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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雪疏香录》


 第一章秋暮

秋风萧瑟，落叶纷黄，眼下正值八月时节，西边落日映照山头，林野间暮色云云。
乾国剑门镇三十里地外，一位身骑棕鬓黑马的灰衣蒙面人怀抱着一位娇小幼婴匆匆驰过乡野林间，在一片火红枫树林前勒马停足，他纵身一跃跳下马来，将怀中幼婴弃之在路边一处荒草丛中，随后翻身坐上马背，冷漠的双眸中隐隐闪过丝丝不忍，而后转瞬即逝扬鞭而行。
不多久，一位上山采药的白发老翁途经此地，无意间发现了这酣睡的幼婴，老翁四下张望但见左右无人，心中不免哀叹一声，道：“也不知哪家苦命的娃娃，小小年纪竟遭如此对待。”他弯下腰将婴儿抱在怀中仔细端详，瞧着小脸粉嫩光滑，五官精致，眉眼间颇有几分灵气，老翁心头滋生几分喜爱，再想到自己已到不惑之年，膝下又无儿无女，也罢！
老翁叹道：“你我相见，即是有缘，我若狠心将你丢弃在此不管不顾，此后半生也难免心怀愧疚，恰逢你遭人丢弃孤儿一个，我也是一垂暮孤寡老人，不如后半辈子你我两个孤苦伶仃之人相依为命罢了！”
如此想来，婴儿已从睡梦当中醒来，一睁眼便哇哇大哭，老翁连忙吹曲哄逗，奈何使出浑身解数婴儿还是啼哭不止，想来应是饿了？老翁眼见天色将暗，也不多作停留，连忙快步奔回家中。
刚到村口，家家户户都已亮起油灯，临近村口卖炊饼的林大海一家正盘坐在家中啜食晚饭，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还伴随着阵阵婴儿啼哭，屋内的中年壮汉连忙起身开门，眼见门外正是刚刚从枫树林赶回来的白发老翁，林大海盯着老翁怀中婴儿询问道：“叶老，这是？”
叶老正急得脑门冒汗，哪里顾得这些，只道：“先甭管这些了，你家婆娘在哪？让她赶紧给小娃娃喂些东西，整整哭了老朽一路，想来一定是饿极了。”
林大海听罢连忙招呼婆娘李氏，不一会儿一位雍容妇人从屋内奔走出来，从叶老手中接过婴儿，刚进屋中没多久那婴儿便停了哭声，叶老这才算安下心来，一屁股墩坐在门前石阶上叹气道：“这可真真是为难老朽了。”
林大海不解道：“叶老这是怎了？”
叶老缓了口气，将今日黄昏所遇之事娓娓道来。
林大海听完叹道：“也真是个命苦的小娃娃。“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不如这般，你先将小娃娃托宿我家中照顾，由我婆娘替你照看，我家中孩儿两个也不差小娃娃这一口吃的，待他能够下地奔跑时你再将他携至身前，这样也省去你许多麻烦，你看怎样？”
叶老一听喜道：“这个法子好！老朽我刚刚还犯愁怎么照顾这小娃娃呢，你这一说倒也算是个两全的法子。”
林大海道：“只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叶老道:“你且说来听听。”
林大海道：“小娃娃既然被你所救，日后也定当视你为亲人，只不过你也晓的，我林大海虽然家中有后，却都是两个姑娘家家，叶老若是同意，我想将小娃娃收为自家养子，择日与我家那二丫头定下娃娃婚约，日后也好为林家人传宗接代，年老时我与婆娘也好有个送终之人。”
叶老听罢更甚欢喜，道：“这有何难，既然将娃娃托宿于你，也必当视你为亲人待之，再说你家二丫头生的秀气水灵，与这小娃娃甚是般配，我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林大海道：“如此说来，叶老也是同意了？”
叶老摆手道：“同意同意，这有甚不同意的。”
二人又闲谈片刻，叶老忽觉腹中有些饥饿，便欲起身告辞回至家中，林大海刚刚解决完心头一桩愁事，正乐得兴起哪肯罢休，当即便将叶老拦下请入屋中，又喊李氏从厨房内端出一些酒菜和几张炊饼，二人举杯畅谈，好生尽兴，不觉间竟聊至半夜才作分别。
将叶老送走，林大海回到屋内，此时两个女儿已经悄悄入睡，婆娘李氏正抱着小娃娃盘坐在床榻上逗趣，林大海上前抚着婴儿脸颊一阵傻乐，李氏嫌弃道：“快去厨房端碗醒酒汤喝了去，浑身酒气别再呛着娃娃。”
林大海低声应是，从厨房内端出一碗醒酒汤一饮而尽，口中轻声道：“你说这小娃娃长得这般灵气，他双亲怎能就忍心弃之不顾呢？”
李氏轻拍着怀中婴儿叹道：“同为父母，谁会将自己亲生骨肉置于这般田地，想来也是有难言之隐吧。”
林大海道：“我今晚与叶老所讲之事，你都听晓了？”
李氏点头道：“抚养之事倒还好说，只是看这娃娃面相不像出自普通人家，我心中总有几分担忧。”说着眉间隐隐露出一丝愁容。
林大海问道：“担忧甚？”
李氏缓声道：“娃娃若是甘心生活在乡野山林我也不会有甚担忧，怕只怕日后长大他若要寻起身世，前路必然一片坎坷，我又怎能不为之担心。”
林大海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大事了，这也好说，明日我与叶老商量编造一个身世也就罢了，这有啥可担心的。”
李氏道：“你也真是心大！这娃娃生得这般聪慧，你与叶老又能瞒他几时？”
“那还能怎办？，能瞒几时算几时吧。”林大海无奈道。
李氏也无言反驳，只得点头认同，此时夜已更深，村落早已静谧无声，待到林大海倒头睡去后，林氏将怀中娃娃放在身侧熄灭了床前蜡烛。
待到第二天清晨，林大海正睡得昏昏沉沉，忽听门外传来阵阵叫喊声，他连忙起身相迎，房门打开，只见叶老翁一身麻衣站在门前，身后还背着一袋稻米，不由诧异道：“叶老这是做什么？”
叶老笑道：“既然让你替我照看娃娃，那定然不能让你白养，我也得出些力气才是。”说着便将身后稻米递了过去。
林大海推拒道：“叶老这就客气了，我既然将娃娃收为养子，那也算是我的孩儿，这稻米我可不收，你老还是拿回去吧。”
叶老断然不肯同意，说甚也要将稻米送至林大海手中，林大海眼看叶老心意已决也便不好再作推辞，只得将稻米拎在手中，忽又想起李氏昨晚交谈之事，他便说与叶老听晓，叶老听罢觉得李氏言之有理，便跟随林大海进屋内详谈，此时李氏也已起床，正在厨房忙活早饭，床榻上三个孩儿依旧还是睡梦当中。
二人商讨半天，总算将身世之事敲定下来，恰遇李氏也已忙活完，端着两碗清粥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叶老连忙起身作辞。
李氏挽留道：“叶老还是吃过早饭再走吧，正好我也有事想与你们二人商讨。”
叶老问道：“林弟妹何事？”
李氏将清粥端放在饭桌上，口中道：“我们既已将娃娃抚养，就要给他起个姓名，我一妇道人家也没甚文化，还请叶老给娃娃作个名字罢了。”
林大海一拍脑门，说道：“正是，光知晓与叶老商讨身世了，竟将娃娃姓名这等重要事都忘了去。”
叶老道：“我与他既在枫林相遇，不如我们取“枫”字如何，将其一分为二，作木风可好？”
李氏蹙眉道：“这名字有些不妥。”
叶老道：“怎地？”
李氏说道：“你也知我家以打炊饼为生，必是常年炉火伴随左右，单一个风字倒还好说，风吹火旺，倒有助兴盛之意，只是这木字却与火字相克，怕是劫了娃娃运势。”
林大海在旁侧点头道：“我家婆娘所说也有道理，相当初我与婆娘成亲时，她那姓氏李字便与我手艺相克，没得法子，只得将后面一字摘掉，换成雪字，这才免了许多顾虑。”
叶老暗自思忖良久，忽道：“这也好说，水既克火，那便风字不动，将木字旁边增加水字，取沐字罢了。”
“沐风？”林大海喜道：“这名字好！”
李氏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那便叫娃娃沐风？”
叶老道：“既已将娃娃身世姓名全然敲定，那择日再选个好日子将婚约也定了去，你们看如何？”
林大海夫妇听罢自然也是欣然答应，没出十日便也将两个娃娃婚约定了下来。



 第二章天命

此后严寒酷暑，春去秋来，须臾间十个年头一晃而过，昔日间还哇哇作哭的娇嫩婴儿，如今也已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半大少年。
这一日骄阳似火，如火如荼，镇子外一处崇山峻岭间，少年身穿粗布短袖背着一个药篓正攀爬在一块山壁之上，手中拿着一柄铁镐采集着山石间零零散散的株株药草，崖顶上一红一紫两位少女侧靠在山顶一颗迎客松下，目光紧盯着山崖间来回晃动的身影。
其中一位脸颊青雉的红衣少女抬着纤纤玉臂将十指搭在唇边，一双水灵的桃花大眼睛似有暗波流转，语气略带俏皮的对着少年喊道：“沐风哥哥，你可要加油哦，叶爷爷可跟我们说了，只要你采够十株降心草，我们便能回去了。”
沐风闻声抚了抚额头汗水，朗声回道：“清儿妹妹放心，别说是十株，二十株我也能办得到。”说话间从崖间采下一株三叶青草放入药篓中。
与红衣少女相比，旁侧的紫衣少女则显得更加成熟，娥眉凤眼，鼻梁坚挺，举手投足略带一丝华贵，只见紫衣少女朱唇轻启，柔声唤道：“沐风，你小心一些，莫要着急。”
此时沐风挥动铁镐又从崖壁间摘下一株药草，回过头来一双深邃莫测的漆黑眼眸望着紫衣少女，展颜一笑道“知道了汐儿姐姐，你放心就是了。”
这笑容掺杂着几分邪魅，只瞧得紫衣少女芳心作乱，耳根竟然微微泛红起来，妹妹林清儿更是大声娇呼道：“沐风哥哥你笑起来太好看啦！以后能不能多对清儿笑笑啊？”
沐风连忙止住笑容，板起脸色对林清儿凶道：“不能！”话音刚落，嘴角又不自觉微微挑起，笑意比之前更深几分。
林清儿顿时欢喜的蹦跶起来，这时忽然从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叫喊声，姐姐林汐儿侧过身来，只见前方一位中年男子脸色焦急的奔走过来，正是父亲林大海。
等到父亲来到身前，林汐儿轻声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只见林大海满头汗水，胸前胸后早已湿透大片，气喘吁吁询问道：“风儿呢？”
林汐儿将美目投向崖间，嘴里道：“他正在山间采药，找他有什么要紧事么？”
林大海急道：“你快些唤他上来！你叶爷爷出事了！我与你母亲在家中等他，你务必让他快些赶回！”说罢转身便走，一刻也不停歇又向山下奔去。
林汐儿赶紧将沐风从崖间唤上，将父亲话语一字不落尽数传达耳中，沐风听罢连忙弃下手中铁镐药篓，撒丫子似一只猛虎向山下跑去，不到片刻便已消失在林家姐妹眼前。
刚到村口，只见母亲李氏正站在门前踱着莲步来回走动，柳眉紧蹙面色带着几分愁容，沐风快步走前一脸慌张道：“母亲，叶爷爷到底怎么了？”
李氏轻叹道：“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沐风一把推开房门，昏暗的茅屋内父亲林大海面露伤心的倚靠在床头边，眼角挂着几滴清泪在眼眶里隐隐打转，脸上布满皱褶的七旬老翁拖着一副骨瘦如柴的身子奄奄一息的病卧在床榻上，目光呆呆的望着屋顶的木梁，嘴角哆哆嗦嗦的呢喃着。
见到沐风进来，林大海声音带着些许悲意说道：“你回来了。”
沐风一脸茫然的呆立原地，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脑海里至今还记得清晨出门时，谈笑风生的叶爷爷告诉他一定要采摘十株降心草，完不成就不许他回家，怎么才短短一天时间不到竟然变成了这般病殃殃的模样。
他颤着嘴唇问道：“发…发生了什么？”
林大海哀声道：“唉！人活百年终究是抵不过生死轮回，晌午前才刚刚与我谈天论地，这回屋还不到片刻，说不行便不行了。”
“是生了什么病吗？”沐风道。
林大海摇头苦叹，道：“若生了什么病倒也罢，我们还能找个郎中治治，待你母亲从村北将郎中请过来时，你道郎中怎么说？”
“怎说？”
林大海不忍道：“只道是无病无灾，阳寿已尽，最多也就十日期限。”
沐风目光呆滞着移步来到叶老身前，望着床榻上那副惨淡苍白的熟悉面孔，眼眸中不由得泛起层层泪花，他别过头对林大海道：“难道我们一点法子也没有吗？”
林大海听罢无奈道：“若说长生之术谁人不想得之，只是你也知道，咱们这偏远小镇的人家连山门都未出过一步，又哪里懂得什么长生不老的本事。”
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沐风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叶爷爷离开人世？我们总有办法的！”
他挂满泪痕的脸颊充满着倔强，忽然脑子里像是想起什么来，挪着身子走到一处陈旧长柜前，伸着五指胡乱扒拉着柜子里摆放的一本本泛黄的破旧书籍，口中不停念叨着：“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父亲林大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举一动，只当沐风是悲伤过头才会如此，等他发泄完也就好了。
没过多久，沐风突然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它！“
林大海闻声望去，只见沐风手中捧着一本薄薄的黑皮书卷，泪脸上挂着几分喜悦，他惊诧道：“风儿？你怎么了？”
沐风将书卷放入腰间，口中道：“我有办法救叶爷爷了！“
话音未落，还没等林大海明白怎么回事，他已快步奔至门前，房门刚一打开，只见林家姐妹迎面走了过来，姐姐林汐儿见沐风一脸急相，开口询问道：“沐风，你干嘛去？”
此时父亲林大海也已从屋内追赶出来，嘴里慌忙道：“风儿！你在发什么疯？”
沐风回道：“父亲姐姐你们不用担心，我去卸龙岭走一趟，明日晌午就会，你们替我照顾好叶爷爷就是，我已经找到救治爷爷的办法了。”
林大海惊道：“什么办法？”
沐风道：“你们等我回来再去你们详说。”说完便向村口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只听身后响起母亲李氏的声音，转过身来，只见李氏手中拎着一件包裹，里面放着几张炊饼和一壶清水。
沐风上前接过包裹将其背在肩后，李氏柔声嘱咐道：“万事一定要小心，明日晌午前务必记得回来别让我与你父亲担心。”
沐风应声点头，只听父亲林大海突然道：”风儿，不如我随你一起进山，这样你也好有个照应。”
沐风拒道：“父亲从未攀登过岩间石壁，不知其山壁难行，您还是留在在家中安心等孩儿吧。”
林大海听罢不觉自行惭愧，确如沐风所说，他从未攀过山岩，进山也从来只选平缓山路行走，去了反倒给风儿徒增一些担忧，心中思量一番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妹妹林清儿在一旁起哄道：“娘亲我也要跟沐风哥哥一起去。”
父亲林大海正因无法帮助风儿而暗暗自责，忽听到妹妹言语不由得狠声呵斥道：“胡闹！你跟着又去做什么！”
林清儿一看父亲发怒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不敢吱声，姐姐林汐儿美眸间隐隐闪烁着丝丝不安似是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唇角微微发出一息轻叹，待到沐风背影远去后，她开口对父亲道：“父亲，叶爷爷究竟是怎样了？”
林大海担忧道：“还是进屋再说吧。“说着起身进了屋内，林氏姐妹同母亲李氏也一起跟了进去。



 第三章夜歌

说回沐风，从家门出走后一路狂奔中间未歇片刻，只走的双脚发麻筋疲力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间流淌不止，总算赶在日暮前到达卸龙岭地界。
岭口处两座对称的黑色山峰一左一右耸立在山门两侧，因为其形状酷似两柄直插云霄的百丈巨剑，所以当地人也常爱称其为巨剑门。
此时的沐风正站在巨剑门前，手里捧着腰间那本破旧的黑皮书卷，食指在书卷上不停地翻动着，在翻到一半时忽然停下，将书卷平铺在地面上，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书卷上的内容，只见书卷上画着一幅群山的山势地图，在众多黑色线条交错中有一处醒目的红点标记显得格外亮眼，那红色标记上方附言着三个大字‘陨仙谷’。
沐风眼前一亮，呢喃道：“没错，就是这里了。”他将书卷重新合起系回腰间，抹了抹脸颊上残留的汗液，此时已经残阳悄落，夜幕渐临，沐风刚想动身进入山中，忽从远方响起道道马蹄声。
闻声望去，只见正前方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西北方向缓缓驶来，四周各有三位黑衣士兵驾马相伴，最前方为首的是一位身骑白马的银甲少年，肩后斜背着一柄丈八有余的白缨银枪，剑眉下一双墨色的眼眸似有繁星点缀，面色冷漠的望着前方。
沐风轻轻挪动脚步靠在一侧，那银甲少年将目光投来，二人四目相对，沐风只觉心底冒出丝丝寒意，心中暗道这人太冷了，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块万年寒冰一般。
银甲少年带队从他身前经过，只听得马车内传出一道轻吟，犹如莺啼凤鸣，清脆入耳，马车渐缓停下，幔帐拉开伸出一只凝脂玉臂来，紧接着一位曼妙少女从车内探出头来，这少女一袭青衣，秀发绾于香肩，发髻上斜插着一枝白玉凤簪，蛾眉螓首，云鬓花颜，虽是淡妆素抹却堪比神女下凡，沐风暗赞一声：“好美！”
那青衣少女浅笑着将银甲少年唤到身前，掩面将薄唇贴在耳边低声细语着，美目时不时从沐风身前扫过几眼，那银盔少年听罢默不作声，只是面色漠然的回身上马，嘴里低喝着驾着白马向前方驰去，身后的马车也缓缓滚动起来跟在其后。
待到马车远去沐风抬头望望天色，眼见夜幕将至，如若再不抓紧时间赶路怕是明日晌午也到达不了陨仙谷中，如此想来也不多做耽搁，赶紧迈起脚步走进山中。
长夜漫漫，月朗星稀，不觉间已然来至半夜，山间鸟兽正栖眠于巢穴之中，卸龙岭内静寂无声，一片安然，陨仙谷中一道矫健的身影快速移动着在山谷之中来回穿梭，夜风吹过崖顶，林间枝叶沙沙作响，皎洁的月光映射在少年清秀的脸上。
目光炽热的沐风攀爬在一处峭壁上，眼睛死死的紧盯着斜前方十米处一株通体雪白的奇异花朵，这花朵形似莲花却长着五瓣狭长的青叶，他踩着山石一步一步缓慢移动着，在到达最后一块山石时驻足停留下来，洁白的花朵笼罩着点点白光，花蕊间弥漫出一丝清香伴随着微风吸入鼻尖，沐风只觉得脑袋顿时神清气爽，不禁暗暗欣喜道：“有了这株续仙草，叶爷爷定然可以平安无事！”
五指伸出将根茎握在手中，只听“滴答”一声，似有一滴液体从头顶掉落下来，“下雨了？”他抬着头颅向夜空望去，只见崖顶处两颗绿豆般大小的绿光正若有若无的闪烁着，紧接着又是一滴液体，恰巧掉落在眉心处，一股酸腥恶臭味瞬间扑鼻而来，沐风暗道一声，“不好！”刚欲动身撤退，却是为时已晚。
崖顶两点绿光在瞳孔内急速放大，不出片刻竟已至头顶百米处，一只猩红的长舌从上方岩壁吐下，四颗闪着寒光的毒牙向着沐风脑袋扑将过来。
沐风见状赶紧将右腿抬起向左侧逃窜，不料慌张之中竟将脚底的一块山石踢落山谷，身体霎时间失去平衡倾斜下去，右手紧握的续仙草被连根从岩石中扯出，沐风惊叫一声，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向谷底直直坠去。
“难道……“
”就这样了么……“
耳畔间传来的道道裂空声呼啸不止，少年平躺着任由其身体横坠在山谷之间，他望着手中那株紧紧攥握的续仙草，眼眸中隐约间浮现出一张长满白发的熟悉面孔。
稚嫩的七岁孩童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前方一位身背药篓的白发老翁问道：“叶爷爷，这世间什么药草最难采摘？”
听到声音，那老翁回过身来伸出枯老的手掌在孩童的小脑袋瓜上抚摸着，一脸慈祥道：“你还小，等你长大时再告诉你吧。”
那孩童撅着小嘴不满道：“不行不行，叶爷爷你快告诉风儿。”
“好好好，叶爷爷告诉风儿。”老翁经不住孩童软磨硬泡，捏了捏他娇嫩的小脸笑道：“这世间最难采的药草啊，当属陨仙谷中的续仙草，据书中说不仅可以治百病解百毒，还能延年益寿，实是世间罕见之奇物也。”那老翁说完一声长笑。
孩童听罢双眼冒光，巴掌大的脸颊满是坚定，说道：“那日后我一定要去将那株续仙草采下，到时留给叶爷爷用，这样叶爷爷就可以一直陪在风儿身边了。”
老翁脸色宠溺道：“好好好，风儿果然有志气，那日后替爷爷采摘续仙草的重担可就交到风儿手里了，好不好？“
孩童舞着小手道：“好！”
可如今……
我已将续仙草握在掌心，只是却不能送于叶爷爷身前了……
沐风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出，忽然间似有什么东西从腰间伸将出来，那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正在一点点逐渐消失。
这是？沐风猛地睁开双目。
只见身披银甲的冷峻少年贴靠在一面岩壁上，手中银枪横插在山间裂缝当中，右手手臂紧搂着沐风腰身，脚尖在山壁上轻轻跳跃着，在一处凸出的平台上缓缓飘落下来
沐风惊道：“这！”这巨剑门前走过的骑马少年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待沐风开口，银甲少年将长枪从岩缝中拔起，眼神凌厉的紧盯着头顶山壁，只见一条身长百丈的黑色巨蟒顺着岩壁向沐风二人盘延而来，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四颗锋利的獠牙。
脚下平台已被尽数占满，避无可避，眼看巨蟒就要扑到二人头顶，银甲少年忽地将胳膊伸出横挡在沐风面前，只听“噗嗤”一声，少年左臂应声而断，整条胳膊被巨蟒从肩膀上扯下，一股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洒出来。
银甲少年剑眉微微隆起，右手银枪对准巨蟒七寸处猛然刺出，只见枪尖寒芒闪烁，枪杆瞬间贯穿巨蟒整条身体，两只冒着绿光的眼睛也逐渐暗淡下来，少年低喝一声将枪尖抽出，巨蟒顿时从山壁上直直跌进谷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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