局的。因为发生的事太多,他这点小事到底是真是假,人们没有兴趣深究了。 让人想不到的是,市委书记刘新峰也受到牵连。正像他说的那样,他是市委书记,是江泉市的第一责任人,江泉有了什么荣誉跑不了他,江泉出了什么问题,责任同样也跑不了他。 他也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只是比年市长低了一格。但是,最终后果却还是相同,同样被调离了江泉。 这是李斌良最痛心、最自责的。他万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破获的案子,居然导致自己尊敬、信任的市委书记离去。 当然,有关的监考、流动监考和巡视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 此案在江泉也造成了极大的社会震荡,七十多名参与高考舞弊的学生被大学退回,有的,还被剥夺了近三年的高考资格。 这一切,最终又都波及到李斌良等人的身上。虽然有很多人叫好――譬如钟老师、高寒、郝柏生等人,还有那些因为高考舞弊受害的学生及家长――他们感谢公安机关坚持原则做了好事,还社会以公正,可是,对比而言,他们的呼声太微小了一点。 呼声大的一方是被剥夺了利益的受益人,他们对李斌良等人恨之入骨,江泉很快形成了一种舆论:都是公安局惹出来的,他们胳膊肘向外扭,他们害了江泉,甚至有人说,公安局把江泉的教育水准降低了十年。 承受这一切的首当其冲者是李斌良,没有他,这起案子绝不会暴露出来,即使暴露出来了,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因此,有舆论说,李斌良江泉的罪人,千古罪人!还有人联系起他以前办过的案子,自然少不了魏民和铁昆勾结谋杀刘新峰的案子,山阳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杀的案子,这两起案件,都导致一批领导干部受到牵连和处分,为此,又有舆论说他是灾星,谁碰上他谁倒霉,有他在江泉公安局,谁也当不好江泉市的领导。至于苗苗,李斌良知趣地把她从二小转了出来,转入一所非常普通的小学。

08

江泉市公安局长终于产生了,但是,不是李斌良,而是从外地调来的一个老局长。 对这一点,李斌良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只是觉得对不起胡学正和沈兵,特别是沈兵,他处的那个面容娇好的中学教师彻底吹了,她说他和他的刑侦副局长一样,是江泉的罪人,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李斌良知道这事后,更觉得他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这天晚上,他把胡学正和沈兵约到一个小饭店,点了几个小菜,破天荒地和二人喝起来,席间,他对他们表示了歉意,还说,恐怕,自己的刑侦副局长的位置也保不住,让他们早做打算,胡学正和沈兵听了这话都惊慌起来。沈兵:“李局,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是调走,得带着我,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胡大队,你呢?” 胡学正喝了一大口酒:“你是说着玩呢吧,一、形势到底怎么样还要看一看,二、即使李局真的调走了,他即使想带你,就能带走吗?今后,咱们还得在江泉混,还是接受教训,小心做人吧!” 沈兵:“这……胡大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学正:“自己琢磨。” 胡学正又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李斌良也一时琢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人又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苗雨打来电话,让李斌良去她那儿,说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已经发生过了,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事呢? 可能,是商量登记结婚的事吧,可不是,拖到现在,还一直没登记呢。 不过,她还能和自己登记吗?这些日子,她好像有点变了,变得沉默了,虽然照常和自己在一起吃饭,可是,话变得少,而且,再没提过一句登记的事…… 李斌良隐约感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相信,不会吧…… 现在,她的重要的事一定与此有关,或者,真的和自己商量结婚登记的事,或者是另一种结局,向自己宣布…… 他忐忑不安地向她,向她的住处走去。 尾声 他走到她的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室内传出她的声音:“门没锁!” 果然,他轻轻一拉,门就开了。 室内灯光幽暗。 每次他来这里,她都会打亮所有的灯光,迎接到门口,可是,这次居然让他自己进来了,既没打亮灯光,也没有过来迎接。好在已经熟了,李斌良自己打亮了门灯,向着散发出朦胧灯光的客厅兼卧室走去。 客厅兼卧室里依然没有她的身影,李斌良四处寻觅着,发现顶灯没有打亮,只有墙上的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 他向她的床看去,一床被子已经放好,可是,却不见她的人影。 她哪儿去了? 卫生间内传出水声。 她在卫生间,她在…… 卫生间开门的声音,她走进来,李斌良扭过头,眼睛就再也离不开她。 她刚刚沐浴过,头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睡衣,睡衣的下摆,露出赤裸的秀腿,她默默地垂着眼睛不看他。 这…… 一瞬间,欲望如洪水般猛然涌涨起来并吞没了他的全部身心,他挣扎着控制自己,想不去看她,可是,眼睛却不听命令…… 她终于开口了:“你……也去洗一洗吧!” 李斌良:“这……好……好……” 他颤抖着站起来,摇晃着向卫生间走去。他忽然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喝醉了。 她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 当他洗浴完后,围着浴巾回到她的身边,不知如何才好时,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椅:“你先坐下,等一等……” 李斌良听话地坐下。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我,不要把目光移开?” 他听话地抬起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双已经含满泪水的眼睛。 她:“我必须首先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处女。” 李斌良:“什……什么?” 她:“我已经不是处女。” 李斌良:“这……这不重要,我……我也曾经结过婚……” 她:“可是,我和你不同,我没有结过婚,但是,我却已经不是处女了,我必须把一切告诉你。当年,我念大学的时候,曾经疯狂地爱上一个人,他是我们上两届的老生,他才华出众,相貌英俊,充满魅力,在他毕业有那一年,我们发生了那种关系,在校外租了房子共住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发誓今生非我不娶,可是,他毕业离开后,一切都改变了,他后来找了一个市长的女儿……我没有别的选择,只?99lib?能接受这一切,当时,我曾经想选择死亡,后来虽然活下来,可是,我的心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很久很久才逐渐平复。因此,我才特别谨慎地对待和男人的这种关系,不和他正式登记,结为合法夫妻,我绝不会和他同房,这也是我一直拒绝你的原因……你……能理解我,原谅我吗?现在,你什么都来得及,你可以穿上衣服离开,我绝不会怪你,可是,我不许你欺骗我,你必须对我说实话,你能理解我,原谅我吗?” 苗雨的眼泪 6d41." >流下来,可是,仍然一眼不眨地盯着李斌良。? 李斌良望着她,嗓音沙哑地:“苗雨,你想听我说吗?” 苗雨点点头。 李斌良:“那好,我告诉你,自从离婚以后,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上过床,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把我的这一刻交给一个人,现在我明白了,我等待的是你……” 苗雨的泪水流下来:“可是,我说的是,我已经不是处女……” 李斌良缓缓伸出双臂,轻柔地把她揽在怀中:“苗雨,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或许,在我青年时代,在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之前,你对我说这些,我可能真的会拒绝你。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年了,我知道对于人来说,最宝贵的是什么,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爱你,在这一生,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不会,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明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苗雨没有再说话,而是慢慢闭上眼睛,眼泪水一样从眼角汨汨流下。 李斌良慢慢解开了苗雨..的睡衣,苗雨没有反抗,闭上眼睛,任由睡衣落到地上,完美而极具诱惑力的身躯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李斌良的身心再次火一样燃烧起来,他也褪下自己身上的俗巾,把她抱起在胸前,向着已经铺好的床走去,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开始轻轻地吻她,先吻遍她的脸颊,然后是脖颈,是肩膀,继续向下,直到吻遍她全身的每一处,然后……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它是一个幸福的不眠之夜。 多长时间没接触女人的躯体了?好像有一个世纪了,欲望之水一次又一次地涌上来,淹没了他,而她也和他一样,他们紧紧地拥抱着,撕扭着,吸吮着,搏斗着,都竭力把对方吸入自己的身躯,把自己溶入对方的体内,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暴发,一次又一次地溶化到一起,直到天要亮了,才精疲力尽地进入梦乡。 他从来没有睡得这样香,这样甜…… 好像被谁推了一下,他突然猛醒过来。 他立刻发现,苗雨已经不在身边。 她已经起床了?怎么没有她的动静? 李斌良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叫着苗雨的名字。 没有回答,也没有她的声音。 她哪儿去了? 李斌良拉开窗帘,室内一切都显露在天光中。李斌良奔出卧室兼客厅,打开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内没有她的影子。 他奔向厨房,厨房里也没有她的影子。 她去哪儿了…… 他又奔回卧室兼客厅,这时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封信。 信封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写,但是,里边装着一封信。 信封没有封口,李斌良手指颤抖着把里边的信拿出来。 是她写的,是她给他留下的信: 亲爱的: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爱你,非常非常的爱你,可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你。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我必须离开你。当然,你一定要问个究竟,我只能把自己也不明晰的感觉告诉你:你是一个好人,一个非常难得的好男人,可是,你也是一个无法把握的人。我不害怕和你同甘苦共命运,可是,你身上那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使人难以把握,我不知道你明天是什么样子,将来是什么样子,我不知是否能永远跟随上你心灵的脚步。 为此,我知道,必须离开你。从这起案件开始逐渐走向深入时,我就在默默地观察你,逐渐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在这个尘埃落定的时候,我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到了。可是,我必须回报你,必须向你表达我对你的感情,我也想全部地接纳你一次,因此,有了昨天的>一夜,这是我铭记终生的一夜,我真想和你永远这样,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我知道,你尽管同样爱我,可是,你的心中装的并不只是我,你也不会永远把我盛在你的怀抱中,一旦有人需要你的帮助,尽管他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你也会毅然离开我,把你的手臂伸向他们。你就是这样的人,这也是我难以把握你、并离开你的原因。 对了,还应该告诉你,联合调查组接到的那些揭发检举信,是我写的,网上最初发表的那些文章,是我和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发起的。看来,真的发挥了作用,我很高兴,很欣慰,我实实在在地帮助了你,今后,你再也不会因为一起未查明的案件而折磨自己了。 我离开你的时候,你睡得很香,我真的不忍心离去,可是,我知道,如果等到你醒来,我恐怕就再也离不开了。请你不要找我,我既然离开你,你就找不到我,即使找到了,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相信你不会强我所难。 可是,我还是要再次告诉你,我爱你,刻骨铭心的爱你,或许,今后,我再也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了,或许,命运还会使我们再次相逢,那就让我们等待吧! 斌良,我真希望世上有神仙菩萨,因为,如果有的话,她们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好人,她们一定会替我保佑你。亲爱的,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关注着你,默默地为你祈祷。 再见! 爱你的人…… “苗雨……” 李斌良呻吟着叫出她的名字,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滴到手中的信笺上。 他转脸向她的床上看去,那床被褥还在,温馨还在,可是,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他慢慢走向这张床,张开双臂向它扑上去,像拥抱她一样仆伏到它的身上,努力感受着她留下的气息,回味她昨夜的躯体,久久不愿起来,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 是她吗?他猛地清醒过来,迅速把手机放到耳边:“苗雨吗……啊,林局长,有什么事?” 林荫:“是这样,昨天夜里谷局长来了一个电话。恐怕,你得离开江泉了……” 李斌良:“什么……” 林荫:“斌良,你别急,听我说……” 几分钟后,李斌良放下话筒…… 半个小时后,李斌良来到北郊公园,发现树林和草地已经染上了些许黄色,秋天已经不知不觉中来到了。 他顺着林中小径,孤独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出树林,来到江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驻足之处,正是吴颖投身于江中的起点,向远处望去,隐隐可见那座浮桥,霍涛是从那里坠入江中失去年轻的生命的。 过去的幕幕,都出现在眼前…… 碧江的水,默默地在流淌着,看上去,它好像更清沏了,也好像有些浑浊了。 谁也不知道,将来,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什么颜色……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