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万年求真路》 第一卷沧海一粟第一章三只蚂蚁 “刘茫,刘茫。哪呢?哪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声如银铃般悦耳的呼唤。随着声音响起,有灯光从不远处传来。灯光渐近,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 这是一条狭长的山洞,宽仅有三尺,高不足一丈。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后方恰是一处拐角,而灯光正是从转过拐角的一只灯笼传来。 提着灯笼的是一名少女。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绿衣缀着不少稀奇的小物件,随着少女脚步轻移,不时响起细微的叮当声。少女容颜姣好,眉目中透露出俏皮可爱,面容又尽显青春靓丽,洞中不时有风穿过,晃动灯光,让这一袭绿衣的美女少女,恍若夜空中的精灵。 “丫头,丫头,这呢!这呢!”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回应,随之在那黑暗里,有两点光芒闪动,一双眼睛向这里看来。 听到回应,少女加快步伐,随着一阵大小珍珠落玉盘的声音过后,少女来到那两点光芒处,与那双眼睛的主人汇合到了一起。 “臭刘茫,你走那么快干嘛?不知道等等我么?”来到近前,少女埋怨道:“能夜视了不起啊?” 被唤作刘茫的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男子身高六尺,算不得高大,但肌肉匀称,称得上虎背猿腰;长相算不上英俊,但自有一股坚毅气质,鼻梁坚挺,颊如刀削,尤其是剑眉下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天上璀璨的星辰。 “哪能呢,”刘茫天生便可夜视,方才一不注意走神了,把小姑娘落在了身后,尴尬掩饰道:“我不是以为你跟上了嘛,再说了,这山洞也没有岔路,还能走丢了不成。”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少女气鼓鼓的道:“就算走不丢,这里这么黑,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这会吓到我们的南难大小姐吗?不是开玩笑吧?”刘茫故作惊讶道。 “呀呀!臭流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人家的名字!”听到刘茫打趣,少女张牙舞爪就要向刘茫扑去。 少女姓南名难,也难怪她听不得自己的名字,别说这样的美丽少女,就算是男子估计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而南难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据说是在她出生之时,天上有五彩霞光久久不散,惊动族老,族老为其推演,言其虽天资出众,但恐因命格太顺而难有大成就。无尽的修真之路,乃是逆水行舟,与天争命,如果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能走的远呢?所以族老为她起名“难”,就是希望她经历挫折苦难,而后如凤凰飞翔于天。这话说起来看似难以理解,却恰恰证明了族老对她寄与的厚望。 南难也无愧她的资质,三岁练气,十五筑基,虽不能与史上那些妖孽相比,但绝对可以称得上天才。要知道七大域亿兆修者,超过九成终其一生也不得练气圆满而得筑基。练气有成可活双甲,待得筑基再添一甲,如果寿元将尽才筑基成功,那么想要结成金丹获得更久远的生命可谓千难万难。如南难这般年纪轻轻便筑基成功,只要不发生意外,结丹基本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南难年纪轻轻便筑基有成,谁知筑基后修为进境缓慢,她便耐不得了。见前人笔记中有“百年枯坐修不成,行走千里一朝悟”的说法,便翘家出走,独自游历。幸好离家不久便遇到了刘茫,不然这单纯的小姑娘,又怎躲得过修行世界的险恶。 “老李,你怎么也进来了?” 看到刘茫向自己身后招呼,南难立马放下作张牙舞爪状的手,如淑女般转过身去,道:“李大哥,你怎么也……” 放眼望去,拐角处空空荡荡,除了石头再无其他,哪有什么李大哥的影子。 “气死我了!臭流氓!你又骗我!”看到刘茫似笑非笑的深情,南难气不打一处来,又要上前抓挠。 “好了丫头,你说我们是不是被骗了?这里连个禁制都没有,哪像将要的结丹高手坐化的地方?”看到南难又要扑上来,刘茫赶忙岔开话题。 “哼,被骗也是你被骗了好不好?那地图好久都没人买,还不是你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非要充大款买下来?十块灵石啊!我们要存多久才能存下来?眼巴巴的赶了万里路过来,灵石又花了不少,臭流氓,快还钱!”南难终究是少女心性,让刘茫这么一打岔,便忘了刚才的事。 刘茫、南难与南难口中李大哥三人是在半年前于游历途中相识,除了翘家的南难,其余二人都是散修。世界广大无边,修者不计其数,对于在外游历的修者来说,结伴同行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亿万修者中,无门无派的散修占了多数,像他们这些人,想要修行下去就只能自己寻找资源寻找机遇。修者世界弱肉强食,有数不尽的凶险,所以大多数的散修,都会组成一个个小团体。 刘茫三人虽性格各不相同,但一路走来能相处融洽且彼此信任。三月之前,三人游历至平光城。这平光城乃是亳州晨风郡所属,亳州三十二郡,每一郡都有千万顷之地,故凡人只知有郡,不知有州。哪怕对很多修者来说,终其一生也不会走出一州之地。苍莽大地,尽管人族数量众多,所占之地也十不过一。荒山河岭妖兽横行,更有那天绝地陷之地人不可入,除非有大能力修成大神通者,想要踏遍这无穷州域,几无可能。 平光城虽是小城,但它不属晨风边荒,平光城南千里,便是晨风郡最大的门派乡凌派。乡凌在整个亳州都算得上一流门派,门下弟子无数,这平光城也算是在乡凌派的管理之下。只是此地贫瘠,灵气匮乏,不被修士看重,所以平光只是一座凡人聚集的城市。 南难口中所说的地图,便是从平光城得来。此处虽然灵气稀薄,但也并非没有修士居住,本土凡人习得练气者加上过往的修行者不算太少,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修者。三人就是在城内一个小型修士交流处买来的这张地图。 地图来自一对祖孙修士。那祖孙二人是平光城本土修士,孙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初入练气的修为,老者修为虽然高些却也有限的很。据老者所说,他的祖上曾有一筑基大成,即将结丹的长辈。那人虽筑基圆满,却始终不能踏入结丹境界,于是决定外出游历寻找机缘。临走之时留下一张地图,告知后人图中所记是他早年游历之时偶然寻到的一处隐秘所在,不管此去机缘如何,他都会去图中之地闭死关。他叮嘱后人,如果三十年后他不能回转,那么便是身死道消了。他会把一生所藏留于此处,待后人来取,并为其埋葬尸骨。三十年之后,那长辈并未回转,而他的后辈也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到了现在,只剩下这祖孙二人。二人一老一少修为又浅,如何跨的过这万里山川?老者深知靠自己绝无可能取回祖先遗物,便决定将这地图卖掉,为孙女换取修行资源。 然而祖孙二人好久都没有将地图卖出去,毕竟老者所说真假姑且不论,就算是真的,谁也不能保证老者祖上的遗物就在那里,再者老者要价十块灵石,对于大多修者来说,这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据老者所说那地方距平光城万里之遥,谁愿意花这么一笔财富远赴万里去寻找所谓的筑基修士遗物呢? 刘茫愿意,所以他买了,当然,以他大刺刺的作风,是不可能攒十块灵石的,所以还是他们三个一起买的。这也怪不得南难老是挖苦他“流氓本性,见色起意,”并且只要刘茫惹到她就嚷嚷着叫流氓还钱了。 “会的会的,等哥哥有钱了,让你有用不完的灵石。”刘茫尴尬道,他之所以买下地图,当然不是因为见色起意,甚至他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遗物。他相信老者说的是真的,但他对宝物之类并不在意。他之所以买下地图,是那少女干净的眸子和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的感情打动了他。修行不易,刘茫看得出来少女资质不差,她所缺的只是资源。虽然她拥有的不多,但她有一个疼爱她的爷爷,就像那个老头子,虽然修为不行,作为不行,还给他取了刘茫这么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但他却把他抚养长大。哪怕他一无所有,但能给刘茫的,他都给他了。 “信你才怪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南难还是挺开心的,所以暂时饶过了刘茫,提着灯笼向前走去,“我们快点去看看,说不定真的有好东西呢!” “等一下,好像真的是老李进来了。”刘茫叫住南难,不一会,果然见那拐角处又有灯光晃动,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过来。 “李大哥” “老李,你怎么也进来了。” 被刘茫称作老李男子姓李名唯一,虽被称作老李却并不老。他年龄与刘茫仿佛,个子要比刘茫高出一截,面容英俊,身材修长,真真是一个丰神如玉的美男子。虽然也是散修,但李唯一与刘茫不同,他的祖上曾出过元婴期的大修士,他的家族也曾有着赫赫威名。虽然如今没落只剩他一人,但底蕴终究不是一般的散修可比的。李唯一二十有五,与刘茫同年,已然筑基成功,修为比南难还要高出一线。这样的修为丝毫不逊于那些名门子弟。李唯一不仅修为高长相俊美,待人接物更是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三人同行,除了因为三人相处融洽,更多的是因为南难为其倾心。 “此处隐秘,少有人来,无需在外把守。我在外就听见你们吵闹,所以便进来看看。”李唯一笑道。 “哪有呀!李大哥你一定是听错了!”南难脸一红,道:“我们快点吧,这里面黑布隆冬的,可瘆人了!” 三人不再耽搁,刘茫打头,李唯一殿后,迈步向山洞深处走去。三人中刘茫修为最低,仍是练气期,但要说到战力,南难二人却都不如他。这是经过多次实战检验的,以至于南难老是叫他妖孽。 山洞幽深,此时三人已经深入洞内近百丈,七绕八绕三人早已分不清方向。想是尽头并不完全封闭,洞中不时有风吹过,倒也不会觉得气闷。 “快到了,前面有流水声!”正走间刘茫忽然道。 “看得清,听的远,刘茫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南难白了刘茫一眼,相处这么久,她已经让刘茫打击无数次了。 “唉!谁让咱天生丽质呢!”刘茫故作烦恼状。 “恶心死了!天生丽质那是用来形容本姑娘的好不好?你就是个糙汉子,修为比本姑娘还差呢!。”南难也唯有用这点来打击刘茫了。 “那是我无心修炼,我要是认真起来,可是连我自己都怕,别说筑基金丹,将来成神成仙都不在话下!” 刘茫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击到的,对于他的厚脸皮南难心知肚明,正要再放招,就听李唯一道:“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注意点,就要到了!” 南难白了刘茫一眼,那意思是暂且放你一马。此时她也听到了流水声,越往前走,流水声越大,同时依稀看到远处有光传来。 三人加快脚步,那光亮处果然便是出口,出得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两把锤子 有风吹过,自山洞中带来的压抑感被一扫而空。三人出得山洞,进入一间三丈方圆的石室。石室与山洞相对的一面竟是悬崖绝壁,三人走到崖边,只见脚下数十丈的崖底一条大河奔流而过,此刻离得近了,那流水声如烈马奔腾,流水撞击到岸边的岩石上,泛起阵阵浪花。 放眼望去,呈现在眼前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石室所在的岩壁与对面的岩壁相隔不过十丈,且越往上相隔越近,到最后距离不过一丈,抬头望去,天仿佛仅有一线。峡谷不长,有千丈左右,河水从峡谷一端的溶洞中倾泻而出,奔流千丈后又被另一端的溶洞完全吞噬。难怪三人在在洞外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河流,原来这是一条山间暗河。 “这人倒也运气,竟然能找到如此隐秘的所在,这蒲团想必就是他临渊悟道的地方吧?”李唯一道。 石室中空荡荡,除了一侧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洞门,就只有靠近绝壁摆放的一只蒲团了。多年过去,蒲团早已腐烂,只能大概看出它的样子。没有什么可以逃过时光的侵蚀,如果有,那就说明时间还不够长。 “小河并非大江,天也不是只有一线,在此悟道,犹如坐井观天。躲在这深渊之中,就像只会躲在石头下吱吱叫的吱蛇,你们可曾听过有吱蛇化为蛟龙?”刘茫道:“没有胸纳天地的气魄,又怎能修成大境界。” 李唯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听南难道:“哎吆多大的境界呀?刘大师说的真好!敢问刘大师是多大的境界了?” 南难着重突出了那个“大”字,对于打击挖苦刘茫,她向来是不遗余力的。 “这个嘛,哈哈,办正事要紧,办正事要紧。”刘茫瞬间被打回原形,打了个哈哈,赶忙向那洞门走去。 南难白了刘茫一眼,表情要多骄傲有多骄傲,仿佛在说:“别以为你装的一本正经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二人跟在刘茫身后进入这间石室。石室不大,约丈余,室内之物一览无遗。 石室正中是一石桌,石桌后一具骷髅席地而坐,想必就是那祖孙二人的先辈的遗骸了。石桌与遗骸周围有阵法及灵石使用过的痕迹,应该是此人闭关时布置的防御或者隔音阵法。骷髅腰间系一布袋,此时布袋早已腐烂,地上掉落一本书与一堆亮晶晶的灵石。在石室的角落,立着一张火红色的弓与一壶箭,另有两把金色的铜锤,只是经历这么久的岁月,色彩都有些黯淡了。 看到那本书刘茫大喜,赶忙上前捡起,谁知那书已经风化,还没拿起便碎成小块掉落在地,看的刘茫一阵心疼,连连道:“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书?”见刘茫如此惋惜,深知刘茫个性的李唯一不免好奇道。 “八荒图录”刘茫说道:“据说这是最完整的地理图志了。” “原来如此!”李唯一点了点头。刘茫对宝物功法之类并不上心,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类地理图书。世界太大了,他们能够收集到的,仅仅是亳州以及周边各州不完整的地里图罢了。这八荒图录据说记载了世界上所有州域,相当于整个世界的地图,此时书就在眼前却不一览,怎能不让刘茫扼腕长叹。 “那是什么?”南难指着一张白色纸张道。 八荒图录化为碎片,从中掉落出一张白色纸张。这纸张不知是由何种动物的皮制成,白色且薄,就如同真正的纸一样。刘茫将纸张捡起打开,只见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原来这是那筑基修士写给后人的遗书。遗书中道,他自知突破无望,决心闭死关一博,如果死在这里,要后人将他的尸骨带回安葬。他为后人留下了两件灵兵五十块灵石,以及一门中等的修行法门“冰心诀”,希望他的后人可以修行有成,告慰其在天之灵云云,接下来便是那所谓的冰心诀。 刘茫对修行法门没什么兴趣,随手将纸张递给了李唯一,转身向那两把锤子走去,道:“这两把锤子倒是很适合我的风格。” “嗯嗯,”南难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肯定适合,都是锤子嘛!” 将锤子拿起,随手挥舞几下,两锤相碰,发出震耳的金铁之音。这两把锤子足有千斤重,在刘茫手中却好似无物。 “轻了点,但凑合够用,这两把锤子我要了。”挥了几下,刘茫将两锤交叉负于背后,看起来就像长着两大一小三颗脑袋,惹得南难咯咯直笑。 三人相交日久,自然无需客套。南难见那弓红的喜人,便径自拿在手中把玩。李唯一将灵石收入囊中,以备三人花用。三人中除了刘茫另外二人都有灵兵。李唯一背上的长剑就是一件一等一的灵兵,乃是家族所传,威力堪比法器。灵兵说白了就是可以灌注灵力提高威力的武器,并非多么稀有。比灵兵更高一等的法器就稀有的很也珍贵的很了。法器不仅有莫大的威力,更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妙用,南难有一件破空梭,便是法器。 “这修士遗骸与他留下的功法该如何处理?”收拾完灵石,李唯一道。 “如果仅仅是遗骸,我们代其埋葬也就罢了,倒是功法,我们虽然用不到,那祖孙二人用来修炼应该是极好的。要不我们再去一次平光城,将遗骸与功法交还那祖孙?”刘茫道。 李唯一点了点头,道:“有始有终方为君子,既然我们有所得,那么再走一趟也无妨。” 南难也道:“就这么定了,十枚灵石换了这么多东西,如果不为那祖孙做点什么,反而觉得过意不去。” 计议已定,刘茫将尸骨打包背在身后,三人便离开石室向外走去。 从山洞出来,眼前是一片苍莽大山。三人所在的是平光城向北万里之外的亳州山脉。一路赶来,哪怕是多次乘坐城市间的飞舟,也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越过无尽大山,就从亳州进入了霸州。只是山脉中妖兽横行,凭三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过的去。 三人沿原路回返。山高林密,不时有野兽的嘶吼传来。这里仍然属于亳州山脉的外围,野兽虽多但少有能吞吐灵气化为妖者,对三人而言够不成威胁。三人一路如游山玩水很是自在,距离此地最近的城镇也有一日路程,今天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便也不急于一时了。 一只小鸟 天色渐晚,三人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台休息。夜晚赶路很不方便,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刘茫那样夜中视物。对于修者来说夜晚是修炼的时间,白日里灵气暴躁,虽然也能修炼,却不如夜里修炼进展的快。修者精力旺盛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的睡眠,有两个时辰用来修养精神就足够了。 生起篝火,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喝水吃干粮。修行中人不食五谷,餐风饮露,那说的是大境界者,结丹期修士都得食灵丹饮灵药,何况他们三只修为低微的小蚂蚁。 “好难吃!”咬了一口干粮,南难皱眉道。她从小就是家族里的明珠,锦衣玉食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哪怕吃过几次了,对干粮这东西还是习惯不来。 “丫头,拿弓来,看哥哥给你打猎去!”刘茫长了个无肉不欢的肚子,听南难抱怨,也越发觉得干粮难以下咽,兴冲冲道:“哥哥天生神眼,在这大林子里要是没有肉吃岂不是让人笑话!” “好呀好呀!”南难顿时欢呼,有肉吃怎么也比这干粮强。 “二弟,不要走远了。”对于刘茫的本事,李唯一是相信的,不用过多叮嘱。 “没事。”接过弓箭,刘茫四周打量了一眼,转身向山上走去。山下树林茂密,不太适合寻找猎物,山上虽然行走不便,但终究视野清晰。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南难二人就看到刘茫一手握弓,另一手提着箭壶不情不愿的走了回来。走到近前俩人才发现刘茫黑着一张脸,那表情看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你这是怎么了,打的猎呢?”南难问道,这么一会功夫刘茫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这呢!”刘茫一抬手,将一物扔到火堆旁,两人定睛望去,才发现那是一只鸟,这鸟还没有拳头大,刚才有箭壶挡着,怪不得二人没发现。 “你这……”南难无语了,这么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你不会是把别人传讯的信鸟给射下来了吧?”终究还是李唯一心细,他发现在这只鸟的左腿上有一只信筒,马上知道这恐怕是别人用来传讯的信鸟。 刘茫点了点头。 “你说呢射它干嘛呢,大哥!这么丁点,也不能吃。”南难觉得被打败了。 “周围没有什么猎物,正巧它从上面飞过,我见它飞得高,就想试试箭法,谁知道我的箭法那么好。” 南难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李唯一问道:“信呢?” 他发现筒中并没有书信,便知道信肯定已经被刘茫取出来了,如果没有信,刘茫也不至于这么一副表情,甚至可以断定,这信中绝对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刘茫递过来一张小小的纸条,李唯一与南难凑到火堆旁观看,纸条上写着:“无风谷,速援”,落款为“玄机”。 纸条上只有这几个字,字迹娟秀工整,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 “你打算怎么办?”将纸条递给刘茫,李唯一问道。 难怪刘茫这么一副表情了,这是一封求援信,半路被他拦截下来,造成的后果不问可知。以刘茫的性格,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事情已经惹下了,他就不能置之不理。就算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他就要把事情弄清楚。本来好好的却突然扯进一团麻烦里,尤其这麻烦还是自找的,怎不让他憋屈。 既然天上掉下个麻团砸到他脑袋上,那么再想别的也没用了。理了下思绪,刘茫道:“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我不知道信鸟飞往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无风谷在哪,但我知道信鸟飞来的方向。既然这求援信被我截下来了,不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难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李唯一道。他知道刘茫肯定会这么选择。刘茫也许放荡不羁,但他是个坦荡的人,他绝不会允许跟自己互不相识人因为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而被稀里糊涂的害了。 “好呀!我们一起去!既然把救援信打掉了,那我们去救援就是了。”南难终究还是不了解世界的残酷,看不到救援信背后可能隐藏的血腥。 “不行!”刘茫摇了摇头,道:“只能我自己去,丫头你跟老李先回平光城。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会在路上追上你们,如果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你们在平光城等我,我最多比你们晚两个月一定赶过去。” 如果求援者不值得救或者不需要救,那自然属于没有意外,如果非插手不可,那就是有意外了。 “你觉得我跟李大哥扯你后腿了?要知道我们的修为可比你高!”听刘茫说不让自己去,南难不服气的说道。 “我此去又不是一定要打打杀杀,只是去打探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再说了就算遇到危险,我一个人也容易脱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刘茫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才不能让南难去,他不能让南难涉险。 “你这不就是嫌我们拖后腿!”南难急道。 “好了三妹,二弟说的有道理。”李唯一道,他相信刘茫的能力,刘茫是一个神奇的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从信上的字迹来看情况并不是多么危急,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嗯,带着这把弓,以备不时之需。” “好。” 见二人做好了决定,南难气呼呼的不再说话。三人各自入定,于月光下修炼起来。 第二天一早,南难自入定中醒来,一直以来都是刘茫与李唯一负责警戒,所以她都是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睁开眼睛,眼前只有李唯一一人,刘茫留下了洞中修士的遗骸却没有带走弓箭,本人早已不知去向。 “李大哥,刘茫走了?” “昨夜里他就走了。”刘茫虽然嘴上说并不危急,但事情因他而起,他等不到天亮再出发。 听到刘茫果然离开了,南难心底一阵失落,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虽然二人斗嘴居多,但是在心里南难早已把刘茫当做了自己的哥哥。此时刘茫不知身在何处,南难免不了为他担心。但脑子里一想到刘茫的样子,南难就安下心来,她知道刘茫肯定不会有事的。 “三妹,我们也走吧!”李唯一捡起刘茫留下的包袱,道。 “嗯。”南难点了点头,偷偷看了李唯一一眼,心中如小鹿乱撞。从认识李唯一以来他们就一直是三人同行,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南难心中既有羞涩也不免期待。 “李大哥,我们走吧!” 刘茫走了,南难与李唯一也踏上了原路。这一次分别,再见不知是何时。 围困 刘茫是个独行者。与南难二人相识、同行了这么久,刘茫很开心也很珍惜三人之间的感情,但他骨子里,仍然是一个独行者。在他生命中的这二十多年里,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人和事,但没有一个人,能跟他一直走下去,他享受这种没有羁绊的自由。 刘茫自小就被一个老道士收养,打他记事起,就跟着老道到四处游历,天涯为家。老道时常向刘茫吹嘘,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大门派“道宫”的弟子,对此刘茫是从不相信的。老道至死都没突破筑基期,传给自己的练气法门也平凡的很,连个普通小门派弟子都比不上,更别说是虚无缥缈道宫了。 世上真的有道宫吗?奔行途中,刘茫竟然又走了神。游历这么多年,刘茫也偶有听闻跟道宫有关的消息,但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根本不足为信。传说道宫中有仙存在,会是真的吗?天地间一切生灵奋发修炼,努力向前,说到底都是为了成仙,永恒不灭,但又有谁见过真的有仙呢? 风中依稀传来对话声,刘茫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奔行一夜,距离取得铜锤的山洞已经有数百里,亳州山脉在北方遥遥相望。信鸟从西南方飞来,刘茫一路奔行,虽然还是处在亳州山脉的地界,但已经是山脉最外围了。 此时距离声音传来的地方尚远,刘茫一边放慢速度潜行过去,一边集中注意力偷听对方谈话。 说话的双方是师兄弟,其中师弟说道:“师兄,你猜究竟是什么宝物,竟然让掌门与一干长老都赶来了。要知道掌门跟大长老可都是金丹期,值得他们出手的东西一定很了不得吧?” 师兄似乎是个严谨的人,听到师弟胡乱猜测不由呵斥道:“不要多问!你既然知道掌门跟大长老都来了,就该明白这件事不是我们能过问的!做好自己的事,守住这里就行了!” 听到师兄呵斥,那师弟却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二人,聊聊又能怎样。师兄,你看到那女子了吗?当真美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样,要不是长老派我们来把守这里,真想在那多看她几眼!” “那样的女子你就不要想了,就你这个样子,你觉得能配得上那仙女一样的女子吗?”师兄语气不屑。 “我肯定是配不上的,但能多看两眼,我也心满意足了!对了师兄,你说会不会根本没有宝物,是掌门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想把人家抢回去做掌门夫人吧?要不然掌门为什么让我们连山派弟子尽出,将他们困在谷中,还叮嘱一个也不要放跑了。”那弟子压低声音道。 “师弟你太放肆了!怎可非议掌门!你若再敢如此,休怪我禀告长老!”那师兄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四周,怒道:“你想死不成!就是想死也不要拉我一起!” “师兄你也太没意思了,那么严肃干什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师弟终究也是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越是心理阴暗的人,才越会用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而这种人往往都是小人。连山派有这样连掌门都恶意揣测、打趣的弟子,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名门正派,再者说,能倾巢而出杀人夺宝,不顾一点脸面的,又怎么可能是名门正派。 此时刘茫已经来到两人附近躲藏起来,听那师兄弟二人谈话,对事情也有了大致了解。修士杀人夺宝的情况他见过的不要太多,毕竟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过像这样整个门派倾巢而出的却不多见,除了说明连山派的无耻,想来那宝物也不会一般。 连山派有两名结丹期修士,这样的实力在门派中只能算小派,但也不是刘茫能够应付的了的。想救人怕是不容易,只能先潜过去探明情况,视情形而定了。 那师兄弟二人都是练气修为,看了二人一眼,刘茫心中一动,趁二人不注意,悄悄转到了他们身后。 “两位师兄!”师兄弟二人正有的没的闲聊,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们,二人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一三头怪物站在了他们身后。那怪物中间的脑袋明显是人脑袋,正咧嘴冲他们笑,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大力向从脑袋上传来,“砰”的一声两颗脑袋相撞,二人登时昏死过去。 三头怪自然就是刘茫。将二人拖到灌木丛中,刘茫换上那师兄的衣服,将铜锤提在手中,打量了一眼四周,选定一个方向潜行而去。 无风谷已然在望,刘茫小心潜行,路上又遇到几波连山派放哨的弟子。此时已经是早上,可能是不曾休息的原因,这些连山弟子精神并不好,再者他们都仅有练气修为,根本就发现不了刘茫。 潜行至峡谷,有灵气冲撞声传来,刘茫循着声音过去,终于在峡谷一侧的一处湾地发现了对峙的双方。 刘茫藏在一块巨石后向场中望去,只见数十连山弟子正各自祭起兵器向靠近岩壁的一座灵气护罩攻去。这些弟子大都练气修为,筑基期不足十分之二,虽然修为不高,但数十人一起出出手,各种兵器乱舞,倒也有些许壮观之感。 在众人身后站着一名阴翳老者,老者身材枯瘦,头发灰白,一条七彩斑斓的小蛇趴在肩头,不时吐出信子,发出咝咝的瘆人声。在老者身旁的空地上,更有近百名连山门人正在打坐回气,想来他们是轮流攻击护罩消耗其灵力。 在那灵力护罩中端坐一白衣女子,女子年龄与刘茫相仿,她只是坐在那里,就让四周单调的景色变得如诗如画。女子容颜之秀丽无法用言语描述,只能用“风华绝代、仙女下凡”这样的词语才能稍微形容一二,如果美能成神,此女必然是当之无愧的女神。 女子身前漂浮着一朵白玉莲花,莲花发出阵阵毫光,便是这莲花撑起了防御灵阵,这莲花看似柔弱,但任那些连山派弟子如何攻击,护罩却始终纹丝不动。 在那女子身后,坐着两男三女五个少年。这些少男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有四人筑基成功,剩下的那名少女虽然还没有筑基,但练气圆满筑基恐怕也不远了。 六人端坐阵中,一心回复灵气,丝毫不理会阵外的攻击。抛开修为不说,单是这份从容的气度,就远不是阵外这些人能比的。 少男少女们这种“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气度,看的藏身暗处的刘茫也不禁点头,这样的弟子,肯定是出自名门大派。 “不会是他们以为救援马上就来了才如此从容吧?”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刘茫再看那些少年,心里阵阵发虚。如果他们知道信鸟被刘茫手贱给射下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停手!”眼见无法给护罩带来丁点损害,面容阴翳的老者摆手让门人停止攻击。 “是!大长老!”众连山门人纷纷停止攻击,退后几步守住四周。 “交出宝物,我饶你们不死”那阴翳老者冲阵内几人道:“虽然有防御法器,但你们逃不掉!” “无耻!这是我们寻到的宝物,凭什么交给你?”除了那天仙般的女子,几名少年站起身来,其中一少年怒道:“你身为结丹修士与我师姐对敌竟会放蛇偷袭,如果不是被蛇咬伤,你未必是我师姐的对手,就凭你这样本领与做派,竟敢说饶我们不死,当真是丢尽了结丹修士的脸面!” 听到对方呵骂,老者脸色涨红,偏偏他却没有话来反驳。两名结丹来打劫这几个小筑基,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领头那女子虽是筑基实力却高的惊人,不比他这个结丹期低多少。为了不在掌门与众多弟子面前丢脸,老者放蛇偷袭想要速战速决,谁知那女子被他的金矛头蛇咬伤后虽然实力大大降低却并未危急及性命,要知道金矛头蛇毒性奇高,就算是结丹修士被咬也不可能撑这么久。 “小辈,你是找死!不要以为躲在里面就拿你们没办法,等掌门取来破阵符,就是你们的死期!”阴翳老者恶狠狠的道。他没想到女子不仅实力高而且还有如此厉害的防御法器,在受伤之后祭起法器防御,他与掌门两个结丹修士竟不能破,只得留他守住此地,领一班弟子消耗法器灵气,由掌门找那人取来破阵符以打破护罩。 “真是好气魄!”那阵中少年怒极反笑,道:“敢杀我玄机宫弟子,你们是想被灭门了不成!” “什么玄机宫,没听说过!”阴翳老者并不知道几人来历,也并不知道宝物是什么。其实他与连山掌门只是奉命前来夺宝,对其它事情一无所知。那人只道取得宝物,并要几人消失,便赠二人破境元丹。二人资质有限,能结成金丹已是侥幸,想要破丹成婴根本没有希望,而这破境元丹就是他们的希望,如果服用,他们凝结元婴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这样的诱惑面前,别说是杀人夺宝,就是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他们估计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小小结丹修士,没听过我玄机宫实属正常。”那少年的身上自始至终都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我已传信同门,想必他们就快到了,你们现在束手还来得及。” “一派胡言!那宝物周围灵气混乱,你又如何传信?” 宝物道韵通天,扰乱天机与灵气,所以只要与此宝相关的事,就不能被推演,而且在此宝方圆三十里之内,传送阵传音阵等都会失效。 “你怎么知道?”少年显然没料到老者竟会对宝物这么了解,毕竟此宝只是出现在传说中,如果不是他喜欢翻看宗门内记录奇闻异录的典籍,他也不会知道有这宝物,连山派这种算不上门派顶多算个山头的地方,又怎么会知道? 少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道:“我用的乃是信鸟!” “我门下弟子早已将此地包围,别说信鸟,就是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阴翳老者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不由向谷口望去,没有援军,掌门也不曾归来。“哼,待掌门归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夏虫不可冰语,既然说不通,那少年也不再言语。站在那天仙般女子身后,有师姐在,他只要听命而行就可以了。 因为中毒的原因,那女子面色有些苍白,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女子始终盘坐回复灵气,仿佛对外面的事一点也不关心。 气氛一下安静了,双方都在等自己一方的人先行赶来,现在的情况,哪一方的人先赶来哪一方就是胜利。 “大长老!大长老!”安静的气氛突然被一名男子的呼喊声打破。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连天仙般的女子也睁开了眼睛。众人就看到,一名二十几岁的连山派弟子,手提两把铜锤,大步走来。 闻仙石 大长老转过头,就看到一名连山派弟子大步向自己走来。这名弟子看着很眼生,连山派门人弟子不多,他虽然不能全都叫得上名字,但也大部分都认识,这名弟子提着两把铜锤如此显眼,如果见过他肯定会记得,难道是哪个长老新收的弟子?大长老心中暗道,这些家伙本事不行,收徒弟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贪图那一点点孝敬,难怪成不了气候。 这男子自然是刘茫,大长老见他不过练气修为,便没有多想,在结丹高手眼中,小小练气期比虫子强不了多少。 “不是让你们守在谷外吗?谁让你进来的!”大长老刚才憋了一肚子气,见这弟子不听命令私自进入谷中,大声呵斥道。 “大长老,我有东西给你看!”刘茫脚步不停,边走边道。 “什么东西?”大长老皱了皱眉头,难道是那少年所说的信鸟? 说话间刘茫已经走到大长老身前,冲其咧嘴一笑,喝道:“给你看个锤子!”挥起手中铜锤劈头就向大长老砸去! “好小子!你……”大长老话没说完,那铜锤已经砸到了他脑袋上,只听“砰”的一声,大长老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刘茫走到他旁边的时候他已经起疑,只是他哪里能够想到,这小小的练气修士动作如此迅捷,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力气又是如此巨大,如果不是金丹灵气护体,此刻脑袋早已被砸个稀烂!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第一锤刚过,第二锤接着就来。大长老懵懂间只觉得太阳穴“轰”的一声,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这一锤直接将大长老锤飞了三十多丈。只见大长老像个沙包一样撞在岩石上,然后掉落在地一动不动,就此生死不知。 突然的变化让双方人马顿时都傻了眼,就连那一直冷静淡然天仙女子,也一脸惊讶的表情。刘茫这两锤子不仅打飞了大长老,也把众人给打懵了,谁都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随手扯下咬在胳膊上的小蛇踩碎,见被围困的几人还在发愣,刘茫催促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刘茫从身上拿出那张求援信给几人看了看,说道:“不会有人来援了,快跟我走!” “是我发出的求援信!”与大长老对话的那名少年道。他疑惑的看着刘茫,“信怎么在你手上?” “先离开这里再说。”刘茫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天仙女子终于站起身来,她看了刘茫一眼,然后将莲花收起,对身后几人道:“我们走!” 虽然疑点重重,但既然信在刘茫手里,那他们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这时连山派弟子也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呼喊着“大长老!”向生死不知的大长老跑去,但更多的人则是拿着兵器拦在刘茫几人身前,阻拦他们不让离去。 刘茫挥起锤子,“铛铛铛”连撞三下,回头向几人道:“跟上!”便“哇呀呀”一声向谷口冲去。 众多连山派弟子挡在身前,哪有路可走?只见刘茫像一头野牛一样冲入连山派众人之间,顿时杀出一条路来。刘茫力大无穷,这两把锤子又有千斤之重,连大长老都承受不了,何况是这些筑基练气的弟子?两把铜锤挥舞,左一下筋断骨折,右一下红黄齐流,当真是碰着就碎、磕着便亡。 不到片刻,连山派众人就被杀破了胆,四下轰逃而去。 在刘茫的带领下,众人一路向东狂奔,一炷香的功夫便奔出数十里。挥手让众人停下休息,这样强度的急行军对刘茫来说算不上什么,但那些少男少女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多谢师兄出手相助!此恩情我等定当铭记于心!”事情发展的太快,几人根本来不及交流,此时刚一停下,天仙女子便向刘茫道谢,同时问出了几人的疑惑“不知道钟师弟发出的求援信怎会在师兄手中,师兄又有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峡谷中刘茫已经已经惊叹于女子的美貌,此时离得近了,更觉得此女美得令人窒息。女子个头仅比刘茫矮一线,身段窈窕,天生一股优雅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不用谢不用谢。”尽管刘茫天性随意,但听到女子的话还是不由得老脸一红。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只听得几人目瞪口呆。 几人怎能想到,他们放出的信鸟没被连山派的弟子拦截,却半路栽在了一个陌生人手里。要知道修者大都用传音石传递消息,很少有人使用信鸟,几人所带的信鸟只是那钟师弟养来玩的,几人之前还感叹信鸟没白养,谁知道半道让刘茫给弄死了。 虽然事情听起来有点离奇,几人却是相信了,毕竟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况且刘茫也是天生自带气场的男人,不错的长相、阳光般的笑容,再加上那对闪亮的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师兄真是有信重义之人!”那天仙女子也让刘茫的行事作风弄得有点乱,想了半天,才想出这句话来。她心中暗道,此人行事虽然有些难以形容,却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啊哈!不敢当,师妹过奖了!”刘茫松了口气,这事好歹是说过了。 “小妹姓严,乃玄机宫弟子,不知师兄怎么称呼?”天仙女子道。 “我叫刘茫。” 刘茫刚说完,就看见那几名少女脸色一红。其中一名少女红着脸道:“你这人真是!师姐问你怎么称呼,你怎么把诨名说出来了!” 刘茫脸色一黑。这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了,只好解释道:“我姓刘,文刀刘,天道苍茫的茫。” “额,不好意思啊刘大哥,是我误会了。”少女吐了吐舌头,歉然道。 “不过刘大哥你怎么叫这个名字呀,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就跟师姐……”少女还没说完,只听天仙般的严师姐呵斥道:“蜻蜓,不要多言。” 刘茫看了天仙女子一眼,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让刘茫好奇起来,不知道叫蜻蜓的少女要说什么?只是蜻蜓不再开口,他也不方便问。 “此地不宜久留,连山派掌门回到无风谷后肯定会来追杀我们,我虽然把那大长老打飞,恐怕也只是把他打昏,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我们必须马上走。”刘茫道。 尽管已近脱离连山派的包围,但时间不允许他们多做休息。金丹修士可长时间御空飞行,以金丹修士的速度,他们根本逃不了多远,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掌门能晚一些回来。 “没有用的。”天仙女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刘茫道:“在金丹修士的追击下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回去。” 刘茫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中还有练气期,想要逃开金丹修士的追杀,恐怕比登天还难。 天仙女子接着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兵分两路,由我带着闻仙石将他们引开,钟师弟带领几位师弟妹前往青莲山,离开此地后立刻传讯,让门中金丹前往接应。” 刘茫此时才知道那宝物的名字。他诧异的看了天仙女子一眼,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听口气似乎还能号令金丹修士。 天仙女子又向刘茫道:“刘师兄,我这几个师弟师妹阅历尚浅修为不足,能否恳请师兄护他们一程?” 刘茫还未答话,就听钟师弟道:“大师姐不可!你身中蛇毒,怎能由你去引开追兵?此事都是因为我们几人私自外出所致,这是我们犯的错,就该由我们去引开追兵,如果师姐因为我们有了什么差池,那我们纵然万死也难辞其咎!” 原来这次几人找到闻仙石实属巧合。距离此地两千里之外的青莲山有一大能青莲心,她乃莲花化生的精灵,有着非凡的本领。青莲心原本元婴修为,在方圆数千里都是赫赫有名,一月之前,她突破元婴,修为化神,成为了真正可以逍遥天地间的大修士。天仙女子便是跟随她的师尊、玄机宫宫主前来道贺。玄机宫主化神绝顶,地位更是无人能比,但她与青莲心在还是小修士的时候就已经于游历中结识,是相交于微末的闺中好友,所以前来道贺。 玄机宫主这次出来本来只带了她的亲传弟子也就是严师姐与几名金丹门人,碰巧蜻蜓几人下山游历,就顺便带他们一起了。 蜻蜓几人是长老弟子,玄机宫门人弟子无数,但是长老弟子并不多,大部分弟子都没有单独拜师,都是玄机宫统一教授,就是蜻蜓几人,其实也是跟众人一起修行。 来到青莲山后,玄机宫主与青莲心元婴出窍,神游天外感悟天地。几日的功夫蜻蜓几人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来游历,谁知他们运气逆天,竟根据游历中道听途说的消息,一路寻来找到了传说中的闻仙石。 闻仙石不是灵宝不是法宝,它没有任何威力,对低阶修士来说,它几乎没有什么用,但是它足以让大能修士为之疯狂。传说闻仙石本是一块凡石,不知何年有大能修士成仙,凡石闻仙韵通灵,便有了这闻仙石。世人修炼皆为成仙,无论传说是真是假,闻仙石天生道韵是真,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修士争夺,两千年前闻仙石不知所踪,不知为何失落于此。 寻宝之时便有人窥探,几人得宝之后便匆忙回返,却还是在无风谷被连山派困住,如果不是大师姐放心不下前来寻他们,此刻他们恐怕已经被杀人夺宝了。 天仙女子笑了笑,道:“你们找到传说中的闻仙石,对本门来说是大功一件,又何错之有呢?你们大可放心,蛇毒已经无碍,对那两名结丹修士我也足有手段自保,快快离去,也好早点传讯同门。” 刘茫不由多看了天仙女子几眼。这女子不仅生的绝美,没想到气魄也是不输男子,为了同门不惜以身为饵,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心折。 见钟师弟几人不愿独自离去,刘茫想来想,道:“不如这样吧,你们几个先走,我跟严姑娘在后拖住追兵,等你们传出讯息援兵来了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嘛!以你们的实力留下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扯后腿。” 几名少年都是天才人物,如果是平时,他们怎么会接受这样的评价?但这时候这样的话说出来,他们心服口服。他们的大师姐自然不用说,那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至于刘茫,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以练气修为爆锤金丹修者的人吗?“拖后腿”从这样的人口里说出来,那就是铁铁的事实了。 “承蒙刘兄仁义前来相救,又怎能让师兄再次涉险?”天仙女子道,她知道此行凶险异常,不愿刘茫牵扯其中,说到底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跟刘茫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没事,要不是我把信给截了下来,说不定你们此刻已经脱身而去,既然事情是我惹的,我又怎能一走了之。” “刘兄也是无心之失,此事本与你无关,刘兄能前来救援,已经是仁至义尽,不能再让刘兄深陷于此。”天仙女子道:“而且就算信鸟不被刘兄所截,我派同门此刻也难以赶来。” “时间紧急就不要再讨论了,区区金丹修士我还不至于害怕,再说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几人不知道刘茫是胡吹大气还是真有这个实力,虽然刘茫将连山派大长老打昏过去,但那毕竟是偷袭,至于能否很金丹修士正面对放,谁也不好妄加猜测。 “那好吧!那就有劳刘兄了!”见刘茫态度坚决,天仙女子也不好再反对。取出白玉莲花交给钟师弟,道:“此物留给你们防身,事不宜迟,你们这就离去,一路多加小心!” 法器虽然不能像法宝那样收入体内收取随心,但能变化大小,此时莲花只有莲子大小,根本看不出来其中蕴含着莫大威力。 见几人还要推脱,天仙女子面容一肃,道:“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天仙女子虽然表情严肃,但她太美了,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是一道无可比拟的风景。 刘茫在一旁看的心中一荡,此时的大师姐竟有一种不一样的风情。她美得让别人没处讲理,身上竟还隐隐有一股大将风范,这两种感觉糅合在一起,连刘茫也有些承受不住。 刘茫不知道的是,大师姐这三个字可不是随便叫的。玄机宫弟子一日不破丹成婴,便一日是外门弟子,天仙女子身为掌门弟子,玄机宫上千金丹,都得叫她一声大师姐。 大师姐在几个少年心里素有威严,听到她这么说,少年们不敢再多言,只能齐声说道:“是!大师姐!” 时间紧迫,几名少年御器往东而去,只要离开闻仙石干扰的区域,他们就可以向同门传讯,而且既然对方知道闻仙石有比特异,那么只要他们知道闻仙石所在的方位,就不会向别处去追。 亳州山蜿蜒脉纵横东西,南为亳州,北为霸州,宽不知几何。无论无风谷还是刚开始刘茫三人找到的山洞,都是在亳州山脉外围。 几名少年离去,只剩下刘茫与大师姐二人。与大师姐这样美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独处,就算刘茫心大,也不免有些局促。 “这个,严姑娘,我们怎么办?”有美于前,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刘茫一时拿不定主意,当然,这也跟大师姐强大的气场有关。 这也是大师姐第一次与男子独处,不过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不会纠结这些无谓的问题。想了一下,大师姐道:“我们往北去!” 二人的目的是引开连山派的追兵,既要留下痕迹又不能离得太远,否则钟师弟几人就危险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往北就是亳州山脉,山脉地形复杂正适合藏身,方圆三十里的范围,连山派想要搜寻也不容易。 止渊 无风谷西南千里之外,亳州山脉向南绵延出一片山峰。群峰之上宫殿错落,山间灵药遍地,瑞气蒸腾,不时有仙鹤起舞,好似一片人间仙境。 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峰上,有一金碧辉煌大殿。大殿仿佛由神金所铸,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与外表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大殿内一片阴暗,只有微弱的光。昏暗中,依稀能看到大殿的正中台阶的最高处,一人端坐椅上,仿佛暗夜里的君王。 “云昊,我心中不安,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那声音低沉,有一种饱经沧桑之感。 “在云昊心里,恩师永远都不会错。” 在那台阶下,跪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道:“云昊的一切都是恩师给的,没有恩师,云昊早就死了,哪能踏入修真界,更别提如今元婴有成。对于云昊来说,恩师永远是对的,恩师心中所想所为难的,都是云昊义不容辞必须去做的,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一切都是你的造化,你不必如此。”台阶之上那苍老的声音道。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只是这件事我不能出手,我若出手干系太大,恐怕会给整个门派带来灭顶之灾。可是若不出手,我心有不甘啊!云昊,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可我却仍然没有看够这个世界,我已经老了,我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我能感觉到我时日无多,我不甘心啊,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真的不甘心!” 说到最后,那声音几乎是嘶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不甘,还有对死亡的恐惧。 金丹修士寿四百,元婴修士寿八百,而元婴化神,可活一千六百年。而且元婴化神之后,可神游天地间,纵使肉身被毁,元神依旧不灭。台阶上那人说他活了一千多年,竟是一位化神期的大修士。 “云昊这就前去,为恩师取来闻仙石,得此道宝,恩师定能突破境界,再增寿元!”跪伏在地的中年男子道。 “云昊,此事事关重大,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高台上那人道:“去吧!记住,绝不能让人知道此事我们有关,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弟子明白!”跪伏在地的中年男子起身,缓缓退出大殿。 无风谷里,连山派大长老缓缓醒来。看到围在自己四周的门中弟子,大长老羞愧欲绝,仰天怒吼道:“小贼!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此时连山掌门也已经归来,弄清状况后,率众向刘茫等人逃脱的方向追去。 刘茫与大师姐二人向北而去,途中,大师姐向刘茫道:“刘兄,刚才师弟师妹在,有些事我没有说,怕引起他们担心,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 望着刘茫,大师姐郑重道:“此事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连山派掌门并非是想要得到闻仙石的人,在他身后,肯定另有其人。” 顿了顿,大师姐接着道:“我之所以这样猜测有两个原因。荒域中连山派这样的小门派,不可能有人认识闻仙石这样的异宝,闻仙石两千多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如果不是钟师弟喜欢翻阅一些奇闻异录,此刻连我都不知道闻仙石为何物,连山派人又怎么会知道呢?而且连山派长老,对闻仙石似乎比钟师弟还要了解,钟师弟他们也是找到闻仙石后才发现闻仙石干扰灵气,而连山派长老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将闻仙石的传说讲给刘茫知道,大师姐又道:“至于第二点,我觉得如果连山派有可以打碎玉莲法器的破阵符,应该不会留在门派中吧?连山派只有两名金丹,如果有这样威力的符器,应该随身携带才是,所以我猜测连山派掌门并非回门派取符,应该是去求助幕后之人了。” 大师姐所说的两处疑点虽然不大,但既然有可疑之处,就应该认真对待,考虑好如果猜测的是真的,应该如何应对。如果一味以巧合二字自欺欺人,那么事情一旦成真至少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刘茫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荒域是什么,但他觉得大师姐说的有道理,不禁心中暗道,女人果然就是心细,我就看不出这些道道来。 “严姑娘说的对,然后呢?”刘茫道,他还是没弄清大师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额…”大师姐有些无助,只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的猜测是真,那么前来追杀我们的,就恐怕不仅仅是连山派的两名金丹了,甚至,还会有远超金丹的修士出手。闻仙石干扰天机,所以就是有人杀了我们,事后也不会被推算出来,而且我师尊神游天外,不知何时才能归来,钟师弟他们虽然能传讯回去,但我同门赶来至少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么说,刘兄你明白了吗?” 刘茫懂了,如果真有幕后之人,那么如果连山派完不成任务,他便有可能不顾玄机宫的威胁冒险出手,那人至少元婴期甚至更高,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的路也许会无比凶险。 刘茫当然听出大师姐想要劝他离开,但男儿在世,怎可做抛弃弱女之事?摇了摇头,刘茫断然道:“我不会走的,如果我走了,那么我都会不耻自己的作为,如果我走了,那刘茫,就不是刘茫了!金丹元婴又如何?无非就是一战!” 大师姐深深地看了一眼刘茫,这个只因自己无心之失犯错便只身来援的男子,他不仅有担当,还有勇气。如果是别人,听到将要对敌元婴,就算不逃跑也会心生恐惧,而他不仅没有半分胆怯,反而激起了熊熊斗志! 见刘茫心意已决,大师姐心中感激,也不再相劝,能有这样的气魄想来也有非凡的实力。 “不知道刘兄是何修为,之前是否与金丹修士交过手?”大师姐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刘茫的修为,尽管她就是能以筑基期力敌金丹的绝世天才,但练气暴揍金丹,连她也有点难以置信。 “我是练气期啊!这是第一次,金丹修士的脑袋确实硬!”刘茫兴奋道。 大师姐闪了一下,好玄没有摔倒。心中暗道,这人怎么如此胆大包天?他是无知无畏啊还是少跟筋?看到刘茫那兴奋的表情,大师姐觉得自己有了答案。 “师兄真是胆色过人。”大师姐只得道,她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违心过。 “还行,师妹你也不错哦!”被这样美丽又优秀的女子夸奖,刘茫不禁有些飘飘然。当然,如果她知道大师姐此时心里的想法,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觉得。 大师姐有些招架不住了,心生一股无力感。但她对刘茫十分好奇,不禁又问道:“师兄,我见你被连山派长老的金矛头蛇咬伤,那金矛头蛇奇毒无比,金丹之下中之即忘,可我见师兄怎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吗?”刘茫好奇道。 大师姐暗自腹诽,我哪是什么事都没有,我压制的很辛苦好不好! 按捺下想要将刘茫暴打一顿的想法,大师姐解释道:“我以灵气压制,使蛇毒不能扩散,所以才没事。” “哦,原来如此。我百毒不侵。” 大师姐一愣,这解释果然简单又强大。 聊的越多,就会越熟悉,之间的隔阂也会越少,尤其是两个互相欣赏的人。刘茫与大师姐就是这样的情况。她们互相欣赏彼此的品行,互相欣赏彼此的作为,性格虽然有些差异,却很合得来。两人对对方都充满了好奇,而这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在以往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刘茫虽然喜欢四处游历,但他只是随波逐流,他缺少求知欲,缺少进取心。而大师姐,她是一个聪慧、一个沉静如水的女子,虽然年轻,却能看透人世百态,她是大师姐,对任何人或事都能处之淡然,而且资质绝顶又美得颠倒众生,虽然性格不孤傲,也难免曲高和寡。 时间不长,两人就有了一种相识很久的感觉。此时两人已经在山中的一处隐秘之地停下来,追兵何时寻来,就看天意了。 “对了严师妹,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两人停下不久,刘茫就开口问道,完全忘记了两人相识不过才一个时辰的事实。 大师姐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她本不想提起名字,但刘茫既然问了,她只好回答道:“我姓严名素,恩师赐名止渊,” “严肃?”刘茫一愣,这么美的女子怎么是这样一个名字?刘茫摇头道:“这些起名字的,真是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啊!” 见大师姐有些尴尬,刘茫忙道:“纸鸢这个名字挺好,美丽又吉祥。不错,不错。” 大师姐更尴尬了:“不是纸鸢,停止的止,深渊的渊,止步于渊!” 名字的由来 “止渊……”刘茫噎了一下,这个名字倒是挺有内涵,但实在不适合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好吧,如果不考虑那个同音词,严素这个名字其实还是不错的。 无论叫刘茫还是严素,姓名自有属于它的意义。尽管听起来有歧义,但就像再丑的人看久了就会习惯一样,再有歧义的名字也就是乍听之下才会感到意外。 “止渊?难道这名字还有什么说道不成?”为避免尴尬,刘茫问道。 生而为人,姓名是一种传承、印记,里面包含着期许、愿望。只要不是不被在乎,那名字就不可能是没来由的。 严素生于王侯之家,被玄机宫主看中收为弟子,赐名止渊。“素”字是父母所取,很适合她,而止渊,则是有另外的含义。 “收我入门时师尊说过,在我的生命中将会有一条无际的深渊挡在前方。如果落入深渊,那么我将万劫不复,甚至累及宗门。师尊为我取名止渊,是希望当我面临那条深渊的时候可以回过头来,不要一意孤行。”严素缓缓道,她的表情很平静,但刘茫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迷茫,对未来之事的迷茫。 “那你的师尊有没有说过这条深渊是什么?你真的相信这种事情吗?” 刘茫说的是推演与预知,对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是不相信的。往事已经发生无法改变,如果未来可以预知,那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精彩在于下一个呼吸的不确定性,生命的意义在于可以不断选择怎样的道路前行,而不是前路已定。 仿佛是知道刘茫的想法,严素笑了笑,道:“我的确是有些相信的。当然,这并不是说师尊所推演就一定会发生。所谓推演天机,其实就是一种演算,从众多的可能性里找出几率最大的一种,就像我们感受到春风,就知道花开不远一样。只不过推演天机需要更清晰的了解这个世界,要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天机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但也并非无中生有,只不过在我们这种修为,做不到也无法理解罢了。” 刘茫沉吟中点了点头,严素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情哪怕不理解也不能一味地去否定它,存在便是道理,也许它是错的,但也许错的是自己。刘茫不相信命运,但他也知道万物皆有规律,哪怕生命也是如此。但规律不是轨迹,所有的尚未发生,都充满了选择与意外。 严素接着道:“师尊修为虽高,却也也并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深渊是什么,如果能够通晓古今未来,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大乘圣人才可以做得到吧?” 大乘圣人?这个名词太过遥远。刘茫仅仅是练气期,哪怕有可以挑战金丹的实力,也无法想象大乘是怎样的一种境界。他虽然知道修行九境界,但他终究是个野狐禅,所行不过一州之地,所见修为最高者不过元婴。金丹之上各境界只知其名不解其意,更不要说虚无缥缈的大乘圣境了。要知道很大一部分修者认为,大乘便是仙了。 刘茫再次从严素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淡淡的迷茫与无力。以严素的性格,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但刘茫怎么能够知道,玄机宫乃是这是世界最顶尖的存在,这样的所在都有可能被累及,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无尽深渊? 刘茫终究对未来又或者天机这些虚幻的事情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不爱思考,准确的说应该是他觉得想东西太累。 突然想到一件事,刘茫向严素问道:“严姑娘,你所说的推演,最低需要什么修为境界?” 严素不明白刘茫为什么有此一问。她想了一下,道:“想要推演必须对天地领悟的够深,想来化神或者至少是元婴才能偶有所得吧?这个也讲求机缘,就像普通人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果然是在骗我!”听完严素的话,刘茫顿时气急。 看到严素惊讶的表情,刘茫尴尬的挠了挠头,将他为何如此的原因讲述了一遍。 这也是个名字的故事。刘茫不知道父母是谁,自小便跟着一个老道士流浪。据老道说,刘茫是他在路上捡的,刘茫也分不清是真的还是老道糊弄他,毕竟老道信口胡说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老道虽然浑身缺点,但对刘茫却是真心不错,二人相依为命十几年,如果不是老道,刘茫也许早就归于尘土了。 刘茫虽然心大,但每次因为名字让人误会也免不了咬牙。在他懂事的时候也问过老道为什么给他起这么一个名字,是不是故意住弄他?老道曾信誓旦旦的道:“荒谬!老夫岂是如此儿戏之人?老夫刚捡到你的时候为你卜了一卦,发现你无论过去还是未来皆是迷茫一片无法推演,所以才为你起名为“茫”,老夫姓刘,让你叫刘茫还委屈了不成?” 刘茫觉得老道如果不是儿戏之人,那天底下恐怕就找不出儿戏之人了。但看老道那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他也只能接受了这个解释。如今听到严素的说法,他哪里还不知道老道是蒙他的,以老道的修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呢。 严素哑然,她没想到刘茫的名字是这样的来历,她更想象不到刘茫有着什么样的经历。严素出身高贵,天人之姿,入玄机宫成宫主弟子贵为大师姐,可以说她注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顶尖的那一部分人。而刘茫,只是无数普通的底层修者中的一员。从生活的环境、接触的事物来说,他们完全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那一只鸟,他们的世界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不会有此刻的欣赏,也不会有此刻的即将共同面对强敌。也许这就是缘分,这就是生命的精彩之处。 虽然刘茫一如既往一副大大咧咧放荡不羁的模样,但严素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童年绝不会是多么轻松快乐,他所经历过的,也不会简单的就那么一笑而过。看着那双干净的眸子,严素不禁在想,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伪装,或许就如他的名字一般,他的内心也充满了迷茫吧! 天地八荒 刘茫的眼睛里看不出迷茫,反而充满了兴奋。他虽然不知道玄机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门派,但也明白绝对非同小可。严素在他眼中,不仅是一个大美女,更是一个从大门派而来,眼界比他宽阔了无数倍的同道。自从严素说过“荒域”一词后,他就一直有一个猜想,此刻终于有机会可以请教了。 “严姑娘,我听你说到“荒域”二字,莫非你们是从其它域而来?这世间莫非真有八荒?你们的玄机宫是什么样的所在,世间是否真的有道宫?” 刘茫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是他最想知道的,当然,他想知道的远不止于此。 虽然此时正面临追杀,但二人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不管刘茫还是严素,二人都有越级挑战金丹的实力,哪怕猜测也许会有超过来自金丹的追杀,二人依然从容。这不仅是因为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拥有处变不惊的心态。 严素并非多言之人,但跟刘茫在一起,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整理了一下思路,严素将自己所了解的缓缓道来,听在刘茫耳中,如同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世界广大,奥秘无尽,没有人可以尽皆掌握。哪怕修者,绝大多数一生也只能止步于一州一域,无法了解更为广阔的世界。 刘茫所在的亳州属于大荒,也就是严素口中的荒域。荒域十一州,亳州只是其中之一,在这十一州里,亳州算得上是比较繁盛的了,其它州大多人烟稀少,是洪荒之地。 荒域东侧与南侧是无尽沧海。至于沧海有多广,哪怕是玄机宫也没有记载,从来也没有人能够知道海的那一端是什么,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是严素这个层次可以了解的。 世上有八荒,大荒是其一。大荒南侧的无尽海其实也是八荒之一,本名仙霞域。传说仙霞域曾经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大域,上古之时,仙霞域灵气蒸腾,灵药遍地,天地孕育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无数修士在此聚集,练气问道,探访长生,仙霞域俨然是那时候修者圣地,世界中心。 没有人知道如此昌盛繁华的一个大域,如今为何变成了汪洋大海。有一种说法是当时仙霞域中两个最大的门派因为争夺一件天地灵宝而大打出手。双方死伤惨重,最终导致两派的大乘真仙出手,两位真仙打出真火,生生将仙霞域打沉,无尽海水倒灌,曾经繁盛无比的仙霞域,就成了如今的海域。甚至可以说,这一域与无尽海相连,已经算不上八荒之一了。 传说终究是传说,没有人知道仙霞域沉没的真正原因,那段历史太过久远,而且所有的一切,早已沉入大海。 刘茫听说过无数奇异的传说,但都没有这个传说来的震撼。一域之地到底有多大,刘茫甚至想象不出来,但就是这样无边的地域,却被生生打沉,这真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 大乘!刘茫已经无数次听到过这个词语了,作为修者,这是所有人梦想的境界,真的有人可以走到那一步吗? 大乘真仙,天地灵宝,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激励着每一个修者前赴后继。大乘自不必说,那是修行的至高境界,而天地灵宝,传说则是只有大乘才可驾驭的宝物。与法宝不同,法宝虽然比灵器、法器强大无数倍,但终究还是人力所成,而灵宝乃是天地孕育所生,代表了天地间极致的力量。 除了荒域和仙霞域,其它六域分别是中域、灵域、妖域、兽域、鬼域与沙域。中域位于大陆中央,荒、海、鬼、妖、沙五域环绕四周,兽域与鬼域、妖域相连,灵域位于海域一侧,也比邻无尽沧海。 中域与荒域人族众多,是属于人族的地域,大荒远不如中域繁盛,中域才是真正的人族聚集地。 人族有两大圣地,分别是道宫与玄机宫,两宫超然于尘世之外。相传两大圣地中都有大乘真仙存在,无论传言是否属实,两宫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正是有这两大圣地的存在,人族才能在中域扎下根来,不被外族所侵。 中域西北为鬼域,鬼域原本叫成域,也属于人族,但无数年前成域发生了天大的变故,导致成域生灵灭绝,且总有灵异之事发生,不再适合生存,久而久之便成了鬼域。 鬼域一侧是兽域,妖兽两域相连,这两个大域属于妖族。人族有道宫、玄机宫,而妖族也有妖神宫。传说修炼到妖神之境的大妖,完全可以媲美人族的大乘真仙。 对于沙域严素了解的也不多,她只知道那里遍地黄沙,魔怪横行,其他的就不了解了。毕竟除了海域与鬼域,就数沙域最不适合人族生存了,其它各域虽说属于不同的种族,但都是各族混居的状态,一域之地太大了,任何种族都不可能独占。 除了这几域,还有最为神秘的灵域。相传天地间所有天地之灵都会前往灵域,那里是精与灵的乐土。世间传说灵域有仙灵宫,里面有仙灵存在,传说中仙灵是天地孕育所生,是一出生就注定可以成仙的上天之子,有仙灵宫守护,除了土著各族,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入灵域的。灵族与人、妖各族不同,他们天生地养,秉承天地造化而生,虽然数量稀少却无一不是得天独厚。 严素所说的一切对刘茫来说都是陌生的,她虽然了解的也不多,只是概述了八域的大体情况,刘茫还是听的入迷。刘茫此前也知道有八荒的说法,只是并不了解,而今就好像有一张地图摆在眼前,让他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刘茫是第一次听到四大圣地与灵族的说法,四大圣地好理解,灵族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 严素解释道,灵族一脉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实他们并不能算做一个种族。灵族是由“精”与“灵”两种不同的生命组成,“精”指的是草木、玉石、神金等等有形之物感天地灵气通灵开窍,化为”精”,而“灵”,则是无形之气或者一些玄妙通灵,无论是精还是灵出现的几率都很小,所以灵域中精灵的数量稀少,更多的还是原本的土著各族。 至于仙灵,那是传说中的无敌存在,仙灵由天地孕育,大道化生,是“道”的一种具现。这样的生灵只要成长起来,就不会弱于大乘真仙,甚至更强。传说中天地初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圣应道而生,掌水、火、风、地,镇压天地四极,这四圣,便是四尊仙灵。 严素说完,刘茫长长呼了一口气。他说道:“我经常好奇,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个模样,如今知道了她的样子,好奇却更加多了起来。你说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此刻都在发生着什么?而世界之外,又是什么呢?” 严素也不能解答,哪怕她是玄机宫弟子。她从没有想过八荒之外 是什么,此刻听到刘茫的疑问,她也不由沉默。 “人力有穷,想要走遍世界甚至更远,需要有足够的修为,也许只有渡过虚无之劫达至大乘,才可以看透天地宇宙吧!“沉默良久,严素感叹道:”我曾经在宗门看过一部典籍,上面说,天上的一颗星,便是一个如同我们所在的八荒一样的世界,如果真是那样,八荒虽大,却也是无比渺小!” 如果一颗星便是一个世界,那人与尘埃何异?知道的越多,就更加觉得自己渺小。刘茫的双眼闪闪发光,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副顺其自然的性子,任何事情都不去强求,哪怕是修行,也都是,他完全不像其他修者那样拼命追求更高的境界。修行是为了什么?真正的道者追求的是天地间的道与理,而更多的修者追求的是长久的生命,实力,以及实力带来的各种欲。 刘茫几乎无欲无求,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没有修行的动力。而今,他有了。 “我定要修至大乘。”刘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严素惊讶的看了刘茫一眼,他话语简单,说的却是这天地间最大的豪言壮语,大乘之境是世间一切生灵奋斗的目标,哪怕是玄机宫主,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刘茫虽然语气平静,说的却是无比认真,严素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很多人都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无知无畏,说这种话的多是刚踏入修真路的练气修士。修行越久,境界越高,就越明白修行不易,就越明白,大乘,是多么遥远。 刘茫也是练气期,虽然严素觉得他与别人不一样,但还是无法把他与大乘联系起来。修行九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便是世人所能见到的所有境界了,神游、洞玄,也许有那种境界者存在,但很少显露世间,至于渡劫,就算玄机宫这样的人族圣地,严素都不知道是否这样的高人存在,就更不要说传说中的大乘了。 这至少是个梦想吧!有梦想总不是坏的。 对战金丹 “你中的毒真不要紧吗?还能打吗?”两人交谈良久,连山派众人怕是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方圆三十公里,修者想要找人不难。只要被他们找到就是一场恶战,刘茫虽然不觉得筑基战金丹有什么不妥,但严素终究是女子,又身中蛇毒,所以刘茫才会有此一问。他虽然大大咧咧,但该细心的时候也不乏细心。 “没事”,严素道:“虽然不曾解去,但已经被我压制,对战无碍。” “如果打不过,你先跑,我在后边顶着,不用管我,逃跑我比你在行!” 看刘茫那一副自豪模样,严素难得生出一种逗一逗他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茫,严素道:“你的意思是保护我吗?” 刘茫被看得有些发虚,硬着头皮道:“男人保护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再说了,打打杀杀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女人打架像什么样子!” 这倒是刘茫真实的想法,他觉得女人是一种很美的生物,打打杀杀,不应该跟女人扯上关系。美丽的事物不应该跟暴力沾边,再美得女人打起架来也不会好看。有人说杀人也可以很美很艺术,这纯粹是胡扯,残忍不是美,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除了变态还是变态。 严素没有反驳刘茫的大男子主义,微微一笑,道:“好!” 那一笑的风情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刘茫也不例外。刘茫只觉得脸上似乎火辣辣的,心中暗道:“这老严,真是个妖孽!” “老……严姑娘,你是玄机宫大师姐,实力又这么高,为什么还没有凝结金丹?修成金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未免尴尬,刘茫赶忙岔开话题。 严素岂能看不出刘茫的小心思,但严素与南难不一样,既然刘茫相询,便如实答道:“我的确早已能够凝结金丹,但修行破境并非越快越好。无论练气、筑基又或者金丹,其实都只是为元婴做准备,师尊曾经说过,修真九境,元婴只是开始。对我而言,元婴甚至化神并非难事,与其提早破镜不如打好基础,让每一个境界圆满。自古以来,史中记载的修行速度最快的前几人,只有极少可以洞玄,至于渡劫则是一个也没有。修者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对于我们来说,提早几年破镜并没有多大意义。” 如果那些寿元将近破镜无望的人听到严素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突出一口老血。大多数人不敢奢求的元婴化神,在严素口中成了必然之事,与刘茫所说的一定修为大乘不一样,刘茫那只能算立志,而严素,说一定能化神那就是一定能。 刘茫倒是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反而乐呵呵的道:“那我这练气基础应该打的够结实够完美了吧?”. 如果从实力来说,刘茫说的完全正确,在练气期,刘茫的实力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哪怕是玄机宫中那些不显于世的前辈高人,在练气期也绝不会有刘茫这样的成就,但严素总觉得怪异,至于哪里怪,她又完全说不上来。 严素可战金丹,靠的是深厚无比灵气修为以及玄机宫的高绝法术。而刘茫之所以能够打昏连山派长老,先不论偷袭与否,他靠的似乎更多的是肉体的力量,所以严素也说不准,他到底的修为精深还是天赋异禀。 “想必就是如此了吧?”严素干笑一声,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严素对刘茫的实力也充满了好奇,,不由问道:“刘师兄,以你的实力早该筑基了吧?为何还不曾筑基?你的修为在练气期已经足够深了!” “这个……”刘茫不知如何回答。对于筑基这个问题,非是不愿实不能也。个中原因刘茫也不明白,加上之前没有修行动力,他也没有深究。 刘茫正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双耳一动,沉声道:“他们来了!” 严素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对刘茫不免又高看了几分。良久过后,并没有发现连山派人,严素正疑惑,果然便听到有脚步声隐约传来。 严素再次惊讶,刘茫给她带来的惊讶太多了,不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男子,还有多少奇异之处。 两人站起身来,刘茫掂了掂铜锤,严素随手取出一物,眨眼间变成一把长剑,把刘茫看的一愣一愣的。他这两把铜锤几乎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严素倒好,不愧是大师姐,连法器都一件接一件的。 两人所处的位置虽然不是多么隐蔽,但不走到近前也很难发现。一刻钟之后,终于有连山派弟子寻了过来。那弟子转过一块巨石,就看到一名男子站在他前方不足一丈处微笑着看着他,男子手提两把铜锤,不是刘茫还有谁? 连山派弟子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刘茫吓得亡魂皆冒,甚至都没看见刘茫身后的严素,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却不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边跑边喊:“魔头在这里!魔头在这里!” 刘茫黑着脸走出藏身之地,被杀人越货之辈说成魔头,还有没有地方说理了。 刘茫刚出来,就听到大长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小子!不要跑!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为了防止二人再次逃走,连山派搜索的时候人员相距并不是很远,毕竟二人实力高强,除了掌门与大长老,其他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发现了他们也拦不住。 不过片刻,大长老已经赶了过来,看着面前的刘茫,大长老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鼻子一抖一抖的,咬牙冷笑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不等刘茫回答,又有一名中年男子赶来,在大长老身旁站定,想来就是连山派掌门了。 连山派掌门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但修者寿元比普通人长久,修为越高,越难从相貌判断年龄。他身材中等,蓄有胡须,虽然只是小派掌门,倒也有些许风范,最起码看起来要比大长老沉稳许多。 连山派掌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着刘茫二人,脸色阴沉的可怕。也难怪他会如此,此地只有刘茫二人,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人早已离去。身后之人说过,一个人也不要放走,现在想把其他人抓回来,肯定是不可能了。而且此时他也明白了,他所截下的这些人,年纪虽小,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更不要说那名年龄最大的女子,以筑基硬憾金丹,这是他闻所未闻的,要知道境界的鸿沟,可不是说说而已。 能培养出这样的弟子,他们所在的门派会是何等强大?这样的门派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甚至连他身后之人也惹不起,不然以那人的实力与众多门徒,哪里用得着他们几个小角色? 他知道就算将二人留下,身后之人会不会兑现诺言暂且不说,甚至还会有杀人灭口的可能。只是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做?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只有完成任务,才有一线生机。 如果当时仔细想一想又何至于此呢!破境元丹这样的宝物岂是好拿的。连山派掌门越想越懊悔,越想心越乱。 早知如此必不蹚这浑水!连山派掌门如此想到。可是如果再回到当初,他真的能抗拒得了破镜元丹的诱惑,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未必,人总有侥幸心理,不到最后的地步,是不明白什么叫后悔的。 能做一派掌门至少也是个聪明人,对聪明人来说,越是因为简单失误而犯的错,越能扰乱心智;越是本来很容易就能避免的差错变成无可挽回,越让人狂躁、无法冷静的思考,甚至滋生出破罐破摔的心理,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一步错步步错。 连山派掌门此时正是如此,越想心越乱,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充满了他的内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时连山派弟子皆以赶来,将刘茫与严素团团围住。对于修者来说,跨境后想要依靠数量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高境界对低境界,就如同猛虎对绵羊,并非人人都像刘茫二人一样。 “杀了他们!”连山派掌门冷冷道。虽然心里烦躁异常,他还是先令门人弟子围攻刘茫二人,哪怕明知道他们不会是二人的对手。他的目的只是试探与消耗对方的实力,至于能有多大的用处,他并不在乎。有些人的自私是一种习惯,冷漠是从胎里带来,连山派掌门无疑就是这种人。 在众弟子眼中早已经把刘茫定义成了恶魔,那两把锤子比死神手中的刀还要可怕,只是掌门有命,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虽然在山谷中大开杀戒,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仁慈的,不是圣人就是伪君子。刘茫并非滥杀之人,哪怕在山谷里死在他手上的也没有几人,大部分都是受伤。但他也绝不会假仁慈,只有珍视生命的生命才值得被珍视,只有视他人为人的才可以算作人。在这个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又有几个可以称之为人? “严姑娘你看着就行,这些人交给我了,就当先热热身!”跟严素说完,刘茫转过头来向连山派众弟子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怕死的就来吧!” 或许是被刘茫轻蔑的话语激起了血性,只听一名男弟子高声喊道:“他不过是练气期,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师兄弟们,我们一起上!” 刘茫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眼见众人冲来,轻哼一声,提着锤子便迎了上去。 这些人哪里是刘茫的对手?哪怕是筑基期,在他手中也走不过一招。刘茫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他喜欢简单直接的方式,每一锤都有如泰山压顶,让人无可抗拒。任何招式、术法,在铜锤下都有如易碎的水晶,被一一打破。 刘茫并未下杀手。几名少年男女已经逃走,这些弟子对自己与严素构不成多少威胁,没必要大开杀戒。再说在刘茫心里,跟这些人打,那已经属于以大欺小了。 尽管这样,在连山派弟子眼中,刘茫也是无比可怕。虽然他没有刻意取人性命,但乱战之怎么可能没有伤亡,两把锤子足有千斤,这样的分量在刘茫的挥舞下打在身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不一会地上就躺满了人。那些能哀嚎的还算幸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谁知道是不是挂了。 锤子是钝器,不容易见血,但不见血的震慑力不一定就比见血差。这么大的一把锤子砸在身上,不死也是内伤,至于骨折什么的相比之下都是小事了。 在山谷里就有一二十人受伤,此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连山派弟子就又有一小半躺在了地上。连山派不过一两百人,哪里经得住刘茫这么搞。 连山派掌门眉头越皱越紧,本来听弟子讲述刘茫将众人救走并打晕大长老的经过,他还觉得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有练气期打晕金丹期这样的事?如果不是跟大长老拴在一根绳上,他甚至觉得是大长老伙同弟子背叛了他。 事实摆在眼前,看着刘茫砍瓜切菜一般将自己的弟子放倒在地,连山派掌门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千年难遇的天才让他一日间遇到了两个,还都是对手,不得不说实在太倒霉。看着弟子们像遇到老虎的绵羊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四处乱窜,连山掌门越发烦乱。 绵羊再多也不会对猛虎造成伤害,靠这些弟子消耗对方实力是没指望了。 “都退下吧!”眼见弟子就要被刘茫一锅端,连山掌门沉声喝道。再打下去什么作用也不会有,只是丢自己的人罢了! 连山派弟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到掌门与大长老身后,若不是惧怕掌门惩罚,他们早就四散而逃了。 “掌门,这个小兔崽子交给我了!”大长老早已经等不及了,不待掌门吩咐便向刘茫扑去,高声喊道:“小兔崽子,受死吧!” 大长老是极其暴躁、虚荣的一个人,被刘茫在众目睽睽之下两锤打飞,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现在与刘茫正面对放,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刘茫弊于掌下,一雪前耻。 刘茫也在等待这一刻,与连山派弟子交手一点难度都没有,不能尽用全力,他早就没了兴趣。除了之前的偷袭,刘茫从未与金丹修者交过手,此时正面交锋,他的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兴奋。他想要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几何,他喜欢挑战,生活如此乏味,没有刺激怎么行? 血与灵 对金丹高手来说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即至,大长老将灵力聚于掌上,狠狠向刘茫胸前攻去。一出手大长老便用了全力,他甚至已经在想象刘茫被一掌击飞,吐血而亡的画面。 刘茫挥锤迎击,却没想到大长老含恨一掌速度如此之快,铜锤根本来不及回防便被大长老一掌印在胸前,顿时倒飞而去。这与他击飞大长老的画面何其相似,活生生的一副现世报。 眼见刘茫被打飞,严素心中一颤,就要向刘茫落下的方向冲去。还没等她迈开步,就看到刘茫站起身来,随手将两把铜锤丢在一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够劲!” 看到刘茫并无大碍,严素稍微放心。如果刘茫有什么不测,她的心此生都会不安宁。 只是一招刘茫就断定大长老的实力要高过自己。金丹高手速度奇快,手持铜锤只会拖慢速度,所以刘茫很干脆的将铜锤扔掉。使用铜锤只是他一时兴趣使然,他的一双拳头,并不比锤子差。 伸出一根手指冲大长老摆了摆,刘茫轻蔑道:“老头,怪不得他们不行,你这个长老本事也一般般嘛!” 大长老满心期待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被刘茫嘲笑,肚子都快要气炸了,他好歹也是金丹期,走到哪都算得上个高手,被小辈如此轻视,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老夫情愿引天雷而亡!”大长老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对付易怒虚荣之人,要么恭维他,要么嘲笑他。 “就你这点本事还引天雷?别吹了。想死还不简单,你的命我收了!”刘茫说完便向大长老扑去,看他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金丹对方是练气呢。 论嘴皮子功夫大长老哪里是刘茫的对手,眼见刘茫扑来,大长老怒哼一声:“找死!”运转全身功力,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刘茫身上。 大长老终究是个陈年金丹,虽然元婴无望,但他在金丹期浸淫多年,功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根本不是像刘茫说的那般不堪。 两人都未使用兵器,如同普通人那般贴身肉搏,拳来脚往,哪有修者的样子,让人不能直视。对于刘茫来说铜锤已是累赘,不如不用,而大长老早就忘了这一茬,他的脑子里满是将刘茫亲手撕碎的想法,用兵器岂不是便宜了他?再者说刘茫赤手空拳,他若是用兵器那就太丢人了。 刘茫的实力终究是低了一筹,大长老含恨出手,打的刘茫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亏的他皮糙肉厚,大长老以金丹修为,竟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一旁观战的严素初时被吓了一跳,见刘茫没事才稍微放心,就算这样她内心也不免焦急,刘茫只是被动挨打无还手之力,虽然短时间还没有问题,但他能撑多久?如果刘茫败了,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在刘茫败落之前击败连山掌门,他们才有一线生机,想到此处,严素握紧了手中长剑。 另一旁的连山掌门也是如此想法,虽然惊讶于刘茫的怪异实力,但他知道刘茫败落是迟早的事,但严素的同门已经逃离,难保不会有救兵正在赶来,甚至可以说不是也许,是一定。而且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以他背后之人的态度来说,救兵将会是无比强大。他没有时间等待,必须及早拿下二人,越快越好。 严素是个果断的人,决定出手就不迟疑。只见她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捏了一个印诀,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严素的呼吸,在场众人都感觉到天地间似乎发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变化,甚至打斗中的刘茫与大长老都感觉到了。 连山掌门眉头紧皱,众人中他的修为最高,对变化的感觉也最深。他仿佛觉得这天地间的灵气,都随着严素的呼吸有了一种韵律,不止灵气,甚至这片天地都随她的呼吸脉动。似乎眼前的这名女子已经融入了这片天地,这山,这石,这一草一木,包括天地间飘荡着的不可见的灵气,都成了她的一部分。 在山谷中严素并未施展出这种功法,也许是功法,连山派掌门并不清楚。此刻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想要吸收天地灵气竟然无比困难,原来飘荡的灵气此刻好像有了主人,他想要吸取灵气几乎不可能,如果一直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别说金丹,给他一万年都不可能筑基。 严素施展的是一种名为“归一”的心法,归一并不是一门多么高深的心法,在玄机宫众多的修行功法中,归一只能算中等,这是一种辅助修炼的心法,可以使人在修行时能够更容易的与大道相和。严素之所以能够引动天地异象,原因是她特殊的体质,归一法只是个引子。 严素天生与道相和,无论修炼灵气还是感悟天地都比别人容易,将天地之力为已用,这是元婴期才可以接触到的层次,而严素天生便有这种能力,难怪她曾说元婴化神对她只是必然之事,元婴最难的那道坎,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 受限于修为境界,严素还不能如大修士那般举手投足间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已经足够让她跨境一战,境界高者无数,但能跨境对敌者,万中无一。 连山派掌门更加确信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此时如果放手,背后之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严素有什么背景毕竟还都是未知,身后之人的可怕,他却是清清楚楚的。 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严素已经率先动手,一剑刺来,连山派不得不将脑海中杂乱的想法挥去,专心对敌。 严素手中长剑是一件法器,几近通灵,在法器中属于上品。这样的一件兵器都可以作为一些大门派的镇派之宝了。并不是所有门派都可以拥有法宝,大部分门派能有一件通灵法器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像连山派这样的小门派,一件普通法器也无,就连掌门使用的也仅仅是灵兵。 无论什么样的兵器都只是辅助,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为。严素虽然是筑基期,但天地灵气随之而动,竟让连山派掌门恍惚中有一种避无可避、无法阻挡的感觉。 连山掌门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驱逐出脑海,但凡修行有成者都不可能是平庸之辈。连山掌门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哪怕对手再不凡,终究比自己低了一个境界,就算她有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也绝不可能让自己毫无抵抗之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何为金丹?练气者,引天地灵气冲刷自身,通奇经八脉,于丹田辟气海。苦修不缀,纳灵气于丹田,灵气成雾,盈满丹田方有成,灵雾化液为筑基,海满则筑基成,而金丹,则是由一海灵液浓缩而成。金丹初成不过豆粒,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修炼才会越来越大,这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又何止庞大二字可以形容?而且元液化丹,可不仅仅是形态的变化那么简单,这其中包含了阴阳之力理、生克之理,其玄妙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尽管严素可以可以带动天地之势,尽管在这大势下很被动而且得不到灵气补充,但连山派掌门依然自信可以击败严素,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修行中人大多用剑,连山掌门也是如此。两剑相击,一股无形的气浪四散而去,只此一击,两人便能感觉出对方实力不在自己之下。 一击不成严素换招连连抢攻,法剑之利加上天地大势的加成,让她有了不输金丹的浑厚实力。再者玄机宫乃是天底下至高的传承,任何一种功法拿出来都会让修者打破头,严素掌握的各种精妙法术与剑招,连山派掌门见都没见过。 这便是底蕴的力量,哪怕连山掌门是金丹,依然被严素压着打。不过他的实战经验终究比严素强,金丹元气也不是筑基可比的,虽然看似处在下风,但连山派掌门一直沉着应对,伺机而动,严素想要取胜,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比于他们的不分高下,刘茫与大长老这边的战况却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随着时间过去,刘茫已露败象,虽然丢掉铜锤反应快了些,但刘茫始终还是比大长老差了那么一线。就是这一线之差,刘茫几乎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肉身相博,二人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大长老虽然也有受伤,但并不重,而刘茫,在大长老的连番打击下,已经明显力不从心了。 “小辈!你不是很狂吗?你的能耐呢?我看你只有嘴上功夫吧?哈哈!”一掌将刘茫击飞,大长老忍不住得意的嘲笑道:“有没有什么遗言说给老夫听听?如果没有,老夫可要将你活活打死了哦!” 刘茫几乎已经不能站立,虽然他体格异于常人,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如果是普通练气修士,大长老一拳之下就已毙命,他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身体的各种奇异加上横推筑基的实力,让他觉得金丹也不过如此,膨胀是人的通病,刘茫尽管没有把自己看做什么天才终究未能免俗。现在他知道金丹还不是他能抗衡的,他甚至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刘茫再次向大长老冲去,尽管他的身体已经虚弱无比,尽管他知道自己必定如如飞蛾扑火,但他依然如此。这不是鲁莽冲动,这无关生命,无关尊严,这是他的选择,哪怕死亡。如果射下信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刻,那么他什么都不会想,只会一路而来。 “吹什么大气!你这点本事给我挠痒痒还差不多。”输人不输阵,哪怕吐血三升,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刘茫依然嘴硬。就算服软对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最终败亡,也要向前冲,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大长老此时心情舒畅至极,根本不在乎刘茫嘴硬。眼见刘茫晃晃悠悠又冲了过来,大长老冷哼道:“不知死活!”运转金丹,十成金丹元气汇于右拳,一拳向刘茫轰去。 严素一直在分心观察着刘茫两人的战斗,眼见刘茫一次次被击倒,她心中焦急万分却没有办法援助。连山派掌门看出刘茫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会让严素分身搭救,只要大长老将刘茫击毙,他们二人合力,严素只能束手就擒。 “刘茫!”看到刘茫被大长老一拳击中心口,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严素忍不住大喊出声。刘茫就算体魄再强大,这一拳之下活下来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哪怕侥幸不死,也绝对难逃大长老接下来的杀手。严素哪怕再冷静,此刻心也不免乱了。虚晃一招绕过连山派掌门就像刘茫扑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刘茫因她而死。 对敌之时匆忙抽身乃是大忌,看到严素背对自己,连山派掌门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掌打去,正中严素肩头。 严素强行变招已另气息不稳,中了连山派掌门一掌,气息顿时大乱。不仅大势被破,就连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蛇毒竟也有要重新扩散的迹象。 连山掌门一掌将严素击至刘茫身前,严素一口鲜血吐出,喷了刘茫一身。她强忍伤痛刚要上前查看刘茫的情况,就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刘茫突然念叨道:“看来以后要好好修炼了!” 严素苦笑,刘兄的心还是这么强大啊。 刘茫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内腑受伤,让他呼吸困难,心脏一阵阵剧痛传来,像是撕裂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严素苍白的脸正冲着自己苦笑。 严素的嘴角残存着血迹,鲜红的血与苍白的脸,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艳美。 刘茫只觉得一股热浪直冲脑海,那鲜红的血,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刚刚还曾夸口保护严素,虽然玩笑的成分居多,可转眼间严素就被重伤,怎能不让他愤怒。自幼漂泊,看惯世间百态,他早已处变不惊,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的内心产生大的波动,即便死亡也是如此。但现在他真的愤怒了,虽然是初次相识,但严素给他的感觉与以往的任何人都不一样,看到严素受伤,他心中有仿佛有一股火焰被点燃。从前的他太稳重太淡然,淡然的像是看破红尘的老者,缺少年轻人应该有的冲动。年轻的生命就应该如同一团火,燃烧,奔放,热爱自己所爱的,毁灭那些污垢的。 刘茫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本想说让严素逃走,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他根本挡不住连山派掌门与大长老,一个金丹就要了他的命,何况两个。书到用时方恨少,修为境界也是如此,刘茫虽然并不懒惰,但他也知道,自己从未认真努力过。 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原本以为很轻松的很简单一个任务,竟然如此波折!连山派掌门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尽管完成的不完美,让几个小辈逃了,但事出有因嘛,谁知道半路会杀出刘茫这么个怪物?虽然出现了意外,最终目的终究就要达成,跑了几个小辈貌似也不是不可接受,再说,现在去追也不算太晚嘛,练气、筑基的小辈还能跑多远?一通百顺,连山派掌门自我安慰,也许,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遭? 冲大长老使了个眼色,让他解决掉刘茫二人。连山派掌门终究留了个心眼,不管如何,最起码这二人不是死在自己手上。 大长老还未动手,便隐约听到有低沉的战鼓声传来。“咚、咚”的声音在这个压抑的时刻响起,让大长老与掌门都是一颤,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刘茫突然感觉到,他那像是破碎了的心脏随着他的愤怒在加快跳动,每一次的跳动都比前一次更加强劲有力,像是要跳出胸腔来!与这样的跳动随之而来的是无比强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嘶吼起来。 随着心脏跳动,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有一种力量随着心跳在汇聚,随着血液流淌。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这力量来自何处。也许是他以往修炼时莫名消散的灵气,或许这些灵气并未消失,只是隐藏在了他的躯体百骸,尽管未能筑基,但这些灵力一直都在;也许这是他深埋于血脉中的力量,是他身体各种机能都异于常人的原因所在。无论这力量是什么,它正在觉醒。 距离最近的严素最先发现了刘茫的变化。刘茫睁开眼睛后的神情她全都看在眼里,她自然知道刘茫为何愤怒,刚想说些劝慰的话,就感觉刘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修为境界可以改变,外貌可以改变,言谈举止甚至性格都可以改变,但一个人气息却很难改变。气息是一个人本源的体现,它是最深层的东西,只有灵魂的改变才会体现在气息上,要么大彻大悟的升华,要么无尽沉沦的堕落,又或者更干脆一点,灵魂被完全替代,就像平时所说的“换了一个人。” 气息的改变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除了朝夕相处的人很难有所发觉,但严素天生近道之体,远比普通人敏感。 在严素眼中,刘茫先是因为她受伤而愤怒,愤怒像是一个引子,引起了他体内一些未知的变化。刘茫的体内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改变着他的身体,并且影响着他的灵魂。 刘茫虽然力大无比,但他的身形很匀称,此时他全身的肌肉竟在缓慢膨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条条血管狰狞凸起,跳动,仿佛一条条恶龙想要挣脱枷锁。恍惚中,严素仿佛听到有战鼓声从刘茫的体内传来。 这不是幻觉,不多时,严素就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声音,这是刘茫心脏跳动的声音。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脏竟然可以这么强劲有力,心脏的每一次跃动,竟如同战鼓一般,让人血液沸腾。 不仅身体的变化,严素敏锐的觉察到,刘茫的气息也在改变。虽然相识不久,但这不妨碍她对刘茫的欣赏。跟刘茫在一起有让人一种轻松的感觉,他看似鲁莽冲动,严素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稳重与细腻;他行事放荡不羁,但毫无疑问是一个正直有担当的人;他总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却将孤独与忧郁深埋心底。 但此刻的感觉是陌生的。严素紧紧地盯着刘茫的眼睛,那双眼睛本是那么清澈、明亮,此时正慢慢被暴虐之气替代,刘茫的身上,传来一股残暴、冷漠的气息,让人极不舒服,仿佛面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头洪荒猛兽,让人心生恐惧。 “刘兄,你还好吗?”刘茫的变化让严素担心不已。 刘茫的气势还在提升,所有人都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连山派众弟子不由后怕,幸好他们面对的不是此时的刘茫,否则他们此刻恐怕都已经成了一地碎片。连山派掌门与大长老虽然知道他们所担心的变故只是出在刘茫身上,但他们却依然不能安心,刘茫那双毫无人类感情的目光冷漠扫来,即使是他们,也心生恐惧。 “我没事,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刘茫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邪魅,让严素心中一颤。跟严素说过,便转身向连山派掌门与大长老走去。 听到刘茫的回答严素内心稍稳,但依旧担心无比,她害怕刘茫如传说中的入魔一样,变成了只知道嗜血与杀戮的怪物。 刘茫身上的奇异之处太多了,这也许也是他的奇异之一吧!严素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看着刘茫向那二人走去,严素忧虑的同时又不免担心。她受伤虽然不是特别重,但连山派掌门那一掌却让她体内的蛇毒再次发作,想动手几乎是不可能了。而刘茫一人,是否会是两名金丹的对手呢? 若是懂我 看着此刻的刘茫,大长老竟然感到一丝畏惧,这跟实力无关,更多的似乎是冥冥中一种本源的压制,一种低等生命面对高等生命时灵魂的战栗,一种开天辟地以来便一直存在的规则,巨龙与蚂蚁般的规则。 “如此模样,果然是邪魔外道!看今日老夫替天行道,灭了你这魔头!”眼见刘茫走来,大长老信口胡诌,他说的这些话自己都听不下去,不过是被刘茫气息所慑,说些场面话为自己打气罢了。 刘茫一改往日作风,并不言语,只是一双冷酷的眼睛盯着大长老,如同望着一具尸体。 “装模作样!我就不信你还有什么能耐!”取出兵器,大长老再次叫道,他被刘茫看的发毛,心里着实没底。这小子之前就怪异的很,自己金丹杀练气竟久杀不死,现在变成这幅模样,谁知道是不是更强了。 行至大长老身前三丈之地,刘茫冷漠道:“我说过,你的命我收了!” “谁收谁的命还不一定呢!”大长老举起长剑,就见刘茫加速向自己冲来,一只大手抓向自己,大长老想也不想,一剑刺去。 谁也没有想到,战斗结束的特别快,严素与连山派掌门刚反应过来,就看到刘茫被大长老一剑穿胸!锋利的长剑穿透了刘茫的胸膛,剑尖之上一滴鲜红的血,缓缓滴落! 严素睁大的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不应该的,刘茫这样的人,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像是回应她心中的想法,就听到刘茫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次一定了吧?” 严素这才发现,此时的大长老已经被刘茫握住了脖子,刘茫笔直而立,大长老在他手中如同一直雏鸡,被举离地面,握剑的手已经松开,那长剑插在刘茫身上,刘茫恍若未觉,仿佛那不是一把致命的剑,而是一棵草。 刘茫的话自然是向大长老说的,然而大长老已经无法回答。刘茫的手掌强壮有力,大长老被握住脖子,随着刘茫发力,他已经不能呼吸。大长老的脸憋的通红,嘴里发出“咳、咳”的声音,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死亡不可怕,死亡之前的等待才可怕! “看来你知道答案了!”刘茫一把扭断了大长老的脖子,随手将他扔在地上,转而望向连山派掌门。 此时连山派掌门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他不知道应该是继续战下去还是远远的逃离此地。严素已经受伤,刘茫虽然手刃大长老却也被一剑穿胸,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能弄出什么变故?连山派掌门很想动手将两人拿下,可是他不敢赌。刘茫给他的震撼太强烈了,他只是练气期,却像是打不死的怪物一样,大长老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有杀死他,反而死在他的手中,死的那么简单,那么憋屈。此时的刘茫嗜血而残暴,大长老的尸体就在眼前,怎不让他心生恐惧。刘茫太狠了,不是对敌人狠,而是对自己狠,他完全就是以命换命,虽然身受重伤,未必就没有再换自己一命的实力。 看见严素走到刘茫身旁,连山掌门终于拿定主意,一个刘茫就已经让他害怕,加上个严素,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心中暗叹一声,这样的绝世人物啊,怎么就让自己遇到了呢!深深看了二人一眼,连山掌门不再迟疑,转身就走,连门下弟子也不招呼,当真是一去不回头。他心里清楚,无论如何连山派这个门派从今以后都不复存在了,虽然连山派倾注了自己不少心血丢弃了实在可惜,但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全,谁还在乎那点基业。想要活下去,就得远远的离开这里,逃离背后之人的掌控,永远不再回来。世界这么大,以自己金丹实力,哪里还找不到个容身之地? 掌门与长老一逃一死,连山派众弟子一下子没了主意,大部分弟子见掌门都走了,哪里还会留下,顿时一哄而散,只有少数十几个人躲在远处观望,想要救治受伤的同门,如果他们也离去,地上那一片同门恐怕没几个能活下来。只是碍于刘茫淫威,他们不敢近前。 刘茫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方才短暂的时间里,他仿佛经历了一场特别的梦幻。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冷静的看着“自己”说话,看着“自己”轻易将大长老像捏小鸡一样捏死,他冷静的可怕,内心没有半点波动,就连被大长老一剑穿胸,他都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就好像那具身体,根本就不属于他自己。 刘茫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做这一起的就是他自己。他无法解释,那一刻的他就好像没有了任何感情与思想,只剩下最原始的冷酷与暴虐。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提升,甚至很快计算出击败大长老需要的时间,并在考虑到严素受伤不可能在连山派掌门手下撑到他击败大长老后,果断做出以受伤为代价,迅速击杀大长老的决定,没有任何犹豫。那种感觉让刘茫自己都觉得恐惧,冷漠与暴虐,两种完全不同的属性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那么冷漠,冷漠到灵魂都为之战栗。 连山派掌门远遁而去,刘茫身上暴虐之气渐渐散去,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将刘茫拉回现实,血脉贲张的感觉消失,刘茫一阵虚弱,几乎晕倒在地。 一旁的严素急忙将刘茫扶住,她能感觉到刘茫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除了胸前那把长剑。严素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一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二来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管怎样现在救治刘茫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但刘茫的伤并没有严素想象中那么严重,也许是并未伤到要害,又或者与刘茫体质有关,尽管长剑透胸而过,鲜血染红了衣衫,刘茫的精神并不算差。 “刘兄,你感觉怎么样?”严素担心的是刘茫承受的痛苦,长剑穿胸而过,这样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刘茫,自始至终没有哼一声。至于说身上受得伤,有玄机宫的灵药,只要还未身死,想来算不上什么问题。 “我没事。”也许是还未从方才的状态中完全走出来,刘茫多少有些沉默,这也难怪,身上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谁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自腰间绣袋取出两个瓷瓶,各自倒出一粒灵丹,严素自服一粒,将另一粒递给刘茫,道:“服下这枚生肌丸,我来拔出长剑,不出两个时辰伤口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这么严重的伤两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初,这生肌丸药效不是一般的强大。但玄机宫是什么样的所在,这样的灵丹几乎可以算作玄机宫外门弟子的标配了。不过生肌丸药效虽强,也只是元婴之下才用的上,对于元婴来说,这样的伤不用服药自己也能很快恢复,如果化神,肉身都可抛弃,何况一点小伤。 严素服下一粒解毒丹,她之前本服过一粒,若不是时间仓促,此刻蛇毒应该已经被化解了。危险还未解除,也只能暂时将毒素压制了。 刘茫摇了摇头,道:“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仰头将丹药服下,刘茫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将长剑缓缓抽出体外。 谁都知道这样的情况自己动手要远比别人动手痛苦的多,自己动手,身体会不由自主产生一种防备机制,一旦有了准备,身体产生每一丝的疼痛都会感受的清清楚楚,而且不是谁都能对自己下得去手的。 长剑抽出一半,刘茫已经满头大汗,严素在一旁都看得鸡皮疙瘩乱跳,她虽然感受不到,但也明白那份痛楚不易承受。 刘茫一声不吭,捏住长剑贴胸部分,用力一送,长剑便离体而去,掉落在地上。 刘茫闷哼一声,身子前倾,严素急忙伸手扶住,刘茫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也许没有伤到血脉,伤口中并没有血液涌出。严素扶着刘茫坐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茫也没有说话,两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刘茫站起身来,问道:“接下来应该如何?” 严素仔细地观察刘茫,他脸上气血已恢复大半,精神更不见任何萎靡,至于伤口,表面已见愈合迹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愈合。严素高兴的同时暗自震惊,虽然她猜测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面对了还是忍不住惊讶,严素确信,刘茫的身世绝不会简单,他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来历。 想了一下,严素说道:“是否还有危险我们都不清楚,只能沿路回返,希望能早日与同门汇合了!”连山派背后有人指使只是她的猜测,就算猜测是真,如今连山派已经失败而归,那人不一定会再派人来,不敢亲自动手就说明他知道玄机宫的存在,现在消息传出了这么久,他未必还敢冒险。 无论如何只有早日与同门汇合才能真正安全。按时间推算,收到消息的同门至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赶来。虽然前来荒域他们乘坐有宫中的渡劫飞舟,但玄机宫主神游天外,外门弟子根本无法掌控飞舟,以金丹境界的速度,并不比刘茫快多少。 刘茫点头同意,严素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心思缜密且能力强,与她一起刘茫不用考虑过多问题。 两人沿着刘茫赶来的方向回返,因为都有伤在身,行进速度并不快,两人都有心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于沉默中向青莲山而去。 直到两人离开,躲在远处观望的那些连山派弟子才上前来救助相好的同门。虽然他们不是好人,但至少心里还有些情谊,比掌门与那些早就逃走无踪的弟子强多了。 大山苍莽,登高望去云雾缭绕,看不清尽头在何处;绝壁高耸,是否曾有人于悬崖之巅问道苍天?自然神奇之道让人叹为观止,眼前的绝壁、飞流、怪石,无不诉说着造物的神奇。天地广大,生灵无尽,这世间的一切玄妙,又是因何而生? 刘茫与严素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心中有事,偏偏一个不知道该不该问,一个又不知道如何去说。 隔阂就是这样产生的,人类创造出语言,就是为了沟通、交流,如果心中有话却不说,那语言还有什么意义。总有人说你若懂我我不必解释,你若不懂我何必解释,这纯粹是屁话、矫情、公主病。难道以为世人都是大乘圣人,不用说就明了一切?连说都不愿说,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别人懂?所谓的默契不是说你心烦了,别人就知道你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就知道去如何开导你,默契是相互的,它必须包含两个人彼此之间的尊重。 “你没有想问我的吗?”还是刘茫率先打破了沉默,停下了脚步。 严素展颜一笑,她之所以不开口是不知道该不该问,担心刘茫会介意。听到刘茫的话,她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稍一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严素道:“刘兄,与连山长老对战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时我感觉你似乎……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刘茫的气息在那么短的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严素最想知道的,她很担心有什么对刘茫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刘茫反问,严素问的,其实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严素看了刘茫一眼,嗔怪道:“刘兄说的我当然相信,难道我还能不相信刘兄的人品不成!” 刘茫尴尬地笑了笑,严素的语气看似生气,却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被自己重视的人信任是一件开心的事,尤其是遇到一些自己也解释不清的事情的时候,对方的信任,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能如阳光一般,驱散阴霾。 “是我多心了。”刘茫心情轻松不少,先向严素表示歉意,然后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道,那时我只是觉得身体里有一种力量在苏醒、汇聚,然后渐渐的,我就如同进入了梦境,仿佛在用一种独特的视角看着另一个自己。” “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那时候的我是清醒的,无比清醒,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刘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那种模样,一种让他自己都陌生、恐惧的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那种力量是怎么来的?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吗?”听到刘茫的话,严素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刘茫当时意识不清醒,或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要意识不乱,其它的应该都不成问题。 “没有,”刘茫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 “至于那种力量,我只是有一种猜测,”刘茫接着道:“我修行也也已经将近二十年,却仍未筑基,甚至气海中灵雾现在也远未到凝露的地步。我曾经问过其他人,对比之下我发现我资质并不差,按我的修炼速度,正常的话早就应该筑基了,可直到如今筑基仍然遥遥无期。早在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我就发现,我的经脉壁垒极薄,修炼之时吸收的灵气,流入气海者十不足一,大部分灵气都在随着经络运行时莫名消失,这就导致我的修炼速度比正常情况慢了近十倍,所以才迟迟不能筑基,以前我并未深究过这个问题,直到发生了今天的事。我猜测莫不是以往修炼的灵气并未消失,只是以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隐藏了下来,直到今日身受重伤被激发唤醒?” 严素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不失为一种可能,但里面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刘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异于常人的地方?” 刘茫知道严素说的是他那些特殊的能力,规列了一下,刘茫说道:“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就是听力、视力比较好,可能鼻子也比普通人强一点,再就是不惧毒物,受伤后伤口愈合的快一些,力气大一点,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吧?对了!还有就是长得帅一点。” 心情轻松的刘茫又开起了玩笑。 白了刘茫一眼,严素心道,你这叫“强一点”啊?严素知道刘茫的奇异之处绝不止他说的那些,比如说他的速度异于常人,几乎不逊金丹修士,更重要的是,他的耐受力,甚至比金丹修士还要强大。连山派大长老全力之下都打不死他,甚至被一剑透胸而过,没多久的时间他又生龙活虎了,这样变态的体质,不是异于常人是什么。 这些特异之处刘茫早已习以为常,他自然不会觉得多么特别,但看在别人眼里这是不一样的,而且严素觉得,刘茫身上肯定还有不一样的地方,只是他还没有发现罢了。 不过知道这些也足够了,严素道:“刘兄,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奇特的本领来自何处?这些肯定不是那些隐藏的灵气造成的吧?你不觉得,这些特殊的能力才是跟今天的变化一脉相承的吗?” 严素的话说的刘茫心中一动,的确,自己的这些能力不是修炼得来的,他恍惚还记得,自己没开始修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而且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修炼得来的灵气能自动强化身体机能,虽然世间有天眼通、天耳通这样的修炼功法,但那都是大修士修炼的,刘茫从未接触过。这些能力应该都是他天生的,包括今日那股未知的力量,毕竟就算以往修炼的灵气全部储存下来,他现在也绝不是金丹修士的对手。 想通了这一切,刘茫还有一事不解,道:“如果那种力量是我本身就有的,那我之前修炼消失的灵气又去了何处?” 严素毕竟所知有限,只能推测道:“应该还是被你的身体吸收了吧!你的身体异于常人,有强大的力量,总需要更多的……更多的养分吧!” 不知为何严素的话竟让刘茫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自己体内隐藏着一头可怕的怪兽,正张着黑漆漆的大嘴想要吞噬自己。 将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刘茫再次问道:“那这种力量又从何而来呢?” 刚问完刘茫就知道问的多余,自己的事情自己都搞不清,楚严素又怎么能知道呢? 正所谓旁观者清,严素虽然不知道,但她能理性的推测。看了一眼刘茫,严素道:“刘兄,你对自己的身世就一点也不了解吗?” “你的意思是……”刘茫一阵出神,他自然能听懂严素话里的意思,只是他之前从未往那个方面想过,也许是一直以来他都在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其它的答案了。 严素道:“没错,我觉得这似乎是一种血脉传承之力。” 生命不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是一种延续与传承。每一个生命体内都会有传承的印记,无论人族还是其它各族。但每一个种族的传承都是不一样的,相比来说,人族的传承中包含的东西要比其它种族少,当然,这也是因为人族的能力都是后天修炼得来,不像其它种族天生便有各种不同的能力。然而刘茫的这些能力,会是来自于传承吗?如果是,那又是传承自谁? “血脉之力……”刘茫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我的身世我一无所知,我也从未探究过。” 严素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刘茫此时是什么感觉,但想来不会好受。她不是孤儿,她可以体会刘茫的心情,却无法感同身受。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假的,世间之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 年幼之时刘茫曾如此刻这般困惑,困惑他来自何处,他的父母是谁,他又为何成为了孤儿。随着年龄增长,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这种困惑也随之淡化、遗忘,渐渐的,刘茫已经不在乎那些,他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好了。可是现在,这个问题以另一种方式摆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到底来自何处?甚至,自己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个怪物吗?”刘茫突然道。 刘茫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今天的一切对他的冲击太大,哪怕以他的心性都有些承受不了,让他对自己充满了怀疑。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惊讶的看了刘茫一眼,严素笑道:“你是个好人!” “哈哈!”刘茫大笑,心情也在突然之间豁然开朗,什么身世、什么血脉,去他的吧!自己就是刘茫,就是此刻严素口中的“好人”,这是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 “谢谢你!”刘茫真诚道谢,严素的肯定,对刘茫来说是极大的鼓励,信任、理解是一种振奋的力量。这世间千万人,懂自己的,有这一个就够了。 “不客气。”严素俏皮一笑,见刘茫不再纠结,她的心情也轻松了。虽然也许刘茫身上的能力来自于他的血脉,但并不一定是坏事,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就算刘茫的身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来历,都跟此刻的刘茫无关,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变化,都不是他想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刘茫是一个好人,严素始终相信,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元婴 对于刘茫的身世已经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了,他们知道的太少,讨论不出什么结果,而且刘茫也无心探究。至于体内那股未知的力量,就只有等他修为境界提高之后慢慢研究了。 时候已至下午,虽然从凌晨开始刘茫就一直处于马不停蹄的状态,并且还受了重伤,但与美同行,他的状态出奇的好,丝毫不见疲惫。与严素一路交流修行体会、游历见闻,全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言语交流,但对于相互欣赏的两个人来说,都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哪怕是多年以后,这也是刘茫一段难忘的回忆。 “你真的感觉不到任何不同吗?哪怕一点异样都察觉不到?” “没有啊!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吧?”刘茫把玩着手中的石头,不时在两手间抛来抛去,“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就这也值得抢?” 刘茫手中的石头就是闻仙石,这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灰白色,从表面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扔到石头堆里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可就是这样一块石头,能让无数大修士打破头。 一块凡石之所以能够引起修士的争抢,是因为它拥有的“道韵”,羽化登仙的道韵。自元婴开始,修行靠的不再是灵力的积累,而是对“道”的领悟。金丹之前的境界其实本质上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以纯粹的灵气,孕育出一个亲近大道、更容易领悟大道的载体“元婴”。远古之时并没有修行九境的说法,那时天地初开,大道显现,领悟大道要比现在容易的多,九境是后来修者摸索出来的一种更容易修行的方法,而元婴说白了就是一种工具,一种更纯粹、更自然,可以替代肉身的工具。 一切皆为问道,但“道”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懂了的人才能够明了。天地间道有万条,也只有一条,那条至高的道,也许就蕴含在这一块普通的石头里,这就难怪它能让修者为之疯狂。 二人回返途中,严素将闻仙石交给刘茫把玩,希望他可以从中领悟出什么,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传说闻仙石蕴含的是成仙之道,只有洞玄之上才可能有所领悟,但刘茫不是神奇吗,说不定他能因此入道也说不定。 谁知刘茫不但什么也没有领悟,甚至闻仙石蕴含的大道他都丝毫感受不到,这让严素很是不解。虽然不能领悟,但不论她还是那几个师弟妹都能感觉到闻仙石上散发出的那一种玄之又玄的奥妙气息,那种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的韵味。可在刘茫什么感觉都没有,闻仙石对他来说就是再普通的不过的一块石头。 “真是奇怪了!”严素迷惑不已,刘茫身上,总是有那么多让人不解的事。 “我也很无奈啊!”刘茫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将闻仙石还给严素,接着道:“前面有一条河,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刘兄还要打猎吗?”将石头包好放在身上,严素笑问。 身为玄机宫宫主弟子,严素随身带有须弥袋,但是像闻仙石这样的宝物,是无法放进须弥袋的。就如同传送阵一样,须弥袋无法储存生命、法宝以及一些造化之物,也可以说,传送阵与须弥袋只能传送、收纳一些普通的东西。玄机宫主从中域前来荒域,亿万里河山,靠的是宫中渡劫前辈炼制的飞舟,渡劫飞舟之速,迅之如雷。 “这个……再说,再说。”刘茫尴尬的打了个哈哈,腹诽道,这老严看似高冷,怎地老是调戏于他。 不知道严素如果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会不会打死他。 刘茫说的大河距离他得到铜锤的山洞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两人行至晌午,应该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大河旁。说大河并不准确,这其实是峡,两山之间水波浩渺,岸上奇石怪树倒映其上,林中鸟鸣猿啼,一派自然景象。 此处峡谷宽阔,水流缓慢,而上游不远处却是一座瀑布,河水从悬崖之上奔流而下,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瀑布下暗流翻涌,水浪咆哮奔腾,流入峡谷后渐渐平缓,这似乎昭示着一个道理,有容之量,方得平静。 两人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壮丽的景色,突然发现瀑布下方的岩石上,站有一人,而这个人,正在望着他们。 那人像是专门在此等着他们一样,见二人出现,便向这边走来。 严素心中一紧,那人走的虽然不快,却是踏空而行,金丹修士可御气飞行,但像这样一步一步踏空行来,只有元婴期才可以做到!这是一个元婴修者!莫非自己的猜测真的应验了?冲刘茫使了个眼色,刘茫顿时会意。 随着这名男子越来越近,似乎有种莫名的气场包围了四周,严素与刘茫感觉到,无论他们面向何处,都无法摆脱这个陌生的男子。 “山野之人云昊,两位小友有礼了。”不多时,男子便来到了两人近前,微笑向两人点头。 这人三十多岁模样,气质儒雅,面容和善,跟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差不多。 虽然猜测这个自称云昊的男子来意不善,但对方以礼相见,二人也不能失了礼数。冲对方抱了抱拳,刘茫道:“在下刘茫,这位是严姑娘,见过云前辈,不知前辈在此所为何事?” “云某在此自是等待两位小友。”云昊打量着二人,连声赞叹:“不错,不错,果真是人中龙凤!可越境而战的绝世之才啊,今日竟同时遇到了两个,实在是云某的荣幸!” “尤其这位小友,竟能以练气斩杀金丹之境,实在闻所未闻!小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否为云某解惑?”云昊微笑望着刘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心求教呢。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这云昊恐怕就是前来追杀他们的人。刘茫沉声道:“这些事才刚发生不久,云前辈是如何得知?云前辈此来,恐怕不是专程来夸赞我二人的吧?” 没有在乎刘茫答非所问,对刘茫的问题他也毫无隐瞒,云昊道:“不错,就如同小友此时心中所想,我此番前来来,就是为了取两位小友性命,只是见两位小友大材,便忍不住多言了几句。像两位这样的人物,假以时日必定会有非凡的成就,云昊实在不忍见腾龙夭折,只是怀璧其罪,云昊也无可奈何啊!” 云昊一脸惋惜之色,明明就是来杀人夺宝,却表现的自己有千百个不愿意一样,此人想必没少修炼脸皮。 刘茫听的一阵腻歪,这云昊看似儒雅,却是虚伪至极,还不如那连山派长老。想杀就杀,做出这样一副恶心的模样是给谁看呢? 看着那张脸,刘茫强忍着将其报以一顿老拳的冲动,道:“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多谢云老哥欣赏哩?连山派那些人,也是云老哥派来的吧?” 对刘茫的嘲讽云昊毫不在意,只听他道:“让两位见笑了,连山派那些人确是云某派来,只是想不到两个金丹,竟不是两位对手,非但长老身死,掌门更是不战而逃,实在是丢脸的很。如果早知两位有如此实力,云昊定当亲身前来,绝不让那些乌合之众污了两位的眼睛。不过两位小友放心,那连山派掌门已经被我斩杀,就当给两位小友出气了。” “想不到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不是吗?云老哥?” “哈哈!小友真是会说笑!”听到刘茫的话,云昊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良久,云昊止住笑声,道:“真想与小友促膝长谈一番,只是云昊时间不多。两位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云某定知无不言,让两位小友明明白白的上路!” “哦?那不知云前辈师承哪位高人,又于何处修炼?”?一直没有说话的严素突然道。 大有深意的看了严素一眼,云昊笑道:“小友说笑了,云某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哪有荣幸能拜高人为师!” 严素不再言语,轻轻向刘茫摇了摇头。 刘茫心中一突,严素的意思是他们绝不是此人的对手。两人此前曾讨论过,如果遇到元婴追杀该如何应对,此时元婴就在眼前,刘茫发现什么样的应对方法都没用。云昊看似随意,但刘茫能够感觉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不可能对其构成威胁。 “你这虚伪的恶心模样,的确不会有什么高人愿意做你的师傅,如果有,恐怕也是如你一般的腌臜人物!”刘茫点头,一副赞同模样,他早就看不惯云昊这幅嘴脸了,便顺口拿话恶心他。 云昊脸上的笑容一滞,刘茫这番话冒犯到他心中的神圣之地,脸上和善的表情慢慢变得阴冷,云昊冷笑道:“小友,云某本打算让你们平静的离开,可不要逼我……” “离开你大爷!”云昊还没说完,刘茫突然暴起发难。 云昊一时间愣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刘茫说动手就动手,这小子莫非疯了不成?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竟敢对元婴期动手,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凶猛了吗?是我不明白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就在云昊一愣神的功夫,刘茫瞬间转身,拉起同样还没反应过来的严素,一头就向水中扎去。 绝境求生 见刘茫逃向水中,云昊不怒反笑,到底还是小修士啊!不明白什么叫做元婴。你以为借助水遁就能逃得了了吗?元婴的强大,岂是一山一水可以阻挡的。 云昊一掌向刘茫拍去,这看似随意的一掌,却蕴含着万钧之力。即将落入水中的刘茫感到仿佛有一座大山撞来,忙将严素拉到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住。 天地之力汇成的一掌重重地砸在刘茫身上,让刘茫与身前的严素双双吐血,刘茫五脏六腑碎裂,几乎就要失去意识。在他身前的严素虽然被刘茫挡住了大部分力道,也是受伤不轻。 这也就是刘茫,若是换做他人,哪怕是金丹,在这一掌之下也必然丧命! “咚”的一声,沉重的力道将两人狠狠的砸入水中,落水的一瞬间,刘茫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鲜血落入水中,很快就被稀释不见,只有一圈圈波浪向四周散去。 云昊负手而立,看着两人沉入水中,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一掌之下这两个小辈必死无疑,就算他们侥幸未死,也逃不过自己的感应。 “哦?果然是有些门道。”云昊饶有兴趣地望着水面,水上波浪由小到大,再到消失,最终恢复平静。 峡谷中的水很深,它缓慢流淌,从上面根本看不到水下有什么。但云昊乃是元婴修者,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刘茫二人以及闻仙石的气息。此刻他能感觉到刘茫二人竟真的未死,正沿着峡谷顺流而下,这让云昊兴趣大增,仿佛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然而云昊并没有高兴多久他的笑容便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在他的感应里,刘茫二人竟在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任他如何感应,也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云昊的一掌几乎将刘茫二人砸入水底,这一掌的力量太强了,刘茫感觉自己整个人四分五裂了一样,如果不是冰冷的水流,他只怕早就晕厥过去了,刘茫努力控制不让自己昏过去,如果在水下昏倒,那跟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水遁实属无奈之举,两人无路可逃,又万万不是云昊的对手,留在上面只有死路一条,水中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刘茫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要张嘴便会有鲜血涌出,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控制着本能运行灵气,使自己不被淹死。 严素的伤要轻一些,但是她体内的蛇毒再一次发作,已经压制不住。不过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将刘茫架起,严素催动灵气顺流而下。 从水面看水流的速度并不快,但水底的流速却很急,这么急的流速所需水量不是上游瀑布能够供给的,想必还有其它水源。 严素一边架着刘茫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不一会就随水流冲出了好远。但严素知道,单凭这样根本逃不出去,对元婴修者来说,翻江倒海或许还做不到,从水里抓个人却是太容易了。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顺水流而下不过百丈,一侧的崖壁底下竟然出现了一个暗河入口。湍急的水流灌入洞中,激起阵阵漩涡,漩涡在无声中向水面冲去,只是水很深,漩涡未走一半就力尽散去。 水下极为昏暗,只能大体看清周围的环境,水面透过来的微弱光芒下,那不足一丈的洞口,漆黑、深邃,让人一望之下便心生恐惧。 深渊绝洞本就是让人恐惧的东西,何况又是在水下。人类最本源的恐惧来源于未知,来自于对未知的无法把握,黝黑的山洞无声的吞噬着流水,永不停止,永不满足,没有人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通往何处,一切都是未知,令人恐惧的未知。然而,对于严素有刘茫来说,这也许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人类渴望飞上天空,却害怕进入地下,这一方面是因为人们渴望自由与光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进入地下的困难与危险都比飞上天空大太多。就拿这条未知暗河来说,金丹修者便可御气飞行,但就算元婴,如果深入暗河,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地下的世界的危险,远比想象的大的多。 恰恰因为如此,才能说这也许是刘茫二人的一条生路,与元婴面对他们绝无幸理,而未知,也代表了可能,至于可能的希望有多大,就只有天知道了。 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犹豫,严素不愧是一个果决的女子,看到暗河入口,她稍一思量就下了决定。将闻仙石扔在一旁,严素将刘茫抱住,运转灵气护住二人,直接向暗河入口冲去,在进入暗河的刹那间,严素手掐法诀,腰间一块玉佩立时散发出一阵清亮的光,将二人气息阻隔。 暗河幽深,水流不息,不知会将二人带向何处。 云昊脸色铁青,二人气息消失就如同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心情一如当初的连山派掌门与大长老,与之不同的是,他知道如果被二人逃走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十拿九稳的事横生枝节,云昊终于不再淡定,双手一挥,峡谷中水流向两侧倒退,空出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 来到二人气息消失的地方,云昊一眼就看到了被丢在地上的闻仙石以及崖底的山洞。暗河断流,山洞中的水已经向下游退去,露出被水流冲刷的洁净光滑的洞壁,洞中的水在飞倒退速,传来阵阵沉闷的轰鸣声。 将闻仙石拿起贴身收好,云昊冷笑一声向山洞走去,哪怕感应不到气息,他也绝不会让二人逃掉,云昊暗下决心,寻到这两人定将他们当时击毙,绝不再跟他们废话。 随着云昊走进山洞,峡谷中的水也渐渐合拢,云昊只在身外三尺以灵气隔绝水流,水虽柔软力也无穷,哪怕他是元婴修为,长时间硬抗一江之水也是不能。 进入暗河不过几里,云昊的心再次一沉,原来这暗河并非一条直流,里面有着不少岔道,岔道之中还有岔道,纵横交错处更是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水源流入,这样的环境下,想要顺着暗河找到刘茫二人实在太难了。 云昊心情差到了极点,虽然哪怕自己找不到他们,那二人生还的希望也很渺茫,但哪怕希望再小,也不是他能接受的,玄机宫太可怕了,可怕的云昊甚至不敢在心里想,行此事本就是在与死亡共舞,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祸。 定了一下心神,云昊选了一条岔道追了下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两人找到,死要见尸,活,也要将其变成尸! 再面绝境 暗河汹涌黑暗,不时还有弯路、岔道,如果是普通人入内,就算不被淹死,不出片刻也会被激流冲撞而亡。 靠着手中的明珠,严素勉强可以看清身前两丈之地,才能在水流中及时做出预判,让刘茫与自己不被伤害。 暗河水流湍急,在这样的水流中稳住身形已是不易,严素一手揽住刘茫,还要集中精力应对突发状况,不过多时就已疲惫不堪,幸好她修为精深,才勉强支撑。 严素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暗河像是没有尽头,一旦她支撑不住,面对他们的只有死亡,进入暗河时她就已经知道他们很大的可能会是面对这种结果,只不过她别无选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时辰,也许更久,严素灵气几乎耗尽,身上力气也已经用光,她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着身体,在坚持。恍惚中,她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紧接着,水流兀的一阵翻腾,他们便离开了封闭的山洞,露出水面来。 原来暗河流经一个巨大的溶洞,从全封闭变成了在溶洞地面流淌。河面变宽,水流的速度也平缓了下来,没有了巨大的压力,严素终于不用再苦苦支撑。 严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溶洞中既然有空气存在,说明有很大可能与外界联通,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用最后的力气将刘茫拉扯到岸边,严素躺在一旁一动也不想动,她的力气已经耗尽,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在支撑,此刻压力消失,她便瘫软在地再也支持不住,如果现在再把她丢进河里,恐怕她也没力气再爬上来了。 严素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在别人眼里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冷艳、高贵,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只能偷偷的在心里爱慕。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她冷傲,而是她的出身、她的美貌气质、她的绝顶资质,以及她平淡的性子,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悴惭,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偷偷看了刘茫一眼,见他已经睡了过去,严素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现在这幅狼狈模样,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见刘茫呼吸平稳,严素不再担心,稍微恢复了一下,严素开始打量他们所处的这处空间。 这是一个很大的溶洞,洞壁上绿色的萤石散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溶洞的大体轮廓。溶洞长不下百丈,远处有什么看不清,只能看到河水在萤石的照耀下映出绿色的光,如同一条鬼河在流淌。河水在溶洞的一侧,严素与刘茫所处的河岸,三丈外就是另一侧岩壁,洞中不少钟乳石,在光芒的映射下,显得寂静又美丽。 严素终归不是刘茫,单靠萤石与明珠的光芒根本看不清多远,体力耗尽加上蛇毒发作,只能休息够了再寻找出路。 严素以前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深处这样一个藏在地下不知多深的溶洞里,望着洞顶的萤石散发的点点光芒,严素觉得那就是一片小小的星空,这个溶洞,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这个世界**静,不,是宁静,耳中只有流水与刘茫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太奇妙,是严素从没有感受过的,让她几近入道。 生死,这是严素此前从未经历过的,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智慧,经历了这一切,她的境界已经完美无瑕,只要回到宗门,就能立刻结丹了。 半个时辰之后,严素灵力恢复十中有一。普通修者灵力耗尽后想要尽复,至少需要半日功夫,严素与道相合,修炼灵气的速度比常人快了不是一星半点,有了这些灵气在内循环往复,接下来恢复的速度还会更快。 运转灵力将二人衣物蒸干,严素再次检查了一遍刘茫的伤势,刘茫虽然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他的身体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给刘茫服下一粒生肌丸,严素盘坐一旁边修炼压制蛇毒边等刘茫醒来,随暗河而下,七拐八折后云昊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他们,他们之后需要面对的,是这地下有可能出现的未知凶险,以及如何找到出路,在这之前,必须要恢复到可以自保的状态。 严素的情况其实比刘茫差的多,刘茫虽然受伤极重,但他自愈力强,加上生肌丸的药效,恢复不是难事。而严素虽然受伤轻,但她体内的蛇毒多次反复,灵药的作用已经不大,尤其是之前灵力全失,蛇毒失去压制已随血脉扩散,想要再次将其压制以及祛除恐怕不是易事。 一个时辰后刘茫终于醒来,虽然是重伤昏迷,但刘茫仿佛只是简单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丝丝空气入肺如同刀子一般割得肺里生疼,懒腰刚伸了一半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传来阵阵疼痛,刘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自己受了元婴一掌。 “刘兄你醒了,你身体怎么样?没什么事情吧?”见刘茫醒来,严素关切问道。共同经历了生死,二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许多,尤其是刘茫舍身将严素挡在自己身下独自面对来自元婴的一掌,更是让她感动,二人虽然谈得来但毕竟相处日短,刘茫如此做法再一次证明了他绝对是一个值得以性命相托的人。 “我没事,皮糙肉厚打不死。”刘茫摇了摇头,道:“不过这元婴高手确实厉害,只一下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幸好这老小子是仓促出手,不然今天就交代给他了!” 严素微笑,刘兄真是性情中人,以往所见的青年才俊,每一个都是文质彬彬,谦逊有礼,哪有刘茫这般率性、洒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啊,元婴高手可御天地之力为己用,跟金丹完全是不同的层次,今天我们能在元婴面前逃得性命可谓万分不易,多亏刘兄了!” “哪有哪有,我们能够逃脱靠的还是严姑娘当机立断,换做他人,有几个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做出正确的选择,又有几个能够坚持到这里?”刘茫是真心叹服,莫说女子,就是男儿又有几个有严素这样的心性与意志。 严素笑道:“刘兄,我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此地不知位于地下何处,我们还是先找一找有没有出路吧。” 严素刚起身,只觉得脚下一软,就要倒下去,刘茫连忙将她扶着坐下,这才发现她脸色白得吓人。忙问道:“严姑娘你没事吧?” 严素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起来虚弱无比,虽然她的灵气有所恢复,但蛇毒已经扩散,根本不能被压制下来。金矛头蛇也算洪荒异种,奇毒无比,元婴之下被它咬伤很难幸免,如果不是有玄机宫的解毒丹,严素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尽管解毒丹可以对抗蛇毒,然而严素根本没有时间来化解,之前灵力尽失,体内防御全无,蛇毒已经侵入全身血液,破坏着她的机能,一步步蚕食着她的生命力,虽然上岸后严素便立刻恢复灵气,但蛇毒已经入侵心脉,无力回天了。 解毒丹已经服用两次,再服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何况严素体内灵气并非在全盛状态,想祛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除非有化神之上的大修士出手才能祛除严素体内的毒素,可在这黑暗未知的地下,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严素也没有预料到蛇毒会突然发作,当然她也明白,就算知道她也跟本无力改变什么。为了不让刘茫担心,严素道:“没事,只是之前脱力有些累,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刘茫并不傻,他当然知道严素是在骗他,稍微一想刘茫便猜测到严素虚弱的原因,道:“你是不是蛇毒发作了?没有办法祛除吗?” 严素轻轻摇头,思量过后还是将情况都告诉了刘茫,两人是共同面对过生死的,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该对对方有所隐瞒。 听严素说完,刘茫内心焦急万分,他没想到严素的毒伤如此之重,两人好不容易从云昊的手中逃出来,就再次面对这种生死难关。甚至这比面对元婴还要难,至少面对元婴他还能拼一拼,可这种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云昊老贼!当真该死!”看着虚弱的严素,刘茫恨不得将云昊千刀万剐,难道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严素陨落?而自己却一点办法没有? “严姑娘你见多识广,难道就不知道解毒之法?” 严素再次摇头,解毒的办法肯定有,但他们身在地下,有没有出路尚未可知,又何谈解毒呢。眼见刘茫焦急,严素宽慰道:“刘兄不用担心,生死有命,哪怕今日严素陨落在此,那也是天意,临死之前能结识刘兄,严素也不枉此生了。再说这毒一时半刻还要不了我的性命,如果能找到出路,也许还有转机。” “不可!蛇毒既已发作,就会越来越快,此时你不宜妄动!”刘茫心中念头急转,思考一切可能,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将严素留在这里,他自己去找出路、找办法了,可是他们都知道,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下,又能找到什么办法呢? “对了,你有没有联系过同门?”刘茫突然想到,严素在进入暗河之前将闻仙石留下了,此时他们应该早就出了闻仙石的感应范围,如果能联系到同门,以玄机宫的面子,请来化神绝非难事。 “没有,我们应该处于一座阵法之中,不知是阵法的原因还是因为深处地下,传音石不能传出讯息。” 严素的话掐灭了刘茫的希望,但让他有了另外的想法,刘茫道:“阵法?如果是阵法那么肯定是有人所布,说明这里不是绝地!也许能在这里找到解毒之物!” 严素不愿打击他的信心,只能道:“也许吧!”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就算在外界都不一定有办法,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地下就有能解毒的东西呢? 刘茫没想这么多,有希望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仔细的打量着溶洞四周,他忽然发现在河流下游的对岸,似乎有一个洞口,刘茫急忙奔过去,来到近前,发现这果然是个山洞,山洞很深,不知通向何处。 沿着溶洞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刘茫回到严素身前,告诉了她自己的发现,说道:“严姑娘,我去洞中看一看,你在这里等我!” “这阵法肯定是高人所布,此地不一定隐藏着什么,刘兄小心!” “好!”见严素精神尚可,刘茫道:“你也要小心,无论有没有发现,半个时辰之内我肯定回来!” “嗯!” 刘茫转身离去,严素状态不妙,没有时间耽搁,刘茫的速度很快,黑暗不能给他造成任何影响,尽管伤势未复,剧烈活动之下身体疼痛难当,他也顾不上了。 进入山洞刘茫暗喜,山洞中明显能看到有人工修葺过的痕迹,进入山洞百步,一个巨大的空间顿时出现在刘茫眼前。 饮我之血 蛇毒发作的很快,严素的状态越来越差,她能感觉到蛇毒正在飞快的破坏着她的身体,阵阵虚弱感袭来,眩晕、恶心,她瘫倒在地,甚至不能动一下手指,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自己,“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用忍受了。”但严素清楚,如果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严素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但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睁开眼睛。恍惚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港湾,没有风,没有寒冷,只有温暖的阳光,丝丝暖流流入她的喉咙,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那是最美的甘泉,滋润着即将枯萎的花朵。 “严姑娘,严姑娘。”不知道过了多久,严素听到耳中传来一声声呼唤,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刘茫正在关切的看着她,见她醒来,刘茫顿时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 “你醒了!”见严素终于苏醒,刘茫如释重负,道:“你现在还很虚弱,什么都不要问,来,先把这个吃下去。” 见刘茫递过来一根手指粗细的根茎,严素认出那应该是灵参的参须,能长出这么大根须的灵参恐怕生长了数千年之久,这样的灵参很少见,因为生存如此久远,灵参早就应该成精了,也不知道刘茫如何弄来的。 但无论灵参的年份多么久远,它也不可能解去严素身中之毒,灵参主要的作用是养精神、补气血,解毒功效并不大,但严素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毒素已经被祛除大半,这又是什么原因? 收起心中疑问,轻轻咬了一口参须,严素知道,刘茫肯定会告诉她的。 灵参入口便化作一股股热流流入全身各处,滋润着被蛇毒破坏过的每一处最细微之地,见刘茫还要再喂,严素轻轻摇头,道:“灵参药力强大,这一点就足够了。” 见刘茫随手将自己咬过的参须丢进口中,严素脸上一红,此时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刘茫的怀里,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严素从未跟任何男子如此接近过,除去年幼之时,就连与她的父亲也没有这两日与刘茫接触的多。虽然之前两人也相互扶持,但那毕竟是在逃命,像现在这样躺在对方怀里,严素真是想也不敢想。 严素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至少这感觉不是坏的,严素不是那种柔弱渴望保护的女子,但在她最虚弱的时候,那双臂膀,那个胸膛,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也许是觉察到了严素的窘迫,刘茫故作平静道:“严姑娘,我扶你在这旁靠一下。” 扶着严素靠坐在一块石头旁,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初时刘茫并未多想,直到将严素放下,他才开始怀念方才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刘兄,你是用什么解了我的毒?”还是严素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实在好奇刘茫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样的绝境之下,难道他真的在这短短的找到了解毒之物?对于严素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这个……”刘茫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刘茫还是如实说道:“用我的血。” 严素呆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刘茫是用他的血为自己解毒,原来自己恍惚中喝下的东西,就是他的血!严素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种深深的感动,让她忍不住想要落泪。从刘茫出现的那一刻起,他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那也许是他应该做的,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严素来说,这却是她无法偿还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心里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了。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既然我百毒不侵,那么我应该早就能想到我的血可以解毒,那样你就能少受些苦了!” 刘茫没有发现严素表情的变化,仍然自顾说道:“那个山洞通向一个很大的空间,那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等你好一些,我们一同去看看。” 刘茫说着,指了指旁边一棵足有一尺长的灵参,接着道:“我在里面找到了这个,这么大一个灵参,用来部气血是极好的!” “嗯!”严素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答应了一声,此刻她的内心,满是柔情。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刘茫干咳一声,道:“这个,严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蛇毒解了吗?” 听到刘茫询问,严素这才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内视一番,只见她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我体内的蛇毒已经被清除大半,但仍有少许余毒残淤血留在伤口附近,奇怪的是我的灵力一旦运行到这里就会莫名消散掉,根本无法用灵力将残留的余毒清除出去。” “难道是因为我的血?”严素所说,与刘茫修炼时的情形有些相似,莫非是他血液中蕴含的奇异力量与严素不能相容,所以与残余的蛇毒一起留在了伤口附近? 听完刘茫的猜测,严素也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了,但就算知道原因,又如何将之祛除呢? “伤口在什么地方?这些残余有什么妨碍?”刘茫问道。 “伤口在我脚踝处,余毒没什么大碍,只是灵气无法祛除,淤血堵塞,血脉流通不畅,行走恐有不便。” 见刘茫皱眉,严素接着道:“刘兄不必担心,能祛除蛇毒已是万幸,纵然有些小妨碍也没事,等我们离开此地,这些很容易就能解决。” 话虽如此,但两人身处未知之地,不知道还会面对怎样的危险,严素行动不便,几乎等于失去战斗力,这让他们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也只能如此了。”刘茫道:“这样吧严姑娘,我背着你,我们现在就走,防止被那人找过来,你在路上慢慢休息。” “那……那就有劳刘兄了。”严素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 “对了!”刘茫突然道:“严姑娘,既然余毒在你伤口附近,那我把它吸出来不就行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妥,刘茫慌忙解释道:“严姑娘,我并非有意轻薄于你,只是……只是后面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我们总得……总得……” 看到刘茫那副紧张的样子,严素轻声一笑,道:“刘兄不用解释,严素明白。” “只是……”严素当然知道刘茫绝无轻薄之意,她也明白刘茫所说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办法,二人前路未知,后面云昊也有可能再次追来,理应将保持战斗力放在首位,不应计较那些世俗小事。 但对于严素来说这不能算作小事,她虽不是庸俗之人,但男女毕竟有别,而且刘茫对她有恩,她又怎能让他为自己做这种事。 “刘兄不止一次救我性命,又用自己的血为严素解毒,此恩情严素已无以为报,又怎能委屈刘兄为严素吸毒”。 知道严素是顾虑这个,刘茫松了一口气,只要别把他这个刘茫当成真的流氓就好了。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就后悔了,他想到就顺口说了出来,完全没经过大脑,没考虑严素是个女子,不是跟他一样的糙老爷们。 “这倒没什么,我没有那种大男子想法,就是……就是怕冒犯了严姑娘。” 两人担心的问题各不相同,一个怕伤到对方尊严,一个怕有损对方名节,这是出于对彼此的尊重,也是出于两人内心深处对对方那种别样的小心思。 “那就麻烦刘兄了!”严素轻声道,抛开心中的顾虑,这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如果没说这么多可能还好些,越是解释了这么多,二人反而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还请严姑娘脱去鞋袜。”刘茫尴尬的要死,心道,我这是多什么嘴啊! 严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跟往常一般平静,但是她的心却砰砰乱跳,此时她的心情,用“紧张”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严素不敢看刘茫,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轻轻脱掉鞋子,褪去罗袜,一只玉足出现在刘茫眼前。 刘茫从未想过一只脚也可以这般美丽,严素不愧天生丽质,肌肤如雪白、赛凝脂,纤纤玉指仿佛上天刻画,无半点瑕疵,那种美丽完全天成,让一切黯然失色。 脚踝处的伤口破坏了这份美感,被金矛头蛇咬出的两个牙洞一直没有愈合。伤口很小,可以明显看到伤口处已经肿起,呈暗紫色,紫色一直向上延伸至小腿中部,与雪白的肌肤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刘茫比严素还要紧张,与严素一样,他从没跟异性如此亲密过,更何况还是一个让他心动的异性。 轻轻捧起那只玉足,刘茫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就算面对元婴他也没有这么紧张。偷偷瞥了一眼严素,见她轻轻咬着嘴唇,脸上一副羞涩的模样,刘茫只觉得魂儿都要化了,那种风情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任何人也无法阻挡这种魅力的诱惑。刘茫暗道,这老严平时的模样就美得让人不敢多看,现在这幅模样是要祸乱众生啊! 当然刘茫的担心纯属多余,严素身为玄机宫大师姐,这般小女儿姿态,也唯有他一人见过而已。 本来是简单的吸毒治伤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刘茫很无语,自己明明单纯的就是想祛毒,怎么好像成了偷香窃玉一般?也许是为了打破这尴尬带有些许暧昧的气氛,刘茫脑子一抽,道:“不臭吧?” 一句话将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严素羞愤欲绝,差点没一脚把刘茫踹出去。这家伙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啊!看着面前那张脸,严素真想一顿脚将其踹成猪头。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见严素羞红了脸,刘茫连忙解释。不管怎样他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这样轻轻松松的多好? 严素的脚当然不臭,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刘茫鼻子灵,两人相处这种香味他没少闻,以至于经常心猿意马,对男人来说,世上最香的味道恐怕就是少女的体香了。 严素彻底被刘茫打败了,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能把人气死。他就像一个矛盾体,有时成熟稳重,让人踏实心安;有时却又那么不着调,让人气得牙根痒。 当然,这就当是他的可爱之处吧!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相识、相知,不可能共此时、此地。 坟场 正所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管是上天眷顾还是命不该绝,经历了绝境与生死,虽然人人带伤,一身实力十不存一,刘茫、严素二人终究还是挺了过来。 两人伤好之后便进入刘茫发现的那个洞口,洞不深,出得洞来是一处更为广阔的空间,足有上百亩之大。两人进入的山洞位于这个巨大洞窟的腰部,一条小路从他们一旁蜿蜒而下,直通洞底。 站在洞口,洞中景象大部分都能看得见,看着面前一切,严素诧异万分。虽然猜测两人进入了一处阵法中,必定会发现一些无法预料的东西,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在眼中的竟是这么一副景象。 坟墓,密密麻麻的坟墓,遍布崖下百亩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放眼望去不下千座。绿色的萤石,如同鬼火,给这巨大的坟场带来些许光亮的同时更凭添诡异。 “刘兄,你刚才进来时有没有什么发现?这是什么地方?”严素很好奇,什么人会在地下建这么一处坟场?看情形这片坟场存在的时间已经极其久远,按理说坟场这样的地方阴气极重,活人在这样的地方会感到很不舒服,体弱者甚至会因阴气侵袭而大病一场,但这里除了看起来有点渗人外,竟一点死亡的气息都感觉不到,这只有一种解释,此地并非聚阴之地,时间又太过久远,阴气早已散尽,一切都已经归于尘土了。 “我也不知道,”刘茫说道:“这地儿冷清的很,除了这颗灵参,连棵草连只虫子都没有。” 说着,刘茫拿起手中灵参啃了一口。向严素道:“你要不要再吃点?” 白了刘茫一眼,严素很无语,你当这是大萝卜呢?灵参药力强劲,像这样的千年灵参,每次食用一片足以,如果吃多了轻则七窍流血,重则爆体而亡。 当然,刘茫是个意外,对他来说灵参啃起来很萝卜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说起来这灵参虽有一股沁入心脾的清香,却不如大萝卜啃起来甘甜脆爽。 但灵参的功效不是盖的,刘茫一口口咬下,灵参入口化作一股股精纯的能量,冲入他的躯体百骸,虽然很快就消散一空,但药力还是大大提升了他的恢复速度。 对这些严素已经见怪不怪了,惊奇见的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还不如眼前这些坟墓值得探究。 严素并非好奇,修行世界稀奇古怪的事情数不胜数,这些坟墓出现在这里虽然怪异但也算不上什么,严素担心的是这里会不会有凶险,毕竟二人的实力都已经大大折损,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面对凶险的几率不大,二人站在高处,洞中景象几乎一眼望穿,就算曾经这里是一处凶地,但经过的时间太久远了,时间已经消散了此地阴气,那些坟墓乍看之下让人心惊,也不过就是一个个小土包罢了。 二人沿小路而下,这小路是人为修建的一条石阶,但不知道为何石阶修建的很是潦草,好像修建之人只是在应付差事。 下到洞底,便进入了坟墓之间,也许是因为进来过一次的原因,刘茫很是随意,一点防备也没有,丝毫不担心会有危险。 两人在上面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坟墓似乎是按照某种阵法排列,四周的坟墓虽然大小不一但都差不了多少,只有最中间一座大坟,足有两丈高,比其他的坟都大出不少。如果这里有什么迷,那答案应该就在中央大坟处。 两人沿着坟墓之间的空隙向中间走去,他们发现,虽然这里除了坟墓并无房屋一类的建筑,但地上却有陶罐碎片、动物牙齿之类的人类生存痕迹,他们甚至在其中发现了灵气散尽化为粉末的灵石,以及腐烂、生锈的兵器等修者之物,这些东西散落各处,不难想象在遥远的过去,曾有很多人生活在这里,这让他们很是疑惑,什么样的人会生活在地下?这些坟墓就是这些人留下的吗? 随着两人往前走,发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但时间太过久远了,连灵器都已化为凡铁,根本剩不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好奇心是生命本源中一种固有的欲望,是驱使人类探索未知的动力,是促使生命发展的一种优异品质,但遗憾的是,刘茫与严素都缺乏这种品质。两人都渴望发现更为广阔的世界,但那与好奇心是不同的,对于这些坟墓的历史与秘密,两人没有多深的探究欲望,那些过去了的人或事,就应该让它过去。 百亩方圆说小不小,说法也真不算大,没用多久,两人就来到了中央附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幕,严素神色复杂地看着刘茫,欲言又止。 越是靠近中央,坟墓越大,这些坟墓像是有阶级一样,由小到大,拱卫着最中央的大坟。最靠近中央的一圈坟墓已经有大坟一半大小,而让严素神情复杂的就是这些坟墓。 围绕大坟的一圈坟墓大多已经被挖开,露出了里面隐藏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坟墓中的一切几乎都已经重新化作了泥土,只有少数东西还能辨认出原来的样子,但同样失去了价值,当然,这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坟墓都是不久前被挖开的,除了这些坟墓的主人,漫长的岁月里严素二人应该是此地唯一的到访者,这些坟墓,毫无疑问都是刘茫挖开的。 感动已经不能形容严素此刻的心情,眼前这本应渗人的景象,却让她的心里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他能够想象得到,那时的刘茫多么焦急,多么不顾一切。一生中有一个为了自己,只要存在一点希望甚至没有希望,会奋不顾身、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徒劳无功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 难怪刘茫进来之后那么随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有危险早就有了。 “刘兄为严素所做的一切,严素无以为报,日后刘兄之事即是严素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严素实在说不出什么太柔情的话来,但只要是她说出口的,就一定会做到,并不是只有男儿才能言出必行。 “得、得,整得这么严肃干什么!”刘茫差点被吓了一跳,大咧咧地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严素没再接话,有些话说出来就行了,无需反复强调,说出来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接下来的记在心里并努力去做就行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刘茫可不知道自己挖个坟都能让严素感动一把,见她在打量四周,便说道:“之前我进来大体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也没见有出路,除了这颗灵参什么都没有,这里根本不适合生存,这颗灵参恐怕是以前这些人带进来的种子机缘之下生根成长起来。” 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坟,刘茫接着道:“这座坟里原先应该有什么东西,不过现在已经空了,我挖开周围这些坟冢,但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刘茫之前只是抱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前来寻找可以解毒的东西,对其它并未留意,此地既然有这些坟冢,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么肯定会有出路。 来到大坟旁边,围着大坟走了一圈,严素发现果然如刘茫所说,这座坟墓已经空了。大坟背对着二人的一侧已经没了,整个坟墓的封土消失了三分之一,封土消失处是一个大坑,在坑底有一具白玉棺材,棺材盖早已不知去向,里面空无一物。 “棺材盖在那。” 顺着刘茫手指的方向,严素看到了距离大坟百米之外的那块白玉棺盖,看样子棺盖是被一股大力抛过去的,这让严素很是疑惑。 仔细看了看坟上的那个大坑,严素道:“刘兄,你有没有察觉到这个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刘茫初时并未留意,待到严素一说,他才认真观察了一下这个坑洞,虽然过去了很长时间,坟墓破开的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什么痕迹,但刘茫还是发现了严素口中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洞是由内向外破开的!是有人从棺内直接击飞棺盖,从而行成了这处缺口!”刘茫道:“难道这些坟墓当初埋葬的是活人?” 这种猜测让刘茫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修行世界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无论任何人只要踏入这个世界,就应该有面对死亡的觉悟,但死亡不等于虐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人将这么多人生生活埋? “严姑娘你怎么看?”联想到一些传闻,刘茫道:“严姑娘聪慧过人又系出名门,可曾听说过有什么将人活埋的邪恶阵法之类?” “刘兄过誉了,以后叫我止渊就好了。”严素道:“我并未听说过过有这样的邪法,但将人活埋确实可以增加人死之时的怨气,对于一些邪修来说,这种怨气似乎可以提高修为,或者增加法宝威力。” “那严……止渊姑娘,你觉得这里会是邪修修炼之地吗?”刘茫道。 “很有可能。”严素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但这里面依然有很多疑点,如果这里是邪修用来修炼的地方,那这些众多的生活痕迹又如何解释?而且现在墓已空,说明邪修已经修成离开,那么他又何必留下此地的阵法?阵法到现在依然有效,布阵之物肯定不一般,邪修为何不带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此地并非聚阴之地,在此修炼事倍功半,他又如何会选择此地? “刘兄你看!那白玉棺上好像有字!”严素突然道。 刘茫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在白玉棺内刻有很多字迹又或者奇特的花纹。 玉棺乳白,离得远了只能看到上面有雕刻痕迹,根本看不清上面所刻何字,刘茫跳入棺内,还没等去看那些字迹,突然发现一件令他不安的事。 玉棺不大,刘茫这种身形也就是刚刚能够躺下,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白玉也不免晦暗蒙尘,但在玉棺一端,却有一处光滑洁白的地方,没有半点灰尘,就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经常呆在这里。 紧随刘茫身后的严素见刘茫突然之间变了脸色,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声。如同野猫被激怒时发出的沉闷叫声在这寂静的地下响起,让二人不寒而栗! 天尸门 “什么东西!”刘茫大喊一声,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吓得一激灵。之前他已经把这里探查了一遍,虽然没有仔细搜寻,但他相信如果有什么活物他应该会发现,可是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是什么?难道有什么东西一直躲在自己没有留意的角落?或者说以自己的实力,根本发现不了它? 随着刘茫一声大喊,躲在暗处的东西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低吼声停止片刻后才又响起。这让刘茫心里放松了不少,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它的胆量应该不大,胆量很多时候是跟实力成正比的,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东西应该没有对付他们的实力,若非如此,恐怕它就不是单单在那里发声恐吓了。 刘茫猜测,自己现在所在的玉棺应该是那未知生物的“窝”,它之所以一直隐藏不出,或许是因为它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见过人类,所以心有恐惧,直到自己进了它的老窝,它才忍不住发声恐吓。 这么一想刘茫倒有些同情那个家伙了,毕竟自己才是入侵者,干扰了它的生活,如果换了是自己,看到别人未经允许冲进自己家里,他不上去打架才怪。 见那东西只是在暗处吼叫却始终不现身,二人将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对他们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或许出去的希望就在暗处那家伙身上。 “止渊姑娘,你来看看这些刻字。”刘茫跳出玉棺,对严素说道。 虽然猜测暗处那东西没什么危险,但仍需防备它偷袭,若是阴沟里翻船可就不好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让严素做,所以刘茫跳出棺来。 严素没有推辞,也许是这种小事无语推辞,也许是习惯了让刘茫刘茫挡在她的身前,不管谁前谁后,不管发生何时过程如何,他们的结果都只会是一样的。 也许是因为看到两人在自己的窝里跳来跳去,暗处的低吼声显得更加焦急、迫切,但它似乎真的很害怕,无论声音多么急切,始终不曾露出身形。 有刘茫在一旁守着,严素不再理会那焦急的声音,专心读起玉棺上的文字来。 玉棺上刻的大多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花纹,这些花纹首尾相连,似乎属于某种阵法,但严素对法阵之道涉猎极少,并不能认出是什么。 文字刻在在玉棺的一端,擦掉上面的灰尘,先大致看了一眼,严素便念道:“青林老贼!万死匹夫!破我宗门,灭我道统,不能食汝之肉,生有何意!纵不得超生,换汝女饮汝血,亦快哉!” 开头就是这么一段骂人的话,可见当初留字之人心中的恨意有多深,这段文字透露的信息有限,但已经能够确定,这里发生的跟二人猜测的恐怕不是一回事,尤其是最后那句“汝女饮汝血”,更让二人摸不着头脑。 带着疑问,严素接着往下读去,随着读过的文字越来越多,此地的一切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 按玉棺刻书所载,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一个叫做“天尸门”的门派,这些坟墓里,埋葬的也全都是天尸门弟子。 天尸门曾经是霸州最为强大的宗门,虽然霸州地域蛮荒,不如亳州人族昌盛,但能在一州之地独占鳌头,其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天尸派之所以成为霸州第一大门派,是因为门中有神游期老祖坐镇,天尸门老祖入神游境多年,修为通玄,与洞玄真人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其战力更是强大,在神游境鲜有对手,他的战力如此之高,除了修为高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天尸门修行的方式与众不同。 天尸门,顾名思义修行与“尸”有关,他们奉行的理念是“人养尸,尸亦养人。”每一名弟子入门后都要找一具与自己相和的尸体,修炼的同时要“养”这具尸体,使其与自己一同进步,人在养尸的同时会得到尸的反哺,这样一来修行的速度就会大大增快。 与修行一样,养尸同样有境界,尸有铁、铜、银、金、玉五种状态,分别对应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五个境界,而且单纯从战斗力来说,相同境界下尸的实力要高过一般修者。 将尸养到玉尸状态之后,想要再度提升就不仅仅是人力可为了,玉尸想要进一步提升,需要莫大的机缘,如果再做突破,玉尸会慢慢转化为血肉之躯,并生出灵智,等到玉尸之躯全部重新转化为血肉,成为灵尸,那么它便踏入了神游之境,完全与人无异。 天尸门老祖之所以少有对手,就是因为他有一具已经生出灵智,即将踏入神游之境的“半灵尸”。 天尸门从不认为自己是邪道,他们认为人死魂灭,留下的躯体便已重归自然,与普通的天才地宝没有什么不同。但对于其它修者来说,天尸门的所作所为就是邪魔外道。 养尸也需要看资质,尸体生前修为越高、资质越好,将其培养到高境界的可能就越大,这就导致了天尸门与其他修者的矛盾,毕竟越是高修为、高资质的修者,身后肯定有一大帮徒众或者长辈,这些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亲人朋友死后尸身还不得安宁?不知道有多少人欲除天尸门而后快,只不过碍于他们的强大,无人敢反抗就是了。 但一切皆有变数,数千年前,天尸门老祖寿元耗尽,始终未能勘破洞玄,最终如修行路上的无数同道一般身死道消。天尸门最强大的老祖死去,这让很多修者都蠢蠢欲动,联合起来想要攻打天尸门,只是天尸门老祖虽然死去,那半步神游的灵尸还在,加上天尸门数名化神,实力仍然不逊色于联合起来的一众修者。这些修者毕竟不是同一门派,权衡利弊后,攻打天尸门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天尸门霸州霸主的地位没有动摇,但经过此事他们也安分了许多,毕竟他们也知道众怒难犯。可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当然,用玉棺上的记载来说叫“祸不单行”,天尸门一名弟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具资质绝佳的女尸,并将其炼成了银甲尸,这下可闯了大祸。 原来这女尸是天尸门弟子从一个修真家族的葬地偷来,这只是一个中等家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修行界这样的家族比比皆是,根本不被天尸门放在眼里。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真家族,竟会有一位神游大高手存在。 这名神游高人就是玉棺刻字中最先提到的青林,青林尊者虽然修为通天,但他向来低调,没人知道这个小家族里竟是他的后人。 青林尊者多年以来神游天外,感悟天地之理,以期洞玄,却不想自己最爱小女儿竟在金丹化婴之时走火入魔而亡,这让他万分悲痛。可让他更悲愤的事情还在后面,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发现,亡女的尸身竟被天尸派盗走,这让他不禁怒火滔天。 他虽然修为通玄,但子女资质普遍不高,这也是他没有没有建立一个大家族的原因之一,如果给子女一份太大的家业,自己若有意外他们如何守得住?怀璧其罪,拥有与自身实力不相称的财富是取祸之道,有多大的能力过什么样的生活,平凡人就过平凡的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好。 青林尊者的小女是他子女中资质最高的一个,也是他最疼爱的,他甚至觉得小女将来的实力甚至还会在他之上,他对小女寄予了厚望,谁知她却意外身死,这已经让他悲痛欲绝,又怎么能够容忍她的尸身被人偷走炼成僵尸。 神游,不受外物所扰,瞬息千里,遨游九天,是真正可以毁天灭地的大修士,哪怕天尸门再强大,失去了老祖庇护,没人可以抵挡愤怒的青林。一日之间,天尸门山门被破,灵尸于天雷之下灰飞烟灭,若非老祖留下的法宝手段让天尸门主带一干弟子逃了出来,天尸门当时便灭绝了。 天尸门数名化神境以及众多高手,只剩门主率千名弟子逃至此地,其余弟子无论修为高低,皆被那些对天尸门恨之入骨的修者屠杀一空,辉煌时期的天尸门数万弟子,只剩下这寥寥千人,待到这一干人人死绝,天尸一派便彻底从修行界除名了。 虽然逃得性命,但天尸门主并没有劫后余生之感,从辉煌大派的掌门人到现在的丧家之犬,天尸门主内心之中除了仇恨就是仇恨,祖宗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中,无数门人弟子惨死,他又有什么面目活下去? 天尸门主知道,自己等人虽然逃了出来,但青林尊者以及众多修士不会放过他们,不将天尸门彻底铲除,他们是不会罢手的,他们只能躲在此处苟延残喘,如果出去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没有明天、没有希望,与黑暗相伴,与沉默为伍,没有人能一直承受这样的生活。但是对死亡的恐惧,却让他们不得不这样如老鼠一般活下去,在恐惧、冲动、犹豫中日复一日,他们都习惯了向自己妥协。 时间过得越久,天尸门主内心越压抑,这样的环境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不管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迟早都会发疯,而且天尸门主本来就是一个内心阴暗、偏执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更容易做出疯狂的举动。 整日活在仇恨与压抑中,又眼见弟子门人人心涣散,甚至有人想偷偷逃走,天尸门主愤怒非常,他知道天尸门完了,哪怕他还活着,哪怕还有这么多弟子,可是天尸门已经完了,虽然侥幸逃到这样里,但他们又能在这里待多久?难道一直像老鼠一样活在地下? 对未来的绝望,以及灭门之恨,让天尸门主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哪怕天尸门人死绝,也要让青林付出代价! 从天尸门逃出来,天尸门主就一直带着青林之女炼成的银甲尸,这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资质极高,有炼成玉甲尸甚至通灵尸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天尸门主对青林的仇恨。哪怕明知道这样会让青林对他们更加穷追不舍,但就是死,天尸门主也要让青林亲眼看到女儿的尸身被毁。 不得不说天尸门主是一个很极端的人,为了报复他根本不计代价,被这样的人恨上,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在他们心里,除了报复,什么都不重要。 明知靠自己的力量复仇无望,仇恨与绝望交织中,天尸门主将复仇的心思放在了青林真人女儿的身上。 “以天尸门弟子怨念为引,血脉灵气为基,合天地之力,养无上灵尸。”这是玉棺上的一段话,天尸门主为了复仇,将门下弟子活埋,用他们包括自己的血脉灵气蕴养银甲尸,希望能将其养直玉甲甚至通灵,从而为天尸门复仇。当然天尸门主也知道将银甲尸养至通灵的可能性太小,毕竟这不仅仅是灵气的事,通灵需要的是机缘,天尸门无数年来也仅仅有那半具灵尸而已。而且此地天地灵气大部分都要被老祖留下的法宝吸收用来撑大阵运转,使此地不被青林尊者发现,能用来养尸的灵气极少,自己仅为化神,单靠他们自身灵气想要将银甲尸养至神游,可能性太小了。 对于绝望的人来说,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去做,而且就算练不成也没事,哪怕银甲尸只能炼至玉甲也足够了,当青林看到自己女儿成为了玉甲尸,并将嗜已之血当做本能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每每想到这个场景天尸门主就会有大仇得报的舒爽感觉,但他没有考虑过如果最终只得玉甲,青林之女又如何从这神游大阵中逃脱?此地大阵乃是他以神游法宝为基础所建,为的就是隔绝气息不被青林发现,而且阵法一旦开启,除非是神游或神游境之上,任何人都无法破阵出入,也就是说,除非青林之女完全成长为灵尸,它只能被困在这里。 也许天尸门主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却故意让自己忽略了,他已经认定那条复仇之路,对他来说,那就是最好的归宿。 整篇文字中都满含对青林尊者的仇恨、怨毒,天尸门主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一切其实都是天尸门的错,他也没有想过,这一切对青林尊者来说才是一场无妄之灾,对那些欲除天尸门而后快的人来说,他们才是受害者。天尸门主不会这么想,他只看到别人做了什么,却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仇恨他的痛苦,却从不考虑自己带给别人的伤害,不考虑他的那些痛苦其实是他应得的。自私二字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然而世人多如此,又岂是天尸门主一人? 灵尸 读完玉棺上的内容,严素长长叹了口气,修行世界的残酷从这简单的一段文字便可见一斑,但其中蕴含伤痛与悲惨却不是这一段文字可以表达的。修行路无尽,每一个呼吸之间都有无数人正在死去,有天尸门这样的邪恶所在,甚至死后都不得安宁,世人皆渴望成仙,可那条通往永恒的路,难道便是由累累白骨铺成的吗? “这东西不会就是那什么灵尸吧?”听严素读完,刘茫惊讶地说道。他被自己这种猜测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是那可精彩了,不过一日功夫,先是金丹,后是元婴,现在更是厉害,连神游境都出来了。 其实二人都知道,暗处那未知生物几乎不可能是神游灵尸,如果是,他们二人早被生吞活剥了。 “应该不是,”严素道:“那个可怜的女子想必已经神游大成,破阵而去了。” 虽然这么说,但严素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如果灵尸已经破阵而出,那之前她感受到的结界是什么?传音石又为何不能通讯?这分明就是进入阵中的表现。可如果阵法不曾破去,他们又如何进得阵中来?那神游境的灵尸又在何处? 将自己的疑惑说给刘茫知道,严素想听听他有什么样的看法。 “不会吧?”严素没想到刘茫听到她的话后竟然显得很吃惊,接着就听刘茫道:“这家伙,难道真的就是那什么灵尸?我们也太背了!” “刘兄何出此言?你怎么断定那就是灵尸?”听刘茫竟说于远处低吼的未知生物就是天尸门培养的灵尸,严素很惊讶,她不明白刘茫是如何判断的,便问道:“如果灵尸没有破阵离去,我们怎么可能轻易便闯入到这神游大阵中来?” “除了它还能有什么!”刘茫的语气十分肯定,这让严素更加疑惑。 “我们之所以能进入这大阵中来,可能是我的原因,阵法或者禁制之类的东西,好像对我没用。”刘茫解释道。 严素实在没想过刘茫还有这种本领,这也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之一吗?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之前的表现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无视阵法禁制就太可怕了,要知道这可是神游境界的阵法,神游高手尚且破之不易,何况是练气期呢,哪怕这个练气期再厉害,对于神游境来说,也仅仅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罢了。 “刘兄你……”严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到底还有多少让人吃惊的地方啊!” 刘茫摊了摊手,故作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天知道我怎么会这么优秀!” “那优秀的刘兄,我们该怎么办?”严素望向低吼声传来的方向,他们把一个至少化神境甚至已经通灵迈入神游境的大高手给惹毛了,不管这个高手是人还是一具尸体,都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见严素离开玉棺,远处的灵尸似乎消气不少,低吼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灵尸似乎有什么顾忌,但这不代表二人能够招惹它。 刘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情况看起来应该还不是多么遭,灵尸虽然境界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倍,但似乎没什么智慧,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灵尸既然没有一开始就灭了他们,那就有希望。此地毕竟可能有出路,如果换做其它地方,一层层的金刚岩、玄武岩,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 “怎么办……?”刘茫沉吟片刻,道:“止渊姑娘,灵尸实力强大,可它为什么不现身?它在怕什么?既然它不敢现身,那我们干脆不要理它,直接去寻找出路好了!” “它不会是怕你吧?”严素随口说道。 说完严素就笑了,通灵之尸会怕一个练气修者,怎么想也不可能。 不过严素还是忘了了,在刘茫身上,不可能成为可能的事情还少吗? 两人小心又细心地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疑似出口的地方,天尸门这么多弟子来到这里,说明肯定是有一条通道的,但二人久寻不到,如果不是天尸门人进入此地后将入口毁去,那就是大阵将其隐藏了。 无论哪种原因,对二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无论是破石而出又或是破去阵法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尽管刘茫可以无视神游阵法的结界,但这只是被动的结果,并不代表他有那样的实力。 按照玉棺所书,支撑大阵的法宝就埋在玉棺之下,两人虽然很想将玉棺移开一睹法宝真容,尤其是刘茫,他可连法宝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但玉棺是灵尸的巢穴,二人之前就已经引得它发怒,虽然没有向二人动手,但如果二人将玉棺移开,难保它不会发狂。 寻找出口之时二人实验了一番,果然就像刘茫说的那样,只有两人一起时才能自由出入大阵,换做严素自己便不行了,遗憾的是是,哪怕在大阵之外,传音石也依旧不能通讯。 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不过现在的情况对二人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毕竟身在大阵中,根本不用担心云昊找过来,阵中虽有灵尸,对他们似乎也没有威胁,他们只需要想办法回到地面上去,就彻底安全了。 “灵尸实力虽高但应该没什么智慧,我们何不尝试将其收服?那样别说是从这里回到地面上,就是收取法宝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刘茫突然道。 严素被刘茫的话吓了一跳,不是她胆子小,实在是刘茫说的太惊人,灵尸哪怕智慧再低,那也是开了灵智的,这样的存在就算不是神游境也肯定超过了化神,这样的境界动动手指就能灭了二人,刘茫哪里来的胆子敢去撩拨它? 而且智慧低下并不代表无害,实力高又不通人性往往更可怕,若是真正的神游高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跟他们这样的小修士为难,但不通人性可就说不准了。严素真想敲开刘茫的脑袋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以为他们俩是什么苍天之子,一招手神游高手纳头便拜不成?还是因为灵尸一直没有行动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灵尸不过如此? “刘兄你、你怎会如此大胆?”虽然二人的关系已经挺“亲密”了,而且刘茫又时不时的犯二,引得严素这样如世外谪仙的女子有时也忍不住调笑他几句,但有些话严素还是说不出口的,如果是南难在这里,早就已经骂刘茫疯了。 刘茫不是大胆,他只是有着与他实力不相称的热情,他喜欢干那种充满挑战的事情,太容易的事反而不能激起他的兴趣,说的好听点这是勇于冒险,说的难听点这叫作死。 作死有很多种原因,有的因为傻,有的因为贱,而刘茫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后无牵挂、前无追求,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不作死还干嘛? “除了这样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吧?”越想越觉得应该这么做,刘茫兴高采烈道:“止渊你看,我们困在这里肯定要想办法出去,但以我们的实力想要打穿岩壁回到地面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够降服灵尸,以它的力量破除大地壁障不就容易多了?再者,如果这里有出路被阵法隐藏了,这个很有可能,待在此地并不觉得气闷,应该会有一条连接外界的通道存在,我们想要找到这条通道,就必需破除阵法,且不论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想要破阵必须移开玉棺,谁知道灵尸会不会因此发狂?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破去阵法,那么灵尸必定跟随我们脱阵而出,它受天尸门门人怨气影响,又不辩是非,只靠本能行事,如果它逃出去,伤害到无辜之人的性命,那不是说无辜之人是间接命丧我二人之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刘茫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如果我们能收服灵尸,那也算是一场功德,再者,灵尸是由青林真人女儿的尸身通灵,如果可以长其智、予其德,让它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算是对那对父女的一种告慰吧!” 虽然觉得刘茫的话完全是避重就轻,严素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尤其是他最后所说,触动了严素心弦。 无数年过去了,青林真人也许早已不在,但他们的悲哀却远未结束,灵尸,严素不知道它算不算青林真人的女儿,也许是,也许不是,谁又能说得清?但他们都是那个悲伤故事的一部分,也许刘茫说的是对的。不为逃出此地,只愿能告慰那对父女,也为了他们的悲哀不再继续下去。 “好吧刘兄,我被你说动了!”严素无奈道:“今日我就陪你疯一次!” 严素明白,对青林父女的同情只是促使她做出决定的其中一个原因,自己很大一部分是被刘茫影响了,并不是说她被影响的不再冷静,而是从本质上来说她的心底里是赞同刘茫的,而且,她愿意与刘茫一道去做。 少女 “我们该如何引她过来?以食诱之?” 决定了去做,就要计划好如何去做,灵尸虽然智力不高,但毕竟是化神之上的实力,如果它不靠近二人,那二人就根本无法靠近它,甚至一直到现在,二人根本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说是收服,其实不外乎一个字,那就是“骗”,灵尸何种实力,怎么可能被他们二人收服,只能在她灵智低这方面下功夫,不过拿糖哄骗小孩子这种事,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来的。 自从二人从玉棺出来四处探查,暗处的低吼声就停止了,二人并未发现灵尸的踪迹,就好像低吼声从未出现过。以灵尸的境界,想不被他们发现太容易了。 如何让灵尸现身并打消对二人的戒备心理,自愿来到二人身前,是首要也是最难的一件事,严素提出用食物引诱,但刘茫并不赞同。 扬了扬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灵参,刘茫道:“食物对她的吸引力应该不大,不然这根灵参也不会剩下。” 对高境界修者来说食物只是一种很微小的、原始的欲,并不是不可缺少的东西,灵尸几近神游,而且她灵智诞生之时就定然已经化神大成,所以食物对她来说与石头没什么区别,她的内心之中也不存在那种欲。 二人苦思冥想,始终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吸引灵尸出来,移动玉棺激怒她肯定是不行的,那不是打算收服灵尸,而是打算自杀。 想吸引灵尸出来就必须有能让她感兴趣并且好奇的东西,可二人并非有备而来,身上带的东西本就不多,又能有什么让灵尸感兴趣呢? 此种情形下,他们考虑的不应该是灵尸会喜欢什么,而是自己有什么了。 刘茫很简单,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手中啃了一半的灵参,可谓清洁溜溜。刘茫向来不喜欢在身上带太多东西,一来累赘二来麻烦,还是孑然一身来的舒坦。 取下腰间悬挂的绣袋翻看了几下,严素也没有发现有什么能让灵尸感兴趣的东西,除了灵石、灵丹以及一些防身之物,其它的东西并不多,灵尸的智力也就等于两三岁的小孩子,她怎么可能带有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这就是须弥袋吗?”见严素在这个不如巴掌大的小袋子里翻找,刘茫好奇道。 以前刘茫只听过须弥袋的存在,却从未见过,据说这东西只有洞玄之上的大修士才可以炼制,洞玄高人不显于世,须弥袋这样的东西自然极为稀有,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不错,刘兄喜欢,等出得此地,严素送刘兄一个。”见刘茫对须弥袋感兴趣,严素便笑着说道。 须弥袋很是贵重,几乎可以与法宝相比,玄机宫虽然底蕴深厚,也不是所有弟子都能拥有须弥袋的,开口便送人,也就只有大师姐才能说出这种话了。 “不用,我只是随口一问。”刘茫连忙推辞道:“我也没什么东西,用不到这个。” 严素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从须弥袋中取出一管洞箫,向刘茫道:“刘兄可会奏萧?” 须弥袋中如果有可能让灵尸感兴趣的,只能是这管洞箫了,灵尸虽然未开化,但音乐对所有有生之灵都是相通的。 “想不到止渊姑娘还有如此雅兴,”刘茫道:“我只是略懂,恐怕入不了姑娘法眼啊!” “刘兄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严素笑道:“能听刘兄演奏是严素的荣幸,严素洗耳恭听。” “嗯,好吧,”刘茫接过洞箫,道:“希望灵尸也能如我们二人一样,喜欢这洞箫之音。” 二人再次来到玉棺处,刘茫四处看了一下,坐在了玉棺之上,消失许久的低吼声再次响起,作为无数年来此地唯一的到访者,灵尸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 萧声响起,宛转、悠扬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在这个百亩方圆的空间响起,萧声很美、很动听,诚如严素所说,刘茫确是谦虚了。 用萧声消除灵尸对二人的戒备之心并非无稽之谈,严素之所以觉得洞箫能引起灵尸的兴趣自然有她的道理,好的音乐具有很强的感染力,能左右情绪,这一点几乎适用所有生灵。世间有深谙音律之道者,甚至能以音律控制人的心神,可使人哭、使人笑,可振奋精神,使人一往无前;亦可摧毁人的信念,杀人于无形。 刘茫并不懂得如何以法驭音,他只是用心吹奏、沉浸其中。一曲“梨花雪”,仿佛有转换天地之功,让人觉得不再是身处一片坟场,而是置身于千树万树梨花丛中,赏落英缤纷,共彩蝶飞舞,远处青山寂寞,天上白云悠悠,轻闻萧声悠扬,静看似水流年。 刘茫带给严素的惊讶太多了,以至于严素每一次都要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已经习惯了刘茫的那些“异于常人”之处,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无论刘茫有多少特殊的本领,那都是外在的,从一个人爱好可以解读一个人内心,此刻,刘茫正敞开他的心扉。 严素没有想到刘茫竟然如此“内秀”,当然,这并不是说严素之前认为刘茫是一个“莽夫”,相反,严素一直认为无论从感情或者心思来讲,刘茫都是一个极为细腻的人,大大咧咧只是他的外表,他的眼神深处,隐藏着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里的“内秀”指的是才华。大多数人都欣赏天籁,但有天分并且通过钻研将这种天籁之音演奏出来的人少之又少,而刘茫,正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员。 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严素惊叹于刘茫的造诣之高,那美妙的旋律,描绘出一副如诗美景,让她也不由沉醉其中。 一曲终了,萧音陡变,大气、苍凉,最后的莫西人,带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在绝望中不屈,于孤独中前行,哪怕赴死,亦不悲哀,唯有慷慨! 灵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数丈之前,她就像一只猫一样蹲在那里,静静听着萧声,一动不动。她的眼神变幻,时而迷惑、好奇,时而凶狠、怨毒。天尸门主以门中弟子怨念为引,灵尸自诞生灵智的那一刻起,内心本源中就埋下了残暴的种子。 如果不去看灵尸的眼神,那她与十八九岁的少女看不出任何区别,她就像一个落魄的公主,哪怕身上脏乱也难掩其天生丽质,她美貌非常,也许曾化身玉甲的缘故,肌肤仍有晶莹剔透之感,她的一条手臂还是玉质,尚未化作血肉,距离神游还有一线距离,恐怕这就是她无法离开大阵的原因。 天尸门主的其实布置根本不足以支持灵尸达到现在的境界,他只是满足自己报复的幻想而已,但是青林之女天资极高,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在这根本不可能地方,她竟然开启了灵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从样貌上来看,十八九岁应该就是青林之女死亡时的年纪,在这样的年龄就破丹凝婴,这种资质实在罕见,只是修行路漫漫,并不是资质好就决定一切的。 灵尸自诞生灵智以来就一直待在这仅有的数百亩方圆空间,从未与人交流过,这就导致了它虽然已觉醒智慧,但还是依靠本能行事,对二人来说有利有弊,毕竟只有这样二人才有收服她的可能,而灵尸天生一股怨气,只要抚平她的负面情绪,将其收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未见之时一切都是猜测,亲眼见灵尸出现,才知道猜测是真的。看着蹲在那里的灵尸,二人心中一颤,他们无法再用“灵尸”二字称呼她,这分明就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啊! 想象与亲眼所见的感受是不同呢,从文字中知晓青林之女的遭遇,他们虽然同情但只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旁观,哪怕猜测少女化成的灵尸就在他们附近,二人想的最多的也是她可能会多么可怕以及会对二人造成什么影响,就算希望灵尸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那种感觉也是虚幻的,直到亲眼看到这个瘦弱、孤单的女孩子,那种感觉才真正的强烈起来,二人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所经历的一切,才不把她当做一个神游境的灵尸,希望她能如普通少女那样快乐地活着。 曲子已经换成了安魂曲,这是一首专门安抚心灵、慰藉创伤的曲子,很适合此时吹奏。随着安魂曲旋律响起,灵尸眼神中的怨色渐渐消失,只剩下迷茫与时不时闪的一丝好奇。 吹奏中的刘茫突然看到严素冲自己做了个让自己放心的手势,然后向少女走了过去,这让刘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少女看似无害,但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向严素出手,她有接近神游的实力,一旦出手,严素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刘茫无法阻止,一来他要继续吹奏安抚少女,二来严素既然选择这么做,他就要尊重她的选择,严素是一个冷静、有智慧的女子,他能想到的,严素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刘茫紧张地盯着严素与灵尸少女,如果少女有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哪怕以他的实力来说,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好在除了严素刚开始向她走去的时候似乎动了一下,少女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严素,眼神中有好奇也有疑惑。 为了不刺激到少女,严素走的很慢,少女距离二人不远,不多时严素便走到了少女身前,少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严素,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自诞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同类。 刘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严素距少女如此之近,天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然而让刘茫更加提心吊胆的是,严素竟向少女伸出来手。 “严姑娘看似文静,胆子怎么这么大!”刘茫心中暗道。乌鸦不知道自己黑,刘茫哪里晓得,在别人眼里其实他才是胆大包天之人。 也许因为同为女子,也许因为严素的美貌让少女也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少女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将手递给了严素。牵着少女的手,严素领着少女向刘茫走去,少女一直很安静,虽然他实力堪比神游,但她毕竟没有接触过外界事物,灵智尚停留在蒙昧之时,就像一个婴儿,严素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她便愿意与严素接近。 见严素牵着少女的手向自己走来,刘茫惊讶万分,这就可以了?他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之前他说收服灵尸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根本没想过会成功,哪知道严素一伸手就把少女领过来了,难道美女的魅力真的这么巨大吗? 奇怪的是,少女似乎真的有些惧怕刘茫,走到刘茫身前三丈后,少女便不敢再上前,脸上露出畏惧之色,这让严素很是奇怪。 少女此前一直不现身,难道真的是害怕刘茫不成?严素不明白,自己随口一句戏言竟成了真相,只是刘茫有什么地方会让少女害怕呢?少女并不懂如何交流,这个问题也只有日后解答了。 在严素的安抚下,少女终于跟随她来到玉棺旁,见刘茫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少女便偷偷打量起刘茫来。她从未离开此地,心智一直停留在两三岁的年纪,对这两个与她长得一样的人,少女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有意无意的,她会模仿两人的表情、动作,也许,这就是人之天性。 这个由尸通灵的少女,她就像一张白纸,哪怕本源中深埋怨念,只要能给她正确的引导,她一样会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无论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恶,那都是无法改变的,弄清这些毫无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如何让恶的变好,好的更好,本性虽然无法改变,但价值与是非的观念,却是可以改变的。 同门汇合 “我们给她起个名字吧!止渊姑娘,你觉得叫她任真怎么样?” “刘兄,你这样真的好吗?她与我有缘,我会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照顾,就让她与我同姓,叫严真好了!” 废了好大的功夫,三人终于从地下脱困而出。之所以费功夫,不是因为脱困有多难,而是与少女也就是现在的严真交流太麻烦,严真从未与人交流过,让她明白二人的意思就花费了好长时间。 由于严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破坏自己的“窝”,所以他们并没有得到天尸门留下的法宝,这让刘茫颇为遗憾,倒不是他舍不得宝物,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法宝”长什么样罢了。 不能破阵,就找不到那条也许存在的通道,不过有严真在,想要从地下出来太容易了,明白了二人的意思,严真带着二人一路往上,所到之处岩石辟易,让二人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半步神游的神奇,严真虽然不懂修行不通法术,但有些东西是她与生俱来的。 重新脚踏大地,仰望苍天,刘茫与严素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短短一日功夫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生死与共,望着初生的红日,二人不禁感叹,艰险终究过去,此刻,是一个好的开始。 刚一出来严素便传信同门,告知他们自己的情况,严素虽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处,但同门可以以传音石定位,找到他们并不难。 玄机宫宫主与青莲心尚未神游归来,她们虽然只是化神境,但玄机宫有密宝,可以保护她们长时间元婴出窍,对于此等修者来说,神游天地、感悟天地之理方能提升境界,玄机宫主远道而来,自是要助自己的姐妹一臂之力。 玄机宫同门尚在赶来途中,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此地,有严真在,他们已经无惧云昊追杀,刘茫与严素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一日来危险不断,直到此刻终于安全了。 自从地下出来,严真便一直紧紧握着严素的手,眼前的苍莽大地无边景色,给她的震撼是不可言喻的,震撼的同时还有些恐惧,她对外界可以说一无所知,那些最普通的东西,都需要时间来接受,看着那轮初升的红日,严真既好奇又恐惧,躲在严素身后冲着红日呲牙低吼,那模样既可爱又让人觉得怜惜。 “此事过后,刘兄可有什么打算?不知道刘兄有没有兴趣入我玄机宫?”严素向刘茫发出了邀请。闻仙石引起的事对二人来说已经告一段落,虽然闻仙石已失,但严素还活着,没有人可以从玄机宫手中抢走东西,这一次也不例外。 如果那些世家、豪门弟子听到这样的邀请,恐怕会兴奋的晕过去,对于天下修者来说,玄机宫是人族圣地,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地方,能进入这样的地方修行,无异于一步登天。 玄机宫择徒极严,每一名玄机宫弟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人中龙凤,各个世家、宗门,都以弟子加入玄机宫为荣,玄机宫独立尘世之外,并不会面向修行界广收门徒,它更像是一个传说之地,许多偏远的地方甚至根本都没听过玄机宫三字。 但刘茫是一个不喜欢约束的人,他喜欢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随着自己的心情漂泊、流浪,去没有去过的地方,做没有做过的事,不伤感昨日,不计划明天,如风,逍遥。 虽然他渴望更高的境界,渴望看到更广阔地天地,虽然玄机宫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地方,有世间最精深的功法,但刘茫相信,哪怕不入玄机宫,他一定也会走的更远。 “玄机宫是人族圣地,人才辈出,弟子想必都是绝世之资,我一个小小的散修,修为才仅至练气期,怕是没有资格加入玄机宫吧!止渊姑娘,心意我领了,但加入玄机宫,还是算了吧!”刘茫之所以拒绝,除了不愿受拘束,恐怕还有自尊心在作祟。 “刘兄救师弟妹与严素性命,于我们有恩,加入玄机宫正好是给我们机会报答。”严素道:“再说以刘兄的实力如果都进不了玄机宫,那谁还有这样的实力?刘兄是严素见过资质最高的人,刘兄能入玄机宫,也是玄机宫的福气!” 严素的理由很充分,但刘茫却根本不为所动,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挟恩求报也不是他的作风,刘茫盯着严素的眼睛,突然道:“就因为这些吗?” 严素被刘茫盯的有些慌乱,她隐约能够明白刘茫的意思,这让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很快她就做出来决定,向刘茫道:“刘兄实力非凡,严素也希望能时常与刘兄讨教。” 刘茫不傻,自然能听懂严素话里意思,这让他既高兴又有些自责,身为一名男子,他刚才的问题却是有些唐突了,有些话不应该让女子说出来,而是该出自男子之口。 严素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刘茫没有理由再拒绝,什么自由,什么圣地,都远远比不上那一句话。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称呼你大师姐了?”刘茫玩笑道。他的心里仿佛打翻了蜜坛子,那种甜蜜的、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与憧憬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那是自然。”严素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亳州山脉,位于一片未知的丘陵中,亳州地处大荒,山脉众多,大多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亳州人族分散而居,所以很少有国家,大多是一个宗门统御广阔之地。 已经没有危险,严素不必急着与同门汇合,一路上教导严真识物、交流,严真虽然智力低,但那是她长久以来身处一个封闭的空间无法与人交流导致的,并不是因为她蠢笨,作为一个“灵”,她必大多数人都要聪明。 轻松自在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就要快的多,转眼间一个多时辰过去,三人尚未行出十里之地。山坡上,刘茫与严素正看着严真在冲着一多小花发呆,突然远处出现十几道流光,直奔他们所在的山坡而来。 不多时那十几道流光就降落到了三人身前,这正是从青莲山赶来的玄机宫弟子。来人共有十二名,个个金丹修为,玄机宫有合击之法,这十二人皆修为高深之辈,配合阵法,就是遇到元婴也有一战之力。 “拜见大师姐!”十二名金丹刚一落地,便齐声拜见严素,那阵势看的刘茫一阵发愣,虽然知道严素身为玄机宫大师姐,他却不曾想到还有这样的场面。 “诸位师弟辛苦了!”严素虽不是冷若冰霜的性子,但在玄机宫弟子心中却是素有威仪,与刘茫在一起她会忍不住调笑刘茫几句,但这在玄机宫弟子心中是根本不可能的,在玄机宫弟子眼里,大师姐高贵出尘,乃谪仙转世,是神圣不可冒犯的。 “大师姐,钟师弟等人已经由其他师兄弟护送回到青莲山,宫主神游未归,接下来该怎么做,请大师姐示下。”众金丹中一名领头的弟子向严素请示道。这些弟子虽然是玄机宫弟子,但他们与严素是不同的,严素是宫主亲传,将来是有可能接任宫主之位的,而他们未入元婴,只能算作外门弟子,哪怕就是钟师弟几人,如果不能踏入元婴,也不能算作真正的内门弟子。 “闻仙石已失,此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了,既然宫主未归,那么我们就暂且回到青莲山,待宫主神游归来再做定夺。”严素道。 众人之中只有刘茫没有飞行法器,不过知道这就是救了严素与几个师弟妹的人,一众金丹皆争相邀其同乘,没有人因为他只是练气期而看轻于他。 一众金丹听钟师弟几人说过刘茫的事迹,此时同行听刘茫确认钟师弟等人所说非虚,众人皆对他大加赞叹,重信义、有担当,并且以练气修为打昏金丹高手,这样的人值得所有人敬佩。 严真本来一直与严素一起,飞上天空后,无边的空间让她兴奋莫名,松开严素的手,她就像一只鸟儿,在天空中自由翱翔,随着越来越熟练,她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众人已经根本看不清她的影子,一众金丹震撼莫名,这个看起来有些胆怯的少女,难道竟然是元婴高手不成?元婴高手也未必有这样的速度,甚至,化神? 玄机宫弟子惊叹,不愧是大师姐,能与她交往的,果然都是神一样人啊! 玄机宫主 众人没有行出多远,就接到青莲山传讯,玄机宫主与青莲心神游归来,很快就会赶来,让众人留在此处等待。 得知玄机宫弟子被人围杀夺宝,严素身中蛇毒留下拒敌,玄机宫主勃然大怒,天底下还从来没有什么人什么门派敢做这样的事!这蛮荒之地,竟然有人敢挑战玄机宫,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幸好严素没事,她是玄机宫主的弟子,玄机宫主待她如已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亳州大地上,必定血流成河。 收到讯息后众人落地等候,他们返回青莲山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但玄机宫主来到此处就用不了多久了。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玄机宫的飞舟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如果不是得知严素已经脱险,玄机宫主急切之下,这个时间还会大大缩短。 刘茫从未见过样令人震撼的景象,高五丈,宽十丈,长近百丈的巨大飞舟漂浮在空中,飞舟之上亭台楼阁,屋宇遍布,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型城市。 这些只是其次,真正让他震撼的是飞舟给他的灵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飞舟上各种光彩流转,有莫名的威压传来,让他感觉他面对的不是一件宝物,而是一位修为通玄的大修士。 刘茫不必遗憾没有见过法宝了,在他眼前的便是一件法宝,而且是一件比大多数法宝都要强大的法宝。渡劫飞舟,由至少两名渡劫修士合力炼制而成,渡劫飞舟拥有巨大的防御力与攻击力,但它最强大的还是速度,这是一件单纯为赶路而炼制的法宝,全力之下可数倍于音速飞行,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宝物,玄机宫主才可以带领弟子从遥远的中域赶来,为青莲心贺。 登上飞舟,严素立刻带刘茫与严真拜见玄机宫主,玄机宫主与青莲心立于船头,门下弟子侍立两旁,刘茫看了一下,在山谷中认识的钟师弟与蜻蜓等几名少年少女都在其中。 玄机宫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她修为化神,究竟年长几何就不是刘茫能看出来的了。她一身装扮华贵却不雍容,也许是身居高位的原因,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气势,让人一见之下便怯了几分,哪怕她十分美貌,也让人不敢多看。 相比之下青莲心看起来就随和许多了,她比玄机宫主稍矮,一身翠绿色的衣衫极配他的气质。青莲心是莲花化生,天生便有一股淡雅、出尘的气质,一颦一笑都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见严素到来,玄机宫主身上的威严之气顿失,不等严素走上前,她便急忙过来拉住严素的手,上下打量着严素,关切问道:“素儿,你没受伤吧?” 严素自小就跟随在玄机宫主身边,她们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严素与生母之间的感情还要深厚,对于严素来说,玄机宫主既是恩师又是母亲。不仅她们,天下大多师徒关系皆是如此,师父、师父,是师也是父。 “弟子没事,”经历过生死,再次见到玄机宫主,严素也有些激动,将刘茫引荐给玄机宫主,严素道:“弟子这次能够侥幸逃出性命,全是靠刘师兄相救,一路上我们多次遇险,如果不是刘师兄,严素恐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哦?我听蜻蜓几人说起过,以练气修为击败金丹,就是这个少年吗?” “见过前辈!”刘茫躬身施礼。 玄机宫主转头看向刘茫,这一看玄机宫主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玄机宫主看着刘茫,初时脸上满是欣赏、赞许之色,但过了不久,不知为何她脸上的赞许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表情,有惊讶、有厌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玄机宫主的表情由热情变成了冷漠,只听她淡淡道:“刘公子于玄机宫有恩,玄机宫自有报答,定让刘公子满意。” 不等刘茫回答,玄机宫主转身回到船头,向严素道:“素儿,跟我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素不明白师尊对刘茫的态度怎么会在顷刻之间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但她不好问,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将蜻蜓等人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众人听过,也被他们的经历所震惊。 听到跟在严素后面的小姑娘竟然是玉尸通灵,众人自然再次震惊了一把,严真几乎已经迈入神游境,而且她踏入神游并没有多大的难度,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这仅仅是她的起点,站在这样的高度,她日后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众人都不会觉得惊讶。 “青莲师妹,你可能听说过云昊此人?”听完严素讲述,玄机宫主向一旁的青莲心问道。 连山派已灭,这个云昊不管他属于何门何派,都必须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青莲心摇了摇头,道:“我很少外出,向来不愿过问修行界的事,云昊这个人我并未听说过,不过我的弟子倒是时常外出游历,他们也许知道。” 说完青莲心向一旁的弟子问道:“你们可有人听说过这个人?” 修行高人寻求天道,大多不显于世,元婴期几乎就是世上所能见到的高境界修士了,但凡元婴高手,在小修士眼中就像天上的明星一样耀眼,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拿来讨论、吹嘘,元婴修士只要是在世间出现过,他们名字、事迹就会快速散播出去,快的连他们自己也想象不到,就像青莲心,她绝不会知道,如果提起她的名字,在亳州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青莲山一名女弟子向前一步,禀报道:“启禀师尊、宫主,这个人弟子曾经听说过。” “好,你说来听听。”玄机宫主道。 那名弟子看起来三十几岁,容貌一般,给人一种为人老道的感觉,应该是经常在世俗中摸爬滚打,只听她道:“弟子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至于他是不是师妹说的那个人弟子也不敢确定。弟子经常在外游历,曾经听闻亳州最大的门派无极宗,有一个名为云昊的人,他是无极宗太上长老的弟子,修为应该是在元婴境,此人向来低调,除了名字,其它的弟子便不知道了。” “一个小小门派也敢号称无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玄机宫主冷哼一声,接着向那名弟子道:“你来指路,我们就往这无极宗走上一遭!” 玄机宫主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不管此云昊是不是彼云昊,只要她到达无极宗,一切自然就有了分晓。待那弟子指明方向,渡劫飞舟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无极宗而去。 虎毒食子 无极宗,百年来亳州第一大派,坐落于亳州山脉的支脉大丰山,占据数千里广饶之地。无极宗立派数千年,并没有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修士,以它的底蕴和实力,作为亳州第一派有些名不副实,只是曾经强大的门派尽皆凋零,这才让无极宗坐到了亳州霸主的宝座上3。 无极宗虽然听起来名头极大,却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很少与其它门派发生龌龊,这也是他们千年来的生存之道,当然无极宗有千年底蕴,又是亳州第一派,也没有什么人敢招惹他们。 但今日无极宗却是注定不得安宁了,庞大的渡劫飞舟悬浮无极宗山门之上,让无极宗整个门派都骚乱起来。若不是尚不确定截杀严素二人的云昊就是无极宗人,渡劫飞舟早就撞破护山大阵,直入无极宗宗门腹地了。 “当、当、当”,急促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大丰山,无极宗宗主无涯上人眼见飞舟来到山门前,忙命弟子敲响示警钟,这是无极宗最高级别的示警钟声,数千年来也不曾敲响过几次,这钟声一旦敲响,整个无极宗哪怕老祖级别的人物也必须赶来,此时情况虽然不明,但仅凭那渡劫飞舟,无极宗就必须严阵以待。 “玄机宫主到访,无极宗速速打开大阵,迎接宫主法驾!”渡劫飞舟上,一名弟子高声喊道。 听到是玄机宫主到访,无涯宗主脸都白了,不是他心虚,实在是他不知道玄机宫主怎么会降临到无极宗这么一个小小的宗门。虽然无极宗号称亳州第一大派,但对于他们来说,玄机宫依然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不可接近,甚至不能仰望。 无涯宗主忙命人开启护山大阵,并率门中长老、弟子于无极殿前恭候。这就是修行的世界,实力就是最大的道理,若是别的修者到访无极宗,需由山门步行而来,以示对无极宗的尊重,没有人敢在无极宗上空飞行,那是对无极宗的挑衅,但玄机宫到来,无极宗不仅开启护山大阵,渡劫飞舟还要直入无极宗宗门大殿前,这就是实力的道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下得飞舟,玄机宫主率一众弟子直入大殿,无极宗宗主、诸位长老,恭恭敬敬地站立两侧,大气也不敢出。无极宗不乏化神境高手,有些老祖修为实力比起玄机宫主也不遑多让,但是面对玄机宫主,每个人的姿态都摆的很低,且不说玄机宫是何等所在,就是大殿前停着的渡劫飞舟,就能将无极宗横扫。 玄机宫主登上金玉铺就的阶梯,很自然坐在了无极宗宗主的宝座上,她如同一位女帝,扫视下方众人,目光肃穆、威严,没有人敢与之对视。 “拜见宫主!”无极宗众人恭敬行礼。 跟随玄机宫众人一起进入无极宗大殿,看到大殿中发生的事,刘茫很不习惯。本来玄机宫主的态度就让他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如果不是因为严素,他早就转身离去了,现在看到玄机宫主如此霸道的做派,这让他更加不舒服。 认真说起来玄机宫主的做派并无任何不妥,对于天下修者来说,玄机宫与道宫就是帝王、就是天,哪怕无极宗众人,面对玄机宫主的反客为主,也不会有一点意见,哪怕他们内心深处可能会有些许不满,但任谁都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来,玄机宫远在中域,无极宗众人对玄机宫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传说之上,所以他们不敢有任何逾越,生怕冒犯到玄机宫主,招来大祸。 也许是因为出身微末,看惯世情,刘茫能接受各人地位不同,却看不惯将人分成不同的阶级,当然他并不是认为众生平等,人有高低贵贱,生来如此,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哪怕一个再卑微的人也有尊严,若无冲突尽量平等对待,就算是生死仇敌,杀之即可,若非必要,不要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宫主法驾降临无极宗,无极宗万幸!不知宫主到此所为何事?但有差遣,无极宗万死不辞!”无极宗宗主无涯上人道。 无涯上人须发灰白,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忠厚长者,他虽贵为一派宗主,化神修为,在玄机宫面前也是恭恭敬敬。 “我玄机宫弟子,在你们亳州被人截杀,而截杀她的,听说正是你们无极宗的人,所以本宫特地前来问上一问。”玄机宫主说的轻描淡写,无极宗宗主脸上冷汗都下来了,这样的罪名不是无极宗承受得了的,无极宗虽然号称亳州第一大派,但玄机宫只要动动手指,无极宗便会灰飞烟灭。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无涯上人可不敢说玄机宫主弄错了,紧张道:“无极宗上下绝不敢做这种事,对于仙门,我们一直都敬仰的很,怎么、怎么会做出截杀仙门弟子的事呢?” 无涯上人脸上汗珠如豆滚,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了,看他这幅样子,玄机宫主也有些于心不忍,她明白就算截杀严素的人就是出自无极宗,无涯上人多半也是不知情的,无极宗偌大基业,他不敢为了闻仙石将宗门置于灭门之境。 “好了、好了,本宫也没有说一定就是无极宗的人做的,一派掌门,要有掌门的气度,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玄机宫主俨然成了无极宗的主人,道:“门中元婴之上的修士都来了吗?哪一个是云昊?” 云昊?一众无极宗高层连忙四处张望。无极宗的确有一个名为云昊的弟子,他是太上长老俞期的小弟子,未过百岁就修成元婴,深受太上长老喜爱,云昊自幼便是被太上长老抚养长大,二人感情极深,门中甚至有传言,说云昊是太上长老的私生子,难道截杀玄机宫弟子的人就是他? 不料这一望之下众人皆变了脸色,示警钟响,低阶弟子各守其位加强戒备,元婴以上高手只要身在宗门就要于大殿集合,此刻大殿中聚集了无极宗一半以上元婴高手,却偏偏没有云昊的影子,甚至就连太上长老俞期,也根本不在大殿内。 难道这是巧合吗?众人希望如此,如果真的是无极宗云昊截杀玄机宫弟子,那他们根本不敢考虑自己的结果。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敢得罪玄机宫,也没人知道那样做的代价,没有人想知道,也没有人敢尝试,难道无极宗要做这个开头之人吗? 玄机宫主早就料到云昊不在,不然严素早就将他认出了,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所谓巧合也有其必然的原因,看此情形,无极宗云昊,很有可能就是截杀严素与刘茫的那个人了。 “禀、禀告宫主,云昊并不在门内,恐怕、恐怕是云游去了。”无涯上人战战兢兢道:“我这就传讯在外的门人,让他们即刻归来。” 玄机宫最擅推演,想要知道事情是不是无极宗云昊所为并不难,不过还有更简单的办法,玄机宫主道:“画图留影。” 听到玄机宫主的话,无涯上人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施法,一个中年男子的影像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是他吗素儿?”玄机宫主看向严素。 影像一出,严素便认出影像中赫然便是截杀她与刘茫的那个云昊。云昊以元婴修为截杀两名还未金丹的小修士,自以为万无一失,并未更名易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小修士会从他的手中逃出去,给无极宗带来灭门之祸。 “噗通”一声,无涯上人跪倒在地,严素的话打破了他内心仅有的那么一点侥幸,截杀玄机宫弟子,还是宫主弟子,这样的罪名无极宗怎么承受的起?无涯上人吓破了胆子,跪地哀求道:“宫主,此事我确实不知啊!云昊所为,绝非无极宗指使,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玄机宫的人啊!无涯定擒获云昊,并以死谢罪,还请宫主饶过无极宗啊!” 非是无涯上人怯懦,只是他太明白玄机宫的可怕了,如果世间有大乘真仙存在,那么他们一定就在道宫与玄机宫中!这样的地方,怎么是无极宗能够惹得起的! “好了,起来吧!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修行中人与天争命,怎可如此没有脊梁?”玄机宫主道:“你以为本宫是不分是非的滥杀之人吗?玄机宫不容任何人挑衅,但也不是邪魔外道,只要确实没有参与此事,本宫是不会追究的!” 听到玄机宫主这么说,无涯上人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无涯上人道:“我这就与一众长老下山,擒拿云昊,给贵徒一个交待!如果不能让宫主满意,我等自当引颈就戮!” “不必了宗主!我已将孽徒带来了!”大殿外,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一名老者昂首阔步走入大殿,这名老者个子极高,满头灰发梳的一丝不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面容虽老却有一股蓬勃之气。 “太上长老!”大殿内众多无极门众纷纷上前拜见,原来此人便是云昊的师父、无极宗太上长老俞期。俞期化神绝顶,只差一步便可迈入神游之境,在无极宗中,当属此人修为最高。 俞期进入大殿中,先是见过掌门,然后拜见玄机宫主,虽然面对着天下最强势力的掌门人,俞期仍然不卑不亢,只听他道:“无极宗俞期,见过仙门宫主!俞期教徒无方,弟子云昊贪恋宝物,得罪了仙门弟子,俞期罪莫大焉!” 接着俞期满脸悲伤之色,道:“俞期已亲手将孽徒斩杀,并当以死谢罪,只是此事与无极宗并无关系,全是孽徒私自所为,还请宫主放过无极宗!” 听到俞期亲自斩杀了云昊,无极宗众人大惊失色,他们很清楚俞期与云昊的关系,说情同父子一点都不为过,亲手斩杀云昊,俞期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大义而灭亲,为了无极宗,太上长老可说是付出所有了。 “大兄,你说的可是真的?云昊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啊!”无极宗一位长老激动道:“你相信这件事真的是云昊做的吗?” “二弟不可放肆!宫主还能污蔑他不成!孽徒已经亲口承认,并宁死不归,若非如此,我又怎能下得去手啊!”俞期越说越激动,甚至落下泪来,云昊等同于他的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呢。 被俞期称作二弟的是无极宗长老黄升,黄升化神修为,他与俞期自幼相识,从加入无极宗,到成为长老,二人一直在一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黄升此人狠辣自私,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整个无极宗内他唯一在乎的,恐怕就只有他当做大哥的俞期了。 黄升一直以来都看不上无涯上人,而且他极为自私,所以无涯上人痛哭流涕之时他只是冷眼旁观,不曾上前说话。如今听玄机宫主言明不会牵扯无关之人,他又语出怀疑之言,实在是一副小人做派。 玄机宫主根本不屑理会黄升,哪怕他是化神,依然入不了她的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俞期,玄机宫主没有说话,她并不相信俞期所说。 哪怕在玄机宫主注视下,俞期也没有丝毫慌乱,从须弥袋中取出一只玉盒,俞期道:“这是孽徒从仙门弟子手中夺取的宝物,已经被我带来,请贵徒收回。” 玄机宫主示意,钟师弟上前接过玉盒,玉盒中是闻仙石无疑。 接着俞期面色一悲,从须弥袋中又取出一物,众人望去,俞期取出的赫然便是云昊的头颅。 刘茫与严素向那人头看去,云昊双目紧闭,面色僵白,再不复二人面前的从容、潇洒,天底下最贱的就是人命,前一刻还意气风发,半天的功夫不到就人头落地,身死道消,哪怕曾被其迫害,二人也不禁唏嘘。 元婴期元婴不得出窍,若肉身死亡,元婴也不能久存,而且玄机宫主是什么人,是否假死她一眼就可看穿,俞期不敢在这方面作假。 “仙宝已归,孽徒授首,俞期教徒无方,这就自裁于前,望宫主垂怜,放过无极宗。”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俞期突然一掌向天灵拍去。 元婴生于气海,长于紫宫,居于神庭,出于百会。金丹修士历破灭、渡生死,化金丹为元婴,元婴生于气海之内,沿经络达至神庭,是为大成,元婴居神庭,一朝融合百会之神,便是化神。俞期这一掌如果打下去,元婴破灭,必死无疑。 祸首伏诛 “太上长老!” “大兄不可!” 俞期在无极宗内素有威望,无涯上人怯懦,大多长老还是以俞期马首是瞻,眼见他要自裁,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阻止。 距离最近的黄升一把抓住俞期的胳膊,大声道:“大兄糊涂!你我修行不易,怎能如此轻贱自己!” 俞期双目含泪,道:“二弟松手,不要阻我,我教徒无方,给宗门招来大祸,必须以死谢罪啊!” “就算无极宗有什么错,云昊已经偿命,难道这还不够吗?哪怕大兄教徒无方,也罪不至死啊!”黄升语有怨气。他可不是无涯上人,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敢有一点不满,玄机宫又怎样,他虽然跟别人一样表面上恭恭敬敬,不代表他心里也是如此。 “太上长老不可如此!” “宫主已经说过不会追究无关之人,此事虽是云昊所为,太上长老毕竟不知情,想来宫主不会怪罪的。” 其余众人也纷纷过来劝解,也许是因为玄机宫主说过不牵连无关,也许是太上长老的不卑不亢让他们有了主心骨,众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玄机宫主冷眼看着这些人,在她眼里这就是一场闹剧,无极宗号称无极,好大的名称,却连一个能入她法眼的人都没有,尽是些不成器之辈,难怪偌大一个门派连个神游境的修者都没有。 “唉!俞期有罪啊!请宫主责罚!”无极宗太上长老俞期,在众人的劝说下,终于放弃自裁的念头,含泪向玄机宫主道。 厌恶地看了俞期一眼,玄机宫主道:“好大的胆子!俞长老,你以为本宫很愚蠢、很好糊弄吗!” 玄机宫主一点也不相信俞期的话,严素在向她讲述经过的时候说过,她直觉云昊背后还有主使之人,玄机宫主相信她的直觉,而且现在看来,俞期恐怕就是那个主使之人,玄机宫主能看出俞期寿命将尽且破境无望,他有冒险一博的动机,而且如果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将云昊斩杀而不是活捉回来,以他的实力,这根本不难。 “你能够回来,说明你对宗门还有起码的感情,念及于此,本宫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实情,本宫绝不会累及他人。”玄机宫主冷声道:“你不说也可以,如果让本宫亲自查出来,那无极宗从今日起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宫主难道怀疑云昊是大兄主使不成?”俞期还未说话,一旁的黄升率先开口道:“大兄忍痛杀死自己的爱徒,难道还不能给宫主交待吗?宫主携威问罪而来,无极宗一直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冒犯,可直到此刻,我等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宫主口口声声要大兄说出实情,可宫主又凭什么认为大兄说的不是实情呢?况且贵徒说云昊师侄截杀于她,这本身就很可疑,她不过筑基修为,如何能在云昊手中逃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来找你们的麻烦了?”玄机宫主冷笑道。 “黄升不敢,只是哪怕灭门,也希望宫主能让无极宗死个明白。” “好!你倒是有骨气,”玄机宫主向严素道:“素儿,你把事情讲述一遍,给他们听听。” 严素将事情的事情的经过再次讲述了一遍,从她放心不下蜻蜓等人出来寻找,一直到二人被云昊拦截,逃入暗河,如何艰难逃脱性命,都一一道来。当然有着具体的细节是不能说的,包括之前在飞舟上也是如此。 众人看向严素与刘茫,这二人如此年轻,竟能激战金丹,从元婴手下逃脱,不能不让人敬佩,此事由不得他们不信,玄机宫没有必要来此愚弄他们,无极宗还不配。 “就算这都是真的,云昊已死,贵徒安然无恙,宫主还要什么实情?”黄升道。 “二弟不可放肆!” 俞期忙向玄机宫主请罪,道:“二弟并非有意冒犯宫主,只是他与在下情同手足,为在下着想难免有些激动,还请宫主恕罪!” “情同手足?情同父子你不一样下得去手吗?”玄机宫主道。她怎会看不出俞期的心思,黄升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挡箭之人罢了。 “好了,本宫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们废话。”看着俞期,玄机宫主道:“这就是你的答案了吗?” 眼见俞期沉默不语,玄机宫主接着道:“本宫不欲多造杀孽,所以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你若不珍惜,就怪不得本宫了,本宫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返本归原不是什么难事,本宫有很多办法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到那时,本宫就只有言出必行,毁灭无极宗了!” 众人沉默,哪怕黄升也是如此,没有人怀疑玄机宫主的决心,毁灭无极宗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就算他们觉得委屈,心有不甘,也阻拦不了那种结局。 “是我贪心了啊!”俞期苦笑一声,道:“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鬼迷心窍,给宗门招来了大祸啊!” 其实从云昊返回,告诉他严素二人逃入地下暗河,不知所踪的时候,俞期就预感到了这一刻,并为之饱受煎熬。俞期不知道严素二人是生是死,而同样的,他就无法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生还是死,这种滋味最是难熬。 俞期想不到玄机宫来的如此之快,那两个年轻人真是命大啊!元婴也杀之不死。俞期只能感叹,谋事虽好但苍天不成其事啊!如果不是遇到这两个惊艳绝伦的年轻人,结果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吧?哪怕玄机宫再神通广大,如果一点线索也没有,他们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看到庞大的渡劫飞舟降临无极宗,俞期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不能逃,天地再大,玄机宫想找他,他躲到哪里也没用,而且这只能给宗门带来灾祸,他与黄升不一样,虽然他冷血,但他热爱宗门,这个他生活了千年的家。 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俞期还心存一丝幻想,希望能以云昊的死换玄机宫不再追究,无论如何云昊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只要他一死,也许玄机宫就不会追究下去了呢?俞期不想死,少无畏,老惧死,越是活的长久,越留恋生命。 知道必死,俞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得到消息,并暗中派连山派前去杀人夺宝,知道连山派力有不足后又派弟子云昊亲往,并将连山派一干人等灭口的事都说了出来,他本来打算给玄机宫造成一个弟子是由不知道玄机宫名声的小门派所杀的假象,哪料到刘茫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甚至连云昊,都未能留下他们。 俞期说完,大殿之内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惊讶、叹息,道太上长老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其实他们大多数人早就料到此时肯定与俞期有关,云昊最是敬重于他,如果不是他的指使,云昊绝不敢做出这种对他有危害的事。但是哪怕心里再明白,众人也要做出这样一副样子,这也是生存之道。 “大兄,云……” 黄升还要说些什么,被俞期制止了,俞期知道他的意思,他无非就是想说动手的云昊已经死了,玄机宫弟子又没有受到什么损害,难道就不能放自己一马吗?然而俞期心里明白,玄机宫主不曾动手,不代表她不会杀人,黄升之前已经冒犯到她,如果口出不逊,惹到玄机宫主降下大祸,那就为时已晚了。 “宫主,一切都是俞期贪恋红尘,妄图以闻仙石突破境界,再得寿元,与无极宗无关,俞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宫主不要迁怒无极宗。” “参悟闻仙石你就能踏入神游吗?荒谬!”玄机宫主站起身来,道:“无极宗元婴以上闭门思过,百年不得出山,至于你,自裁吧!” 说完,玄机宫主迈步向外走去,一众弟子紧随其后,无极宗宗主率诸位长老恭送。 众人刚离开大殿,就听到大殿内传来一声闷响。 “太上长老!” “大兄啊!” 离别 青莲山,白云峰,矗立云雾间,青莲心得道之地。 白云峰上有一个三尺方圆的池子,承天地雨露,接无根之水,永不干涸,青莲心就是这个池中曾经孕育的一株莲花。 玄机宫主与青莲心并排漫步,青莲心生性淡泊,不喜招摇,没有与玄机宫主同去无极宗大殿,玄机宫主正在给她讲述大殿中发生的事。 二人只是闲谈,到了玄机宫主这个层次,无极宗这样的地方还不足以让她付出心力。玄机宫主位高权重,给人以威严不可冒犯之感,但这不代表她本性就是如此,人到了一定的位置,有些东西都是在刻意或非刻意间养成的。上位者需要保持威严与距离感,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朋友身边,才能做最轻松的自己。 “子茹,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玄机宫主姓苏,子茹是她的闺名,这个世界上,能直接称呼她名字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玄机宫主好奇道:“莲妹,你性子淡泊,向来不关心修行之外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犹豫?” “是啊,红尘多俗事,我不愿被其所扰,只是这一次,我实在是很奇怪,”青莲心道:“那个救了素儿的少年,你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如此……” “原来你说的是他。”玄机宫主恍然大悟,道:“莲妹,你是想问我为何对他如此冷漠吧?” “是啊,这不是你的作风。”青莲心道。 玄机宫主走向翻腾的云海,站立崖边,久久不语。 青莲心居住于白云峰上,白云峰高且陡,居住不便,她的弟子门中大多都住在青莲山上的庄园里,严素与蜻蜓等跟随玄机宫主前来的众人也是如此。 自打见过玄机宫主,刘茫就一直处在极不自在的状态,她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玄机宫的事情了呢。刘茫不是一个施恩求报的人,而且他一直觉得他有错,自己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过错承受代价,况且就算是有恩,那也是他很严素之间的事,跟玄机宫无关,不管怎么样,他并不欠玄机宫的,也并不想从玄机宫得到什么,那么他凭什么要忍受别人的冷眼? 严素知道刘茫的心情肯定不好,她不知道怎么跟刘茫解释,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玄机宫主对刘茫的态度为何会如此,这根本没有道理,玄机宫主跟刘茫,二人之前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玄机宫主的态度,是所有人想不到,也想不通的。 好几次刘茫想要跟严素道别,但看着严素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严素的感受不比他好,他若是提出离开,只会让她更为难。 因为有其他人在,有些话两人也不好交流,严素大多时候都是在教导严真,而刘茫则是被钟师弟几人围着,要他讲述与金丹、元婴战斗的经历,之前严素虽然讲述过,但并不详细。虽然玄机宫主对刘茫的态度不明,但这些少年男女对刘茫却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一个人想要让人敬佩,除了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更要具常人不能具之德。敬佩二字,敬重、佩服,敬字当前。有常人不可企及的本领,可以让人佩服,而若想得到敬重,则需要高尚的品德。 刘茫有很多缺点,他懒散,不知上进;爱胡闹,游戏人间;易冲动,不计后果;甚至,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贱。但是,他识大义,有担当,可为义舍生忘死,这样的品格,值得敬重。 刘茫为人不拘小节,不管是玄机宫弟子还是青莲山门人都愿意与他交往,很快他便与众人打成了一片。越是名门大派,培养的弟子素质越高,不论修为还是人品。 “刘大哥,你这么厉害,连金丹期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你的修为还在练气期呀?”听到连山派大长老最终还是死在刘茫手上,几个少年少女都觉得解气,连山派大长老用毒蛇咬伤了他们的大师姐,几人对他的愤怒是排在首位的,尤其是蜻蜓,兴奋地向刘茫道:“我知道了,刘大哥,你一定是隐藏了修为对不对?” 几个少年男女中蜻蜓年纪最小,也最单纯,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她,那就是不谙世事,当然,也可以说是傻白甜,她问的问题总是让刘茫难以招架。 “没有、没有,”刘茫很尴尬。世上有一种人,明明有很强的实力,却偏偏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小白羊,还美其名曰低调,不想惹麻烦,其实这完全是出于一种名为“装逼”的心理,也是一种弱者心理。如果真的不想惹麻烦,显露实力才是正理,伪装只不过是享受真相揭开那一刻别人的震惊罢了,这是一种小人得志的心态,真正的强者,首先要有的是一颗堂堂正正的心。 刘茫是不会隐藏实力的,当然,以他的境界来说也没有那个必要。 “刘大哥,硬接元婴修士一掌也没事啊!好厉害!” “这个、这个嘛,我就是恢复的快一点罢了。” “刘大哥,师姐说你吹箫好好听,你吹给我们听听好不好?” “额,下次、下次。” 少年,是青春的,是热血的,是充满了好奇心与求知欲的,也是最容易被榜样的力量影响的,蜻蜓连珠炮一样向刘茫发问,在她的心里,刘茫俨然已经成了一位大英雄。 刘茫正尴尬地回应着蜻蜓,便有弟子前来通报,说玄机宫主传令召见于他。 离开玄机宫已经月余,虽说玄机宫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玄机宫主也必须要回去了,在离开之前,刘茫的事肯定是要有个结果的,刘茫对玄机宫有恩,玄机宫从不欠人恩情。 刘茫跟随传话的弟子前往玄机宫主所在的大厅,严素自然与他同行,她本想请求师尊将刘茫收入玄机宫,但一来玄机宫主对刘茫态度冷淡,二来没有合适的时机,所以一直不曾禀报,此时玄机宫主召见刘茫,必是为了回报之事,严素很想知道,师尊到底是如何打算。 大厅里,玄机宫主与青莲心并排而坐,刘茫随那名弟子进入大厅,见到玄机宫主与青莲心,道:“晚辈刘茫,见过宫主与青莲前辈。” “见过师尊、师叔。”严素在一旁道。 青莲心向两人微笑示意,玄机宫主面无表情,向带刘茫过来的弟子道:“你去告诉他们,准备一下,我们稍后启程,回归宗门!” 听玄机宫主说马上就要离开,严素心中一慌,便要向她请求将刘茫收入玄机宫,可是还未等她开口,就看到一旁的刘茫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严素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与刘茫虽然相识不久,但相互之间却很默契,刘茫摇头阻止她,是因为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严素也明白刘茫为何阻止她,玄机宫主对刘茫如此冷漠,刘茫怎么可能还会想加入玄机宫?这是尊严,所以严素必须尊重。哪怕刘茫为了她可以勉强自己,严素也不能让他受委屈,再者,以玄机宫主对刘茫的态度,她恐怕也不会答应。 “刘公子,你救了素儿等人,于我玄机宫有恩,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本宫一定满足。”任何要求都能满足,这样的话也只有玄机宫主能够说出来了。 “宫主言重了,刘茫不曾施恩于任何人。”刘茫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弥补过错,不使本心有失罢了”。 听到刘茫推辞,玄机宫主皱了皱眉,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虽有小过,也不能改变你救了他们的事实,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将信鸟截下,他们也坚持不到救援。” 平风谷距青莲山甚远,就算刘茫没有将信鸟拦截下来,等信鸟飞抵青莲山,恐怕连山派早就攻破严素等人的防御了。 “对宫主来说也许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却是不一样的,刘茫只求无愧于心,至于其它,刘茫并不在意。” “也罢,你不说本宫也不会勉强你,但玄机宫从不欠人恩情。”玄机宫主说着取出一块令牌,示意严素交给刘茫,道:“这是我玄机宫令,凭此令牌你可以调动玄机宫弟子为你做一件事,至于什么事,只要不违正道,随你决定!” 玄机宫主的这份谢礼不可谓不重,号令玄机宫弟子,这是莫大的权利与荣耀,而且有此令牌,任何人想对他不利都要掂量掂量,关键时刻绝对可以保命。 严素将令牌递给刘茫,刘茫再次摇头,他不认为自己对玄机宫有恩,所以便不能接受还恩之礼,如果他接受了,那么便是对他价值观的否定。 严素无奈,只得将令牌暂且手下,其实最难做的是她,夹在二人中间,严素左右为难。 玄机宫主不再理会刘茫,站起身来,向青莲心道:“莲妹,我该走了,待你神游之时,你我姐妹再共游太虚!” “你成就神游已经不远,但我刚入化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青莲心道。她是莲花化生的精灵,资质万里无一,但就是这样的资质,也远远不能同玄机宫主相比,二人初识修为差距并不大,而今她刚刚迈入化神,玄机宫主却早已大成,这足以说明玄机宫资质的可怕。 玄机宫主与青莲心并肩而去,大厅里只剩下刘茫与严素,二人相对无言,纵使面对生死他们都可泰然处之,但此刻离别,二人却不能坦然,谁都没有想到,这分别来得如此之快,让他们猝不及防。 严素不明白玄机宫主为什么不喜欢刘茫,甚至她有一种错觉,她觉得玄机宫主对刘茫似乎有一种畏惧,说畏惧并不准确,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玄机宫主之所以离开,有逃避刘茫的因素在。 严素也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且不说玄机宫主从未见过刘茫,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能让她畏惧?但这种想法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让严素自己都感到意外。 看着面前的刘茫,严素表情复杂,她的心从未如此之乱,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刘茫解释,她想说抱歉,但她知道刘茫肯定不会喜欢。 “走吧,我送你!”最终还是刘茫率先开口,他与严素彼此之间或许一些特别的情愫,但二人毕竟相识的时间太短,而且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中域何止万里之遥,他们的相遇,更像是一个奇迹。 二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不多时便来到的渡劫飞舟之前,渡劫飞舟横于山前,玄机宫弟子皆已登上飞舟,玄机宫主站在船头,看着并肩走来的二人,她没有催促严素,只是表情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茫与严素的初次相遇,终究将要别离,没有相遇何来别离,没有别离又何须相聚,相遇是离别的开始,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天高路远,征途漫漫,你我自当共守那一颗初心,砥砺前行,不为不为明日,不为今朝,只为了昨天,你我曾生死与共。 走过这一段路,二人也走过了一段心路,分别无需悲伤,只要彼此期盼相聚,看着刘茫,严素歉然道:“刘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严素还未能有所报答,只是师尊她……” “我明白,”刘茫打断了严素的话,他理解严素,而且二人的关系,与其它任何事情都无关,只是因为他们彼此欣赏、投缘,严素道:“止渊姑娘,你我之间无需谈恩情,能遇到姑娘,是刘茫此生之幸!今后无论在何地,我都不会忘记姑娘。” 听到刘茫的话,严素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冲刘茫展颜一笑,严素道:“严素也是如此!” 终究还是要离去的,严素不能让玄机宫主等太久,解下腰间的须弥袋,将它递到刘茫手中,严素道:“这是我的须弥袋,将它赠与刘兄,刘兄不要拒绝。” 不等刘茫说话,严素接着道: “里面有我的传讯石,日后只要你我相距万里之内,便可以相互感应。” “好!”刘茫郑重答应。 “刘兄,严素走了!天地再大,希望你我终有再见之时,我等你!” “再见!” “再见!” 止渊!止渊! 看着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的渡劫飞舟,刘茫怅然若失,手中的须弥袋仿佛还有余温,佳人却已不在,想起这两日的经历,恍若一梦。 “刘公子。” 刘茫转身看去,原来是青莲心在招呼于他,赶忙收起思绪,上前拜见。 “前辈!” “刘公子,子茹事务繁忙,需要赶回玄机宫,怠慢了公子,如果公子无事,就在这里住上几日,青莲山虽然不是什么圣地,但也有些独特的景致。” “前辈折煞我了,刘茫一介莽夫,担不起公子二字。”刘茫能够感觉得出来,青莲心是真心邀请他在青莲山做客,也许她觉得自己的姐妹对刘茫有些苛刻,也许她只是单纯的欣赏刘茫,不管怎么说,她对刘茫的态度是真心不错的,青莲心是一个性子极好的人,柔善不做作,完全不摆架子,对于这样的前辈,刘茫是真心尊重的。 “谢过前辈好意,只是同伴还在等着我,他们不知道我的情况,我需要抓紧时间赶过去免得他们担心,就不打扰了。”刘茫接着道。 “刘公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莽夫呢!”青莲心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公子了,日后公子如果有暇,再来青莲山做客。” “谢过前辈!刘茫就此告辞了!”青莲心身为化神前辈,对刘茫如此客气,多少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拜别青莲心,刘茫转身向山下走去,青莲心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想起玄机宫主对她说的话,青莲心的脸上写满了疑惑,那一切,会是真的吗? 与此同时,渡劫飞舟上,玄机宫主坐在中枢大殿的蒲团上闭目养神,渡劫飞舟不需修士以灵力催动,驾驭它需要的是对飞舟上上阵纹的掌握,飞舟乃渡劫修士炼制,可以拥有渡劫修士近七成的速度,而掌控它,至少需要化神修为,但哪怕玄机宫主化神绝顶,也无法吃透飞舟上的阵纹,渡劫飞舟在她手中,也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罢了。 两名渡劫修士才能炼制的代步工具,这样的宝物除了道宫与玄机宫恐怕没有任何势利能够拿出来了。 严素一直侍立在玄机宫主一旁,从无极宗回来一直到现在,师徒二人终于有机会单独相处,严素有太多疑问想要问玄机宫主了,两人相处二十年,比任何人的关系都要亲密,严素从未见过玄机宫主如此反常过,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素儿,你心里是不是有话想要问我?”严素尚未说话,玄机宫率先问道,她毕竟是严素的师傅,不忍严素作难,叹了口气,玄机宫主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对那刘姓少年如此疏远、淡漠?” 玄机宫主主动开口,严素不再犹豫,问道:“师尊,弟子心中确实有此疑问,刘师兄救了弟子与蜻蜓几人的性命,如果不是他,弟子绝无幸免的可能,但师尊似乎很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这让弟子很不明白,难道刘师兄曾经做过什么让师尊厌恶的事?” “我此前从未见过他,”玄机宫主摇了摇头,道:“一个练气修士,还不值得我去厌恶。” “难道师尊就是因为刘师兄境界低微才不喜欢他的吗?刘师兄虽然只是练气境界,但他的实力还在弟子之上,日后,他绝对会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修士。” 玄机宫主再次摇头,她并非看不起刘茫的实力,真正的修士,不笑丘矮,不畏山高,无论修为高低,皆等闲视之。 见玄机宫主再次摇头,严素实在想不出其它原因了,就算她刚才问的两条,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才让人疑惑,因为根本就没有理由。 “你觉得这个刘茫如何?”没有解释对刘茫冷漠的原因,玄机宫主反而向严素问道。 “刘师兄是一个有担当、重信义的人。”虽然不知道玄机宫主为何有此一问,严素还是如实答道:“而且刘师兄实力极为不凡,以练气期击败金丹,这样的实力前所未见。” 严素忽然想到,难道师尊是因为刘茫身上未知的力量而厌恶于他?虽然她在讲述中未曾提起过刘茫发生过的变化,但难保玄机宫主不会发现,之前严真就好像对刘茫有所畏惧,难道师尊发现了什么不成? “师尊?你可是发现了刘茫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严素忍不住问道。 “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玄机宫主不解。 “没、没什么。”看来玄机宫主并非是发现了刘茫体内未知的力量从而厌恶于他,严素本想待刘茫加入玄机宫后再向师尊请教刘茫身上的问题,但事到如今只能作罢,没有刘茫的同意,她也不好把他身上的异状说出来。 玄机宫主并未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突然盯着严素的眼睛,问道:“素儿,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这……”严素想不到师尊为什么这样问,这让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虽然这个问题并不难,与刘茫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两人关系却进展得很快,刘茫可以称作迄今为止与她关系最亲密的男人了。 看到严素这个样子,玄机宫主怎么会不明白,长长地叹了口气,玄机宫主道:“止渊啊!止渊!” 初时严素并不明白玄机宫主为何在此时忽然喊她的名字,而且两次用的还不是同一种语气,但她何等聪慧,脑海中很快出现一个让她震惊的想法,想到玄机宫主那没有道理的态度,她觉得或者这就是真正的原因。 严素震惊的看着玄机宫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止渊,止步于渊!难道刘茫,会是那个将自己、甚至是玄机宫,拖入无边深渊的那个人吗? “师尊,这、这怎么可能!”收严素入门之时玄机宫主曾有过预言,预言严素将来会面对一个很大的劫难,所以她为严素取名“止渊”,就是希望严素将来可以避开这个劫难,这个预言,成真的可能性很大,为了验证,玄机宫主曾用宫中重宝推演,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人族两大圣地,道宫侧重的是“悟”,以己心,体天心,融己合道;而玄机宫则侧重于“算”,剖析事物本源,大道本源,这两种不同的方式不能说谁高谁低,但玄机宫更擅长推演,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玄机宫主曾多次推演,结果都大致相同,她也很疑惑,以玄机宫的底蕴,有什么样的灾难是连玄机宫都避免不了的?这种灾难,又如何会与严素有关? 二十年来,玄机宫主一直没有发现任何与推演有关的征兆,直到她见到刘茫,她的内心之中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刘茫绝对绝对与那个推演中的灾难有关,而这,也正是她对刘茫态度冷漠的原因所在,她对严素太在意了,无论为严素取名止渊,还是对刘茫的疏远,本质上都是她想要严素远离一切与那个灾难有关的人或事。 看到严素如此震惊,玄机宫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的这个弟子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智,从一开始,玄机宫主就没有打算瞒着她。 见玄机宫主确认,严素心中震撼可想而知,止渊,这个名字自记事以来就伴随着她,同时伴随她的,还有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而现在,世上竟然真的出现了跟预言有关的人,而这个人,与她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刘师兄会与我将来面对的劫难有关?那个劫难到底又是什么?”震惊之下,严素向玄机宫主问道。 “我也不知道,所谓预言,只是冥冥中的一种天意,而天意究竟是什么,没有人能够知道,哪怕渡劫大乘也不行!没有人知道你面对的会是什么。”玄机宫主解释道:“至于那个刘茫,我也只是预感到他与你将来遇到的劫难有关,但至于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却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顿了顿,玄机宫主接着道:“我曾推演过他,不过这人神秘的很,他的过去未来皆是一片混沌,半点不可推演,当真奇怪的很。” 刘茫与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关系呢?严素很想知道,自己与刘茫的相识与相知,是否也都是因为天意?他们的相遇,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一个奇迹? 看到严素失魂落魄的样子,玄机宫主心有不忍,道:“那刘姓少年并不一定就是带给你劫难的人,他也有可能是助你度过劫难的人,为师只是初见之下,反应过激了,为师还是对这件事太过介意,失了本心啊!” “我曾求老祖推演过,老祖只是说“缘即法,不可强求,大道自然,顺天而为。”老祖对我执着于预言并不赞同,我的境界还是太低啊!”玄机宫主道:“罢了,没有人能够知道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现在想的再多也是徒劳,为师不应该让你过早的承担未知之事,还是顺其自然吧,跟随你的心意而行吧!” 终究是不愿自己的弟子为此所累,在真的跟预言发生接触的时候,玄机宫主终于看开了,她的那些话,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的开导。一直以来预言就像是一具枷锁,锁在她内心深处,此时枷锁打开,想必她也离破境不远了。 “日后如有机会再见那刘姓少年,替为师说声抱歉。”说完这些,玄机宫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严素不知道玄机宫主最后说的是真实的还是故意安慰她,或者两者皆有,对于刘茫,玄机宫主知道的并不会有自己多,原来这个名字,果然是迷茫的意思啊! 再次想到这个男人,严素心里多出了许多莫名的感觉,她知道,二人终将会再见。严素心中感叹,刘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我的生命里,究竟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谣言如刀 刘茫不知道玄机宫师徒二人的对话,所以他也无从得知玄机宫主为何对他如此态度,当然,这些对他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被人看轻甚至是无视的感觉很不好受。 拜别青莲心,刘茫大步下山而去,下山之时,他不再是原来的孑然一身,而是心有所系。腰间悬着的须弥袋,不仅说明他拥有了超过绝大部分修者的财富,更说明了他有一个愿意至少为他付出这些的人。 刘茫走的很快,不久便离开了了青莲山,渐渐远去。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下山不久,一名青莲山弟子偷偷向外传出了一条讯息,传出讯息后,这名弟子看了看刘茫消失的方向,一路跟随而去。 大丰山无极宗里,黄升听到弟子的汇报,眼中不可遏制的冒出仇恨之火,俞期是他的大兄,黄升向来视之如父,俞期自裁而死,他心中的恨意之深可想而知,但是他不能把玄机宫怎么样,甚至不敢有对玄机宫不敬的想法,这些仇恨之火,就只能发泄到刘茫身上,如果不是刘茫,俞期的计划便有可能成功,那样他也就不会死了。 与暗中观察刘茫的青莲山弟子通讯的,就是黄升的弟子,玄机宫主与青莲心的关系不是秘密,黄升知道青莲山肯定就是玄机宫众人的落脚点,所以让弟子联络、打探。他本来就是把目标定在了刘茫身上,在听到刘茫独自下山玄机宫众人已经离去的消息后,黄升大喜过望,大兄的仇可以报了! “你带人去散播消息,就说如果有人能够斩杀这个叫作刘茫的男子,无极宗宗主便会收其为亲传弟子。”黄升向前来汇报的弟子吩咐道。玄机宫主有令,无极宗元婴之上百年不得离山,黄升不敢违背,而且他也不敢派无极宗弟子去追杀刘茫,这样做太明显,哪怕玄机宫主不喜欢刘茫,黄升也不敢尝试。 但是散布谣言就不一样了,谣言就像一滴水,当无数颗谣言水滴汇成大海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分辨出当初的那一滴水来。而且谣言如刀,可以杀人于无形,甚至可以说,谣言之利更甚于刀。 空穴不一定无风,无事也可能生非,大多数人没有分辨谣言的能力,他们只会盲从,而不去怀疑、求证,这样的人大多小而愚,也往往容易被人利用。 “师尊,如果有人斩杀了刘茫前来要求兑现承诺,我们该如何解释?”这名弟子毫不怀疑刘茫的结局,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那是何等诱惑,定然有无数人会争先恐后想要将刘茫斩杀,他不过练气修为,哪怕他有超高的实力,也只能在这股洪流中粉身碎骨。 “那是无涯上人的事,与我何干?”黄升冷笑,无涯上人作为宗主未替俞期出一言,黄升本来就看不上他,这次更是连他也一起恨上了。 无涯上人怎会想到自己凭白被人算计了,他在安排好宗门事务后便闭关去了,以至于谣言四起的时候他根本毫不知情,无法出来辟谣,最终导致事情愈演愈烈,无法收拾。 刘茫不会知道这些苟且,他已经整理好心情,带着一颗满含期待与奋进之心一路向平光城而去,准备与南难二人汇合。青莲山、平光城与无风谷正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青莲山位于平光城西北,此时刘茫距离南难二人已是极远。 当初三人从平光来此,并没有想到要回去,一路走走停停,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南难与李唯一速度较慢,现在刘茫独自一人,应该比他们还要早些回去。 多年游历,刘茫认识过很多人,随缘聚,随缘散,刘茫经历过很多分别,他从不苛求长久。这次与南难二人汇合后,便是他们的分别之期,南难翘家出走,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一日之后,刘茫来到一座小城,奔波了这几日,纵然是他内心之中也有些疲惫,刘茫决定在此休息一晚,好好睡一觉,调养一下精神。 找了一家安静的客栈,刘茫吃过饭后坐于屋内,愣愣地出神,这是他集中注意力的一种方法,将脑子放空,再专注地做一件事。 良久,刘茫回过神来,将严素送他的须弥袋取出,他要整理一下,看一看严素的须弥袋中都有些什么,好做到心中有数。 刘茫从没有接触过须弥袋这样的宝物,不过这毕竟是一件为了方便使用的宝物,把玩一阵,刘茫就大致明白它的使用方法与原理了。 这个须弥袋只有巴掌大小,内衬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外边是一层冰蚕丝织成的丝绸,洁白的丝绸上绣着几朵花,正中是一个“素”字。 须弥袋的使用方法十分简单,如果不提它容纳万物的功能,它跟普通的袋子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使用灵力御控,就能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须弥袋里的东西不算多,玄机令、传音石还有一些灵石、丹药,以及那一只洞箫。刘茫曾对玄机令坚辞不受,没想到最终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除此之外,须弥袋里还有三件法器,一剑、一梭,还有严素曾经在无风谷使用过的那只玉莲花。三件法器何其贵重,刘茫从孑然一身,一下子就变得身家远超大部分修者了。 袋中没有其它东西了,可以看得出来,严素原本就是打算将这个须弥袋赠与刘茫的,这里面的东西都经过了她的挑选。三件法器,一攻一防,还有一件代步飞行,灵石、丹药,还有一块能够保命的玄机令,这样的装备,足够刘茫勇闯天涯了。 对于刘茫来说须弥袋里面的不仅仅是宝物,更是严素的心意,让他能够体会到,在身后有一个愿意为自己操心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看过须弥袋中的东西,刘茫再次研究起须弥袋来,求道者,不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有看透事物的本质,才能从中获取更多的道理。 刘茫发现,须弥袋之所以能够装下比它体积大的多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在须弥袋里有一个广阔的空间,而是因为须弥袋上的阵法,将装进袋中的东西缩小了。空间是唯一的,只有事物是可以改变的,须弥袋并非多么神奇,它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之所以稀少,是因为没有多少人有能力能将这简单的道理变成现实罢了。 第二天一早,刘茫再次动身上路,经过一夜休整,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达到了巅峰,而且经过两次重伤,刘茫感觉自己的实力有了很大的提升,至于究竟提升多少,他自己也搞不清,体内灵气还是如以往那般,远未到筑基的程度。 刘茫走的是大路,亳州地域蛮荒,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怕是金丹修者,也不敢肆意腾空飞行,说不准就会惹到什么怪物,吃不了兜着走。每个地域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通行的道路,赶路的时候,还是走这样的地方相对安全一点。 离城不远,刘茫就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往日赶路路上很少会遇到修者,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大群人结伴而行,而今天的情况却很不一样,一路上经常遇到三三两两的修士,络绎不绝。而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修士在路过的时候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他。 想到出城之时也曾见过的可疑目光,刘茫心中一动,他有理由怀疑这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至于原因,他也能猜出一二。 想到即将面对的事情,刘茫竟有些兴奋,他那不安分的血液,似乎也流的更快了,不再理会暗处的目光,刘茫大步向前走去,不管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无非一个字,战! 天真月灵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上的修士越来越多,离城越远,这些修士也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明目张胆地打量刘茫,如同望着待宰的猎物。有的人甚至毫不避讳地跟在刘茫身边,半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这些修士中筑基期占了多数,在他们眼里斩杀刘茫并不难,之所以不动手,是顾忌那些与他们抱着同样目的来此的修士。刘茫只有一个,头颅只有一颗,如何在斩杀这颗头颅后全身而退才是他们顾虑的,毕竟无极宗可是认头不认人。 刘茫对这些修士的恶意全不理会,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实力提升后,他应该能与金丹高手真正公平一战了,这些修士,对他构不成威胁。 正走间,一名少女突然拦在了刘茫身前。少女明眸皓齿,一双亮晶晶地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刘茫,好奇问道:“大哥哥,你就是刘茫吗?” 少女个子不高,十五六岁的年纪,粉雕玉琢如同瓷娃娃一般,尤其是一双眼睛,比刘茫的还要大、还要闪亮。 刘茫不知少女是何来路,但少女天真的模样还是让他感觉亲切、可爱,如此情形下少女能过来跟他打招呼,这让刘茫略感意外,饶有兴趣地望着少女,刘茫冲其微笑道:“这位小妹妹,我便是刘茫,你是谁呀?” “我叫月灵儿,大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少女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修士,神秘兮兮地向刘茫道:“大哥哥,这些都是坏人,他们都是来杀你的,你可得小心点!” 刘茫心中一动,暗道果然如此,虽然不明白这位名叫月灵儿少女为何会向自己传递消息,他的心中还是十分感激,月灵儿看起来不像是普通散修,倒更像是一位世家小姐,她恐怕也是如南难一般出来游玩的。 “谢谢你小妹妹,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杀我?”刘茫向月灵儿问道,他猜测此事肯定与无极宗有关,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原因。 “只要杀了大哥哥,凭大哥哥的人头,就能成为无极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哦!”月灵儿道:“那可是一下子就成为亳州的太子爷了,这些人,都是想一步登天的!” 虽然在玄机宫眼里无极宗算不上什么,但不代表无极宗真的弱小,玄机宫乃传说之地,一般人无法触及到那个层次,在大多数人眼里,无极宗就是天一般的存在了。 此次黄升散出消息,引起的轰动不仅仅局限于散修中,众多世家子弟甚至其它门派的弟子也都蠢蠢欲动,对比他们的宗门大多都是支持的,毕竟以一名弟子改换门庭的代价换取与无极宗搭上关系,无论怎样都是合算的。 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脖子,刘茫有些尴尬,感觉这颗脑袋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自己的脑袋被众人你争我夺的场景,好不热闹。 被自己瘆得一哆嗦,刘茫赶紧将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脑海,或许真的是神经太大条了,他总是在不该走神的时候走神,在不该胡思乱想的时候乱想。 “大哥哥,无极宗为何要杀你啊?他们又为何不自己动手?”月灵儿问道,她提出的是两个很明显的疑点,如果所有修士都能想到这两点,今日前来的修士恐怕就要少一半了。 “这个嘛,他们是坏人,哥哥是好人,所以他们才想杀哥哥呀!”刘茫随口敷衍道,他不欲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月灵儿,知道的多了对她没有好处。而且他在想此事究竟是谁做的,虽然传言提着他的头颅就能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但无涯上人肯定没有这个胆量,而且错不在他,无涯上人也未必会这么做,想来想去,鼓动此事的恐怕就只有那个黄升了。 “大哥哥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月灵儿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道:“我都跟你说了,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我看你才是坏人呢!” 刘茫笑了笑,没有理会月灵儿的抱怨,道:“好了小妹妹,我要赶路了,你快些走吧!一会有事伤到你就不好了!” 说完,刘茫迈步向前走去,他对少女印象不错,不想连累到她。 “大哥哥你不害怕吗?”少女根本不在乎周围修士虎视眈眈的目光,见刘茫离去,急忙跟上,道:“我才不怕呢!我可是很厉害的!” 刘茫笑笑不再说话,他注意到周围有修士一直在关注着月灵儿,应该是她的随从或者保镖,这些人全都是筑基修为,有的离结丹也只有一步之遥,有他们在,月灵儿的安全不是问题。 见月灵儿与刘茫说了什么,周围修士都有些按耐不住了,此时大道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人,并且还有修士在得知刘茫方位后源源不断地赶来,对于这些修士来说,人越多竞争也就越大,他们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只是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动手的人,毕竟这么多人盯着,第一个动手很可能就会受到其他人的围攻。 刘茫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众多修士堵在前路,与后来修士,将他围在了中央,这些人已经决定动手,他们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刘茫抱臂而立,全然没有身陷重围的觉悟,那模样,更像是于闹事观看训猴者的把戏,并非他托大,他有蔑视众人的实力。 被众人围攻,刘茫非但不愤怒内心之中反而有些期待,自打身体变异生生捏死连山派大长老后,他便觉察到体内有一种欲望蠢蠢欲动,嗜血、毁灭,这种感觉让他既恐惧,又有一种源自血液的兴奋。 其实很久以来他便一直有这种感觉,只是之前这种感觉只是偶尔出现的小小念头,很容易便忽略过去,而现在,这种念头变成了一种欲望,如果不是他内心冷静坚毅,这种欲望恐怕会将他吞噬。 “诸位都是来取在下人头的吗?人头在此,诸位还在等什么?”刘茫环视众人,出言挑衅,他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在玄机宫主那里受得冷眼,虽无不忿念头却也不通达,他倒巴不得有人来找麻烦呢! 众人没有料到此种情形下刘茫竟毫不紧张,甚至还敢率先挑衅,在他们眼中刘茫与待宰的羔羊无异,出人意料的是,这只羔羊似乎有恃无恐。 连山派弟子尽灭于云昊之手,刘茫的辉煌战绩,众人无从得知,所以他们不明白刘茫有恃无恐的原因,其实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未必会相信,人们乐忠于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对事实往往视而不见,有时候,谣言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 “我们未急,你倒是先急了!那好,就先送你上路!”一名筑基修士冷笑,而后手拿兵器向刘茫走来,这人筑基圆满,在一众修士中也是属于顶尖存在了。 筑基修士刚走两步,便听人群里有人喊道:“大家一起上啊!不能让这家伙抢了先!头颅只有一颗,谁抢到就是谁的!” 如同火星遇热油,众人霎时便被点燃,纷纷举起兵器向刘茫冲去,生怕晚上片刻,那颗大好的头颅,便被人摘走了。 邪恶月灵儿 刘茫冷笑,这些人真把自己当作泥捏的不成?不等众人冲上前来,他便如一只离弦的箭,向率先动手的那名修士射去! 刘茫的速度何其之快,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刘茫已欺身近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只拳头如同铁锤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瞬间将其击飞,撞在了后面的修士身上,一条命怕是去了多半。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众人一愣,但也仅仅是一愣而已,刘茫表现出的强悍不足以让众人退却,修行不易,尤其是底层修者,哪个没见过生死,对他们来说,死亡远远比不上永无出头之日来的可怕。 刘茫没有使用兵器,他的铜锤已经丢弃,对战这些连金丹都没有的修士,如果使用严素送给他的法器,未免有些欺负人,这些人实力本就比他低得多,不用兵器一样不是他的对手。 一刻钟不到,地上便已经躺满了人,刘茫还是手下留情了,虽然体内嗜血的兴奋感一阵阵直冲脑海,他还是将这种冲动压制了下来,不管如何,他不喜欢屠杀,哪怕是这些人向他举起兵器,对他来说他们太弱了,屠杀弱者,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这些修士也意识到了刘茫实力的强大,大多被吓退一旁,此时仍在与刘茫战斗的,只剩下三人。 这三人是一路的,皆是筑基圆满修为,三人配合默契,刘茫虽然实力高出他们许多,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取胜。三人除了修为不俗,能与刘茫久战不退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很懂得战斗的技巧,他们应该都修习过世俗中的武功,并且造诣不浅,各种招式配合使出,刘茫一时难以招架。 练气九境,每一个层次拥有的能力都是不同的,金丹修士对灵气的运用出神入化,可以通过修炼不同的功法赋予灵气种种奇异的能力,但这也仅仅是对灵气的不同运用而已,只有修成元婴,才能真正接触那些神奇的术法、神通,元婴只是开始,进入元婴,修的才是道。 对于围攻刘茫的这些人来说,战斗的手段还是很单一的,这些人虽然筑基修士占了多数,但筑基与练气,区别仅仅是灵气是否可以外放、以及灵气的多寡罢了,对于他们来说,想要在战斗中取得胜利,除了修为高低,战斗的“技”同样重要。 刘茫半点技艺也没有,战斗完全靠的是速度与一身蛮力,幸好他的实力高出三人许多,不然定会在三人手中吃大亏,如果三人实力与他仿佛,这颗脑袋早被就人割去了。 乱战一气,暴揍了众人,刘茫念头通达不少,心里舒坦了,也就不愿意再跟这些人打斗,他怕麻烦,向来都是如此。 刘茫挺无奈的,明明自己实力强大,却偏偏没有与实力相匹配的境界,以至于这些练气、筑基也敢来撩拨他,让他不厌其烦,他时常想起一句话,“明明是个强人,天生一副怂样,”虽然自己不怂,这句话用来形容自己也是较为贴切了。 “都住手!”刘茫跳出战圈,向那三人喝道:“我不欲取你们性命,你们若是再不知进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如果真的下狠手,这三人肯定不是刘茫对手,刘茫只是吃了技法不足与未用兵器的亏,倘若他全力之下,这几人支撑不了多久。 三人也知道他们与刘茫之间的实力差距巨大,便都停下手来,他们经历的战斗比刘茫只多不少,自然能够感觉出来刘茫对他们并无杀意,他们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因为刘茫觉得杀他们掉价罢了。 “你绝对不是练气期!我兄弟三人就是遇到金丹都能一战,你肯定隐藏了修为!”三人里其中一人向刘茫道:“隐藏修为糊弄我等,你这人真是阴险!” 刘茫差点没被气乐了,道:“照你这么说,是我求着你们来杀我的不成?” “我不杀你们,只是觉得没意思,并非是我仁慈,不要逼我做没意思的事!都给我滚!”刘茫环视周围,向那些不甘心的修者喝道。 那些修士惧于刘茫实力不敢上前,却也不曾被刘茫喝退,面对巨大的诱惑,没人会轻易死心。 “大哥哥,你果然很厉害!”月灵儿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刘茫旁边,望着刘茫,月灵儿满脸崇拜之色,道:“这些家伙太弱了,这么多人都不是大哥哥的对手!” “哪里、哪里,”横扫众人不值得让刘茫骄傲,不过少女夸赞还是让他很受用。 “呀!大哥哥你受伤了!”月灵儿围着刘茫打量,走到他身后时,突然道。 “哪里?”刘茫刚要回头,突然感觉腰间一凉,接着便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刘茫转过头去,便看到月灵儿正在笑嘻嘻地看着他,月灵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而那匕首,正插在他的腰间。 “大哥哥你看,你受伤了吧?”月灵儿依然一脸天真无邪,“大哥哥你的伤好像很严重哦!这把匕首好像是禁器,被它所伤必死无疑哦!” 所谓禁器,就是一些附有恶毒法术,只能使用一次器物,月灵儿偷袭刘茫的这件匕首,乃是元婴修士炼制,一旦被其所伤,伤口不能愈合,会一直流血,直到血尽而亡。 众人都被月灵儿给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下手竟然这么狠,她之前与刘茫打招呼并且透露消息给刘茫,原来只是为了打消他的防备之心,这月灵儿的心思,隐藏的倒是很深。 刘茫并不生气,技不如人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还有心情冲月灵儿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妹妹,还是你厉害啊!这些人都不如你!” “那是自然!”听到刘茫夸赞,月灵儿摆出一副骄傲的模样,道:“他们都太笨了!既然杀了大哥哥就能做无极宗宗门主的弟子,那大哥哥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如果跟他们一样,无极宗理都不会理呢!还好灵儿聪明,灵儿一直认为大哥哥是很厉害的呢!” “那我在这里谢谢灵儿妹妹了!” “大哥哥,如果你真要谢的话,就把你的脑袋送给我吧!反正你就要死了。灵儿也很想做无极宗的公主呢!那样仙儿姐姐就不能欺负我了!” “如果哥哥死了就把脑袋送给你!”刘茫面色真诚,道:“不过现在哥哥死不了,还得麻烦你再等等!” “可是灵儿有些等不……” “啪” 月灵儿没想到刘茫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动手,话还没说完便被刘茫一巴掌扇飞,昏了过去,昏迷前她还似乎听到刘茫在说:“让你等你就等,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刘茫突然的举动将暗中保护月灵儿的修士吓了半死,赶忙冲上前查看她的状况,如果月灵儿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有好结果。 原来这月灵儿乃是亳州新月郡新月世家的天之骄女,家族之名即是郡名,足以显示新月世家的强大。月灵儿是新月世家这一代杰出的天才,她还有一个双生姐姐月仙儿,两人虽然双生,但性格截然不同,月仙儿生性善良,待人有理,深受家族长辈喜爱,而月灵儿性格乖张,时时惹祸,很是让人头疼。 月灵儿一心想要胜过她的姐姐,但是月仙儿无论资质还是品性都胜过她良多,月灵儿只是筑基修为,月仙儿却已金丹有成,这让她更是妒忌,听闻有关刘茫的传言,月灵儿大为意动,如果成为无涯上人的弟子,那她就能稳压月仙儿一头了,怎奈刘茫太变态,这一巴掌,是她来之前不曾想到的。 幸好月灵儿只是昏了过去,但即使这样刘茫的举动仍然不可饶恕,留下两人照看月灵儿,四名修者向刘茫围了过去。 拨出腰间的匕首,刘茫暗自皱眉,匕首造成的伤害出乎他的意料,伤口极深,换做他人必定殒命,而且他能感觉到伤口一直在向外流血,以他的体质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伤口处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阻止伤口愈合,甚至在撕裂血管,让更多的血流出来。 取出一粒生肌丸服下,不一会药力便直达伤口,与那股奇怪的力量对抗,这股力量不知是什么,哪怕以刘茫的自愈能力以及生肌丸的强大药效,也只是让伤口不再流血,想要让伤口愈合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见刘茫受伤,之前退后的众人再次围拢上来,他们可不管什么道义,都是一群唯利是图之辈,有这样的机会没人会放过。 这伤也受得太频繁了些,刘茫心中自嘲,他本不想开杀戒,但看现在的情况,没意思的事他不想做也得做了,取出法剑,刘茫沉默无语,与这些人对话等同浪费时间,还是剑与血,才会让他们懂事、听话。 血流成河 “他有须弥袋!” 人群之中有人大喊。刘茫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关注之下,他先后从须弥袋中取出丹药与长剑,虽然大部分人没有多想,但终究逃不过有心人的目光。 这一声喊让众人一片哗然,须弥袋是法宝,它的诱惑力不下于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毕竟杀死刘茫成为无极宗弟子有很多不确定性,而须弥袋可是实实在在就在眼前的。 群情再次激奋,众人呼喊着向刘茫冲去,宝物动人心,足以使他们忘记之前在刘茫手下的一败涂地,他们只看到刘茫受伤,却不曾想过,受伤的猛虎还是猛虎,依然不是他们能够挑衅的。 方才与刘茫战到最后的三人冲在最前面,他们本就离刘茫最近,自然首当其冲。众人之中以这三人实力为高,而且三人又深通武艺配合默契,他们自衬之前与刘茫不分高下,现在刘茫受伤,他们肯定能将其斩于剑下,故此一马当先,要在众人之前夺取须弥袋与刘茫项上人头。 他们不会知道,刘茫只是不屑杀他们,并非不能! 三人信心满满,再次将刘茫围住,却不料刘茫先发制人,一剑向其中一人刺去,那人没想到刘茫受伤之下速度丝毫不慢,手中又添神兵,情急之下回剑防御,却已经来之不及,法剑没受半点阻碍,轻易切断他的脖颈大脉,瞬间收回,再向一人砍去。 这时那人的大脉才突然爆裂,血液如激流喷射,法剑锋利异常,若非血管爆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脉被人切开,他想用手捂住脖子,却哪里捂得住?血液从他的指间不断流出,倒地挣扎片刻,终是死绝而亡。 法剑切开一人动脉,瞬间又向另一人砍去,这人终究是有了些防备,横剑挡于身前,他却不知道法剑之利,岂是他的凡铁能够阻挡的?这可是可以剑斩元婴的!削铁如泥不足以形容它的锋利。如同斩过一涓流水,长剑应声而断,法剑去势不减,直接将他剖成两半。 法剑锋利非常,杀人不沾血,刘茫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剑!” 这可比他的铜锤好用多了,执此法剑,恐怕金丹修士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二弟!三弟!” 眼见两兄弟顷刻之间死于非命,剩下的老大目眦欲裂,他们三人情同手足,一起闯荡天下多年,风浪经历了不少,不知有多少修为比他们强的修士死在他们手中,三人还想同结金丹,却不想今日栽在了刘茫手里。 “我跟你拼了!”老大大吼一声,就向刘茫扑去,兄弟惨死,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刘茫手中法剑一递即回,那老大扑出两步,突然停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呼吸后,他亲眼看着鲜血从自己的心脏喷涌而出,而后手指刘茫,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倒地而亡。 三人本可不必去死,刘茫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不会再给第二次,余者皆是。 刘茫冷眼观看,内心之中毫无波动,他本就是缺乏同情心的人,何况面对这些一而再想杀死自己的人。杀人者人恒杀之,刘茫时刻做好了杀人与被杀的准备。 一番动作使得伤口处传来剧烈疼痛,并且再次渗出血来,刘茫面色不变,恍若未觉。月灵儿的偷袭虽然没能取得他的性命,却也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重伤之下,稍有不慎他便有可能真的陨落在此。 苍苍古道,青衣染血,刘茫仗剑而行。今日之事,不是死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他的身上有众人垂涎之物,诱惑之大足以让他们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想要从这里走出去,必须要踏出一条血路来。 不断有人倒在他的脚下,也不断有人冲上前来,刘茫四面受敌,但他却丝毫不曾停下脚步,一往无前。手中法剑或刺或斩,几乎没有人能在他一剑之下留得性命。 但他毕竟是重伤之体,躲闪腾挪间多有不便,伤人的时候同时被伤,不多时便已经伤痕累累,幸好他体魄强大,一直不曾让自己倒下来。 刘茫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他虽然重伤,实力毕竟高出众人太多,又有法剑在手,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血如雨撒,一片猩红中,刘茫杀红了眼,嗜血与毁灭的感觉充斥着脑海,让他每一条神经都在兴奋、颤抖,仰天一声长啸,内心的冲动尽情释放,那种感觉太美妙,他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杀人。 不知不觉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刘茫回头望去,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除了第一阵伤在他手中不能动弹的修士,余者尽数死于剑下。鲜血不仅使他兴奋,亦使其他人疯狂,在鲜血的刺激与内心欲望的趋势下,每个人都已经癫魔,感觉不到痛苦,与死亡的恐惧。 冲动的感觉渐渐消退,刘茫再次冷静下来,看着遍地尸体,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刘茫略有不适,他不是变态,心理亦不曾扭曲,初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自己亲手所为,没有呕吐已是心理强大。 刘茫只觉得一阵虚弱,此时已经没有严素在身边,刘茫以剑为杖,使自己不至倒下。虽然服下生肌丸,但禁器带有的邪异力量有如跗骨之蛆,破坏着他的身体机能,加上他一直剧烈活动,伤口处不断有血流出。 青衣上有鲜血滴落,刘茫的衣裳竟已被血液浸透,这些血有他的,但更多的还是敌人的,刘茫习惯断人动脉,对他来说,这是最简单的杀人方式,尽管这个方式太过血腥。 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十几处,不过这些伤只是让他更加虚弱,并无大碍,真正严重的还是月灵儿的偷袭,匕首直没腰间,没有死已是万幸。腰乃力之所起,伤在腰间,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眼见这修罗战场,原先受伤倒地,现在只要还能动的,无不手脚并用,想要逃离此地,生怕刘茫狂性大发,上去结果了他们。而被刘茫一巴掌拍晕的月灵儿,早已不知去向,应该是保护她的人见事不好,早早带她逃走了。 刘茫没兴趣知道月灵儿醒后会不会发疯,也无心理会那些爬着逃离的修者,看了一眼死在自己手上的近百尸体,刘茫转身离去,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前面还有无数的战斗等着他,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尽快恢复伤势,以面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无穴之人 寻到一处河边将身上的鲜血清洗掉,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刘茫坐在河边思考,他要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想好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从月灵儿告诉他的消息来看,事情应该正如他所想,是无极宗里有人散播传言,想要置他于死地,俞期的死间接与他有关,与俞期交好之人不能对玄机宫怎么样,肯定会杀他泄愤。 刘茫不觉得追杀他是整个无极宗的意思,因为他见过玄机宫对无极宗的威慑有多大。但不管是无极宗做出了追杀他的决定,还是有心人散播谣言借刀杀人,对他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无极宗一日不出面澄清,他就要面对整个亳州的追杀。 处在无极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对立面,刘茫一个没有任何势力依靠的人想要活下去必定万分艰难,幸好无极宗惧于玄机宫的威势,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这才给了他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并不是那么好争取的,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的巨大诱惑,会让无数人想要摘取他的头颅,不止练气、筑基,金丹修士也无法拒绝这个诱惑,等到传言愈演愈烈,肯定会有金丹修士加入到追杀他的行动中来,更何况他有须弥袋,等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必定会引来无数人争抢。 亳州很大,刘茫游历多年都没能将亳州走遍,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就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但刘茫不愿意逃,起码不能不战而逃,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前来追杀他的人知道,有些东西,想要,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而且亳州虽大,却也很小,整个亳州都在无极宗的影响之下,他又能藏到哪里去?且不说如何如何在众多修者的关注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就算他消失在众人眼中,难道还要一直躲着不成? 接下来应该去往何处?平光城肯定是不能去了,他不能给南难与李唯一带去麻烦,与二人的约会,恐怕是不能赴了。甚至晨风郡,他也不打算去,晨风郡在亳州中部,人口较为密集,很容易被人发现,如果在那里他恐怕会陷入无休止的战斗中,不得喘息。 思来想去,刘茫最终决定向西北而去,大丰山在南面,越往北无极宗的影响力肯定定越小,而且向西北而行就会进入亳州山脉的最北端,刘茫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他无惧,但事情并非掌握在他的手中,如果到了非逃不可的地步,他也不会强撑,他并非热血上头就不顾一切的人,做事之前要为自己找好退路,如果事不可为,他便冒险翻过亳州山脉进入霸州,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刘茫本可以回青莲山寻求庇护,此地离青莲山并不远,而且青莲心也肯定会接纳他,但刘茫不愿意这么做,一者他与青莲山众只是泛泛之交,二者他向来不愿求人,他一直恪守“生死自争,不问天命,不求他人”的理念,并以此为自己做人准则。他不想欠下恩情,恩是债,背负着债如何活的轻松?他只愿生命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也要活的轻松自在,如果欠下了债,死都不得安逸。 来就来吧!大不了把亳州杀个天翻地覆!刘茫的邪劲上来了,心中暗暗发狠,不到生死关头他不愿轻易逃亡霸州,能否翻越亳州山脉尚且未知,更重要的是他接受不了“逃亡”二字。 如果有元婴期高手参与此事刘茫肯定会有多远跑多远,他虽然可战金丹,但元婴与他不属于一个层次,不是他拼命就能对抗的。不过他也不是多么担心,亳州孱弱,元婴已是难得高手,他们自持身份一般不会向小辈出手,刘茫的吸引力还不足以使元婴高手不顾面皮。 就在刘茫离开半个时辰后,有大批修者赶到了他与追杀者战斗的地方,这些修士中不乏金丹存在,随着传言散播越来越广、越来越真实,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场追杀中来。 幸存者已经将见到的事情散播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刘茫手上有须弥袋,并知道他受伤了,虽然此地尸横遍野的景象让人心生恐惧,却也阻挡不了那颗想要一步登天的心,得知刘茫离去的方向后,众人纷纷追了上去,对于他们来说,刘茫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宝藏”,等着他们去挖掘。 刘茫并没有逃走,他寻了一处隐蔽之地,正努力祛除伤口上阻止伤口愈合的那股力量,四面八方都是想要他人头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恢复实力堂堂正正闯出一条路。 正襟危坐,刘茫凝神内视,体内灵气稀少,几如初入练气。一直以来刘茫苦修不缀,虽然实力惊人但始终不曾筑基,盖因其体质异于常人。 人有奇经八脉,又有诸多窍穴,练气者,吸纳灵气,游走诸天,并存于气海穴,待气海灵气成雾化液,便为筑基。而刘茫似乎天生经脉、窍穴生长不全,他的经脉、窍穴壁垒极薄,不能完全归纳灵气,以至于修炼之时灵气大多消散,被肉身血脉吸收。 经络天生不全,无药可医,刘茫甚至感觉,随着他愈加强大,他的经络、窍穴似乎也更加薄弱,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无穴之人”。 那样有什么样的影响不得而知,但刘茫明白,以他的身体按照传统的九境修行想要达到高深的境界恐怕很难,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废材,他相信,当自己体内灵气满盈,必然会有一条新的路等着他去发现。 月灵儿的禁器虽是元婴所炼,但玄机宫的伤药非同寻常,附在刘茫伤口的破坏力量已经消耗殆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完全清除。 刘茫天生自愈力极强,又有生肌丸这等神药,不出一个时辰又会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正是有这样的底气在,他才不惧众多修士追杀。 有动力驱使,人的效率是很高的,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发现了刘茫的踪迹,一群筑基修士发现了正在闭目修养的刘茫,悄悄围了上去。 刘茫何等敏锐,早就发现了这些修者,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小半,腰间的伤口也有了愈合迹象,战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但他不欲与这些人纠缠,不等他们围拢上来,便起身离去。 “快追!不要让他走脱了!” 这些人哪里知道刘茫是看不上他们,还以为他自知重伤不敌想要逃走,纷纷呼喊。 “笨蛋!不要喊!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份!”一个似乎是领头的人怒道。 修士很少有单独行动的,往往都是组成一个个小团体,世途险恶,不抱成团容易受欺负。 其余几人马上明白过来,能让他们遇到刘茫是他们的机缘,如果招来金丹修士,这机缘恐怕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听到这话刘茫反而停下来不走了,他实在不明白,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的诱惑力真的就这么大?那遍地尸体与染红大地的血,就不能让他们有一丝丝畏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倒要看看,这几人如何把自己做成“份”。 见刘茫突然停了下来,领头之人初一错愕继而大喜,与同行之人将刘茫围了起来,他故作一副高人模样,道:“你就是那个流氓?” 刘茫打量了此人一眼,只见此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生的颇为粗壮,满脸络腮胡须,不像修士,倒像个操刀卖肉的屠夫。 此人虽然长相粗鲁,但能做几人的领头之人,想来粗中有细,绝不似表面这么简单,当然,如果说他聪明应该也很有限,如果他真的聪明,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不错,我就是刘茫!” “好小子!你倒是真敢承认!”络腮胡显然没料到刘茫会大方承认,道:“耍流氓的我见过不少,耍了流氓还能这么一脸正气承认的你倒是第一个!” 刘茫一愣,他被络腮胡的话给弄晕了,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不成?刘茫向络腮胡问道:“你说什么?” “刚夸你两句你又跟我装!谁不知道你对无涯上人的女儿耍流氓,惹得无涯上人大怒,传下法令要你的人头?”络腮胡道:“你倒是好胆量,无涯上人的女儿也敢调戏,她怕不是有几百岁了吧?不过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给了咱兄弟们机缘,日后兄弟们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了你的!” 刘茫差点没气出内伤来!难道这就是无极宗对外公布的追杀自己的原因?刘茫不敢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不仅是想置自己于死地,还要败坏无涯上人的名声,无论无涯上人有没有女儿,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无涯上人真就是黄泥落裤裆了。 然而事实的真相并没有这么复杂,一切都是刘茫的名字引起的。黄升命人散播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但总有好事之人愿意猜测。刘茫这个名字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又传又猜,“刘茫”就成了“流氓”,还有了一段愈传愈真的故事。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同一件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传递的时候,又总会把自己的想法添进去,再严谨的事情也经不住口口相传,何况这本就是个谣言。 斩金丹 刘茫郁闷无比,污蔑他的究竟是谁?怎能如此下作!他平生最看不起的事,轻薄当属其一,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背上这样的名声,这不是凭空污人清白吗? 这种感觉太难受、太窝囊了,无辜背上这种名声,偏偏他还无法解释,人们愿意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不管他如何解释都没用。谣言止于智者,但既然相信这种传言,又有几个是聪明人。 谣言其实很低劣,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清,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说明还是眼瞎的人多啊! “兄弟,老哥是佩服你的!”络腮胡子可不知道刘茫心里怎么想,自顾说道:“不过得罪了无极宗,你想活下去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卖老哥个好处,老哥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以后每逢祭日,老哥肯定多烧几个美女给你!” 自己还没死呢这家伙就开始忽悠鬼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刘茫暗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凭你们几人就能拿下我呢?”刘茫道:“你们来时没有见到前来追杀我的人的尸体?” “那些人是你杀的?”络腮胡皱眉,哪怕听闻过这个消息,他也并不是多么相信,尤其是在见过刘茫后,刘茫只是练气期,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实力,络腮胡更愿意相信是那些人自相残杀,被刘茫钻了空子,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境界的差距在所有人心里都是根深蒂固的,没人相信一个练气修士能有这样的实力。 “老大,不要跟他废话了,他修为比我都差的远,哪有那个本事!快点动手吧,一会有别人找过了就不好了。”这次轮到别人提醒络腮胡了。 络腮胡也反应了过来,好不容易逮到了可以化龙腾飞的机会,可不能因为废话太多让别人捡了便宜。 “上!” 络腮胡向几人挥手,示意他们动手,他最后还是留了个心眼,稍微落后于几人,如果刘茫真的不可力敌,他也有机会逃跑。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大智慧,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小技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懂得生存的技巧,才能活的更久一些。 “啪、啪、啪、啪、啪” 冲上来的几人没看清刘茫的动作,就转着圈回去了,只剩下络腮胡尴尬地站在刘茫面前,手举大刀,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看着刘茫蕴怒的表情,络腮胡脸上冷汗都下来,现在他相信了,那些人,绝对就是死在刘茫手中。 “大、大兄弟,这是个、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哥饶命啊!”见到刘茫拍苍蝇一般打发了自己的同伙,络腮胡肠子都悔青了,经验主义害死人,如果提前知道那些人真的是刘茫杀的,他肯定有多远躲多远,他是一个惜命之人,不会心存侥幸。 “滚吧!”刘茫没有兴趣与这些人为难,他们还罪不至死,而且络腮胡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粗鲁,却并不惹人讨厌,至少他比其他人要聪明一些,懂得进退。 “谢谢大兄弟!”络腮胡听闻滚字如蒙大赦,连忙招呼同伙撤退,他明白刘茫不是他这个境界能够惹得起的,宝物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不是。 “大哥,我们……”被刘茫扇耳光的人里还有人不甘心,被他们率先找到刘茫,这是天赐的机缘,岂能轻易放弃?他并不认为刘茫的实力高出多少,被扇耳光也只是因为自己大意罢了。 “啪!” 又是一个耳光,这是络腮胡打的,他向来谨小慎微,这也是他多年来生存下来的原因,但总有一些人毫无自知之明,自己的这个同伴无疑就是这种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那个本事吗!想活命就快走!”络腮胡还算有情义,话虽难听也是为了救同伴的性命,如果此人鬼迷心窍想要对付刘茫,肯定难逃一死。 凡是能组队结伴的,彼此之间肯定有一定的了解、信任,那人虽有不甘,也还是听了络腮胡的话,与他们一同离去,络腮胡能做他们的老大,自是有让人信服的地方。 离开此处刘茫继续往西北而去,一路上他又遇到了不少寻找他的修士,并且听到了数种关于无极宗为何追杀他的版本,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最起码不用被人认定他就是“流氓”了。 对于这些修士,刘茫无意纠缠,只要他们不是存心找死,刘茫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猛虎走路的时候,绝不会故意踩死一只挡在路上的蚂蚁。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已经有不少金丹修士参与到了这场追杀中来,半个时辰后,他终于与前来追杀他的第一名金丹相遇。 刘茫的位置已经暴露,这名金丹修士就是等在他的前面的一处密林旁,此人看似中年,恐怕已有两三百岁的年纪,金丹修士可享寿四百载,说起来此人正当壮年。 金丹虽有一人,随从却是不少,一名高手就是一个势力,身边少不了追随者,在修行界,修者何止亿万,相对于庞大的基数,金丹已是了不得的高手、人上之人了。 “你就是刘茫?”金丹修士傲慢道。 虽然是同样的态度,但金丹修士与络腮胡是完全不同的,络腮胡的傲慢是装的,而此人却是打心眼里对刘茫不屑一顾。 刘茫最看不上这种人,稍微有点能耐就拽的了不得、眼高于顶,自以为了不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这么肤浅,傲慢只是无知的表现。 “公子问你话呢,你聋了不成?”见刘茫不说话,金丹修士的追随者中一人怒道。 这是一个好奴才,知道何时应该开口,问主人不方便问的话。 刘茫差点笑了,什么时候山猫野兽也都成公子了?谦和如玉方为公子,这个称呼,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与傲慢之人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比他更傲慢,更傲慢的方式就是不理会,金丹修士何曾被这样无视过,怒道:“去给我杀了他!” “是!公子!” 帮主子做一些不方便做、或者不值得出手的事,是做一个好奴才最基本的条件,刘茫不过练气期,这样的修为自然不值得金丹亲自动手。 “小小年纪狂傲的很!敢对公子无理,看我如何收拾你!” 一直表现出众的这名奴才从样貌看起来年龄比那名金丹还要大,然而筑基圆满也只有三甲的寿命,他实际应该比金丹修士年轻不少。不过年轻也是相对的,如果一个人可以活一千岁,那么哪怕过了三四百年,他也依然可以说自己是年轻的,而如果一个人只有百年寿元,只消几十年的时间,他便垂垂老矣。 这也是无数人修行的原因所在,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 一剑,只一剑刘茫便结果了那奴才的性命。 金丹修士表情一肃,刘茫的实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刘茫的速度之快不亚于他,加上手中法剑,有让他郑重面对的实力。 “你的实力很不错,应该快要结丹了吧?”金丹修士不相信一个练气能一剑杀死筑基圆满的修士,他认为刘茫隐藏了实力,但他依然自信刘茫不会是他的对手,道:“可惜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修为,今日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好教你知道,你是死在了青罡剑云……” “废话真多!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刘茫不待金丹修士说完,便冲了上去。 金丹修士拔出他的灵兵长剑,正要自报家门,却被刘茫给打断了,这让他顿时老羞成怒,从一开始刘茫便一直不曾说话,让他倍感轻视,没想到他一开口伤害竟然更大,金丹修士的傲慢之心,是踏踏实实地被刘茫给蹂躏了。 金丹实力何等强横,两人转眼就战到了一起。这名修士自称青罡剑,原来他修有一种剑诀,名为青罡剑,这种剑法修炼到深处,能用灵气在灵兵上形成一种青色剑罡,无坚不摧,甚是厉害,剑法修炼到极致,甚至能将剑罡离剑发出,让人防不胜防。 幸好刘茫有法剑在手,无惧青罡剑威力,而且这名金丹修士远未将青罡剑修炼到极致,并不能给刘茫带来威胁。 刘茫并未全力相博,他想要知道,实力提升后,他与金丹还有什么样的差距。 事实证明,实力提升后的刘茫已经完全无惧金丹,加上自身种种能力,他的实力应该比大多金丹还要高出一筹。与他对战的金丹修士虽然修有青罡剑气,但只要他想,击败他并非难事。 对自身实力有了大致了解,刘茫不再留手,一阵抢攻,金丹修士顿时大乱。 金丹修士低估了刘茫,在刘茫展现出强大的实力后心神不稳,被刘茫抓住破绽,一剑封喉。 金丹修士用手捂住脖子,睁大眼睛看着刘茫,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他的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却已无力发出声音。 刘茫收剑,再也不看一眼金丹修士以及被吓坏的追随者,飞掠而去。 独战天下 金丹修士不过如此!斩杀金丹修士后,刘茫信心大增,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不被围困,没有金丹修士可以留住他。 尽管如此刘茫亦不敢自大,这只是说明他有了与金丹一战的实力,并不代表他能从这场风波中平安脱身。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天才,实力强大的,绝非他一人,而且众人目的是要取得他的头颅,不会给他公平交战的机会。 对于刘茫来说,已经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寻找他的人太多了,一路上,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战斗,有很多次,他几乎被金丹修士围住,如果陷入到金丹修士的围困之中,哪怕他实力再强恐怕也无法逃出生天。 身处如此困境,刘茫反而越勇,他很清楚,逃是没有用的,哪怕他进入亳州山脉,也是九死一生,只有杀得敌人胆寒,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半个多月来,刘茫一直在追杀与战斗中度过,这半个月,死在他手中的金丹修士足有两百多人,低阶修士则更多,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要知道当初的连山派也才仅仅两名金丹,两百多名金丹,这等于是一个中等门派所有的中坚力量了。 短短时间造成如此杀戮,刘茫的名字已经传遍亳州,并让亳州为之震动。死亡几百名金丹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名疑似练气期的修士,在无数金丹修士的追杀下,不但活了下来,还反杀了数百名金丹,就不能不让人震惊了。 “刘茫于老哥山袭击寻云子等三名金丹,寻云子重伤,其余两名金丹毙命,刘茫不知去向!” “小叶派众人与嗜血狂魔遭遇,门中两名金丹尽皆战死,派众死伤大半!” “刘老魔与清风岭被数名金丹围困,重伤逃遁!” 多日来到处都在散播着这样的消息,人们对刘茫的称呼,也是各不相同。这一场追杀,引起了整个亳州的关注,不论茶馆、酒肆,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会有人讨论此事,刘茫每一次出现、斩杀了何人,都成了最热门的话题,甚至有好事者专门记录下刘茫斩杀金丹的数目,看他最终能够完成多少斩。 事情愈演愈烈,已经超出了黄升当初所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茫竟然这么难杀,两百多名金丹灭于其手,还有无数人正在赶过去,一个传言,造成的轰动竟让他自己也感到害怕。 亳州再大,修士再多,又有多少金丹能给他这样杀下去?黄升心中不安,如果死的人太多,恐怕会引起整个亳州的震荡,刘茫只是被动承受,事情最终肯定会查到他的头上,这样的结果,哪怕他是无极宗长老,也承受不起,无极宗虽然是亳州第一大派,但实力并不能压制群雄,有很多势力对无极宗并不信服。 刘茫不会知道他的强悍引来了整个亳州的注目,甚至让始作俑者都开始恐惧,他依然行走在生死边缘,享受着死亡与鲜血带来的激情,每一刻,他的精神都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与危险相伴,他的精神被磨砺的如刀似剑。 再次与一队修士遭遇,刘茫艰难逃遁,在了解了他的实力后,金丹修士开始多人组队猎杀于他,一个队伍至少有四五名金丹,让他根本无力对抗。 刘茫已经伤痕累累了,哪怕有超强的自愈力与严素留给她的丹药,也无法让他的战斗力一直保持在巅峰,他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不可能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咻” 一把无柄之剑如闪电划过,修炼中刘茫侧头躲闪,宝剑划过他的头发,一缕长发飘然落地。 刘茫睁开眼睛,只见两名金丹修士飞掠而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前方,一人环抱一把长剑,另一人则是以灵力御控一把无柄短剑,短剑悬浮在此人胸前,方才就是他御控短剑偷袭。 “于温!” “钟无忌!” 两人自报姓名,而后环抱长剑的钟无忌道:“听闻刘兄技艺无双,我兄弟二人千里而来,不为其它,只愿与刘兄互分高下、一决生死。” 刘茫没有理会钟无忌,而是看向于温,道:“飞剑?” 一剑出、敌首枭,千里之外、杀人无形。一直以来,飞剑都是修行界中一种十分厉害的手段,严格说起来,飞剑是一种“神通”,有不可思议之力。 元婴修士采肺之庚金之气,溶天地灵金,锻剑胚,以自身灵气滋养,剑成随心而动,是为飞剑。于温御控的并不是真正的飞剑,但刘茫对飞剑多有好奇,故此一问。 于温不曾修成元婴,自然是不能修成飞剑的,哪怕元婴之上的大修士,也并非人人都能修成这种神通。于温酷爱飞剑,并为之着迷,他千方百计寻到一种以灵气御剑的法门,虽然没有飞剑的威力,却也非同小可。 不知是否故作冷酷,于温并未理会刘茫,刘茫讨了个无趣,只好笑笑作罢。 敌对之人无需浪费口舌,用剑对话即可,双方都很明白这个道理,钟无忌拔剑出鞘,与于温对视一眼,便向刘茫冲了过去。 这二人表面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其实依然是小人做派,若非如此,之前便不会出手偷袭了。 钟无忌还没冲到近前,于温的飞剑已经袭来,刘茫猝不及防,狼狈滚地躲闪,于温的飞剑虽然远远比不上真正的飞剑神通,仍然厉害非常,凭此手段,他在金丹境界中鲜有敌手。 飞剑的速度奇快无比,刘茫虽然及时躲闪,仍然被其所伤,后背上,被飞剑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苍白的皮肉外翻,很快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不过一点小伤对刘茫来说算不了什么,如果把这些日子的伤加起来,他的身上恐怕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 在刘茫遭遇的众多金丹修士中,这二人的实力可以说是极强的,二人一近一远,长剑飞剑配合默契,一般金丹绝非他们的对手。 不过刘茫身经百战,斩杀金丹无数,怎么会是一般人,刘茫沉着应对,很快就适应了二人的打法。刘茫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迅速解决二人,他必须速战速决,如果拖得久了,势必被其他修士发现,到时陷入围攻,他就插翅难逃了。 战斗靠的是什么?力量、速度、敏锐的战斗天赋,以及必胜的信念、视死如归的勇气,有了这些,必将战无不胜。 这些刘茫都有,所以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他胜利了,活了下来,而这一战,也必定如此。 趁于温飞剑回撤的空档,刘茫自须弥袋取出一物瞬间激发,一层无形护罩顿时将他与钟无忌包围,于温回整灵气,再次御控飞剑向刘茫攻去,哪知飞剑被一层无形气罩阻挡,无法近身刘茫。 钟无忌一阵慌乱,他与于温配合默契,不少修为高过他们的修者都曾死于他们手中,二人自信刘茫必定死于二人的合击之下,若非如此,他们怎敢单独追杀刘茫? 然而此刻于温飞剑被法器阻挡,钟无忌与刘茫同在阵内,面对凶猛更甚猛虎的刘茫,钟无忌如何不怕? 刘茫取出的自然便是严素曾经用过并送给他的法器玉莲花,刘茫之所以能在追杀中活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严素送给他“资产”,如果没有严素留给他的法器与丹药,他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趁钟无忌慌乱,刘茫抬手便刺,钟无忌连忙举剑格挡,刘茫这一剑并未用力,被他轻易挑起,然而让钟无忌没有料到的是,刘茫竟随着这一剑,合身撞了过来。 钟无忌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撞击过,浑身的骨头都断裂了,摊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他的五脏六腑也受了重创,不时有血沫从他的口中吐出来。 一剑封喉,钟无忌不甘地看着刘茫,气绝身亡。 钟无忌身死,于温哪里还敢停留,将飞剑收起,于温转身便逃,刘茫比传谣言还要可怕,钟无忌这么简单就被杀死,他也绝非对手。 刘茫怎会容他逃走,既然追杀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收起玉莲,刘茫将手中法剑飞掷而出,一剑将于温穿透。 穿透于温后法剑去势不减,直接钉在了前方的一棵树上,于温茫然地看了看法剑,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就此倒地身亡,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死在这样的“飞剑”下。 三人的打斗声已经引起了其他追杀者的注意,有很多人正在向这边赶来,刘茫上前拔出法剑,选了一个方向,再次消失不见。 “两百五十七!” 在很多城市的大型灵店、宝阁,有专门的人守在传音石旁,等待前线传回的消息,听到又有两名金丹死在刘茫手上,一旁有人大喊:“两百五十七!这是第两百五十七个了!” 十八天的时间,两百五十七名金丹修士陨落,这代表着,平均每一天就有十多名金丹修士死在刘茫手中。 这样的战绩堪称恐怖,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做到?哪怕刘茫是金丹境界,同等境界下,也没有人可以做到如他这般。 刘茫原以为杀戮会让追杀之人胆寒,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追杀他的人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比原先更多了。 在斩杀众多金丹的同时,刘茫也负伤累累,这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自己便会是终结刘茫的那个人,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人会轻易放弃。甚至那些远未赶来的修士,都祈盼刘茫不要死的太早。 而且因为刘茫杀死了大量修士,有很多原本不想参与此事的人也被迫参与了进来,刘茫每杀死一个人,就会为自己树立一个或者是多个敌人,报仇,这是比任何原因都强大的理由。 随着事情越来越轰动,诸多世家大族、豪门大派的门人子弟纷纷出山,加入到这一场大戏中来。天下风云涌动,这些天才们,自然不甘寂寞,况且天才都是自负的,刘茫独战天下,打下了好大名声,激起了他们的好胜之心,欲来一决雌雄。 归灵城 前行的步伐永不停止,除非倒在路上,化作道旁随风飘散的沙土。这一日,刘茫来到归灵城,灵脉汇聚之地,欲望繁华之所。 归灵城乃归灵郡主城,归灵郡地处西北,人烟稀少,像归灵城这样的大城不多,多数地方都还是部族群居,归灵城建立在四条灵脉汇聚之地,经过无数年发展已经极其繁华,在整个亳州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大城。 刘茫之所以来到归灵城,皆因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在归灵城迎战所有想要取他性命的修士,一人一擂,独面天下修士。 以一人之力迎战天下金丹,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个决定可谓疯狂。他一旦入城,便等于切断了退路,会有大量修士赶到归灵城,那时他若想走,再无可能。 这个决定既是来到归灵城附近后才做出的,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对刘茫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斩杀众多金丹,但以亳州之大,金丹根本杀之不尽,想要他性命的修士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愿在逃离与追杀中继续下去,与其不明不白,不如光明正大站出来。 城中只能挑战,不可私斗,这就使他免去了被围攻的危险,归灵城主流域风,化神修为,有他在没有人敢破坏这里的规矩,而刘茫之所以决定进入归灵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流域风与无极宗有隙,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卑劣的手段对付于他。 刘茫一入城就引起了极大轰动,如今的他可谓名人,影像早已传遍各地,少有不识之人。街上聚集了大量修士围观,人们都很好奇,这个得罪无极宗、杀的金丹修士尸横遍野的刘茫,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们发现,眼前并非如想象中一般是一个样貌凶恶亦或阴狠之人,而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刘茫生来相貌端正,目若朗星,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眼见来人越聚越多,刘茫停步环顾四周,众人见他似是有话要说,纷纷闭言注视于他。 “想必诸位皆知我是何人,不错,我就是杀之有赏的刘茫!”望着众人,刘茫朗声道:“你们也许会奇怪我为何自入瓮中,刘茫来此,一不讲恩怨情理,二不论是非对错,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此迎战所有欲取我性命之人!” 众人一片哗然,刘茫竟要以己之力,迎战天下修士,他是疯了还是狂妄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刘茫的魄力还是让人敬佩的,不论他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敢在此现身,就证明他胆色非凡。 此乃真豪杰也!也有人对他做出了这样的评价,不管他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被无极宗悬赏追杀,以一人之力搅动亳州风云,此刻又站出来直面天下修士,他绝对称得上豪杰二字,而且能被无极宗追杀,本身就证明了他的不凡。 越是低层次修士,越少有人怀疑无极宗对刘茫的追杀令是假的,无极宗乃亳州第一派,没人相信有人会拿它做文章。 “刘茫将在城中擂场恭候诸位,但有挑战,绝不推辞!胜了,拿走我的头颅,败了,留下你的性命!” 说完,刘茫转身向城内走去,众人自行为他让开道路,半月搏杀,刘茫其人,已有赫赫威势。 刘茫进入归灵城并发出战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归灵郡,继而传遍整个亳州,无论是之前追杀刘茫的人,还是尚未赶来的修士,都调转方向,向归灵城而来,归灵城与各个大城只见皆有来往的飞舟,相信用不了多久,城中就会人满为患。 此举间接断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捡便宜修士的心思,甚至断绝了大部分散修的心思,刘茫将此事正大光明地摆了出来,这就意味着,所有的战斗都将在注视下进行,随着一些世家大族、实力不输无极宗的超级势力的优秀门人、杰出子弟赶来这里,普通修者注定不会再跟刘茫的头颅有关系,刘茫的迎战之擂,必然成为这些天才人物的主场。 这些人当然不是为了斩杀刘茫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他们的背景、倚靠的势力,并不逊于无极宗,甚至有些势力,根本不把无极宗放在眼里。 他们之所以前往归灵城,皆因为此事已经演变成了一场“盛会”,黄升想借刀杀人,却不曾想刘茫凭借自己的实力,大战八方,斩杀数百金丹,震动亳州,更是于归灵城发出待君来战的豪言壮语,将这件事闹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 真正的世家大族、豪门大派子弟自然不会相信谣言,没有根据的事只有那些底层修士才会相信,其实这也是一种无奈,底层修士、散修渴望有一个好的前程,哪怕明知画饼,他们也要尝试咬上一口。 天才们只是单纯来凑热闹罢了,刘茫名动天下,有了让他们一战的欲望,天才向来自负,最看不得有人比自己名头响亮。 刘茫进入城中,暂时告别身后欲来的风雨,他是一个现实的人,所以他根本不去想报仇之类的事,如今的他根本没有这个实力。他也不再想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颗头颅,如果守不住,那么被摘去也无妨!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短暂的宁静,没有人前来挑战,让刘茫得以放松片刻,他信步游走,在归灵城中闲逛起来。 归灵城不愧为一郡之首,它面积极广,方圆足有百里,城中各样的所在应有尽有,修炼之地、各种宝阁,甚至烟花之地,只要能想到的,这里都能满足。 城中灵气充沛,更甚于一些名山大派,归灵城建立在四条经脉汇聚之地,整个归灵城的地基,就是一座巨大的阵法,四座城门,分别以四圣灵命名,四象大阵一旦开启,便是神游高手也无法攻破。 闲看不久刘茫便失去了兴致,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一大帮人跟着、盯着,着实让他不自在,正好走到一处名为“仙味楼”的酒家,刘茫便迈步走了进去。十几日在追杀中渡过,干粮都吃的有限,他的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刘茫喜好美食,甚至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因为他“嘴馋”引起的。 仙味楼,能以仙味命名,想来在食之一道走的很远。归灵城乃修者之城,哪怕是跑腿的小厮,也多少有些修为,在城中只要是有点名气的酒家,贩卖的就不会是凡俗之物。 刘茫步入仙珍楼,楼内气氛为之一滞,众人大多在讨论刘茫一事,猛见正主出现,皆忘了言语。 “客官里面……请……”仙味楼小二还是很有素养的,见是刘茫,只是一愣,便热情招呼道:“客官是楼上雅间还是在大堂?楼下人多,雅间清净的很。” 小二很有眼光,见众人皆注视刘茫,仙味楼门口甚至围满了观众,便有意提醒。 随手取出一块灵石扔给小二,刘茫道:“那就上雅间。” “好嘞!” 得了灵石,小二的态度更加热情百倍,声音更洪亮了,腰也弯的更低了,甚至伸出手想要搀扶刘茫上楼。 他在此一月也就才一块灵石,而一块灵石,可以让他在练气阁修炼一晚,练气阁是专门为练气修士打造的修炼之所,城中灵气虽然比其它地方浓郁,但若是想要突破,还是在练气阁成功的几率大。 刘茫哪用他搀扶,他享受不了这种“周到”到极点的服务,如果早知小二会如此,恐怕他就不会拿出那颗灵石了。 仙味楼共有三层,三楼很少开放,只接待贵客,二楼虽然没有规定,但多数时候还是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够上来。 在小二的引领下,刘茫来到一个靠窗的雅间,灵石不是白赏的,这是二楼最好的位置。 仙味楼处于归灵城外围,离青龙门不远,这里并没有多少高大的建筑,从二楼就能看到城外景色。 “客官用点什么?”小二介绍道:“我们这里有各种妖兽之肉,都是现行宰杀,极为鲜美,灵酒也是极好的,不仅醇香,还能疏通经络,有益修行。” “你看着随便上一些吧!不用多了。” “好的,您稍等。” 小二噔噔噔下楼去了,刘茫望向窗外,他爱好美食,却不贪口腹之欲,更何况此时他也没有多少那种心情,他更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碧波荡漾,青山苍莽,归灵城这一面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此时日落黄昏,一轮红日骑在山顶,柔和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呈现一片宁静、祥和之美。 望着无边美景,刘茫不自觉便想起了严素,她早就回到玄机宫了吧?此刻的她正在做什么?是否如自己这般正在独看夕阳?刘茫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想念,它比思念平淡,但比思念更美,这种感觉只能存在于心里,无法诉诸言语。 刘茫的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微笑,他的心里其实挺骄傲的,严素这样一个谪仙般的女子,能与她走过那样一段路,甚至能走进她的心里,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值得骄傲。 酒菜已经上来了,刘茫举杯浅尝,他很少饮酒,酒能麻痹灵智,甚至使人迷乱,他不喜欢那种感觉,无论何时,都应该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不可失控。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茫望向窗外无边大地,经过这一系列事情,他的想法有了诸多改变。面对离别,他无能为力,哪怕严素说等着他,可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玄机宫在哪里、中域在哪里;面对追杀,他不曾抱怨,因为他知道抱怨也没有用,人们在乎的只是他的死。这一切的事情只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没有强大的实力,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想要没有拘束地活着,就要飞的足够高,就要脚踏八荒、手掌星辰。 虚公子的世界 “刘茫!哪个是刘茫?虚公子在此,还不滚出来拜见!” 刘茫正品尝美食,楼下忽然传来吵闹声,接着便听到一群人叫嚷着登上二楼,并直奔他所在的雅间而来,不多时,他的雅间门便被人粗暴推开。 一名男子迈步而入,这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容貌俊美,一身锦衣华贵非常,男子手执一把折扇,单从相貌看,倒是个风度翩翩,想必就是那个虚公子了。 此人极为倨傲,斜着眼,完全不拿正眼看刘茫,仿佛刘茫是什么腌臜物一般。 “你就是那个刘茫?”虚公子语气中透露出浓烈的骄傲,“听说你实力不俗?本公子爱材,以后跟着本公子,本公子保你一命!” 虚公子开口就直奔主题,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他竟是想让刘茫做他的手下。 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显示出这位公子很草包,却也能看出他背后的势力必定很不一般,草包公子不会怀疑所谓的追杀令是假的,他这么说,就代表他身后的势力并不惧怕无极宗,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草包公子对自己所属的势力过于自信。 不管无极宗在玄机宫主面前多么不堪,数十位化神高手,多名即将突破神游的存在,这样的实力,不是随便什么势力都能惹得起的。 刘茫笑了,多日来追杀他的修士不少,想要收他做手下的这倒是头一个。 “你笑什么,虚公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还不快给公子磕头!” 草包公子后面跟着许多人,大多数都围在远处观看,只有两名金丹修士一直跟在他身旁,应该就是他的手下了。 见刘茫不赶紧纳头便拜竟然还笑,其中一人开口呵斥。 “看样子你是磕过了?” 刘茫看了那人一眼,讥笑道。 “你……”金丹修士涨红了脸,显然他是磕过了。 “你什么你,”刘茫得理不饶人,“堂堂金丹修为,甘为他人爪牙,竟还磕头行礼,真不知道脸面是什么了吗?” 被人打扰刘茫很不爽,若是前来挑战他的也就罢了,像这种没事找事的,着实让人厌恶。 金丹修士大吼一声就要上前与刘茫拼命,他能跪拜虚公子,却受不得刘茫羞辱,他跪的不是人,而是权势。 “阿二,退下!”虚公子淡淡道。 这个是阿二,另一个想必就是阿大了,公子起名很是随意啊!就冲着将来“阿三”这个名字,刘茫也肯定不能答应。 被称作阿二的金丹修士狠狠地瞪了刘茫一眼,虽心有不甘,但公子有命,他只得退下。 虚公子上前两步来到桌前坐下,手中折扇轻摇,道:“不要觉得跟着我是辱没了你,你虽然有些实力,但本公子并不放在眼里,记住,本公子只是惜才,想保你一命。” 虚公子确实看中了刘茫,不过他不是爱材,他只是听闻刘茫斩杀数百金丹的事迹,觉得将这样一个人收到手下带出来很有面子罢了。 虚公子家世显赫,一向跋扈惯了,若不是为了以后有面子,他才不会这么有耐心。 “那我谢过公子了,”刘茫道:“不过刘茫从来没有给人磕头的习惯,公子还是另找他人吧!” “不知好歹!”见刘茫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虚公子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当场碎裂,可怜一桌饭菜遭了殃。 “趁我还没有生气,赶紧给我滚!”刘茫岂会害怕这个草包,冷冷地看了虚公子一眼,沉声道。 刘茫眼神冰冷,多日搏杀他的身上自有一股浓烈的杀气,他本不想跟这个草包一般见识,但虚公子不知进退,终于惹得他动怒了。 草包终究是草包,虚公子自小在阿谀奉承中长大,从未经历过凶险,根本感受不到刘茫眼中的杀意。 “不过是杀了几个人,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本公子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虚公子兀地站起身来,那样子竟是要对刘茫动手。 刘茫一愣,难道这个虚公子并非草包,而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他不敢大意,以貌取人之人容易阴沟里翻船,刘茫时常提醒自己不要看轻任何人,但他还是疑惑,因为他从虚公子身上没有感觉到半分威胁。 见公子要亲自动手,一旁的阿大阿二着了急,刘茫不知道虚公子的实力,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这位公子一直喜欢用“实力”说话,但他背后的势力在那,有谁敢真的跟他动手? 虚公子乃是归灵城五大世家之一虚家的子弟,五大世家与城主共同统治归灵城,每一家都拥有强大的实力,他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合并起来的力量,就是无极宗也不愿轻易招惹。 虚家家主有一儿一女,虚公子便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在归灵城,没有人敢动虚公子一根汗毛,这是一棵长在温室里的花朵。 无数次的横推,给虚公子造成了一种假象,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同境界无敌了。 幸好虚公子在知道自己的无敌后,已经很少与人动手,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有我无敌,人生何其寂寞啊!” 阿大阿二用脚趾头也知道虚公子根本不可能是刘茫的对手,刘茫是什么人?传闻中的大色魔、杀人不眨眼、喜欢用人血洗澡的大魔头,无论哪一个称号,都说明此人绝不好惹,如果他一不小心将虚公子给宰了,那二人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公子,这点小事怎劳您动手,让我跟阿二收拾他就行了。”阿大阿二不敢让虚公子与刘茫动手,连忙请缨。 然而虚公子打定主意要亲自出手了,虽然口中说刘茫不过如此,那也是相对于他自己来说,其实他还是认可刘茫的,他相信等自己收服刘茫后,领出去肯定会给自己赚足颜面。 “不必,我要亲自将他打服!” 虚公子向刘茫道:“本公子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能对你出手,是你的荣幸,你要懂得感激。” 虚公子觉得,自己亲自动手体现了对刘茫的重视,这样他才会真心信服,恩威并施,御人之道莫不如此啊! “公子,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们退下!” 阿大阿二还要再劝,被虚公子挥手打断了,二人不敢再说话,只能紧张地盯着虚公子,如果有危险,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冲上去。 这是什么情况?主仆三人的表现让刘茫愈发觉得蹊跷,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告诉他虚公子就是一个草包,然而他的思维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阅历不够用了,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看不清现实,活在一片虚假的繁荣里? 真的有,而且就在他跟前,不相信也不行。 “动手吧,我让你三招!”虚公子将双手背在身后,傲然说道。 世家虚公子,天资绝无双。每逢对战让对手三招,这是对敌手的轻视,也是虚公子的骄傲。 “你确定?” 看着虚公子背负双手傲然而立,刘茫惊讶询问,不是他自负,这天底下能让他三招的金丹修士,恐怕还没有生出来。 “自然,既要收服于你,就要让你心服口服,动手吧!” 摇了摇头,刘茫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位虚公子了,他的怒气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他没有办法生气,因为面对着的是一个如此单纯,是的,一个如此单纯的人。 刘茫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虚公子上一课,好让他知道,这世界跟他认为的不一样,而且他也实在不愿让这个虚公子再纠缠下去了。 一个箭步上前,刘茫伸手便向虚公子抓去,两人距离很近,虚公子根本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那只大手就已经来到身前。 虚公子身上光芒一闪,却是身上佩戴的护体法器自动激发,然而刘茫根本无视防御,一把就抓住了虚公子的脖子。 旁边的两个手下虽然一直都在盯着刘茫,但刘茫何样实力,不等他们有所动作虚公子已经被刘茫抓在手里,二人投鼠忌器,不敢再上前来。 “快放了公子!不然你绝对无法离开归灵城!” 入城之时刘茫就没有想过还能否离开,岂会受他们威胁。 此时的虚公子脸上再也不见原来的骄傲,而是写满了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还有些失魂落魄,在他的心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刘茫原本想嘲笑几句,见他如此模样,也顿时没有了兴趣,随手一挥,便将虚公子扔出窗外。 “砰” 很快一声重物落地声传来,刘茫走到窗前,只见虚公子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幸好有护身法器,不然这一下必然摔个不轻。 “公子!” 阿大阿二急忙冲下楼去。 刘茫没有想到虚公子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本意是将虚公子扔出去,让他碍于脸面直接遁去,不再来打扰自己也就罢了,谁知道一个金丹境界的修士,竟连控制身体不至跌落都办不到。 如果刘茫知道虚公子虽然成就金丹,但他的境界全都是灵药堆起来的,恐怕就不会奇怪了。 似乎是心有不甘,虚公子站起身来,抬头与刘茫对视,想要说点什么找回场子。 “虚公子,你确实太虚了,还是回去好好修炼吧!”刘茫并不给他机会,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从窗前消失。 虚公子终归是要面子的人,怎能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在众人的围观下,领着两名手下灰溜溜地去了。 擂 鹰翔长空,以鸣抒其志;鱼游大海,以跃壮其行。 而如磐石,立山颠,默看云海,纵天崩海卷,我自巍然。 高台之上,刘茫拄剑而立,如苍松,坚毅而挺拔。台下声息嘈杂,他如不闻;万众攒动,他若不见,天空风云变幻,地上唯一人一剑。 遍地赤血,自刘茫登上擂台,仅一个时辰,已有数名金丹伏尸脚下,这个速度比追杀时快了许多,然而天下尽皆不义唯利之人,以他一人,又能砍下多少头颅。 战斗无法避免,斩杀刘茫的诱惑太大了,尽管他有着辉煌战绩,终是不能让所有人都死心,天刚放亮,便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向刘茫发起挑战。 挑战不比围杀,但有上台,无不是对自己有着很强的自信,能修成金丹,都可以算得上人上之人,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不过终究还是刘茫技高一筹,生与死的分界便是最好的证明,不管上台之人如何自信强大,他们死了,刘茫活着。 擂台四周围满了人,刘茫用一己之力挑起了亳州修行界一场盛会,此地已是人山人海,而城外还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只要刘茫一日不死,这场盛会恐怕就很难结束。 随着刘茫斩杀数名金丹,暂时不再有人上台挑战,刘茫的实力有目共睹,哪怕觉得自己实力不弱于他,上台前也要好好掂量一番。 “牧尘,你对这个刘茫怎么看?” 力量会使人骄傲、使人膨胀,越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约容易与人产生纷争,修士之间,冲突是常有的事,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再也平常不过,为了解决这些纷争,几乎每一个城镇都会设有对战之地。 在归灵城有两处大型擂场,刘茫所在的距青龙门不远,擂场极大,足以容纳数万人。 此刻,擂场远处的高楼上,一名中年男子向他身后的老者问道。 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着一身青衣,虽看似朴素,用料却极为不凡,男子面白无须,身上带有一种稳重从容气质,一看便是久居高位。 被中年男子称为牧尘的老者一直躬身立于男子身后,老者看起来很是普通,与万千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一直躬身的缘故,老者看起来有些驹偻,仿佛被人随手一推就会跌倒。 如果知道老者是一名元婴修士,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这么想。 “老仆看不懂,这个后生怪异的很,他的确是练气境界,却能斩杀金丹,这种事情老仆闻所未闻。” 老者仿若一块枯木,恭敬答了中年男子的话,却没有抬头,身子也不曾动一下。 “是啊,修行九境界,每一层都有如天堑,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破的!”中年男子道:“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天才,除非妖孽!” 中年男子的语气并非惊叹,而是肯定。 “玄机宫主降临无极宗,继而就出现了这种传言,这个刘茫会不会与玄机宫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的话既像是在询问老者,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玄机宫这样神秘的地方,让中年男子也不自觉轻声言语。 老者终于抬起头来,犹豫片刻,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终于道:“这个老仆也不知道,但老仆知道,与仙宫有关的任何事,主上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也许是这样说不符合自己的身份,老者又接着道:“这个后生跟玄机宫应该不会有关系,若是有,谁敢传令追杀于他,就算有人造谣,无极宗也早就出面澄清了。” 发生在无极宗大殿的事少有人知,无极宗弟子虽然知道宗门发生了大事,但至于是什么样的事情,就不是他们所能了解的了,而知道此事的一众元婴、化神,是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的。 而青莲山方面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很少,除了青莲心,就只有几个真正的核心弟子才有所了解,青莲心一向低调,也严禁弟子向外透露关于玄机宫的事,所以刘茫到底为什么被追杀,在这些高人眼里还是一个谜。 “走吧!” 中年男子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擂台上的刘茫一眼,转身离去。 擂台上,刘茫好似入定一般,不理会台下万众瞩目,将诸多纷扰抛之脑后,内心一片空灵。 “多日前就听闻刘兄独战天下,英姿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刘兄风采,真令我辈修者羡慕!” 万众之间,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声音并非多么洪亮,却压过杂乱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齐公子来了! “齐家齐放轩,旷世奇公子!” 人群一阵喧闹,刘茫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越众而来,男子飘然出尘,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路。 好一个丰神如玉的美男子!看到此人,刘茫也忍不住赞叹一声。这位齐公子年龄与刘茫相若,身材硕长,面如冠玉,便是女子也少有能生的如此俊美,这齐公子气质更是出众,飘逸若仙,却有一种谦和感,面带微笑,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心生好感。 齐山齐家,乃是亳州有名的修行世家,实力比起归灵城五大世家还要更胜一筹,齐放轩是齐家当代最为杰出的弟子,金丹圆满,即将迈入元婴之境,一身修为在整个亳州的年青一代都排得上号。 “齐家果然尽是虚伪无耻之人!” 齐放轩还未走到擂台前,只见一个大汉从天而降,“咚”地一声重重落在了擂台上,大汉身材魁梧,落地之时刘茫甚至觉得擂台都晃了三晃。 “战神宗百战神铁山!” 台下众人瞬间便认出了魁梧大汉的来历,战神宗,亳州超级宗门,实力不比无极宗弱多少,甚至很多人认为,单从战力来说,战神宗才是亳州第一宗。 若非这样的势力,谁敢在归灵城御器飞行。 “刘兄弟,你是个汉子!不像那些什么公子,整得跟个娘们似的,男不男女不女,看着就糟心!” 大汉铁山毫不掩饰对齐放轩的轻视,两人皆是一时俊杰,曾有过多次交手不分胜负,两人修为相差无几,铁山每战必肉搏,而齐放轩更胜身法,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铁山性子耿直,看不惯齐放轩这种打法,更看不惯他那些公子做派,所以每次见面,铁山都少不了讥讽他几句。 刘茫并不喜欢无事挑衅,但他对铁山这种直来直去的个性还是较为欣赏的,不过铁山接下来的话,让他立马打消了这种心思。 “刘兄弟,你人不错,不过这名字确实不咋地,刘茫,流氓,怎么取个混儿名?” 此时齐放轩已经来到近前,若说这齐公子确实当的起公子二字,他只是笑了笑,对铁山的讥讽丝毫没有在意。 “刘兄不必理他,这就是个浑人。” 齐放轩向刘茫抱拳道:“在下齐放轩,见过刘兄!” “刘兄弟,战神宗铁山!” 一旁的大汉铁山也道。 对方以礼相待,刘茫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抱拳道:“刘茫,一介散修。” 见礼后,刘茫看向两人,道:“两位来次为何?也是来取刘茫项上人头的吗?” “刘兄误会了,以刘兄头颅换无极宗宗主弟子之位,恐怕是刘兄仇家散布的谣言,只有愚蠢之辈才会相信。”齐放轩道:“况且就算传言是真,又与我何干,放轩此来,只是听闻刘兄大名,前来结交一番,顺便讨教一二。” 铁山也道:“正是如此,铁山唯一的爱好便是战尽天下英豪,刘兄弟大名传遍天下,让我也手痒的很那!” 刘茫点了点头,齐放轩与铁山皆是英才,这样的人岂会因为一个传言便做出不义之事。 不等刘茫说话,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声音极其魅惑,让在场男修都忍不住心神一荡。 “这里好生热闹,奴家果然没有来错,这么多青年俊杰,奴家定能挑出一个如意郎君!” 群英荟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七彩蝴蝶自远处飞来,蝴蝶上卧着一名女子,柔媚的话语便是这名女子发出。 由此蝴蝶便可看出来人定时出自蝴蝶谷,蝴蝶谷是亳州一大势力,虽然比不上无极宗、战神宗这样的超级大派,却也是非同小可。 蝴蝶谷多是女修,修行魅惑之道,女子乘坐的斑斓蝴蝶,乃是蝴蝶谷特有的灵兽幻蝶,传言有上古圣兽血脉,幻蝶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在不经意间让人陷入幻境,纵使心智坚毅之辈,若无防范也很容易中招。 乘彩蝶而来的乃是蝴蝶谷谷主亲传弟子庄媚邪,传闻庄媚邪一体两面,一媚一邪,一身媚功出神入化,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脚下。 “庄姑娘!我喜欢你!” “蝶蝶!我要喝你的洗澡水!” “媚儿,看我一眼吧,我爱你爱得要死了!” 可见庄媚邪的魅力确实不凡,一出现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无数男修激情呼喊,有些话更是不堪入耳,让人鸡皮疙瘩乱跳。 庄媚邪翩然落于擂台,冲台下嫣然一笑。 台下的轰动更强烈了,每个男修都觉得庄媚邪的笑是冲着自己,他们拼命呼喊,欢呼声震动大地,直上九霄。 台上的铁山与齐放轩暗自腹诽,你们是只见过她媚的一面,若是见过她邪的一面,恐怕哭都来不及了。 一直稳如磐石的刘茫被惊呆了,这些人明明都是为自己而来,怎么只是见到一个女子,就仿佛都把自己抛之脑后了? 不过当刘茫看到庄媚邪后,便有些了解众人的想法了。 当庄媚邪转过身来,刘茫只觉眼前一亮,眼前女子容貌美艳,肌肤如雪,尤其一双眼瞳,似乎有七彩流转,给人一种妖魅之感。 女子身材匀称,拥有一幅傲人身姿,而更让人心动的是,女子一举一动都带有一种慵懒气质,妖魅入骨,是万千男人梦想的尤物。 “呦,这不是小齐跟小铁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也是想当奴家相公的吗?奴家可看不上你们呢!” 齐放轩与铁山似乎是在庄媚邪手上吃过亏,被她调笑,二人表情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越过二人,庄媚邪走到刘茫身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还是这位刘小哥,既英俊又英武,比他们两个强多了。” 齐放轩与铁山不由得又将刘茫打量一遍,并在心里与自己做个比较,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对庄媚邪有什么想法,人皆有好胜之心,尤其是在美女面前。 还是我比较帅!二人在心中各自道。 “你也不错。”刘茫笑着向庄媚邪道。 庄媚邪愣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如此评价,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以往哪个人见到自己不是魂不守舍?而刘茫淡然如常,从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淫欲之色,让庄媚邪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 “刘小哥倒是有趣的很,我见你可不像是个流氓哦!”庄媚邪掩嘴轻笑,眼中媚色流转,她天生媚骨,有意无意间都流露出无边风情。 “姐姐对你很中意呢,要不跟姐姐回蝴蝶谷,姐姐跟你双宿、双飞……” 庄媚邪语气极为挑逗,配合她迷人的外貌,是个男人就得败下阵来。 刘茫如若未见,半点不为庄媚邪风情所动,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严素在前,而后天下女子皆寥寥。 庄媚邪虽然算得上完美女人,比起严素还是差了许多,而且刘茫也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觉得天下女子都会为自己倾心。 刘茫越是这般不为所动,庄媚邪越是对他感兴趣,每个人的性格中都多少会带点“贱”,越是不被看重,越想往前凑。 “我不漂亮吗?”庄媚邪在刘茫身前转了一圈,那妖娆身姿,可让老者瞬间变成年轻人。 “漂亮。”刘茫如实道,说一点也不心动是假的,美丽的事物谁都喜欢,他也不例外,为美丽心动不是错,只要看得清诱惑就行了。 “只是动作、语气过于做作,让人发渗。”刘茫接着道。 “哈哈哈” 庄媚邪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她笑的很豪爽,身上再也看不到那种柔媚之气。 “怎么,你觉得我一直都是装的吗?”大笑过后,庄媚邪向刘茫道,她的身上虽然没有了柔媚之气,但她天生媚骨,一举一动还是带着勾魂夺魄的风情。 “姑娘天生丽质自然不是装的,但在我等面前这般,不免有些过了,姑娘心里,未尝不是存了调戏的心思。” 庄媚邪明白刘茫所说的调戏指的是轻视,也确是如此,蝴魅惑之道意在控制他人,妖魅只是一种手段,天底下又有哪一个男人值得自己真心如此? “你倒是看的明白!”庄媚邪冷哼道。 下一刻庄媚邪气质再转,含情脉脉地看着刘茫,道:“若是我真心待你,你还会像现在一样不为所动吗?” 刘茫被她看得发虚,如果真如庄媚邪所说,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在这个妖精手下把持得住,他不为所动,是因为他知道这都是假的,而如果真的面对这种诱惑,又有几个人能抵抗呢? 刘茫不愿说谎,所以只好一言不发。 看到刘茫窘迫的模样,庄媚邪再次哈哈大笑,笑罢,她白了刘茫一眼,道:“就知道你还是喜欢人家的。” “你这女人真不要脸,大哥哥可不喜欢你!” 人群分开,一对孪生姐妹来到台前,说话的,正是这姐妹中的一人。 “哦?小妹妹,你也喜欢我的流氓弟弟吗?”庄媚邪调笑道。 少女哪里是庄媚邪的对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看到出现的这名少女,刘茫老腰一痛,这正是偷袭于他,将他捅伤的月灵儿。 月灵儿身旁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刘茫知道,这就是她说过的孪生姐姐月仙儿。 姐妹二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是大相径庭,月灵儿表面古灵精怪,看似可爱,内心却很是恶毒,也许用恶毒形容一个少女不是很恰当,最起码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丝毫不把他人性命放在眼里。 而月仙儿看起来就善良多了,她很是恬静,来次后便止步于台前,并未登上擂台。 月仙儿虽然资质丝毫不逊台上几人,但她毕竟年纪尚浅,金丹初成,实力比台上几人要差了一截,而且月家虽然也是一大修行世家,比起台上几人身后的势力还是有所不如的。 她此来一是为了见识天下英杰风采,二是为了替月灵儿道歉,身为世家传人,做出无故偷袭他人的事,会令家族蒙羞。 “刘师兄,小妹顽劣,偷袭师兄导致师兄重伤,幸好师兄无事,否则仙儿定抱愧终身。”月仙儿道:“仙儿此次是专门代小妹道歉而来,师兄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仙儿能做到,必让师兄满意。” “不用了,”刘茫摇了摇头,道:“不管是谁想要杀我,只要当时没有死在我的手上,那我也不会记在心里。再说杀我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刘茫又转头向月灵儿笑道:“你说对吗灵儿妹妹?” 不知为何看到刘茫的笑容月灵儿竟有些害怕,脸颊甚至隐隐作痛。她笑着对刘茫捅刀子,而刘茫也笑着一巴掌将她扇飞了,正是这样,她才明白那笑容下隐藏的冷酷。 “那就多谢师兄了!” 月仙儿的目的只是不让家族名声有损,至于刘茫如何,她并不是真的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修士赶到归灵城,擂台上也再次多了三人。 其中一人是一名散修,虽然他的名头极响,但极为神秘,此人自称“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人称一阵风,独行侠段哥”,除此之外,他的师承、来历没有人知道。 有人猜测此人是得了大修士的传承,他一身本领神秘莫测,尤其速度极快,在金丹境,几乎没有人能超过他。 除此之外还有两兄弟,古如风、古如尘,兄弟二人来自一个古老的门派锈剑门,锈剑门传承悠久,如今虽然没落,但底蕴仍然不是一般门派可比的。 亳州金丹境十大俊杰,此刻擂台上便有六人,加上一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刘茫,擂台之上可以说是群英荟萃。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追杀刘茫那么简单,金丹境十大俊杰只是好事之人评选出来的,他们之间其实并未有过比拼,而今齐聚,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龙争虎斗。 战铁山 这些个俊杰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里,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人物,都有着远超他人的实力与自信,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此俊杰聚在一起,自然要分个高下。 “大家都是有名的人物,老铁我早就想讨教了,亳州广大,能聚在一起着实不易,何不趁此机会战上一场?” 铁山好战,看不惯一人必要战上一场,欣赏一人亦要战上一场,战斗是他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战神宗人莫不如此。 众人来此无不抱有此种想法,亳州十杰,何人当属第一?天下众说纷纭。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都有一大群拥戴者,然而没有真正对决过,便不能有一个真正的定论。 世人奋勇向前是为了什么?不管有多少答案,名之一字必定会有一席之地,天下第一的名头,哪个人不心动。 刘茫也很心动,倒不是在意什么名头,他喜欢挑战,哪怕之后还要面对无穷尽的挑战,他也想在此刻与这些天才们酣畅淋漓地斗上一番。 “铁山,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里充什么俊杰,难道吃的亏苦头还不够吗?” 庄媚邪显然跟铁山交过手,并且让铁山吃了亏,不过铁山却并不服她,道:“庄媚邪,你一介女流我不与你计较,虽然我奈何不了你,你又能奈我何?一味用幻术对敌算什么本事,可敢堂堂正正一战?” 刘茫听得明白,与庄媚邪交手,铁山恐怕吃亏就吃亏在无法看破庄媚邪的幻术,而导致一身武力无法施展,铁山应该像自己一样,遇敌喜欢一力破之。 看了庄媚邪一眼,刘茫默默在心里记住了她,他从未接触过幻术以及魅惑之道,不得不多加防备。 铁山的话却有失偏颇,不论幻术还是其它,都是实力的一种,以己之长攻敌所短乃是正道,没有让擅长幻术之人必须与擅长力量之人硬拼拳头的道理。 “铁山,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如你一般的莽夫么?”庄媚邪冷笑。 或许是自觉理亏,铁山没有再与庄媚邪争辩,而是向刘茫道:“刘兄弟,这些人里还是你最顺眼,不像他们,除了娘们就是像娘们,一个个着实不痛快!” “不如你我二人战上一场,你放心,我们点到即止,绝不会伤你性命!”铁山接着道。 刘茫暗自好笑,果如齐放轩所言,这铁山还真是个混人,虽然豪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战分子,而且嘴上没有把门的,短短几句话就把台上几人都得罪了,引得他们怒目相向。 铁山毫不在意,他才是真正的大大咧咧之人。 “铁兄由此兴致,刘茫自当奉陪!”自打进入归灵城,刘茫便做好了战无止歇的准备,与谁对战都无不可,而且他也很想试一试,亳州的十大金丹,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 二人要战,其余几人便各自退下台去,他们之间不可避免都会有一场战斗,如今铁山与刘茫率先出手,他们正好对二人的实力先有所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纵使自信也不可自负。 还未动手,人群一侧再次出现骚动,一男两女三名修士分开围观众人,急匆匆赶来。 刘茫认出这三人乃是青莲山弟子,为首一名男弟子是青莲心亲传弟子,唤做冯云,冯云打理青莲山大小事务,知道刘茫与无极宗龌龊的便有他。 见冯云三人登上擂台,刘茫急忙迎上前去,问道:“冯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风尘仆仆,很明显能够看出是赶了不少的路,原来冯云得知刘茫被追杀的消息,禀报了青莲心,青莲心思虑再三,便派他前来支援刘茫,如果刘茫愿意,就将他带回青莲山。 他们一路追着刘茫出现过的路线,却始终没能与刘茫相遇,直到听说刘茫来到了归灵城,这才直奔归灵城而来,哪知在路上又与追杀刘茫之人起了冲突,耽误了时间,直到此时才终于赶过来。 得知三人来意,刘茫大为感动,他在青莲山呆的时间不长,与冯云等人接触的也不多,他们之间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自己有难,三人千里来援,怎不让刘茫心中感激。 向三人一一郑重道谢,刘茫道:“三位恩情,刘茫铭记于心,日后但有差遣,刘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茫是一个重信之人,他极少许下诺言,但只要是他承诺的,便一定会去做,他亦是一个重义之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有恩情,他便会铭记于心。 “师弟严重了,师弟品行令人心折,所作所为令人敬佩,我们虽然不属同门,但我等皆已将师弟同门相待,如今师弟有难,我们岂能不来?” 说完,冯云又向台朗声道:“刘师弟是我青莲山贵客,谁若想取刘师弟性命,需问过我青莲山答不答应!” 冯云的话并未在人群中引起多大轰动,虽然青莲山也很有名,但毕竟不是什么大势力,青莲心初入化神,而她又一向以性子好著称,所以冯云的到底能产生多大的作用,恐怕就不好说了。 不过齐放轩等人却并不如那些普通修者一般想法,虽然青莲山远远比不上他们身后的势力,但他们或多或少都从门中长辈那里听说过,不要招惹青莲山之人。 青莲山到底有什么秘密?竟让他们的长辈都有所忌惮。刘茫与青莲山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各个俊杰不由沉思,他们对刘茫的来历很好奇,刘茫不仅实力高超,还有须弥袋与数件法器,这种身家,便是他们也比不上,法器还好说,须弥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铁山虽也诧异,但他想法简单,能用拳头的绝不用脑,向来不愿意去想那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此刻他全身的战斗激情都被调动起来了,只想跟刘茫大战一场,哪里还愿意让冯云在这里碍手碍脚。 “好了好了,我等此来是与刘兄弟切磋,并非是因为传言,有我铁山在这里,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刘兄弟麻烦。” “今日我与刘兄弟切磋,不论谁胜谁败,如果有人胆敢趁人之危,那便是跟我铁山过不去,休怪铁山不客气!” 铁山虽然好战,但并不冲动鲁莽,他与刘茫并无交情,不可能如冯云那般对刘茫维护,不管无极宗对刘茫的追杀是真是假,他若干预,便可以视为是对对无极宗的挑衅,所以他只是告诫众人,不要在刘茫伤于己手后趁机向刘茫动手。 擂台战既公平也不公平,它只是杜绝了多人围攻一人的现象,但不管被挑战者是何种情况,只要有人挑战,他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修者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修行路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没有势力没有实力,就要时刻做好倒在路上的准备。 看向刘茫,见对方表情轻松地对自己示意,冯云只得与两位师妹走下擂台,在一旁观战,他明白,自己在这场游戏中能够起到的作用不会很大,在归灵城,只能靠刘茫自己,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在离开归灵城后将刘茫安全地带回青莲山。 当然,前提是刘茫能够在擂台上一直站立下去,直至无人敢与之一战。 将法剑收回须弥袋,刘茫活动了一下手脚,单纯的杀戮让他有些麻木了,这不是他喜欢的感觉,他需要一场痛快的战斗,将这种感觉驱逐出去。 铁山已经等不及了,见刘茫动作,道:“我就说还是刘兄弟看着顺眼,跟我想到一块了,咱们不用兵器,用兵器哪有用拳头来得痛快。” 刘茫收起长剑的做法让台下的庄媚邪、齐放轩等人大皱眉头,铁山最擅近身肉搏,论起肉搏实力,这些人自称绝非铁山对手,刘茫收起法剑,难道是打算与他正面相博?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战神总传说有上古体修传承,肉身修炼的极强,刘茫怎么看也不是铁山这个大块头的对手,他斩杀金丹数百,虽然剑法一般,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了法剑之利,此时弃剑不用,无疑是在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让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刘茫活动手脚之后,大吼一声,率先向铁山冲了过去。 “来得好!” 刘茫的豪气让铁山惊喜,他毫不示弱,同样大吼一声迎了上去。擂台虽有百丈,但两人相距并不远,几乎是在一瞬间,两只拳头就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咚”地一声,两拳相撞,竟好似战鼓响起,带起的风浪,甚至起了二人的头发。 铁山比刘茫足足高了一头,占据身高优势,在交手中稍占上风,二人一击即退,初次交锋他们都没有动用全力,只是相互试探。 刘茫心中很是惊讶,铁山的力量太强了,绝不在自己之下,二人都没有动用灵力,凭借的全都是肉身的力量,修者很少有修炼体魄的,以往刘茫从未见过能在体魄上强过自己的修者,直到今日遇到了铁山,铁山果然如同其名,他好似钢筋铁骨,一击之下刘茫的拳头甚至有些隐隐作痛。 殊不知铁山心中的惊讶完全不在刘茫之下,他对自己的力量是有着绝对信心的,若是以往,他若说自己的体魄只能排第二,那么整个亳州没有哪个金丹修士敢称第一,炼体修士本就稀少,整个亳州体修战神宗为最,而他铁山,则是战神宗元婴之下第一人。 想不到刘茫竟然接他一拳毫发无损,甚至根本就纹丝未动,虽然自己未尽全力,但哪怕如此,这一拳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接下的,最起码自己的那些师兄弟做不到,齐放轩、庄媚邪等人也做不到。 台下的齐放轩等人同样震惊,他们是知道铁山实力的,刘茫能与他硬拼,说明他的体魄绝对不凡,不仅如此,他还很会杀人,倒在他脚下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对手,值得得每一个人重视。 不同于其他人的神色凝重,庄媚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刘茫,那双媚眼七色光彩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战神不灭 片刻之后,两人再次交手,这时他们对彼此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出手不再保留,每一拳都是全力,甚至发出破空之音,可见速度之快。 两人以力打力,走的完全是肉搏战的路子,简单、粗暴,铁山身材魁梧,仿佛真的是一座大山,让人生出不可撼动之感,刘茫虽然也是七尺男儿,相比之下却显得很是柔弱。 他们身材不成比例,但其实力相差无几,刘茫虽然体型不占优势,但每一次激烈的撞击,他都不曾多退半步。 真正的生死搏杀不会持续太久,往往在片刻间就能分出胜负,势均力敌的情况毕竟是少数,不过二人并非以命相搏,战斗许久竟不见有人显出颓势。 不同于铁山经过系统的修炼,刘茫体魄天生,战斗也都是出于本能,与实力比他弱的人对战还可以,面对铁山这种实力不弱,甚至更强于他的对手,他的不足就显现出来了。 战神宗底蕴何其惊人,铁山虽然看起来比刘茫还要粗心大意,但他确实更懂得力量的运用,也懂得更多的“招式”。 总有人觉得所谓的招式是无用的,这是一种错误的观念,招式是一种战斗的方法,无招胜有招,并不是说任何招式都没有,而是说所有的方法都已经了然于心,成为本能,什么样的情况用什么样的方法,信手拈来。 身大力不亏,铁山知道自己的优势,一个“靠山贴”向刘茫撞去,刘茫来不及躲闪,只得用双掌相抵,随着铁山的撞击后退,却不料铁山身子左右一滑,将刘茫两只胳膊夹在了腋下。 剪住刘茫双臂,铁山高高跃起,而后仰身下落,他要以刘茫为锤,砸向地面。 擂台乃是一块完整的青罡岩,撞在上面与撞在山上没有任何区别,刘茫双手被制,短时间无法挣脱,只听“嘭”地一声,他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擂台上,上面铁山魁梧的身躯,几乎是在同一刻压在了他的身上,两相夹击,刘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压扁了。 二人落地巨大的震动甚至吓得台下观众都一激灵,撞击的力量太大,很多人都觉得刘茫恐怕撑不下去了,而且他们不由在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在这一撞之下会是个什么结果?怕不是会压成肉饼。 虽然体内如翻江倒海一般,但刘茫知道,如果自己不采取措施,就会被铁山占据上风,并带起节奏,自己再也不可能取胜。 虽然有刘茫垫底,但落地之时铁山受到的冲击也不小,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松懈,就在这一刹那,刘茫抽出手臂,一拳向铁山脑袋轰去。 铁山立刻被打飞了出去,幸好刘茫此时状态不佳,姿势也不方便,不能使出全力,不然这一拳恐怕就能把铁山打昏。 二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一撞一拳,两人都有点蒙,而且激烈的搏斗,让他们都有些脱力。 众人被二人的战斗惊呆了,他们不曾见过这样的打法,两人几乎不躲闪,完全是以身体硬扛。而且两人力量大的出奇,一拳之下恐怕岩石都要碎裂,两人互相挨了那么多拳,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庄媚邪几人虽然也惊讶于两人肉身的强悍,但并没有过多在意,修行又不是为了做苦力,肉身的力量再强,也并非正道。 体修已经在漫长的修行路上没落、被淘汰,无尽岁月,修行者们曾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无数条路,欲达至永恒,炼体这一条路已经被证明是行不通的,人族并非仙灵那样的天地之灵,人体有极限,想以有限得永恒,是根本不可能的。 修行九境,最终修的还是道,这就像一座阶梯,只要攀爬到顶点,便是大乘,道之极。 战神宗虽然注重炼体,最终还是会回到这条路上来,从根本上来说,战神宗修的不是“体”,而是“力”,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痛快!”打过一场,铁山舒坦了许多,铁山未有道侣,有的是旺盛精力,故而勇猛好战,与刘茫战过这一场,最起码几日之内无需担心精力膨胀无处发泄了。 “痛快啊刘兄弟,想不到你这般勇猛!铁山很少佩服别人,但刘兄弟你绝对算得上一个!”铁山道:“刘兄弟,你取出兵刃吧!接下来我要拿出全部实力与你一决高下,我的拳头即是兵器,赤手空拳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二人之前比斗使用的仅仅是肉身之力,一个人实力的强弱自然不仅仅是这一方面就能衡量的,铁山如果只是一头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蛮牛,就太对不起战神宗偌大的名头了。 不过刘茫并未取剑,虽然之前的战斗他稍弱一筹,但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极限,铁山也许还有什么未出的手段,但他丝毫不惧,他就是要以双拳,来对决铁拳。 见刘茫摇头,铁山不再多言,刘茫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他的尊重,而尊重对手,就要尊重他的选择。 但见铁山左手并指如剑,直指苍天,右手端于胸前,掐了一个古朴的法决,随着铁山口中念念有词,天地间传来一种肃穆之感。 青天之上,一个金甲巨人若隐若现,巨人看不清样貌,但身材魁梧,与铁山倒有几分相似,巨人手执巨斧,肩负长枪,古朴、威严,如同一尊战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顶礼膜拜。 “战神不灭!”庄媚邪喃喃道,战神不灭是战神宗终极之术,极少有人修成,想不到铁山年纪轻轻,竟被他修成了。 天空的金甲巨人便是战神不灭之术的奥义体现,至于金甲巨人到底是什么,一说他乃是战神宗始祖不灭的英灵,传说战神宗始祖乃是将“力”之道修至极尽的大乘修士,他留下战神不灭的功法,是为了庇护后人,而且战神不灭中,蕴含着力之道的传承。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金甲巨人是天地间一种能量的汇聚,天地间并不是只有灵气一种能量,灵气只不过是最适合人、妖等族修炼的一种力量,还有无数种力量,拥有种种神奇之力,战神不灭凝聚的就是其中一种。 战神宗是亳州为数不多的古老门派,古老到几经没落,门派典籍丢失,现在就连他们恐怕也说不清金甲巨人到底是什么。 但不管哪种说法是正确的,战神不灭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庄媚邪知道,一旦铁山战神临体,自己的魅惑之术、幻术,恐怕将不会再对他起到任何作用。 难道铁山才是亳州金丹第一人吗?众俊杰心里都沉甸甸的,面对修成战神不灭的铁山,没有人敢轻言胜之。 法诀一变,天空中的金甲巨人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铁山体内。 随着金光注入,铁山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的身上散发出丝丝金色光芒,在身上组成了一套铠甲,铁山本就身形魁梧,在金光的映射下,他就如战神在世。 “咚”! 铁山一脚重重地跺在擂台上,青罡石发出巨大的声响,坚硬的岩石甚至裂开了一条缝隙,足见这一脚力量之大。 “刘兄弟,天下英杰虽多,能让我全力出手的,只有你一人!”并非铁山狂妄,此刻的他确实有实力说这样的话,这是他对刘茫的肯定,铁山的道理很简单,只有抗的下他的拳头,才能得到他真正的尊重,才值得他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铁兄尽管出手,不论胜败,今日能遇到铁兄这样的对手,乃是刘茫之幸。”刘茫道。 “好!刘兄弟,出手吧!” 刘茫不再多言,挥拳向铁山攻去,这一拳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就算是岩石,也会一拳打的粉碎。 “铛”地一声,拳头砸在铁山身上,竟发出金铁交激之音,铁山纹丝未动。难道施展出战神不灭,铁山变成了钢铁之躯不成? 刘茫毫不气馁,他不相信铁山无法被击倒,不管他再强,他也还是金丹期,在他的身上,刘茫感觉不到面对云昊时的那种不可匹敌之感。 然而不管多少拳打在身上,铁山完全没有感觉,战神不灭让他的肉身防御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刘茫的拳头,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不仅防御,铁山的力量也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根本不用使用其它任何战技,只一拳,刘茫就被轰飞了出去。 刘茫差点被轰下擂台,铁山的力量提升了近一倍,一拳便让他受了伤。 肋骨断了两根,断裂处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那是身体的自愈力正在飞快地修复伤口,使断骨重连。自从两次重伤,刘茫感觉到自己不仅仅实力得到了提升,其它各个方面的能力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就拿自愈力来说,一般的小伤口根本不用理会,几乎在片刻就能恢复如初。 而且他肉身的防御力也在提高,或许未来有一天,也能达到铁山现在的程度。 不做停留,刘茫再次向铁山攻去,铁山此时的状态必定有一个极限,只要突破这个极限,那么就可以攻破他的防御。 两人战做一团,拳来脚往,“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刘茫不止一次被打飞出去,但他马上就会爬起来,如同打不死的怪物。 拳如烈火 铁山等人的到来使擂台之战的档次提高了不少,有很多人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不止擂台周围,整个归灵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这里,甚至有元婴修士感兴趣。归灵城五大家族,每个家族都派人关注着擂台的情况,家族子弟也都在在观看战斗,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擂场周围一座高楼,这是五大家族中虚家的产业,此刻面向擂场的一侧,窗前摆着一桌珍馐,几个青年男女一边品尝美酒,一边欣赏铁山与刘茫的战斗。 其中一人正是与刘茫有过冲突的虚公子,此时的虚公子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傲娇,经过打击,他变得沉默寡言,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言哥,这就是偷袭你的那个刘茫?实力也不过如此嘛!如果不是大意,他怎会是言哥的对手。” 说话的是一名青年男子,唤做虚坤,他口中的“言哥”自然就是虚公子,虚公子名为虚莫言,这个名字倒是与他现在的状态很是匹配。 “今日他若侥幸不死,我们兄弟几个再好好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言哥的厉害!”虚坤接着道。他的语中尽是恭维之言,虽然他也是虚家人,但地位无法与家主之子的虚莫言相比。 坐在上位的是一名女子,女子容颜秀丽,着一身白衣,与虚公子有几分相似,但她的气质不知胜过虚公子多少,虽是女子,却给人一种自信、稳重的感觉,而且她气质冷艳,给人冰霜之感。 白衣女子便是虚公子的姐姐,虚轻语,虚轻语跟虚莫言完全不同,她虽然贵女,但修行刻苦,实打实的金丹修为,而且她的实力超凡脱俗,有一部分人认为以她的实力足以成为亳州金丹境十强者之一,可见其实力的可怕。 虛轻语厌恶地看了虚坤一眼,在虚轻语心中,他的弟弟本性是好的,而且他资质极好,如果专心修行,绝对可以成为名动天下的俊杰,可就是这些人的吹捧、蛊惑,让他成为了一个纨绔子弟。 当然,虛轻语不否认这里面有自己的责任,她忙于修炼,忽略了对弟弟的教育,而且她与他们的父亲一样,对虚莫言都太过溺爱了,他们的母亲在生下虚莫言之后便去世了,虚莫言从未享受过母爱,所以哪怕虛轻语什么道理都明白,可真到了弟弟犯错的时候,就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虛轻语来说,莫言经历的那一点小小挫折并不是坏事,最起码就他现在的表现来说,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改变,如果他能想明白,未尝不能一飞冲天。 “我们永远也收拾不了他,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的厉害,在他的面前,我们就如同道边的沙石、枯枝,走过了也不会多看一眼。”一直沉默的虚公子终于开口,道:“我们真的厉害吗?跟他相比,我们就是笑话。” 虚莫言的话让虚坤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可不是他认识的虚公子,虚公子向来认为自己绝世无双,哪会捧着别人,把自己放在脚下踩。 虛轻语倒是眼神一亮,经过那件事,自己的弟弟终于从谎言中走了出来,认清了现实。而且他既然能亲口把现实说出来,就说明他没有因此颓废,只要重新建立起他的信心,他肯定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绝世无双的虚公子。 这个刘茫倒是做了件好事,虚轻语心中暗道。 “小弟,你觉得这两个人谁会取胜?”虛轻语心中欢喜,不由提问题考教。 “今天谁会取胜我看不出来,但我知道,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刘茫!”虚莫言语气肯定。 虛轻语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还不等她再问,就听虚坤大声不信道:“言哥,你怎么如此说,那个刘茫有什么本事,他何德何能?” 自己这个堂弟真是草包一个,虚家怎么会有这种子弟!虛轻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刘茫的实力有目共睹,自己都不敢说是他的对手,虚坤有什么样的底气竟能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 “且不论实力,单是这种百折不挠的勇气,就注定他终将笑傲群雄。”看着擂台上的刘茫再一次挺直身躯,虚公子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自从那日出丑,他就派人收集关于刘茫的一切,了解的多了,他不禁为刘茫心折,视之为偶像。 我的弟弟终于长大了!虛轻语差点热泪盈眶。听到虚莫言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心怀大慰,经过那一摔,虚莫言终于成为了她与父亲期待的那样,她有多么疼爱弟弟,此刻就有多么感动。 已经不用考虑如何为他重拾信心,擂台上的那个男子,已经用行动,给他树立了榜样。 刘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竟然拯救了一个迷途少年,此刻他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铁山铁拳的蹂躏,让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没伤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差不多都快散架了,他甚至能够“看到”,自己的骨头产生了裂痕,铁山就好像变成了一块一块金属疙瘩,战神不灭让他真的成为了一尊不灭战神,元婴之下,恐怕没人能打破他的防御。 刘茫还在战斗,只要还能站起来,他就不会认输,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放弃。 面对战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坚持这么久,刘茫之所以始终不曾倒下,除了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身体的恢复力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每一次被击倒,他都能感觉自己身体的恢复力似乎更强了一分,他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他能够看到自己断裂的骨头在飞速愈合,他体内的神奇的力量,带给了他不可思议的变化。 与对战连山派长老时的情形不同,此刻的刘茫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带给自己种种能力的神秘力量,虽然不能控制,但已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是的,他体内神秘的力量并非一种,而是两种,它们并非是蛰伏在身体的某一处,而是存在于血液之中,流淌于他身体的每一处细微之地。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就如左手右手一般。 力量只是一种抽象的说法,它们只存在于刘茫的感觉中,他能够感觉到这两种力量是不同的,虽然不确定它们到底有什么什么样的作用,但能够确定的是,正是其中之一赋予了他强大的恢复力。 这种力量使他的恢复力与防御力不断提升,至于最终能提升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刘茫很期待。 而另一种力量就直白的多了,它就像是一团火。不断地被铁山打击,他的体内仿佛燃起了一团烈火,让他燥热、膨胀,无处宣泄。 虽然一直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但铁山心中却越来越凝重,别人发现不了,但他清晰地感觉到,刘茫的力量越来越强,他自信没有人能在他施展出战神不灭后能够与他正面相抗,但刘茫做到了。 他心中很是犹豫,战神不灭自然不是仅仅提升他的力量与防御那么简单,与此同时,他掌握有数种大杀招,然而他不确定是否应该使出这些杀招来,毕竟他与刘茫不是生死仇敌。 自己也许会败,铁山脑中忽然闪出这个念头,还不等他将这个念头驱除脑海,就见身前的刘茫突然仰天怒吼,他仿佛变成了一头洪荒凶兽,身上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 铁山只看到一只火红的拳头向自己轰来,还未临身,那只拳头上突然蓬地燃起熊熊火焰,炽热的火拳,让铁山生出一种恐怖的感觉,如同面对死亡。 “停!” 铁山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便被一拳轰飞了出去,他身上金色的铠甲在一拳之下消散无踪,一路倒飞一路吐血,而后重重地摔在了擂台下。 台下观战的战神宗门人赶忙上前,铁山突然落败,让他们都慌了神。 在同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铁山吐出一口鲜血,他败了,还是败在自己最强的一面,这个结果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铁山败得心服口服,而且他也暗自庆幸,在那一刹那,他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接近,如果不是自己喊了停,刘茫在在最后一刻收手,此刻自己就算不死恐怕也得去半条命。 “铁兄,你没事吧?”刘茫赶紧跳下擂台过来查看铁山的情况,他与铁山并非对手,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虽然最后收回了力道,但事出突然,他也只能收回两成,八成的力量将铁山一拳击败,刘茫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拳竟会有如此威力。 自己身上的奇异之处越来越多了,他只是觉得体内其中一种力量如同烈火,在不断增强自己的体力,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打出一团火焰来,而且这火焰的力量,也未免太大了些。 必须要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刘茫暗道。 疑车无据 “若非你留手,我这条命怕是没了。”铁山笑道。他虽故作轻松,却难掩失落之色,一直以来他都自信自己是亳州金丹境战力第一,不想今日败在刘茫手上。 “能胜过铁兄实属侥幸,铁兄实力之高,为刘茫仅见。”刘茫没有过多自谦,胜了就是胜了,过于谦逊会显得虚伪,不傲不谦,实事求是才是君子。 “刘兄弟,你那一拳是何名堂?控御火焰的功法我见过不少,但却从未见过有如此威力。” 铁山不明白刘茫的力量为何在短短的时间提升巨大,故有此一问。 个中原因刘茫尚且弄不明白,又如何说给铁山听,只得道:“不瞒铁兄,这并非是什么功法,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听刘茫如此说,铁山点了点头,他相信刘茫不会欺瞒于他,刘茫如他一般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说不清楚,那便是不清楚。 “铁兄,你受伤不轻,这里有疗伤药,快些服下!”刘茫取出一粒药丸递给铁山,这是严素留给他的生肌丸,药效强大,治愈铁山的伤不成问题。 看到须弥袋,众人皆眼前一亮,纵是铁山这样的战神宗传人,也不曾拥有须弥袋。须弥袋虽然不能提升战力却很实用,而且已属法宝之流,等闲不可得见。 铁山没有推辞,二人相交坦荡,如果推辞倒显得他小气了。 生肌丸入口,便化作一股热流直达伤处,铁山心中一动,此药药效之强超乎想象,远非战神宗伤药可比,他的伤不算很重,但若想恢复如初恐怕也要几日功夫,而有此生肌丸,恐怕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复原。 “多谢刘兄弟了!”铁山看向刘茫的眼中多了些奇怪的意味,自己虽伤于他手,但两相比斗本就如此,不存在亏欠之说,如此神药说送就送,绝非寻常人可为。刘茫展现出来的神秘之处太多了,铁山不禁怀疑,莫非他是什么古老传承的传人不成? 不止铁山,观战众人很多都有这个想法,没人相信一介散修可以击败堂堂战神宗传人,而且是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人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刘茫之前无数次被击倒,只记得那无可阻挡的一拳。 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那一拳太过震撼,普通修士只知道刘茫一拳重创铁山,却不明白那一拳的意义,只有真正知道铁山实力,明白战神不灭是一种什么样的功法的人,才能真正明白那一拳的强大。 “刘兄,你可是让我等开了眼啊!金丹境第一高手,恐怕非你莫属了。” 二人说话间齐放轩等人也走了过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齐放轩知道,刘茫既然能胜过铁山,自己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与铁山虽然没有真正的全力出手对战,但真实实力相差不大。 “齐兄谬赞了,神通法术各有奇妙,金丹第一实不敢当。”刘茫并不喜欢被人恭维,他又不好吹嘘自夸,只能客套,实在不得洒脱。 不管怎样,经此一战刘茫奠定了他在亳州的地位,无论还有什么强大的存在,亳州金丹十强,必然有他的一个席位。 就在刘茫与铁山战斗的时候,一个消息迅速在亳州扩散开来,无数无极宗弟子突然出现辟谣,宣布杀死刘茫就能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的消息是假的。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无极宗终于就刘茫被追杀一事做出了回应。无极宗宣布,无极宗从未做出过追杀刘茫的决定,一切只是有人借谣言加害刘茫,无极宗定要查出散布谣言之人,还刘茫一个公道,并且,无极宗宣称,刘茫是无极宗的贵客,任何人与刘茫作对,就是与无极宗为敌。 与此同时,身在归灵城的无极宗弟子也来到擂台处,向人们宣布这个消息并向刘茫道歉,无极宗弟子的态度耐人寻味,他代表无极宗一再道歉,请刘茫不要怪罪,并保证一定会找出幕后之人,给刘茫一个说法。 无极宗弟子的话让齐放轩等人大感意外,来人不过金丹修为,肯定代表不了无极宗,他之所以这样说,必定是得到了无极宗高层授意,这就值得玩味了,堂堂无极宗,亳州最强大的势力,就算真的追杀刘茫又如何?何况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传言是假的,无极宗要杀一个小修士何须借助他人之手,而且自始至终,就连无极宗弟子都不能确定这个追杀令的真实性。 既然如此无极宗怕什么呢?众人猜测刘茫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背后的势力,甚至让无极宗连误会也不敢有。 只是为何无极宗直到此时才出面解释呢?众人没有经历过大丰山之事,自然不会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恐怕只有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才能猜测一二。 无极宗怕的自然是玄机宫,自玄机宫主离开后,无涯上人便闭关去了,化神境界闭关数载都是寻常,然而元神不得外出,闭关也只是聊胜于无,而且无涯上人总觉心神不宁,今日出关,果然便听到了无极宗追杀刘茫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无涯上人大惊失色,他乃无极宗主,他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自然是假的,无涯上人知道这个谣言肯定是无极宗人散播出去的,顾不上追查,连忙派出弟子澄清谣言,若非不能出山,他就亲自前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在亳州引起了巨大轰动,甚至比谣言本身引起的轰动还要大的多。参与追杀刘茫的修士一片哗然,他们千里追杀,无数人身死,只为成为无极宗传人,此刻却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无极宗放言,与刘茫为敌便是与无极宗为敌,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讽刺。 那些死亡与鲜血,毫无意义。 不过这怪不得别人,一切都是他们的贪婪之心作祟,不明是非、不辨真假,注定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这是他们的可恶,也是他们的悲哀。 刘茫对此事没有过多的反应,他从未畏惧追杀,长路漫漫,纵有千万人阻挡,杀过去便是。 至于幕后之人他也不是很在意,且不论其实力如何,宵小之辈不值得耗费心力,实力才是硬道理,只要自己实力足够,任何挡在身前的拦路石,何必管它怎么来的,一脚踢开就是。 齐放轩等人眼中异彩连连,无极宗的态度使刘茫更显神秘,什么样的传承能让无极宗都不敢得罪?每个人都在猜测。众人皆有与刘茫结交之心,这不仅因为他来历神秘,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刘郎...”一声软绵绵的呼唤让刘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香风从身后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庄媚邪那个妖女。 “刘郎好生威猛,看得人家心儿都化了。”庄媚邪从身后慢慢靠近,直到快要靠上刘茫的后背,她吐气如兰,附在在刘茫耳旁轻声说道:“人家这次是真的为你着迷呢,好想要刘郎做人家的夫君!” 被刘茫打击过一次的庄媚邪不知为何又做出一副小女人姿态来,或许是不甘心被刘茫嫌弃,又或者觉得刘茫奇货可居。 虽然说庄媚邪做作,认为她时媚时邪精神不太正常,但在她柔媚的攻势下,刘茫也有些招架不住,纵然她的媚是假的,也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假装的痕迹来。 两人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了,感受着空气中魅人的体香,后背传来女子的温热,刘茫不禁心神摇曳,哪怕知道庄媚邪是故意如此,他也很难控制自己。 轻移脚步转过身来,刘茫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与庄媚邪保持距离,虽然香气让人迷恋,若是当众出丑可就不好了。 “庄姑娘,端庄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对于庄媚邪这种做法刘茫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尴尬道。 “端庄?”庄媚邪先是一愣,继而吃吃笑道:“你好坏,这么快就想端人家了?” 初时刘茫并不懂庄媚邪是什么意思,但看她调笑的表情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打量了一遍庄媚邪,她身姿傲人,一双长腿散发着诱人的热力,刘茫似是想到了什么画面,顿时老脸一热。 庄媚邪一体两面,柔媚之时大胆地很,刘茫越是表现的尴尬,她便越是放肆。 完全无视刘茫故意拉开距离,庄媚邪上前挽起他的手臂,她如若无骨,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刘茫身上。 “刘郎,就听你的,我们等没人的时候……”庄媚邪语气极具魅惑,道:“你的名字果然没起错,真的是一个小流氓呢!” 感受着庄媚邪的柔软,刘茫不禁有些想入非非,然而更多的还是尴尬,他并不习惯以这样的方式做众人眼中的主角。 我这是怎么了?刘茫对自己的表现很是不满,无论是与齐放轩的客套还是面对庄媚邪调戏,他都缺少了往日的从容。先经离别,后历厮杀,他一直无法回到之前的轻松状态。 生死都闯过了还有什么能为难自己?去个鸟的!刘茫心中骂了一声,如同一层阴霾散去,他的心中回复清明。 “我可不是小流氓,我是大流氓,很大的流氓,哈哈哈哈!”众人都在羡慕地看着刘茫,想象那只胳膊陷在一片柔软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见一直面带尴尬的刘茫不知为何突然大笑起来,紧接着,“啪!”一声脆响传来。 刘茫一只大手拍在了庄媚邪香臀上,发出“啪”得一声脆响,围观众人顿时被惊呆了。羡慕变成了妒忌恨,有人甚至想要冲上前来与刘茫决斗,幸好被同行之人拉住。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喧闹起来,口哨声、嘘声、轻啐声不绝于耳,有人叫骂、有人喝彩,老成者喟叹人心不古,年少者高呼我也要来。 这一掌可谓石破天惊,不比打在铁山身上的那一拳威力小。铁山等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庄媚邪虽然时常调笑他人,却不曾见过她与何人有过亲密之举,而且她实力强大,也无人胆敢占她便宜,刘茫今日之举,可算是让他们开了眼界。 这一巴掌把庄媚邪也拍蒙了,她哪里想到刘茫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大胆。她本是抱着调笑的心思,一来刘茫确实有吸引她的地方,二来也是报复之前刘茫让自己吃瘪,却不想这次更甚,一不小心吃了大亏。 “小流氓,你隐藏的可够深啊!老实说,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是装的,就是故意引我上钩?”庄媚邪在刘茫耳边轻声说道,尽管刘茫的举动让她恨得牙根痒,但她并未放手,亏已经吃了,她若是放手岂不更让人觉得是刘茫将她戏弄了。 刘茫笑着轻声道:“大姐,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有美投怀,就是圣人也忍不住啊!” 虽然表现的轻松,但自己的苦自己知道,刘茫乃血气方刚一男子,从未经受过如此诱惑,手掌传来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他用出十二分的毅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二人皆是附耳低语,看在别人眼中就好似是在打情骂俏一般,此种情形,直让一些本来对刘茫很有好感的修士大摇其头。 一直于楼上关注着刘茫的虚轻语看到他的动作,不由得羞红了脸,她震惊于刘茫的惊天一拳,正想问虚莫言是何看法,见到这一幕便再也问不出口,他怎敢如此放肆?同时虚轻语心中疑惑,短短的时间刘茫好似性格大变,让人着实不解。 只有虚莫言仍然一脸崇敬之色,喃喃道:“果真是肆意豪情伟男子!” 虛轻语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弟弟恐怕是中了刘茫的毒了。 其实那一巴掌就是一场交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谁也不曾败下阵来。 见庄媚邪不为所动,刘茫心一横,大手索性在香臀上揉搓起来。 “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庄媚邪有些急了,不由咬牙轻叱,她何曾被人占过这样的便宜,整日玩火,终是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臀部传来的感觉是庄媚邪从未体验过的,那种感觉既羞耻又美妙,无法用言语形容。 庄媚邪知道若是继续下去自己恐怕真的会瘫软在刘茫身上,那时热闹可就大了,连忙松开他的手臂闪到一旁。 松开手臂的刹那,庄媚邪明显听到刘茫舒了一口气,顿时知道他也是在强撑,这让庄媚邪双目一亮,至少她输得还不是太惨。 “刘郎,此处人多,夜半无人之时你再来寻我,姐姐等你哦!”庄媚邪妩媚地看了刘茫一眼,眼中却是挑衅之色,她的意思很清楚,她是要告诉告诉刘茫,你的底细我已经看穿了,你给我等着。 “好的,到时候你可不要落荒而逃啊!”刘茫毫不示弱,他意有所指,暗示庄媚邪方才已经败下阵来。 他甚至故意伸出手掌搓了搓手指,直看的庄媚邪边假笑边咬牙。 其他人哪里知道两人暗地里的交锋,还以为他们奸情火热,这让不少男主修对刘茫艳慕非常,他不仅实力高超,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地与庄媚邪打情骂俏,果真不是一般人物。 筑基 切身经历过刘茫的拳头,又亲眼看到他的巴掌,铁山对刘茫的景仰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他又是个没眼力劲的,根本没考虑到庄媚邪,便向刘茫道:“刘兄弟,你果真厉害,老铁我实在佩服!佩服!” 庄媚邪被刘茫占了便宜本就不快,听到铁山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横了铁山一眼,道:“怎么小铁,你佩服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试试?” 铁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他可没有刘茫的胆量敢调戏庄媚邪,幸好他肤色较黑,就算脸红不细看也难以发觉。 “刘公子,诸位少侠,老仆这厢有礼了。”刘茫正在看铁山的热闹,忽有一白发老者出现在身旁。 老者年龄极大,半躬着身子,形容枯槁,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可能油尽灯枯。但没有人小觑于他,在场都是金丹境绝顶人物,竟无一人发现老者是何时来的。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下来,众人纷纷看向老者,能在他们眼前毫无预兆地出现,说明老者至少是元婴修为。 众人纷纷回礼,虽然他们身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但面对元婴修士,谁也不敢托大,元婴与金丹就如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元婴修士的强大,不是任何金丹可以相比的,他们虽是俊杰,但只要一日不成元婴,就仍是蝼蚁。 而且就算金丹境再强,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修成元婴,这其中,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刘茫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到此有何事吩咐?”刘茫有种感觉,老者似乎是为他而来。 “公子英雄出少年,我乃行将就木一老仆,当不得公子以前辈二字相称,”老者虽是元婴境界,但姿态摆的很低,他对刘茫很是欣赏,道:“如果公子不嫌弃,就称呼我牧尘好了。” “牧尘乃城主家仆,城主见亳州人才齐聚归灵,心中欢喜,特于明日在城主府设宴款待诸位,只要是金丹境俊杰,届时都可参加。”老者接着道。 原来这名老者正是之前与中年男子讨论过刘茫的老仆牧尘,那名男子,便是归灵城城主流域风。 流域风乃化神绝顶修为,一方霸主,在整个亳州,都属于最顶层的那一类人,这样的人物设宴,对任何金丹修士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按照牧尘所说流域风是见众俊杰齐聚归灵城心中欢喜,欲与众俊杰一见才设此华宴,而他之前曾猜测刘茫与玄机宫有关,不知这二者是否有关联。 “有劳前辈通传,城主相招,明日刘茫定准时前去。”牧尘虽以老仆自称,但他乃元婴长者,刘茫怎敢直呼其名。 其余诸人也纷纷施礼相应,牧尘元婴修为,是可以称贤、称君之人,他们纵使是金丹境称雄,在牧尘面前也没有半点骄傲的资本。 “那老仆就告退了,明日卧云楼,老仆恭候诸位。”牧尘没有多做停留,传过消息后便离去了,他还要前去归灵城五大家族,流域风邀请的并不仅仅是擂前几人,而是所有金丹境修士,当然,金丹修士众多,只有其中佼佼者才能赴宴。 牧尘离去后铁山邀刘茫共饮,刘茫欣然应允,齐放轩、庄媚邪等人也受邀一道而去。 刘茫展现出了无可匹敌的实力,又有青莲山、无极宗在后撑腰,早已无人再敢打他的主意,纵然有着再多不甘,这一场追杀闹剧,也终究是散场了。修士们纷纷离去,人有自知之明,归灵城主的宴会,与大多数人都全无关系。 是夜,归灵城一处修炼室内,刘茫盘膝而坐,归灵城建立在四条灵脉交汇之处,城内灵气浓郁,不下于一些名山大川,城中各大家族都开辟有修炼室,在这样的地方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 多日厮杀,又经铁山一战,刘茫身体再起变化,他进入修炼室,就是为了寻一处安静之地探究身体的奥秘。 内视之下,身体各处一览无遗,刘茫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经脉极薄,不能很好的收纳灵气。 这次内视,他发现经脉已经变得更加薄弱,一些细小的经脉甚至已经消失,而之前窍穴中的灵气,不知何时早已消散一空。 丝丝灵气入体,在体内四散游走,几乎不能被窍穴、经脉收纳,就好像他的整个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窍穴。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刘茫根本搞不清,莫说是他,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解释不了,经脉、窍穴无法容纳灵气何谈筑基、金丹,只能是废材一个。 除了经脉壁更薄了、体内灵气消散一空,刘茫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异常,提升他自愈力与让他拳头生出火焰的那两种力量,更是不见踪影。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正常,那就是他的身体,犹如无底深渊,无论吸收多少灵气,最终都会被吞噬一空。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体内出现了之前不曾有的东西。 灵气透明,积聚成雾显乳白色,而此刻他的体内,出现了一赤一黄两种不同颜色的灵气。 赤色如火,黄褐如土,这两种灵气都是极为细小的一丝,如果不凝神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刘茫凝神细观,发现这两种不同的灵气都是他体内自生,他的肉身吞噬了修炼来的灵气,将其转化成了这两种不同的状态,只不过二者体积不成比例,也许大部分灵气还是被他的肉身吸收了。 他修炼的速度不慢,源源不断地灵气被他吸收,再被肉身血脉吞噬,然而,却只有很少的二色灵气被转化出来。 自身修炼状态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刘茫赶紧凝神探究起来,世间万物不可能凭空而生,一切的存在都有其道理、有其规律,只要掌握了这种规律、道理,自己就可以继续前行。 他发现,这两种灵气确实是由肉身血脉吞噬的灵气转化而来,至于以前为什么不曾有直到现在才出现,他猜测是因为肉身血脉所需的灵气此时已经快要接近饱和状态,至少是不像以前那样“饥饿”了。 至于究竟是不是这样刘茫也不能肯定,若说肉身已经饱和,可他现在修炼的大部分灵气还是被肉身吸收了,转化成二色灵气的微乎其微。 很长时间才会有那么一丝丝赤色或者灰色灵气被转化出来,同种颜色的灵气很快会融合在一起,不过因为实在太过细微,纵使融合从体积也看不出变化。 这两种灵气分别有着不同的属性,赤色如火,活跃、暴虐,带给他强大力量并使他拳生火焰的就是种力量;黄褐如土,沉稳、厚重,正是它给了刘茫强大的自愈力。 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盛开一段朵火花,随着他动念,火花时大时小,时而变化为不同的形态,操控自如。 也许因为是身体的一部分,刘茫感觉不到火花有任何温度,他没有实验火花有什么样的威力,在他看来,这一朵小花还是过于柔弱了。 而后火花消失,手指泛起淡淡的黄色,这是黄褐灵气带来的改变,刘茫有一种感觉,这根手指,纵使法剑也伤不得。 他曾听闻世间并非只有灵气一种力量,体内灵气有着不同属性,所以他大胆猜测,他体内的红、黄二气应该是比灵力更加高等的力量,至于这是什么力量,有着什么样的玄妙,还需要他日后不断摸索。 引导两种不同灵气归于气海,二气交互盘旋,如鱼如龙,不时有转化的二色灵气融汇其中,虽然细微却终究是在缓慢增加。灵气化雾为筑基,这两丝灵雾虽是小了点,但刘茫此时,也终于算是踏入筑基境界了吧? 他心中暗自高兴,自己距离大乘,又更近了一步。 青云路 归灵城已有三千多年历史,虽然经历了数千年岁月,但相比于一些古老的势力,它还算是年轻,三千年看似很长,却也不过是经历了五代城主。 流域风是归灵城第六代城主,他执掌归灵已有三百年光景,在历任城主中,流域风的修为是最高的,他接任城主之时就已经是化神修为,如今一只脚早已迈入神游。 对于流域风世人了解的并不多,就算一些老怪物也只知道他乃是上代城主亲自点将成为城主,至于师承、门派等则无人知晓。 就不要提普通修士了,金丹修士也不过四百年寿元,世间修士生死更替,化神这种存在与传说没什么区别。 归灵城主已有多年不现世间,这次突然出现并大摆宴席,引起了众多势力的关注,很多自信不俗的修士纷纷前往城主府,希望能参与这一场盛宴,如果侥幸被城主看重,不比成为无极宗宗主弟子差。 当然这只是小部分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天上不会掉肉饼,如果掉下什么来,那不是石头就是陷阱。 修者得天地伟力,有改天换地之能,所建之城自然远非凡人之地可比,归灵城雄齐广大,城主府为一城之首,更是壮丽非常。 刘茫应邀前来,早有仆从在大门外等候,仆从引领刘茫走进数丈高的金木大门,往府内走去。 城主府占地极广,从大门进入后是一处院落,经过这一处院落进入二门,里面又是一处更为广大的院落,此时这处院落内已是人山人海。 院内设有流水席位,只要是前来的金丹修士都可在此入席,流域风既然是宴请金丹俊杰,自是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不过流域风亲至的俊杰之宴自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卧云楼,想要前往卧云楼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再往里走,只见牧尘半躬地身躯站在第三重院落门外,他在此处并非等候刘茫,而是负责甄选修士,想要前往卧云楼,需得入他法眼。 见刘茫到来,牧尘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刘公子你来了,铁公子、齐公子等人早到,已等候公子多时,刘公子快些去吧,老仆有任务在身,还请公子恕老仆不能相送。” 刘茫不明白牧尘为何如此谦卑,甚至是低下,他乃元婴修为,高过这些所谓的俊杰不知多少,万没有如此姿态的道理。 这些话却是不便问的,刘茫也无意探究,恭敬见礼后,便与那引路之人向里去了。 城主府很大,若非有人引路,单凭刘茫自己想要找到卧云楼恐怕还要费上不少功夫。 步行良久,终于来到卧云楼前,刘茫心中赞叹,好一个卧云楼,果然是卧于白云之间。 卧云楼竟是一座空中楼阁,悬浮在城主府上方的半空之中。建造者用法阵将巨大的楼阁悬浮空中,并隐藏踪迹,从外面看根本没有人能发现。 若非一条青云路直通门户,刘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卧云楼竟然在他头顶之上,卧云楼并不算高,离地只有两百多丈,阵内自生云雾,使它宛若仙宫。 卧云楼与地面之间有一条白云组成的阶梯相连,想要登上卧云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此时白云之上,正有不少行者。 阶梯旁仍有不少修士驻足,并未上得白云,铁山与齐放轩都在云梯一旁,他们是专门在此等候刘茫。 “刘兄弟,这里!”见刘茫来到,铁山出言招呼。 刘茫走过去与二人汇合一处,就听齐放轩笑道:“刘兄可是让我们好等,城主设宴,我们都早早赶来,只有刘兄不急不缓,从容气度让人佩服啊!” “我还以为正午才开始呢。”抬头看了看天,刘茫略微尴尬,昨夜发现赤、黄二气让他大感振奋,他一直在努力修炼壮大二气,哪里还在乎其它。而且牧尘只说设宴,却没说具体时辰,于是他几乎是掐着饭点出现。 他哪里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天还未亮就已经等在城主府门前了。 “啊!”就在三人交谈之时,一名修士突然从青云路上跌落,跌落之时他很是慌乱,在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慢慢落到地面上来。 就算不御器,金丹修士也能短暂掠空而行,卧云楼高不过两百丈,飞身而上并不难,但就算飞上去也,也无法进入卧云楼,想要登楼,只有云梯这一条路可走。 “这云梯还有什么古怪不成?”刘茫不觉得一个金丹修士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失足跌落。 齐放轩与铁山早将云梯的状况摸清了,道:“我们边走边说。” 想要赴卧云楼之宴需要面对两个考验,除了得到牧尘首肯,青云路也是其中之一。无论表面或本质,青云路都不是一条简单的路,登上青云路,会受到无形压力、幻象、以及种种术法滋扰,考验路上修者的实力、道心与悟性,越往高处滋扰越大,只有真正的俊杰才能青云直上,登上卧云楼。 除了等待刘茫的齐放轩与铁山,能登上卧云楼的修士大都上去了,余下诸人都是无法登顶又不肯放弃。 三人都是金丹境顶尖人物,青云路上的考验自然难不住他们,如闲庭信步一般,三人很快就行程过半,将不少修士甩在身后。 青云路不仅考验修为,还考验道心与悟性,行程走过十之八九,考验愈难,纵使铁山与齐放轩也不得不谨慎起来,这些考验难不住他们,但毕竟不能如之前那般轻松。 只有刘茫全然无觉,所谓的考验对他来说如同无物,登青云而上青天,好似旱地直行。 刘茫悠闲地欣赏着四周景色,云雾缭绕间,远处的青山碧水依稀可见,怪不得上位者爱居高处,凭高处远眺世间,万物皆如蝼蚁。 一种壮怀激烈的豪情油然而生,他终要成为那翱翔天际的雄鹰,将万物尽纳眼底。 收回思绪,前方有两人引起了刘茫注意,青云路上,每个人都是独自行进,而这两人,却是搀扶同行。 两人一男一女,从身后看不到样貌,但看背影就能知道定是俊男靓女,尤其那名女子,身材婀娜,单凭背景就能俘获无数男子之心。 二人中那名男子境界明显不足,若非女子搀扶恐怕早就掉下去了,也不知什么样的动力使男子不愿放弃,甚至不怕别人看到会取笑他还需要女子帮助。 听到后面有人,青年男女转过头来,刘茫惊讶地发现,男子竟然是之前被他扔下楼的“绝世无双”虚公子,搀扶他的女子容颜秀丽,样貌与他有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的亲人。 这两人自然便是虛轻语跟虚莫言,虚莫言挫折之后性格大变,不再自比天高,不再爱慕虚荣,一日之间他好像看清了世间虚妄,懂得了所有道理。 凭他的实力是不可能登上卧云楼的,如果没有虛轻语扶持,他根本就走不到这里,其实之前他已经跌落多次,但每一次他都重新爬了上来,他已经不在乎什么面子,因为他知道,他已经落后同行之人许多,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奋起直追。 青云路是一个考验,它可以磨砺道心以及意志,哪怕最终无法登顶,对修士来说也是一次提升的机会,那些试过不行便早早放弃了的,注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虚莫言的作为让他的姐姐很是高兴,虎家不生犬儿,改变后的虚莫言正在朝着真正的强者进发,终有一天,他也会成为顶尖俊杰其中的一人。 刘茫早就把虚公子忘了,此时再见,发现他跟自己印象中那个草包公子好像已经不一样了,此时的虚公子,沉默、内敛,真正有了几分成为强者的潜质,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是热切? 见是刘茫,姐弟二人的表情各不相同,虚莫言眼中满是崇敬,而虛轻语却是脸色一红,也许是想到了什么画面,某个地方似乎一紧。 刘茫不晓得虛轻语的心里活动,倒是虚莫言炯炯的目光,看的他有些发毛。 冲虚莫言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刘茫发现其实这个虚公子还不坏,若是恶人,在他手中受屈后怎会不进行报复,不管归灵城有什么规矩,要知道,这里可是虚公子的地盘。 第二次与刘茫近距离接触,虚公子早已再世为人,那个张扬狂傲少年已经不在,面对榜样,虚公子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刘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虚公子的表现让他有些发怵。虚公子虽然有些女相,称得上俊美,却是真正的男儿身,这么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看着自己,换了谁也得颤三颤。 “刘大哥,莫言往日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天下无双,经刘大哥出手教训,方知自己可笑至极。若非刘大哥,莫言不知还要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沉迷多久,多谢刘大哥将我打醒!”虚莫言抱拳,说出这样一番言语来。 虛轻语也道:“刘公子,小弟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如今小弟视公子为榜样,改过自新,都是公子的功劳,轻语在此谢过了。” 原来如此,刘茫暗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无语,难道自己还有教浪子回头的本事不成? 自然不是如此,虚莫言能迷途知返,是因为本就有着优良的血脉,而且受其父其姐影响,他人生道路虽有偏差,却并未走入歧途。 这姐弟二人倒是不错,刘茫不敢居功,出言推辞。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轻语、莫言,难道他们老爹的意思是让他们小点声、别说话? 既然是自己的迷弟,自然要带一把,虚莫言根基浅薄,纵有虛轻语相助,走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们离卧云楼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想要登顶绝无可能。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拉着虚莫言另一侧手臂,刘茫三步并作两步,向云梯之上大步行去。 虚莫言只觉压力顿时一轻,青云路上的种种滋扰如雾散去,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阶梯已尽,他登上卧云楼来。 百金宴 七尺黄麻布,一身清净袍。 两鬓白霜雪,半世方知了。 高门何足贵,低眉不为嘲。 一蒲一草庐,清风向圣老。 登上卧云楼,自有一番盛景。神金铺地,仙玉为栏,一十八根支柱不知何种灵木,将琉璃金顶撑起。柱上雕龙刻凤,那龙凤神韵天成,栩栩如生,直欲飞舞九天;金顶之上,瑞兽趴卧,又有不知何种妙物,清风拂过,仙音玲珑,引人几欲入道而去。 此乃空中楼阁,四处皆无墙壁,凭借玉栏远眺,可将整个归灵尽收眼底,白云缥缈、清风徐来,于此饮宴,确是一桩美事。 楼阁之内早已备下宴席,两侧案几分列整齐,不下百座,有十数名靓丽少女服侍在侧。几人晚到,靠近上首案几前都已坐满修士,只剩末尾还有几个空位。 阁内上首正中是归灵城主之位,此时流域风尚未到来。案几后竖一屏风,屏风上题诗一首,名曰清净。 刘茫暗自皱眉,卧云楼虽看似简洁,却是低调的奢华,与诗中所云格格不入。楼上之人锦衣华缎,哪有什么粗布麻衣,清风是有,入的却是十足的豪门。 只是不知末尾的圣老,又所指为何。 几人于案几后盘膝落座,他们来的稍晚,空位已然不多,只能居于末尾,不过似刘茫心性,坐于何处并无区别,若是他选,他更愿意在修炼室吸纳灵气。 不多时又有两名修士登上青云路,落座卧云楼,至此楼上再无一席空位。 卧云楼上,群英汇聚,楼上设有百个席位,整整一百名金丹修士。这些人就算没有将亳州英杰尽纳其中,至少也囊括了大半,哪一个单独放出去,也是名传一方的人物。 包括虚家姐弟在内的五大家族优秀子弟、古氏兄弟、月家姐妹以及奇公子齐放轩等世家大族传人,还有如铁山、庄媚邪、冯云等等众多大派杰出弟子,此百金之宴,可谓盛景空前。 众俊杰齐聚一堂,彼此引荐、结识,在此之前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互不认识,但同为俊杰,多少也听闻过对方的名字,况且身为亳州各大派、世家杰出弟子,他们的宗门之间也多有交流。 百名俊杰,各大门派、世家占了多数,而散修十不足一,除了刘茫与那疑似散修的“段哥”,登上青云路来到这百金宴的散修只有三人,世间散修是名门修士数十倍,而其中真正能有所成就者,少的可怜。 一刻钟后,一名中年男子登青云路而来,男子身材高大,气质儒雅却有一种上位者气息,在他身后随着一人,正是老仆牧尘。 随着二人登上卧云楼,青云路朵朵白云随之飘散。见二人登楼,交流、客套之音顿无,众人知道,这应该就是归灵主流域风了,纷纷起身拜见。 这些俊杰虽然都是各自门派、家族的精英,但大多数人并不曾真正见过化神境的修士,化神修士可称上人,无不是活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平日里元婴修士还可得见,上人们则是只存在于牌位上。 虽是中年相貌,但流域风真实年龄恐怕也有近千岁了,千年,何其漫长的岁月,凡人的一个王朝恐怕都已经灭亡,相比之下,这些金丹俊杰,更像是初学飞行的雏鸟。 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岁月带来的沧桑感,面含微笑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流域风道:“今日诸位人杰齐聚,我心中甚是欢喜,见到你们就等于见到了亳州的未来,人族的天地最终需要你们来守护,你们很不错,不错。” 走到屏风前盘膝坐下,流域风摆手让众人落座,道:“我虽修至化神,不过是比你们早生数百年罢了,今日饮宴,你们无需把我当做前辈,更无需当做高人,就当我做兄长,尽管畅所欲言,当然,如果在休息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也尽管说与我听,” 一众修士欢笑相应,皆道城主平易近人,心中敬佩云云,他们当然不会真的以为凭流域风几句话他们就能与其称兄道弟了,俊杰们深通处事之道,既然流域风希望他们表现的轻松一点,他们岂有一味显示谦卑的道理。 刘茫能感觉出那些笑声的虚假,不由对这些俊杰大失所望,如果一个人连笑声都是假的,修为再高又有何用,修者修的是道,也是真,洞玄境也被称为真人境,不能明心见性、性行合一,永远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 不管刘茫怎么想,卧云楼内宾主融洽,流域风向牧尘示意,便见牧尘走到楼阁中间,取出了须弥袋。向众人道:“既是饮宴,怎少得了美酒美食,老仆昨夜猎得一物,今日拿来招待各位,事出仓促来不及多做准备,诸位莫怪。” 桌上有美酒有灵果已经足矣,众人来此当然不是为了吃喝,不过能让元婴修士亲自动手的美食,倒让他们期待起来。 所需之物之前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从须弥袋中取出便可,不多时牧尘便摆弄好了,众人眼前多了一个巨大的烤架,架子上是一头足有两丈长的妖兽,妖兽已经去皮腌制,从外形上看应该是一头鳄蛟。 妖兽虽已死去,仍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牧尘从须弥袋中取出许多火红色的木头放在烤架内,一股炙热顿时扑面而来。 “火桑木!”有修士认出被放置在烤架内的红色木头竟然是火桑木,火桑木是一种稀有的神木,天生温度极高却是木属,可用来炼制法器甚至是法宝,传说圣灵朱雀曾栖于火桑,不想今日这神木竟被用作烧烤。 “不错,这正是火桑木。”牧尘道:“鳄蛟防御全在外甲,其肉却嫩无比,用火桑木炙烤,既不会破坏其肉质、保留其香,也不会存热毒,更有清神、滋补之效。” 用火桑木为柴可谓奢侈,烧烤的鳄蛟恐怕也不是寻常妖物,一名修士问道:“牧尘前辈,不知这鳄蛟是何修为?” 随手施了个法诀将热浪阻隔,牧尘道:“这头鳄蛟,乃是一头妖王。” 牧尘语气平常,听在众人耳中却似炸响惊雷,除少数洪荒遗种,妖族也修金丹、凝元婴,妖兽开启灵智凝结内丹可称大妖,而妖王,乃是修成元婴的存在。 烧烤架上鳄蛟,竟是与牧尘同等修为的存在,这怎能不让一众金丹震惊。同时他们也期待起来,妖王之肉,不知是何种滋味。 “牧尘前辈,人、妖两族已有数百年不起争端,无故斩杀妖王,会不会引起妖族报复?”一名修士道。 世间种族万千,但要说到分布最为广泛、实力最为强大的种族,还要属人、妖两族,妖族天生强大,以人为食,故有修士斩妖除魔之说,一直以来人与妖之间摩擦不断,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妖兽食人,人亦食妖兽,数百年来,倒是一直没起过大的争端。 倒是斩杀妖王就不同了,元婴境无论对哪个种族来说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无故斩杀妖王,定会引起妖族强者不满,甚至出手报复。 “无妨,此妖盘踞黑水潭,时常侵扰附近人族,将它斩杀无人能说出不是。”对修士的质疑牧尘没有丝毫不快,道:“左右不过是个妖王无甚势力的鳄蛟罢了,无需在意。” 那修者不再说话,他可以提出心中,却不可一而再,不管他是否赞同,对于元婴修士都必须保持应有的尊重。 流域风也接此话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先是肯定了人、妖两族应和平共处,不可轻启战端,而后又道:“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让出来的,想要和平首先需要的是强大的实力,只有实力强大,才能保证人族不被欺辱,之前我说过,人族的未来需要你们守护,其意也正是在此啊!” 人、妖两族可以和平共处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人族自己都时起征战,又何况与妖族,妖食人血肉,人以妖为灵药、炼其躯为宝,可以说自打两族诞生时起,残杀就从未停止过。 妖族天生强大,人族之所以能在天地间占据一席之地,跟妖族平起平坐,正是因为有流域风这样修为通天之人。 烧烤架上,鳄蛟表皮已经泛出黄色,一股难以言表的馨香从上面染发出来,让人口底生津。鳄蛟虽然活过了数百年,但因为其外甲的关系,他的肉依然鲜嫩。 以火桑木烤妖王肉,这样的美食恐怕只有化神上人才能享用,一众金丹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恐怕将会是他们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烤制需要时间心急不得,此间流域风与众人攀谈,解答修行中的疑惑,或讲述数百年前之事,让众人大开眼界。 “昨日在擂台上技惊四座的两位俊杰何在?”刚讲述完自己艰难的结丹经历,流域风忽然道。 刘茫正与铁山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不喜欢这里的环境,与这些俊杰们更是格格不入,他实在做不到他们那般客套、假装爽朗地大笑。 听到流域风招呼,刘茫只得起身,他很想被人遗忘,等到宴会结束早早离开,只是怪他太优秀,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看着二人,流域风满脸赞赏之色,道:“江山代出英才啊,有你们这样的人才,实乃我亳州人族之幸。” 将二人夸赞一番,流域风接着道:“不知道这位刘小友师承何处?小友一身修为,实在让人惊叹。” 众人都以为流域风此言客套成分居多,一个金丹修士实力再强,也不至于让化神上人惊叹,鉴于刘茫实力,众人都以为他是金丹境界,隐藏修为的功法不少,刘茫隐藏修为也不稀奇,但流域风自然能看出刘茫的境界,这一声惊叹,却是名副其实。 这些俊杰们如果知道刘茫昨夜才勉强算是筑基,恐怕下巴会惊掉一地。 “回城主,刘茫并无师承,身后亦无势力,乃是一介散修。”刘茫不希望别人以为他与什么势力有关,他不喜欢狐假虎威,哪怕是被动的,所以趁此机会特意澄清。 至于别人信与不信刘茫并不在乎,他只明本心。 “原来如此。”流域风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道:“小友单凭自身就能拥有如此深厚的修为,日后成就定不可限量。” 刘茫微笑,对比他从不怀疑,深以为然。 镇妖城 虽然流域风并没有表现出对他有特别关注,但刘茫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场百金宴似乎是专为他而设,并非他自恋,这是冥冥中的一种感应,无法解释。 而且他对流域风的印象并不好,尽管流域风表现出了绝佳风度,且平易近人,但看到流域风,刘茫总会联想起云昊,他们二人虽无半点联系,这种感觉却总是出现在刘茫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他知道流域风曾与牧尘讨论过自己,恐怕会更加确信这种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流域风并没有继续跟刘茫攀谈,如同对待其他人一样,他只是简单跟刘茫聊了几句,不外乎天才、英杰之类,而后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感觉只是感觉,刘茫并不能凭感觉就去猜测什么,而且他一向随遇而安,习惯顺其自然。 众人谈论间鳄蛟肉已经烤熟,有侍女分与众人品尝,馨香之气弥漫整个卧云楼,使人食指大动,有道是不散香气飘云上,能引仙人下凡来。 鳄蛟之肉辅以密料腌制,以不燃之火烤制,涂以百花之蜜,那种滋味,任何人都无法抗拒。鳄蛟肉入口,有酥、嫩、滑、化四觉,闭目细品,鲜香中带有丝丝清甜,加上火桑木带有的独特馨香,让人回味悠长,众人大快朵颐,鳄蛟体型庞大,足够一楼之人享用。 刘茫虽喜好美食,却并未品尝,鳄蛟元婴境界,拥有很高的智慧,虽然为妖,但食其肉依然让刘茫有一种食人的感觉。并非是他伪善,同为智慧生命,应该对同等生命给予尊重。 似是有什么难言之事,浅尝之后,流域风放下玉箸,叹了一口气。 众人纷纷停筷,把目光投向流域风,不知这位即将踏入神游境的存在,跺跺脚亳州都会震动的人物,为何在他们面前叹气。 就听流域风道:“实不相瞒,我邀请诸位来此,不仅为了与诸位豪杰一聚,亦是有事相求啊!” 化神上人有求于金丹修士,这恐怕比知道刘茫才刚刚筑基更加惊人,化神修士有通天彻底之能,他们这些金丹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开口相求。 “城主严重了,但有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城主有事只管吩咐,说求却是折煞我们了!” 众人纷纷表态,大有为城主慷慨赴死、肝脑涂地之意,能与化神修士结下恩情的机会可不多,怎不让众人踊跃。 见众人如此,流域风大慰,摆摆手将激昂群情暂压,他先是问了众人一个问题,道:“你们可知道归灵城的由来?” 归灵城建于三千多年前,相较于修者远超凡人的寿命,它的历史并不算久远,卧云楼中众人大多来自亳州各大势力,更有归灵城本土五大家族子弟,对归灵城的历史以及由来,众人并不陌生。 “回城主,据苏解所知,归灵城乃是三千五百年前,由灵虚上人与三位上人共同创建,取名归灵,除了因为此城是建立在四灵脉交汇之地,也有有灵之士尽归于此的意思。” 说话的是来自归灵城五大世家之一的苏家传人苏解,五大世家并非建城之初便于归灵城立足,皆是后来势力,归灵城是由灵虚上人等四名化神修士共同建立,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在归灵留下传承,据说他们建立归灵城的目的是为了给亳州修士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而不是想成为什么势力。 关于归灵城的来历这是流传最广泛也最正统的说法,除此之外也有野史流传,传说归灵城本叫镇妖城,在城池地下,以四条灵脉为基,筑四灵大阵,阵中镇压着一名绝世大妖,归灵城建立的目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镇压大妖不让其为祸世间。 卧云楼上都是才思敏捷之辈,听流域风突然问起归灵城的来历,几乎同时都想到了这个传说。流传最广的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难道归灵城真的是镇妖之城?尤其铁山等古老门派传人,连想到门中前辈对归灵城讳莫如深,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弟子也曾听闻,归灵城本叫镇妖城,城下镇压着一名妖族大能,不知是真是假。”苏解接着道。 将两手扶在案几上,流域风叹了口气,道:“不错,归灵原本确实叫做镇妖城。” 流域风此言等于承认了归灵城下镇压着妖族大能的传言是真的,这让众人大惊失色,需要用四灵之阵、一城之力镇压,那是何等绝世之妖? 归灵城建成已有三千多年,城下镇压的妖物恐怕早已化灰,流域风将归灵城的秘密说与众人究竟是何用意?他说的有求于众人,又是否与此事有关?众人理不清头绪,心中充满了谜团。 流域风既然提到此事,自然会讲个清楚,经他之口,众人对归灵城也就是镇妖城的历史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 众所周知妖族与人族不同,人族群居,而妖族则大多独自生存,分布在蛮荒各处。妖族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妖族的种类数不胜数,各种妖族之间的厮杀并不比妖族与人妖之间的厮杀少,这是他们的天性。 当然,这并不代表人族比妖族团结,在一致对外的时候妖族其实远比人族要团结的多,妖族天性嗜血好斗,而人族天性喜欢背叛。 这些都是题外话,与镇妖城之事并不存在必要关联,镇妖城下的大妖,并非统领妖族欲灭人族,在他的眼中,人族、妖族并无不同,他之所以被镇压,是因为他欲行毁灭之道。 何为毁灭之道?修行至一定境界,看透本源,修的便不再是法,而是道,世间大道万千,只要能将一种大道修至极境,便是大乘。 毁灭之道便是大道之一,准确的说应该是湮灭,大道如火,万物不存。 三千多年前,有一大妖横空出世,他修为通天,功参造化,有问鼎大乘的可能。然而,他修行的却是毁灭之道,注定要于毁灭中前行,换言之,他的前行,注定要伴随着万物众生的毁灭。 他有权利让众生为其道殉葬吗?毫无疑问,他有,他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众生的生死,只在他弹指一挥间。 许是不愿见生灵涂炭,在发现他走入毁灭之道后,他的一名弟子背叛了他,将他修行毁灭之道的事禀告给了一位人族大能。 无论在妖族还是人族,毁灭之道都是禁忌之道,一名修士的成功,不能建立在众生的毁灭上。人族大能深知不能任其发展,于是向其挑战,希望能斩杀此妖,不让其危害苍生。 两名绝世大能在天外爆发大战,没有人知道这一战的经过,一日之后人族大能归来,已是垂死之身。他告诉弟子自己耗尽心力将大妖暂时封印,要弟子在四灵交汇之地筑四灵封妖大阵,将大妖连同自己一起封印,方能封镇大妖,免其祸乱苍生。 这名大能的弟子便是灵虚上人,灵虚上人岂愿将自己的师尊封印?那代表在无尽的冷寂中直至死亡。然而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人族大能已经生命垂危,大妖随时都有可能破封而出,到那时无一人能得活命。 最终灵虚上人连同师弟与大妖弟子共筑封妖大阵,将大妖与人族大能封印其中,为防有人破坏,又在上面建立大城,这便是镇妖城,也就是归灵城的真正来历。 妖帝 归灵城第一位城主便是灵虚上人,他本有希望踏入神游境,然而经历师尊之事,他道心受损,最终止步于化神巅峰,在归灵城建立后不久便仙去了。 灵虚上人之后,他的师弟接任了城主之位,他们无意权势,只是为了守护四灵大阵不被破坏,可惜在灵虚师弟寿元将尽之时,他们的弟子中却无一人修行有成,能担城主之位,于是灵虚师弟便寻有能力有担当之人,将城主之位相传,并将镇妖真相托付。 城主之位就这么传了下来,与其说他们是城主,倒不如说是守阵之人更为贴切。三千多年前的封妖之事本就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经过漫长岁月,如今恐怕也只有归灵城主才了解真相了。 当年发生的一切具体情形已经无从知晓,镇妖城的过往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千百年过去,修士生老交替,于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喜怒哀悦,他们不会知道,曾有人为了他们的生存付出了比生命还要沉重的代价。他不在乎是否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在乎是否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在乎知晓这一切后是否有人会默默说一声感谢,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为了那些该为的人。 没有什么值得或不值得,千折难改其志,万金不易其德,有一种品格叫高尚,有一种行为叫无私,尘世间,从不缺少胸怀大义之人。 听流域风说完,卧云楼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众人皆被人族大能舍生为义的精神感动,扪心自问,如果换做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谁能做到如人族大能一般,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没有人敢肯定地说我能,有的人之所以被崇敬、被仰望,是因为他们做出了其他人无法做出的选择。 流域风饱含深情扫视众人,道:“小友们,我们之所以能在此刻把酒言欢,是因为有人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空啊!” 楼内一片默然,天道苍苍,有人以生命为壁,为生灵筑安宁之墙。 “敢问城主,那位前辈尊讳?”一名女修问道,女子更容易流露情感,她已双目含泪。 女修所问也是众人心中所想,前尘已逝,众人无法为那位人族大能做些什么,只能尊其名讳,于心中瞻仰。 “这位前辈的名讳已不可知,只知道到他号紫阳,是一位真人。”流域风语气恭敬。 紫阳真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修为元婴后,每一个境界都有不同的称呼,以示其尊崇。元婴修士可称贤、称君,化神则为上人,神游尊者、洞玄真人,一旦渡劫直至大乘都会被尊之为圣,而大乘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仙,不过大乘究竟是不是仙,一直未有定论。 亳州没落,数千年来神游尊者都罕有,更何况洞玄真人,真人之所以称一个“真”字,是因为洞玄已参透本源,真正可以遨游天地间。 想不到那位前辈竟是洞玄境界,真正的大能,众人虽然来自亳州各顶级势力,却也不曾听闻他的传说,也许真正的高人便是如此,他们与普通修士,已经是不同天地的人了吧! 然而即使紫阳真人洞玄境界也无法降服大妖,只能以生命为代价才能将其封印,那镇妖城下的大妖,又是何等通天修为? 就听流域风道:“而被镇压在四灵阵中的大妖,乃是一位妖帝!” 与人族一样,妖族也修元婴,元婴之上妖族也有着不同的称呼,元婴境界为妖王,往后依次是妖尊、妖皇、妖帝、妖圣与妖神,妖域有妖神宫,传说里面有大乘妖神存在。 听闻妖帝二字众人虽再次震撼心中却早有准备,能让洞玄真人以命相搏,除了妖帝能有何人?而且能给整个亳州带来灾难的,也只能是这等存在。 “城主,以妖帝境界修为,灵虚上人几人如何能将它封印?就算借助四条灵脉恐怕也力有不逮吧?”在座诸人无不是天资聪颖之辈,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解之处。 这是常识,想要将一人封印,必须要有超过他的实力,以妖帝修为,绝不是四位尊者能够将其封印的。 “不错,以灵虚上人的境界是无法封印妖帝的,而且仓促之下,他们也根本没有布阵的时间。”流域风道:“他们之所以选择此地,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一座上古大阵,他们借上古封印大阵,稍加改动,才将妖帝封印。” “原来如此,”那修士沉吟点头,又问道:“城主召我等前来,又提起此事,可是封妖大阵有什么问题?” 流域风突然设宴邀请一众金丹俊杰,并言有事相求,又给他们讲述镇妖城之密,这一切联系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封妖阵出了问题,不过这里面有一点说不通,如果真的是大阵出了问题,他们这些金丹修士能有什么作用?在妖帝面前,金丹只是蝼蚁。 流域风站起身来,踱步沉吟,良久,他终于道:“我本不想将诸位牵扯其中,只是事关重大,我也只能厚颜相求。” “这城主真不爽快!”刘茫正举杯饮酒,便听一旁的铁山向自己轻声嘟囔。对比他只是轻轻一笑,归灵城主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却又让人明白自己的疑问,难怪急性子的铁山不满意。 流域风越是如此,众人情绪越是激昂,便有人道:“城主传先辈之志,守护镇妖城,天下修士都欠城主之情,如今镇妖城有事,我等自当效劳,况且镇妖城之事乃是天下人之事,怎可让城主一人承担?” “能有诸位俊杰,是我亳州之幸啊!”流域风感叹,有俊如此,何愁人族不兴。 在众人一再追问下,流域风终于将他此次设宴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镇妖城建立到现在已有三千五百多年,三千多年来,封妖大阵一直不曾出现问题,谁知就在数月之前,大阵却突然发生了变故。”流域风道:“此阵本是上古封印大阵,历经无数年一直运转正常,按照道理来说,只要四条灵脉不枯竭,大阵就会一直运转下去,不会发生问题,然而数月之前我突然发现,大阵出现了裂痕。” “大阵不可能无端出现裂痕,我已经查过,四条灵脉没有枯竭现象,大阵外部一切正常,那么问题肯定出在内部。阵法上的裂痕虽然不大,目前来看并不会对大阵造成大的影响,但是它背后可能隐藏的危机却不能不让我们重视,封妖阵事关重大,里面不仅封印有妖帝,也可能封印有其它古老妖魔,如果有变,那对亳州来说也许是灭顶之灾。” “城主,镇妖城建立已有三千五百多年,这么漫长的时间有什么妖魔能够活下来?恐怕就是妖帝也不可能吧?”初时提问的那名修士再次发问。 这名修士所疑确有道理,洞玄修士有寿四千载,妖帝已经被封印三千多年,此时应该已经身死道消了。 “不错,按理来说妖帝已经陨落,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然而很多事情我们并不了解,无法确定妖帝真的已经陨落了,我们承受不起一个不确定的结果,所以我派出门人从裂缝进入大阵之内,想要一探究竟。” 封妖阵出现了裂痕那肯定是某一个地方出了问题,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问题跟妖帝无关。事无绝对,一切事情都充满着变数,洞玄修士可活四千年并非是指到了四千岁就一定会陨落,而且世间不乏天才,妖帝五百岁之前成就洞玄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谁都无法透过未知看到真相、只凭猜测得到结果。 不等那名修士再次发问,流域风接着道:“发现裂缝不久我便派门人进入大阵,想要弄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然而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一人能够回来,大阵中究竟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连我也无法知道他们现在是生是死。” 最后,流域风解开了众人心中最大的疑惑,“封妖阵上虽有裂痕,但封印之力毫无衰减,只有金丹境界才能从裂痕出入。” 事情到此一切都清楚了,归灵城主流域风宴请百名金丹俊杰,是希望他们中间能有人进入封妖阵,探明封妖阵出现裂缝的原因。 卧云楼内先是一片沉默,而后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此前一片慷慨激昂、信誓旦旦,但真正到了选择的时候,没有人敢轻易决定,大义二字谁都能说,义无反顾又有几人?封镇之下的是妖帝,可以毁天灭地的人物,金丹修士前往无异自寻死路,流域风派出的门人,也早已证实了这一点。 而且除了流域风所说,他们对封妖一事一无所知,对一件刚刚知晓并关乎生死的事无法贸然决定,也在情理之中。 雷舟 “小情郎,你怎么看?”坐在远处的庄媚邪不知何时偷偷换到了刘茫附近,低声问道:“你去不去?” “不去。”刘茫回答地很干脆,他正百无聊赖,转弄着手中酒杯,对庄媚邪的问话头也未回。 他从不认为自己拥有舍己为人的高尚品格,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能够挽大厦于将倾、扶众生于危难等等。 庄媚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刘茫回答的这么痛快,换做他人就算不去也会找借口掩饰一番,省的让人说成毫无道义、怯懦,他倒是挺实在。 “怎么,你怕死吗?”庄媚邪面露鄙夷,她当然知道刘茫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这么说只是激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激将法对刘茫是无用的,在座都是金丹境界,虽不能说是人老成精之辈,但也绝非一时冲动的莽撞青年,怎会在一激之下就改变心意。还不等刘茫开口,她又道:“这么多年过去,妖帝绝对不可能还活着,裂缝之事肯定另有原因,如果妖帝能够撼动封印,他何必等到现在?” 看样子庄媚邪倒是很想去封妖阵内走一遭,她极力鼓动刘茫,想劝他同去。 “妖帝与真人啊!这样的大能只存在于传说中,你就不想瞻仰一下他们的足迹?紫阳真人与妖帝都在封印阵中,他们留下了传承与法宝也说不定哦!” 看着极尽怂恿之能的庄媚邪,刘茫有些惊讶,这女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庄媚邪所说确实有些打动他,他的确想去看一看紫阳真人最后存在过的地方。也许他做不出紫阳真人那样的选择,但这不妨碍他对紫阳真人的崇敬。 “怎么,你想去吗?”尽管有些心动,但刘茫依旧没有打算前往,他不了解封妖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里有去无回。 “对呀!人家想去呢!”庄媚邪又是一副媚态,冲刘茫抛了个欲拒还迎的眼神,道:“小情郎陪人家一起去嘛!人家需要你的保护。” “我怕死。”对庄媚邪的媚态刘茫已经免疫了,而且在这种情形下,他无意与其纠缠,耸了耸肩,三个字便将她打发了。 这是实话,世上不畏死的能有几人?若非人人畏死,那修行做甚?没有人不怕死,也正是因此,才体现出舍生取义的伟大。 刘茫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庄媚邪大为光火,她脸上表情随之一变,媚笑变成了冷中带邪的笑,看的刘茫鸡皮疙瘩乱跳,暗道这娘们果然精神异常,日后可得离她远点。 一旁的虛轻语表情怪异地看着刘茫与庄媚邪,她似乎有话要对刘茫说,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二人的对话瞒不过其他人,庄媚邪能够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封妖阵中可能存在的传承、法宝,是吸引众人入内的一个重要因素,虽然现在他们还无法驾驭法宝,但只要迈入元婴,便可以发挥出法宝的威能,拥有法宝的元婴修士,在同境界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危险是有的,但能否冒险,要看的不仅是危险够不够大,更重要的是回报够不够丰盛。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又有流域风在场,众人不能向庄媚邪那样肆无忌惮地讨论封镇之中可能存在的宝物,如果他们决定前往,原因只能是为了大义,为了亳州生灵。 “阵内凶险未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妖帝已死也许还会有其它危险,如果入内,我也无法保证诸位安全。”流域风怎会不了解众人心思,没有回报的事吸引不了多少人去做,讲过此行危险后,他又道:“不管是否前往,今日宴会后,我会送诸位每人一件法器聊表心意,而入阵后不论得到真人传承或是妖帝之宝,都归诸位所有。” 刘茫有些不屑,流域风此言无异画饼充饥,而且不管何人在阵中得到宝物自然应归自己所有,还有上交归灵城的道理不成。 然而流域风接下来的话却让刘茫心中大动。 “妖帝有什么宝物不得而知,不过我却是知道紫阳真人有一件宝物,此宝名曰“雷舟”,拥有雷电之速,是一件飞行法宝。传说紫阳真人来自中域,他遨游八荒,正是以雷舟代步。”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刘茫最想得到的,那么雷舟肯定是其中之一,刘茫一直都知道,千万里之外的中域,是他必须要到达的地方,那里有他想要见的人。佳人一颦一笑如在眼前,莺燕之音犹在耳边,睁眼却又如同一梦,刘茫不愿欠下感情,但“我等你”这三个字绝不可辜负,这不仅是他的承诺,更因他心向往之,只要生命不息,他便不忘再见二字。 盯着流域风看了良久,刘茫心有疑惑,他一直有一种感觉,似乎百金宴是专门为他而设,虽然接下来的一切证明是他想多了,这种感觉却不曾消除,此刻流域风又提到雷舟,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难道这是巧合? 也许是,只要元婴就可控御法宝,众人都已金丹巅峰,一件飞舟法宝,绝不止他一人想得到。 流域风云淡风轻,根本不曾多看刘茫一眼,他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这其中自然包括刘茫。 虛轻语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观察刘茫,他的表情变化自然瞒不过她,之前虛轻语就想跟刘茫说话,此刻终于忍不住道:“刘师兄,你真的不打算去封妖阵内一探究竟吗?” 她这样问是有原因的,虽然大阵凶险未知,但想要进入其中之人恐怕会占据多数,修士与天争命,与危险相伴的,还有机遇。 对虛轻语刘茫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女人,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虚莫言的关系,虛轻语对他很是关注。 虽不知自己何时竟有了女人缘,刘茫还是认真答道:“我打算去。” 听到刘茫改变主意庄媚邪那双大眼睛狠狠地瞪了过来,她满脸怒意,那模样恨不得将刘茫一口口生吃掉。 “你不是怕死吗?”庄媚邪冷笑挖苦,“怎么在漂亮女子面前就突然成英雄好汉了?” 说完此句庄媚邪一时语塞,她突然意识到这样说无疑是承认自己不漂亮、没有魅力。恶狠狠地瞪了刘茫一眼,庄媚邪心有不甘,她怎会知道刘茫为何改变决定,自然以为是因为虛轻语的缘故。自己多次邀请刘茫不为所动,虛轻语只是问了一声他便说去,难道她真的比自己漂亮?庄媚邪的心思彻底跑偏了,其实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刘茫不可能是因为虛轻语才改变决定,但在这个问题上,再聪明的女人也不能保持明智。 “有些事情,就是明知凶险万分也必须要去做啊!”刘茫一副看透世情的模样。他说的也是实话,然而在庄媚邪眼里则是装模作样,庄媚邪并不知道刘茫此言另有所指,她还以为是故意气恼于她。 在流域风讲明真实目的后,众人都不再如之前那般爽朗随性,他们各有心思,衡量着进入封妖阵的利弊,宴会在一种低调的氛围下进行。 流域风并没有打算让众人现在就给出答案,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给众人时间思考,而且众人都是各自宗门、家族中的精英,这样重大的决定需要回禀宗门、家族,由长辈定夺。 “封妖阵裂痕已经出现数月并未有变化,不管如何决定都不急于一时,今日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来,我们共同举杯,敬先贤,也敬你们!” “敬城主!” 众人收起心思共同举杯,祭青冥,祭苍天,亦祭前路安好。 邀请 宴会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鳄蛟肉尝过,美酒喝过,众人的心思早就不在此处。 时候已然不早,流域风吩咐牧尘将取出法器赠与众人,百金宴可称圆满,达到了他的预期,也是时候结束了。 一次送出百件法器,这绝对算得上是大手笔,当然,流域风执掌一座大城,又是化神绝顶修为,而且门人不多,送出一百件法器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卧云楼上都是精英人物,几乎每人都有法器,不过那大多都是长辈所赠,虽有但绝不会多,一件法器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宝物。 法宝可遇不可求,莫说他们,就是元婴修士也是使用法器居多,修为进入元婴境界后,修士便可以采天材地宝,筑道坯,纳入元婴体内孕养,以期有朝一日成就法宝。这个过程远非一日之功,而且天材地宝难寻,这就导致了法宝的稀少。 刘茫也算见过不少大修士,这些人中恐怕也只有玄机宫主才拥有真正的法宝。 牧尘正要取出法器,就听须弥袋中的传音石传来讯息,与对方通过话后,他向流域风禀报:“主上,入阵弟子有人归来,不时便会到卧云楼下。” 封妖阵出现变故之后,流域风曾两次派遣手下弟子进入,第一次是在变故发生后不久,距离现在已经过去数月,直到现在并无一人回返,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几日前他又派出数位门人,这次的目的不是深入探查大阵变故的原因,而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观察大阵内的情况,流域风曾告诫几人,一旦有变立刻回返,不可盲目深入。 这些人实力不强,流域风没有指望他们能够带回多少有用的信息,能对大阵内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不至于一无所知也就好了,可即使这样,数天过去第二次进入的几人也没有人能够回来,流域风手下已经没有可堪使用的金丹修士,无奈之下才想到举行百金宴,这些天纵之才,也许能够将大阵里的情况弄明白。 听到有弟子回返流域风大喜,一直以来他对封妖阵内的情形一无所知,希望这名弟子可以带来一点有用的消息。而且既然这名弟子能够出阵,就说明大阵之内并非绝地,这无疑会给在场众人带来入阵的信心。 青云重聚,不多时便有一中年修士登上卧云楼来,因为刚从大阵出来的缘故,中年修士精神有些萎靡,见到流域风,他合身拜倒在地,恭敬道:“林方拜见城主!” 流域风并未收徒,他手下的修士待其如师却并不以师徒相称,似林方这样的人在城主府有很多,他们日常于城主府修炼,并打理归灵城之事,至于流域风则很少出现。 叫其起身并安抚一番,流域风便向他询问封妖阵内之事,不论他还是在场众人,都迫切想要知道关于大阵的一切。 提起封妖阵林方心有余悸,安定一下心神,他便向众人讲述了他的经历。 虽入阵数日,但林方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按他所说,一进入大阵他便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大阵裂痕处透过微弱的光芒,四周漆黑一片,他不辨方向,只能凭感觉御空向下飞去。 阵中另有幻阵,没过多久他就跟同行之人失去了联系,这让他甚是惊慌,只能硬着头皮下落,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脚踏实地。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尽管落地但四周仍然空空荡荡,林方分不清是这里真的没有边界还是自己被大阵迷惑,茫无目的四处游走,却没有发现任何事物,就连一同入阵之人也一个没碰到,就好像他们都莫名消失了一般。 就这样过了一日,也许更久,林方明白自己不可能有任何发现了,便决定离开,然而以眼下境况,又如何找到开路?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凭感觉在黑暗中摸索,像只无头鸟一般在大阵内乱飞。阵内无有灵气,他完全靠自己体内灵气支撑,这样几日之后,即便是金丹元气也剩余无几。 不得不说林方意志力非同一般,再这样的情况下他都一直坚持了下来,没有放弃对大阵裂痕的寻找,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元气即将枯竭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代表生的微弱的光芒。 其他人体会不到林方看到光明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劫后余生还是喜极而泣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他实力不强,但他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成为了第一个从封妖阵走出来的人。 听完林方讲述众人心里沉甸甸的,他虽从阵内出来,但对阵内情形可以说依然一无所知,就他提供的线索,只能确定三点,一是阵内漆黑一片,二是阵内无有灵气,再就是可能有幻阵存在。 对于这些就算林方不讲众人心中也都有所准备,这几个特性对于阵法来说都很普通,林方此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 一般来说封印阵法空间不会太大,林方数日未有所见,若非阵内封印之人早已化道而去,就是他没有到达真正的封印之地,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不然无法解释其他入阵之人的下落。 大阵之内究竟是什么样,只有进入其中才能搞清楚了,不论林方带来怎样的信息,是否进入大阵,其实众人心中早有决断。 经过这一段插曲,百金宴终于到了尾声,将法器赠与众人,流域风道:“不论是否愿意入封妖阵,流域风今日在此先行谢过诸位,如有人愿前往,两日之后我在城主府恭候!” 一场宴会带出这么多故事,众人早已等不及要回去向师门长辈禀报,各门派、家族传承历史久远,绝不止三千年,这么大的事哪怕所知之人再少,各宗门、家族典籍中也势必会留下只言片语。 归灵城下镇压着绝世妖帝以及阵法生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亳州,因刘茫被追杀一事,归灵城已成风云际会之地,而妖帝的消息一旦传出,无疑会使归灵城成为真正的亳州瞩目之地,真人与妖帝,这四个字会让亳州元婴以及化神修士趋之若鹜,如果得到他们的传承,难保他们不会成为下一个真人。 至于阵法变故可能产生的危机,没有多少人会在乎,修士本就与天争命,只要利益足够大,什么事都可以去做,况且对于尚未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危险,人们都习惯性的选择忽视,古来莫不如此。 众人纷纷告辞离去,铁山与齐放轩也在与刘茫打过招呼后自去了,二人都有心进入封妖阵,但是否进入还需请示长辈,他们不是散修,承宗门、家族栽培,很多事并不能自由随心。 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飞来,却是庄媚邪的灵蝶,庄媚邪款款登上灵蝶,灵蝶立刻震翅而去,灵蝶飞走之时,庄媚邪不忘回头瞪了刘茫一眼,却是心中余怒未消。 女人当真小气的很!刘茫翻了个白眼,自己一不注意就把她得罪了,不过这娘们确实嚣张,在城主府内便驾驭灵蝶飞翔而去。 “刘大哥,你决定进入封妖阵了吗?” 刘茫循声望去,却是虚家姐弟走了过来,虚莫言毫不掩饰对刘茫的崇敬之情,道:“我就知道刘大哥侠肝义胆,定不会置亳州危难于不顾,我也要进封妖阵,为亳州安宁出一份力!” 亳州怎么就危难了?刘茫有些无语,这虚公子想象力还真丰富,不过他不打算打击虚公子,青年人嘛,有正义感不是坏事。 不过虛轻语可就不这么想了,小弟的改变她固然欣喜,但虚莫言的实力还比不上林方,显然不适合进入封妖阵,他若入内不但于事无用,反而白白浪费了自家性命。 她自然不能说小弟没用,尤其是当着刘茫面前,只能道:“是否入阵还需禀明父亲,由父亲决断,这种大事岂容你自己做主。” 家族子弟从小便被灌输一种理念,那就是先有家族后有己,哪怕虚莫言也是如此,所以他听过虛轻语的话后也只能应是,生而为人,性命并不完全是属于自己的,享受过照料、栽培,就需要承担责任,不可拿自己性命玩笑。 虚莫言也知自己实力不足,但他并未放弃自己的想法,他有心与刘茫结交,便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刘茫对虚莫言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能说还不错,但二人毕竟曾有冲突,刘茫并无前去的打算,将人扔下楼再去当座上宾,未免尴尬。 还未等他开口拒绝,虛轻语也发出了邀请,刘茫有一个缺点,就是不怎么会拒绝女人,反正也无事情,便答应下来。 卧云楼上,流域风凭栏而立,他背负双手,表情深沉,与先前的侃侃而谈判若两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他的目光穿越云海,不知落往何处。 “主上,他会去吗?”牧尘站在流域风身后,一如既往地佝偻着身子,仿佛千百年来就一直站在那里。 “他会的。”流域风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不可琢磨的笑容,道:“这可由不得他。” 天人经 虚家作为归灵城五大家族之一,府邸自是奢华,虛轻语跟虚莫言作为族长子女,自出生之日起便锦衣玉食,拥有了许多人一生都无法拥有的一切,舒适的环境、随心所欲的生活以及各种修行所需要的资源。 刘茫到访只是受姐弟二人相邀,并非族中邀请,所以并没有前往正殿,而是在虚家一处花园中。 湖心亭,三人对坐而谈,其实虛轻语跟刘茫说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虚莫言向刘茫请教修行问题,或者问一些他曾经的经历,刘茫一一作答,虛轻语静静聆听。 就此而言虚莫言远未达到乃父期望,最起码从名字上来说。 湖中锦鲤漫游,施施然、从容不迫,不时鱼尾一甩,激起一片欢快的水花。锦鲤永不满足,刘茫曾听人说,它每一刻都有进食的欲望,哪怕已经吃不下,也会将食物在口中吞吐不停;而它又极易满足,只要有一片水,它就能整日畅游,无忧无虑。 什么样才是有意义地活着?看着游来游去的锦鲤,刘茫口中无意识地应答,魂儿却不知游往了何处,他又走神了。 自从射下那只改变命运的小鸟,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地改变。先前的他四处游荡、游戏人生,像一条漫无目的游荡的鱼,那次相遇,不仅让他知道天地的广大,更让他遇到了让生命有意义的人,虽然短短的时间里,他经历两次追杀,无数次生死考验,但这是他经历过最为精彩的时光。 流域风提到雷舟,让刘茫知道自己必须要为前往中域早做准备,虽然严素离开不久,但他必须早些打算,中域遥远,如果没有雷舟那样的宝物,哪怕他此时出发,就算能够到达也不知会是多少年以后,而且更大的可能是永远也无法到达。中域有他生命的意义,他必须要去,所以不管流域风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往封妖阵里走一遭。 幸好他无牵无挂,只要找到南难与其告别,他就可以踏上前往中域之路了。 “刘大哥?刘大哥?”虚莫言连声呼唤,却是刘茫想的太出神,没有听到他的话。 交谈之时走神极为失礼,刘茫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方才说什么?” 虚莫言是想问他对封妖一事的看法,因方才有所怠慢,故刘茫对这个问题深思之后才做回答。 “事出突然,之前又无传说流于世间,封妖阵之事皆出于流城主之口,实在不好妄加猜测,只能肯定一点,阵内必然凶险异常。”刘茫道。 金丹修士探查封印妖帝的阵法,在许多人眼中与送死无异。 “莫非刘师兄觉得城主之言不可尽信?”虚轻语听出了刘茫的话外之音,表情一动,不由开口问道。 虚轻语看似与刘茫年龄相仿,但其实不管他还是虚莫言乃至铁山等人,都比刘茫大上许多,只是达者为尊,而且以刘茫实力,人们想当然的以为他与自己是一类人,无论背景、境界还是年龄。 “城主是否有所隐瞒不好说,但事情的确是有说不通的地方,有些解释过于牵强。”想到自己莫名的感觉,刘茫并未否认,道:“其一就如我之前所说,此事太过突然,关系整个亳州安危,事前怎无一点风声?就算普通修士得不到消息,五大家族难道也不能?其二既然城下封印的是妖帝,为何从未听说过有妖族前来营救?哪怕妖帝欲毁灭亳州,身后也总会有追随者。还有就是妖帝为什么要毁灭亳州?就因他修行毁灭之道?我虽不了解那个境界,但我想,就算修行毁灭,也不会无缘由地行毁灭之事,妖帝是跟真人同等的存在,这样的大能岂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刘大哥,毕竟已经过去数千年,有些事说不清也在情理之中吧?”虚莫言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人情世故,对一切都会抱有信任的态度。 事物存在多样性,不清楚不代表没有其原因,尤其是过了这么久。 “不错,也我只是想得多点罢了。”刘茫自然不能将他的感觉说出来,就连他也分不清那感觉是真的还是纯粹自恋,素不相识,流域风怎会专门为他?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是主角,刘茫也不例外。 看了虚莫言一眼,刘茫又道:“不过封妖阵内凶险是肯定的,我不建议你去。” 刘茫此言出于真心,他没有看不起虚莫言的意思,但其实力浅薄是不争的事实,封妖阵封印妖帝,任何人进入都不敢能说全身而退。 “言儿,刘公子说的对,你不能进封妖阵。”虚莫言还欲说些什么,便听一男子声音传来。 刘茫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向湖心亭走来,男子气度不凡,听其言语,应该是虚家长辈。 “父亲!”便见虚家姐弟二人站起身来,恭敬行礼,原来这人便是二人父亲、虚家当代家主虚怀谷。 虚怀谷元婴修为,样貌中年,虽执掌一大家族,却是面善心软,归灵城中有风平,虚怀谷得“好人”二字。 来到近前叫三人共同落座,虚怀谷先是赞扬刘茫天纵之才、实力超凡,又向他致谢,感谢他将虚莫言带回正途,感叹道:“轻语、莫言姐弟母亲早亡,我一直觉得亏欠他们,从不愿苛责,以至言儿太过娇纵,幸好他从未闯下祸端,幸亏刘公子使言儿迷途知返,不至于虚度此生,我这个做父亲的汗颜那!” “虚公子本性不坏,还是家主教育的好。”刘茫含糊应对,内心颇为尴尬,他可没有脸面认下这份恩情。 不傲不谦,从容有度,虚怀谷对刘茫印象极好,自己的儿子能不计前嫌与其结交,确实很有眼光。 看着自己一双儿女,虚怀谷心中很是宽慰,没有什么能比子**秀更让做父亲的高兴的了,虚轻语一直以来便不曾让她操心,只是虚莫言与一些纨绔混迹在一起,被他们领入歧途,如今大彻大悟,怎不令他欣慰。 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好的,纵使有错也是被人带坏,虚怀谷哪怕境界元婴,说到底也还是一个溺爱子女的父亲,不能免俗。 “言儿,你一直待在归灵城,在奉承与巴结中长大,不明白世间险恶。以后遇事要如刘公子一般,有自己的见解、看法,不可人言即信,对不合情理的,要抱有怀疑的态度,只有这样才能长久啊!”虚怀谷继续初来时的话题,向虚莫言教道。 “当然,我不是让你怀疑一切,但修行世界,必须步步谨慎,稍有不查,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孩儿知道了。” 说教的作用是有限的,有些道理只有切身经历才能明白,虚莫言虽相信父亲的话,但终究不是很放在心上。 然而用不了多久,他就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且永世不忘。 与刘茫一样,虚怀谷并不同意虚莫言进入封妖阵,便是虛轻语他也不同意入内,阵内不管有什么样的宝物、传承,他都不会让儿女涉险。 虽然很想去见识一旦,但父亲不同意,虚莫言也没有办法,尽管之前纨绔,但说到底,他的心性只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年。 与姐弟二人不一样,虚怀谷元婴境界,自然能够看出刘茫的真实境界,他只是筑基期,这让虚怀谷心中震惊,他识人无数,何曾见过这等妖孽般的天才。 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定会成为引领亳州风云的人物。虚怀谷待刘茫很是亲切,如同子侄一般,他甚至询问刘茫婚配与否,大有将虛轻语许配于他的意思。 虽然玩笑居多,但虚怀谷未尝没有这种意思,刘茫无论资质还是人品他都甚是欣赏,如果二人有意,他绝对赞成。 人太优秀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刘茫心中有点小得意。不过他并没有这种心思,莫说心中已有严素,就是没有遇到严素他也不可能跟虛轻语如何,并非虛轻语不好,而是二人之间没有那种感觉。 当然这只是他此刻的想法,如果真的不曾遇到严素,面对虛轻语这等冷艳佳人,天知道他会不会动心。 虛轻语只是脸色一红便恢复正常,对父亲的玩笑话她只当未闻,刘茫虽然优秀,却不是她如意的郎君,她心目中的男子,除了天纵之才,还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一呼之下、从者如云,建不世伟业,成万古功勋,相比之下刘茫还差的远。 天性决定了刘茫永远无法成为这样的人,身居闹市,心处云端,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这种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领袖。 虚家一行让刘茫对归灵城有了更多的了解,虚怀谷知无不言,将对城池以及大阵有关的事都告诉了他,只是虚家乃归灵城建立后才兴起的家族,所知也有限,而且对于封妖阵变故一事,虚家确实也不曾听到风声。 虚怀谷是一个好人,这是归灵城人也是刘茫对他的看法,好人心软,虚莫言的纨绔跟这恐怕也有很大的关系。 天色渐晚,刘茫告辞而去,父子二人虽一再挽留,但刘茫态度坚决,也只得作罢。 遥远中域,玄机宫里,严素于静室修炼。她的根基极牢,在筑基境实力已达极限,等闲金丹不是她的对手,无需再行压制,已到凝结金丹之时。 玄机宫主走入房间,看着修炼中的严素,她的脸上不由浮现慈爱笑容,她待严素如己出,爱之更甚于己。 “师尊。” 严素将要起身,玄机宫主示意不必,而后移过蒲团,与她相对而坐。 “你筑基牢固,已至极境,可想好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玄机宫主知道严素将要破镜,故有此一问。 “弟子正准备破境结丹,筑基之后凝结金丹,修行不就是如此吗?”严素不明白师尊为何有此一问,疑惑道:“难道还有其它的道路不成?” 玄机宫主此来正是为严素修炼之事,道:“对于大多数生灵来说,九境是唯一的道路,但对你来说,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你可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元婴才是修行的开始?” 严素点头,玄机宫主的确曾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并告诉她不可轻易结丹。 “世间生灵万千,曾有过很多种修行方式,如体修、兵修等等,不计其数,这些修行方式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大乘。”玄机宫主接着道:“上古之后,大道不显,修行日渐艰难,各种修行路已经无法走到终点,于是前人经过无数年时间,开辟出九境修行之路,这是唯一有希望达至大乘的道路。” “九境每一个境界都是相辅相成的,前三个境界是为基础,都是为了凝结元婴做准备,而元婴,则是以灵气生成的一具躯体,这样一具躯体更容易感受大道,才有可能走到道路尽头,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元婴才是开始的原因。” 严素明白了,对世间万灵来说,九境是最有希望走到大道之极的道路,但师尊又为何说,自己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呢? 玄机宫主又道:“但这只是对于普通生灵来说,世间仍有无需走九境之路者,比如仙灵,得天地造化,只需成长便可大乘,又比如一些洪荒遗种,身具非凡血脉,拥有不可思议之力,当然,八荒广大无边,除了仙灵与洪荒遗种,肯定还有未知生灵行未知之路,但九境始终是最有可能的那条路,即便如严真一样的灵物,最终也要走回到九境这条路上来。” 玄机宫主看着严素,目光灿灿,“素儿,还有你,你天生道体,与万道相合,九境对你来说是制约,你可以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只属于你、直通大乘的路。” 严素哪里想到师尊对自己如此看重,她明显将自己放到了她所说的普通生灵的位置,而她,则是得天地造化。 “师尊,我……”严素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哪怕她有别人永远不能拥有的一切。 玄机宫主轻轻摇头,她知道严素想要说什么,道:“素儿,世间不存在天命之人,但你有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资是不争的事实,以你现在修为,金丹境界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可曾听过这样的筑基期?九境是本质上的差距,没有人能够真正打破鸿沟。” 闻听此语严素不由得想起刘茫,他以练气境界便可力战金丹,如果世间有天命之人,恐怕只能会是他吧? “师尊,那接下来我该如何修行?”无需凝结金丹元婴,严素却不知道自己的路该如何往下走。 “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我也不能教你,只能你自己慢慢摸索。”玄机宫主取出一册古卷递给严素,道:“你可以从这里寻找答案。” “天人经!”古卷不知何种材料制成,历经无数岁月没有半点破损,看到上面的字,严素不由惊呼。 天地间修行功法数之不尽,但能够称作“经”的,只有传说中的大乘功法“道经”、“天人经”、“妖神经”以及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仙灵经”,这四大经分属四大仙宫,记载有大乘之密。 天人经乃玄机宫镇宫之宝,唯有神游境界之上方可参悟,哪怕在大多玄机宫弟子心中也是传说,不知是否确有其物,严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师尊竟会将它交于自己手中。 “不错,天人经,我玄机宫大乘始祖所留。”玄机宫主点了点头,道:“天人经并非修行功法,而是记载有天地至理,如果将其悟透,你便可走出自己的路,问道大乘。” “可是师尊,天人经非神游尊者不得参悟,弟子何德何能?”严素身为玄机宫弟子,对天人经多少有些了解。 “宫中的确有此规定,这是因为只有修至神游,才可以初窥天人经奥妙,神游之下参悟,对修行无益甚至可能有损道心。”玄机宫主道:“但你不同,为师相信以你悟性、资质,已经可以参悟天人经奥妙。” 顿了顿,玄机宫主又道:“而且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门中老祖授意。” 玄机宫主虽执掌玄机宫,但并没有让严素参悟天人经的权利,天人经一向由宫中老祖掌管。玄机宫主虽然未至神游,但也相距不远,老祖特许她提早参悟天人经,并授意她将天人经传于严素参悟。 知道是老祖的意思,严素不再推辞,宫中老祖皆有莫测之能,做此决定自然有其道理。 “素儿,天人经蕴含天地至理,你要好生参悟,为师相信你有这个悟性,切记不可懈怠。” 天人经再奥妙无穷,最终是否有所成还是要靠个人,纵使天下人人皆可参悟,能领悟一二的能有几人? 玄机宫主走后,严素静心凝神,而后方才往经卷上看去,大道万千,她能否找到通往大乘的那条路? 思念 在严素想到刘茫的时候,刘茫也在想着她,自虚家出来,刘茫并未往修炼室修炼,而是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与严素分别不到一月,却如千百年一般长久,二人分别之后,刘茫一直没有来得及也没有敢想何时才能重逢,中域何止千里万里,亳州各派都无前往中域之法,刘茫不过筑基又如何到达?行路之难,不亚于上星辰。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流域风提起雷舟让刘茫将前往中域之事摆在了面前,如果能够得到雷舟,以他的实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驾驭,到时前往中域,定能省去不少时日。 刘茫已暗下决心,不管是否得到雷舟,自阵中出来以后,他便要去寻找南难与之告别,届时便会动身,他本就四处游历,徒步中域也未尝不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早一刻动身便会早一刻再见。 躺在床上,两手交叉枕于脑后,望着窗外灿烂星空,刘茫陷入了回忆。与严素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恍惚就在昨日,他一直以为自己任何事都可处之淡然,与严素同行之时只是觉得轻快,离别之时也只是失落不曾伤感,却不想夜深人静回忆之时,思念却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中。他就像汪洋中一条无助的船,想要回到那一幅幅场景里,说一些不曾说出来的话,使相识更加无憾,却只能无声呼喊,被推得越来越远。 想念一个人竟然是这种滋味,最刚强的心,也在顷刻间化作绕指柔,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魂牵梦萦、心似熬煎,却又让人着迷,如痴如醉。 须弥袋静静躺在刘茫胸前,看到上面绣着的“素”字,就如同看到严素美丽的容颜,须弥袋上传来淡淡香气,那是属于她的味道,这一刻,他们是如此接近。 从须弥袋中取出传音石,刘茫期待能够听到严素的消息,然而传音石寂静,终不能出现奇迹。严素曾说只要相隔万里之内,传音石便可通讯并能互相定位,世界广大,万里无期,不知何时才能从中听到彼此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思念,刘茫鬼使神差的打开了传音石的阵法,想要说些什么,他明知严素听不到,但有些话,只有在听不到的时候才能说出口。 不知何时 你已悄然走入我的心间 远隔万水千山 有一种感觉魂牵梦萦、心乱难断 我不懂的什么叫**恋 只是每当想起你 心里就会很甜很甜 抬头望天 星星汇成你的样子 而我在这满天星子下 默默诉说着我的思念 “靠!真酸!” 话刚说完,刘茫蓦地清醒过来,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换做之前,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今夜这是怎么了?都怪这星空太美夜色太迷离。 清醒之后的刘茫有些后悔,他对传音石无甚了解,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是消散了,还是会在二人相距不远时被严素听到,如果讯息已传,只待未来接收,那与严素重逢之时,自己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但他心里又隐隐期待,希望方才的话能被严素听到,毕竟这是他此生首次表白,如果当面,恐怕他永远都说不出这样一番话,也许借这个机会吐露心声也不错?在这样的情绪下,即便不羁如刘茫,也不由患得患失起来。 有一种感情,在不经意间到来,直入心底,直教人把世间千百种滋味都尝个遍。这便是人们所说的“爱”吧? 其实二人相处时间很短,但有些事情跟时间长短是没有关系的?一见钟情吗?刘茫不知道,若说严素的好,他能说出很多,但若是让他说出到底喜欢严素哪里,他又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只要想起她,便心中欢喜。 自刘茫来到归灵城,归灵城便一直处于万众瞩目之中,刘茫在此独战天下,引得天下金丹来此,虽然在无极宗的表态下擂战终止,却又传出更为震撼的消息,让归灵城一直风云汇聚。 归灵城竟是镇妖城,城下镇压着绝世妖帝的消息一经传出,便让整个亳州为之震动,真人、妖帝是何等存在?那是只在传说里的人物,在普通修士眼里,说是仙人也不为过了。 相比之下对刘茫的追杀如同笑谈,他再厉害也不过金丹称雄,而妖帝,即使各大派老祖也只能仰望。 此事已经不是普通修士能够参与的了,能够前往城主府的无不是跺跺脚亳州都会震动的人物,封妖之事可大可小,若是最坏的结果,整个亳州都会面临一场浩劫。 战神宗、蝴蝶谷以及其它各大门派家族都有长老前来,修为最低者也是元婴,这些大人物齐聚一堂,只为妖帝而来,亳州数百年,从未现过如此盛景。 不止这些大派长老,妖族也有修士前来,就在消息传出的第二天,有巨鸟遮天蔽日,盘旋在归灵城上空,让城内人心惶惶,巨鸟最后不知所踪,有人说亲眼见到巨鸟化作人形,最后进入了城主府。 还有人曾见一团黑云进入城主府,云中似有蛟龙,黑云腥臭异常,有大胆者往近处查探,却被黑云侵袭,全身乌黑而亡。 山雨欲来,随着妖族修士赶到,归灵城的气氛变得压抑,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亳州的将来,是否会因封妖阵上的裂痕改变? 刘茫不理窗外事,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样照常修炼,他已经决定进入封妖阵,就不再理会其它。 流域风说过百金宴两日之后,于城主府恭候众人,他本意想给众人禀报长辈以及准备的时间,刘茫却有些等不及了,他虽心大,但留不住事,如果有什么待做之事,一定要尽快解决后才能安心。 两日时间也快,到了流域风定下的时间,刘茫早早便来到了城主府,依然有人带路,将他引到城主府深处一座大殿内。 城主流域风此时并不在大殿里,殿内大多是金丹修士,都是参与过百金宴的人物,今日他们这些人,便要进入封妖阵。 刘茫认识的人不多,大殿内他能够叫出名字的只有铁山、庄媚邪以及在擂台上出现过的“段哥”,齐放轩、古氏兄弟等人并未在此,不知是尚未赶到还是根本就不会前来。 见刘茫到来铁山立刻迎了上去,他与刘茫是打出来交情,对铁山来说,能够将他打败才能得到他的敬重。 封妖阵内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凶险,相熟之人结伴同行更能保证安全,铁山是要进入封妖阵的,刘茫实力更强于他,无疑是最好的结伴人选,就算庄媚邪,虽然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也还是向刘茫靠了过来。 三人自然便组成了一个小队伍,在大殿里,刘茫认识的也只有他们二人了,他乃一介散修,与众人所处的圈子本就不同。 陆陆续续又有参加过百金宴的修士赶来,待到最后,大殿内的金丹修士已有三四十人,愿意进入封妖阵的,应该只有这些人了。 齐放轩最终还是来,他不知何缘故来晚,脸上似有纠结难言色。 “吆,这不是小齐吗?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庄媚邪眉毛一挑,因为刘茫的关系,她看谁都不顺眼,说话阴阳怪气。 对庄媚邪的挖苦齐放轩只能抱以苦笑,来到三人身前打过招呼,齐放轩自嘲道:“师姐说的对,小弟的确怕死,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只是族中长辈有命……” 虽然他没有说下去,但几人都能明白,齐放轩不想进入封妖阵,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齐家有人贪恋真人与妖帝传承、宝物,他又不得不来,这就是身为大家族子弟的悲哀,凡事身不由己。 “修行路上,我辈修士岂可惜命?如果连这点危险都不敢冒,又修个什么真?”铁山道。 洞玄何其艰难,如果没有机遇,大殿内所有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那个境界,现在机遇就在眼前,怎能因畏惧而放弃,这也是大殿内大多数人的想法。 “铁兄太过极端了,并非所有的险都可以冒。”对铁山的话刘茫并不赞同,如果有机遇就去冒险而不考虑其它,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况且封妖阵内也可能只有凶险而无机缘。 他有心为齐放轩解围:“齐兄不想入阵,自是有他的考量,铁兄,万不可将自己意志强加于人。” “刘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等待中,有无极宗弟子找到刘茫,向他转述了无极宗的调查,无极宗主曾保证就传言一事给刘茫交待,之前也是由这名弟子传话。 据这名弟子所说,传言基本可以肯定是由长老黄升派人散布的,他因对俞期之死怀恨在心,故行借刀杀人之计,不过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无极宗也并不能对他有过重的制裁。 但为安刘茫之心,无极宗已革除黄升长老之位,并在封山百年的基础上,命其五百年不得出山。其实无论黄升是否是散播谣言的真凶都不重要,无极宗只是需要做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刘茫当然明白这个态度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玄机宫看的,不管玄机宫是否在意,无极宗都要表现出来。他不在乎什么交待,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与玄机宫并无瓜葛,玄机宫不是他的靠山,他也不愿借势。而且生死有命,自降生的那天起就踏上了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会有很多生死相向,对拦路者他会拔剑杀人,阳谋也罢阴谋也罢,挡在路前的才值得出手。强者生弱者死,不论自己被谁终结,他都不会怨天尤人。 入阵 不知因何羁绊,众人在大殿内等待良久,流域风的老仆牧尘方才姗姗赶来,见到大殿内欲前往封妖阵的众人,牧尘以元婴之尊,向诸位金丹礼,为天下苍生谢。 封妖阵入口不在此处,在牧尘带领下,他们走过重重大殿,穿过数个阵法,来到一座隐秘大殿中。 城主府在归灵城的中心,封妖阵就位于城主府地下,大殿地面上有一方形洞口,石梯延伸而下,让众人既期待又恐惧的封妖阵就在石梯尽头。 牧尘打头,众人鱼贯而入,石壁上有明珠所以洞内并不昏暗,但因为马上就要入阵的缘故,气氛有些紧张,谁也不曾出声,皆沉默而行。 最近一段时期,这已是刘茫第三次进入幽闭的空间了,第一次算是探险,第二次则是走投无路,这一次更是要进入什么封印大阵里,怎么老往洞里钻?刘茫暗道,过了这一次,打死也不进洞了,他已筑基,应该飞上青天! 石梯倾斜,所以众人不知道他们距离地面有多远,大概半柱香过后,他们终于到了尽头,一片壮丽景象顿时出现在眼前。 四条灵脉形成的四座灵石瀑布于面前交汇,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由纯粹的完整灵石构成的巨大湖泊,灵石散发出的光芒让整个地下世界亮如白昼,那湖泊闪耀的是梦幻般的光辉,丝丝灵雾蒸腾,众人好似进入仙境之中。 灵石湖泊便是封妖大阵。湖岸上此时已有不少人,这些人分成两拨,一多一少,之间气氛凝重,似乎在对峙。 “刘大哥!” 一个声音将凝重气氛打破,众人的目光先是看向发声男子,而后全都聚集到了刚刚走下石级的刘茫身上。 出声的男子是虚莫言,他与虛轻语正站在虚怀谷身后,虽不能进入封妖阵,但他还是央求虚怀谷带他来此,见到刘茫后,忍不住开口打招呼。 在众人注视下刘茫毫不紧张,与虚莫言打过招呼后,他便向岸边众人回望过去。 对峙的两拨人马一方有十数人之多,这些人里除了虚家三人,城主流域风也在其中,听铁山等人拜见之声,刘茫知道这些人分别是亳州各大势力中人,他们来到城主府后便直接被流域风带来此地,并未与门中弟子同行。 另一方只有四人,其中一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样貌;另有一人身形魁梧高大,比之铁山更甚;一人高挑纤瘦,面色苍白,脸上时刻挂有阴森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最后一人背负双手,双眉如剑,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勃勃英姿,只是鼻如鹰钩,给他带上了一种阴狠感。 众人目光只是在刘茫身上稍作停留,转过目光,那面白高瘦之人向流域风怪笑道:“桀桀,流城主,这便是你找的入阵之人吗?人族果然孱弱,还不如让我挑选几个妖族儿郎,定比他们强上百倍!” 此人竟是妖族!刘茫等人吃惊不小,事关妖帝,莫非他们欲前来破坏大阵不成? 刘茫此前从未见过化成人形的妖族,不由多打量了四人几眼,他自然看不穿几人本体,但联想到这两日的传言,猜测鹰钩鼻男子应该就是曾盘旋于归灵城上空的巨鸟,高瘦阴冷男子则应是毒蛇之属,至于另外两人因无行迹,就无从猜测了。 妖物凝结元婴之后便可化作人形,这四人最少也是妖王,而根据高瘦男子对流域风的态度,这是四尊妖皇的可能性最大。 “人族孱弱吗?我倒是不信。黑腹,要不要战上一场,看我能不能把你的蛇筋抽出来!”人族一方,一名魁梧老者道,此人乃战神宗长老,化神修士石黎。 高瘦男子名为黑腹,果然是蛇类成妖。 石黎是一个暴烈如火之人,十分好战,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铁山跟他比起来只能算只温柔的羊羔。 大多数战神宗门人都是这种性格,故亳州有言,战神宗传承下来的不仅有功法,还有脾气。 话虽如此说但石黎并没有真的打算跟黑腹动手,在未明妖族来历之前绝不可轻启战端,如果众多化神混战,归灵城恐怕会被夷为废墟。 黑腹好像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并未再次挑衅,只是阴笑不语,让人搞不清他们来此的目的。 岸边人族一方也有四位化神修士,除了流域风与石黎,还有齐家一位老祖与百叶宗一位长老,百叶宗是与战神宗齐名的宗门,实力不在战神宗之下。 不仅四位上人,亳州各顶级势力都有元婴修士在此,除了无极宗。无极宗是名义上的亳州第一宗门,众人皆疑惑此等大事为何不见来人,却不知无极宗受玄机宫主责罚,元婴之上无人敢下山半步。 “尔等来此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想要破坏大阵营救妖帝?此乃我人族之地,容不得你们几个妖族撒野!”见黑腹蛇只是阴笑,百叶宗长老心中有气,怒斥道。 百叶宗长老的问题也是众人疑惑的,这四尊妖皇到底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如果是营救妖帝,现在未免太晚了些,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妖帝多半已经死了,若是为了夺宝,也不该就他们几人前来。 “嘿嘿,如果能够破坏,恐怕也不用我等来此了,你说是不是啊流城主?”黒腹阴阳怪气说出一番话来,众人皆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们都知道一点,封妖阵来历神秘,不是化神修为可以撼动的,这也是他们疑惑四人来此的原因之一。 流域风气度从容,丝毫没有将四尊妖皇放在心上,他没有理会黑腹的话,而是道:“封妖阵关乎亳州所有生灵,并非是我人族一族之事,四位道友来此也可理解。” 不等众人搭话,流域风接着道:“晚一分就多一分变故,既然诸位俊杰已到,还是早些入阵,探清变故原因,如有异变也好及时应对。” 他又对将要入阵的众人拱手道:“亳州安危难明,诸位拜托了!” 封妖阵裂痕位于大阵中心处,是一个狭长的枣核形,长有十丈,最宽处也有一丈,足够多人同时通过。 裂痕处灵气并未结成灵石,而是如泥潭一般,不知是何道理,只有金丹境界及以下方可从如胶一样的灵气中通过不被排斥,境界越高,受到的反弹之力也越强,想要强闯进去,恐怕只有洞玄修为以上才能做到。 “站在裂痕上,不要运转灵力,任凭身体陷入,切莫惊慌。”流域风指挥众人分次进入,裂痕虽足以容纳众人,但为了保险及安全起见,还是将众人分开比较好。 刘茫与铁山几人一道,他们不是首批,所以能够提前一观入阵的过程。 第一批有五人,在流域风的指挥下,他们依次站到了阵法裂痕处,入阵看起来很简单,当五人站到裂痕处,就像岩石入水,很快就沉了下去,画面看起来有几分恐怖,若不是灵石湖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这一幕就像前往地狱。 很快便轮到了刘茫与铁山几人,事到临头多想无用,后悔也晚了,几人踏上裂痕,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在此期间,石黎与百叶宗长老等人一直密切关注着黑腹四人,以防他们突然出手,然而直到最后一人也进入阵中,几名妖族高手也没有动手,只是冷眼旁观。 这四尊妖皇来此到底有何目的?人族人族一方众人愈加疑惑,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静观其变。 “好啊!好啊!”最后一人入阵,黑腹貌似很是高兴,竟拍手赞叹,“我等蚍蜉,不久之后也许便可一睹真人与妖帝风采,洞玄之境,让人心向往之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家老祖眉头一皱,道:“封妖三千年,妖帝必然已经化作枯骨,大阵不过些许变故,难道你们还幻想妖帝能够活着从里面出来不成?我看你们定是贪图妖帝宝物、传承!” 齐家老祖的话众人深以为然,虽然名义上皆是为了亳州安危而来,但谁都不认为妖帝还可以从大阵内出来,不过是宝物动人心罢了。 “哼!也就是你们人族才会贪恋宝物,我等在此,自是恭候妖帝归来!”一直没有说话的鹰钩鼻男子冷哼一声,突然开口道:“紫阳老鬼不死,我族妖帝便不会死!” “放肆!我族真人岂容你不敬!” “大胆!紫阳真人舍身为义,镇压妖帝三千年,使亳州众生面无涂炭之苦,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口出不敬之言,莫非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动手不成!” 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鹰钩鼻男子对真人不敬惹恼众人,双方互不相让,一场大战随时都可能燃起。 “哈哈哈哈!紫阳镇压妖帝吗?镇妖城!镇妖城!人族果然尽是无义寡耻之辈!” 剑拔弩张之下,鹰钩鼻男子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有悲愤、有无奈,也有无边恨意。 “妖帝啊妖帝!你做的这一切值得吗?倘若你能归来,好好看一看这世间之人,有哪一个值得你用生命去拯救!” 今日之事甚是蹊跷,四尊妖皇行事处处透着古怪,鹰钩鼻男子更是说出这番让人捉摸不透的话。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人心里激起轩然大波。 鹰钩鼻男子一挥袍袖,横眉冷对众人,目光森然,一字一句道:“用生命拯救苍生的,是我妖族之帝!是他将霍乱之源镇压在这封印之下,而想要毁灭亳州的,是紫阳!” “荒谬!” 鹰钩鼻男子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齐家老祖立即反驳道:“归灵城是我人族之城,怎会是妖帝镇压我族真人之地?简直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事实俱在,任你们口灿莲花,也不能为妖帝脱罪!” “事实俱在?”黑腹长相本就阴狠,做出冷笑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你们口口声声说妖帝欲毁灭亳州,可谁能说明白妖帝为何要毁灭亳州?” “哼,妖族残害生灵还需要理由吗?”齐家老祖冷笑一声,“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个中原因不明也是正常。” 诸位化神都明白,洞玄境虽有毁天灭地之能,但真的要毁灭一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妖帝为什么要做这种于己无利的事?修行毁灭之道一说难免有些牵强。 “原因不明?那我就告诉你真相!”鹰钩鼻男子再次开口,经他所言,众人听到了关于三千多年前之事的另一个版本。 与流域风传出的消息截然相反,在鹰钩鼻男子口中,紫阳真人才是欲毁灭亳州之人。紫阳并非亳州本土人士,他的来历无人知晓,三千多年前,紫阳洞玄大成,几入劫境,然而入劫几乎意味着必死,渡劫三重,非人力可挡,哪怕他天纵之资也没有把握度过。冷寂之劫来临之前,紫阳深知无望,于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要献祭亳州众生,让亳州生灵与他共对冷寂之劫,换取一线生机。 紫阳弟子不忍见亳州生灵涂炭,便将此事告诉了在亳州素有威望的灵虚上人等人,当时能与紫阳抗衡的,只有妖族之帝,于是灵虚上人几人一道前往妖族,请妖帝出手拯救苍生。 其余的都差不多,妖帝不齿紫阳所为,便与之决战,最终将其封印,之后灵虚上人等在此建立归灵城,一直延续至今,而至于镇妖城的传言,只是一些人族猜测之言罢了,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妖族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多,虽然不能理解,但鉴于妖帝遗志,妖族没有将事情宣扬,此事便尘封了起来。直到两日前四尊妖皇得到流域风传出封印大阵有变并派金丹修士入阵的消息,他们方才赶来,而且他们隐约知道流域风的真实目的。 “任你说的再像真的我也不会相信,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齐家老祖摇头,妖族奸诈,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真是假请流域风城主出来对质一下不就明白了吗?”黑腹眯着眼扫了人族众人一眼,讥笑道。 “不错,流城主……” 齐家老祖正要请流域风出面反驳,然而四处一看,哪里还有流域风的影子? 这时人族一方才发现,城主流域风与牧尘早已不知去向,这让他们心中一沉,莫非妖族说的都是真的? “流城主!”众人四处寻找不见流域风主仆,就听黑腹道:“不用找了,就在你们群情激扬之时他已经走了,事情已经做完他还留下做什么?” “什么事情?”石黎边派人出去寻找流域风边问道,他有些相信妖族的话了,妖族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名声跟他们争辩,除非那是真的,而且事情是流域风发起,如果没有问题,他不可能不告而别。 “如果我没有猜错,归灵城主流域风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很可能是紫阳一脉传人,封印阵上裂痕便是他弄出来的。”鹰钩鼻男子又说出一件让人震撼的事,“流域风派金丹修士入阵,并不是要探查大阵变故,根本是打算为紫阳提供夺舍之躯,只要紫阳夺舍金丹修士躯体,便可以从大阵逃脱,重临世间!” “哼!若真是如此,你们为何不阻止?”齐家老祖仍然不信,纵使流域风离开也不能代表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阻止?”黑腹的话让齐家老祖语噎,四尊妖皇显然不在乎紫阳是否能从大阵逃脱,他们甚至希望紫阳真的可以出来,那样妖帝便有同样的可能。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就算妖帝与紫阳真人都还活着,以金丹体魄,也不可能承受洞玄夺舍吧?洞玄境……”石黎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普通金丹或许无法承受洞玄境界夺舍,但铁山未尝不可,何况还有一个比铁山更加强大的刘茫,如果他说的两个就算都成真,那么结果不可想象。 一时间众人尽皆无言,沉重的感觉压在每个人心头,事情会不会发展成众人最不想见到的情形?一切皆已发生,不管真假,都只能看天意了。 没有人看到虚莫言眼中坚毅之色一闪而过,他做出了一个对他一生都很重要的决定,他要进入大阵,告诉刘茫等人外面发生的一切,转头看了父亲与姐姐一眼,虚莫言没有说话,迈步走到了大阵裂痕处。 等虚怀谷与虚轻语反应过来,虚莫言的身体已经陷入,看着目光坚定的儿子,虚怀谷欲动终未动,欲言终无言,他只是点了点头,虽有不愿,但他对虚莫言的做法还是认可的,孩子成长了,而这则是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虚莫言还未入阵,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却是虛轻语不放心他一人入阵,也跟了上来。 归灵城远处大山上,流域风立于山巅,牧尘躬身于侧。 当年紫阳被镇压,余者皆因大义而叛,只有一个自小便跟随于他的小童一直在努力想要将他救出,那小童修为不佳,终生不成,便将其愿传于子孙,一代代过去,直至到了流域风这一代,才算是与其愿望最为接近。 看着壮阔的归灵城,流域风心中感叹,他花了数百年取得上任城主信任得以接掌归灵城,又花了数百年时间经营,终于打开了妖帝入阵之时破开的那条裂缝,并送金丹修士入内,可以说他的大半生都是为了这一个目标活着,如今目的达成,必须要离开这里,然而心里却有些空落落地。 “走吧!是时候离开了!”流域风舒了口气,转身欲行,“在此羁绊数百年,也该去看一看无边世界、八荒之壮美了!” “主上,不用再等等了吗?”牧尘道:“若是这次仍然不行呢?” 有一点流域风没有撒谎,在刘茫等人入阵前他的确多次派遣金丹修士入阵,有的甚至抱有明确目的,可除了林方侥幸归来,众人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消息。 “他们若是不行,那也没有等下去必要了。”流域风脚步一顿,道:“已经过去三千多年,老祖是否活着尚未可知,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谋事在人,能否成事就看天意吧!” 说完,流域风迈步离去,牧尘看了归灵城一眼,他知道主上说的对,地下的一切,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放下心中思虑,牧尘紧随流域风而去。 巨龟 阵外发生的一切刘茫已经无从知晓了,他已进入封印,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进入大阵裂痕处的灵气屏障与陷入泥潭有相同也有不同,裂痕处是浓郁到极致的灵气,入内虽有压力却并无粘连感,刘茫尝试吸收,但身处包围中也不能吸取一丝,不知这灵气是否改变了状态。 灵气屏障很是玄妙,身处其中也无法感觉它的厚薄,说不清过了多久,刘茫只知道很快自己便穿越了过去。 如果把阵内比作一个单独的世界,由于是从上面进入,所以入阵后众人其实是处在大阵的天空中。刘茫有时心细如发、思维缜密,有时对某些事却又大大咧咧、粗心大意,他没有预料到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之前下决心要飞上青天,可事到临头,他哪里又会飞行? “我靠!”从灵气屏障内脱身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喊出这一声,刘茫便立时坠落了下去。 铁山几人更早入阵,他们尚未观察阵内情况,便看到了这让人惊讶的一幕,将铁山打得喊停、亳州金丹避退的大高手竟不能御空?看着手舞足蹈地刘茫,众人皆目瞪口呆。 幸好虚莫言不在这里,若是让他看到这幅情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哈哈!”庄媚邪最先反应过来,继而开怀大笑,刘茫多次让她吃囧,现在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 筑基期灵气外放,修士不御器也可短时间御空飞行,到了金丹期就可以真正飞翔天地间了。刘茫刚刚筑基,此前从未有过飞行经验,突然之间掉在了空中,慌乱之下坠落也是在所难免,不过他天生便是应该飞翔天地间的人,坠落不过十丈就停了下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体内灵气延展,凌空而立。 有些事如同天性,不用教导就能掌握,刘茫很快就懂得了飞行之法。悬浮在空中,他环顾四望,阵内一片黑暗,只有上方入口处庄媚邪等人所带宝物散发出柔和的光亮,林方有言在先,是以众人入阵之前都已备下照亮之物。 刘茫夜可视物,恍惚看到脚下黑暗中似有一片悬浮的岛屿,那岛屿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哪里怪,待他想要仔细看时,岛屿又被黑暗遮掩,什么都看不到了。 阵内黑暗不同寻常,似乎有一种奇怪力量存在,刘茫有多种异于常人之能,在这阵中却都全然无用,不仅无法看到脚下岛屿,就连上庄媚邪等人所在光明之地,也渐渐被黑暗笼罩,即将消失在眼前了。 相距庄媚邪等人不过十丈,刘茫却生出光明极速远去地感觉,急忙操控灵气飞身而上。这时他才明白,为何入阵之后没有看到其他人,恐怕他们已经迷失阵中了。 距离变远只是一种错觉,实际上他们彼此的位置并未发生改变,很快刘茫就来到了几人身旁,这时铁山几人也发现了异常,皆是一脸凝重。 只有庄媚邪不受影响,她的心情与来时恰恰相反,刘茫出丑让她心情大好,不再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此时她的大笑刚刚收住,仍然一脸戏谑地望着刘茫。 “呦呦呦,刘师兄这是什么功夫?看着可挺吓人啊!” 刘茫尴尬一笑,方才的表现虽然有失高手风范他倒也未觉如何丢脸,不知是因为习以为常还是因为在庄媚邪面前他的脸皮已然厚了不少。 没有理会庄媚邪的挖苦,刘茫向几人说出了他的感觉,大阵内有古怪,虽然没有走散,但他猜测,如果黑暗将几人笼罩,自己恐怕未必就能找到他们了。 铁山与齐放轩表示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最后的瞬间他们还以为刘茫发现了什么,径自向下去了。而且在他们之前有三十多人入阵,进入后却一人未见,就算他们进入后就马上寻宝去了,也不至于连些许光芒都看不到,如此不正常的情况,若说没有古怪才真是奇怪了。 不过几人并不慌乱,入阵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面对重重危机的准备,何况只是这么一丁点的异常,有古怪是必然的,阵内如果一片坦途,他们倒真的该担心了。 有备方能无患,不管古怪大小、是否危及性命,在没有弄清楚原因之前不可轻易向深处去,四人停留在大阵裂痕处,开始观察周围情况。 构成封印的灵气屏障甚为奇特,在阵外时屏障如灵石湖泊,散发着柔和地光芒,将整个地下世界照亮;而从阵内看去,屏障却漆黑如墨,除了裂痕处有微弱光芒透过,其它地方皆是漆黑一片,四人不懂阴阳造化之道,只能啧啧称奇。 除了屏障阵内也是漆黑一片,除了他们照亮的十几丈方圆,哪怕刘茫能暗中视物,也什么都看不到。四人各种方法感应、尝试,都不能发现阵内究竟有何异常,仿佛他们之前的感觉皆是错觉。 “林方曾说阵内不辨方向,而我们又有这种虽近却远的感觉,莫非阵内真的另有幻阵或者封印阵法自带迷惑之效不成?”齐放轩看向庄媚邪,蝴蝶谷精通魅惑之道,在阵法一途也有很高的造诣,如果四人中有谁能看破其中奥妙,定是庄媚邪无疑。 庄媚邪道:“并不是一定要有阵法才会让人产生错乱之感,以洞玄真人之能,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我们变成无头之虫,这阵法之内产生的错乱感,恐怕不是建造阵法之人故意为之,而是大阵自身带有的小小特性,如果是故意为之,以我们的实力还能站在这里?” 此乃上古封印阵,连妖帝都能封印,让他们几个金丹修士不分东西又是什么难事,洞玄者,洞彻天地玄妙,这个层次的东西怎会是几个小小金丹能够参悟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像林方他们那样到处乱窜?”铁山最讨厌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拳头碰拳头直来直去才是他喜欢的风格。 “既然知道林方说过的情况,难道你们就没做些准备吗?”庄媚邪瞅了三人一眼,让三人倍感尴尬。确如她所说,尽管有林方探路在前,三人也只是听听就罢却未准备应对之法,此种表现实在难当俊杰之名,三人不禁汗颜。 “哼,看来是指望不上你们几个了!”庄媚邪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三人表情讪讪,不敢与她搭话。 错而受教是天经地义的,无需为自己寻找理由,而且庄媚邪既然如此说,就表明她早有准备,三人都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果然只见庄媚邪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件奇异之物。 出现在庄媚邪手中的是件巴掌大的圆盘,玉质,上刻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好似阵法;玉盘中央有一三寸长立柱,立柱顶端又横有寸长游标,游标正轻微颤动;此物唤做周天盘,又名寻龙尺,是一件可辨四极、探灵寻宝的法器。 只见庄媚邪先是在裂痕处摆弄一番,而后冲三人喊了一声“跟上”,便手执寻龙尺,率先向大阵深处而去。 三人紧随其后。为防意外发生,他们彼此间距离都很近,四人各据一侧,正好可以防范四方。 因为刘茫说过自己恍惚中看到的那座岛屿,所以四人是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往下方而去,如果他看到的岛屿并非错觉,那么封印的中心,很大可能便是在那里。 阵中情况不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四人小心翼翼,谨慎前行。然而过了良久都没有任何事发生,四人仿佛是被遗弃在了一片荒芜之地,只有黑暗与空旷为伴。 “刘郎,你那小情人怎么没跟你一起来?”眼见无事,心情大好的庄媚邪竟又开始撩拨刘茫。 这女人真是属变色龙的,一会一个脸色,刘茫心道。他哪有心情跟她打岔,只当作没听见。 庄媚邪却不在乎,转了个身,道:“虚家那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的?又干又瘦。还是从了姐姐吧,你看姐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两侧的铁山与齐放轩眼观鼻、鼻观心,如道德老者一般非礼不听、非礼勿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二人只能当自己不存在。 其实虚轻语并没有庄媚邪说得那么不堪,她的美貌不在庄媚邪之下,二人气质不同、各有千秋,虚轻语虽不像庄媚邪那般前凸后翘,身材却也是极好的,绝非干瘦二字可以形容。 不过刘茫并未想到这些,庄媚邪的话似乎让他联想到了什么,对他有所启迪,脑海中一条尾巴甩来甩去,却怎么也抓不到。 “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刘茫口中喃喃自语,皱眉思索,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登时云雾尽散,兴奋道:“是了,我想起来了!” 三人看向刘茫,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就听他接着道:“我先前看到的岛屿,中间凸起,前端有峰挺翘,分明就是一头玄龟。” 龟者,气息缓慢悠长,壳甲坚硬如石,是一种寿命悠久的生灵,传说上古有玄龟可活万年,体魄广大,能驼山负岭,如果刘茫所见不假,难道这阵法原本是为了封印玄龟不成? 庄媚邪咬牙,他竟从自己的话里联想到乌龟,实在气煞我也。 “刘兄,依你所见那岛屿当有多大?”齐放轩问道。 沉吟片刻,刘茫道:“如果不是错觉,当有归灵城一半大小。” 相当于归灵城一半大小的玄龟?要知道归灵城方圆足有百里,世间真的有如此巨大的生命吗?天地神奇未免恐怖,如果有,玄龟将会是何种境界、有何等毁天灭地之能? “刘兄弟你不会看错了吧?”不是铁山不相信,实在是这种猜测太过震撼,更甚于妖帝与真人。也许有洪荒遗种可以长到这么大,可怎么这么巧能让他们遇到,而且难不成这封印阵比整个归灵城还要大? “应该不会吧……”刘茫心里也没底,他再次向下方望去,隐约中似乎又看了那座巨大的玄龟岛屿,这下子让他也分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错觉了。 “也许是比较像玄龟的岛屿吧!”虽然向三人如此解释,但刘茫自己心中仍有疑惑,只因为他看到的玄龟岛屿与真正的玄龟实在太像了。 不管是像还是是,必定要往岛上一行,四人各怀心事,仍谨慎前行。 “我说老邪……咳咳……那个庄姑娘,你这寻龙尺到底有没有用?”一个多时辰后,刘茫忍不住了。 据他所见,几人距离玄龟岛屿虽然不近,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早该到了,可他们根据寻龙尺指引,前行了这么久并且多次改变方向却仍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哼,是你看错了还差不多!”庄媚邪狠狠瞪了刘茫一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寻龙尺定然是失效了,他们是往下去,若非失效,寻龙尺怎会多次改变指引方向。 唯一的准备失效,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前进?难不成像林方那样凭运气吗?四人一筹莫展。 突然刘茫一拍脑壳,“我想到了!” “你又想到什么了?”庄媚邪没好气地道:“这次是想到王八了吗?” 勾引失败,她对刘茫怨念满满。 “我们是往下去,既然自己找不到路,何不撤去灵气,任凭身体坠落?” 几人眼前一亮,这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产生错觉感的是人,如果像刘茫入阵时那般不由自主,也许真的能到达底部,运气好的话更是可以直接落在岛屿上。 “那出阵之时又该怎么做?”铁山提出问题。 “出阵的问题只有出阵的时候再说了!”刘茫语出无奈,他们如迷失囚笼中,找到笼中鸟尚且不易,又何谈出阵之法。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四人互牵双手围成一圈,同时撤去灵气,便立刻向下方坠落而去。 下坠的速度很快,四人需要时刻注意下方的情况,以防接近地面时措手不及,而且每隔很短的时间他们都会御气悬空,避免速度太快身体无法控制。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四人终于看到了脚下大地,只是黑暗中光亮照及的地方有限,他们并不知道是否是落在了刘茫看到的岛屿上。 作茧自缚 脚下是坚硬的岩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一如既往地空旷,虽然已经下到底部,四人仍不能辨别方向,此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沿途标记,逐步搜寻。 “看!前面有一座山!”四人走了好久,刘茫忽然手指前方道。 “在哪里?” 虽皆有错乱之感,刘茫仍比其他人看得远,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又走了一刻,铁山三人也终于看到了他口中的山。 一座大山矗立眼前,山高不可测,直入头顶黑暗里,陡峻非常,几乎没有任何坡度,与寻常山脉不同的是,此山并与竖裂,上面多生横纹,正好可供攀越。 “刘兄,我们是否应登山而上?”齐放轩本就不想入阵,只是碍于长辈之命,他无所图,也就无甚动力,加之性格原因,所以事事都先询问他人。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到前面看看。”刘茫本来正看着面前大山发呆,听到齐放轩的话后突然说道。他的心里一直有种猜测,认为他所看到确为玄龟,此刻见到大山,他有一种怀疑需要证实。 三人皆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还未等他们开口阻止刘茫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三人也只好停下等待,他们并不担心刘茫会走丢,有山脚作为依托,沿路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约摸做顿饭的功夫刘茫回来了,不过他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出现在另一侧。 “你干嘛去了?”庄媚邪语气不善,身为队伍一员,擅自离开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撒尿了。”刘茫信口胡说。 他当然不是去方便,因为心有疑惑,所以他沿着山脚向前查看,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到上面看看吧!”眼见庄媚邪又要发飙,铁山连忙岔开话题,这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庄媚邪这种一会一变脸的女人。 途中刘茫向几人讲述了自己的发现,他们身前的这座大山只有数里方圆,既无往来也无纵横,几乎是一个圆形,说是山,更不如说是根大石柱更为贴切。 “我认为这是玄龟的一条腿。”刘茫如是道。 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巨大的石柱也证明了他的猜想,封印阵内的岛屿,就算不是真正的玄龟形状也与玄龟没有太大区别。 三人皱眉,他们实在无法将面前的石山与玄龟联系起来,他们没有看到过岛屿全貌,所以很难想象是怎样一副场景,数十里方圆的玄龟状石岛,是天地鬼斧造就还是人力所成? 单凭山是圆柱状并不能判定它就是玄龟之腿,判定岛屿就是玄龟状,但这最起码是一个思路,如果这个思路是对的,那么在一无所知并且错乱的空间里,他们的搜寻无疑会方便许多。 石柱上横向的沟壑,就好像玄龟腿上的皱纹,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而那一侧巨大的凸起,莫不是它弓腿时突出的骨节?因为有了相信的想法,几人无论看到什么都会往玄龟那方面想,而且越想就越觉得像,最后庄媚邪忍不住惊叹道:“天哪!这不会是一头真正的玄龟吧!” 无人可以回答,毕竟他们面前的,只是冷冰冰的岩石。 过了半个时辰,在经过了又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几人终于来到顶端,按照估量,这座“山”差不多有十里高,是一根中部弯曲地大柱子,到达山顶之前刘茫曾到对面看过,柱子顶上是一块无边巨石,如果巨石上面就是他看到的岛屿,他们翻过的山就是岛屿的支撑,这样看来倒真有可能是一头玄龟状。 沿着山顶边缘前行,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测,在山脚时刘茫绕行一周,发现只有几里方圆,但几人在上面走了很久也没有回到原点,山顶的面积无疑比山脚大了很多。 “看,里面好像有人!” 几人一直处在山顶边缘,并未向里去,光亮只能照亮三十丈方圆,黑暗阻隔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而刘茫终究异于常人,隐约发现远处的黑暗里好像有光。 他们进入大阵时间已经不短,在此期间跟其他人一次遭遇也无,仿佛其他人都已经被黑暗吞噬,现在终于有可能相遇了。 虽然看到有光,但刘茫并不能判断出对方距离自己有多远,大阵中,他的能力大打折扣。 所谓人多力量大,在这个看似没有危险却找不到前路亦无法回头的环境里,多一个人也许就多了一份希望,四人决定联系对方,他们对这里的了解太少了,对方也许会有其它发现。 短暂商议过后四人决定由刘茫单独过去,他们不能离开山崖边,沿着山崖至少是一条路,如果他们全部离开,在里面没有参照的情况下原地转圈都有可能。 庄媚邪准备充分,她早已预料到也许会面对这样的情况,所以随身带来了“愁丝”,这是一件丝状法器,以千年冰蛛的丝制成,极其坚韧,可延伸数里。 蝴蝶谷对此事颇为重视,给了庄媚邪不少宝物,不像刘茫三人,除了自己原有之物,可以说是空手而来,无一点准备。 这三人莫不是以为来游山玩水不成?庄媚邪懒得打击三人了,将愁丝两端分别系与自己与刘茫手上,刚想说话,就听刘茫道:“这就算是牵手了?” 这话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刘茫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嘴贱。她好不容易闭嘴了,自己又招惹她干嘛?不待三人反应过来,慌忙逃也似得去了。 看着狼狈的刘茫,庄媚邪先是错愕,然后微笑。 阵内只会让人产生错觉,而不会产生幻觉,这是被动与主动的区别,幸好如此,才让他们有了可以探寻的可能。受若有若无的光亮指引,走过了大约两里路程,刘茫终于见到了其它入阵之人。 对方共有五人,虽然曾同在百金宴上,但除了其中一人刘茫略有印象,其他人他都几乎不记得了。 “刘茫!”这几人却认得刘茫,若说金丹境界里谁的名气最大,如今的刘茫绝对榜上有名。 几人中让刘茫有印象是曾在百金宴上与介绍归灵城来历苏解,苏解乃五大家族中人,是一个谦谦君子,几人之中隐隐以他为首。 简单交流过后,几人便跟着刘茫顺愁丝返回,他们也受错乱感影响,兜兜转转不知身处何方,正盼着遇到别人。阵内只有空寂,跟他们之前探险的任何秘境都不相同,面对此种境地别说查探大阵异常原因又或者寻宝,路都找不到,还不如直接面对危险呢。 虽然诧异刘茫为何能找到己方,但他们与刘茫都不熟悉,也不便询问,过了没多久,两波人马汇合一处。 两相汇合是为了互通有无,以期对大阵有更多了解,然而有用的消息依然少的可怜,苏解等人虽然落在岛屿上,却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在听到几人认为阵内岛屿是一头玄龟状后,苏解等人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苏解沉吟道:“我们曾发现不少巨大的沟壑,这些沟壑有着规则的形状,之前不知道这些沟壑是什么,如今想来,倒是与玄龟背上的图纹很是相似。” 经苏解这么一说,其它几人也恍然大悟,纷纷称是,如今看来,阵内岛屿确是玄龟状无疑了。 虽然不知道岛屿为何会呈现这样的形状,甚至说岛屿是否是一头真正的玄龟,但他们至少有了这样一条思路,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接下来就是商量该往哪里走了,大阵空寂,如果有什么存在很大的可能就是在这座玄龟岛屿上,但相比巨大的玄龟岛,紫阳真人与妖帝也显得很渺小,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临来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他们面对的只是如此简单却又难以解决的问题,能否有所发现只能靠运气了,玄龟广大,封印的人到底在哪? 几人提出了几个玄龟身上比较特别的地方,比如龟背比如脚下,又或者脑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我曾在门中典籍见过,有上古洪荒遗种,不修九境,不凝元婴,只炼肉身、元丹,一颗元丹便是一身修为所在,玄龟岛如此巨大,很有可能就是按照洪荒遗种的样子建造,那么大阵的中心,应该就是元丹所在。” 说话的是与苏解同行的一名修士,此人乃灵兽派弟子,灵兽派虽然不能与无极宗、战神宗等门派相比,但对这些洪荒异兽却很是了解。 讨论过后众人都觉得灵兽派弟子所说可能最大,岛屿内部可能另有空间,众人决定按照这个思路寻找。 入阵之时刘茫看到的是一玄龟仰天嘶吼状,那么他们沿着岛屿边缘一直走,只要再次看到一座山,便是来到了玄**颈处,如果一切猜想都正确,从山顶也就是玄龟的嘴里,就能进入岛屿内部。 事实最终证明刘茫没有看错,封印阵内的岛屿正是一头玄龟状,众人沿着岛屿边缘前行,两个时辰后,一座脖颈石山出现在眼前。 登上山顶后,刘茫执愁丝飞上高空俯瞰,眼前一幕让他震撼莫名。 无论入阵还是身在岛上,他只能看到岛屿的大体模样以及片面,而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了脚下那颗巨大的头颅。 深渊一样的嘴里似乎正发出怒吼,岩石的眼睛依然能看到绝望与不甘,那不是一块石头,岩石上刻画的表情绝不能如此震撼心灵,刘茫仿佛置身于远古洪荒,亲眼见证着一头巨兽的灭亡。 回到山顶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这绝对是一头真正玄龟化成的岛屿,他能感受到玄龟最后的悲凉,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竟能让这一头洪荒巨兽化作岩石? 见到果然有三个山洞,众人士气大振,虽然不明白当初建造阵法的人为什么会将阵内建成玄龟状,但只要知道他做了什么就行,至于原因无需追究。 由灵兽派弟子带路,众人从玄龟“鼻孔”进入,来到岛屿内部后,众人只觉脑中一清,之前让他们头疼的错乱感不翼而飞。 岛屿内部洞窟错综复杂,众人越走越心惊,经刘茫点明,他们才知道这岛屿竟有很大可能是一头真正的玄龟化成,原来里面错综的道路,竟真的是玄龟体内的脉络。 幸好灵兽派对各种灵兽有着深入的研究,在灵兽派弟子带领下,众人花费大量时间,终于来到了玄龟气海,一间足有数里方圆的石室。 石室内没有玄龟内丹,只有一口灰暗地巨棺横在中间,巨棺足有三十丈长,八根粗大地锁链分连八角,另一段没入石壁,将巨棺吊起。巨棺与锁链同为一体,不知由何种金属铸成,灰暗、毫无光泽,显得死气沉沉。 在巨棺两端各有一个石茧,石茧一人大小,不知里面到底有什么。 道宫弃徒 众人进入石室,千百年后此地终于再见光明,阵内既无灵气也无空气,过去了漫长岁月,室内依然纤尘不染。 灰暗巨棺横贯眼前,扑面而来一股厚重与沧桑感。众人只是想当然认为这是一口棺椁,其实它与真正的棺椁大有不同,棺有盖,而众人眼前之物严丝合缝,周身亦无任何花纹字迹,准确的说只是一块“金属疙瘩”。 如果是棺方才正常,一块黑乎乎的金属疙瘩吊挂在这里怎么看也不合时宜。莫非这是什么神金异宝不成?封印阵好大名头,阵内不该平凡。 “这……这是铅。”众人上前查看,想要弄清此物是何材质,延出灵气试探后,齐放轩有些迟疑道。 他之所以迟疑并非不确定,而是不明白为什么大阵中心之地会有一块普通不过的铅。铅乃凡铁,不通灵气,无法作为修士使用的材料,而且铅质地偏软,就是对凡俗之人也无甚用处。 众人抱着寻宝目的而来,好不容易见到除了岩石之外的东西,却是铅这种凡铁,不由大失所望。 大阵可封印洞玄,里面没有宝物只有凡铁才是反常,一切反常之事皆有一个正常的来由,只是看能不能把它找出来。 众人大都面露失望之色,庄媚邪却显得很兴奋,“小齐,你可知道铅有什么特性?” “自然知道。”齐放轩不知庄媚邪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这还是什么宝贝不成?他博闻强记,随口就道:“铅乃懒惰之金,不通灵气,不纳阴阳……” “你是说?”齐放轩突然明白了,铅棺只是外表,它的内里定然另有乾坤。 “孺子可教也!”庄媚邪点头笑道,大阵内不可能凭白出现一口铅棺,里面肯定装着什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一些存放特殊宝物的盒子可不就是用铅做的吗?众人再度兴奋起来,纷纷猜测如此巨大的一口铅棺里面到底会有什么。 “将它切开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刘茫比较实在,取出长剑就要动手。 “诸位,你们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苏解叹气摇头,语出无奈。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此来是为了探查大阵变故原因,是为了寻找紫阳真人与妖帝,亦或者二人留下的传承、法宝,现在只不过发现了一具铅棺,封印妖帝的紫阳真人与被封印的妖帝又在何处?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铅棺两端的那两个石茧。 如果三千多年前的两人就在这石室内,那么这两个石茧或者真有可能,但谁也不知道紫阳真人封印妖帝时到底去了哪里,这两个石茧到底是什么,也就没人能妄加猜测了。会是两位洞玄帝者吗?众人在心里暗暗否定,盖因他们还未想好该是在何种情形下、又如何与两位帝者相遇。 暂时放弃开馆的打算,众人又研究起两个石茧来。石茧也是石蛋,椭圆形当有五尺高,它更加像茧,因为外表凹凸不平,有茧一般结结的痕迹。 除了刘茫与铁山,在场众人都是博览群书、见识广泛之人,然而室内不论铅棺还是石茧,却从未有人听过,铅棺已有猜测,这石茧又有何玄妙? “这不会是什么异兽所产之卵吧?”灵兽派擅养御灵兽,拥有一头洪荒遗兽是每个弟子的梦想,只见这名灵兽派弟子将手放到石茧上,而后探出灵气想要查探石茧是否是什么异兽之卵。 “住手!”苏解一直在想石茧会是什么,他隐约记得曾看过与石茧相似的记载。然而还未等他想起到来,就见灵兽派弟子将手放了上去,他预感到接下来会有坏事发生,却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喝一声。 “嗯?”石茧有两枚,灵兽派弟子与苏解并不在一侧,听到苏解叫喊,此人疑惑抬头。他并不确定苏解喊的是他,待要询问,便觉石茧上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体内灵气如大河奔腾狂泄而出,他的脸上甚至还未换上惊恐表情,全身灵气就已瞬间被吸干,枯萎倒地而亡!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恐怖一幕发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有与灵兽派弟子离的近的,下意识想要拉他一把,却又生生止住了,直到灵兽派弟子干枯倒地那人阵阵后怕,如果方才出手,他现在恐怕也跟灵兽派弟子一样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惊慌的情绪在蔓延,自入阵以来,除了受错乱感影响不辨方向,众人并没有遇到危险,精神难免放松,现在凶险来临,又是如此猝不及防,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灵兽派弟子死的太快了,莫说还手之力,就是反应都不及便已经身死道消。他们是亳州金丹境最强者,每个人都自信不弱于人,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不论谁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石茧到底是什么?里面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凶恶?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苏解,他曾开口阻止灵兽派弟子,也许有所了解。 “作茧自缚……”苏解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 众人都不明白苏解口中的作茧自缚是什么意思,皆一脸疑惑望着他,就见他抬起头,面色苍白,额头竟有冷汗流出,“作茧自缚,指的是境界高深者在面临困境时,以灵气做茧封印自身,让自己则进入到一种寂灭状态,这样不仅可以减少灵气流失,使之熬过长久的岁月,甚至可以欺瞒天地,让寿元流失的速度降低,待到困境解除时,便可破茧重生!” 苏解看向那枚石茧,颤抖道:“也许妖帝还没有死,他就在这颗石茧里!” 什么?妖帝竟然还活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如果苏解说的是真的,妖帝就在这颗石茧里等待破茧重生、脱阵而出,那么他们进入封妖阵来到此处,也许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石室内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紧紧盯着那颗石茧,生怕在下一个呼吸,那颗石茧会吐出无边黑暗,将他们所有人吞噬。寂静中只有众人的心跳,突然就听得石茧内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那声音叹道:“前尘往事如梦似烟,再看时已是千百年;青丝未染雪,却把天涯作吾家。” 话音刚落,石茧便如琉璃碎裂,茧中一名男子长身而起,他先是伸了个懒腰,而后站在铅棺上看着众人,面含微笑。 男子中年模样,身穿紫衣,头戴紫金冠,腰系凤羽带,面如冠玉,目光如海;他蓄有胡须,笑容自有亲切之感,气质高贵,纵使帝王也不及其万一,众人被他气质折服,一时间竟忘了之前的恐惧。 被困三千多年,一朝得出,男子却无大喜亦或大悲之情,似是看破尘世种种,山崩于前而心无波澜。他依次看向众人,面露赞赏之色,口中连连道:“不错、不错,皆世间英才也!” 然而当男子看到刘茫时,却瞬间变了脸色,从容气度不再,失声惊呼道:“太上!” 这一声喊惊讶了众人,更让刘茫面露疑惑,他与此人绝不可能有交集,他却为何称呼自己为“太上”? 太上者,至高无上也。眼前男子极有可能是洞玄境,他口中的“太上”又会是何样人物?莫非自己与那人长得很像? 世界广大无边,其间生灵无数,有相似之人也属正常,眼前之人可能是认错了吧?刘茫只能这样解释。 似这等通天彻底之人也会看错人吗?他不敢肯定。紫袍男子紧紧地盯着刘茫,双眉如锁、双目如渊,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刘茫只觉得全身通透,所有秘密都被看了个遍。 “哈哈!原来如此!”紫袍男子眉头舒展,就像欣赏一件绝世瑰宝一样看着刘茫,笑道:“果然是天地造化之神奇!” 刘茫心中疑惑更甚,事情看起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眼前这名紫袍男子似乎看出了自己的来历,联想到身上种种特异之能,他不得不重新想起那个被他遗忘的问题,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一日不解答,纵使遗忘却总有原因让他想起,也许命运的安排,终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你到底是谁?”刘茫不明白,一个三千多年前的人为何好像对自己很是了解。 “我是谁?”紫袍男子表情深沉,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良久,他才道:“我不过是道宫一弃徒,名字早已随风而逝,如果小友不嫌,就叫我紫阳吧!” 紫阳!原来他不是妖帝,而是紫阳真人。除了刘茫,在场众人纷纷拜倒在地,他们见男子打扮,心中早就隐隐有些猜测,直到他亲口承认,这才确定了他的身份,不是妖帝就好,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而刘茫想到的却并非这些,他注意的是“道宫弃徒”四字,与严素相识,他知道了道宫是真实存在的,而现在,更是见到了真正的道宫之人。他不禁想起了将自己养大的老头子,老头子曾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道宫弟子,对比刘茫总是嗤之以鼻,可现在遇到了真正的道宫弟子,而且对自己好像很了解,这二者是否有什么关联?难道老头子并非信口开河?自己之所以不相信老头子的话,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修为,莫非他的低微的修为是假的?诸多思绪涌上心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刘茫一时陷入了迷茫中。 “小友怎么称呼?”紫阳终究是天下少有的高人,很快便平复了心情。 刘茫的心乱了,随口答道:“刘茫。” “刘茫?”紫阳点头,“不错,好名字。” 见刘茫陷入了沉思,紫阳不再打扰他,转而看向拜伏在地的众人,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启禀真人,我们来此是因为封妖阵出了变故。”苏解恭敬回答。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刘茫一样面对洞玄真人不卑不亢,听紫阳问话,众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苏解将百金宴以及后来的事情原原本本跟紫阳说了一遍,在听到是流域风安排他们入阵后,紫阳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叹道:“流儿,倒是难为你了。” 众人并不能懂紫阳话语里的意思,但没有人会深想,就如同已经化作干尸的灵兽派弟子,众人也全当不见,在洞玄真人面前,谁都不敢有半点不敬的想法。 “真人镇压妖帝,拯救亳州众生于危难,此等大德大义,当受万世景仰。如今真人重生,实在苍天有眼、亳州万幸!” 看了苏解一眼,紫阳摇了摇头,平静道:“并非是我镇压妖帝,而是妖帝镇压了我,妖帝凌霄才情万古,紫阳虽自认傲视天下,却仍不能及。” 紫阳与凌霄 紫阳的话就如同晴天霹雳,让众人刚刚落地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是妖帝将紫阳封印,那不正是说,他们面前的紫阳才是祸乱亳州之人?而今紫阳破茧而出,妖帝生死不知,三千年的封印,是否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毁于一旦? 千年未与人交流,紫阳显得谈兴很高,即使面前众人在他眼中是如蝼蚁般的存在,也不妨碍他向众人诉说往事。 “当年我将入劫境,成就超凡入圣,然而冷寂之风恐怖,受之即死,连我也不能抵挡,我欲已亳州生灵之力相抗,却不想被凌霄阻止。”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紫阳全无半点愧意,在他眼中一州生灵灭绝也只当寻常。洞玄境已超脱于外,在这等境界的人眼中,早已无善恶之分,生灵与尘埃并无两样。 “凌霄虽是洞玄境,实力稍逊于我,但他天赋豪情,一战之下我虽将他重伤,却也被他困住,并带到了这个大阵中来。” 紫阳接着道:“此阵乃高人所建,我们二人在此又斗了数百年,直到我灵气耗尽,无法破阵而出,这才不得已作茧自缚,以待后来。” 众人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紫阳作茧自缚以待后来,他们这些人便眼巴巴地自己送上了门,如果他们不来,最多数百年后紫阳定然灰飞烟灭,作茧自缚也并不能完全抵消时间的侵袭,然而一切都因他们的到来改变了,他们还妄图寻宝,真是讽刺至极。 紫阳哪会管他们是何心情,解答了众人心中疑惑后,他看向与之相对的另一枚石茧,道:“凌霄道兄,我相信你还未死,三千年你我二人孤独相伴,如今紫阳即将离去,你何不出来一见?” 众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妖帝也还活着吗?只有妖帝,才能对付紫阳。 紫阳挥手一道灵气飞出,没入石茧中消失不见,众人目不转睛盯着石茧,期待其中有人破茧而出,然而过去了好久,石茧并无一点变化,妖帝凌霄,是否已逝去在漫长岁月中? “唉!道兄,难道你真的已经化道而去了吗?”紫阳显得很惆怅,众人不能理解,他们明明是生死之敌,紫阳为何会对妖帝的逝去而感到悲伤?亳州无数生灵不能动其情,或许在这种境界人眼中,只有同等境界的人才是同类。 忽然紫阳双目一亮,那颗石茧碎裂,一名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紫阳兴奋道:“道兄,你果然还活着!”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男子着一身青衣,盘坐于铅棺之上,黑发披散,面庞洁白如玉。与紫阳的高贵不同,男子英俊,眉似双剑、颊如刀削,气质恐会让万千儿女为之疯狂。男子一直闭着眼睛,气质更添冷毅,他虽一动未动,却自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便是妖族之帝,镇压紫阳三千年的凌霄! “时光流转匆匆而过,转眼已是三千年,你我二人的大半生,想不到竟是这样虚度了!”再见凌霄,紫阳由衷感叹,就好像他们不是生死之敌,而是多年好友一般。二人虽彼此囚困,却毕竟相对而坐三千年,这种感情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世间能达洞玄者有几人?漫漫求真路,有同行者当庆三生有幸。 妖帝不语,始终不曾睁开双眼。紫阳自顾道:“我辈修士,为达永恒之巅当披荆斩棘,何谈恶善,何惧世俗纷扰,道兄,你虽才情万古,紫阳自愧不如,在这一点上却仍未看开啊!” 此番话语不难看出,以生灵渡劫被妖帝阻止并封印于此,紫阳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洒脱,心中还是有些许不甘的,他不否认自己败在妖帝手中,却认为妖帝问道之心不如自己。 “你没有直面天劫的勇气,永远不可能大乘。”一直盘坐不动的妖帝终于睁开了眼睛,如有两道寒芒射出,那目光锐利得让人心惊。 无论妖帝还是紫阳,二人风采绝代,如光耀万古,乃众人生平仅见。紫阳高贵,就好像人间帝王,而妖帝绝世,如一把清冷之剑,寒光闪耀,劈开万古长夜。 刘茫已从迷茫中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地看着铅棺两端地两个男人,他们修为通天,行事作风却大不相同,相比之下他更加赞同妖帝的话,妖帝豪情冲天,不愧凌霄之名,而紫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才情惊艳却有失坦荡,更缺乏一往无前的勇气。幸好妖帝还活着,若是让紫阳逃脱而去,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祸端。 “纵使你侥幸抗过寂灭之风,也必会在湮灭之火中灰飞烟灭。”妖帝身不动,语气听不出悲喜。 “也许吧,若非在此虚度三千年,我相信以道兄实力定然已度过第一重劫难。”紫阳含笑答应,并与妖帝不争辩,二人都是洞玄境界,争辩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到了他们这种境界,道心早已如钢似铁,岂会因他人话语而轻易改变。 寂灭之风,湮灭之火,这两个词语听在众人耳中,就如传说出现在眼前。众人皆知洞玄之后便是劫境,只要渡劫成功,便可修至大乘,但没有人知道所渡之劫究竟为何。亳州已无数年不现洞玄修士,又何谈渡劫。 听二人话语,劫境看来并非一重,寂灭劫与湮灭劫应该便是渡劫境的前两重劫难,至于之后众人便无从知晓了。二人了话让众人心中满是憧憬,不知何时他们才能到达这种境界? 然而修行不易,就如紫阳也不能度过寂灭之劫,又何况他们,无需劫境,前路上的种种劫难便会将他们磨灭。何人可登顶大乘?任是万古之才,也终将死于天劫之下。 “道兄,你本扶摇九天大鹏鸟,遨游星海快活人,却为阻我自断前路,尘封于此三千年,而今功亏一篑,你可曾后悔?” 妖帝原来是一只大鹏鸟,紫阳一番话道出妖帝本体,更是让众人感动莫名。因为妖帝冰冷的气质,众人一直不能把他与奉献自己、拯救亳州众生的形象联系起来,此刻终于感受到那份冰冷下是何等骄傲与高贵的情怀,他本应翱翔九天之上,却自缚双翼,这三千年,他承受的是何等孤寂?即便如此,他无怨、无伤,不言、不屑。 “后悔?”妖帝表情终于有所变化,他眉头一凝,“男儿行事只问该与不该,何谈悔与不悔?” “紫阳,今日之事说明你命不该绝,你离便离去,何需做此小儿姿态。”妖帝说罢,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当年一战他虽将紫阳封印却也因此身受重伤,如今已经无力阻止紫阳,他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至于结果顺其自然即可。 刘茫早已发现妖帝的状态有些不对,他总感觉妖帝的身躯有异,似乎介于虚实之间,仿佛下一刻就会化道而去。 元婴化神后,肉身的作用已经不大,妖帝与紫阳肉身都已不在,他们此刻完全是以元婴状态存在,元婴一旦消散,便是重归天地、身死道消之时。 妖帝元婴不稳,而紫阳元婴凝实,恐怕已无人能阻止紫阳离阵而去了。 “道兄说的是,是我着相了。”冲妖帝抱拳一礼,紫阳道:“三千年封印,恩怨今日了结,道兄,紫阳告辞了!” 说完,不管妖帝是否回应,紫阳将目光移向刘茫,向他道:“小友,若想知道你的身世,便往中域一行,紫阳去了,日后我们中域再见!” 身世!难道自己真的与传说中至高无上的道宫有关吗?紫阳的话等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却有更多的不解涌上心头,自己不过二十几岁,这个被封印三千多年的道宫弃徒如何认得自己,他究竟又知道些什么? 然而不等刘茫开口询问,便见紫阳化作一道流光冲进铁山体内,铁山毫无防范,没有任何反应便中招了。其实就算他有防备也根本无用,真人境界哪怕被封印三千年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几乎是在一瞬间,铁山表情转换,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脸上露出微笑,那笑容,分明是紫阳! 被紫阳占据躯体的铁山扫视众人,那目光看在众人眼里说不出的诡异,占用他人躯体,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环视一圈后,铁山,也就是紫阳转身向外而去,他的速度极快,眨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三千年封印,紫阳终于等到破茧重生之日,脱困而出! 苍鹰之歌 “铁兄!”刘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喊,被紫阳夺舍的铁山便已消失不见,这个豪放冲动的伟岸男子,在紫阳手中化作行尸走肉,竟如同尘埃! 虽然相识不久,但铁山为人豪爽,刘茫已经把他当做朋友,想不到毫无征兆之下,他竟被紫阳夺舍。夺舍之事他曾有耳闻,虽然元婴并不能完全附生他人,夺舍只是暂时的,但被夺舍之人,却从未有能活下来的,紫阳出阵之后,铁山恐怕会仅剩一身皮囊。 刘茫双拳紧握,纵然他看惯生死,面对此事也不能淡然,他杀人无算,但不代表他不尊重生命,像紫阳这般因一己之私,毫无因由夺人性命,乃禽兽所为。视天底生灵如草芥,这便是强者么?若有一天他登临绝巅,必杀尽天下该死之人! 铁山之死让众人戚然,庄媚邪与齐放轩等人与铁山相识更早,他们虽互相看不惯,却早就结下友谊,此时皆悲伤不已。而且物伤其类,他们同是亳州精英,人前何等风光,然而在真正的高人眼中,却与沙石无异。 联想到入阵之前自己怀疑的感觉,刘茫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一行人是被流域风利用了,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毫无疑问,自己一行人就是流域风找来供紫阳夺舍,助他脱困的。哪里有什么洞玄传承,哪里有什么雷舟,流域风这么说完全是看中自己肉身强大,想要吸引自己前来,若非有未明的关系存在,紫阳夺舍的首选之人恐怕会是自己。 刘茫此生最恨被人欺骗,他已把流域风记在心里,有朝一日铁山之仇与欺骗之辱,定当一并清算。 至此寻宝之行折戟,众人都知道封印阵内无宝可寻,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献祭者。三千年封印因他们的到来毁于一旦,紫阳脱困而出,不知会在世间掀起何样风雨,如今也只能祈祷紫阳因封印实力大损,不会对亳州造成大的损害了。 “我等闯下逆天之祸,恳请妖帝责罚!” 他们不仅使紫阳脱困,更愧对妖帝。为使亳州免于劫难,妖帝付出了太多,他不仅放弃了自己的道路,更放弃了自由,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妖帝本可凌于九天,扶摇万里星空,却将自己困于无边黑暗里,如今紫阳脱困,他所付出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 “此事怪不得你们,紫阳命不该绝。”妖帝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冷傲,他心容宇宙,怎会怪罪众人。 妖帝的话并不能让众人心里好过,虽然事情确实不是他们的错,但是面对付出一生的妖帝,谁不心生愧疚? “妖帝在上,我愿以我身躯,供妖帝驱使,只要妖帝离开封印重临世间,我虽死无怨!”苏解伏地高呼,他竟恳请妖帝夺舍其躯,如紫阳那般离阵而去。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妖帝能为众生放弃一切,他又为何不能为妖帝献出一条性命?苏解知书达理,亦不缺壮志豪情,世间不惜命者,并非妖帝一人。 深深看了苏解一眼,妖帝摇了摇头,“三千年前我拼着重伤才将紫阳封印,那时我的生命便已到了尽头,挣扎着熬过这么久,是时候归去了。” 紫阳之所以佩服妖帝,是因为妖帝在境界实力都低于他的情况下依然将其封印,紫阳乃道宫高徒,天下奇才,不说同境界无敌也差不多了,妖帝在比他境界低的情况下将其封印是何等惊艳?但紫阳毕竟不是一般人物,那一战妖帝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二人大战惊天,法宝皆作齑粉,最终妖帝虽将紫阳封印却也身受重伤,若非他意志惊人,恐怕早就身死了。 而且妖帝不是紫阳,即便他不是濒死之际,也绝不会夺舍苏解,若是他要出阵,只会堂堂正正地闯出去。 众人这才发现妖帝的异常,他的虚化更加明显了,整个身躯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状,现在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处在化道的边缘,一代妖帝,终是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石室内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妖帝将逝,众人心哀难已。这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他将一切苦难独自撑起,又把所有孤寂独自面对;他不在乎是否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是真正的勇者无惧孤独;他本该有辉煌灿烂的一生,却在空洞里默默死去,只有这几个误闯者送行。 “妖帝仁慈,世人皆受妖帝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等一拜。”苏解等人跪倒在地,他们能做的,唯有恭送。 仁慈吗?妖帝从不认为自己是仁慈的,他也曾快意恩仇,杀得尸山血海,脚下伏尸千里;他也曾令闻者心惊,见者胆寒,凌霄之名震慑天下。他不是一个仁慈之人,他将千山托起,只因歧路多艰难。 “我只是不耻紫阳所为,与仁慈无关。” 妖帝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背后,他就像一把锋芒利剑,虽困于这地底之下,身影黯淡,也难掩其绝世英姿。他抬头望去,目光仿佛穿过层层阻碍,直达九天之上,那里无尽辽阔,白云如鳞,太阳的光辉照耀,一片蔚蓝。 已有多少年不曾翱翔那片眷恋的天空?妖帝身影愈淡,归去在即,他是否有不舍与遗憾? “呜……”难言的孤寂中突然有萧声响起,妖帝将逝,刘茫取出洞箫,一曲“苍鹰之歌”为其送行。妖帝一生可歌、可泣,可敬、可颂,苍鹰高歌,无愧此生。 萧声悠扬,将众人带入一副幻境。晴空万里,白云悠悠,温暖的阳光里,有苍鹰展翅翱翔。他飞过苍莽群山,飞过无尽草原,戾声嘹亮,响彻四野,他向着远方,尽享风与自由。 妖帝久久不语,萧声将他带回往昔岁月,陷入回忆中。他是大鹏,从降生那天起便属于天空,懵懂之时他大半时光都在飞翔中度过,看遍千山万水,领略无尽风情。修行千年,他一朝洞玄,达到无数生灵期盼与仰望地境界,成为妖中之帝,万千红尘里,他意气风发,受妖族景仰,承生灵拜服,若非与紫阳战,他相信自己可以走向大乘。 前尘如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什么才是值得留恋的?那些繁华、荣耀,不过镜花水月,此生最美好的,只有那一片蔚蓝天空。 一曲终了,妖帝身躯几已虚不可见,他回头望了刘茫一眼,目光中是感谢。他似是对刘茫说,又像是对自己道,“莫问从何而来,但知因何而去。”然后转过头去,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恍惚中众人仿佛看到妖帝消散之处,有大鹏展翅。那鹏鸟羽如墨染,喙如钢尖,眼中光芒闪耀,一切皆作虚无。鹏鸟振翅,凌于九霄,鸣戾之声,久久不绝…… 当尘埃落定,可有什么是妖帝曾存在过的证据?只有诗道: 云顶之上有鹏鸟,敢与青天比高低。 千年为妖终成帝,分晓阴阳凌太虚。 有真入劫众生祭,帝者初闻不得安。 不忍尘世生灵苦,只身镇压囚牢间。 只为天地有正道,甘守寂寞千百年。 妖帝之心唯天鉴,万古长夜映其辉。 棺材里的笑声 入阵以来,大多修士不知所踪,灵兽派弟子惨死,铁山被夺舍,又亲眼见证妖帝凌霄化道而去,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寻宝之程竟是骗局,如今紫阳脱困,妖帝逝去,室内仅剩铅棺横陈,他们又当如何自处? 悲愤、压抑,被人利用的滋绝不好受,那是才智受到侮辱,何况他们不仅一无所得,更是连出去的路恐怕也难以找到。 来时已是迷途,归去何处寻路?封印阵内空间虽非无限,但错乱感会让人永远找不到尽头,之前入阵的人除了林方恐怕都已经在绝望中死去,他们接下来又会承受何种结果? “噗”!灵兽派弟子死时在他身边的那名男子心中憋闷无处发泄,一拳砸在铅棺上,铅棺柔软,使他整个拳头都没了进去,男子抽出拳头,再握,下一刻却顿时垂头丧气。 没有人笑话他,前程未卜众人谁心情也不比他好,危险不可怕,最能扰乱人心的是这种毫无头绪,他们已经被封印阵中,这可封印洞玄的大阵,也许就是他们的坟墓。 “是谁打扰老夫沉眠?” 就在众人沉闷之际,石室内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带有无尽沧桑之感,仿佛是从远古传来,让众人心头大震。 除了凌霄与紫阳,这石室内竟然还有第三人在?众人连忙四处打量,然而室内空荡一眼望尽,并无有人存在的迹象,众人目光最终汇聚到铅棺之上,莫非那人竟在这铅棺之内? “桀桀桀桀。” 片刻以后,石室内再度响起笑声,如魔怪之音,回荡在空寂的石室内,直让众人心头发毛。 这次众人听得清楚,笑声的确就是从铅棺内传出,众人记起流域风曾说过此处封印大阵原本就已存在,并非三千年前所建,难道它真正的作用,就是镇压这铅棺中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紫阳脱困而出尚不知会造成什么祸端,如今竟又有被封印者从沉睡中醒来,他的境界绝不在紫阳之下,一旦他也离阵而出,亳州福祸难明。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亳州千年不曾得见神游修士,如今一日之间竟得遇三名真人境界的修士,实在是他们的幸运,只是妖帝已亡,活着的皆是受镇压之人,幸运也变成不幸。 “哪里来的藏头露尾之辈,若是再装神弄鬼,小心我劈了你的棺材!” 刘茫哪管里面是什么人,受流域风欺骗,又见铁山被夺舍、妖帝逝去,他心中正有无名之火无处发泄,听得那笑声更觉烦躁,呵斥道。 笑声为之一顿,显然棺中人没有想到有人会如此跟他讲话,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众人也就无法知道他是何种表情,只是听他语气,好像也并未生气。 “藏头露尾?哈哈,我乃天地间超凡入圣之人,何须藏头露尾!” 修行九境,洞玄为真人,而只有渡过天劫才可称作圣人,就拿紫阳来说,他虽称初入劫境,但他并未渡劫,其实仍是洞玄境。天劫之下十死无生,强如紫阳也不能渡过寂灭劫,而这铅棺之中,竟然是一位已经渡劫的圣人! 洞玄已是传说,又何况渡劫,铅棺中若真的是一位渡劫强者,天下间有何人可以将他镇压封印?难道是大乘仙人不成?小小亳州之下,竟隐藏着如此秘密,这等消息若是传出,恐怕整个荒域都要震动。 刘茫不以为意,“圣人?若非藏头露尾之辈,何不现身一见?” 听得此语众人都捏了一把汗,面对圣人如此不敬无异寻死,这等存在吹口气都不是他们这些小修士能够承受的。 并非是刘茫猖狂,他向来胆大包天,从不觉得实力高强又能如何,圣人二字只可因其德,与修为境界无关,棺中人阴阳怪气,不像好人。而且他感觉棺中人似乎无法出棺,故出言试探。 然而棺中人并不理会他,自顾叹道:“时光悠悠,斩尽英才之头,想不到小鸟儿已经去了,为蚍蜉之辈受千年孤寂,空负这一身才情啊!” 棺中人口中的“小鸟儿”应该便是妖帝凌霄了,妖帝封印紫阳发生于三千多年前,那时封印阵便早已存在,棺中人自然知晓他们,只是不知三人是以何种关系同处在这石室内,一座封印阵下竟有三名洞玄之上的高人,也算是千古难遇了。 以妖帝近五千年岁月,在棺中人口中也只是一只“小鸟儿”,他又存活了多久?莫非已经永生不成? “前辈,您既已成圣,为何还受困阵中?这天下间还能有人将您封印不成?” 为防止刘茫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庄媚邪先是掐了他一把,而后恭敬向铅棺道。 “谁告诉你我是被人封印于此?” 棺中人竟说出一个让众人意外的答案来,原来他并非是被人封印于此。想来也是,天地间谁能单凭一个阵法便困住圣人?如果此阵可封印圣人,当初妖帝也不可能破阵而入了。 大阵既然不是封印阵又是什么阵法?对妖帝与紫阳来说,此阵等同于封印阵,可对这棺中人来说,它的作用究竟什么? “原来如此,我就说前辈超凡入圣,天劫都无法奈何,又怎会被一阵法封印。”庄媚邪竟也会拍马屁,她笑容真诚,“想必前辈定是因为无敌天下,故在此隐居,设下阵法也是怕有人打扰,我等不知如今冒昧前来,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刘茫有些楞,他四处打量一番,先是看了铅棺一眼,接着又看向庄媚邪,那目光仿佛在说:“这是隐居?想不到你还会睁眼说瞎话。” 庄媚邪完全无视刘茫一脸夸张地表情,她自然实在讨好棺中人,这等境界的存在已经处于修士最顶端,哪怕蝴蝶谷老祖想要拍其马屁都没有机会。 “小女娃倒是会说话,你所说虽不全对但也相差不远了,至于老夫为何在此你们没有必要知道,看在你巧言的份上,老夫最后收你灵气,刚才那小辈,哼,敢对圣人出言无状,老夫第一个收了你!” “前辈这是何意?”庄媚邪笑容不再,语气变冷,她本想讨好棺中人看能否得些好处,想不到转眼之间,对方那意思竟是要收取他们性命。 “此阵封绝天地,阵内无有灵气供应,老夫还要在此无穷岁月,自然需要储存灵气,你们虽然境界低微,却也聊胜于无,既然来此,我又怎会放你们离去。”棺中人道:“好了,老夫还要沉眠,没有时间跟你们啰嗦,早些领死吧。” 原来是把我们当人形灵石了!庄媚邪当时就变了脸,暴跳起来,破口大骂道:“老不死的,敢打老娘的主意,看我不劈了你这破棺材!” 刘茫刚刚也曾说过这句话,却并未引起棺中人多大反应,但一样的话从庄媚邪口中说出来造成的结果却完全不同,棺中人不知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以至于记忆尤深,被庄媚邪一骂,气的语气都变了,只听他声音发颤,道:“泼妇!满口粗鄙之语,当真是泼妇!” 听到这话庄媚邪更加怒气冲天,你这谋人性命者倒是文雅,骂你两句就是粗鄙了?她何曾被人骂做泼妇,也不再言语,取出长剑向着铅棺便是一阵乱砍。 刘茫看得目瞪口呆,说动手就动手,这娘们脾气怎么比自己还火爆。 “庄姑娘不……要……” 苏解开口想要阻止,但看到庄媚邪杀人的眼神只得作罢,他担心棺中人是故意激怒庄媚邪使她如此。虽然棺中人说并非有人将他封印在这里,但谁又能为其证明,如果棺中人是被封印于此,那么铅棺便是封印的关键所在,庄媚邪破坏铅棺,便是助他脱困。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棺中人比他还要紧张,只听他口口声声道:“泼妇、泼妇!玄甲人何在?” 铅棺质地柔软,不多时就已经被庄媚邪砍得伤痕累累,碎片掉落一地,不过铅棺巨大,庄媚邪一阵劈砍,也只是斩去表面一层,不等她造成更大破坏,石室内突生变化。 随着棺中人喝问,石室四周本来空无一物的石壁上,有物凸显而出,只见石壁如水流转,竟从其中走出一尊尊石人。 石人身高近丈,皆披铠甲,手中或持剑或持斧,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石人共有八尊,每尊体貌表情皆无二致,想来棺中人对“艺”之一字无甚了解。石人一出现便齐迈步伐向众人而来,虽只有八尊,却踩得石室震动,轰轰作响,让人生出面对千军万马之感。 众人皆严阵以待,就连庄媚邪也停下了手中之剑,眼也不眨地盯着所谓“玄甲人”,入阵以来第一场战斗就要打响,虽对面走来的只是八尊石人,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能够守护在渡劫强者之侧,岂有凡俗。 “如何?”见众人皆被震撼,棺中人洋洋自得道:“我这玄甲人可还拿的出手?” 堂堂渡劫强者,圣人之尊,灭杀几个小小金丹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却在众人面前起了卖弄之心,想必他对这些石人甚是满意。果然,不用别人询问,棺中人便向众人介绍了这些石人的来历。 “老夫功参造化,修为超凡入圣,对机关一道也是感悟颇深,非是老夫夸口,在机关一途,天下少有可与老夫比肩者。老夫以阴阳之理,机关之术,造玄甲人一十二尊,皆有化神之能。” 怕众人不能理解,棺中人解释道:“你们不要小看玄甲人只能匹敌化神,要知道修为实力皆苦修得来,无中生有凭空造出化神实力绝非易事,若非老夫通晓阴阳且明悟机关之术,就算大乘境界恐怕也做不成这般。” 相当于化神境界的石人?众人哪里敢小看,整个亳州化神境界已是巅峰,十二尊化神强者可以毁灭亳州任何一个门派。 片刻间八尊石人已经来到近前,众人心生绝望,化神与金丹乃云泥之别,这等存在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如果真如棺中人所说,他们根本无需反抗,直接引颈就戮便是了。 好在棺中人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当然,杀鸡不用牛刀,取你们性命无需化神玄甲。这八尊乃是我当初练手之作,虽然实力不及元婴,对付你们倒也足够了。” 若说在金丹境,在场众人都自认不弱他人,这八尊石人虽出自渡劫修士之手,众人也有信心将其击败,只是就算他们击败这八尊石人也没用,尚有十二尊化神石人不曾出现,这样的石人无需十二,只要一尊便可以将他们挫骨扬灰。 转眼间八尊石人已经来到近前,容不得众人多想,那些石人便举起手中各样兵器,向众人攻去。灵兽派弟子已死,铁山被夺舍,众人一方只剩七人,因刘茫口出不敬,棺中人道要他先亡,故有两尊石人齐攻于他,刘茫丝毫不惧,举起长剑便迎了上去,众人也纷纷各自捉对厮杀,石室内乒乓之声不绝于耳,顿时热闹了起来。 一动手众人便感觉出了石人的强大,石人虽如棺中人所说实力不足元婴,但相比金丹境却是绝顶,众人虽是亳州金丹境顶尖人物,相比石人实力仍有很大不足。石人力大无穷,铠甲坚硬,众人手中刀剑砍在其身如撞金石,竟留不下半点痕迹,而石人一击,却如泰山压顶,众人全力之下也不能抵挡。 幸好石人行动较慢,众人依靠快捷身法才能勉强与之周旋,不至于很快败下阵来,然而身处石室之内,既无灵气补充,又无道路可逃,败亡只是早晚的事。 只有刘茫的战斗较为轻松,他虽同时面对两尊石人,却完全将石人压着打,心中怒气终于有了宣泄之处,刘茫欺身而上,将石人打的节节败退。 许是练手之作的缘故,刘茫并未觉出这出自所谓圣人之手的石人有何不凡之处,也就是身坚体壮一些罢了,若论实力,也就比战神临体的铁山稍微高出一线,并非不可敌。 眼见兵器对石人够不成伤害,他索性弃了长剑,以双拳对敌,有体内玄黄灵气加持,那一双拳头坚愈精钢,打在石人身上铛铛作响。 时间日久刘茫对体内二色灵气已有大致了解,这二者比之寻常灵气强大无数倍。火红灵气暴躁,有强烈的攻击性,他虽未试过透体而出的烈焰有何威力,想来不会太差;而玄黄灵气则沉稳、厚重,攻击性不强,更偏被动,它无时无刻不在强化着刘茫的肉身,运行所至之处更是可以使其坚硬非常,只不过这两种灵气修炼太过缓慢,此刻也仅仅能包裹他一双拳头。 石人并无灵智,亦不知疼痛为何物,在刘茫暴打之下也不退却,若是换做肉体凡胎,纵使不被打成肉泥也早就狼狈而逃了。 连两块破石头都收拾不了了不成?久战不下,刘茫那股子邪劲来了,他侧身躲过劈过来的巨剑,在石人想要收回之际却将剑尖握住,然后用尽力气向前拉去,石人收剑不得,用力后扯,两人顿成拔河之势。 也是刘茫天生蛮力,巨剑就如定住一般,任石人千般力气也抽之不动,只听刘茫一声大喊,提气扭腰,巨剑竟被他一把夺了过来,石人撒手不及,惯性之下被刘茫拉的扑倒在地。 轰隆之声刚过,刘茫已握住石人一脚,再发一声喊,石人被他整个轮了起来,砸在另一尊石人身上,刘茫力气何止千钧,只听一声巨响,两尊石人相撞,顿时石屑纷飞,脑袋胳膊散落一地。 非生猛二字不足以形容,众人虽在战斗也免不了为之一呆。刘茫毫不停顿,挥舞手中仅剩的石人腿,向近处一尊石人乱棒打去。与这座石人战斗的那人目瞪口呆,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石人,竟被刘茫一阵乱棍打成了碎片。 再次解决掉一尊石人,刘茫手中的石人腿也仅剩了一小截,用力一握拳,手中石块顿时化作粉沫,与此同时,他的双拳上,“腾”地一声燃起熊熊火焰。 火焰无声燃烧,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就如翩翩起舞地美丽精灵。玄黄灵气威力巨大,刘茫有心检验红色灵气的威力,跃步而起,一拳向另一尊石人头上轰去。 如阳见白雪,火拳所至,石人头颅无声中化去大半,刘茫落地,那尊石人同时倒地不起,丧失了行动力。 火焰威力竟强悍如厮!一拳解决掉石人,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刘茫自己都被这一拳的威力吓到了,幸好当时与铁山对战之时火焰收回,否则铁山怕是会死在自己手中。 想到铁山他心中一叹,这个朋友怕是凶多吉少了,鸠占鹊巢,巢中又怎会剩下完卵?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剩四尊石人,还需他一一除去。 然而不等他动手,棺中人先出言制止,“小友,且慢动手。” 四尊石人随之退去,刘茫疑惑地看向铅棺,自己虽然可以灭掉这几尊石人,但化神石人一出,他绝无胜之的可能,棺中人为何竟起罢战之意? 就听棺中人颤声说道:“小友,此处干燥,切勿玩火啊!” 来龙去脉 此处干燥切勿玩火?刘茫茫然四顾,石室内空空荡荡,哪有什么惧火之物,棺中人怎地胡言乱语起来?莫非这人在棺材里待久了,脑子有问题了不成? 棺中人声音颤抖,语气中流露出恐惧之意,这让刘茫大为不解,以棺中人渡劫实力,天下间还有什么能让他心生畏惧?抬起手看着上面跳跃的火焰,他可以感受到从上面传来的亲切与温暖,难道棺中人竟惧怕这看似柔弱的火焰? 刘茫实在难以相信,纵然红色灵气形成的火焰威力巨大,又怎能对渡劫修士造成威胁,二人差距不啻云泥,一粒黄沙如何能使瀚海生波。 他却不曾看到,当他手生火焰之时,棺中人那如同见鬼的表情,棺中人虽不怕那柔弱火焰,却害怕火焰可能给他带来的灾难。 “小友,快些收了神通吧!”感觉到火焰仍在,棺中人不无讨好道。 既有转圜余地,就没有必要鱼死网破,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何奥秘,刘茫还是闻言收了火焰,棺中人修为渡劫,又活过无穷岁月,既然能好好说话,刘茫倒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当火焰消失,众人虽不能见,也能感觉到棺中人松了一口气,只听他道:“之前是老夫孟浪了,小友勿怪。小友实力非凡,我这玄甲人也不是小友一合之敌,当真让人佩服,在金丹境界,小友实力已至绝顶,纵使老夫年轻之时也有所不及啊!” 堂堂渡劫圣人竟然恭维一个金丹小修士,便是说破天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但这一幕明明白白就发生在众人眼前,让庄媚邪一干人等眉头大跌。刘茫究竟有着什么样来历?经此一役他们明白刘茫实力已经一骑绝尘,而他手中火焰竟使渡劫退却,让他们更加好奇。 刘茫何样人,怎会因棺中人几句夸赞就忘乎所以,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棺中人为何会惧怕自己红色灵气化作的火焰?他以渡劫境界,为何却看不破自己只是筑基?这封印大阵到底是什么,棺中人又为何待在这阵中棺内无尽岁月? 将跟前散乱的石人躯体踢开,石人破碎,内部并无机关,与普通顽石无异。然而就是这顽石竟能发挥出强大的实力,也不知棺中人所言机关之术到了何等不可思议之境,但刘茫对这些不感兴趣,找了一个断成石墩状的残肢坐下,面对铅棺,他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庄媚邪也学刘茫在他旁边坐下,安心静听,之前泼辣早已不在。刘茫所问也是她想知,听这等人物讲话,纵是普通言语也能开阔眼界,潜移默化中对修行会有巨大的好处。而齐放轩、苏解等人欲动终未动,仍然站立原地,面对超凡入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渡劫修士,他们可以危急时反抗,却做不到这般洒脱。 有了对话的资格,棺中人显得很好说话,刘茫灵魂三问让他陷入沉思,良久以后,他才缓缓道:“我是谁?时间太过久远,姓名对我来说已无意义,小友便当我是一具冢中枯骨吧!至于这是什么地方而我又为何在这里,却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的,且让我慢慢道来。” “我已活的太久,久到自己也记不得是何时,只知道无数年前,我侥幸撑过冷寂之风,成就渡劫,就此超凡入圣。” “然而哪怕我渡过一重劫,逃过冷寂之风的吹拂,也万不能渡过第二重劫难,我深知湮灭之劫一至,我定会在湮灭之火中化作飞灰,灵魂破灭。可是我不想死,活的越久便越留恋这个世界,所以在湮灭之劫到来之前,我要想办法将自己掩藏起来,让天劫无处寻我。” 怕刘茫不懂,棺中人解释道:“渡劫之境劫难重重,第一重劫是为冷寂之风,冷风所致万物寂灭,灵魂不存;若是如老夫这般侥幸渡过冷寂之劫,接下来就会面对湮灭之劫,湮灭之火焚烧万物,火之所至尽化虚无,而若是渡过湮灭之劫,其后还有何种劫难,便是老夫也无从知晓,谁能渡过重重劫难登上大乘?老夫不知,也从未听闻。” 修行之路如此坎坷,纵然修炼到超凡入圣之境,也难逃天劫斩灭,天下间可有人能修为大乘?无论紫阳还是棺中人皆不敢面对天劫,大乘何等难求。想到紫阳,刘茫问道:“你为何不像紫阳那般寻渡劫之法?” “你说的是被封印那小辈?”棺中人不屑道:“他虽出自道宫,却不晓天劫之威,若是天劫可他人代受,这天下间岂不皆是大乘强者了?” 此言不假,玄机宫乃人族至高圣地,然而就连严素都不知道玄机宫内是否有大乘境存在,足以说明天劫难渡。 棺中人接着道:“不仅如此,生命皆有尽头,纵然我可以躲过天劫,也终有一天会死去,我不奢望可以长生久视,但那一天只要来得晚一些就好,所以我设下此阵,遮蔽天机,不仅躲避天劫,也躲避岁月的侵蚀。” “此阵我叫它遁世阵,我已四灵脉之力,逆转阴阳,隔绝天地,使天劫不至;又以玄龟之身,代我躯体,换得寿元连绵。多年以前那二人入阵之时我曾苏醒过一次,如今算算,到现在我在这阵中怕不是已有五千年了吧?” 此阵竟是棺中人所建,刘茫实在是没有想到,他虽不明白棺中人所说如何逆转阴阳又如何延长寿元,却是知道了此处根源所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封印阵法,而是棺中人逃避天劫逃避岁月之地,它之所以有可以封印紫阳的力量,不过是因为棺中人实在太过强大罢了。 “你是说我们所处之地,是一头真正的玄龟体内?”刘茫之前便猜测阵内玄龟岛屿乃是一头真正玄龟所化,听棺中人之言几乎肯定确是如此,玄龟气息绵而悠长,向来是长寿之灵,想必棺中人以莫测之法,借得玄龟天赐之能。 “不错,这是一头相当于洞玄境的灵龟,当年我遍寻宇宙才找到它,正是有此灵物,我才可以活过漫长岁月。”棺中人话里不无得意,世人修行无不为长生,他找到延长寿命之法,确实足以自傲。 然而玄龟何其无辜?为了活下去,这些所谓强者无所不用其极。刘茫无法苟同,玄龟不甘地表情如在眼前,绝望地嘶吼声如在耳侧,只因有人想要活的久一些,它便被活活夺取性命,化作永恒的岩石。在棺中人眼里,这洞玄境的玄龟与差点被紫阳献祭的亳州众生何异?难道当实力超脱众生之上,便不再有公理,道义不存了吗? 他想要嘲讽棺中人几句,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明白,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有妖帝凌霄,也有紫阳、棺中人。道义公理只在强者手中,若不想做被人随意踩死的蚂蚁,就努力向上爬。 棺中人一席话,刘茫对事情已经基本了解。棺中人为躲避天劫与岁月侵蚀,在此建立所谓遁世阵苟延残喘,三千多年前,紫阳祸乱亳州,妖帝无法将其灭杀便借此阵之力将其封印,若无意外,只需再过数百年紫阳便会道消魂灭,却不想三千年后的今天,自己一行人来到这里,至使紫阳夺舍铁山脱困而出。 至于棺中人为何不能看破他的真实境界,应该也是这铅棺所至,铅棺既然能隔绝天地,想必棺中人也无法清晰看透棺外一切。而且他绝不可能破棺而出,他的寿元早已到尽头,躲在棺内尚且能偷生良久,破棺之日,便是他化作飞灰之时。 只是还有一点让刘茫百思不得其解,棺中人为何会惧怕他双手所生的火焰? 将此问题道出,棺中人陷入了沉默,他心中思量,若实言相告无异授刘茫以柄,但是不说又能如何?不管他还是刘茫一行人,其实都已陷入两难之境。良久后,棺中人还是说出了他之所以畏惧的实情。 “之前我曾道,我已渡过冷寂之劫,即将面对湮灭之劫,而我正是因为自知无法抗过湮灭之火焚烧才躲在这里。方才小友手生火焰,我在其中感觉到了湮灭之火的气息,它虽无湮灭之力,却似与湮灭之火同出一源,我之所以让小友停手,是怕这火招来天劫啊!” 这看似柔弱的火焰也许与天劫之火有未知的联系?众人震惊,看向刘茫的眼中更多了几分莫名之色。刘茫也很诧异,想到自己身上种种特异之能,对自己的来历也更加疑惑起来。 “小友,湮灭之火乃天地极致之力,若是你能参悟其中奥秘,掌控其能,便是真有大乘,也会惧小友三分啊!” 渡过天劫并不代表便不再畏惧天劫之力,就如俗世中有人可于沸水中捞取铜钱,不就代表沸水不能将其所伤一样。不过话虽如此,棺中人却是言不由衷,怎会有人掌控天劫之力,他这么说无非是恭维、讨好罢了,他并不害怕刘茫手中的火焰,只因他早已到受湮灭之火焚烧之时,害怕这火焰引来天劫罢了。 刘茫当然明白,他不会觉得有了这火他便天下无敌了,红黄二色灵气威力虽大,仍需实力、境界支撑,而他的境界还太过低位,人当有自知之明,无需妄自菲薄,也不可狂妄自大。 有了这番对话,棺中人趁热道:“小友,现在你明白了吧,老夫虽然动手在先,却是你们误入我阵于前啊!” 他之所以跟几个蚂蚁般的存在说这么多,无非惜命而已,自入棺中,他便已经不能出来,这是保护也是囚笼。几个小辈虽杀之简单,但他不敢冒险,他此时最期盼地,就是瘟神快些离开。 活下去是他的软肋,渡劫之尊,除死外万事皆能忍让。 刘茫最大的优点就是讲理,不管怎么棺中人品行如何,都不能改变他们是闯入者的事实,而且俗话说好汉不打坐汉,棺中人于棺中避世不得出,纵然自己身上的火焰会使对方畏惧,他也没有道理与之为难。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自当尽早归去,之前愁于阵中迷乱无法寻路而出,此时正好向棺中人询问。 “那确是我们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去。”刘茫道:“只是阵内空间错乱,无法寻到出路,不知前辈有何可以教我?” “我在棺内对外界感应甚少,并不能掌控大阵,对此也无能为力啊!”听闻刘茫欲离去,棺中人心中大喜却故作为难,而后接着道:“这样吧,老夫送你一具化神玄甲,你以元神掌控,借玄甲之力自然可以寻到来处。” 拥有一具化神玄甲便相当于有了一位化神境高手贴身保护,在亳州之内基本可以横着走了,然而刘茫却并无多少欣喜,只因他不喜欢棺中人。 他面色不变,道:“我等众人同至此处,前辈既有玄机十二,留在此处蒙尘,何不慷慨一些?” 非是他贪心,无非是不想棺中人太痛快罢了。 众人感激地看了刘茫一眼,化神玄甲对每个人都诱惑巨大,若能得到此玄甲,他们日后修行途中几乎可无惧任何艰险,带来的好处将是不可估量的。 棺中人却是心中暗骂,刘茫这完全是慷他之慨,他虽有玄甲十二,却每一具都视为珍宝,玄甲实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亲手打造并为之骄傲的东西。 “小友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非是老夫小气,实因老夫不能出棺,还要仰仗他们守护。”棺中人道:“这样吧,老夫除了送你一具玄甲,再告诉你一件天地至宝的消息。” 庄媚邪对化神玄甲却并不看重,怕事再生变,制止了将要说话的刘茫,忙道:“不知前辈说的是什么天地至宝?” “你们可知天地间最有名的十件宝物是哪般?” 剑名幽蓝 天地最有名的十件宝物?莫说刘茫,便是庄媚邪、苏解等人也从未听闻。能被棺中人称为至宝的会是何等神奇之物?众人都将耳朵竖了起来。 “前辈,是十件什么样的宝物呢?”庄媚邪坐在石人残躯上,捋了捋秀发,早已没有之前的彪悍,倒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棺中人也不计较,好像也忘记了不久之前两人曾破口对骂,道:“修行人可炼法宝,天地亦有道生灵宝,我所说的这十件宝物,便是灵宝与法宝中最为强大也最为神秘的所在。” 宝物有强弱,依次可分为灵器、法器、法宝、灵宝,灵宝天地孕育所生,最是神秘与强大;法器在场众人皆有,算不上稀少;而法宝则是修士从元婴境界开始炼制,并伴随一生的宝物。炼制法宝并不简单,纵然寻得灵物,一件法宝想要炼成至少也需神游境,法宝威力的大小除了取决于材料,更取决于炼制者的修为,若是大乘修士浸淫一生之宝,其威力不在灵宝之下。 “这十件宝物分别是虚空斧、混沌钟、阴阳境、湮灭枪、寂灭剑,以及镇天印、乾坤鼎、困妖塔、凤羽衣、麒麟铠。” 庄媚邪道:“前辈,这十种宝物各有何妙用?” “不用急,且听我一一道来。”棺中人道:“天地间宝物不少,当数这十件最为有名也最为强大,这十件宝物中,前五件是为道生之宝,乃天地孕育所生,而后五件相传是五位大乘修士所留,威力亦不在这些灵宝之下。” “先说这五件大乘法宝,其奥妙各不相同:麒麟铠,相传是仙灵麒麟所留,着此铠甲,万物不伤,可使人力大无穷;凤羽衣,仙灵凤凰所留,着此衣,万法不侵,可与光同行;困妖塔,据传曾困住妖神;乾坤鼎,一鼎出而乾坤定;至于镇天印嘛……传说这是由一颗熄灭的太阳炼制而成,若在大乘修士掌控之下,一印既出,八荒破灭!” 世间竟有如此强大之物,众人听在耳中,无不心驰神往。与光同行,那是何等奇幻,鼎定天下,又是何等壮丽!更遑论一印镇天,众人皆知八荒之广阔无边,谁人可掌御太阳,让八荒于手中颤栗? 棺中人可以想象众人心中的震撼,所以过了良久,待众人稳住心神后他才接着道:“这是五件大乘之宝,现在我们接着说五件道生灵宝。” 众人端坐恭听,大乘之宝已让人心神摇曳,比之更为强大的灵宝又会有何种不可思议之能? “这五件灵宝极为神秘,当首的虚空斧世人只知其名,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至于混沌钟,老夫曾有幸见过一眼,那种威势,便是现在想起来亦让老夫从心底感到恐惧。” 棺中人似是陷入了回忆中,语气中多了许多众人不能理解的意味,“那时老夫刚刚渡过寂灭劫,于宇宙中遨游,寻渡湮灭劫之法,有一日,老夫于亿万里之外看到宇宙深处漂浮着一口古朴地大钟,老夫深知那定是不出世的至宝,以为运气到来,便要上前将之收入囊中。” “然而还未等老夫动身,便看到了可怕地一幕,只见那大钟震动,亿万里星辰随之幻灭,宇宙归于混沌,老夫哪里还敢上前,连忙头也不回地逃去,就在逃走时隐约间听得一声钟响,老夫便昏死了过去。” 棺中人叹息道:“待老夫醒来,大钟早已消失不见,老夫虽只是隐隐听到一声钟响,却也元神受创,将养百年才恢复过来。此事老夫从未向人提起,但老夫知道,老夫所见大钟定是传说中的混沌钟无疑。” 庄媚邪等人并不是完全明白棺中人所说的一切,他们不知道八荒之外,星辰为何,故不能对混沌钟的威力有一个直观地了解。然而刘茫却是知道,严素曾跟他说过,天上的一颗星辰,便是一个如同八荒一般广大地世界,钟声响起,万千世界破灭,混沌钟的力量,已经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了。 “除了虚空斧、混沌钟,另外三件灵宝分别有何玄妙老夫也无从得知,据老夫推测,寂灭剑与湮灭枪恐怕与天劫之力有关。”棺中人道:“这五种灵宝只存在于传说中,等闲不可得见,老夫却有幸见到了两种,除了混沌钟,老夫还曾亲眼见过寂灭剑,而老夫将要告诉你们的至宝消息,便是这寂灭之剑。” “寂灭剑又名幽蓝剑,通体如冰,泛幽蓝寒光,如老夫猜测不假,幽蓝剑乃寂灭之道所生,掌此剑,如掌寂灭天劫!” 天劫之力!见紫阳与棺中人,众人哪还不知天劫的可怕,这幽蓝剑竟有可能蕴含天劫的力量,如果得到它,这世间还有谁能是其对手? 众人却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棺中人既见幽蓝,为何没有将其收入囊中?如果连他都无法得到,自己这些金丹修士纵然知道剑的下落又有何用?况且棺中人已自封数千年,谁能保证幽蓝剑未被人取走?一直恭敬站在一旁的苏解忍不住问道:“前辈,不知那幽蓝剑在什么地方?为何前辈没有将其取走?” 洞玄两千年,渡劫又千年,棺中人活过了漫长岁月,他经历过太多,已经少有值得记忆之事,但对于幽蓝剑,他的记忆却很深刻,“无数年前,老夫尚未渡劫,正游历八荒,老夫那时想要领略无尽沧海,便从中域一路走过,前往海域。” “在中域与海域交界处有一片苍莽群山,是夜,老夫感月华之美,于山中静坐,体悟自然。偶然间,老夫见那远处群山之巅,绝峰之上,有一白衣女子飘然独立,那女子风华绝代,在月光下,如出尘仙子,让老夫千百年不曾动摇地心都有些痴了。” 棺中人语气变得温柔,轻声吟道: “孤山见远影,独立千绝峰。 翩翩出浊世,飘飘白衣凌。 云从脚下起,雾自指尖生。 江山失颜色,盖因其倾城。 随风踏霜去,云雾相朦胧。 世间多歧路,明月伴君行”。 一曲吟罢,棺中人再度沉默,似是又一次陷入了回忆中,无人可知那月光下的身影曾带给他什么样的情怀,众人却是知道了,纵然是渡劫入圣之人,也终不能绝情灭性。 “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刘茫语气中多是讥讽,他知道像棺中人这样的人,纵然心中尚存人性,也不过是一种生而为人带来的习惯,如果面对人性与生命的选择,他不会犹豫,只会选择后者。 棺中人自记忆的幻境中回过神来,对刘茫的讥讽也不生气,笑道:“小友见笑了,人生一世无数春秋,最是痴情惹人煎熬,亦作苦楚、亦有欢笑,老夫若真有这一片痴心倒也好。” “痴情算不上,不过生命中总会有那么几件美好的事物存留在记忆中无法忘却,这便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吧!” 这些话也许是棺中人有感而发,但刘茫并不买账,反问道:“你也算活着吗?” 也许棺中人认为自己只是在沉眠,也许他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活过无数岁月,也许他认为自己躲开了天劫与岁月从未死去,但棺材是给死人用的,没有了辽阔世界里的光明,没有了徜徉天地间的自由,在这无尽黑暗里苟延残喘,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莫非小友以为我在这棺中意识寂灭,在无知无觉中等待死亡不成?” “难道你是在里面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吗?”刘茫很少如此针对一个人,他只做自己之事,对别人行事做法就算看不惯也不会去指责,更不要说像对棺中人这般冷嘲热讽了,只是玄龟惨死之状总会浮现眼前,这些话便会不由自主地说出来。 “小友错了,这棺中虽无江山,但老夫心中却有万千世界,老夫于思想中生活,更胜棺外无数。”若是不相干人听到,定会以为棺中是个老好人,除了与庄媚邪对骂,他一直语气温和,哪怕刘茫言语不善,也从不出过激之言,又有铅棺阻隔,让人无法知晓其真实性格。 “呵呵,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左右不过是个意淫者罢了!”世人皆会幻想,幻想是一种自我安慰也是一种对美好的向往,刘茫亦如此。有时夜深人静,他会徜徉在幻想中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或无敌天下、或花前月下。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但他从未想过,竟有人完全活在幻想中,且一幻便是五千年! “果真是夜路走得多了,便不知会遇上什么鬼,前辈今日可算让刘茫大开眼界。一梦五千年,前辈不仅能欺瞒天地,骗自己也是一把好手!” “小友你又错了,眼中所见既呈于心,心中所想又如何谓之假?醒来是我梦中亦是我,一梦一醒之间,如何分得清真实与虚幻?我们脚下旅程无非心之旅程,那么梦与醒又如何不同?” 棺中人所说看似有理,却尽是强词,但刘茫却已经不想与他争辩了。棺中人并非见识浅薄,他见过的世界几乎比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广阔,他不是只知鸣叫的夏蝉不懂秋的飘零与凉,他懂得的远比刘茫多的多,所以这是信念的不同,无可辩驳。 见刘茫不再言语,棺中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起幽蓝剑来。 “我们言归正传,那夜我见白衣飘飘,惊为天人,但那女子境界高深,相隔遥远亦给老夫深不可测之感,我不敢贸然上前,只在远处观望。只见白衣女子站在绝颠之上,似在仰望冰轮,她一招手,手中便出现一把幽蓝之剑,她凝望宝剑良久,而后将其插在了脚下山峰之上。” “将剑插在峰上之后,白衣女子踏月而去,离去时她似乎向老夫这里望了一眼,口中道“七千年后,千绝重现,寂灭幽蓝,再续有缘,”说完这句话,白衣女子便在一片朦胧月色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老夫不知白衣女子是话是向谁说,当时我正自骇然,要知道老夫那时已入洞玄,却仍不能发现白衣女子是如何消失的,足见其修为可怕。待那女子走后我才走上前去,想要一观传说中的寂灭之剑,然而还未等我过去,整座千绝峰竟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动用诸般神通,也没能发现它留下的蛛丝马迹,千绝峰就像从没有存在过一般,那种神秘之力非我能及,即便当时我就有如今的境界实力,也未必能够找到被隐藏的山峰,那女子实力远远超出于我,至少已经渡过两次天劫。” “老夫这才知道,峰名千绝,而那剑,竟是传说中的寂灭之剑幽蓝。按那女子所说,七千年后千绝峰会重新出现世间,幽蓝剑也会重新找到它的有缘人,我在阵内呆了五千年,具体时间早已无法记清,但寂灭剑重现世间的日子应该就是在这百年间了。” 最后,棺中人道:“中域之滨有一大城,名曰山海天,其城如名,尽得壮阔。千绝峰就在山海天百里之外,这百年间它就会重现,寂灭剑也会随之现世,寻找新的主人,小友不妨前去一试,也许你便是它的有缘人。” 离去 有缘人?刘茫嗤之以鼻。他虽也曾幻想,但从不把幻想当现实,什么天劫、道宝都太遥远,他只不过是一小小筑基修士,这样的事情跟他全无半点关系,孤峰之上白衣飘飘,绝世之剑寒光幽蓝,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故事,也许有一天他会踏入那个层次,但这其间,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 尽管明知棺中人是在画饼,但刘茫也没有与他计较的心思,他并不想从对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心中疑问尽得答案,他只想尽早离去。紫阳已经脱困许久,他心里还惦记阵外是否会发生意外,被镇压三千年之久,紫阳岂会如表面一般风轻云淡,难保他不会迁怒这三千多年来压在他头顶的人们。 棺中人求之不得,以他渡劫身份之前的表现足以称得上低三下四,之所以如此还不是想快些送这个瘟神离开,他设下封印的其中一层目的便是不想被人打扰,他已经受不得变故,只想在梦中深陷至死。 众人中心思活泛者见棺中人好说话,心中早就生起了向其请教的念头,能得渡劫圣人指点,往后修行之路将一片坦途。不过刘茫要走,他们也只好收起这种想法,棺中人好说话那是因刘茫并非他们,而且今日见三位洞玄之上,其寻常话语也可使他们得道良多,他们眼中有了更为广阔的世界,若无意外每个人都会走得更远。 棺中人怎会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听得刘茫要走,立刻召出一尊化神境石人来。 如先前一样,石壁如水而动,玄甲石人从中显化而出,这具石人与金丹石人相比体型较小,与常人一般,而且关节之处更加灵活,若非岩石躯体面无表情,几乎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棺中人到底如何制造出这样神奇的东西呢?超凡入圣的境界不是刘茫等人可以揣度的。棺中人早已不能再称之为“人”,他已经是更加高等的生命。 片刻间石人便来到了铅棺前,棺中人道:“小友,在这石人身上老夫刻有阵纹,你且上前一看。” 化神石人相隔不远,众人的心不由得再次提了起来,这具石人相当于化神境,出手便可将在场众人碾灭,棺中人虽看似好说话,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痛下杀手。众人紧张地盯着刘茫,棺中人或许有些许忌惮,但消除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威胁碾灭,何况是在如此简单的情况下。 只是稍微迟疑刘茫便向石人走了过去,他当然也担心棺中人会操控石人出手,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棺中人想灭杀他们,无论他上前与否区别都不大,反正没有其它的路好走,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坦坦荡荡。 也许是众人低估了棺中人的诚信,也许是高估了他躲藏数千年后剩下的勇气,棺中人并没有控制石人出手,石人一动不动,刘茫很快便来到了近前。 经棺中人提醒,刘茫仔细观察起石人来,只见石人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花纹,每一道纹路比发丝还要纤细,若非他眼力好,恐怕都不能看清楚。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且用途广泛,不管布阵还是炼制法宝都要用到,而阵纹则是阵法之道的根本。一些玄妙阵纹繁琐复杂,非心算天赋者不得参悟、钻研,若普通人强行解读,要么一头雾水要么心乱致疯。 棺中人何种境界,他对阵法的研究已至化境,石人身上阵纹繁多,每条细微几不可见,又相互沟通、缠绕,组成各种奇形怪状,奇形怪状又再组合,看得刘茫头昏脑涨。 “小友可能看懂这些机关阵纹?” 刘茫哪里能看明白,瓮声道:“不懂。” “小友境界还低,让你看明白老夫的阵纹却是有些为难了,”棺中人道:“老夫这玄甲人,刻画阵纹无数,有机关纹,使石人各处细微关节运动,与常人无异;脉络纹,使其自身灵气如人运转并能自行补充;术法纹,使其可施放法术,与人对敌,等等阵纹,不一而足,皆玄妙非常。” “不过想要控制玄甲人却不需要将这些阵纹全部参透,小友只需要将其神庭之上的控制阵纹参悟即可,现在便由老夫讲解一二,小友可要听好了。” 不止刘茫,众人全都打起精神专心听了起来,能得圣人讲阵纹之道是天大的造化,此圣人人品不论,境界却是实打实的,他讲解之处哪怕当时听不懂也要一字一句记在心里,这对他们将来的修行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世间有道理,道理又可谓之规律,万物生于天地之间,皆遵循规律,皆因其道理而存在。一花一木、一石一沙,中间皆有万般道理,我们用一种特殊的文字将其书写出来,并以这种文字借其威力,而这种文字,便是阵纹。” 棺中人可为人师,他从最基础讲起,由浅入深,语言简练易懂,让刘茫这从未接触过阵纹的人很快便对阵法之道有了一个大致了解,明白了阵纹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这些完全不够,操控化神石人不是这一点点知识就能办到的,棺中人足足讲了两个时辰,刘茫才对控制玄甲的阵纹有了初步的理解。 想要在短时间内参透这个阵纹是不可能的,况且刘茫实在没有几分这方面的天赋,不过不用他完全明白其原理,只要懂得怎么做就行了。 在棺中人指点下,刘茫以灵气在阵纹中运行,多次尝试之后,终于与玄甲石人产生了感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感应建立后,石人仿佛成了他延伸出来的一截躯体,他可以控制石人有如臂使,也可以以石人为眼,看到、准确地说感受到许多之前感受不到的东西,比如说相隔遥远的灵气。 大阵裂痕处并未像其它地方一样变成漆黑地玉石,上面有丝丝灵气逸散而出,虽然不知道阵内的错乱感因何而生,但只要感觉到裂痕处散发的灵气,并以此为方向,就能找到出去的路,而且同来之人分散大阵各处,亦可以此寻之。 感受着玄甲石人的强大,刘茫向铅棺深施一礼,“谢前辈厚赐!” 一码归一码,诸事不论,得此化神玄甲,他心中当有谢意。 “不必言谢,你自知老夫之意。小友既然已能操控玄甲,还是尽早离去吧,此阵可自愈,届时非洞玄不可出入,小友不可耽搁。” 刘茫不再言语,打量了石室一眼,心中叹息一声,向庄媚邪等人道:“我们走吧!”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化神石人紧随其后,众人也纷纷跟在后面。先见洞玄紫阳,又见渡劫棺中人,能活下来已是邀天之幸,众人早就想逃脱阵外了。 “前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即将走出石室时,庄媚邪忽然回头道,众人皆停下脚步看向她,不知她想问什么。 “前辈修为渡劫,性命交修的法宝想必也是一等一地厉害宝物,不知前辈的法宝是什么?” 疑惑地看着这个性格多变的美丽女子,刘茫不知她怎会突然有此一问,就听棺中人道:“铅中便是老夫的法宝,名曰镇世铜棺,老夫苟活至今,倒有一半是靠了它。” “前辈果然好品味!”庄媚邪笑着说完,回过头来迈步离去,搞得一干人等摸不着头脑。 刘茫有些愣,他实在没想到棺中人的法宝竟然是一口棺材,很难以理解,什么样的人以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会将自己的法宝锻造成一口棺材?扛着棺材与人斗法?这种画面一出现在脑海便让人不忍直视。 将那古怪画面赶出脑海,他快步向前,众人鱼贯而入,很快便消失在来路。 死城 没用多久众人便从重新来到了玄**顶,想到脚下便是绝望中化作岩石的玄龟,不知为何刘茫心有悲戚之感,或是物伤其类,他们虽不同种族,在实力强大的人面前却无任何不同。 就地盘膝坐下,他以心神控御化神石人,容不得他缅怀,他需要以化神之力,为众人寻出一条生路来。 感应中,阵内世界如一片孤寂夜空,有点点星光,是灵气的光芒,阵内本无灵气,这光芒,便是一个个迷失在阵内的修士,以及逃出生天的道路,大阵裂痕处。 与他们一同入阵的修士有三十多人,加上更早入阵的人,这个数字只能更多,但刘茫感应到的光芒不足十处,余者恐已凶多吉少,至少刘茫无力找到他们。除了一处静止不动应该是他们进来的入口外,其它几处光芒都在移动,可以想象,他们正如林方一般无目地四处游走。 虽然与其他人并不熟识,但既有脱困的能力,刘茫从未想过置他们于不顾。让庄媚邪等人留在玄**顶,他控御石人向那些移动的光芒一一而去,大阵产生裂痕已有很长时间,想必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恢复,将所有人聚拢到一起后出阵为时不晚。 虽然大阵内的错乱给一行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但阵内的一切其实都很简单,有化神石人为眼,刘茫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正在焦急寻路的修士面前。 那人已经濒临绝望,简单是相对而言,就算是仅仅简单的错乱感,也不是金丹境界有办法可以解决的。他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在黑暗里打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黑夜使人迷失,何况没有尽头,他焦急中已生绝望,在孤独与迷茫中,人很难再保持一颗冷静的心,意志力会直线下降。 所以刘茫的出现就如黎明到来,让他心中的阴霾被曙光照亮,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便是此刻他的内心中对刘茫最真实的写照。 刘茫哪有功夫去体会他的心情,将事情大体向其讲述一下,便引着他向其它散发灵气的地点赶去,他飞得不快,一边飞行一边探知是否还有其他人,如果不能被他找到,那么在阵内就基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在此期间他又发现数人,两个时辰后,他共将十二人送到玄**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入阵者数十,除了这些被他找到的人,余者将留在阵内,与黑暗相伴,能否活下去,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刘茫再度叹息一声,他已经尽自己所能,但他终究不是圣人,何以拯救众生。 带领这二十多人飞向大阵仅有的那处微弱光明,代表生的路,刘茫沉默无言。虽然他向来是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性子,但阵内之行给了他很大触动,铁山的死、妖帝的逝去,以及强者眼中生灵如草芥,加上紫阳口中他的身世,都需要他用时间接受。 后方众人在低声讨论,交流彼此入阵后的经历,一直在阵内游荡地十几人听到玄龟体内的经历,或是震惊或是唏嘘,看向刘茫的目光也多了许多复杂的情感,敬佩、感激、疑惑、畏惧,不一而足。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大阵边缘,入阵的裂痕处。他们困在阵内的时间并不算很长,裂痕一如先前,看不到任何变化,最起码在他们看来如此。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只要穿过这道屏障,他们就能回到归灵城,现实的世界,不必在此担惊受怕。阵内非但没有宝物可寻不说,还遍布绝望,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再次向刘茫道谢后,众人先行进入裂痕离去,而刘茫却暂时停了下来。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化神玄甲在他的操控下并不能进入裂痕,也就是说,如果他离阵而去,就必须丢掉这具相当于化神境界的石人。 棺中人已渡过一重天劫,他所建这座大阵非洞玄修士不能入,而裂痕破损处,也仅能容金丹境界以下通过,玄甲石人相当于化神境界,自然无法进入裂痕。这也是众人入阵之前不曾想到,被忽略了的问题,如果他们寻到法宝,是否能够带出去也尚未可知。 刘茫虽洒脱,但若是白白扔掉这么一件宝物他也很不舍,石人战力强大,有它在手,日后若遇危险便多了很大地保障,此行过后他必须要往中域去了,此去路程遥远,定多艰难险阻,以他仅仅金丹战力想要到达中域难于登天,而有了玄甲石人,无疑便是多了几分把握。 “刘兄,你既有须弥袋,何不试试能否将石人收入其中?”庄媚邪与齐放轩、苏解都没有走,见刘茫为难,苏解建议道。 刘茫眼前一亮,苏解此言不无道理,如果能将石人收入须弥袋内,想必可以带出去。须弥袋不能装法宝与活物,石人虽神异,却还算不上法宝,应该可以装入其中。 一试之下果然可以,石人化作手指大小静静躺在了须弥袋里,它虽是圣人炼制,却并非穷天地之奥妙,一个小小地须弥袋,便可将之包容其中。 苏解三人虽无须弥袋,但都是世家子弟、名门高徒,所以并不像那些散修一样见到须弥袋如见至宝,好奇观看。只有庄媚邪眼尖,看到了须弥袋上那个“素”字,而且刘茫手中须弥袋明显是女子所用,她心有疑惑,却少见地没有开口询问。 既已将石人收入囊中,几人便准备进入裂痕离开,然而刚触碰到灵气屏障,刘茫却又停下了。 他疑惑回头,恍惚中仿佛听到阵内一个声音正呼喊自己,要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阵内不仅没有灵气亦无空气,声音不得传播,众人交流完全靠灵气传音,而且进入阵中与他认识的人都在此地,又怎会有人呼唤于他? 刘茫并不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取出石人用心感应,果然发现远处有灵气的光芒闪烁,想必这人之前被自己漏掉了。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叫自己?带着疑惑,让三人先行,刘茫再次向阵内而去。 距离越近,感应越清晰,从灵气散发的光芒来看,前方似乎有两人,这让他更加疑惑,不由加快了速度。 待来到近前,心中疑惑得到了解答,原来这两人正是虚家姐弟,虚轻语跟虚莫言,不过新的疑问随之而来,姐弟二人之前并未一同入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刘大哥!”见黑暗中现出刘茫的身影,虚莫言兴奋大呼,他本就为向刘茫传递信息而来,却不想一入阵便迷失其中,姐弟二人在阵内兜转许久,眼看就要困死在这里,此刻刘茫突然出现,怎不让他欣喜若狂。 “这里是个陷阱,被封印的不是妖帝而是紫阳!流域风骗大家入阵,是为了让紫阳脱困而出!” 见到刘茫,虚莫言来不及理会其它便将众人入阵后阵外发生的一切向刘茫讲述了一遍,他心中想当然地认为,刘茫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告诉了他,事情便不会发生。 得知虚莫言竟是为了向自己传递消息才会进入到封印阵里来,刘茫心中感动,尽管他对姐弟二人较为欣赏,但他们只是泛泛之交,想不到对方会有这般情谊。不管这个消息有没有用亦或是这件事是不是他该承担的责任,情已经欠下了,他从不否认、也从不忽略别人对自己的好。 有些事情无需言谢,但会记在心里,刘茫已把这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当做了真正的朋友,他道:“紫阳已经脱困了,他夺舍铁山,此刻应该早已经逃出阵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姐弟二人大惊,入阵之前谁也不能肯定阵内会有人活着,即便流域风也是如此,又何况他们。现在得知被封印的人不仅经过了三千多年依然未死,甚至已经逃出阵去,听起来简直如玄幻一般。 一边回返刘茫一边向二人讲述起事情的经过,连紫阳仿佛认识自己也没有隐瞒,经此一事,他与二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变化。 事情听在虚莫言耳中便像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妖帝凌霄以生命镇压紫阳,承受千百年孤寂,其风采何其惊艳,不愧凌霄之名,让人心向往之;紫阳、棺中人虽视众生如草芥,却拥有毁天灭地之能,谁人不想拥有这等境界,谁人不想如妖帝那般与之畅快一战?修行路上有人远在前方,我辈当奋马扬鞭。 虚莫言毕竟涉世未深,仍是一热血少年,相比之下虛轻语想到的更多,就如刘茫之前想过的一样,紫阳离阵后是否会迁怒归灵城?虚家扎根归灵,是否会被牵连?想到此处她心中不免焦急,如果紫阳想做什么,对归灵城来说将会是巨大的灾难,以他的境界,整个亳州都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尽管封印数千年他几近灯枯,但快要饿死了虎仍然是虎,不是绵阳能反抗的,亳州已经没有另一个妖帝。 待事情讲完,三人也终于回到了大阵裂痕处,庄媚邪三人尚在等待并未离去,他们因刘茫而得出路,自然不会撇下刘茫独行。 众人相见打过招呼,庄媚邪忍不住在虛轻语身上打量了一遍,她自信自己艳丽无双,但对方也是个倾城女子,虽气质不同,与自己却也难分高下,如果自己是男子,恐怕也会为对方心折。之前他曾说刘茫被虚轻语所迷,但那是取笑之言,此刻见她出现在这里,心中却又胡乱猜测起来。 终到离开之时,刘茫将玄甲石人收起,几人一道进入裂痕处,向阵外而去。 除了需要御气上升,出阵与入阵无任何不同,临走之时,刘茫回头看向阵内,黑暗如同无底深渊,隐藏一切、掩盖一切,便是虚无。 片刻之后眼前大放光明,几人终于回到现实世界。站在了灵石湖泊上,看着面前的裂痕,想到阵内发生的一切,几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却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就如梦一场。 还未来得及感慨,几人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灵石湖泊上空空荡荡,除了他们再无一人。按理来说肯定会有人在这里等他们,可各个门派来人去了何处? 带着疑惑向外走去,几人来到灵石湖泊边缘,一条黑色巨蛇出现在眼前,巨蛇水桶粗细,长足有十丈,面目狰狞,一见之下让人心中畏惧。 “这……这难道是那名妖族修士?” 在镇妖城的消息传出后,曾有四名妖族修士前来,其中一人乃是由一头黑色蝮蛇幻化而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这条巨蛇,当是妖族修士黑蝮无疑。 黑腹乃是化神修为,所过之处毒云翻滚,境界低者触之必亡,一身实力深不可测,便是齐家老祖也不敢轻易与之为敌。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存在,此时却死在众人眼前,现出了妖兽本体。 猛兽虽死,余威尚在,几人小心翼翼上前查看,不敢有丝毫大意,黑腹是一条剧毒之蛇,若有遗毒便可轻易害了他们性命。 不过却是他们多虑了,黑腹庞大的尸体已经干瘪,莫说遗毒,便是灵气也一丝无存,一身精血更是早已流失的干干净净。 这种死状与那名灵兽派弟子何其相似!难道是紫阳出手杀了他?众人心中浮现出不好的念头,连忙沿着来时的阶梯向地面上赶去,行至半途,从地面入口突然传来一生凄厉地惨叫! 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紫阳被镇压在归灵城下三千多年,如今脱困而出,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他杀死黑腹仅仅因为黑腹是妖族,还是说他会迁怒所有人? 众人几乎是奔跑前行,很快便走完阶梯,回到大殿之内,殿内没有人,出来殿门,眼前一幕让他们亡魂皆冒。 除了死在地下的黑腹与早已离开的流域风主仆,之前曾在封印阵前的众人皆在此地。然而这些化神与元婴修士,亳州的顶尖战力,此时全都伏尸于地,由活生生地人变成了尸体,死状与黑腹一般无二,灵气全失,精血皆无。 “父亲!” “老祖!” “家主!” 这些尸身中有齐家老祖、苏家家主,亦有虚轻语跟虚莫言的父亲,虚怀谷。 “父亲!父亲!” 虚轻语姐弟伏尸痛哭,突如其来地悲剧让他们肝肠寸断,分别不到一日,那个慈祥地父亲竟已天人永隔,巨大地打击下二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刘茫想要上前劝慰,却终究未动,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不曾体会过亲人惨死之痛,但也知道那是天底下最为悲伤之事。 他心中亦有悲戚,虚怀谷是一个真正的忠厚长者,待人以诚,日前他们还曾相谈甚欢,想不到今日竟惨死紫阳手中。 紫阳之恶,罄竹难书。 除了这些修士尸身,另外三名妖族皇者也在其中,都现出了本体,分别是一鹰、一牛、一灵猿,样貌奇异,与寻常妖兽大为不同,如果平时能见到三位妖皇尸身定会引人注目,但现在已经没人关注他们。 在这些修士尸身前方空地上,跪着一个铁塔般地身影,那身影套拉着头颅,正是被紫阳夺舍的铁山。 紫阳早已离去,刘茫上前将铁山尸身放下,看着那张充满绝望的脸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当被紫阳夺舍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铁山的死亡,然而更加悲哀的是,当紫阳占据躯体的时候,铁山灵魂尚未湮灭,他亲眼看着紫阳借助自己地身体逃出封印,看着他屠戮众人,却只能在绝望中死去,什么都做不了。 默默将铁山睁着的眼睛合上,刘茫什么话都没有跟这个相识不久的朋友说。修行路上,人命如草芥,今天死的人很多,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修士们,不会怜悯。 除了刘茫等人,先前出阵的几名修士也在此处,他们或在长辈尸身前痛哭,或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更有一人手舞足蹈,口中大叫“全死了!全死了!”竟是被吓得疯了。 刘茫心有所感,急忙御气腾空而起,他悬在空中四下看去,眼前景象让他的心脏骤然而止,差一点从空中跌落下来。 归灵城内所有悬浮的亭台楼阁都已经摔落在地,各处街道上,俱是数之不尽的尸体,整个城池生灵尽灭,归灵城竟成了一座死城! 惨不忍睹 修罗地狱莫过于此!归灵城内到处是尸体,有些地方甚至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景象惨不忍睹。 归灵城本就是座大城,修士众多,加上追杀刘茫一事与封妖阵一事,无数修士赶来,更是让城内人数达到了极限,没有人知道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怕不下百万之众,然而就是如此多的人,竟全都命丧于此。 修行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有人死去,灭门、灭族之事亦不鲜见,但百万人同时被屠戮,这样的景象万年难见,生命何其宝贵,又何其脆弱、卑微。 那名疯掉的修士,恐怕便是看到了这般惨景才失了心智,没有人能坦然面对这种景象,即便刘茫心坚如铁,脑海中也唯有一片空白。 从那些尸体可以看出,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夺取了性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轻易屠戮一城,百万之众?尸体无一例外精血枯竭,显然他们全是死于紫阳之手。 这就是洞玄的力量,恐怖如厮! 刘茫心中阵阵害怕,他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可遏制地生出了恐惧之心。在封印阵内,他听到了大能修士对生灵的轻视,听到了他们拥有毁天灭地的实力,然而那都只是听说,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知道那些,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万倍。 人命如草芥,这句话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不管紫阳是迁怒于归灵城还是急于恢复灵气,百万生命都已在他手中化作尘埃,对活着的人来说这是紫阳犯下的滔天罪恶,但对紫阳来说,这也许只是挥一挥手罢了。 死的人越多,死亡的个体便越不重要,满城之人,不管曾经声名显赫亦或默默无闻,到头来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罢了,除了亲人,不会有人为之痛哭、哀伤。 虚轻语姐弟跪伏在地,哀痛之声恸人心魄,让人闻之落泪,虚怀古元婴境界,容貌虽老却仍属壮年,然而此刻却干枯如木,一身精血尽失,甚至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其状之惨,让人不忍直视。 痛哭声、癫笑声阵阵不绝,这些从阵内逃出生天的修士,刚刚感受到生的喜悦便马上坠入黑暗,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更有人茫然瘫坐在地,目光茫然空洞,即使他们侥幸逃过一劫,心恐也难活。 在封印阵内虽然没有得到宝物、传承,但众人的视野得到了开阔,他们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这是比任何宝物都更加珍贵的财富,如果没有意外,在修行一途他们将会比大多数人走的更远,可眼前一幕的冲击,使一切都化为碎片。 经此世事齐放轩道心受损,最终止步金丹,郁郁而终。不止他,大多从阵内出来的修士都没能摆脱今日的心魔,修行再无寸进,加上死去的铁山以及永远留在了阵内的修士,青云盛会上的俊杰,已经折损近半,这还没有算上留在城中死在紫阳手中的人,亳州修行界本就不昌盛,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势必更加凋零。 “不好!” 突然间想到一事,刘茫急忙向城中掠去,之前冯云等三名青莲山弟子前来援助于他,虽然后来有无极宗出面声明,他的困境解除,但冯云三人并未离开,而是留在了归灵城,三人并未参与封妖阵之事,他离开虚家后还曾与三人攀谈,在他进入封妖阵时,三人仍留在客栈!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刘茫心乱如麻,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希望冯云三人已经离开了,如果没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然而没有意外发生,急匆匆推开门,眼前所见让他目眦欲裂,冯云盘膝坐在榻上,已然气绝身亡! 失魂落魄走到旁边房间,打开门,那两名女弟子亦香消玉殒。刘茫心中悲痛,虽然来时他就已经可以预见这个结果,但亲眼所见,他依然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他游历各地,从不在一处久留,就是为了不被感情羁绊,修行路上别离太多,若被感情羁绊如何行得洒脱。他与冯云三人之间交情其实并不深厚,在青莲山短暂停留,他更多的时候也是与钟师弟等人一处,然而此刻冯云三人因他而死,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这都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若非为了救他,三人根本不会来到归灵城,他们本应在青莲山上安心修行,或是在红尘中漫步游历,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好的青春年华,早早地枯萎凋落。 “紫阳,我必杀你!” 刘茫双拳紧握,他不是要宣泄心中愤怒,而是立下了比生命更重的誓言。满城百万人身死,虽然他亦有悲痛、愤怒,但说到底那跟他无关,他不是圣人,不会因此将紫阳当做自己的仇人。但冯云三人不一样,就像他之前拼死也要救援严素一行人那样,这是他欠下的债,必须偿还。 紫阳洞玄境界,三千年封印虽然夺去了他大半寿命,也未尝不是他蜕变的契机,若是再见,紫阳如不老死便定已渡劫入圣,刘茫此时刚刚筑基,虽有金丹战力与紫阳的的差距亦不啻云泥,想要杀他又谈何容易,但刘茫决心已定,而且至少目前为止,他从未食言。 忍住心中悲痛,刘茫去城中寻了几具玉棺。多数大能修士寿元终了时会还法天地,化作永恒虚无,而很多修士亦会保存尸骸,以此作为存在过的证据,并留之与后人凭吊,所以城中出卖各类棺椁的地方不在少数。 归灵城是亳州有名的大城,曾经何其兴盛、繁荣,然而此刻喧闹不再,大街上有的只是遍地干枯尸骸,紫阳夺走了他们所有的精气,他们与沙土已经没有区别,故此虽在尸骸之间却无半点阴森之气。此刻天上艳阳高挂,阳光照满归灵,遍地尸身上,让人分不清是天堂还是地狱。 紫阳不知以何种手段,不仅夺取了归灵城内生灵的精血,就连店铺内的各种宝物也都灵气尽失,可以说归灵城内,已经一丝灵气也无。 玉棺已成凡石,但刘茫并不在乎这些,人已死,是躺在玉棺还是石棺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将三人收殓后刘茫将他们暂时留在客栈,而后回到了城主府,虚轻语姐弟痛失其父,他不能弃之不顾。 城主府内与他离去时没有半点区别,除了庄魅邪在劝慰虚轻语,其他人都已经乱了方寸,这怪不得他们,只因发生的事情太过惨烈。 虚轻语已经不再哭泣,这名女子比大多数人都要坚强,她看着死去的父亲,眼睛红肿,美丽的面庞上有一种坚定,刘茫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暗叹一声,这张脸上恐怕很难再看到笑容了。 将跪在地上的虚莫言拉起来,想要说些什么让他振作,看着那茫然无助地眼神,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说什么,节哀?报仇?他需要成长,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刘茫收罗了不少棺椁,此刻全都取了出来,然后默默将铁山收入其中一具,不少人见此,也都回过神来,各自将长辈收殓。 “齐兄,你没事吧?” 见齐放轩目光呆滞,刘茫不由关切道。 “啊?我没事……” 齐放轩蓦地回过神来,喃喃道。他形容憔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早已没有了初见之时绝世无双奇公子的风采。 齐家是一个庞大家族,死去的老祖并非齐放轩直系老祖,也正是这名老祖迫使齐放轩进入封妖阵,所以齐家老祖的死齐放轩未必有多么伤心。他之所以如此表现,实因这一切对他的道心打击太大,让他对修行产生了怀疑,一个人信心丧失,会让气质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哀莫大于心死,修行路上若没道心不再坚定,那么这条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就在众人脱困而出的时候,亳州早已大乱,紫阳出阵比他们早了数个时辰,他们发现棺中人时这一切正在发生,过去了这么久,归灵城满城生灵死绝的消息早已传遍亳州,让这个本就不平静的世界掀起巨浪。 不会是真的,这是所有门派、家族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封妖阵的事传遍天下,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归灵城,他们期待有宝物现世,期待有精彩的故事发生,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人相信。 归灵城内生灵死绝,只有少数在城外的人侥幸逃过一劫,这些人多数是散修,所以人们不相信他们的话,何况这话语如此荒诞不经。世人好夸大,一件事传众人之口,很快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一城之人瞬间灭亡?修行不是神话,哪里来得这么多不可思议。 然而当城内所有人都联系不上时,各大势力才有些慌了神,待到消息最终被证实,所有人一下子都好似掉进了冰窟里,直感到彻骨寒冷,归灵城百万之众,竟真的在一日之间被夺去性命!整个亳州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每个人都感觉被黑暗与死亡笼罩,朗朗乾坤之下,头上却是阴云密布。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将一城之人屠戮一空!归灵城不仅有众多普通修士,化神境修士亦不下十数,加上众多元婴,这样的实力已经比任何一个门派都要强大,化神修士在亳州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意味着无敌,可即使如此,也只能悄无声息地死去。 难道是妖帝脱困而出了吗?众人皆知流域风所说镇妖一事,众多金丹修士入阵,就是为了查探封印妖帝的法阵是否有变,而今归灵城发生惊天惨变,众人自然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没有人真的见过洞玄境有如何恐怖的实力,但从各门派的典籍记载中可以知道,洞玄境若想屠灭一城并非难事,真人与妖帝这两种称呼,代表的不仅仅是无上荣耀。 难道真的是妖帝三千年后脱困而出吗?一切都只是猜测,直到现在,各门派都只是派弟子在城外打探,没有一人敢进到城里来,那些元婴、化神都集体沉默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屠城之人是否还在,来此是否会白白丢掉性命。 最先赶来的是战神宗,在刘茫将铁山收殓后不久,一名魁梧老者率数人直奔城主府而来,此时整个归灵城就城主府里这些活人,所以老者见后便直接来到此处。 老者问大开,与石黎同辈,化神修为,亦为战神宗长老。战神宗原有化神五人,如今石黎一死,整个战神宗便只剩下四名化神境修士了。 “铁山!铁山!铁山在哪?” 一名中年修士焦急四顾,他是铁山的师傅,之前一直不见铁山身影,心中担忧,刚一落地便急切问到。 见刘茫指向一具棺椁,中年修士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他急忙上前,看到铁山尸身,这个修为元婴的七尺男儿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山儿啊山儿……” 中年修士心中哀痛,言语哽咽,他待铁山如子,一腔希望尽付其身,不想今日却阴阳两隔,如此丧子之痛,怎不让人肝肠寸断。 “哭什么哭!我战神宗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哭泣的懦夫!” 问大开一把将中年修士从棺旁扯开,大声怒斥道。 此时问大开心中的悲痛不比中年修士少,他是中年修士的师尊,铁山则是他最为喜爱的后辈,而今铁山惨死,旁边更有与他情同手足的兄弟石黎,他怎不悲伤、愤怒?但哭泣没有用,逝者不会因此而活,仇恨亦不会因此而复。 战神宗人从来不会因畏惧死亡而低头,更不会在门人惨死后一言不发默默忍受,问大开一身灵气鼓荡,产生的风浪将他的须发吹起,更将他的声音送出很远。 “不管你是谁,杀我战神宗人,战神宗与你不共戴天!” 重归尘土 这等于是在向屠城之人宣战,除了战神宗,没有人有勇气敢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屠灭一城的是否是妖帝,他的实力之强是毋庸置疑的,如果问大开的话传到他的耳中,战神宗的存灭便只在他一念之间,谁也不敢承受这样的后果,除了战神宗。 既承战神之名,战神宗便没有怕死之人,从长老到最普通的弟子,战神宗人皆有一腔可为尊严抛洒之热血,这是战神宗的门风,亦是传承,正因如此,战神宗才能历万年而不衰。 对紫阳来说,一城百万人的性命毫不重要,屠戮一城,不过是他恢复实力并略微宣泄心中不满的一种方式罢了,他不会留下欣赏这片惨景,这对他没有意义,他早已不知去往何处,世界广大,他有很多事需要做。 音浪阵阵,如狂风嘶吼,问大开化神修为,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满腔愤怒,唯有以此发泄。 怒吼声将那些痴呆之人惊醒,他们茫然的眼神已不再空洞,然而即使如此,那眼神中,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泄过后,问大开环视这些幸存者,众人皆失魂落魄,想也说不清楚,唯有刘茫的情况看起来好一些。 刘茫没有介意问大开的语气,他可以理解对方心中的愤怒,而且那愤怒并非是对他。 不管事情如何惨烈,用言语来说都很简单,整件事并不复杂,没用多久,他就将入阵前、入阵后、以及虚莫言跟他所说的讲述了一遍,至于紫阳出阵后发生的一切除了紫阳已经没人知道,但那不重要,重要的就摆在眼前。 问大开等人没有想到这件事有这么多曲折,紫阳、妖帝、玄龟、棺中人,归灵城下,竟隐藏着这么多传说中的存在,亳州之下不仅有真人,更有圣人,这本是修行之幸,然而它带来的,却是不幸。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归灵城主流域风,他竟然是紫阳门徒,数百年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助紫阳脱困。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终是让他破坏了大阵,并借众金丹俊杰之手,将紫阳救了出来。 听到铁山是被紫阳夺舍而亡,中年修士再次泪流满面,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徒儿当时承受的是什么样的恐惧与绝望,但他知道,此时他心中的恨意有多强。 “流域风老狗!我要杀了你!” 中年修士牙关紧咬,双拳上更是积聚了千钧力量,恨不得立刻将流域风与紫阳撕碎。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那些力量烟消雾散,中年修士瘫在铁山棺前,喃喃道:“铁山啊!师尊对不起你啊!” 他报不了仇,无论他心里的恨有多深,他都知道他报不了仇,且不说紫阳修为洞玄,是他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境界,就算他愿飞蛾扑火,又要去哪里寻找?哪怕对元婴修士来说,这个世界依然太大了。 问大开同样被无力感包围,化神又如何呢?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蚂蚁罢了,可在亳州称雄,在洞玄修士眼中却什么也不是,而且紫阳竟是道宫中人!哪怕他自称弃徒,也不是他们可以望其项背的。 那两个字打消了他所有的意志,道宫是什么?这两个字比山更重。那是修行之始、道法之源,是人族至高圣地,是天地间最为强大之所在。 问大开有些消沉,有些事情并不是可因意志而转移的,天下间不可为、不能为之事太多,即使战神宗上下不畏生死,也有太多的事情让他们无能为力。 “小兄弟,是你将我师弟与铁山收殓的吗?多谢你了!” 轻叹一声,问大开向刘茫道了声谢,归灵城满城之人身死,尸体尚在城中,但这件事必定会悄然成为过去,这让他心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铁兄与我相识一场,这是我应该做的。” 刘茫亦有诸多感慨,他心中并非悲伤,更多的还是唏嘘,他与铁山虽说比较投缘,说到底二人也不过才相识数日,至于归灵城内的人,除了冯云三人与虚怀古,跟他更是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曾经想要取他性命的,他们死在紫阳手中,刘茫心中有的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也许有物伤其类,也许有同情。 问大开命人于城内收拢战神宗弟子遗体,然后带着石黎与铁山的尸身离开了,来时焦虑,去时沉默,没有什么比有仇却不能抱更加压抑人心,若念头不得通达,心中不得畅快,这必定会成为阻碍修行的心魔。 战神宗人是唯一在得到消息后不久便出发的,路途遥远,尽管这样问大开等人也是直到数个时辰后才赶到归灵城,在他们离开之后,归灵城内便又只剩下了刘茫等人以及一地尸身,除了他们,归灵城里已经没有任何活物,甚至空气都不再流动,可怕的寂静,他们就像被遗忘在了孤独的角落。 “我们该怎么办?” 在这场惨剧里,唯一不曾受到伤害的恐怕就只有庄魅邪了,归灵城内也许有蝴蝶谷弟子,但对她来说,无需体会死别之苦。 她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回到蝴蝶谷,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已将众人当成了伙伴,而且归灵城内惨烈景象让她也方寸大乱,她的心已不再坚定,思绪也不再清晰,只有刘茫依然冷静,不知不觉被她当做了主心骨。 虚轻语已经不再流泪,只是脸上的漠然的表情让人心痛;虚莫言仍在啜泣,比起他的姐姐,他远远算不上坚强;齐放轩目然看着前方,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是一片空白;苏解已经离去,也许是回了苏家,苏家是归灵城五大世家之一,他很可能已是苏家剩下的唯一的根;而其他人,依然失魂落魄。 看着这些人,刘茫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一城人跟他并无关系,对他来说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带着冯云三人的遗体去青莲山。可他不能走,不是说他必须要做什么,而他仅仅是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百万人伏尸遍地,如果无人管无人问,这些死去的人,就只有变成孤魂野鬼。 相比百万之众,单凭他们几个人是做不了什么的,何况仅剩的这些人有多数一时半刻也恢复不过来,他们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来到虚轻语身旁,看着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美丽动人此刻却变得冰冷的女子,刘茫默然良久,而后道:“逝者已去,流泪无济于事,不论是否复仇,都要继续活下去,收起悲伤,虚家遭逢大难,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们去做。” 他希望两个人振作起来,不能就此沉沦,但他不想说节哀,若能轻易节制,悲哀又如何算是悲哀,他也不想说不要报仇,没有体会过那种伤痛的人才会大言不惭的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鲜血必须用鲜血偿还,这也是他做人的准则。 虚家死的不仅仅是虚怀古,身为归灵城五大家族之一,虚家的根基就在归灵城,经此惨剧,除了个别游历在外的族人,虚家家族之人尽亡,作为家主子女,最后的家族传人,姐弟二人必须打起精神,处理族人的身后事。 “我明白。”虚轻语看了刘茫一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当她的眼睛片刻之后再度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悲伤,取而代之的是可怕又让人心痛的冷静,她看向虚莫言,静静道:“莫言,背起父亲,我们回家。” 虚莫言呆呆地抬起头,眼角仍有泪花,巨大的悲伤让他的心陷入迷茫,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去向何方。 “擦干眼泪,永远都不要再哭!虚家人没有死绝,从今以后你就是虚家家主,虚家的未来与家族的仇恨都要你来背负!” 这是虚轻语第一次对虚莫言如此严厉,以往不管虚莫言多么荒唐,她都舍不得呵斥半句,甚至从小到大,连重话都不曾有过。但现在不同了,以往一切都有他们的父亲为他们承担,为他们遮风挡雨,现在父亲没了,家族没了,虚莫言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活下去,他要承担他的责任。 对虚莫言来说这样的负担未免太过沉重,但这是他的责任,不管他愿意与否,他都必须要成长起来,此刻的他还或许还不懂责任是什么,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因为他是男儿,顶天立地生于天地间。 依言将父亲的尸身背起,跟在虚轻语身后,姐弟二人离开城主府,向虚家而去。 刘茫放心不下,跟在二人身后一同前往虚家,庄魅邪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齐放轩等人,最后也跟了上去。 归灵城很大,在整个亳州,几乎找不到比它更加庞大的城市;归灵城也很小,虚家姐弟自幼生活在这里,不管在归灵城哪一个角落,他们都从不曾有过远离家乡的感觉,然而这一次,家第一次有了陌生感,让人觉得离家好远……好远…… 远是因为脚步太沉重,是因为那个家已经不再是家,是因为回家后面对的不会再是心安而只能是心碎。他们不是归乡的游子,他们是这个家的幸存者,是被家抛弃的无助孤儿。 路途再远也终有到达的一天,不管姐弟二人是否愿意面对,他们也必须面对。 终于回到虚家,曾经熟悉的一切变得那么陌生,如归灵城内其他地方一样,虚家仅剩下一种东西,那就是死亡,到处是死去的虚家人,他们大部分都保持着死亡前一刻的样子,他们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在这场惨剧里,这也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紫阳的夺取是无差别的,死去的不单是人,树亦枯萎花也凋零,就连那琉璃的屋顶甚至都已经暗淡,没有生气,是的,紫阳夺走了所有生机,一切就像经历了无数岁月,给人一种灰败感。 在这种的环境里人会变得忧郁、消极,而打破这种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动起来,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可看着满地尸身,刘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做好了。逝者不该曝尸于地,可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仅仅虚家人,也不是他们几个人能收拾了的,况且这些人都是虚轻语、虚莫言的亲人,若让他们逐一收殓,无疑会给他们带去更大的痛苦,让他们直至崩溃。 虚轻语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的多,将虚怀古的遗体放在家主座位上,姐弟二人跪拜一番,虚轻语站起身来,向刘茫道:“刘师兄,帮我把这里烧了吧!” 归灵城已经成为一座死城,曾经的辉煌都已经落幕,五大家族也已成为过去,虽然虚家还在,但经此惨剧,不管虚家还是归灵城内的其它地方,在今后漫长的时间里,都注定不适合居住、修行了,死了这么多人,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时间来淡化。 虽然已经不可能再在这里生活下去,但有必要将这一切化为灰烬吗?虚莫言震惊的看着他的姐姐,他想不明白。 “刘师兄,有劳了,帮轻语将虚家烧了吧!” “什么?”刘茫不是没听清,他只是震惊虚轻语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虽然修行人不在乎这具皮囊,不在乎身外之物,可这样的决定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依然让人震撼莫名。 这不是冷酷,更不是绝情,这是一种坚强,一种决然。 如果让刘茫来选,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过去的一切如果存在已无意义,那么斩断才是最好的选择,有些东西只要存在心里就够了,留下只会徒增牵绊。但虚轻语不一样,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刘茫可以看到,她纤细的手在不停颤抖,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容易。 虚轻语直直的看着刘茫,他请刘茫帮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动不了手,那些是她的亲人,是她过往的一切,纵使她下定了决心,也没有勇气亲手将其付之一炬。 刘茫做了,他没有办法拒绝,轻易便可烧穿金丹石人的火焰从手中飞出,所过之处随即燃烧,不多时一场大火腾空而起。 几人退出了虚家,临走之时姐儿二人不停地回头,想要将一切牢牢记在心里,以后不管他们身在何方,都不会忘记这个曾经给他们以温暖的家。 虚家很大,刘茫像个放火的强盗,将虚家四处点燃。不知是灵气火焰的缘故还是紫阳的夺取让一切变得易燃,火焰熊熊燃烧,数个着火点没用多久就连成了一片,曾经辉煌的家族,陷入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光给这个死寂的城市带来了一丝温度,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化作火焰、化作尘烟,就此消散在天地间,他们存在过的证据随风飘散,只有些许,存留在这仅剩的、仍要努力活下去的人心中。 成为过去 “刘师兄?日后你会前往中域吗?” 刘茫正看着火焰熊熊将天空都烧红,这由尸体燃烧的火焰,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火焰在燃烧生命还是生命燃烧最后的火焰?他说不清到底是敬畏还是觉得生命渺小,正出神间,听到虚轻语的话,不由一怔。 对封印阵内发生的一切,他对姐弟二人并无保留,所以虚轻语知道关于他身世的事,也知道他将来也许会前往中域,但刘茫不知道虚轻语为何有此一问,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会的,不管我的身世是不是在那里,我都有必须去的理由。” 紫阳知道他的来历,他告诉刘茫,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去中域,但他要去中域与身世无关,他依然没有打算去追究他的身世,哪怕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看似可以追寻的线索。他会去,只因为那里有人在等着他,只因她对他说,我等你。 当然,如今还要加上更多的理由,他要为冯云三人报仇,他立誓必杀紫阳,而想要寻找紫阳,中域是必须要去的地方。 莫非?刘茫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就听虚轻语道:“虚家已经不在了,我姐弟二人已经无家可归,日后刘师兄前去中域,还望能带我姐弟二人同行。” 亳州广大,怎会没有姐弟二人容身之地,可虚轻语竟要前往中域,刘茫知道,无家可归只是托辞,她是要找紫阳报仇! 她竟有如此志气!天底下男儿万千,能比上她的怕也没有几人,刘茫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他对虚轻语了解不多,只感觉她是一个安静、清冷的女子,此刻发现,在她美丽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忍的心。 可是中域遥远,刘茫甚至都不知道中域在何方,又如何能带他们前往?而且就算他知道了前往中域的道路,这条漫长的路也必定充满了艰险,三人不过金丹实力,想要走到终点无异登天。不说其它,单是连绵的亳州山脉,就是他们无法翻过的大山。 “这……”如果自己上路,面对凶险时可随时逃脱,刘茫自信可以应付大多数险情,但如果带着姐弟二人,势必会增多变故,想要到达中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看着虚轻语的眼睛,拒绝的话刘茫实在说不出口。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虚轻语突然跪了下来,她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找紫阳报仇,不管她再如何努力,此生恐怕都很难达到洞玄境,她只有前往中域,那里或许有更好的机缘,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同样没有前往中域的能力,但她相信刘茫有前,这是她的感觉,而她也必须相信这种感觉。 不等她真的跪到地上,刘茫便伸手拉住了她,她的手臂纤细而冰冷,让人心中怜惜。刘茫不是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何况虚轻语如此恳求,他如何能不答应。 “我答应你,带我日后前往中域,定与你二人同行!” 许诺等同欠债,一贯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刘茫身上的债却是越来越多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既然背起了他就要承担,他想要逍遥,但人生本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责任组成,是一个不断背起、放下的过程,从来不存在真正的自由。 也许事前会有犹豫,但事情一旦决定了就不再后悔,这是刘茫的优点,既然答应了虚轻语同行,他就不再多想其它,向虚轻语道:“我也不知道中域在什么地方,待我处理完所有事情,寻到一条路线时,我们再一同启程。” “多谢刘师兄,我……” 虚轻语想说些感谢的话,但虚家遭逢巨变,她已没有任何东西来做报答,而且她不擅言谈,长至今日,这是她第一次求人,已经用尽了她所有勇气,心中的感激虽盛,但一切便只在不言中了。 金丹修士找洞玄真人寻仇,就如同蚂蚁想要搏杀苍鹰,说出来怕不是会贻笑大方,但明知不可能而为之,却正是人精神之所在,莲花之高贵在于其洁白,而人之高贵则在于向道而往,不惧生死。 紫阳哪里会想到,在这被他挥手屠灭的废墟里,有人在对他念念不忘,念念不忘想要杀了他。他不去想,因为他不在乎,就像他屠灭一城时,不在乎是否有人会因此悲伤,虚轻语、齐放轩、铁山的师尊,等等等等,这些人无论痛苦还是仇恨,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是九天之上的神邸,不会多看一眼脚下的芸芸众生。 然而有人不会屈服,即便是圣人,也不能让他们低下头颅,此刻他们也许很卑微,但他们的意志如钢,他们的热血如火,他们只认准一个道理,亲仇家恨不能忘,血债必须血来偿! 虚家的大火燃烧了一日方才熄灭,当灰烬也渐渐变得冰冷后,亳州各个势力终于忍耐不住,陆陆续续赶到这座死城来,他们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如今的归灵城,已经只有尸体而无凶险,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造成了这一切,而那种力量,是否可以掌握。 归灵城作为一座繁盛的城市,是亳州修士游历必到之地,之前风云际会,各地修士纷纷赶来,故死在这里的不仅有本城人士,更有众多各势力弟子,这些死难者里,囊括了亳州大半势力的门人子弟。 陆续赶来的各个势力,来到归灵城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本门弟子尸身妥善安置,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乎,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着这里,他们都必须要这样做。 即便如此有人认领的尸体也不足十中之一,死了便没有人在乎,紫阳不在乎,各方势力也不在乎,他们不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人,但不能让这么多尸体曝露在外,处理他们成了摆在众势力眼前的难题。 亳州大小势力到多半,他们在归灵城外驻扎下来,商讨归灵城的善后事宜。 除了要解决众多受难者尸身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归灵城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可怕的后果。是妖帝脱困而出了吗?如果是他又去了哪里?归灵城是否只是唯一,亳州还会发生这样的灾难吗? 刘茫等人也都被接到了城外的驻地中来,作为镇妖一事的参与者以及仅有的幸存者,他们是众势力寻求答案最好的询问对象。 无极宗无人前来,战神宗已经离去,而除了这两个亳州最大宗门的缺席,其他各方派来的也大多是元婴修士,只有两名化神修士亲临,让这件惊天惨案显得有些不被重视。 结果是可以想象的,在再三确认了事情的经过后,归灵城内的遍地尸体变得不再重要,人们关注的目光都放到了妖帝与紫阳身上。洞玄,洞彻天地奥妙、夺天地造化伟力的境界,无人得见只在传说中、只手可毁天灭地的大修士,原来一直不远,就在归灵城下。 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消息更让人震撼,数百万人又如何,天地间最不缺的就是芸芸众生,可洞玄修士不同,在修者的世界里,他们就是神。 “你是说,此刻在这归灵城下的大阵里,沉睡着一位圣人?” 洞玄已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更让人震惊的是,在归灵城下,竟然还有一位圣人,听到这个消息,两名化神修士悚然动容,圣人是近乎于道的存在,已经离大乘很近很近,其实力强大让人无法想象,他们虽修为化神,但在圣人眼中与凡人没有任何不同。 再看归零,它已不是曾经那个繁荣又简单的城市,在它的下面隐藏着无比强大地存在,如万古巨兽,连带着这座城,也让人心中敬畏。 紫阳已经离开了,虽然他造成了归灵城的毁灭,百万人的死亡,但人们都自动忽略了这一点,他是洞玄,没有人敢说他半句坏话,只是盼望他不要再回来。而棺中人是不能被打扰的,如果他的沉睡被打破,恐怕会让整个亳州为其殉葬。 两名化神修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传讯亳州化神,告知其事情真相,让他们约束门下弟子,万不可破坏亳州城下的封印,虽然封印牢固等闲难以撼动,但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大阵裂痕尚未恢复,两名化神修士亲自赶到灵脉交汇处守护,防止有人进入,像流域风这样的事情绝不可以再发生了,圣人之怒没有人可以承受,自此以后,亳州化神修士轮流守护大阵,这是后话不提。 相比之下处理归灵城内的尸体就是小事了,各方抽调人手,将城外百里一处峡谷加阔,再将城内死难者运到谷中填埋。死难者众多,将他们逐一安葬是不现实的,也不会有人愿意这样做,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他们能得到最好的归宿。 修者拥有远超凡人的能力,但两百多名修士将这一切做完仍用了数日功夫,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扔到巨大的深坑中,泥土混合着沙石随之落下,将这一切埋葬。 没有名字,没有墓碑,新鲜的泥土下被埋葬的无人在乎,当时光流转,这片土地上长满茂盛的青草与鲜艳的花,没有人还会记得他们,甚至连这一段历史,都注定会被遗忘。 庄魅邪之约 死难者就被这样处理干净了,没有被认领的尸体都被埋葬在了一起,不管他们生前是否有仇恨、嫌隙,现在都要拥挤的沉睡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这样也好,至少死后不会孤单。 归灵城彻底空了,死去的已被埋葬,活着的不愿待在这里,整个城市空荡荡的,说不出的荒凉。 在这场灾难中,归灵城并没有受到很大的破坏,紫阳针对的是灵气与精血,所以城内所有生命都死亡了,但建筑大都完好无损,除了一些需要灵气支撑的空中楼阁跌落在地,归灵城依然保持着它雄伟的外貌。 城市是没有生命的,所以它不会死亡,归灵城下的灵脉还在,四条灵脉交汇,灵气几乎无穷无尽,很快它就会重新变成修行圣地。不幸终将会被忘记,到那时这座城里会再次到来修者,他们会在这里修行、生活,是人给城市带来了生命,这座城市终将会再度散发勃勃生机。 各方势力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千里来此未尝不是没有分一杯羹的想法,原来的主人全都变成了坑下亡魂,归灵城已成无主之地,谁先到来谁就有在城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权利。 在两位化神修士匆匆赶去守护阵法不久,青莲心来了,青莲山距离归灵城虽然不是很远,但她初入化神需要闭关,得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数日之后,所以当她到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她自然不是为了在归灵城分得一席之地而来,她来是因为冯云三人在这里,之前她派冯云三人来寻刘茫,却不想让他们卷入了一场浩劫中。 离城很远她就看到了刘茫以及他身后的三具棺椁,她能够猜到里面是谁,当听到归灵城生灵死绝的消息后,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于棺前落下,虽然有棺椁阻隔,她也能够感觉到棺中确是冯云三人,三人自小在青莲山长大,就如同是她的孩子,他们人生的路本来还很长,却不想在最好的年纪命丧于此,纵使她生性淡然,也难掩心中哀伤。 与其它宗门不同,青莲山除了青莲心并没有其它修为高深者,青莲山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门派,它只是青莲心的修行之地,而大多青莲山门人,则都是青莲心偶尔游历人间时收留的孤儿,青莲心不是人族,但她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从这一点来说,她远比棺中人之流更有资格被称为圣人。 “前辈……” 刘茫心中有愧,拜见过青莲心后一时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开口,冯云三人因来助他而陷入劫难身死道消,可他却还活着,有时候活着,也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 “你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见刘茫面露内疚之色,青莲心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说给我听听。” 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给青莲心知道,刘茫接着道:“如果不是为了前来救援刘茫,冯师兄三人就不会来到归灵城,更不会被紫阳抽干精气而亡,说到底他们是因我而死,我欠他们一条命。” 青莲心有些明白为何严素那样的天之骄女会对刘茫倾心了,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共同经历了什么,就凭他的担当,也值得让人对他另眼相待。 她不想刘茫心中有负担,何况冯云三人的死确实不是他的责任,再度劝道:“这不怪你,你不该把错揽到自己身上,这是天意,是他们的劫数。” 刘茫却不相信所谓劫数,他只相信有果必有因,有欠必有偿,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上天的错,这是紫阳的错,必须由他偿还。 “多谢前辈宽慰,但他们的死我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我已立下誓言,必将紫阳斩于剑下,用他的头颅,告慰师兄师姐的在天之灵。” 刘茫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斩杀紫阳?这是自惨案发生后,第一个说出让紫阳偿命的人。但没人相信,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在真人面前大放厥词博取好感罢了!洞玄是何种境界?蚍蜉撼树尤是可笑。 见他目光坚定,青莲心也不好再劝,只叹道:“罢了,痴儿啊,痴儿!” 这一声痴儿中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但刘茫不知道,就是青莲心,也无法真正说清面对刘茫时她究竟是什么样一种心情,想到玄机宫主对她说过的话,她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青莲心没有带走冯云三人的尸体,她做法让三人重归天地,生命本就从天地中来,死后亦该回到天地中去,她是灵,比修者更加崇尚回归自然。 “刘公子,万事皆应循自然之道,不可过分强求,你天姿出众,日后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修士,不要因心中情仇而走入歧路。”临走之时,青莲心向刘茫道:“日后若得闲暇,不妨到青莲山来,青莲山虽非修行圣地,却也颇有几分灵气。” 刘茫只道青莲心怕他过分执着于报仇,却不知她话中另有深意,他主意已定,也不再讲,恭敬道:“多谢前辈抬爱,待晚辈事了,定会前去拜见。” 青莲心在亳州一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真正顶尖的势力都知道她与玄机宫主的关系,对其恭敬有加,而青莲心本身实力不俗,修为化神,已是亳州最为顶尖的修士,等闲之辈不敢招惹,所以青莲山向来超然。 见刘茫与青莲心关系不俗,在场众人都有些好奇,这个近日因被追杀而声名鹊起的小修士,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他搅动亳州风云,让无极宗出面澄清并力保,如今更与青莲心相熟,是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面子?众人不禁猜测,在他的身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作为进入封印又安全返回的幸存者,难保不会在阵内有什么奇遇,个别势力本来还对他不怀好意,此时也都放弃了想法,来历不清的人不能招惹,尤其是天才,谁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背景,一不小心就容易招来灭门之祸,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 刘茫并不知道青莲心的到来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人心险恶,没有约束只有武力的世界,也许仅仅一个猜测就会让很多人丢掉性命,人心中住着恶魔,贪婪和欲望仅靠道德是永远都控制不了的。 长辈相请,刘茫无敢不从,况且青莲心待他以诚,无论如何他都要前往青莲山一趟。不过此事不急,离开亳州之前再去拜见也不算晚,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去平光城与南难、李唯一汇合。他与二人约定,最多比二人晚两月定会赶到,当初他没有想到会耽搁这么久,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宽裕的时间,哪知转眼间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虽然当时留有余地,但他不像大门派有飞行之舟,仅凭二十多日的时间想要从这里赶到平光城恐怕是来不及了,所幸那二人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应该会在平光城等他,不过话虽如此,他也要及早赶去以免二人担心。 在前往平光城之前,他须跟虚轻语姐弟商量一下,看他们是现在就随他一起走,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待他找到前往中域的道路,出发时再带他们一起上路。 虚轻语个性要强,恳请带她二人去中域已是情非得已,她又怎会过多麻烦刘茫,想了一下,她向刘茫道:“刘师兄有什么事尽可去做,不用担心我们二人,稍后我们随师兄一起上路,遇到城镇后我们姐弟便先安顿下来,待师兄出发之时前来相告即可。” “这样也好。”刘茫点了点头,他本身喜欢独来独往,这姐弟二人也需要找个安静的环境来平复心情,虚莫言自虚家付之一炬后便一直眼神空洞、沉默不语,这种状态不适合四处奔波,而虚轻语表面看似坚强,内心里恐怕也已是强弩之末,她只是不想在人前表现出她的脆弱,强打精神支撑着罢了。 满城尸体尽入黄土,活着的人也终要离去,相识一场,刘茫想要与这一段生命路途的同行者告别,然而铁山已死,齐放轩被长辈接去,熟识的人只剩下庄魅邪。 庄魅邪个性奔放,二人之间发生过些许暧昧,但此时此地,谁也没有调笑的心思,刘茫对庄魅邪并不了解,他看不清她的心思,他们其实算不上熟识,更算不上朋友,但共同经历了这些,临行之前道别是情理之事。 庄魅邪也要回蝴蝶谷去了,此次蝴蝶谷也有派人前来,她要同门人一道回返,向她的师尊也就是蝴蝶谷主禀明一切。 让刘茫没有想到的是,庄魅邪竟邀请他前去蝴蝶谷,虽然她依然没换称呼,但语气中绝无玩笑之意。 “小情郎你要去哪?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跟我去蝴蝶谷吧!”庄魅邪又看向虚轻语,“虚家妹妹一起去吧,蝴蝶谷景色不错,妹妹大可去住上些时日。” “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去打扰了。”刘茫婉言谢绝,就算他不着急赶去平光城,也不会接受邀请,他喜欢自由坦荡,不愿意牵扯太多,而且他知道虚轻语同样不会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虚家没有了,若是住在蝴蝶谷会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果然,虚轻语同样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庄魅邪不知道刘茫确实有事还是说的托辞,但她确实需要刘茫到蝴蝶谷一行,于是接着道:“等你忙完手中事情,如有方便就来蝴蝶谷一趟,我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蝴蝶谷虽然不是顶级宗门,但也人才济济,元婴金丹不再少数,庄魅邪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这个小修士帮忙的?刘茫不由问道:“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等你到了蝴蝶谷再跟你说,我只能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不过举手之劳。” 这让刘茫更加疑惑了,搞不清庄魅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 见刘茫这幅模样,庄魅邪不由嗔道:“放心,不是要你做上门女婿!” 刘茫顿时尴尬,他脑子一抽胡思乱想的事还真让庄魅邪说对了。 庄魅邪没有趁机挤兑他,转言道:“其实不是我有事相求,而是蝴蝶谷。” 刘茫疑惑更甚,自己哪有本事去帮助一个门派,不等他问,庄魅邪又道:“你不用问是什么事,我保证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而且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你不是想去中域吗,蝴蝶谷里,也许有去往中域的地图。” 这算是拿住刘茫的脉门了,他正愁不知去哪里找前往中域的路线图,甚至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图存在,如今庄魅邪送上门来,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去蝴蝶谷一趟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助,但庄魅邪不说,刘茫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他已经决定去蝴蝶谷一趟,到时自会知晓。 听刘茫答应,庄魅邪面露喜色,道:“小情郎,那我就在蝴蝶谷等你了,不见不散,我走了!” 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庄魅邪招来彩蝶,与同门汇合一道飘然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淡淡的香气残留在空气中,香气久久不散,甚至庄魅邪离去良久,刘茫仍感觉有香气在鼻腔中萦绕,也不知是真有其香还是鼻子的错觉。 “我们也走吧!”刘茫招呼虚轻语姐弟,三人同时回头望着归灵城良久,而后转身离去,三人沉默无言,而无言步履中,是各自不同却同样沉重的心情。 马踏龙雀 亳州地域广阔人烟稀少,路上多是荒蛮之地,幸好数百年来人、妖两族一直和平相处,加之修为高深的大妖不是进了亳州山脉就是于洞府潜心修行,三人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三人赶路的速度不快,大多是半日御器半日步行,非是灵气不继,主要是刘茫有心让姐弟二人在步行中舒缓心情,散一散心中压抑,在经历过家族破灭的惨剧后若是再疲于奔波,便是铁人也承受不住。 刘茫有时是很细心的,因为他会顾及身边人的感受,虽然南难与李唯一在平光城等着他,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虚家姐弟这边的事无疑重要许多。 效果谈不上多好,但最起码不会再坏了,三人一路很少说话,不管之前如何,此时沉默已经成为姐弟二人唯一的性格。 “看,那是什么?”飞行中刘茫见前方山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由向姐弟二人道。 三人身后是一片树林,前方不远则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在山丘与树林之间的坡上有一个大坑,大坑样子奇特,它并非圆形,而是如同峡谷一般从中间裂开,坑底甚是平整,其间有近百尊铜人,皆披甲骑马持戈,像是要冲锋的兵士一般。 收起法器落到近前,将坑中景象看清楚,三人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墓穴,以铜铸兵士陪葬,想来这座墓的主人,生前应该是一位武将。 墓葬暴露在外应该有很多年了,历经风吹雨打,铜铸兵士已经锈迹斑斑,这些兵士面带坚毅之色,栩栩如生,铜锈非但没有夺去他们的光彩,反而赋予他们一种沧桑、肃穆之感,他们纵马驰骋,使坟场如战场。 铜铸兵士前方是一个单独的墓穴,墓穴中有一巨大铜棺,四周的陪葬品早已腐烂破碎,而铜棺也已经被打开,沉重的棺盖就被掀翻在不远处。 这具铜棺里想必就是墓穴的主人了,能有百名铜铸甲士陪葬,想来墓主人生前地位尊贵,可纵有金戈铁马,也难逃被人发坟盗墓的命运,地位荣耀不过镜花水月,终究还是一捧黄沙。 铜棺几近两丈,是用上好的紫铜铸造,让刘茫不解的是,陪葬兵马皆正常大小,说明这里埋葬的是普通人族,普通人何须这么大的棺椁?就算其内另有棺材,也不该如此巨大,莫非墓主人是个巨人不成? 长时间暴露在外,棺内只剩下即将腐烂的白骨与铠甲碎片,从这些残存的痕迹可以看出,墓主人身材高大,身长至少八尺,这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可以称之为巨人了,但即便如此,铜棺依旧显得太大,其中还有很多剩余空间。 而且刘茫还发现了一点,棺内除了墓主人尸骨与铠甲碎片并没有其它东西,这是不合乎情理的,墓主人既为武将,死后亦着铠甲,那他的兵器又去哪里了? 这座墓穴之所以被盗掘,就是因为墓主人的兵器,刘茫心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猜测这应该是一件很长的兵器,铜棺之所以铸造的如此巨大就是为了能够将兵器放下,而且这件兵器绝非凡物,甚至超越法器。 这不过是一座俗世的将军墓,会有比法器还强大的兵器陪葬吗?他之所以这样想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第一眼于空中看到墓葬坑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这个坑太完美了,就像直接在揭开了蒙在上面的纱,墓葬内部没有一丝损坏,不管甲士还是铜棺,就像本来就陈列在地面上一般,这绝非人力发掘而成,明显是有人以法术开辟。 能施展这样法术,最起码也需要元婴境界,只有到达元婴境,才可以让泥土如水流,最起码以刘茫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让元婴修士行盗掘之事,一件法器未必有这样的吸引力,最起码也得法宝或者有望成为法宝的兵器才行,若按宝物分类,法器之上即为法宝,但这之间仍有超越法器但又不能称之为法宝的器物。法宝可遇而不可求,元婴修士以天材地宝为胚,以己身为炉,锻造玄妙之宝,这便是法宝的前身,只有修士境界达至洞玄,法宝才能最终炼制成功,而洞玄何其艰难,这就使许多宝物虽有法宝之身,却无法宝之威,刘茫猜测这墓中丢失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件宝物。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铜棺之中丢失的究竟是什么,未眼见便无以为凭,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在乎这里发生过什么,他也只是偶然得遇,随便想想罢了。 “刘大哥,这里有一块墓碑。” 虚家姐弟并没有下到墓坑中来,听到虚莫言言语,刘茫离开铜棺跃出墓坑,果然便看到虚莫言身旁的杂草丛中有一块岩石雕刻的墓碑,墓碑已经折断卧倒在地上,阳面向下,看不到上面所刻的内容。 将墓碑翻过来拂去上面的泥土,看罢上面的文字,刘茫大致了解了墓主人生平,而且墓碑上的墓志铭,也基本证实了他的猜测。 墓主人生前确是一名武将,铁枪大将军墓六个字表明了他的身份,不以本名而以兵器之名冠以将军之前,也间接证明了这位将军拥有一件了不得的兵刃,而铜棺中丢失的、为将军召来掘墓之灾的,恐怕就是这一杆铁枪了。 这杆铁枪来历不凡,墓志铭中有言,墓主人名胡武,生于微末,却天生高大魁梧、神力盖世,他本西陀国一小兵,凭勇力一步一步登上将军之位,奉王之命镇守西陀边陲,在他镇守边疆一年后,守地内有流星落地,他往坠星处查探,寻得一杆黝黑大枪,那枪长一丈有余,坚不可挡又无坚不摧,被他视为天赐之宝,其后岁月此枪助他杀敌无数,无人能撄其锋,故他以枪为名。 原来如此,读完墓碑上的文字,刘茫心中了然,定是有修士听说了坠星之事,猜测铁枪是件异宝,故发坟取走,而至于胡武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找他讨要这杆铁枪,那就不得而知了。 世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这不过是他们路遇的一个小插曲,这座将军墓不知建于何时,那西陀小国也不知是否还存在,但既然有墓葬,就说明离人迹已经不远了,见姐弟二人依然没有兴致,刘茫道:“我们走吧,附近应该有城镇,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 将走之时,他忽然看到墓坑中有一物倒于铜兵士军阵前方,出于好奇也是强迫心作祟,他又跳进坑中将那倒地之物扶起,他见不得整齐的方阵出现不和谐。 倒地的是一匹铜马,这匹铜马造型奇特,它呈奔跑状,三蹄腾空,一蹄踏在一只小巧的龙雀之上,飞行中的龙雀回头张望,似乎在惊讶是什么飞得比它还要快。 将铜马扶正,仅凭那一只龙雀铜马便稳稳地立在地上,巧妙的构思加上惟妙惟肖的雕刻技艺,这匹铜马当的上巧夺天工四字。 回到地面再看军阵,因为这匹铜马的存在使冰冷的铜阵有了热血感,不用说这匹领头飞奔的铜马乃是将军坐骑,将军难离兵戈,纵使死后也想纵横沙场,刘茫仿佛看到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身披铠甲,手握长枪,胯下战马潇潇,风中黄沙飞扬。 哪个男儿不渴望热血战场,他不由吟叹道:“飞马踏龙雀,勇士执金戈。将军犹列阵,以枪指阎罗。” 刘茫这番吟叹让虚家姐弟颇受触动,但他们的触动与刘茫不同,女子向来不关心战场事,虚轻语只是单纯的觉得眼前这个看似粗放的男子好像有些内秀;而虚莫言想的则是另一回事,他目光闪动,忍不住问道:“刘大哥,人死后真的会去往另一个世界吗?” 死亡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故而人死后是否仍有灵魂存在又是否会有一个亡者的世界便成了永恒的话题,这一方面是因为人们不愿灵魂就此寂灭,一方面是生于苦难渴望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幸福,另一方面也是对亲人逝去伤痛的一种自我慰藉,就像现在的虚莫言,他希望人死后会去往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无尽的光,他的父亲就在那里。 这让刘茫如何作答,他不认为有亡者世界的存在,如果灵魂是虚无的,没有了肉体那么它便不复存在,如果灵魂是真实的,那么它亦会向肉体一般腐烂,化为尘土,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死亡是生命最终的意义,如果死后会活在另一个世界,那么无数人前赴后继踏上修行路,又是为了什么? 可这些话不能对虚莫言说,他脆弱的心承受不住,但刘茫也不愿说违心之言,只得道:“一段路走完了就是走完了,我们只能朝前走、向前看,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不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你应该想的是以后你要做什么、该如何去做。” “我要做什么?”虚莫言很茫然,“刘大哥,你真的要杀紫阳吗?” 他相信刘茫,以之为榜样,但尽管如此,他仍不会觉得刘茫能够杀死紫阳,他们的差距太大了,大到让人不敢想象。 “是的,我会杀了他,当我有相应的实力时,只要他未死,就必须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刘茫从不怀疑自己终会有匹敌洞玄的实力。他看着虚莫言的眼睛,想要那死寂中再次燃起火焰,便又说了一句,“为了复仇。” “复仇吗?”虚莫言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如果说报仇,那么他与紫阳的仇恨比天高比海深,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找紫阳复仇,只要他的心活着。 “如果复仇之心可以给你力量与勇气,那么就为复仇而努力吧!” 虚轻语的脆弱 虚莫言不再说话,之后的路途中他依然沉默,但眼中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他在思考刘茫的话,他要努力活着,哪怕只为了复仇。 见到墓葬的时候就代表离人群不远了,三人又赶路半日,终于见到了人烟的痕迹,视线里有了道路,越往前走,道路越多,也有了行人。 傍晚的时候,三人来到了一个镇子,镇子不大,只有一条街道,街道上也只有一间客栈、一家酒肆跟一间杂货铺,这里是附近村民交换、购买生活用品的地方,三人来得晚,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了行人。 镇子是坐落在一个城池的废墟上,曾经的城墙虽已坍塌,依然可以看出本来的样貌,城门楼还在,有人将门洞两端用废弃的砖石垒死,曾经车水马龙的地方也住上了人家,此刻正是收拾晚饭的时候,落日的余晖中炊烟袅袅,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这里居住的都是普通人,很少有陌生人路过,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关注,尤其虚轻语貌美,很多人都躲在门里偷偷看她。 刘茫领二人进了酒肆,酒肆是由废城砖石建造,砖石上精美的花纹胡乱堆叠,还有浮雕兽首等组合在一起,竟给人一种怪异的美感。 看得出主人家是个利索人,屋内虽算不上明亮整洁倒也不显脏乱,只是摆设过于陈旧,加上光线昏暗,总让人觉得有一股腐朽之气。 虚家姐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他们之前的岁月多半时间都生活在归灵城,即使外出也只会到那些华丽锦绣之地,这种环境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糟糕的,不过二人如今家破族灭,遭受过最深的痛,谁还会在乎这些身外事。 刘茫更不在乎,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恶劣的环境,比这里差更多的也不在少数,没有人喜欢糟糕的地方,他只是没有比其他人更加厌恶。这自然不是他天生如此,很多东西都是后天培养的,老道从不是个利整人,一身破旧的道袍刘茫就未见他脱下来过,头发油腻腻,身上总有捉不完的虱子,他说道者率性自然不拘小节,实际上就是邋遢,刘茫从小就跟随老道,早就习以为常。 三人才一进门,便有一名小二急忙上前招呼,小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眼睛闪着灵光,脸上总挂着笑,因为经常与人接触的缘故,他知道怎样讨得别人欢心。 “这是这个店里来过最美的女子了吧,真是跟仙女一样!”小二一边招呼,一边偷偷打量虚轻语,虚轻语的美貌在整个亳州都排得上号,在此偏僻之地说是仙女也不为过,小二久经人情世故,在虚轻语面前也难免有些局促。 荒僻之地没有珍馐美味,但肉还是不缺的,正好有猎户早上送来的鹿,刘茫便让整治了一只,数日没有正经饮食,他的肚子早就空了。 等肉熟的时候,刘茫又将小二叫了过来,向他打听此处所属以及风土人情,他在将军墓碑上看到西陀国字样,此时正好问一问,也算是满足一下好奇心。 “西陀国吗?”那小二沉吟道:“我好像听过,老爹,你知道西陀国么?” 小二原来就是店家的儿子,听他叫喊,中年店家走了过来,向刘茫道:“客官对西陀国感兴趣?” 刘茫并不是要打探西陀国的消息,他只是对那个铁枪大将军的铁枪有些兴趣,不过即便酒肆老板,消息最灵通之人,对此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此处原先确有一个西陀国,但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店家道他们镇子所在的地方便是曾经西陀国所属城池的遗址,但如今生活在这里的人并非西陀遗民,包括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只是百年前才迁到这里繁衍生息,西陀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河流中,几乎连名字都快要被遗忘了。 凡人寿命不过百岁,朝代更替不过数百年,西陀又只是一个小国,只存在了百多年就灭亡了,有传说西陀国是恶了修行门派而被灭国,但传说只是传说,西陀灭国真实的原因无人在乎亦已经无从考证了。 刘茫并不关心这些,一城、一族甚至一派的消亡不说司空见惯但也绝不新鲜,谁人吊古昔,江山仍屹立,脚下三尺土,他年是何国?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生命易去而山河依旧,等到海枯石烂,又不知什么才是永恒。 遗憾的是店家虽对西陀国略有所知却没有听说过所谓的铁枪大将军,刘茫只得作罢,看来他是无法满足好奇心了。 “店家,附近可有闲置的房屋?我们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刘茫刚跟中年店主聊完,虚轻语突然开口问道,他看了虚轻语一眼,虽然之前说好姐弟二人先找个地方安顿下,但他没想到虚轻语会选择这里。 “在此住下?”中年店主也觉诧异,他观三人气质不凡,来此落脚已是少见,想不到貌美女子还有久居打算,不由问道:“敢问三位从何而来?” 虚轻语没有隐瞒,道:“我们从归灵城来。” “原来是三位仙长!”店家慌忙施礼,他虽不是修行中人,却也知道归灵城,那里是仙家之城,听闻城中哪怕一个扫地的小厮,都是仙道中人。 他却不知,他以为的仙家之城,早已变为修罗之地。 刘茫伸手阻止了他,无施以恩何受之礼?“我们只是修士,不是仙长。” “一样的,一样的。”得知三人是修士后,店家态度大变,显得很是恭敬,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修士同为凡人,但他们是比普通人强大无数倍的凡人。 “三位稍侯,我这就去找镇老,他知道哪里有住的地方。” 这次不等刘茫阻止,店家便一路小跑出了店门,不多时,一名老者与他一道回返。 老者是小镇最有威望的人,也是大家共举的管理者,知道三人有意在此久留,老者也不问原因,只道:“三位仙长法驾莅临,真是我鹿镇之幸。” 此言倒也并非老者存心恭维,对于普通人来说,所居之地若能有修士居住好处不小,不但可免盗匪之患,若修士有心,能引孩童入道途,更是天大的好事。 鹿镇实在太小,房屋皆自建,根本没有空闲,而虚轻语不想住在客栈也不愿借居人家,弄清要求后,老者想了一会,道:“镇北山下有一住宅,离镇数里,环境清幽是个好住处,只是年久失修,里面有些破旧,如若三位不嫌,我明日派人将那里打扫一下供三位居住。” 老者所说的宅子应该是此处城池尚在时有钱人家在山中建的别院,经历数百年,房屋损毁的程度不问可知,但虚轻语很满意,她想找的正是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至于这个地方是堂皇还是破旧她并不在乎。 “不敢劳烦长者,只需为我们指明方向,我们吃过饭后自去即可。”见虚轻语点头,刘茫便应了下来,不过他没有答应老者派人去清扫,他没有被人服侍的习惯,而且以修士只能,收拾房屋只是举手之劳。 在刘茫吃饭的时候,老者将家中小女婚嫁新被送了过来,这次刘茫没有拒绝,他的须弥袋中并没有准备一应生活之物,这是他们需要的,他想付老者金银,老者坚辞不受,他也只得作罢。 天色已晚,谢过老者后三人沿着老者所指方向前去,不多时就在山脚下找到了老者所说的房子,此时天已经黑了,荒郊野岭一座宅子隐藏在黑暗中,犹如鬼屋一般。 如果是白天到这里,这座宅子倒如老者所说,是一个幽静的好去处,宅子依山而建正朝阳光,四面有山有树有溪流,想来亦不会缺少鸟唱虫鸣,正应了道者自然之心。 宅子不大,除了正堂只有三间厢房和一个小院子,院中一树老木已经枯死,让这座宅子更添破败。 三人来到院中,脚下的砖石缝隙长满了杂草,砖石都不能承受风雨的侵蚀,只有这些卑微的生命顽强,欣欣向荣。 “你在这里稍侯,我跟莫言进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修士有远超常人的能力,收拾房子这样简单的事自然不在话下,以术法清扫房屋刘茫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没用多久,屋内便被清洗了一遍,灰尘一扫而空,虽然损坏处还没有修补,但起码看上去可以住人了。 留虚莫言在屋内整理,刘茫出来叫虚轻语,他走到门口,只见虚轻语伫立在枯树下,抬头看着无尽夜空,仿佛一座白玉雕塑。 朦胧的星光下佳人独立,佳人比那满天繁星还要美。刘茫愿世间所有美好都能被温柔以待,可天不遂愿,总有无情把爱成伤,这个美丽的女子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究竟如何,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因为有人,世上有了欢笑,可也是因为有人,世上有了哀伤,如果哀伤是欢笑所要付出的代价,作为交换,谁又愿意用刻骨铭心的痛苦,去换取匆匆易逝的幸福?一生之中究竟苦多乐多,谁又能分的清楚?人生天地间,不论艰难困苦还是一帆风顺,都只能坦然面对。 微风吹过带来几丝凉意,金丹修士早已不畏寒暑,但刘茫却感觉那身影似乎随着微风而颤抖,那个身影如此单薄,却要承受不可承担之痛,让人心疼。 “虚姑娘……”刘茫不懂得怎么安慰人,所以一路上他都没有跟姐弟二人说过安慰的话,此时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虚轻语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刘茫急忙上前,将虚轻语揽入怀中,虚轻语个子高挑,揽在怀中却轻若无物,她的身体很冷,一如寒夜的风。 所幸没有什么大碍,她只是太虚弱以至于昏睡过去,家族惨遭屠戮,她强忍心中悲伤,数日奔波又滴水未进,此时来到暂时的安身之所,她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她的呼吸很微弱,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美丽的脸庞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苍天于心何忍,让这柔弱的女子独自站在夜空下默默流泪,刘茫很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却只能一声轻叹。 他抱着虚轻语回到房间,制止了慌乱的虚莫言,来到收拾好的厢房,想要把她放到床上,她太累了,不论身体还是内心,昏过去也好,这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虽然已经昏睡过去但虚轻语仍有所觉,刘茫想要放下她,她眉头轻皱,纤细而又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刘茫的胳膊,仿佛那是悬崖上仅有的一棵草,一松手就会跌进无边黑暗,刘茫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她,让她安心沉睡。 这一抱就是一夜。佳人在怀,刘茫心中却无半点旖旎,他就像一座带有温度的雕像,一动不动,为虚轻语倚靠。 天亮之后虚轻语仍未转醒,但经过一夜沉睡,她紧绷的精神已经放松了许多,刘茫将她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在院子里长长舒展了一下腰肢,被惊醒的虚莫言也跟了出来,他看着刘茫,神色复杂。 “刘大哥,谢谢你。” 两人以一种不友好的方式相识,谁又能想到如今他们竟一路走到此地,世事如风云变化莫测,命运何其无常。 刘茫摇了摇头,让虚莫言留下照顾姐姐,他外出去给二人寻一些日常之物,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灵药之类为虚轻语补充力量。 将近日落他才回来,小镇中没有药堂,他在附近山中也没有寻到什么灵药,只找到一株山参,切片泡汤喂虚轻语喝了。 虽然知道南难在平光城等得焦急,但此时刘茫无法离开,他不会照顾人,虚莫言更不会,既然他与姐弟二人有缘相识,他就不能在这个时候离他们而去。 冲上云霄 入夜之后,虚轻语发起烧来,她的额头滚烫,脸上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红,她的表情很是痛苦,就像梦中有一头恐怖的恶魔在向她扑来,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魔张开漆黑大口将她吞噬,她的世界就此陷入黑暗。 修士以灵气温养自身,只要练气有成,便可长命百岁,疾病不生,虚轻语金丹修为,距离脱胎换骨成就元婴也只有一步之遥,此刻她竟然病倒了,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内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痛苦。 对于虚轻语现在的情况,刘茫没有任何办法,普通药石对金丹修士不起作用,而他又没有灵丹妙药,而且外力能够起到的作用很小,能否战胜病魔,只能看她自己。 刘茫虽然有时细心,但他本质还是个粗糙汉子,哪里知道怎么照看病人,而虚莫言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同样没有这样的本事,两个人只能对坐干着急,最多也就是喂虚轻语些参汤而已。 幸而金丹修士终究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尽管身体虚弱,但金丹灵气源源不绝,相信用不了多久虚轻语就能康复,她的病更多的是心病,而她是个坚强的女子,总会勇敢站起来。 一场病,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休息吧。 第二天的时候,虚轻语醒了,除了身子仍有些虚弱,她的身体已无大碍,这场病也不全是坏处,如狂风吹散乌云,她的眼睛终于重复清明,不再雾气沉沉,那些悲伤与仇恨都已埋进心里,无法被看穿的最深处。 看着一旁的刘茫与虚莫言,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谁都没有察觉,她看向刘茫的眼神中有几丝难名的意味,虚轻语隐约记得自己昏倒时落入了一双臂膀,那臂膀坚强而有力,让人心安。 但那只是无助时潜意识的一种依靠,并非心之所往,虚轻语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又过了两天,虚轻语彻底恢复了,趁着这两天时间,刘茫带虚莫言将宅子修缮一新,并且将自己能够想到的姐弟二人以后在此生活会遇到的问题也都安排妥当,既然虚轻语没事,他就该离开了,约定日期将近,而他尚在万里之外,各种事情耽搁了太多时间。 忙完之后刘茫向二人告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的关系已经很是亲密,对于虚家姐弟二人来说,刘茫是他们的恩人,恩情不分大小,有时更见于细微处,虚莫言还好,他早已把刘茫当做榜样,视为大哥,有了这样的想法便不会过于执着;而虚轻语不同,她们与刘茫之间本没有什么很深的关系,而刘茫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让她觉得亏欠,然而她没有东西可以偿还,只有千万言语汇成一句话,“谢谢”。 刘茫离开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对虚家姐弟有什么恩情,世上的苦难已经太多,能帮就帮一把,这也是道义。 他们承受的东西太重了,在这里品味短暂的宁静修养身心也好,刘茫心中如是道。他并不担心姐弟二人会遭遇危险,此地宁静和平,几乎没有面对凶险的可能,而且以姐弟二人实力,就算面对危险也可从容应对。他们都是金丹境界,虽然虚莫言实力差些,但境界是做不了假的,两名金丹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容小觑,要知道即使如刘茫严素之流,虽有对战金丹的实力,也仍不过筑基修为,当初连山众两名金丹就可自成一派,这样的实力已然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了。 不仅虚轻语姐弟意志消沉,刘茫其实也一直没有放松下来,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让他心情压抑,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总不能一吐苦闷,离开小镇后,他一路飞行,辽阔的天空总算让他的心清朗不少。 不知不觉就走了好远,他再次离开人烟,进入无尽荒蛮,荒蛮中群山耸立,他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峰,凭高远望,整个世界仿佛尽入眼底,让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情。 什么样的眼睛也无法一眼看遍天地,目光不可及之处有什么样的奇幻?天空是否没有尽头,九天之上是否如严素所说更有诸多世界?刘茫双腿弯曲,然后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 他刚刚学会飞行不久,便以筑基之身,问天之高。 火是温度的具现,而温度与速度是密不可分的,红色灵气给了刘茫远超同境界的战斗力,也赋予了他极快的速度,他好似化作了一道光,飞往他从未到过的地方。 飞行并非人族天赋的能力,却是所有人族向往的梦想,人们梦想能像鸟儿一样长出一双臂膀,可以翱翔在辽阔的天空,可以看遍世间美景,人们想要追逐风,亦是追逐自由。 修行给了人们可以享受无边自由的幸运,刘茫正是幸运儿之一,他是乘风者,而他要的更多,他想到苍天之上,云海之巅。 飞得越高地上的景物就越小,大约直上天空三四十里后,即便以他的目力,地面上的一切也几乎都看不到了,他先前看到一座大城,现在也即将从视线中消失,脚下一朵白云飘过,原来他已置身云海。 眼前景色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先前发现一座城池时他还暗暗记下方位,想要落地后进入城中看有无飞舟赶路,此刻置身云海之间,他早把所有念头抛之脑后,专心欣赏起这让人着迷的壮观景色来。 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美,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无法体会那种震撼,无尽的天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仙境般的世界,刘茫不禁在想,若拨开面前缭绕的云雾,是否会得见仙宫? 高处不胜寒,此时温度已经很低,他必须用一部分灵力抵御寒冷,不过这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他的身体内蕴含着巨大地火力,真正对他造成影响的是脚下已经看不见的地面传来的拉扯力,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面拉着他不让他逃离,而他想要飞得更高,就必须用更多的灵力冲破阻碍。 短暂停留后刘茫继续往上飞,他想要知道云海之上会有什么,求知的路是没有尽头的,因为当你走到一个尽头后,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新的起点。 当他冲出云海,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只有虚无,脚下连绵的云朵像是一片白色的陆地,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这便是世界之外了吗?然而当他抬头望去,头上仍是云海。 从一个池塘跳进了另一个池塘吗?难道我堂堂修士,竟跟泥水里跳爬的癞蛤蟆没有两样?刘茫有些气了,近日来斩尽敌首、金丹境称雄,又见过众多化神甚至是洞玄修士,他虽然没有表现得张狂,心中也难免自满,他觉得他可以做到,天又怎样,他誓要登上白云之巅,此刻他已全然忘记了其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更高!更高! 初时他飞行的速度很快,随着越飞越高,他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可虽然速度减慢,他所消耗的灵力反而越多了,而且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恶劣,四周不时有强烈的罡风吹过,即使他有黄色灵气护身,铜皮铁骨,也被刮得生疼,罡风吹得他左右摇摆,他不得不分神抵抗,这使得他本就剩余不多的灵气更加捉襟见肘。 然而刘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好像着魔了一般,不顾一切,只想着冲到天的尽头,但他没有想过,如果在这个高度灵气耗尽,他必会如陨落之星直坠地面,介时莫说他还不是金刚不坏之体,就算他全身上下真是铁打的,也要粉身碎骨。 不知道又飞了多久,刘茫身上的灵气几乎就要消耗一空了,他的意识先是昏沉然后模糊,完全靠最后的本能在向上飞,当最后一丝灵气消耗,就是他命丧之时。没有了灵气护体,普通人根本无法在这样的高度、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刘茫虽然金丹称雄,拥有大多数人望不可及的力量,但一日不成元婴,他也终是个普通人罢了。 “啪!”昏沉中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砸在了脸上,让刘茫顿时清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脸颊,也分不清是了冷是疼,只感觉上面火辣辣的。 他四下看了看,周围除了飘荡的白云一如既往地空旷,是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脸上?刘茫很纳闷,大白天难道还见鬼了不成? “大哥,难道……”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耳旁隐约传来了对话声,这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绷了起来,难道此时高天之上,竟不止他一人? 他凝神静听,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难道方才只是幻觉不成吗?举目望去天空宁静,除了他再无别人,那个声音难道是来自一个他看不到的世界吗? 此事透着蹊跷,先是有莫名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脸上,而后又听见人语,刘茫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幻觉,也不相信有什么看不见的世界,他只是机缘巧合遇到了自己现在境界尚无法理解或是无法看到的东西,而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再不被迷惑。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刘茫顿时就像一片纸屑被吹飞了出去,他再也没有功夫再想这些,全心应对起眼前的危境来。 “回来吧!不要追了。”高天之上,八荒之外,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虚空之中,他面对八荒一动不动,宛如永恒的星辰。 “大哥,难道就这么放它走了吗?”随着声音响起,又一个朦胧身影身影出现在一旁,那个身影道:“我们追了它十数年,如今好不容易再次发现它的踪迹,难道就这样轻易放它离去吗?这可是你我度过风劫的契机啊!” “没有人可以在八荒之地撒野,它既然逃到这里,那便是它的造化,就让它离去吧。”一直站在那里的身影道:“为了一个契机,不值得我们冒险。” “八荒又怎样?”第二个身影明显不服气,“宇宙再大,有哪里是我们兄弟去不得的!” “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无敌于世,宇宙之内比我二人强大的人多如星辰。”第一个身影加重了语气,“就在这八荒之内,不知有多少人可以将我们只手捻灭。” “我们是外来者,只能怀着一颗朝圣之心踏进八荒。”他看着面前广饶无边的大陆,用敬畏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因为这里是圣域!” 说完,朦胧的身影转身离去,另一人不甘地望了八荒一眼,也只得跟在他身后踏上了去路。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往何处,他们前方是无尽宇宙,灿烂星辰。 特别的缘分 刘茫遭遇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深处万丈高空,他的身上已无半点灵气,这几乎是一个必死之局。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谦逊的人,而这次危机却恰恰是因为他的过度自信造成的,不得不说讽刺的很。 此时的他终于再度认清了自己的渺小,的确,在金丹境界他比大多数甚至是所有人都要强,可是那又怎样呢,即使一个练气修士在凡人眼中也能被称作上仙,强大是相对而言,他现在的成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见过众多化神甚至是洞玄修士,开阔眼界的同时让他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他可以同洞玄修士对话,甚至轻蔑之,但他却忘了一点,他不是洞玄,不是化神,甚至只需要一名元婴,就可以将他所有骄傲打得粉碎。 然而他没有时间后悔,像一颗流星径直砸向地面,迎面劈开的气流将脸割得生疼,这一刻他无比清醒,脑子飞快转动,想要寻得一线生机。 无法可想,他没有翅膀,从这样的高处跌落必死无疑,天空不比其它,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停留,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把握,没有了凭借,在这里他的一身本领都全无用处。 只有尽快回复些灵气,才能逃脱粉身碎骨的命运,很快刘茫就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强迫自己忘记恐惧,凝神炼化灵气,同时舒展开身体,让自己下坠的速度尽可能慢下来。 事有双面,刘茫飞得太高,以至于灵气耗尽陷入绝境,可也正是因为他飞得足够高,才使得绝境中出现了一线生机,飞得越高落回地面的时间就越长,时间越长回复的灵气也就越多,而更多的灵气则代表活下来的几率越大。 云海依然壮丽,刘茫却已无心欣赏,因体质特殊他凝聚灵气缓慢,此时命悬一线,那红黄两色却始终不能得见。 穿过层层白云,他已经能隐约看到地面,这时距离他落向地面已经过去了近一刻钟,如果再不能汇聚灵气,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直下九幽了。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这么死也太窝囊了些!这是个教训,让他知道人不可志骄意满,骄傲并非坏事,但不能让骄傲之心影响心智,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力,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愿他还有后悔的机会。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刘茫一定会看到自己是多么狼狈,他的头发披散,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口鼻中甚至有鲜血渗出,高天之上看似平静,却不是生人之地,幸好他体魄异于常人,否则当灵气耗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爆体而亡了。 越是在危急时刻越要保持镇静,刘茫拼劲全力炼化灵气,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他还没有见到严素,还没有兑现他们的承诺,他不能死!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够看到地面上的景物,他的下方出现了一座城池,原来随着高天上气流涌动,他竟来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座城池上空。 下坠的速度很快,城池也在眼中越来越大,按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砸在地面上,变成无数碎块!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最后关头,终于有一丝灵气出现在他的气海,那是一道红色灵气,一如既往地细微,却给刘茫带来了生的希望。 刘茫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这样的速度下,仅靠这么一丝灵气他不可能再度飞起来,他只能在一个适合的高度,将灵气瞬间释放出去,用来抵消下坠的力量,只要速度慢了,下坠的力量变小,以他的体魄,完全可以在落地的撞击中存活下来。 这就需要掌握一个度,如果灵气释放的过早,剩余的高度过高,仍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而如果太晚,高度太低,极速之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恐怕就已坠地。 将灵气运至掌心,刘茫紧紧盯着下方城池,不敢有半点松懈,他必须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出手,如果大意,将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十里!五里!一里!百丈! 就是现在!当距离地面还有百丈时,刘茫掌心灵气极速吐出,他已经计算过,减去动手到灵气离体发挥作用的时间差,当速度减慢时他距离地面应该还能剩下十几二十几丈,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这个高度产生的撞击力以他身体强度或许勉强能够承受。 不要小看这一丝灵气,红色灵气蕴含着莫大威力,当灵气化作一道屏障离体而出,刘茫的极速下坠的身体猛的一顿,然后继续向下落去,虽然只是刹那间,但他的速度已然慢了下来。 一口鲜血喷出,巨大的惯性让他体内翻江倒海一阵难受,如同当初受云昊一掌,这种滋味不好受,不过幸好他的命应该可以保住了。 十几的距离很快就到底了,刘茫正对的是一座二层高的豪华宝楼,他没有办法躲闪,短短的时间几乎消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与精力,他的灵气再次空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且撞在楼上总比撞在坚硬地面上强一些,刘茫索性眼睛一闭,整个人就砸了上去。 “一千八百块灵石,没有出价更高的了吗?成交!这件飞凤履就是洪公子的了!” 台上站着一名绿衣少女,少女明眸皓齿,一笑起来脸颊上就会出现两只可爱的酒窝,尽显天真活泼,让人感觉青春的魅力。少女前方摆着一张桌子,此刻桌子上有一双漂亮的女式鞋子,鞋子上绣着起舞的凤凰,应该就是少女口中的飞凤履。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少女所在的台子占据了一侧,台下摆着很多桌子,桌子旁围坐着众多修士。这些修士大多金丹修为,最差的也已筑基,房间共有两层,第二层坐的人比较少,只有十几个,在这一层还有几个包间,只是房门关闭,不知道是否有人在里面。 少女口中的洪公子就坐在二楼,听到少女的话,洪公子举起酒杯向众人微笑示意,不过那笑容并没有多少真诚在里面,只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得意以及一种难名的意味,就像下流。 台上少女接着道:“宝物赠佳人,洪公子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实在令人羡慕。” “区区灵石怎能入云小姐法眼。”那洪公子道:“奇异阁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云小姐身为奇异阁大小姐,宝物多不胜数,相比之下洪某这点身家实在微不足道。” “洪公子过谦了,云儿可是穷的很哦。”少女冲洪公子一笑,而后看向众人,接着道:“飞凤履已被洪公子拍下,现在我们继续拍卖下一件宝物。” 原来这里正在进行拍卖。举行拍卖的乃是奇异阁,奇异阁是亳州最大的修行用品店,也是亳州最大的拍卖行,跟其它门派、家族不同,奇异阁只行商,不参与其它斗争,据说荒域其它州也有奇异阁的分店,其积累的财富是一个天文数字,任何门派都望尘莫及。 在台上主持拍卖的女孩是奇异阁当代阁主的掌上明珠,像这种事本不应她来做,但她终究少女心性,刚来此地不久恰逢拍卖会,便起了尝试一下的念头,权当一乐。 虽说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想法,但少女见多识广,又天生一副玲珑心肠,主持起来头头是道,丝毫不逊有些多年经验的主持人。 “接下来我们拍卖一件兵器。”少女侧过身子,在她身旁不远立着一杆长枪,枪长丈余,不知何种材料铸成,通体乌黑,没有半点光泽,少女指着长枪,道:“相信大家都不知道这杆枪的来历,现在容我向大家介绍。” “此枪无名,传说它是自天外而来。” 台下修士顿时轰动,自天外而来这几个字分量不是一般的重,让人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想到法宝二字,不过法宝怎么会可能在这里公然拍卖呢,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少女不愧是奇异阁的人,只一句话便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待台下安静下来,她接着道:“传说只是传说不可考证,我奇异阁不会以传说来衡量一件宝物的价值,我会为大家详细介绍这件兵器,到时它价值几何,再由大家考量。” “这杆长枪最初是出现在一名世俗中的将军手里,此枪无坚不摧,又无坚可摧,那名将军凭借此枪战无不胜,赢得了赫赫威名。”少女道:“大家可能会问我,一杆凡人使用的长枪为何会出现在奇异阁的拍卖会上?关键就是那四个字,无坚可摧。” “何谓无坚可摧?这杆长枪之坚硬,从来没有人能给它造成一丝损伤,即便修士也不行。” “在那俗世将军死后,这杆长枪辗转流落到修士手中,因其坚硬,很多人尝试过想要在枪上留下痕迹,都已以失败而告终,即使我奇异阁化神修士,也不能动其分毫。” “我奇异阁前辈鉴宝无数,却根本无从得知这杆枪是何材质,它的坚硬程度超出了想象,前辈估计,这杆枪即使在洞玄修士手中,也足有用武之地。” 在洞玄修士手中都能有用武之地的兵器?那只能是法宝了,众人心里道,可有谁会将法宝拿出来拍卖?这杆长枪恐怕没有少女说得那么好,果然少女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众人猜测。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一件兵器即使不是法宝也相差不多了,不过遗憾的是,这杆枪除了无法摧毁,也没有人可以将之炼化,催发它的威能,抛开坚硬这一特点,它更像一块凡铁,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稀世之宝还是破铜烂铁,然而它的价值,正存在于它的不可知。” 少女此言让众人兴趣大减,他们是修士,需要的是灵器、法宝,一件不能通灵的兵器,即使再坚硬,对修士来说也没有多少吸引力,它或许无坚不摧,但无法通灵,便连最简单的一个灵气罩都穿透不了。不是没有人猜测这是一件有些天大来历的兵器,但既然化神修士都无法使用,他们得来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当做盾牌来使。的确有人以天大的运道从瓦砾中得到法宝,也即是人们常说的“捡漏”,但没有人是傻子,这件兵器已经被太多人研究过,如果它真的是一件蒙尘的宝物,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少女没有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奇异阁以奇异为名,向来喜欢搜集那些看似普通却有奇异之处的东西,法宝蒙尘机缘下再现光辉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杆枪虽然不是奇异阁之物,但拥有如此出众的特点,众人却怎么好像都不感兴趣?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么? 她决定再加把劲,“这是一件神奇的兵器,我相信它不会仅仅是坚硬这么简单,连化神修士都无法撼动,那么又是谁铸就了它?最起码是洞玄,甚至是上天。铸就它的人不会只赋予它如此简单的力量,虽然此刻它黯淡无光,但终有一天会散发如太阳般的光辉。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杆长枪之所以无法通灵,是因为它还没有遇到让它闪耀光芒的人。” 不知台下众人被打动没有,反正少女是被自己打动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边点头边信誓旦旦道:“是的,它只是在等待它的主人。” 少女刚说完,只听“哗啦”一声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嘭”地砸在了那杆长枪前。 我是好人 刘茫觉得自己要散架了,身体无一处不疼,巨大的撞击力让他头脑混混沌沌,分不清身处何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喷发爆炸的火山终于熄灭,尘埃落地。刘茫晃了晃脑袋清醒一下,动了动四肢,手脚还在,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应该还是完整的,从二十丈高的地方径直摔下来没有缺胳膊断腿,这样的体质足够他骄傲了。 他抬起头,就见自己眼前竖着一根铁棍,顺着铁棍向上看,这才发现铁棍原来竟然是一杆大枪。他禁不住一哆嗦,心里阵阵后怕,如果掉落的地方再向前一点,那么自己这颗脑袋现在已经成了串,元婴修士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创伤,即使他体魄再强,也免不了一命呜呼了。 万幸!万幸!刘茫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想要看看自己掉在了什么地方,他可是记得他是直接砸到不知谁家屋顶上了,谁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让他吓了一跳,他才转身,就见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名少女张大了嘴,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近在咫尺写满了惊讶地那张脸,刘茫也愣住了,他连忙四顾,眼前景象让他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 他正站在一座台上,台下以及楼上满屋子有数十人,像是在举办什么盛会,此刻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就像少女一般,他们满脸震惊,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的确不可思议,本来拍卖会在少女的主持以及各种不服各种挑衅中气氛热烈,竟有一人砸破屋顶从天而降,而且这人头发披散、衣服破破烂烂形同乞丐,怎不让人惊诧。 时间好像定格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看着刘茫,表情要多吃惊有多吃惊,刘茫不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消失,不过那只能是想想了,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太尴尬了,难道他应该向众人打个招呼,道声“大家好?” 如果地上有条缝,他现在肯定会一头扎进去,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丢人过,他性格大大咧咧,但并非不要脸,众目睽睽之下自己那般表现,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是少女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这杆长枪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如今看来,他的主人亦跟它一样,自天外而来了。” 台下一阵轰笑,少女将眼前男子与之前的介绍联系在一起,让人觉得确实有些意思。 刘茫初来分不清状况,只能跟着尴尬地笑了几声,待众人笑过,少女这才向刘茫道:“这位大哥如此急不可耐,想必是为了这件神兵而来,只是不知这位大哥从哪里来,怎么如此……如此别具一格。” 少女实在想不出应该如何形容眼前男子的出场方式,刚开始听到响动她还以为有人前来破坏,不过接下来的一切让她知道对方的并非有意,而且她觉得刘茫不是坏人,若非如此,她早就让人将刘茫拿下审问了。 话虽如此,刘茫以这样的方式突兀现身,身为拍卖的举办方,她必须弄清楚对方为何到此,以及为何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这个……我不是为了什么神兵,只是灵气不继……灵气不继罢了……”刘茫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个脸可是丢大了,他有些后悔不该头脑发热只想往上冲。他很想马上逃离此地,可是闯进人家会场,砸坏了人家房子,总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房子坏了,我赔。” 原来如此,经他一说众人便马上猜到了他掉落此处的缘由,小修士初试飞行从空中跌落是常有的事,在场众人大多有过这种经历,无非他掉落的地方比较瞩目罢了,对于这种事没有什么好嘲笑的,倒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回忆,想到自己初次飞行的情景,众人皆莞尔一笑。 众人猜的虽有偏差但差不多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意外的笑料,不值得往心里去,不过仍有几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少女倒是善解人意,或是不忍刘茫在台上尴尬,便笑道:“赔偿就不必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位大哥能在来到我们奇异阁,那便是一场缘分,就请这位大哥台下落座,也许这位大哥与这件神兵真的有缘也说不定。” 与我有缘吗?听少女两次提起这个话题,刘茫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杆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长枪一眼,长枪黯淡,完全看不出有神兵的样子,但却让他生出一种亲切感,是的,那杆长枪与他如多年老友,他竟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挥舞长枪,畅快一战的感觉。 莫非真的与我有缘吗?刘茫并不是没有听过宝物择主的传言,大多时不信的,不过此时心中的感觉无法解释,他压下心头疑惑,脸上不动声色,转过头感激的冲少女笑了笑,便向台下走去。他尽量让步伐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两样,以免让人觉得他内心紧张。 这倒并非因为长枪,他只是不想让人感觉他因为出丑而紧张罢了。 他却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后,一直看着他的少女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少女不仅聪慧,更是心细如发,她发现了一个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也许是有其它考量,少女并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但她对刘茫的兴趣却被提了起来,是兴趣而非提防,要说生一副好面孔确实有很多好处,刘茫虽然不是什么翩翩公子,但他大气的长相加上那双深邃的大眼睛,总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之人。 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刘茫也不敢去打量四周,好不容易解了尴尬之围,他只想安安静静熬过这段,可不想再把别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时间太短众人对他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就说他乞丐一般的妆容如鹤立鸡群,也没法让人不注视。 不少人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笑容各有相同,其中有戏谑、有嘲笑,也有单纯地觉得好笑。在这些笑容里,有一个与众不同,那是角落里的一张脸,那张脸看着刘茫,上面挂着的笑,是阴冷。 刘茫不知道在他身后有这么多精彩地表情,他本想就这样目不斜视坐到拍卖会结束,但看到台上即将被拍卖的长枪,还是没忍住向一旁的人打听起来。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一名金丹修士,或许是因为刘茫给他带来了欢乐,他心情不错,没有计较这个小修士的不懂礼数——一个筑基修士跟金丹修士同桌而坐,可不就是不懂礼数。 经金丹修士介绍后,刘茫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几乎能够肯定,此时台上的那杆长枪,就是他偶然路过的铁枪大将军墓中丢失的那杆,真的会有如此缘分吗?若说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也即是天意? 他不信命,但今日经历却让他有些动摇了,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人们便将之称为命运,可如果有命运存在,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要想了,还是专注眼前。他想要得到这杆长枪,一直以来他都活得随意,很少想得到某一件东西,但这杆枪是例外,除了对它有莫名的亲切感外,刘茫也想知道,自己与它之间是否有所谓的天意相连。 只是不知道这长枪开价几何,自己的身家可不丰厚啊!须弥袋里严素留给他的灵石已经不多,这些灵石恐怕连拍卖的底价都不到,囊中羞涩难得让刘茫生出一股无力感,他一直都是个穷人,身上灵石从未超过三位数,虽然严素的馈赠让他的身家比起大多数同境界修士来都要富有,但严素也没有多少灵石——她用不到,参与竞拍仍力有不逮。 奇怪的是,刘茫用严素的东西竟从来没有感觉不好意思。 刘茫从来没有参加过拍卖会,小摊上举办的例外,但他也知道,这是富人才能搞的事情,你看看台下这些人一个个衣着华丽,就差把“我不缺灵石”写在脸上了。 果然,台上少女一句话,就让他知道这杆长枪与自己恐怕是有缘无分了。 “好了,现在这件神兵的竞价开始,底价一千灵石!” 一千块灵石!刘茫砸了咂嘴,这个价格不是他能承受的,尽管须弥袋中有几件法器甚至有玄机令这样的无价之物,但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交换的。 “一千块灵石,不多嘛,我要了。” 很快就有修士报价,虽然长枪不能通灵,但仍有人抱有一丝幻想,也许它可以在我手中大放光彩呢?这是一种自信,就像如果世上有天命之人,那么大多数都会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 不过抱有这种想法的终究是少数,还是理性的人比较多,虽然少女开口闭口以神兵相称,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千块灵石并不是一个多大的数目,但也没人愿意拿来打水漂,为了一件基本能断定无用的东西浪费灵石并不值得。 竞拍并不热烈,零星有人出价,最终也才到了一千五百灵石,这已经不少了,上一件拍卖品法器飞凤履也才不过一千两百灵石,对于一件凡人使用的兵器,这个价格已经足够高了,这还是少女的鼓吹起了作用。 但少女并不这样认为,在她心里一探就明的东西是有价的,分辨不清的东西是无价的,越是无法分辨,就代表它隐藏的价值越高,虽然也有可能一文不值,但价值正是体现在一个“赌”字上,这也是奇异阁的生存之道。 “这位大哥不出价吗?云儿可觉得你跟这件神兵很有缘哦!”少女看向刘茫,她有心从对方身上寻找突破口,刘茫的出现与她之前的铺垫很巧合的碰在了一起,少女很肯定,只要刘茫愿意出价,那么不管众人是否相信神兵待主一说,都会参与竞拍,这叫“心证”,而且毕竟有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只是身为奇异阁大小姐,她大概还不知道有一种人叫“穷人”。 如果出得起灵石刘茫哪里还用得着少女开口,底价他都拿不出来何况现在已经到了一千五百灵石,但他确实想要这杆枪,听到少女的话,他又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想了一遍,不想这次突然有了主意,“我出一瓶丹药,嗯,一瓶上好的丹药。” 他说的丹药是生肌丸,严素留给他的外伤药,他自身恢复力极强,生肌丸对他的作用不是很大,用来竞拍也算物尽其用,这是玄机宫的丹药,想来能值些灵石,就算不值也没什么,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再被取笑一次就是了。 以物竞拍就需要评定物的价值,这个价值是底价,所以竞拍时很少有人会用物品代替灵石,刘茫这是没有办法,不过听他出价一瓶丹药,倒是有不少人好奇他会拿出一瓶什么样的丹药来。 刘茫没有遮遮掩掩,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须弥袋,在场众人虽然不缺灵石,但没有一人拥有须弥袋,须弥袋的作用很单一,除了储物没有任何作用,但这是只有洞玄境界才可以炼制的宝物,其稀有程度可想而知。 这让众人对他所说“上好丹药”有了更多期待,能装在须弥袋里的自然也是好东西,少女让人取走了丹药,奇异阁里有人专门鉴定丹药,用不了多长时间。 拍卖暂时中断,在这个空闲叫云儿的少女打听起了刘茫的来历,原本她以为刘茫只是一个普通修士,但见到须弥袋后她改变了看法,能拥有须弥袋的修士来历绝非一般,须弥袋不仅可以储物,亦是身份的证明。 “我叫刘茫,一介散修而已。”没人相信散修的说辞,他们不会知道刘茫腰间的须弥袋乃佳人所赠,还以为刘茫不愿透露。 “原来你就是刘茫!”少女脸上的震惊不比刚开始见到刘茫从天而降小,她虽然不知道刘茫长什么样子,但早已听过他的名字,因谣言被无极宗追杀,他斩杀无数追杀自己的修士,被人称作魔头,后在归灵城独战天下,力压亳州金丹十杰之一的铁山,更是让无极宗亲自出面澄清谣言,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人牢记“刘茫”这个名字。 这些还都是小事,归灵城内生灵灭绝,作为城内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他的名字才被更多的人熟知。 其实在场人中早有人认出了他,不过他自己不报名号,别人也没有义务替他介绍。 倒是那些取笑过刘茫的人,脸色就不是多么好了,其实也不算取笑,但在他们耳中,刘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数百名金丹惨死其手,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报复。 尤其坐在刘茫旁边的那位更是后怕,幸亏方才对方跟他说话时他没有太过傲慢,否则惹恼了这个魔头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庆幸的同时他心里也暗骂:你说你金丹境就金丹境,非要装什么筑基,有意思吗?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刘茫刻意隐藏了修为,战绩使然,没人相信是筑基境界,筑基战金丹?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可能。 “刘大哥可不像传言的那般凶神恶煞哦!”少女云儿眼珠乱转,她想的跟别人恰恰相反,谁说刘茫一定是金丹境伪装成筑基呢,也许他真实的境界比金丹境还要高,想到之前心中的疑惑,少女几乎肯定了这一点。 仅凭相貌是分辨不出年龄的,高人真修隐藏境界游戏人间的传说数之不尽,少女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刘茫是个大修士。至于这位“高人”为什么会灵气不继从空中跌落,又恰巧落在这里,少女想破头都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也只得作罢。 刘茫哪里会想到自己在某个爱联想的丫头脑袋里已经成了世外高人,他身上确有奇异之能,但那绝非因为他修为高深。尴尬一笑,他大言不惭道:“都是谬传,我是个好人。” 是的,刘茫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杀人并非他本愿,只是出于无奈,他心中有自己的原则跟底线。 至于别人是否认同就在两可之间了,最起码在场众人心里是不屑的:你若是好人,那死在你手中的无数修士怎么算? 他们本能地忽略了,已死之人,皆有取死之道。 虽然不屑但众人也没有出言反驳,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实属不智,这甚至算不上意气之争,只能算逞口舌之利,即使赢了除了换来对方的仇视也得不到半点好处,稍微成熟一点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但世上总有一些心智不健全或者说活着只为了出风头的人在,刘茫刚说完,便有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 “你是好人?你配吗?” 长缨在手 “好人”是一个无可置疑的褒义词,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人会因被冠以好人二字而觉得荣耀,也从来没有多少人会立誓说“我要做一个好人”,这两个字已经慢慢得没有意义如同清水,甚至变成了嘲笑。 对于好人一词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究竟什么样的人可以称作好人呢?心存善念不行恶事就是好人吗?还是要行善积德、以己身微薄之力泽被苍生? 刘茫的要求比较低,他觉得心存善念、不行恶事,力所能及时愿帮助他人就能称作好人了,所以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然而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真理,弱者没有资格同情他人,而强者信奉所求者凭双手来取,所以好人并没有多少存在的意义。 就像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才不管什么好人坏人,更没有闲情逸致来维护“好人”这两个字,他之所以出言反驳,只是因为看刘茫不顺眼。 至于为什么不顺眼那就很简单了,一个本来泛泛无名之辈突然有了好大名声,比自己更加引人注目,这是不可饶恕的罪。 说到底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看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出风头罢了。 刘茫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世间生人无数,每个人都有自己观念、想法,如果随便谁的一句话都要在意,那他早晚憋屈死。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挑衅,同生天地间,皆双肩挑命,谁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惯着别人。他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坐在二楼的一名男子,男子居高临下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傲然。 刘茫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有些人你越搭理他他就越上脸,无视才是最大的蔑视。 如果刘茫早来一点,就会知道开口挑衅的就是先前拍到飞凤履的洪公子,洪公子来自云峰山,是云峰派掌教之子,云峰派虽然远远比不上无极宗、战神宗这样的大派,也是亳州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作为掌教之子,洪公子受无数人追捧,这使他眼高于顶,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刘茫的平静让洪公子有些生气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无视他,他脸色微红,怒道:“我在说你,你没有听到吗!” 他出言挑衅,不做回应亦不可,其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你算什么东西?” 刘茫其实很无奈,他不怕事但也不愿多事,可总有人上赶着找不自在,光阴宝贵,生命精彩,却还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实在大煞风景。 “你……你说什么!”身为掌教之子,出入前呼后拥,洪公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向来觉得,如果自己骂一个人,那是他的荣幸,他自然应该马上过来道歉,而这个刘茫竟然羞辱自己,他怎么敢? 洪公子想要再说些什么找回场面,然而刘茫早已转过头去,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出离的愤怒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只觉得一室之人都在看着他,笑话他,对于心高气傲的洪公子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给我杀了他!”洪公子面色铁青,愤怒使他几乎失去了理智,那个背影让他恨意丛生,只有将那个身影一刀两断,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在他身后站立的两人面面相觑,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若是往常公子有令他们早就张牙舞爪动手了,但现在双腿却似有千斤重。他们不是没有听过刘茫的名头,数百名金丹死在他的手上,就连战神宗最强大的传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这点修为若是动手与送死有何两样?对方此刻虽然看起来很是狼狈,但猛虎虽伤,威亦摄人,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生不起与之对敌的念头。 仗势欺人之辈,怎会有有我无敌的气概。 “怎么,难道你们两个也要给我脸色看吗?”洪公子面沉如水,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阴沉到了极致,让身旁两人如坠冰窟。 “属下不敢!”那两人不敢再犹豫,对战刘茫也许会死,但这里终究是奇异阁,刘茫未必会下杀手,可若是惹得洪公子发怒,他们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这便是身为爪牙的难了,仗势欺人时也许痛快,但如果真遇大事,他们就是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卒子,说到底不管是谁,都没有把他们当做人,即便是他们自己。 两人硬着头皮就要下楼,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两人刚抬起的腿便又默默放下了,他们同时舒了口气,奇异阁主人终于发话了。 “洪公子,这里是奇异阁。”少女云儿收起了笑容,用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她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冲突发生而未阻止,是想看一看这个“刘茫前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她以为“刘前辈”会出手惩戒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却没想到刘茫风轻云淡,反而是洪公子想要动手了,身为主人她自然不能让拍卖会发生实质性的冲突,只好出言阻止。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这里是奇异阁,有这一句就够了。没有人可以在奇异阁里动手,除非他可以承担得罪奇异阁的后果,就少女所知,在亳州这样的人并不多。 洪公子没有这个胆量,即便云峰掌教也不敢在奇异阁撒野,云峰派虽是大派,但俗语有言,财能通神,奇异阁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也代表它拥有不弱于任何门派的力量。 洪公子方才也是一时头脑发热,他不是蠢人,知道有些人能够得罪有些人绝不能惹,当然,他也绝不聪明,若是聪明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了。 “看在云儿姑娘的面子上,这次就饶过你,哼!”洪公子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但他哪里能够咽下这口气,在他心里已经给刘茫判了死刑,他暗暗道,只要出了奇异阁,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刘茫仍然没有搭理他,这种人还不配让他与之做口舌之争,些许挑衅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若一味穷追猛打不知死活,那就一剑杀了了事。 众人满心希望能看一场好戏,谁知这洪公子如此不顶事,虽然如果换做他们肯定也会偃旗息鼓,但看热闹嘛,总是盼着事情越闹越大的。 经此一闹丹药的鉴定也完成了了,一老者从后堂走出,来到少女旁边,低声跟少女说着什么,不一会,老者面向众人,开始向众人介绍丹药的药性及价值。 “这是一瓶仙丹。”语不惊人死不休,老者一开口便将场内众人镇住了,仙丹是何物?服之即可成仙或者仙人所炼丹药方可称为仙丹,这样的丹药只可能存在于传说中,是绝计不可能出现在老者手中的玉瓶里的,若有此种丹药现世天下早已大乱,无数人会拼命争抢,哪会由一个筑基修士随随便便拿出来。 终究是生意人,这嘴呵高起来没边。众人都知道奇异阁的人说话向来大喘气,早已见怪不怪,就像方才少女云儿开口闭口神兵,可世间哪来这么多神兵仙丹,无非是习惯使然,想多换些灵石罢了。不过能得老者如此鼓吹,想来瓶中丹药也非凡物,众人的兴趣倒是都被提了起来。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老者面有得色,手捋胡须道:“这是一瓶生肌之丹,何谓生肌丹?疗肉身所受创伤,使肌体再生,不受伤患者也。” 果然,众人就知道会是这样,纵使老者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是一瓶外伤药的结果,众人皆知修为到达元婴境,无论身受何种创伤,只要元婴不灭,肉身都能再生,这就限制了生肌丹的作用范围——它只对元婴修行之下有用,而金丹修士若肉身受创,只要当时未死,也总有救治的办法,众人无法从老者的话中看到生肌丹的价值,最起码远远不能配得上仙丹二字。 老者自知众人所惑,接着道:“不错,单以其功用来说,这瓶丹药作用单一,只适用元婴境以下修士,且于修行无助,价值并不算很高,但老夫之所以称其为仙丹,自有老夫的道理。” “在疗伤丹药中,它的作用已达极致,也就是说,如果丹药也分境界,那么在疗伤药中,它就是大乘。”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老者红光满面,作为一名丹药师,没有什么是比见到一种完美无暇、将药效达到极致的丹药了更能让人兴奋的了,对于老者来说,此刻他手中的丹药就是仙丹,是丹之道。 场中众人不是炼丹师,无法体会老者的心情,但这不妨碍他们理解老者的意思,只是即便如此,这丹药的价值也有限吧?就像练气期无敌,毕竟也只是练气。 老者却没有想过这些,他又道:“经过我等分析并检验,此丹药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凡肉身所受之伤,只要头颅不斩,服此丹一粒,便可保住性命,并能恢复如初。” 说了这么多,唯有这句才是有用的,众人暗道,他们不关心丹药代表什么样的道,只需要知道它的确切疗效就好了,生肌丹确实是罕见的灵丹妙药,它虽不能提高修为境界,但关键时刻能保命,最起码对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它的价值是极高的。 头颅不斩所受之伤便可尽复,有如此强大功效那么老者说此丹为丹中大乘倒也不难理解了,甚至说是仙丹众人也能勉强接受,这样的丹药,已经超过了普通丹药的范畴。 就连刘茫也没想过严素留给他的这瓶丹药会有这样强大的效果,他虽服过此丹,却没有受过老者所说那样重的伤,对生肌丹作用的极限并不清楚,不过想到丹药是玄机宫弟子配用,倒也能够理解了。 众人并不怀疑老者夸大其词,奇异阁的招牌就是保证,老者既然说生肌丹能活死人生白骨,那想必就是如此了。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是用何种方法检验药效,就不是众人所关心的了。 不过这瓶丹药终究不是奇异阁的拍卖品,老者兴高采烈的说了这些,大多还是因为见猎心喜,丹药终究是用来抵拍卖之资的,还是需要以灵石来衡量其价值,在问过沙少女丹药主人后,老者向刘茫道:“这位公子,生肌丹虽有逆天功效但终究对金丹以上修士无用,我们商议之后,为其定价一千灵石一粒,瓶中本有丹药三粒,检验药效用去一粒,还剩两粒也就是两千灵石,不知公子可还满意?” 老者定价还是很公正的,比刘茫预期的要多得多,物品的价值其实并没有一个完全的标准,它会随着诸多因素的变化而变化,如果此时有人迫切需要这样一枚丹药,那么它的价值自然会升高,反之亦然,一千灵石是老者综合考虑得出的结果,并非极端情况。 “前辈定价公正,刘茫很满意。”在刘茫心里对生肌丹的价值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判断,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生肌丹到底值多少灵石,不过他觉得老者说得很有道理,也相信老者的公正。 刘茫的谦逊让老者对其好感大生,他笑呵呵捋着胡须道:“前辈不敢当,我不过痴长几许岁月罢了,若不嫌弃,我就称你一句小兄弟。小兄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前辈但说无妨。” “这个……不知这丹药是何人所炼?”老者有些犹豫,这个问题太突兀,作为拍卖行一方本不该问,不过他实在按耐不住那一颗朝圣之心,倒不是想要请教,只要能知其名讳,心向往之也就满足了。 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自刘茫声名鹊起以来,他的种种表现都让人皆猜测他是某个隐世传承的门人,如今又拿出这样神奇的丹药,不能不让人对他的来历好奇。 “丹药乃是友人所赠,至于是何人炼制,我确实不知。”刘茫无心隐瞒,但他也不便说明此丹出自玄机宫。 “原来是这样。”老者点了点头,他明白刘茫肯定有所隐瞒,但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好再问,贸然开口已是唐突,再问就是不知进退了。 老者告退离开,中断的拍卖会继续进行,刘茫两粒丹药作价两千块灵石,已经比最高出价多出四分之一,之前的一千五百灵石已是众人对长枪的最高竞价,此时涨到两千,台下便无人再与之竞拍了,任何东西的价值都有一个度,用两千多块灵石买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并不值得。 “没有出价更高的了吗,如果没有那么……”见没有人再出价,少女云儿就要宣布结果,只是还没等她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两千一百灵石!” 这个声音自然是洪公子,他自觉受了刘茫侮辱,哪里会让刘茫这么痛快便将长枪拍下,长枪于他本无用,但只要当着众人的面阻挠使刘茫愿望落空,一消他心头之恨,两千多灵石便花的值了。 谁都可以看出来他是故意找刘茫的麻烦,刘茫当然也能,但他不能发火,因为没理由,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是公平竞争,就要坦然接受失败,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否认失败的借口,自己实财力不济总怨不得别人。 刘茫没有再出价,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虽然身上还有些灵石,但他知道就算自己再出价,洪公子也会继续加价,在财力这方面,他是根本无法与洪公子相比的。 暗暗叹息一声,刘茫心里还是挺失落的,难得有一件想要得到的东西,却因囊中羞涩而失之交臂,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他之前总觉得孑然一身、无拘无束便是自由,经过了这么多他才发现,真正的自由,必须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上,没有强大实力作为基础的自由是虚假的,是脆弱的,毕竟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唯一的真理啊。 刘茫脸上的失落洪公子全都看在眼里,这让他顿时自得起来,没有什么是当面打脸仇人更能使人心情愉悦的了,他差一点哼起小曲来。 然而洪公子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名少年来到台前与少女云儿说了些什么,接着少女面向众人,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结果。 “这件神兵是我奇异阁代为拍卖,它的主人乃是萧家萧公子,如今萧公子已经决定,这件神兵不再拍卖,而是与丹药进行交换。” 显然少女云儿也看看不惯洪公子小人得志的样子,她先是有意无意的看了洪公子一眼,然后向刘茫道:“恭喜刘大哥了,云儿早就说你与神兵有缘,如今它真的属于你了!” 原来这杆长枪并非奇异阁之物,众人看向二楼一处,那里坐着一位英俊的年轻公子,正是少女口中的萧公子,一名少年走到他身后站定,就是这名少年方才向少女传话。 循着众人目光看向萧公子,只见此人气质谦和儒雅,跟齐放轩略有几分相似,刘茫穷遍记忆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对方,不知他为何帮助自己。莫非是看中了丹药? 萧公子也正看向刘茫,两人目光相对,萧公子抱以善意的微笑。刘茫顿时明白此人并非仅是对丹药有意,亦有心成全自己,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刘茫是懂得感恩的人,抱拳道:“多谢萧兄,此情刘茫记下了。” “刘兄多虑了,你我等价交换,不存在什么亏欠,况且刘兄丹药药效逆天,而我这长枪一无是处,说起来还是刘兄你吃亏了呢。” 刘茫自然不会因为这句话就觉得真是如此,是非分明才是真男儿,有仇当报仇,但对善意待己的,也不可吝啬感激,他猜测萧公子或有所求,既然对方提前释放出善意,那么只要要求不过分,他定会尽力满足。 “萧天赐,你非要跟我过不去吗!”洪公子只觉得流年不利,好似今天所有人都要跟他作对一般。萧家实力比云峰派略差,他与萧天赐地位相差不多,但二人却从来不在一个圈子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想不到今日对方竟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 萧天赐并不因洪公子语气不善而生气,笑道:“洪兄误会了,我并非有意与洪兄为难,实在是这丹药于我有用,今日如有冒犯,还请洪兄不要介意。” 洪公子脸色阴晴不定,他有心发怒却也不愿树敌太多,萧家实力并不逊色云峰派多少,对方笑脸相迎他也不好在跟对方过意不去,再者说,刚才已经惹得奇异阁千金不快,若是因此得罪对方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丢掉的面子今日是找不回来了,洪公子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便不再说话。 虽有些许波折但长枪终是归了刘茫了,少女云儿叫人将长枪取给刘茫,她一语成谶,似乎看到了长枪在刘茫手中化作神兵大放光彩,众人也都看向刘茫,虽然并不相信所谓神兵待主一说,但听得多了难免就会产生怀疑,空穴来风并非没有道理,人言可畏也正在于此。 不过终究还是让少女失望了,只见刘茫握住长枪用心感受,那长枪在他手中亦无半点变化,根本没有任何要大放异彩的征兆。当然,众人认为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现实毕竟不是少女的幻想。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或者是因为想当然而忽略了,此时刘茫体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半点灵气。 一个又一个起点 也难怪众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对大多数人来说即使灵气耗空,短时间内虽不能补全,却终究会恢复一些。只是刘茫天生汇聚灵气缓慢,他吸收的灵气大半要被肉身吸收,之前能在半刻间凝聚起一丝灵气大部分是靠从肉身榨取,以至落地后自动吸纳的灵气尽皆被肉身吸收。 刘茫无意关心众人的心理变化,此时长缨在手,让他产生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当握住长枪的那一刻,他竟有一种血脉相连之感,长枪似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有如臂使。 这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如此亲密,或许正如少女云儿所说,他便是长枪的主人。 旁人见没有异常发生也就不再关注,拍卖继续进行,刘茫的心却早已不在此处,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关于命运的问题,今日发生的一切恐怕已经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了的。 这杆长枪究竟是什么?如果想要弄清它与自己为何有一种奇妙的联系,就要搞清楚它隐藏的秘密,而想要探寻它的秘密,则需要灵气,刘茫等不及拍卖会结束,寻个空档告辞离去,他要找个安静所在恢复灵气。 长枪足有一丈多长,拿在手中很是不便,刘茫将长枪扛在肩上,像个挑夫一般大踏步离去,洪公子坐在二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屑道:“垃圾!” 不远处的萧天赐看了洪公子一眼,神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怜悯,他心中道,这样的愚蠢之辈竟是一派传人,享有不尽的修行资源,实在不公,实在可悲可叹。 “少主,我们一件神兵只换了两粒丹药,是不是太不划算了?”萧天赐身后的少年看着离去的刘茫道,他自幼跟随少主,萧天赐为人又和善,所以少年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 “神兵?你也觉得这是一件神兵吗?”萧天赐摇了摇头,就算这真的是一件神兵那也是不属于萧家的,否则萧家怎会拿出来拍卖,况且萧家已经不是原来的萧家了,它正在走向没落,这一点不管少年还是萧家的一些长辈都全然不见,他们全都被曾经的荣耀蒙蔽了双眼。 想到这里萧天赐不由暗暗叹息一声,世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只有属于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何必抓着不属于自己、即使得到也无用处的东西不放手?他道:“如果是神兵就好了,那样或许能让他多欠萧家一点人情。” 少年知道萧天赐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不能理解,“他只是一个散修,就算厉害些,怎值得少主如此重视?” 这次萧天赐没有回答,明明就发生在眼前的事就是有人视而不见,刘茫仅仅是厉害一些的散修吗?他不仅有超强的实力,让无极宗出面澄清追杀谣言并力保,今日更是拿出了被奇异阁称之为丹中大乘的丹药,如此种种足以证明他绝非一般,而且今日他从天而降落在这大厅之内,众人只是当做个笑话看,但萧天赐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动西,要知道这里可是奇异阁,在楼宇之上,是有化神阵法保护的! 萧天赐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他相信刘茫会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大修士,所以他与之结下一个善缘,哪怕因此得罪洪公子。他对刘茫并无所求,这个善缘将来也许有回报也许没有,他并不刻意强求,他只是随手插下一段柳,至于这段柳枝是否能够长成大树,未来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 刘茫并不知道萧天赐的想法,所以他在拍卖会后一直没有见到萧天赐、离去前打探得知对方早已离开时还纳闷,他以为对方有求自己,哪知对方根本没有接触自己的意思。这让他疑惑了很久,不明白萧天赐为何无缘无故向自己释放善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对方向“未来大修士”结的一个善缘,如果知道,他恐怕会甚是得意吧? 除了萧天赐,注意到“破屋顶而入”背后东西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少女云儿,她很清楚奇异阁的保护阵法,知道刘茫的从天而降代表什么,也正是因此,她才怀疑刘茫是前辈高人隐藏修为,当然这里面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甚至于她甚至怀疑刘茫是专门为了那杆长枪而来。 每座城都有专门修炼的静室,但刘茫在这种地方修炼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大部分时间都身处荒郊野外,之所以如此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灵石,财富大都掌握在各个势力手中,对于像他这样的散修来说,在城内修炼是十分奢侈的事情。 相比于之前与南难、李唯一共同游历时十块灵石便相当于三人的全部身家,现在的刘茫尚能算个“有钱人”,这当然归功于严素的馈赠,虽然严素留下的灵石也不多,但付一日的修炼费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身处静室,刘茫得以好好端详起手中长枪来,在拍卖会上他尽量使自己不现异样,因为他知道,如果众人得知长枪在他手中真的有变化产生,将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长枪晦暗,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若不是手中传来的血脉相连之感,刘茫也会认为这只是一块凡铁。 若说特异,这杆长枪倒是异常巨大,它足有一丈四尺长,怪不得铁枪大将军会有那么大一具棺椁,那胡武身形魁梧,倒是勉强可以挥舞这么一杆大枪,但刘茫身材只是中等,使用这杆枪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如果能短一些就好了。”刘茫心中暗道。 心里的念头才刚闪过,手中长枪忽然变短,仅剩八尺又七寸,刘茫顿时大喜,长枪变化不仅更和他用,也是证明了这真是一件神兵,而非他的幻觉。 既然可以变化长短,那么是否可以改变重量?刘茫天生神力,少于千斤的兵器使起来总觉不顺手,在山洞里得到的两把铜锤虽然可用,却在逃亡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而且那终究只是灵兵,威力有限的很。 果然,随着他心念微动,长枪的重量也随之增加,而且其重似乎没有极限,好像刘茫的力气有多大,它就可以有多重。 刘茫心中高兴,忍不住跳起来舞了一通,他喜欢这杆枪,枪乃百兵之王,男儿就该以枪为兵,什么飞剑法宝都不如一杆大枪来得威武霸气。 但很明显刘茫高兴的有些早了,如果长枪仅有这些威力,是无法与飞剑法宝争锋的。 舞了一阵枪后,刘茫将长枪放在一旁开始恢复灵力,纵使这真的是一件神兵,也不会让他忘记,对于修者来说,修为才是最根本的事。 从天而降的危急时刻榨干了刘茫体内所有灵气,修炼良久他体内的灵气都没能汇聚成丝,进入筑基期后灵气炼化的速度大大加快,但按照这个速度想要恢复到之前状态恐非一日之功,就更不要说灵气凝露、最终凝结金丹这种遥遥无期的事情了。 修炼之时浑然忘我,这是刘茫可以称赞的优点之一,他的实力强大不仅因为体质特殊,跟他勤奋修炼也是分不开的。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体内灵气一丝一缕,如同跳跃的精灵,与往常一样,仍是红色灵气多,黄色灵气少。 站起身来舒展腰肢,不经意间低头一扫,刘茫的动作忽然定住了,他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被他放在身旁的那杆长枪,竟然不见了。 长枪虽然可以大小由心,但刘茫试过,它并不能被收进须弥袋里,这其中的道理刘茫不懂,至于原因恐怕只有能够炼制须弥袋的洞玄真人才可以说清楚,所以他将长枪放在一旁,想不到修炼结束竟然不见踪影。 他肯定静室之内无人来过,那长枪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呢?刘茫在放置长枪的地方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长枪留下的痕迹,一簇细小的灰烬——长枪所系红缨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那一簇红缨是少女为了点缀而系于长枪之上,红缨灰烬在,就说明不是有人盗走了长枪,刘茫思索片刻再度盘膝坐下,他凝视体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如果长枪是一件神兵,那么它便是法宝,而法宝是可以被收入体内的,长枪与刘茫有着莫名的联系,它之所以消失不见,也许是修炼时自己无意中将它炼化收入了体内,除此之外刘茫想不到其它原因。 内视之下,体内状况一览无遗,修士可以更好的掌控自身,最初的体现就是可以“看到”自己的脏腑、肌肉以及血液等等,越是强大的修士掌控力越强,他们可以随意改变呼吸、心跳以及全身各处器官的活动,相对来说,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肉身不过是一具皮囊,修行的第一个成果便是凝炼元婴,超脱肉体。而修行首先靠的是经脉,经脉是虚无的,但又是真实存在的,灵气纳入经脉,周天循环,气海筑基、结丹,最终破丹成婴,元婴居紫宫,于神庭与元神交融。修士此时便等同新生的婴孩,抛弃旧有之身,以全新的躯体神游天地间,享无边逍遥,所以神游境又称逍遥境。 这是绝大多数修士要走的路,如果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那么最终会达到修行的终点——大乘,成为天地间极致的生命,称神做仙。 刘茫不同,他的肉身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经脉却脆弱、残缺不全,随着修炼,他的经脉甚至有消失的迹象。按理说这样的体质是无法修炼的,因为经脉残缺便无法留住灵气,但刘茫不仅可以修炼,实力更是远超常人,他的肉身如囚笼,灵气一旦吸纳入体便再也难逃。 红色的灵气如同精灵,它活跃,无时不刻不在游走跳动,而黄色灵气沉稳,它扎根气海,虽然只有那么几丝,却像巍峨的大山,不可撼动。 经脉的作用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它根本无法聚拢灵气,红色的灵气甚至从经脉穿行而过,视经脉如无物。 刘茫没有在体内找到长枪的踪迹,他是一名散修,尽管有老道教他修行,但老道至多算是领他入门,他完全是自学成才,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有种感觉,老道似乎不想让他接触修炼,不想让他修行。从来也没有人跟他说过以自身温养法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法宝可以收入体内,这是修行世界的基本常识,但他根本理解不了,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一把好长的大枪可以放入到人的身体内吗?那它是该插在肚子里还是该插在脑袋里? 虽然没有看到长枪的影子,但刘茫能够感觉到它应该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他留意到了体内的变化,红色灵气比以往更加活跃了,除了一些在体内四处游走,它们大多都聚集在气海处,与黄色灵气泾渭分明,如同一朵燃烧的火焰。 终于,刘茫看到了长枪,它被红色灵气包围,如周身燃烧火焰。只一眼刘茫便被它吸引了,它不曾散发夺目的光彩,但只要有它,它便是世界里唯一的存在;它不露锋芒,却有让天地同声、万鬼止哭的气势,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从开天辟地中而来,镇压宇宙,横亘万古虚空。 少女云儿没有说错,这的确是一件神兵,一件无法用灵石来衡量价值的神兵,只有法宝之流才可以被收入体内,而刘茫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竟有了一件法宝。他从未见过法宝,时常引为遗憾,却不想见到的第一件法宝,竟然属于自己。 之前虽有猜测,但此时证实,刘茫仍然难掩心中激动,这就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人突然得到了整座金山,巨大的惊喜与满足感是语言无法形容的。 对于修士来说,一件法宝多少金山都难换,想要炼制法宝,不仅需要罕见的神料,更需要漫长的时间以及至少洞玄的修为,这就导致了法宝稀少,而且法宝威力惊人,世人皆知修行九境每一境界之间都是天堑鸿沟,无人可以越境而战,而法宝,却可以给人越境挑战的实力。 刘茫是异类,他筑基修为却可斩杀金丹,已能越境而战,若是再手执这杆长枪,其实力会达到何种境地?恐怕元婴修士与之为敌也只能望风而逃。当然,前提是他可以使用这件神兵。 刘茫尝试控御,但他根本无法与长枪产生联系,握在手中时的血脉相连感也已感觉不到,长枪似乎成了一种半虚无的状态,可以感受,却不可触摸。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想要使用法宝,至少需要元婴境,对道有深刻的认知,严素说元婴只是修行的起点是有道理的,刘茫还远远没有那个实力拿起这杆枪,他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达这个起点。 练气是起点,踏入练气便可以称作修士,区别于凡人;元婴是起点,修成元婴,才能开始问道之行;洞玄亦是起点,只有洞彻天地奥妙,才有资格沐浴风火。修行路漫漫,哪个境界不是一个起点呢?通往永恒的道路,不过是从一个起点走到另一个起点,谁又敢说自己已经到达最终的尽头? 强盗 经过一夜修炼,灵气已经回复三成,刘茫不再急着回复灵气,打算先行赶路。他去到城间飞舟处,得知去往平光城方向的飞舟尚要等待十几日才能出发,他哪里等得这么久,于是便决定自行赶路。 亳州地广人稀,人族聚集地大都相距遥远,虽有飞舟来往,但通行仍很不便,幸得数百年来人、妖两族趋于和平,行在荒野的危险大大减小,很多人都在外游历、探险。当然危险减少只是相对来说,修行世界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死亡与杀戮,没有谁能真正置身于外。 中午时分刘茫出城而去,他知道此行恐怕不会宁静,且不说路上也许会遇到未知的凶险,就是那洪公子恐怕也不会让他顺利离开,两人已经交恶,因敌视而起杀心的事并不少见,这不是他多余担心,太多的经历让他知道绝不能用善念去揣测坏人,他相信世间有大善,也从不怀疑世人有无穷恶,但他不会因此停下脚步,他不喜欢等待。 在拍卖会上见到的一洪一萧两位公子,也许很快就会出现在他接下来的路途中,刘茫如此想着,脚下步履不停,他料事向来很准,只是这一次却注定要猜错了。 萧天赐早已离去,拍卖会结束后他便离开了,刘茫猜到了他会有求自己,却猜错了时间,他无法猜对,因为这个时间到底是哪一天就连萧天赐自己也不知道。 而洪公子确实在关注着刘茫,拍卖会上刘茫让他丢了面子,这个仇他不能不报,他没有萧天赐那样的智慧,不懂结恩报复也从不隔夜,若非刘茫离开拍卖会后就去了静室修炼,昨日他就打上门去了。 当刘茫从修炼地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向洪公子报告了消息,之后刘茫便一直处在他的监视之下,待到刘茫出城,洪公子冷笑一声,领着一众手下就要跟上来。 “公子,门中传来消息,庄姑娘邀您到蝴蝶谷一会。”手下有人禀报。 “真的吗?”洪公子脚步立停,大喜道:“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庄姑娘自然就是庄魅邪,庄魅邪媚骨天成,无数人为之痴迷,洪公子就是她忠实的爱慕者之一。他拍下飞凤履就是要送给庄魅邪,而赠送女子鞋子代表的意思可说不可说,他所爱慕者究竟是什么便不问可知了。 洪公子出言挑衅刘茫,恐怕也有庄魅邪的缘故在,他虽然没有前去归零城,但擂台时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一切总能有所耳闻。 “禀公子,消息并没有说所为何事,只说公子得到消息后赶去即可。” 听闻佳人相约,洪公子心头一片火热,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刘茫,庄魅邪妙曼的身姿似乎出现在了眼前,让洪公子立刻急不可耐,他干咽了一口唾沫,马上急吼吼道:“走!我们走!” 刘茫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出城良久也没有碰到两位公子里的任何一个,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也仅仅是有些意外罢了,他并不把洪公子放在心上,也不会因为麻烦没找上来而不自在。 料想到的麻烦没来,却有意外的麻烦在前面等着,出城十余里,经过一条谷间小道,刘茫便看到前面有两人拦住了去路。两人面色不善,一人抗刀一人执棒,看那架势,就差在旁边立块牌子,上书“打劫”二字了。 杀人夺宝在修者中最是常见,刘茫常年游历,这样的事不知见过多少,散修能够拥有的修炼资源不多,劫掠便成了很多人聚揽修行资源的方式,在奔赴强大的道路上,没有道德。 大风大浪都走过,眼前阵势当然不可能让刘茫退缩,他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了两人近前。只见两人中一人身材消瘦,与手中棍棒形似兄弟,另一人比较敦实,身子恐怕还没有肩上的大刀长。 抢劫也是要看对象的,那两人见刘茫大步走来丝毫不见畏惧,心里便先弱了几分,待到刘茫来到近前,以往抢劫的话语竟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小道狭窄,两人既不说话也不退开,气氛一下子僵持起来,刘茫不是争强好胜之人,虽然眼前两人只是筑基修为,敌不过他三拳两脚,但他不愿浪费一点力气在这样的人身上,便绕过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呔!你个小子,谁让你走了?” 马善被人骑,刘茫不愿麻烦被二人当成了软弱,那矮桩子大喝一声,肩上大刀就劈在了刘茫身前,将他的去路挡住。 冲上云霄散尽心中压抑,又凭白得了一把神兵利器,以至于此时刘茫的心情很好,好到看这两个面目可憎、行为恶劣的人似乎都不是很讨厌,他道:“不让我走?怎么你们俩要请我吃饭?” 请你吃饭?难道你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抢劫遇到这种情况基本可以算作职业生涯里的奇耻大辱了,矮桩子提高了嗓门,道:“我请你吃个屁!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哦?你们是谁?” “高矮双雄说得就是我们二人了。”矮桩子得意道:“此山是我们开辟,此路亦是我们修,想要从这路上过,须得留下你的灵石来!” 抢劫的人有千万个,但抢劫的理由似乎只有这一条,毫无新意可言。 刘茫不生气却也不愿与这夯货废话,他道:“想要我的灵石,那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我要抢你还管你是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要将灵石交出来!”高个子明显务实许多,抢劫就要有抢劫的样子,说那些废话作甚?他举起手里棒子,就要向刘茫下手。 “我是刘茫。”刘茫自报家门。 他以为自己的知名度已经很高了,这两人只要听过他的名字,想必定会落荒而逃,从而让他省下动手的麻烦,对他来说这是麻烦也是无意义的争斗,而无意义的争斗便是浪费生命,便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事实证明刘茫的名声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至少没到让人如雷贯耳的地步,听他自报家门,高矮双雄明显一愣,矮桩子哈哈大笑起来,“流氓?难不成你要调戏我们兄弟俩?” 看着矮桩子悲惨的长相,满嘴护心毛,刘茫感觉自己被恶心到了,他有心将这惹人厌的家伙一脚踢翻在地,却又实在没有兴趣,他表面大大咧咧但内心是高傲的,说到底无论这一高一矮两个拦路者还是云峰派掌教之子洪公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们的行径顶多让人厌恶,连赋予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听闻大名体如筛糠,三跪九叩落荒而逃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第一次自报家门就弄得这般尴尬,刘茫有些下不来台,看来还是需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了。 幸好瘦高个听过这两个字,他皱着眉头,疑惑道:“你是那个喜欢金丹伪装成筑基,扮猪吃虎的杀人狂魔刘茫?” 打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刀口上混日子,若是一不小心踢到铁板别说灵石抢不到恐怕还会丢了性命,所以干这个行当更要加倍小心,要仔细观察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莽撞的人是活不长的,瘦高个还算合格。 扮猪吃虎还杀人狂魔,刘茫没想到自己的名声竟如此不堪,他自不会向这二人解释,闷声道:“是我。” “我的妈呀!”矮桩子显然知道了是谁,他刀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两条短腿倒腾起来,竟比瘦高个跑的还要快。 突然的变故让刘茫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二人说跑就跑,飞也似的的样子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追赶而是继续赶路,高瘦两人应该庆幸他今天心情不错,不然肯定要吃些苦头。 虽然已经可以飞行,但体内灵气不足刘茫只能靠双腿赶路,其实像他这种境界赶路大多还是靠腿,飞行消耗灵气太快不得持久,而且身处凶险世界,灵气是修士生存的根本,没有哪一个修士敢轻易浪费。 刘茫此行的目的不是平光城,平光城太远,如果像这样赶路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他要赶去相邻最近的城池,看有无飞舟。 穿过谷道,再翻过一座大山,便进入一片平原,亳州山林众多,一路上趟川过林,各处不同的景色迷乱人眼,使单调的路程不觉寂寞。 一边欣赏景色一边赶路,刘茫又不禁想入非非起来,以往他喜欢一个人四处游荡,他喜欢独行,不管是在人群里还是人迹罕至之地。但现在他却有了另一种渴望,渴望能有一个人相伴左右,他们会一起看日升日落、观草卷云舒,不必有什么目的,一起或快或慢,或走或停,于阳光下,或是星光里,看遍这大千世界,无数美景。 而那个他想要相伴左右的人,自然是严素。 身处如画的美景中,刘茫忽然产生了一股冲动,等到再次见到严素,他一定要对她说:这世间之所以如此美丽,是因为有了你。 猎人 憧憬着未来有一天能同严素一道共游八荒,刘茫心中好像有了无穷力量,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早一些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他就能早一点出发前往中域,那个陌生但注定将对他的生命产生非凡意义的地方。 行经一片小树林,叶随风动,刘茫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无不畅快。然而就就在他放松的刹那,心底却突生警兆,一股死亡的威胁让他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见一道乌光在眼前闪现,他只来得及一侧身,那道乌光便穿胸而过,速度之快,以刘茫的眼力都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随即有疼痛感传来,刘茫低头一看,胸口被割裂出一道一寸多长的贯穿伤口,才片刻间伤口流出的鲜血便已将胸前后背的衣襟染红,而让人后怕的是,伤口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寸,若不是他心生警兆侧了下身子,此刻心中的血液恐怕已经喷涌而出,他已没有生肌丹,单靠肉身的自愈力,不知能否扛过那样的重伤。 事发突然,刘茫根本来不及思考,他只是低头查看了一下伤势,然后便向乌光射来的方向疾冲而去。对方来历不明,那道乌光也确实拥有取走他性命的能力,但他没有选择躲避,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先要找个地方隐藏,但刘茫的选择是正面面对,回之以颜色。 树林不大只有几亩方圆,乌光是从树林外射来,刘茫完全可以暂时躲避在树林里。猎杀者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刘茫的做法打乱了他的阵脚,不过他并不在意,低声说了一句“有些意思”,便转身离开,寻找下一个地方隐藏起来。 他并不想跟刘茫正面面对。 当刘茫冲出树林不远,便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立刻向前追去,然而那个身影速度奇快,几个腾挪间便不见了踪影,不知又隐藏在了何处。 为防对方再施暗算,刘茫只好停了下来,他一边凝神戒备,一边四处观察,想要找出对方的藏身之地。 与此同时他心思急转,考虑自己当下面临的处境。对方是谁?想要治他于死地的人肯定不少,面对追杀时他杀人无数,虽杀之有理,也难保不会有人找他寻仇,亦或是觊觎他身上的宝物。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亳州广阔,哪有这么容易相遇。难道是洪公子?刘茫仍然觉得不是,洪公子那样的人想要杀他,肯定会大张旗鼓,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怎会这样偷偷摸摸。 来者究竟何人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此时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开这场危局。刘茫毫不怀疑对方有杀死自己的能力,胸前的伤口仍在流血,他甚至还不知道使自己负伤的是什么,而且对方速度奇快,几乎可以比肩元婴修士了。 对方当然不会是元婴高手,否则他就不用隐藏在暗处了,刘茫实力虽强,但绝不是元婴修士的对手,他能以筑基修为冠绝金丹,但毕竟只是筑基,虽能冠绝金丹,与元婴仍有天地之别。 即便这样刘茫也没有多少胜算,此刻他的对手与铁山等人不同,对方速度太快,他只见一道影子,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而且对方更是有一件速度奇快的兵器,让他来不及闪避。 也并非没有机会,对方虽然有速度的优势,但若近身交战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刘茫有这个自信,所以他面对的唯一问题,就是如何去到对方近处,或是如何将对方吸引到自己身旁来。 伫立不动,刘茫全身戒备,无法看到对手,刘茫便不能出击,只能被动等待,情况对他很是不利。但他不会退回树林,虽然树木可以为他提供掩护,但一旦退回树林,也意味着他成了瓮中之鳖,变得更加被动,这不是他想要的。 隐藏在暗处的人拥有更大的优势,所以他再次出手了,刘茫心中警兆再现,便见一道乌光射来,这次他有了准备,乌光虽快,还是被他堪堪躲过。 躲过这道乌光的时候,刘茫也发现了暗中袭击他的人,那人躲在离他百丈左右的一块巨石后,正弯弓射箭,刘茫这才知道使他受伤的原来强弓所射的箭矢。弓箭之强是他生平仅见,他也用过弓箭,当初射下那只小鸟他便是使用的一把弓箭灵兵,而那件灵兵的威力远远无法与对方手中的弓箭相比。虽然他躲过了这一箭,但并非是因为弓箭不强,而是因为距离太远,而且他天生对危险有敏感的洞察力,总能提早觉察,若是换了其它任何金丹修士,这一箭绝对无法躲避。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躲开箭矢的刹那刘茫便向那人疾冲而去,虽然对方的速度远超于他,但他必须尝试,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所有举动,当躲开第一支箭的时候,第二支箭矢紧随而至,刘茫已来不及躲避,箭矢瞬间便穿透了他的肩胛,几无任何阻碍,要知道刘茫肉身之坚硬已可比肩铁石,箭矢的锋利可见一斑。 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指尖,然后一滴滴落在地上,黑色的砂土上很快便有了一小摊红色。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刘茫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对方以迅捷的速度与强大的弓箭让他体会到了失败的滋味。 刘茫向前看去,袭击者已经不再隐藏行迹,他就站在那块巨石上,同样看着刘茫,手握强弓,满脸讥笑。 相距百丈,刘茫勉强可以看清对方的样貌,那人身材削瘦,长脸、尖下巴,眼睛不大,刘茫对此人似乎有些印象,但不确定是在哪里见过,就更不知道他为何袭杀自己了。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谁都没有说话,刘茫没有什么想问的,从对方暗算自己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便只剩下一种结果,在这个结果之外,其它都是多余的。 隐藏者已经现身,刘茫自是直冲而去,虽然对方速度比自己快太多,但他没有别的路好走,纵使死亡他亦没有恐惧,事到临头多余的情绪毫无用处,唯一往无前而已。 百丈的距离不能算长,只需数十个呼吸就能到达,却也不能算短,因为数十个呼吸足够对方做出任何反应,似乎有意羞辱刘茫,袭杀者面露讥笑,却并未立即逃走,他对自己的速度有着绝对的信心,在金丹境,没有人可以快过他。 自信源于实力,袭杀者速度之快,在金丹修士中几乎无人可以比肩,刘茫各方面实力齐头并进,不仅战力超强,速度也要超过大多金丹境修士,但面对袭杀者,在速度一途他仍逊色良多。 直到刘茫冲出近五十丈后,袭杀者才动身离开巨石,他步伐奇特,似乎是修炼了一种玄妙的步法,行动起来虽不显灵动,却直接有效,他身轻若无物,但每一次腾挪就好似利箭射出,很快便将刘茫甩在了身后。 袭杀者很享受这种一骑绝尘、无人追之可及的感觉,追逐他不止一次回头看刘茫,那模样好像在说,“即便你金丹无敌、名动天下,在我面前也只有任我戏弄、随意屠杀的份!” 刘茫愤怒了,他并不愤怒于对方袭杀自己,而是愤怒于对方如此方式,士可杀不可辱,对方明显就是在侮辱自己。 愤怒可以给人力量,刘茫大吼一声,速度变得更加快了,每一脚踏向地面都会使得岩石碎裂、尘土飞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追不到对方,袭杀者的速度,在金丹境恐怕已无人能比。 追逐中袭杀者还有空闲弯弓射箭,他的箭法同样高超,而且箭矢似乎无穷无尽,刘茫虽躲开了大部分箭矢,身上仍多了数个血洞,没用多长时间,他的双肩、双腿都已中箭,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若是换了旁人,身中这么多箭早就支撑不下来了,但刘茫身上有一股韧劲,纵然鲜血染红了衣衫,四肢疼痛不已,他仍不肯放弃,努力追逐。 但他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伤口一直在流血,他也越来越虚弱,以至于对方再次射来的箭,他已经根本无法躲避。其实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对方完全拥有杀死他的能力,无论追逐与否,都无法改变他今日的命运,战力再高又如何呢?对方只是靠身法之迅与弓箭之利,但这就足够了。 又有数支利箭穿身而过,刘茫如受酷刑,满身上下全是血洞,他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倒地不起。 望着湛蓝的天空,刘茫心里有些苦涩,他想过也许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杀死,却没想到竟是今天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甚至连是谁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都不知道,就突然之间坠入深渊。他不想死,就在刚刚他还憧憬与严素同游八荒,他心里存有无限美好,他怎么舍得死? 可事情不能因他的意志而转移,他的生死落在了别人手里,须臾之间那些美好的愿望就会被人撕碎,他要拿什么来拯救? 夺命十三箭 刘茫已经跌落尘埃,他一动不动,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所有斗志,晴空之上白云悠悠,与天地一同静谧,似乎这便是结局。 约摸过了一刻钟,有人向他走来,那人手执一把黑色长弓,狭长的脸上布满了得意之色,正是将刘茫重创的袭杀者。 在刘茫一丈处站定,看着倒在血污中的刘茫,那人笑道:“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无敌的刘茫,失败的滋味如何?” 这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即便已经将刘茫重创,他仍然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就算刘茫突然爆起,他也可以从容退却。 刘茫艰难转过头看了此人一眼,如此距离他已将对方容貌看了清清楚楚,却仍然不记得此人是谁,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于是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对方显然没想到刘茫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是谁,这让他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刘茫有气无力,他有些疑惑,对方的相貌他确实有些印象,但也只是有些印象罢了,或许是什么时候无意中看了一眼,仅此而已。 内腑受伤,每次开口嘴里都会流出鲜血来,看着刘茫这幅凄惨模样,袭杀者脸上怒气消失,再次露出了笑容,他道:“刘师兄是英雄般的人物,那日在归灵城擂台上,你得美女青睐,又战败铁山,何等意气风发,在那种情况下你没有注意到我也属正常,我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于你。” “不过这次你可要看清楚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在我的手里。”袭杀者得意道:“记住了,我叫段飞!” 经过这段提醒,刘茫终于记起了这段飞是何许人也。面对追杀时,他进入归灵城,在城内设擂独战天下,那日他仅与铁山一战,但当时登上擂台的却不止铁山一人,除了铁山、齐放轩与庄魅邪外还有三人,这段飞正是其中之一。他号称“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人称一阵风”,好像也是那什么“亳州金丹十杰”之一。 能在亳州金丹修士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果然都没有凡俗,这段飞,的确配称得上来无影、去无踪六个字,如果没有应对之法,恐怕亳州金丹境无人是他的对手,只是刘茫仍不解,他为何前来袭杀自己?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行径此处特意埋伏在此? 这些无需问,段飞自会娓娓道来,他之所以留下刘茫性命,所为的不就是炫耀胜利?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杀你,其实原因很简单,你拥有远超同境修士的实力,想必是如我一般得到了前辈修士的遗宝、传承,我要杀你,就是要将这些夺来,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道理,你将失去一切,而我会变得更强。” 一直有传言说段飞得到了大修士的传承,原来真是如此,世界广大修士无数,总有人会交好运,这便是修士寻求的机缘,他倒是有些运道。不过段飞显然想当然了,他因机缘而崛起,便以为所有强大的修士都是得到了强大的传承,并以此为抢夺的目标,看他的样子,这种事应该做过不少。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当然,我想要杀你并不单是为此,我要你知道,无敌于世的人,只会是我段飞!” “那日我本想在擂台赛将你击败,但我没有那样做,那不是我的风格,我还不够强大,不能抵挡所有的觊觎,我要在所有人的目光后成长,待我修为有成,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是最强的!” 段飞在刘茫周围来回走动,同时侃侃而谈,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他接着道:“我是天佑之人,当时我因有事离开归灵城,竟让我因此让我躲开一劫,我本以为你们全都死在了城里,想不到你竟然活了下来,能在洞玄修士手中留得性命,看来你也是有些运道的。” “不过可惜啊!你的运道很快就归我了!”段飞越说越得意,将一个在众人眼中无敌的存在踩在脚下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啊!遗憾的是这不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的,得到对方的传承后,他会越来越强,直至踩在所有人头顶之上。 刘茫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听到这些话,他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恶毒诅咒,更没有开口求饶,他只是静静地听段飞讲,不去打断,看他沉浸在无敌的幻想中。 “你要相信这都是天意,天意注定你要死在我的手中。”段飞道:“本来自归灵城之后我便失去了你的去向,我没有打算专程去寻你,世上有太多强大的金丹修士等着我去猎杀,并不独缺你一个。谁知昨日在拍卖会上,你竟突然出现,让我着实有些意外,这实是老天将你送到我的手里啊!”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刘茫便全明白了,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若是对方不加以解释,其中的因果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想必你也能做个明白鬼了,好了,现在就让我杀了你,然后打开你的须弥袋,看一看里面有什么让人心动的……啊!” 段飞话未说完,就见原本瘫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刘茫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向自己扑来,他本能的想要后退,却已退之不及,得意忘形之下他忘记了保持距离,离刘茫仅剩咫尺,几乎是刹那间刘茫的铁掌便抓住了他的脖子,形势登时反转。 “看来天意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一击得手刘茫毫不留情,他先是将段飞手中的强弓与背上的一壶箭扯下扔在地上,然后干净利落的扭断他的双臂,踩折了他的双腿,段飞显然没有刘茫那般强大的意志,顿时痛得大叫起来。 失去行动能力的段飞被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的人换做了刘茫,报应来的如此之快。段飞脸上的得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恐惧,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角色转换,口中无意识喃喃道:“你……你……” 段飞与刘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身处这样的境地,段飞除了恐惧、后悔、不解这样的无用想法,脑子里再无其他,而刘茫不同,同样身处绝境,他仍能时刻保持冷静,绝不放弃。 之前的愤怒只是伪装,其实刘茫在追逐中表现出来的因愤怒失去理智穷追不舍以及后来的不支倒地都是为了这一刻,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拥有速度与兵器优势的段飞可以轻易杀死自己,所以他保留实力,他的确身受重伤,但绝没有段飞认为的那样已经任其宰割。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早就看出对方并不想太早杀死自己,段飞射出第一箭的时候他尚在树林里,树林内太容易躲藏,如果单纯以杀死对方为目的,那么任何一个猎人都会选择对方离开树林再动手。刘茫以为,段飞觉得杀他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所以并不急在一时,他就是想让刘茫狼狈躲藏,做那瓮中之鳖,他则享受猎杀的乐趣。 只是段飞没有想到,刘茫行事异于常人,他做出了与大多数人不同的选择。 接下来的事证明了刘茫的猜测,除了第一箭射向心脏,段飞后来射出的箭矢皆避开了他的要害,没有一箭射向心脏与头颅。这肯定不是段飞箭法不行,想反他的箭法奇高,不仅百发百中,甚至可以预估刘茫躲避的方向,让他避无可避。刘茫初时不知段飞这样做的目的,直至最后他才明白,对方不仅要在猎杀中羞辱自己,更要当着自己的面炫耀。这是一个极度骄傲虚荣但又阴暗谨慎的人,虽然不能理解是怎样一种心理,但像他这种人刘茫还是见过不少的。 刘茫赌对了,虽然满身伤口,但他逆转绝境,此时二人位置对调,段飞的生死已掌控在他的手中。而对于段飞来说,因为虚荣他即将失去自己的性命,此刻他内心充满了懊悔,却已经没有再来一次机会了。 四肢尽断的段飞已经不能构成威胁,刘茫捡起地上的弓与箭壶,查看起这件差点夺去他性命的兵器。弓不算很长,四尺左右,通体乌黑,散发着墨玉般的光泽。这把弓样式奇特,弓臂竟一端粗一端细,两端皆有利刃,可做近身兵器使用,材质非金非木,似乎是由一种动物骨骼炼制而成。 再看箭矢,箭壶内有箭一十三支,材质与弓相同,应该与长弓为同种动物骨骼打造,箭头扁平,锋利无比,而箭尾则如鱼骨,布满倒刺,黑色的尖刺如厉鬼凶牙,让人望之生畏。 刘茫张臂挽弓,以他千斤之力,也才将弓弦拉开一半,这让他有些骇然,这把弓的威力之强远在他意料之上。段飞的实力绝对比不上他,他才能将弓拉开一半,那段飞能发挥出长弓的威力就更小了,而就是这更小的威力便将他重创,若是弓弦全开,岂不是可对元婴修士造成伤害?这定然超过了法器的范畴。 “这是什么弓?”刘茫见箭壶内只有箭十三支,便转头随口问道:“这一壶箭只有十三支吗?” 他这么问是因为段飞在袭击他的时候射出箭矢无数,而箭壶显然装不下那么多支箭,所以他认为这十三支箭应该就是全部。 段飞脸色苍白,断骨并没有刺破肌肉,所以其实此刻的他并不会感觉有多疼痛,脸色苍白更多的还是心理作用,他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也不敢想刘茫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他,从开始到现在刘茫几乎没跟他说过话,此时猛然间听刘茫提问,他身体不由一颤。 虽然心里有万般不愿,但身处如此境地,段飞还是如实答道:“这把弓叫追魂弓,而箭名夺命,由洪荒异兽龙鳄骨骼炼制,它们本是一名神游修士性命交修的法宝,是我从神游修士遗留的洞府中得来。” “箭矢只有十三支,箭壶上有阵法,只要一拍箭壶,射出的箭矢就会自动回来箭壶中来。” 原来如此,刘茫点了点头,怪不得这把弓威力如此强大,原来是神游修士使用的兵器,追魂弓,夺命十三箭,好唬人的名字。 性命交修之宝,看来那名神游修士是将这弓箭当做法宝来炼制了,如果那名修士能够成就洞玄,那么这把弓便能成为一件法宝了,不过很显然,那名修士止步神游,若非如此,这把弓就不是段飞可以使用的了。 他却不知道,想要炼成法宝不仅需要洞玄修为,还需要可遇不可求的绝世仙材,这把弓虽然是由洪荒异兽的骨骼炼制,但材质仍达不到成为法宝的要求,它的成就已经到达顶点,虽然威力极大,但在它的炼制者,那名神游修士手中,早已经成为鸡肋一般的存在了。 炼制法宝太难,即使这样的“半成品”也等闲难以得见,除了这把追魂弓,刘茫见过的“半成品”法宝便只有当初严素的那件防御莲花了,而他是幸运的,大多修士一生能得见法器,拥有一件灵兵就是好运气了。 尽管弓箭威力巨大,但刘茫却并不喜欢这件兵器,此弓给人感觉太过阴暗,与他性格不符,他喜欢那种给人感觉大气、堂堂正正,使用起来正面相对、摧枯拉朽的兵器,比如他的拳头,又比如那杆大枪。 不过他不是认死理的人,不会因为不喜欢就弃之不用,不管怎么说这把弓威力巨大,解决了他面对远程攻击无计可施的难题,对现在境界的他来说有大用处,有了这把弓,他便真的可以无惧金丹境的任何挑战了。 将弓箭背在身上,刘茫又看向段飞,对方欲杀他夺宝,那么他自然该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弓箭已经收起,接下来就该收取段飞的性命了。 刘茫自然不会向段飞那样在杀死对方之前先要炫耀一番自己如何坚忍最终反败为胜来表达自己的强,也不会嘲笑对方虚荣或是愚蠢,说一些诛心之言让对方死去之前承受更多的煎熬来宣泄心中的恨,更没有兴趣问对方有没有遗言。他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二话不说便向段飞眉心插去。 “你……你不能杀我!”段飞没想到刘茫说动手就动手,看着向自己脑袋插来的夺命箭,他吓得大叫起来。夺命箭锋利非常,尖刃处几乎透明化作虚无,作为弓箭的主人,没有人比段飞更清楚夺命箭的锋利,他曾用夺命箭狙杀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夺命箭会夺去他的命。 箭尖在段飞眉心一寸处停住了,这是刘茫下意识的反应,也许对方有让自己可以不杀他的理由。 看着近在眼前下一刻就要插进自己脑袋里的夺命箭,段飞整个人都软了,他杀过很多人,欣赏过很多死亡,但自己从未与死亡如此接近。他曾嘲笑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面对死亡时的种种不堪,但当自己面对死亡时,他与那些人并无两样,恐惧,无穷尽的恐惧,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我也有须弥袋,我有很多灵石,只要你不杀我,这些都是你的!” 竟然只是这样的理由,刘茫摇了摇头,看来所谓“独行侠”段飞只是徒有其表。他手往下一送,夺命箭便轻易穿透了段飞眉心,再一回手,夺命箭滴血不沾,在段飞眉心留下了一个血洞。只见段飞双目圆睁,脸上定格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许直至死亡的一刻他仍不能相信,强大如自己、注定会成为大修士的段飞,会在这里无声死去。然而一切皆已成定数,这名神秘的亳州金丹十杰之一,在无尽悔恨中,于这无人的荒野里,被终结了性命。 “你死后,这些同样是我的。”刘茫从不劫掠他人,从不取不义之财,所以他一向贫穷。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是他的战利品,取之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须弥袋稀少,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有须弥袋而引得众人追杀,除了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金丹修士拥有须弥袋,段飞在神游修士洞府,看来是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随手一翻,便在段飞腰间找到了他的须弥袋,这是一个灰色的小袋子,外表朴实无华,甚至可以说是破旧,根本看不出来宝物的样子,若是将它扔到路边,恐怕都不会有人愿意弯腰拾捡。 刘茫刚要打开须弥袋,却猛然间想起一事,他先是一愣,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明明可以不伤毫发就将段飞拿下,只因多忘,白白受了这么重的伤。 在他的须弥袋里还有一件“神器”,一件不需要消耗太多灵气就能摧动,让他可以无惧元婴修士的强大宝物——玄甲石人。 这件得自棺中人的玄甲石人实力相当于化神境,虽然不见得拥有它就可以对战化神修士,毕竟石人没有思想,与真正的化神修士相比实力会大打折扣,但最起码匹敌元婴是毫无问题的,就更不用说金丹境了,自己如果一开始便以石人对敌,何至于落得满身伤口。 其实这也不算多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刘茫一向习惯用自己的双手解决问题,而不愿借助外力。这是一个好习惯,毕竟不是所有凶险都会有外力来扫平,若不经历险死还生的绝境,就不会冷静面对一切的心态,而这种心态,亦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想想也是后怕,除了石人刘茫其实根本没有对抗段飞的办法,而他又偏偏忘记了这尊石人。不过万幸的是他活着而段飞死了,如果段飞没有那么骄傲,干脆利落将他击杀,那他就真是无处说理了。而且若是那样,当段飞打开他的须弥袋检查战利品的时候看到这尊石人,并最终弄清石人的作用,恐怕会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吧? 星云草 将段飞的须弥袋打开翻过来一抖,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落,很快就在地上堆了一大堆,这是刘茫在整理战利品,他的的方式很粗暴,不会向外挑拣,而是把所有东西倒出来,然后再把需要的东西装回去。 这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灵石,看来段飞是个实用主义者,刘茫一边将灵石装回须弥袋一边粗略数了一下,灵石足有一千多块,也不知是那神游修士所留还是段飞劫掠所得。刘茫没想到段飞身家如此丰厚,光是将这些灵石装回就费了他好大功夫。除了灵石,还有几件灵兵两件法器、几瓶丹药,这些东西全都价值不菲,刘茫将其悉数装回须弥袋里。 灵石、法器皆属寻常,段飞既然机缘得到了神游修士的遗宝,很有可能也得到了神游修士的传承,他拥有远超同境修士的速度,应该就是修炼了一种特殊的法门。刘茫想要找的也就是这个,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但若有提升速递的法门,他的实力必会更上一重。 不过他的愿望落空了,倒不是没有修炼之法,而是功法并不适合他修炼。 掉落的物品中有一个紫檀盒子,盒子中存放着一张兽皮卷,刘茫取出兽皮卷观看,上面记载的乃是段飞修炼的功法。 “追风诀”,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但其代表的功法却绝不普通,兽皮卷上详细记载了从炼气境到神游境的行功、修炼之法,包括那名神游修士的修炼心得以及经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按照兽皮卷上的内容修炼,将有很大的机会修炼至神游境界。 至于这个机会有多大那就因人而异了,即便拥有天底下最高深的功法,也不见得就能够修为大乘,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功法就好比一张地图,而是否能够走到终点由很多因素决定,比如你是否能看懂这张图,又比如你能否在这条路上披荆斩棘。 若是要问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悟性二字应该首当其冲,因为最终决定你能够到达的高度的,是你的思想、你对宇宙天地乃至一草一木的领悟。而除了悟性,功法、财富甚至运气都是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条件,就拿此刻来说,如果刘茫可以修炼兽皮卷上的功法,那么他就能在到达神游境前少走一些弯路,而且变得更快,这意味着他会有更大的机会在充满险恶的世界活下来,而只有活着,才能走的更远。 遗憾的是兽皮卷上的功法并不适合他修炼,准确的说但凡功法就不适合他修炼,刘茫天生经脉不全,而世间大多功法的修炼都是建立在经脉的基础上,这就意味着在修行这条路上,他只能独**索。追风诀的根基建立在一个“轻”字上,修炼这种功法的人会拥有远超同境修士的速度,所以段飞速度快是因为功法的作用而并不是有什么法门,刘茫提升速度的想法只能落空了。 将兽皮卷放进木盒装回须弥袋里,刘茫并没有失望,他可以预料到这个结果,而且兽皮卷上的内容对他也并非全无用处,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学习、借鉴的,而且上面记载着神游修士修行的经验,这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将剩下的无用之物堆到段飞尸体旁边,指尖一道火焰飞出,瞬间便将段飞的尸体点燃,没用多长时间,余烟飘散,只留一摊灰烬。 人取天地之气为己用,死后自当还之天地,刘茫此举合天道,亦和人道,人死怨消,段飞已死,不必再让他受暴尸荒野之苦。 段飞终化作灰烬,刘茫也已受伤,虽没有危及性命,但此时已然不再适合赶路,刘茫向前走了几步,就在离段飞剩下的灰烬不远处坐下恢复伤势。 夺命箭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多个伤口,乍看之下这次受伤比他在连山派长老与云昊手中受得伤都要重,但事实并非如此。相比于那两次受伤,现在他身体的自愈力与当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那两次受伤完全激活了他身体的潜力,不但让他修为突飞猛进,在短短时间里成为金丹无敌的高手,同时让他的自愈力得到了巨大提升,尽管此时他身上伤口众多,也已没有生肌丸,但伤口已经全都不再流血,不少伤口甚至已经开始愈合。 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伤口便能痊愈了,刘茫正静坐修养,忽然心有所感,他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上一架飞舟落下云头,停在了他上方不远处。 飞舟长近十丈,华贵非常,与平日里那些城市间来往的飞舟大不相同,它停在这里原因显而易见,却不知是有何目的。 飞舟刚一停下,便有人从飞舟走出,向刘茫飞来。当先是一名少女,少女一身绿衣,翩然如凌波仙子,刘茫定睛一看,这名少女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才见过的奇异阁千金云儿。 少女旁边是一老妇人,刘茫看不透她的修为,但老妇人给他的感觉与牧尘很是相似,恐怕也是一名元婴修士。能有一名元婴修士陪伴身旁,奇异阁实力之深厚与少女之受宠可见一斑。 “刘大哥,好巧啊!”少女落地,向刘茫打招呼,“你受伤了,不要紧吧?” “是啊,挺巧。”刘茫站起身来冲少女一笑,他对少女印象很好,少女很纯真,而纯真的灵魂总是会让人感觉亲近。“些许小伤,不足挂齿。” “这位前辈是?”刘茫转向老妇人。 “这是我家林婆婆,把我从小看到大,现在还看着我呢!”少女一努嘴,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见过林前辈。” 林婆婆面容慈祥,对刘茫也很友善,她上下打量刘茫一番,道:“刘公子年轻有为,很不错。” 其实奇异阁的飞舟并不是刚到此处,在刘茫与段飞战斗的时候飞舟便已经来了,他们之所以不现身是因为少女想看看她以为的这个“刘前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不过刘茫的表现加上林婆婆断定刘茫并非所谓隐藏“高人”,则让少女更加疑惑了。而林婆婆对刘茫不错的评价,也是因为目睹了他绝处求生的经过。 刘茫也想到了这点,飞舟不太可能在他刚收拾完战利品之后恰好出现,不过少女并无恶意,他们出现的时机又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云儿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她没什么城府,也不隐瞒自己并非初到的事实,开口问道:“刘大哥,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刘茫却很欣赏少女的直接,将事情的经过向少女说了一遍。少女听完瞪大了眼睛,以她的经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事,她从来不缺修行资源,在她的世界里不会有人为了灵石拦路杀人,以至于送掉性命。 “这人好坏!怎么可以随便抢人东西。”云儿道:“刘大哥,你受了伤赶路不便,我送你一程吧。” 她对刘茫满是好奇,正好借此机会一解心中疑问。 刘茫摇了摇头,他与少女并无交情,不愿凭白受人恩惠,要知道飞舟飞行花费灵石不在少数,“谢谢云儿姑娘,不过不用麻烦了,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不会有影响。” 少女却很执着,道:“不麻烦,不麻烦,刘大哥要去什么地方?也许我们顺道呢?” 刘茫只得道:“我要去平光城。” “平光城?那是哪里?” 平光城是的小地方,难怪少女不知,刘茫道:“那是一个偏僻小城,在晨风郡境内。” “我们还真是有缘呢!”云儿抚掌笑道:“我家就在晨风郡,我们正好顺路。” 真的有这么巧吗?刘茫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就想起,事情便真是这么巧合,奇异阁可不就是在晨风郡。每个到过晨风郡的人都知道,晨风郡是属于奇异阁的,包括最大的门派乡凌派都是在奇异阁掌控之下。刘茫自然也听说过,只是他以前从未接触到这个的层面,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一起。 话已至此若再谦让就是矫情了,而且与南难约定的日子转眼便至,单靠双腿赶路他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赴约的,如果乘坐奇异阁的飞舟也许尚不算晚,刘茫道:“那就多谢云儿姑娘了。” 三人登上飞舟,少女让人带刘茫到房间休息并送去衣物,道:“刘大哥安心养伤,有事随时可以叫我。” 刘茫再次谢过,便随那人去了房间,其实他的伤倒无需专门静养,只是身上已满是血污,总还要收拾一下。 一个时辰后刘茫走出房间,他的伤口由内到外已经全部愈合,几与平常一样了。 甲板上林婆婆已经不在,想是回房间修炼去了,少女云儿正望着船舷外的景色发呆。飞舟速度极快,船舷外景物一闪即过,单凭肉眼几乎分辨不清,少女却出神地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大哥,你的伤好了么?”见刘茫从房间出来,云儿道。 “嗯,已经好了。” 对与刘茫的伤势这么快就能复原云儿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惊奇,毕竟在她看来刘茫有生肌丹这样的奇恢复快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且她好奇的刘茫神奇的地方,远比这个要神奇的多。 “刘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刘茫来到船舷旁,听到少女的话,微笑道:“什么问题?” 有时候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越想要弄清楚,云儿对刘茫便是如此,此刻二人一同站在船舷旁,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是什么修为境界?” “修为?如果按境界来划分,应该算是刚刚筑基吧?” 少女有猜测刘茫是元婴境、化神境,甚至猜测他可能是亳州多年未曾出现过的神游境,却从没有想过他竟只是筑基期,是的,筑基甚至都配不上境界二字。她万分诧异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只是筑基期!且不说你金丹境几无对手,如果你只是筑基期,怎么会轻易穿透阵法,从天而降进入奇异阁的拍卖会场来?” “什么阵法?”刘茫没想到少女听闻自己是筑基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在他以为修炼至今只是筑基期修为是一件让人汗颜的事,而且筑基期战胜金丹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奇异阁的防护阵法啊!”云儿叫道:“奇异阁有阵法守护,大多数都是化神境阵法,差一点的至少也是元婴境阵法,如果你只是筑基修为,昨天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穿过阵法,进入拍卖会?那里的阵法可是化神境的,元婴修士全力攻击一时半刻都无法打破。” “原来是这样,”刘茫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可以无视阵法。” “就这么简单?”云儿张大了嘴,她从没听说过有人竟可无视阵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刘茫一摊手,“就这么简单。” 虽然有了新的不能理解的事,但有了这个答案,至少以前的疑惑就都可以解释了,其实云儿一切的不解都是建立在刘茫轻易穿过化神阵法上,这个问题一旦弄清楚,其它事情包括他为何灵气不继、以及在方才的战斗中差点身死,等等问题自然就说得通了,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刘茫单纯便是实力如此。 “你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能力吆!”片刻之后云儿内心才完全接受了这个答案,她并非疑问只是感叹,方才刘茫已经说过,便是他也不知道这种能力因何而来。 对于刘茫“前辈高人”的猜想此刻才算真的破灭,不过云儿对刘茫的好奇却半点不曾减少,前辈高人虽不常见隐修的却也不少,可以筑基修为无敌金丹、无视化神阵法的人,无论眼前还是传说,就只有刘茫一个。 刚把这件事弄清楚,云儿忽然又想到一事,“刘大哥,你的那杆长枪呢?” 奇异阁并未试过长枪是否能够收进须弥袋,所以云儿此问只是习惯使然,她从一开始就盼望长枪是一件蒙尘的神兵,直到此刻仍对其念念不忘。 杀人夺宝的事并不一定只有穷凶极恶的人才能做出来,如果诱惑足够大,圣人也难免行出卑鄙之事,一件法宝,足以让大部分好人变成坏人,对刘茫来说,他绝不可以轻易透露自己拥有神兵的消息,那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他完全可以告诉云儿长枪在须弥袋里,但他没有那样做,他无法欺骗一个纯真的少女,因为这个少女待他真诚。 “昨夜修炼时它不知因何进入了我的身体,此刻正在我丹田内,虽如此,但我无法掌控。” 云儿没有世人那般复杂的心思,听到刘茫的话,她先是一楞,随后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这是一件神兵!” 不过马上云儿就停止了欢呼,她先是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然后狡黠地向刘茫眨了眨眼,悄声道:“谢谢刘大哥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会替你保密的,嗯,谁都不告诉!” 刘茫笑道:“要谢也是我谢云儿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也得不到这件神兵。” “我说的没错吧?”云儿有些小骄傲,“刘大哥你要怎么谢我?” “你说呢?” “那你陪我去采星云草吧!” 一棵树 经过一番攀谈加之有了共同的秘密,云儿与刘茫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云儿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的少女,刘茫散修的生活于她是一个完全陌生又新奇的世界,她愿与刘茫分享自己的生活,也喜欢听刘茫讲述自己的经历,二人就这样天上地下的聊着,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飞舟来到了另一座城池,红叶城,因城外有一片巨大的枫树林而得名。一入秋季,枫叶变红,整个枫林便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其景色之壮美,言语难以表达。 红叶城里也有奇异阁。其时飞舟上除了林婆婆还有一名元婴,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收取各城奇异阁灵石运回晨风郡,而这红叶城附近正好有云儿想要采集的星云草,她便跟随飞舟一同前来。 当夜,刘茫与云儿出得城去,寻找星云草。本来林婆婆是要一起的,但她临时有事,云儿又不愿其他人跟随,便只有二人同往。红叶城附近皆人族聚居之地,并无凶险,而且有实力强大的刘茫相陪,林婆婆倒也用不担心云儿的安全。 二人出了城,由云儿带领步行进入了枫树林,夜晚的林中一片静谧,偶有虫鸣传来,给人一种安宁、幽远之感。 跟在云儿身后,刘茫有些不解,“我们为何要等到夜里才出来?” 飞舟上刘茫已经对云儿以及她要采集的星云草有了些不少了解,云儿是个很有爱心的小姑娘,她喜欢收养小动物,喜欢种植花花草草。她告诉刘茫,她住的地方是一栋只属于她的阁楼,阁楼里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动物,阁楼外是一片花园,花园里种满了从各个地方寻来的奇花异草。她原本有一盆星云草,就放在二楼她的床头,星云草之所以名星云,是因为它头顶一片美丽的星空,如梦似幻,是她最喜欢的一株植物。 也许是因为星空太重,星云草的生命极为脆弱,有次云儿养的一只“喵喵兽”不小心打翻了花盆,待到云儿发现时星云草已经枯萎,无法栽种活了,这让云儿很是伤心,并一直念念不忘想要再寻一株。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云儿道:“白天星云草与普通野草并无区别,只有在夜晚它头顶的星云才会出现,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可以把它分辨出来。” “原来是这样。”刘茫道:“那我们应该去哪里找?” “穿过枫树林是一条大江,大江下游有一片不知名的大山,星云草就长在最高的那座山山顶,上次我就是从那里采到的。” 云儿道:“星云草,只生在星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 “既然知道哪里有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赶过去?”刘茫着实摸不透小姑娘的心思,若是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第一时间去完成要做的事情。 “它在那里又跑不了。”云儿笑嘻嘻道:“刘大哥你没觉得这夜色很美吗?” 刘茫无言以对,他知道云儿说的很有道理,世上哪有那么多需要着急忙慌去做的事情?他也想让自己慢下来,不急不躁的去做每一件事,但性格使然,他是注定做不成这种人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出了枫林,走过一个开满各色野花的小丘,便是云儿所说不知名的大江。江岸上长着两棵柳树,柳树高大粗壮、满身树瘤,像是历经风霜的沧桑老者,柳树旁有个渡口,正停着一只乌篷小船。 此时月色朦胧,远处群山在黑暗中伫立,夜风吹拂缓缓流淌的江水,闪耀出鱼鳞般银色的光芒。二人站在江边,欣赏这静谧的自然之美。 月色中,云儿站在江边,轻声吟道:“柳梢纱罩月,岸旁露吻花,粼粼春江水,浩浩向天涯。” 却是一首小诗。云儿吟罢,冲回头看向自己的刘茫甜甜一笑,道:“刘大哥,我们乘船去吧!” 云儿兴致很浓,完全是一副游山玩水的心态,她一边跳上小舟,一边招呼刘茫快些。刘茫无奈的笑了笑,登舟解索,小舟便随着流动的江水往下游而去。大江平缓,站在小舟上几乎感觉不到江水的流动,宽阔的江面被月光分成了两种颜色,暗者如墨,光者似镜。 不多时小舟漂到了江心,四面皆是浩渺江水,这一叶舟似是要远离尘世,去往梦想之地。月光,江水,轻轻吹来的暖风,站在船头,望着无尽夜色,刘茫心中也不由生起一股豪情。他背负双手,开口唱道: “人生几多愁? 生死离逢皆以为由, 少不得志,一头青丝半白发, 老大无成,秋风雨里饮苦酒。 遍寻不得随云意, 圆月当空,江水自流, 春风不知何求, 轻轻荡漾晚舟。 —— 不如逍遥游。 云海辽阔,夜色无边, 看不厌江山如画美人如诗, 道不完红尘绮梦儿女情长。 谁人为我抚瑶琴? 浩渺江上,乌篷船头, 我当一壶美酒, 唱尽千古风流!” “刘大哥好棒!”一曲作罢,身后的云儿拍拍着手掌,眼中满是崇敬之色,道:“刘大哥你太厉害了,唱的真好!云儿会抚琴呢,可惜这里没有瑶琴,不然云儿一定为刘大哥弹奏一曲。” 云儿的夸赞让刘茫多少有些汗颜,他道:“我就是瞎唱,这里也没有酒呢。” 他说的是实话,歌中唱的也许是他理想中的自己,但绝不是真实的他。重要的倒不在于是否有酒,而是他并不能如歌中那般洒脱,做到真正的自由,虽然那是他最为渴求的东西。 二人一个吟诗一个赋歌,倒像是出来游玩的佳人才子,佳人没错,只是刘茫这个才子怕难符其实,其实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粗人”。 江水流得其实并不慢,“慢”只是因其平稳产生的错觉,没用半个时辰小舟随着江水来到了云儿曾采集星云草的那座大山脚下,二人泊好船,登山而上,路上没有再做停留,采集星云草有时间限制,若是晨曦到来,他们今日便只能无功而返了。 星云草就是普通的野草,除了能在夜晚散发出星云一样的光芒它没有任何价值,无论对修士还是凡人。有时候平凡也是一种幸运,因为没人在乎,便免受了针对与伤害。 所以它生长得很茂盛,整个山顶上长满了星云草,这是刘茫第一次见到星云草,虽然他不是喜欢养花种草之人,但眼前景色也足够让他明白云儿为何对这种凡草念念不忘。 是另一片星空。头顶的天空太遥远,星星太远,撒落在人间的只是众星稀疏的余晖。而这片星空近在眼前,近在脚下,点点星光一伸手便可以采在手心,可以触摸那种美丽。 如云儿所说,星云草与本身与凡草并无区别,它就像野兰草,生有三片叶子,叶片弯曲,随微风摇曳,尽显妙曼身姿。不同的是,星云草每片叶子尖上都有一团光,圆形似乎在流转的光,三片叶子,三团光,让星云草有一种梦幻的美。 站在山顶,眼前尽是星云草,一棵草托着三座星云,而眼前星云数之不尽,也不知是星光还是星云草散发的光芒,整个山顶几乎被照亮,梦幻的光在流转,让人如同置身仙境。 “太美了……”云儿已经看呆了,尽管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美景,依然被深深打动,对她来说这就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事物,而事实也确是如此。美丽的事物不该被破坏,所以上次云儿只采走了一株星云草,若非喜欢非常,她甚至连那一株也不忍带走。 “星云会是这个样子吗?”刘茫没有云儿那样的少女情怀,在短暂的惊叹后,他想到的是不同的问题:这样的一棵草为什么会叫星云草?它叶子上的光芒,就是星云的样子吗?刘茫没有见过星云,在遇见严素之前,他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广阔无垠的宇宙里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这勾起了他对星云草的好奇。 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眼前的一株星云草、那一团星云。离得近了,他发现这不是单纯的一团光,光芒里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光点,这些光点各自闪亮,组成了这一团星云,就好像天空里无数的星星,组成了一片星空。 这是一片真正的星空吗?须弥之间包含万千宇宙,这一棵星云草托起的或许是三千世界?星云草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随着心神越来越投入,眼前的星云似乎越来越大,它无限延伸,变得无尽广阔,蓦然之间,刘茫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眼中皆是虚无,除了遥远的无数星辰。刘茫好似身处无边宇宙,恒古寂寞、生灵无至之地,他无法确定他存在的是真实还是一种虚幻,他的灵魂开始在宇宙中游走,像一道光,看着一颗颗星辰从身前经过,无限又不循环,好似没有止尽。 无际无边、广大、遥远,这些词语都已经不能形容无垠宇宙带给人的震撼,也许只有孤独,才能与这永恒做一个人为的惊叹。 漫游在荒凉宇宙,这是对意志力的极大考验,没有人可以承受这样的孤独,这样没有目的且永无止尽的旅程,刘茫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但对他的灵魂来说,却好似一个纪元那么漫长。 在这里时间没有任何意义,也许是无数年也许只是一瞬,刘茫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与死寂星辰不同的东西。那是一棵树,一棵生长在漂浮的大陆上,散发着无尽光芒的树。刘茫无法形容这棵树有多大,因为它不能给人以大与小的概念,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玄妙又让人无力。 只能感觉到它的光,它的光是散发着神圣的洁白,每一根垂落的枝条,散发的光芒让星辰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棵多么神奇的树啊!它就那样静静地漂浮着,似乎从天地初始便在那里,永恒不变,让人觉得它就是万灵之源,是一切生命的开始。 它有着无穷的魔力,从看到它的第一眼,刘茫就深深被它吸引,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棵生命之树,这棵树会赋予他无穷的生命,这是一种从心底生起的本能感觉,他在不知不觉间向那棵树飘去。 离得近了,刘茫已经把这棵散发着神圣光芒的生命之树完全看清楚,它像一棵柳树,不同的是通体洁白晶莹,像是由美玉雕刻而成,巨大的树冠垂下一根根枝条,枝条上开着白色的花朵,那花朵是如此美丽,便是再无情的人也会为她神迷。 空旷的宇宙中没有风,枝条不知因何而舞动,一朵小花在舞动中脱离枝条,独自翻飞,缓缓飘向了宇宙深处。 刘茫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它,早已被生命之树占据,他的灵魂里只有这棵树,一心只想投向她的怀抱,在那里,他会得到永恒。 突然间,刘茫心底一惊,这种痴迷的状态让他产生了一丝警觉,以他的经验而论,自己分明是受到了迷惑。 然而警觉心只是稍现即逝,“我只是想再靠近些看得更清楚一点而已!”刘茫这样告诉自己,他一刻未停向生命之树飘去,意识也渐渐沉迷。 吱蛇 “刘大哥,你怎么了?” 刘茫猛然一惊,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原来是云儿见他长时间出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惊醒之后,刘茫抬头四顾,天上繁星闪闪,四周星云流转,时候仍是夜晚,虽然出神时他好像经过了一个纪元那么漫长,但实际上也不过一刻之间。 云儿正在不解地看着刘茫,她刚刚小心地采了一株星云草放进玉盒收好,便看见刘茫盯着一株星云草出神,过了许久也不曾回过神来,连自己的呼唤声都好像听不见,于是她伸手将其叫醒。 “哦,我没事。”刘茫摇了摇头,他有些失神,分不清方才看到的究竟是想象还是真实。 定了定神,他向云儿问道:“云儿,你栽种星云草这么久,有从这星云里看到过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云儿疑惑道:“刘大哥,难道你刚才是在星云草上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刘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方才我盯着星云草上的一团光看,意识似乎被拉进了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虚无、黑暗,空寂中散布着稀疏的冰冷星辰,我在那里看到了一棵树,一棵散发着无限光明的树,我的意识被它吸引,若非你叫醒我,恐怕我已被它吞噬。”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啊!星云草就是长得好看一些,从来没有听说它有什么奇特之处呀?”云儿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奇,她还有些吃味,不满道:“太气人了!我盯着它无数次都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刘大哥你第一次见就看到了!”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听完云儿的话,刘茫不禁想道,这个答案其实他已经知道,如果云儿看到过星云里面的东西,之前肯定就告诉他了,难不成只有自己才能看到星云里面的那棵树不成? “我想起来了!”云儿忽然叫道:“关于星云草,好像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具体是什么传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从前好像隐约有一种说法,说星云草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则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个传说,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多修士都会养一株星云草,想要参破它的秘密,可最后大家实在发现不了什么,便认为传说只是传说,便不再关注星云草,所谓“秘密”也不了了之了。” 联系到自己所见,刘茫以为传说并不一定为虚,而至于那“天大的秘密”,则不是他能揣度的了,毕竟秘密比天大,而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修士。 星云草共有三片叶子,每片叶尖都托着一团星云,自己看到的景象属于中间的叶片,那么另外两片叶子上的星云里是否也蕴含着奇异的景象?刘茫向云儿道:“刚才我只进入了其中一片星云,现在我再看一看其它两团星云里有什么,如果你发现我无法醒来,记得叫醒我。” 说完刘茫盘膝坐下,凝神观察起另一团星云来,星云光芒流转,其内点点微光闪烁,一如夜空。 良久之后,刘茫仍一动不动,云儿担心发生意外,轻声试探道:“刘大哥,能听见吗?” 这次刘茫听到了云儿的呼唤,直接站了起来,看到云儿询问的眼神,他摇了摇头。 “里面没有东西吗?” 刘茫道:“不是,我无法进入之前那种状态,第一次盯着星云看的时候,是它将我的意识拉了进去,可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究竟是什么情况刘茫也没有办法说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看到的那一切,这一次他盯着星云看了许久,并没有如之前那样进入一片虚空,甚至当他再看将他吸引进去的那片星云亦是如此,一切都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的幻觉。 他是一个求自身的人,本也不是多么关心这里面有什么秘密,既然看不到那便作罢,这也不是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是一点他要叮嘱云儿,“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定方才不是我的幻觉,星云草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你既要栽种它,还是小心一点,尽量不要长时间盯着它看。” “也许只有刘大哥你才能发现星云草的秘密吧!我养了好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云儿道:“我会注意的,以后我远远的看,嘻嘻。” “嗯。”刘茫道:“你采到了吗?” 云儿扬了扬手中的玉盒,“刚才你出神的时候我就已经采了一株收到玉盒里了。” “一株怎么够,要成片栽种才好看!”刘茫四下一看,山顶有两棵石树,他走到那棵长满了星云草的石树前,取出长剑,道:“我把这棵石树砍倒带走。” “不要!” 云儿不忍破坏这片美景,只是她没有想到刘茫如此冲动,话音刚落,剑已经劈在了石树上。 剑非刀斧,劈砍力虽不足,但刘茫手中的乃是法器,莫说石头,便是金铁都能砍个稀烂,然而当剑砍在石树上,竟只入七寸,连石树的一半都远远未到。 “刘大哥,我种一株就可以了!”云儿一边避开脚下的星云草,一边小跑着来到刘茫身前,道:“星云草属于这里,我们不能破坏它的家。” “这样啊……”刘茫讪讪地抽回剑,“那我们回去?” “嗯,”云儿点了点头,忽然她目光一闪,指着刘茫手中长剑,道:“刘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刘茫顺着她的手指低头一看,手中长剑上不知何时竟粘上了一层墨绿色的汁液,正从剑刃向下滴,他转头看向石树,石树剑伤处同样流出墨绿色的液体,除了颜色不同,与人受伤流血并无二致。 “这是……”岩石不会流血,石树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石树,刘茫本能地想要伸手触碰,还未等他碰到石树,脚下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就好似天崩地裂,整座山都在摇晃起来,脚下岩石崩裂,石块顺着山坡翻滚而下,发出隆隆巨响。随着震动二人眼前的石树表层剥落,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刘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眼前之物仍似树干,但却绝非岩石,它竟好似没有鳞片的蛇躯,伤口处仍在流出墨绿色的汁液,刘茫甚至可以看到随着汁液流出,伤口还在不停抽搐。 “别管是什么了,快走!” 脚下震动愈烈,刘茫拉着云儿的手,二人腾空而起,极速向远处遁去。此次地裂绝非巧合,应该与刘茫误伤的东西有关,不管他砍到的是什么,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是他们可以应付了的。 直到远离山顶近两百丈二人才停下身形,凌空回身看向山顶,此时山上已经一片狼藉,成片的星云草被破坏殆尽,星光的海洋早已不再,只剩下少许稀疏、微弱的光在闪烁即将熄灭,不久前仍美丽迷人的景色几乎在片刻之间消亡。 没有时间用来伤怀,二人停下身形不久,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山顶炸开,一个巨大地黑影腾空而起。 “这……这又是什么?” 竟然是一条蛇,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它高昂着头颅,那头颅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直立起来的身子便有十丈,整个身躯更不知有多长,它本就是一座山岭,立在山顶,便是群山之巅。 如此庞然大物即便洪荒之中也不多见,却不想今日被刘茫二人碰到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巨蛇,如同注视着远古洪荒,内心充满了震撼。 巨蛇不知沉睡了多少岁月,此时从混沌中醒来,它昂首向天,似欲向世界宣告归来,二人肃穆,恭听来自洪荒的嘶吼。 “吱……吱……” 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没有出现,二人吊足了胃口却不想是这么个结果,对巨蛇的震撼之情也猛减,云儿既失望又惊讶,道:“这是洪荒猛兽还是老鼠?” “这……”刘茫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他凝神望去,靠着自己绝佳的视力,借着微弱的星光,将巨蛇的模样看了清楚。 蛇头三角形,除了两点与大部分蛇类并无不同,其一巨蛇没有眼睛,也许是没有用处,它的眼睛已经退化,只剩下两个灰白色的图案;第二点也是最大的不同,在巨蛇头顶上长有两只触角,世人皆知蛟蛇之属是不会生触角的,只有虫蚁才生触角,虽有说蛟蛇生角乃化龙之像,但那指的是犄角而非触角。 刘茫看得清楚,巨蛇头顶的是触角而非犄角,所以这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呢?刘茫恰好见过这种生物,头生触角、无目、叫声“吱吱”,这分明就是吱蛇。 吱蛇其实并不是蛇,它应该只能算是一种虫,习惯生长在阴暗、潮湿的石头下,一旦有人搬开石头,它就会“吱吱”叫着四处逃窜,当然它究竟是蛇是虫没人知道,因为它太平凡太卑微,根本没人在乎它是什么。 眼前这头巨兽与吱蛇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体型差距实在太大,吱蛇最长不过一尺,而眼前这条却是座山。 刘茫曾说“躲在石头下的吱蛇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龙”,这不是他妄言,而是现实也是真理,只是现在真理似乎被打破了。 “见了鬼了!” 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由不得他不信,刘茫已经基本断定,这条山脊般庞大的生物恐怕就是吱蛇无疑了,只是它为何长得这般巨大,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世间神奇事无数,也不差这一件。 “刘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听刘茫感叹,云儿好奇道。 刘茫道:“这应该是一条吱蛇,一种生活在石头下的小虫子。” “小虫子?”云儿看了看巨蛇,又看了看刘茫,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这一条大了点。”刘茫只得如是道。 这是大了一点吗?云儿腹诽。 巨蛇叫了几声后便不再有动作,一直静静立在那里,此时它突然转过头,望向二人方向。 “遭了。”刘茫暗叫不好,刚才他们应该趁巨蛇没注意时赶紧溜掉,结果好奇心驱使浪费了大好时机,现在巨蛇注意到他们,再想跑就难了,他砍了这家伙一剑,将其从沉睡中惊醒,若是这家伙记仇,接下来恐怕没他的好果子吃。 虽然巨蛇没有眼睛,但刘茫和云儿还是感觉巨蛇是在盯着他们“看”,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盯着,二人都有些背脊发凉,毛骨悚然,僵持片刻之后,刘茫做出了决定,他轻轻拉住云儿的手,大喊一声“快跑”,二人便像离弦的箭疾射而去。 巨蛇显然知道是谁惊扰了它,眼见二人逃走,它蛇躯一探就要扑上前来,只是在山顶无数年,它的周身都已被岩石覆盖,方才半数躯体已经破石而出,尾部却仍埋在岩石中,这一探之下蛇躯未能前进,蛇头倒被坠得猛然一低。 “吱吱”的叫声急切而低沉,巨蛇显然是愤怒了,蛇尾用力,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漫天石块乱飞,巨蛇从岩石中脱出身来,蛇尾再次一摆,它便向刘茫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经过这一耽搁,二人已逃出很远,然而巨蛇身躯庞大,一个伸缩就能前行数十米距离,如此速度下追上二人只是早晚的事。 幸好巨蛇刚从沉睡中醒来,掌控蛇躯尚不灵便,这才给了二人一丝逃脱的可能。 逃遁途中,刘茫探手进须弥袋,从里面取出玄甲石人,石人有化神战力,足以助他应对这场危机,巨蛇体型虽大,但实力应尚不足化神。 只是石人的操控并非简洁易事,加上从封印阵内逃脱以后刘茫就再也没有操控过石人,以至于现在手忙脚乱之下他竟无法操控,身外之物毕竟不如自身实力用起来方便,他只得将石人收起专心逃命。 巨蛇无目不可视物,但它却能牢牢锁定二人,不管二人用何种办法都不能摆脱它的追击,二人之前已经逃出数里,但随着巨蛇慢慢熟练掌控躯体,这个距离也在慢慢缩小,二人离城并不远,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巨蛇不要在他们回城之前追到他们。 然而巨蛇的速度越来越快,无论蛇躯下是大山还是大河,它都能平蹚而过,他们之间的距离飞速接近,眼看二人是无法在被它追上前回到红叶城了。 “你先走我挡它一下!”刘茫的速度远比云儿要快的多,他一直拉着云儿的手,并一边逃遁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巨蛇,眼见巨蛇转眼便至,他用力送了云儿一程,自己则停了下来,回身面对即将到来的庞然大物。 吱蛇的秘密 巨蛇眨眼便至,见刘茫停下身形不再逃遁,它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在刘茫身前十数丈前停了下来。 刘茫、吱蛇巨大的头颅,就这样凌空对峙,相比于庞大的吱蛇刘茫的身躯显得很渺小,可是他的气势却丝毫不弱,巨蛇的威压不能撼动他分毫。既然无路可逃,那唯有一战,能否战而胜之是一回事,即便不敌,也要昂然面对死亡,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他的手中,他已随时准备让巨蛇流血,旷古黑夜里,谁才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是参天的巨兽,还是那个敢向怪兽挥剑的人? 云儿没有逃走,她在远处看着对峙的一人一蛇,心中紧张万分,不由得捏住了拳头。她紧紧盯着前方,天地中似乎只剩那一人一蛇,庞大的洪荒猛兽依旧让人震撼,但那个巍然而立男人,却更能吸引她的目光。 双方差距太大,刘茫即使再无畏,吱蛇也毫不在乎,对它来说眼前生物太弱小,轻易便可碾碎。 “嘶、嘶”,猩红的蛇信吞吐,伴随着一阵腥臭的狂风,吱蛇张开似是可以吞噬天地的血盆大口,一口向刘茫吞来。 狂风吹起刘茫的衣衫,实力悬殊的战斗没能使他恐惧,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双目通红,心脏开始快速跳动,紧握手中剑,就要向巨蛇冲去。 “啊!”人与巨兽的第一次冲撞即将展开,眼见此景,远处的云儿忍不住惊呼出声,她知道刘茫绝非巨蛇对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战意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也许一个回合刘茫就会被吞噬,她不敢看下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戾鸣,云儿抬头一看,只见高天上一头巨大的苍鹰盘旋,俯冲而下。 苍鹰巨大无比,遮蔽了满天星辰,随着它俯冲而下,云儿都已经不能看到它的全貌,只觉得头顶一座大山压下,夜变得无比黑暗,再也没有一丝光,只有苍鹰卷起的无边狂风,吹得人立身不稳。 荒野之中巨兽竟如此之多!如山一般的吱蛇已是万难一见,这突然出现的苍鹰身躯竟比吱蛇还要庞大,它显然是为吱蛇而来,利爪如钢,直向吱蛇抓去。 吱蛇慌乱了,无论身躯如何庞大都改变不了它是一条吱蛇的事实,而吱蛇本就是飞鸟的食物,又何况苍鹰,它的实力虽然比普通吱蛇强大千百万蓓,可头顶苍鹰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仍让它感到恐惧,这是势的碾压,吱蛇再也顾不上刘茫,躲过苍鹰的利爪,“吱吱”叫着飞快逃窜而去。 苍鹰一击落空,一个回旋再度向天上飞去,它飞上高空,挥动翅膀追向吱蛇,必要将吱蛇亡于爪下。 见吱蛇与苍鹰同时远去,刘茫与云儿皆舒了一口气,即便对阵时不怯,那也是明白没有选择的决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巨蛇对手,但他不想死,并非怕死,而是不想死的毫无意义。 “刘大哥!”云儿喊了一声,飞快向刘茫奔来,飞至近前她一把抱住刘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方才可是把她吓坏了。 刘茫刚要开口安慰,却见追着吱蛇远去的苍鹰不知为何突然回返,它张着遮天蔽日的翅膀,竟向二人而来。 二人精神再次紧绷,就见那苍鹰转瞬即至,来到二人身前不远处,奇怪的是此时的苍鹰并没有扑向吱蛇时的气势,而且庞大的身躯竟没有带起一丝风。 “林婆婆!” 遮蔽天地的苍鹰躯体蓦然消失,一名老妪出现在二人身前,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苍鹰,是林婆婆以灵气化作巨大苍鹰吓退了吱蛇,将刘茫从吱蛇口中救出。 云儿如一只乳燕投入林婆婆怀中,惊喜道:“婆婆你怎么来了?” “婆婆还不是放心不下你!” 林婆婆宠溺的摸了摸云儿的头,她因有要事未能一道前来,虽说知道附近没有什么危险,还是一直放心不下,待事情忙完便急忙赶了过来,正好见到人蛇对峙的那一幕,林婆婆虽有元婴修为,但吱蛇实力不在她之下,她自持不可力敌,便以灵气化遮天苍鹰将其吓退,吱蛇虽有强大力量,灵智却未开化,因而幸免了一场大战。 “刘公子,多谢了!”林婆婆冲刘茫点头致意,危急关头刘茫没有撇下云儿独自逃走,而是选择面对巨蛇将云儿挡在身后,总算没有辜负云儿的信任。 刘茫哪敢接受,且不说这本就是男儿生于世上的当行之事,毕竟这祸还是他闯出来的,说来也是奇怪,往往他一个无心的小举动,却总能招来无妄之灾。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城再说。”吱蛇虽被吓退,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再来,吱蛇灵智不足但肉身强横,化神之下恐怕无人可以降服它。 此处离红叶城已经不远,三人回到城中落脚处,刘茫将事情经过向林婆婆讲述一遍,听完林婆婆陷入了沉思。 “你说那是吱蛇?”事发危急,所以林婆婆并没有仔细观察巨蛇的样貌,此时听刘茫说道巨蛇竟是吱蛇,她不觉耸然动容。 “不错,头生触角,眼睛退化,叫起来吱吱响,除了体型庞大外其它特征与吱蛇一模一样。”刘茫道:“林前辈,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刘茫不解,即便巨蛇的确就是吱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林婆婆能修为元婴早不知经历过多少奇异,这如何能让她为之震惊。 “刘公子有所不知,这里面确实关系到一些秘密。”林婆婆恢复平静,道:“其实也不能算秘密,怎么说呢,就是一些传言吧!” 云儿最喜欢听这样的事情了,她道:“婆婆,你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传言?” 林婆婆道:“数千年前荒域曾流传着一个关于巨蛇的传说,传说中的那条蛇便是一条巨大的吱蛇,当时整个荒域都在寻找这条蛇,然而历经无数年却并未有任何发现,就好像天地间根本没有过这样一条蛇,传说似乎仅仅只是传说而已,如今漫长的时间过去,这个传说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云儿双掌托腮,做倾听状,“婆婆,为什么都在找这条蛇,难道就因为它长得大吗?” “是也不是,吱蛇虽体型庞大,但荒域广大无边,莽荒之中什么样的异兽都有,比之庞大的也不在少数,你们见我以灵气幻化之巨鹰,便是我数百年前于莽荒中所见,鹰翅一展,当真日月无光,远比你们见到的震撼。” 林婆婆道:“而我之所以说是,是因为这条吱蛇生得如此庞大是有原因的,正是这个原因它才引得整个荒域觊觎。” “吱蛇虽名为蛇,但它恐怕是虫而非蛇,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吱蛇卑微如蚁,寿命短暂,是绝对不会长到如此巨大的。”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这条吱蛇生长到这般庞大?传说数千年前,荒域出现了一名修为惊天的大真人,他洞彻天地奥秘,拥有无上神通,整个荒域无人不知其威名。” “可即便洞玄又能如何呢?再大的神通也对抗不了死亡,越是境界高深越能明白这一点,也越无法接受。那名真人一生都在寻找一条不同的路,以期可以堪破永生之密,这条远超同类的吱蛇,便是他尝试的一种办法。” “那他成功了吗?”云儿问道,那名洞玄修士既然改变了吱蛇的命运,使它活过了千年岁月,是否代表着他已经找到了永生之路? “怎么可能!”林婆婆摇了摇头,接着道:“虽然没有人知道洞玄修士是如何让吱蛇突破天生的限制,长得这般庞大并活过千年,但修士本人早已作古,而且这条吱蛇虽然活的久,也终究还是难逃死亡的命运。” “有传说洞玄修士给这条吱蛇服用了一颗即将化龙的蛟蛇内丹,所以这条吱蛇才会突破天生限制,当然事实不会如此简单,吱蛇究竟如何突破寿元限制是一个谜,这便是世人寻找它的第一个原因。在洞玄修士死后,他以吱蛇为坟墓,将自己葬在了蛇躯内,而这才是寻找吱蛇最重要的那个原因,世人真正要找的,是洞玄修士的传承。” 将这些说完,林婆婆长叹了一口气,无限怅惘道:“修行太难,修真九境,每越一境之难更甚于穷碧落、下黄泉,境界越高越能感受那种艰辛,越能感受那种绝望,我修行数百年,堪堪修至元婴境界,想要再上一层境界,此生恐怕是无望了,我从不敢奢望永生,但也期盼一朝洞玄,洞彻天地奥秘,那便死也无憾了。可天下亿兆修士,洞玄者有几人?如今传说中跟洞玄有关的吱蛇出现了,一定会卷起无边风云,因为即便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甚至是虚假的希望,都值得我辈修士用生命去探寻、去争取。” 林婆婆最后由衷的感叹让气氛有些沉闷,刘茫与云儿不知如何接口,正如林婆婆所说,修为越高越能感受修行的不易,而他们尚年轻,正在热血时,相信人定胜天,是体会不到那种无力的。 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林婆婆调整心情,笑道:“我怎么跟你们说这些,好了,这就是关于吱蛇的秘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刘茫摇了摇头,倒是云儿比较好奇,她本就是将这些当故事来听的。 “婆婆,谁得到吱蛇的秘密谁就能修成洞玄吗?” “当然不能,”林婆婆道:“修行没有捷径好走,即便有洞玄修士的传承,也不能保证修至洞玄境界,最多也就是少走一些弯路,增加一成半成可能性吧!” “这也太难了!”云儿吐了吐舌头,洞玄境远比想象中艰难,亳州修士无数,可甚至连神游修士都不见一人,又何况洞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刘茫道:“刘大哥,洞玄修士长什么样?” 归灵城发生的一切亳州已无人不知,刘茫作为幸存者,少数面见过洞玄真人的人之一,故云儿有此一问。 林婆婆也不由看向刘茫,但凡修士,无人不仰慕真人风采。 这个问题让刘茫一时愣住了,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妖帝与紫阳的影子,封印阵内的一切仍历历在目,虽然很短暂,但这两名洞玄真人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如果要形容他们,刘茫一时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此二者有自己鲜明的个性,紫阳高贵,如世间帝王,一举一动皆带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威势,凌霄孤傲,他本就是天上雄鹰,高高在上,漠然俯瞰尘世。 同为无敌存在,二者又有很多相同之处,立场不同,紫阳欲屠戮众生而妖帝阻止之,但本质上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无法用善恶来评论,修行至巅峰,众生皆为蝼蚁,妖帝强于紫阳的,是他不改初衷,不变原则。 “他们与我们并无不同,亦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不同的是他们更像神灵,不坠凡尘。”刘茫的评价很客观,他不会因为与紫阳有仇而故意诋毁,能修到洞玄境界哪一个不是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人,这样的人早已不能用世俗的观念看待。 “若是参透天地奥妙,倒是的确可以称作神灵了!”林婆婆感叹道。 洞玄距离此时三人都太过遥远,当下还是吱蛇的事重要,林婆婆转言道:“传说中的吱蛇出现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亳州,奇异阁必须要早做打算,此间事已了,我们这就赶回晨风郡,禀告阁主得知。” 留二人在此休息,林婆婆出门通知奇异阁人员准备启程,并提前向奇异阁传回信息,奇异阁虽说一向不参与争斗,但这次事关洞玄,奇异阁也不能置身事外。 红叶城距晨风郡仍有一段距离,飞舟在旭日尚未升起时出发,一天一夜后终于赶到晨风郡?奇异阁早就收到消息,已组织人马前往红叶城,林婆婆回来后见过阁主便再次赶往红叶城,与奇异阁人马一同追寻吱蛇下落。 既到晨风郡,刘茫本想马上前往平光城与南难、李唯一汇合,可禁不住云儿再三挽留,便在奇异阁留了一日,这一日云儿带他参观了自己的阁楼与花园,与云儿说的一样,这里满是花草与小动物,刘茫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充满爱与温馨的地方。 傍晚时分,刘茫告别云儿,赶往平光城,虽然平光城就在晨风郡内,但没有了飞舟代步,速度大大下降,直到隔天清晨,他才终于回到平光。 噩耗 此时亳州已经震动,吱蛇出现的消息如同飓风让整个亳州风云涌动,没有人可以忽视洞玄传承的诱惑,为了它世人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一旦吱蛇被找到,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这都与刘茫无关了,作为掀起这场风暴的蝴蝶,他对吱蛇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身边事、身边人,望着眼前的平光城,在旭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有如新生,他大步向前走去。 平光城是一座小城,方圆不过十数里,城墙高不过一丈,城内修士、凡人杂居,修士占了六七成。城中修士九成九都是最底层的练气期修士,筑基期不多,金丹境更是凤毛麟角。 进入城中,便是走进了人间烟火。正因为是小城,所以平光城更有生活的气息,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人们也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街道上各色早点摊坐满了食客,贩卖修行用品的修士也开始摆下自己的物品,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也许努力生活远比什么吱蛇、什么洞玄传承更有意义。 来到平光城刘茫便不着急了,他心情不错,寻个早点摊吃了些东西,这才游逛着去找南难。 虽然分手时他们并没有约定见面的具体地点,但城中他们认识的只有当初卖给他们地图的祖孙二人,而且南难与李唯一回来也是为了给那祖孙二人一些补偿,那么想要找到他们只要去问一下那名老者就可以了。 其实三人按照地图指引跋山涉水万里,相比之下所获东西并不多,但他们都不是在乎灵石的人,之所以想给那祖孙二人多些灵石,说是补偿他们,倒不如说是照顾。 祖孙二人住在城西一座小宅子里,再小的城市也有穷人区与富人区之分,城西便是平光城的贫民区,除了卖地图的十块灵石,这座祖上遗留的小宅子就是祖孙二人的全部财产了,若是没有这座宅子,以二人心性、实力,恐怕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刘茫一边闲逛,没用多久便到了城西,走过几条窄窄的胡同,然后就看到了老者的家,他曾到过这里,老者十分谨慎,当初为防有人窥探,他们的交易就是在老者家中进行的。 来到门口,刘茫伸手敲门,没想到门没有关,一敲之下竟自己开了,他迈步踏入走进院中,院子很小,走几步就到了屋前,他站在院中,喊了一声:“老前辈,您在吗?” 没人回应。刘茫皱眉,难道祖孙二人出去了不成?他上前轻推屋门,屋门虚掩应声而开,他走进屋内,里面的景象让他更加疑惑起来。 屋里很明显已经多日不曾有人居住过了,上次他来时屋内干净整洁,房屋、家具虽然老旧,但被少女收拾得一尘不染,而此刻屋内桌椅倒置,到处布满了灰尘,与上次来时截然不同。 难道祖孙二人发生了意外?刘茫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除了这座房子祖孙二人一无所有,也就是说除了这里他们无处可去,可看屋内情形祖孙二人至少有十多天不曾回来过,这里是他们的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幸好屋内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刘茫只能祈祷事情并没有太坏,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城西住宅紧密,一墙之隔便是另一户人家,刘茫来到临人门前,扣门相询。 开门的是一名中年男人,男人见敲门的是一名陌生男子,谨慎道:“你找谁?” “打扰了,”刘茫用手指向老者的家,客气问道:“敢问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这家人去了何处?” “不知道!” 刘茫的话刚说完,不想那人脸色突变,谨慎之色瞬间变成了紧张,没让再次开口,“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任凭刘茫再叫也不开了。 他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状况,这让他担忧之心更甚,祖孙二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中年男人显然知道一些,但他不愿说,刘茫也只能暂时离开,去别处打探。 出了巷子来到街上,之前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看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刘茫叹了口气,他本想赶回平光城找到南难二人,与他们告别后便前去蝴蝶谷,为中域之行做准备,哪知又生意外。 他不能肯定祖孙二人的失踪与南难、李唯一是否有关系,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置之不理,虽然他与祖孙二人只是萍水相逢,但他对祖孙二人印象不错,有事肯定要帮一把。 刘茫对平光城不熟,找不到能够帮忙的人,不过无论哪个地方,打探消息都应该往闲人多的地方去,比如茶馆,又比如酒肆,平光城这样生活气息浓厚的地方更是如此,有了初步打算,刘茫看准一个方向,迈步而行。 才走出几步,刘茫突然停下身子,猛地回头。方才不经意间他看到一个人影,迈步时突然感觉,那个人影似曾相识。 那是一个老乞丐,他蜷缩在巷口的墙角,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蓬散,他的衣服很脏、很破,但是并不像经年乞丐那般满是油垢,他睁着眼睛,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芒,他不是乞丐,乞丐仍有渴求,他只是一具残存气息的行尸走肉。刘茫的目光定格在了老丐身上,他认得此人,这个老乞丐分明就是卖给他地图、此刻他正在寻找的老者! 刘茫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将老者扶起,然后扶着他轻轻地靠在了墙上。 对于这一切老者似无所觉,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死了,只身下肉体还活着,或许是这个世界对他的伤害太大,又或许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他在意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这个世界。 “前辈!前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前辈!我是刘茫啊!” 随着刘茫的呼唤,老者空洞的眼睛慢慢恢复色彩,良久之后,他的眼神终于能够聚焦,他定定的看着刘茫,眼中充满了迷茫。 “前辈,发生什么事了?你如何沦落至此?”见到老者如此模样,刘茫心中难过,老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心如死灰? 听闻此言,老者蓦地一震,脸上涌现出无尽悲伤,苍老的眼睛里流淌出浑浊地泪,他紧紧抓住刘茫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刘公子,你要给铃铃报仇啊!” 什么!刘茫心中一紧,之前他努力不让自己往坏的一面想,可现实却打破了他所有侥幸,那名少女恐已凶多吉少,没什么比这更坏的结果了。 少女定然为人所害,否则老者不会说出报仇二字,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少女是老者所有的希望与寄托,少女死去,老者受到的伤害之大可想而知,他之所以活着,恐怕就是复仇二字支撑。 刘茫已经记不太清少女的长相,只记得那是一个安静、羞涩,对世界又充满了好奇的少女,她总是怯怯的,像一只胆小的小兽,甚至走路都轻踮着脚尖,生怕惊扰到别人,刘茫很喜欢这个女孩,得到“追风诀”的时候都已经打算抄录一份送给她,可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少女,竟有人向她下此毒手。 老者修为低微又不善与人结交,能够仰仗的人也只有与其有交易之缘又为人仗义的刘茫了,事实上,他报仇的一丝信念,也的确是着落在刘茫身上。 如今刘茫出现在眼前,老者的等待终有结果,他用尽最后的生命,将那段让人肝肠寸断地经历诉说了一遍。 当初交易之后,刘茫等人离开,老者用交易得来的灵石为少女采购修行资源,洗筋伐髓,少女停滞不前的练气修为终于再进一层,十块灵石虽然不多,但只要少女努力,应该可以支持到她筑基。 半月之前,南难与李唯一回到平光城,他们找到祖孙二人,不仅把从山洞里找到的他们祖上留下的修行功法送给了他们,还将找到的灵石又给了他们大半,祖孙俩没想到天降好运,自是感恩戴德。 灵石有了,功法有了,少女资质不差,如果安心修炼下去,超过她的祖上凝结金丹都大有可能,生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希望,老者觉得之前受过所有的苦都有了价值。 听到此处,刘茫心生疑惑,如同约定的那样,南难与李唯一已经先一步来到平光城,而此时他们身在何处?发生在祖孙二人身上的事又是否与他们有关? 老者没有停顿,他接下来所说,才是噩梦的开始。 南难与李唯一留在平光城等待刘茫,不时指点一下少女修炼,就这样过了三四天,南难家中突然有人寻来,说族中发生大事,将南难带走,李唯一也跟随一道前去,离开之前南难拜托老者,让他待刘茫寻来后代为转告她已回家的消息,并告诉他家族所在,让刘茫前去找她。 事情确实与南难有关,但之所以有关,却是因为有人对她心生歹意。平光城是一座小城,城中最大的势力是修真家族马家,这马家有一名金丹修士,在大多数都是练气期修士的平光城,金丹修士足可一手遮天。 金丹修士有一名孙儿,名为马逍,这马逍修为一般,却善甜言蜜语,深得金丹修士喜爱。身为平光城掌控家族的公子,马逍平日无恶不作,他尤好女色,平光城里也不知多少无辜女子受他残害。 十几天前,南难在街上闲逛之时被其爪牙遇到,南难青春靓丽,深知主人秉性的奴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添油加醋地将南难的美貌诉说一番,惹得马逍心痒难耐,当时便带人出来寻找南难,只是南难已经离开,他这才悻悻而归。 马逍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他派出爪牙四处打探,两日后终于得知南难与老者的关系,便立刻带人到了老者家中,逼问南难下落。 彼时南难已经被其家人带走,老者如实相告,马逍却不依不饶,他见老者孙女铃铃生的动人,便将其抓走,完全不顾老者苦苦哀求。 马逍是什么人老者很清楚,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然之间灾祸降临,他只觉得天塌了一般,面对强大的马家,老者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只能上门哀求,可恶人如何会发善心?他的哀求非但没有结果,还换来一顿毒打。 少女铃铃虽看似怯弱,却是一名贞烈女子,对马逍的恶行她宁死不从,惹得马逍暴怒,竟将她活活打死! 老者守在马家门口一日,等来的却是铃铃的尸体,这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铃铃安葬的,浑浑噩噩,便如那失心者。 报仇 一条美丽、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摧残至死,刘茫只觉胸中憋闷,天底下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剥夺无辜者的性命,每个人都有生活在天地间的权利,可为什么总有人无视他人性命? 归灵城时,紫阳灭绝一城,百万人身死,可正因死者太多,性命成了一个个冷漠的数字,而只有当那些数字变成一个真实的尤其是与自己相识的人,就如冯云、铃铃这般,才能真正让人感觉到愤怒。 刘茫也曾杀人,死在他手中的人难以计数,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尊重生命,那些人不说死有余辜,也各有取死之道。他从不滥杀无辜,他愿意每个人都平等对待、和平共处,可是这不是以他的意志能够转移的,总有人为了丁点利益甚至毫无缘由地挥起屠刀,也许只有杀光这些轻贱他人性命的人,才是真正的尊重生命。 “刘公子……我……我恨那!”老者已经油尽灯枯,巨大的悲痛与数日煎熬早已耗尽他苍老的生命,此时心愿已了,他再也支撑不住,抓紧刘茫的手突然松开,仰面而亡! “前辈!前辈!” 呼唤已是徒然,刘茫满心悲伤,老者至死都圆睁双眼,看向茫茫天空,他最后的呐喊,究竟是恨人心之恶,还是恨苍天无眼? 刘茫轻轻合上老者双眼,默默地背起他的尸身,将其背到城外安葬,死亡对老者来说未尝不是解脱,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祖孙二人可以不再受人欺凌,平静生活。 没有墓碑,一直以来刘茫甚至都不知道老者的名字,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在意或者在意他的人,但老者该瞑目了,因为刘茫在他坟前做出了承诺。 “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马家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以刘茫如今实力,天下没有几个金丹修士是他对手,既要报仇,找上门去即可。 作为平光城最大的家族,马家很好找,平光城里每一个人都知道马家的位置,刘茫问明方向,便向马家而去。 祖孙二人的惨事在平光城不是秘密,所以在刘茫与老者相见时便有人注意到了他,此时刘茫面沉如水,默默走向马家,不少人远远跟在他身后看他想要干什么。 马家在城东,高门大院,门前是宽敞的街道,平光城没有人敢在马家门前撒野,两个门子正靠在门前柱子旁闲聊,两人一脸轻松写意,虽然他们只是最底层的练气修士,但既为马家爪牙,平光城里他们自觉高人一等,一般人并不被其放在眼里。 “可惜呀!可惜!”只听其中一人道:“可惜了那小姑娘,年轻又水灵,死的太可惜了。” “怎么,你舍不得吗?”对面另一人瞟了他一眼道。 “当然舍不得了!”那人笑道:“这么水灵的姑娘谁不想疼疼?只是她也太不识好歹了,公子只是想跟她玩玩,她拼个什么命?这下倒好,还没享受过女人的滋味就死了,也太不值当了。” 另一人也笑道:“这倒是,她要是尝过那种美妙滋味,就知道公子是对她好了,那时就是公子不要她,恐怕她也舍不得走了,哈哈!” “要不然我说可惜呢!”那人摸了摸下巴,眼中充满淫邪之色,也笑道:“公子一向大方,待他享受过肯定少不了我们兄弟的份,我还没尝过这么鲜嫩的……啊!” 话未说完,男子只觉胸口一疼,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前多出了一截剑尖,剑尖上正滴下一滴鲜红的血。 那是他的血。男子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透体而过的剑尖,脸上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他艰难地抬起头,想要回头看一眼剑握在谁的手里。 剑自然是握在刘茫手里,但男子是注定看不到了,刘茫手腕一扭,男子胸前便被割开了一个洞,再一抽,长剑撤回,男子便在满心的不甘中伏地而亡! 刘茫手提长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神冷漠,长剑兀自滴血。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人心如此失望过,人心竟恶毒如此!平日我们双眼所见的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到的则是无法想象的恶毒与肮脏。难道人性本恶,每颗人心里都住着恶魔,一旦没有了束缚,它便会择人而噬? 既如此那就用鲜血来洗涤吧!也许因言杀人太过,但眼前二人该死,他们言语透露的是他们邪恶的灵魂。刘茫眼中闪着红光,盯着另一名男子,宛如九幽使者,让白日生寒。 “啊!”冰冷的目光让这名男子吓破了胆,惊呼声在刘茫身后前来看热闹的众人后一刻响起,“杀人啦!”男子大喊一声,转身就要向大门内跑去。 他的动作没有剑快,刘茫脚步未动,反手一挥,刚刚转过身子的男子就被从下到上斜着劈成了两半,就像刚刚宰杀的牲畜,肠子流了一地。 抛开人间皆存的黑恶,平光城算是一个平静的地方,这里的人们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跟在刘茫身后前来看热闹的众人都被这场面吓坏了,纷纷惊叫逃离。 只有少数人仍强忍不适就在原地,从来都只有马家向别人挥起屠刀,今日他们也许有机会见到马家流血。 鲜血染红了马家门前的地面,有修士听到呼喊从门内快步奔出,一边喊道:“何人胆敢在此撒野!” 刘茫也不搭话,抬腿就向马家走去,率先从马家奔出的修士快速扫了现场一眼,手指刘茫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狗胆!” 长剑再次一挥,那修士只觉手上一凉,再看时自己的手掌竟已齐根而断,接着巨大的疼痛传来,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手腕,痛苦地弯下了腰,一边后退一边哀嚎,“我的手!我的手!” 见此情景跟在他身后的修士顿时停下,一副气势汹汹表情的脸也瞬间变得惨白,这些人不过都是些练气修士,平日里仗着马家威风欺负一下弱者还可以,碰到刘茫这种杀星便吓破了胆。 刘茫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几步便进了大门,所过之处修士纷纷让开,如避魔神,只有断掌修士痛苦的脸上充满了怨毒,大声喊道:“快请家主!” 马家占地不小,仅一个前院方圆就不下十丈,此时院内已经赶来了不少人,皆手持兵刃,刘茫走到院中,众人一道呼啦啦将他围在当中。 一中年修士从内院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几名衣着华丽的修士,这几名修士修为大都在筑基期,应该是马家的核心人物。 中年修士走到刘茫身前三丈处,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刘茫一番,然后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来我马家闹事,伤我马家弟子?” 此人便是马家家主马华星,他筑基修为,马家那名金丹修士便是他的父亲,而刘茫此行的目的马逍,则是他的儿子。 “父亲何必问这么多,不管他是什么人,敢来我马家撒野,一剑杀了便是!” 说话的是一名青年修士,年龄与刘茫仿佛,他名为马傲,乃马华星张子,在场众人里年轻筑基者唯他一人,这样的年龄、修为勉强能算是个小天才了,也难怪他如此口气。不过刘茫何许人也,他结识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马傲与他们相比无异皓月下的萤石。 马华星经历过的事情终究还是多一点,不会像其子那般冲动,他知道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打上门来就必定有所倚仗,马家虽然可以在平光城里称王称霸,说到底其实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家族,天底下有无数人无数势力可以轻易将他们踩得粉碎。 眼前男子修为不过筑基,这样的实力敢只身前来挑衅一个家族,说明他身后必定有一个比马家强大的势力,否则除非他是傻的。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混,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马华星深知此理。他表面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思考马家最近是不是真的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如果是那样,又该如何解决此事。 他必须把对方当做身后有强大倚仗,以免使家族陷入危险境地,若最后发现对方不过是个愣头青,再杀之不迟,如此才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的道理。 遗憾的是,他所面对的这个人不存在于道理。 刘茫并不想大开杀戒,他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不过是一介散修,今日来此是为报仇,哪个是马逍?” “哦?不知小儿哪里得罪了阁下?”马华星道:“万事和为贵,若是小儿有冒犯之处,我在此代他赔罪,多个朋友多条路,天底下没有解不开的仇怨,马家愿意跟阁下交个朋友,不知阁下是否愿意接受马家的友谊?” 刘茫摇了摇头,“我只要马逍的命!” “你!”马华星勃然变色,正要发作却又强忍住怒火,他厉喝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马逍今日必须死!” 马华星皱起了眉头,刘茫如此强硬,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认定刘茫必然有所倚仗,马华星不愿与之为敌,可刘茫口口声声要马逍的性命,那又是他绝对不可能答应的,马逍是他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儿子,他断不会让人取其性命。 马逍平日里所作所为马华星并非不知,但那又如何呢?平光城属于马家,马家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他也曾嘱咐马逍放亮眼睛,不要惹到不该招惹的人,马逍一直做的很好,事前都会摸清对方底细,为何会惹上此人呢? 正在马华星不解之时,一名马家弟子从外边急急赶来,他看了众人包围中的刘茫一眼,跑到马华星身旁低声耳语起来。 听完那名弟子禀报,马华星道:“当真?” 那弟子回答:“家主,千真万确。” 马华星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笑道:“既然贵客登门,那就不要走了,关门!” 立刻便有人关上了大门,隔开了远远从门外看热闹的人的视线。 马华星看着刘茫,带着笑容的脸色渐冷,“你倒是诚实,原来真的是个小散修,既然你要为那祖孙二人报仇,那就陪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刘茫进门的时候便有马家修士去打探他的来历以及他打上门来的原因,他与老者相见的时候不少人看到,所以弄清楚他为谁报仇并不难,至于他的来历,跟乞丐般人物结交的人能有什么来历? 马华星正是得到这个消息才态度大变,苍天眷顾,给了他最简单的那条路。 “把他给我砍成肉泥!” 为报刚才低三下四之仇,马华星要让刘茫死无全尸。 “等一下!”围在刘茫周围的一众修士刚要动手,便听马傲喊道。 他走上前来,淡淡向刘茫道:“好久都没有杀人了,今日既然你送上门来,那就让我陪你玩玩!” “傲儿小心,此人有胆前来,想必也有几分本事。”马华星只是叮嘱了几句并没有阻止,马傲是马家最有天赋的修士,修为已经不在他之下,一般筑基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还有自己在一旁掠阵,斩杀来犯者是必然的,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然而现实却不是如马华星预想的那样,马傲盛气凌人,完全不把刘茫放在眼中,他讥笑一声:“不知好歹,今天我要让你知道尝尝痛苦地滋味。”便率先动手,一剑斩向刘茫手臂。 他并不想让刘茫轻易死去,敢于冒犯马家的人,必须要经受折磨,他要让刘茫后悔来到世间。 然而对刘茫来说就没有那么多心理上的变化了,只是一挥手的事,他一挥手,马傲的脖子便断了,鲜血喷涌而出。 就好似作别天上的浮云,刘茫风轻云淡,然而其他人却都被惊呆了,马傲,马家最杰出的传人,就这样被一招斩杀,众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马傲伏尸当场,莫说他们,就是马傲在死前的那一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傲儿!”眼见亲子命丧眼前,马华星疯狂了,他顾不上考虑对手为何会有这样的战力,向刘茫合身扑去。 “家主!”旁观者清,有马傲前车之鉴,马华星绝非刘茫对手,他身旁的修士想要阻止,但马华星暴怒之下突然出手,他们又如何来得及。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此时刘茫心中充满杀意,对这些人不会手下留情,若有人将头颅送至他的剑下,那来一人,他便斩一人。 一颗头颅飞起,马家家主殒命。 余者噤若寒蝉。 野兽 刘茫用鲜血证明了他的倚仗,那就是他自己。 马家人数虽众,但无一人敢再上前,此刻他们才真真感觉到了恐惧,每个人都在担心,马家今日莫不是有灭门之祸? 这时一名老者与一名年轻修士从后院而来,年轻修士容貌与马傲有几分相似,却比马傲更加年轻,油头粉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他正是害死少女铃铃的马逍。 而老者则正是马家金丹,马逍的祖父马林,他面色红润,一脸威严之像。初来之时马林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迈步闲庭,但当他看到院内情景,顿时目眦欲裂,须发皆舞。 “你找死!”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不必有任何交流,马林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刘茫身前,运转全身功力一拳便向刘茫砸去。 这一拳若是砸在院内其他人身上,对方怕不是会被一拳砸成肉泥,但他面对的是刘茫,当初刘茫与连山派长老对轰都不曾被伤,何况今时今日他的修为已经突飞猛进,马林修为也就与连山派大长老相当,这对刘茫早已不是考验。 对方挥之以拳,刘茫回之以拳,两拳相交,只听“嘭”地一声,马林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回,重重地跌在了马逍跟前。 “爷爷!”马逍急忙上前将马林扶住,马逍是马林最喜欢的后辈,马林对他的期望最高,可马逍修为不行,所以马林时常指点他修行,今日马逍一直在马林的监督下修炼,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林“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方才刘茫一拳已经震断其心脉,他活不了多久了,然而在他临死之前,他必须知道自己因何而死,马家又如何招惹了这等强敌。 “你……你到底是谁!” “刘茫!”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马林并不记得马家何时招惹过刘姓之人,他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只是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那个杀人魔头刘茫!”马林终于记起了,无极宗追杀刘茫的事震动亳州,刘茫杀金丹如割草的实力也让他成为所有金丹修士心中迈不过的一道坎,身为金丹的马林如何不知,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马家怎么会跟这样一个杀神扯上关系,而且还是以这种最不能让人接受的方式。 心脉断裂,内腑重创,马林已气若游丝,他的嘴里往外吐着血沫,艰难道:“我马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来我马家痛下杀手?你杀我儿孙,就不怕遭报应吗!” 马林一生没少听过这样的话,这些话从每一个即将死在他手中的人口里说出来,他总是嗤之以鼻,若天地间有报应有轮回,那修者如何与天争命。可是当死亡来临,他竟也不由自主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不管平日如何高高在上,死亡来临也难免软弱。 “这就是报应!”刘茫道:“我来此是为讨回公道,我要马逍的命!” “我不认识你!”马逍惊叫一声,差点将自己正扶着的马林扔掉,看到父兄横尸,最大的倚仗身受重伤,马逍脑海早已经一片空白,此时听到刘茫说要他的命,他顿时吓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起来。 “爷爷,你快起来把他杀掉,你要为父亲报仇啊!” 马林满脸苦涩,杀了他?这世间金丹,哪个敢说杀了他? “你的确不认识我。”刘茫冷冷地看向马逍,就是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青年男子害死了祖孙二人,他心中杀意升腾,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让马逍如坠冰窟,死亡的恐惧让马逍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只听刘茫的声音如从九幽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让人心底发寒。 “你可记得十天之前死在你手中的无辜少女,以及她那个悲伤至死的爷爷吗?” 也许时间再过得久一点,马逍就真的忘记了,他只是天生不将他人性命放在眼里而非心理有疾,不会将做过的恶事件件都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重温,他并没有那种爱好。当然同属罪恶,无需比较这两者哪一种更可恶些,只需知道其罪当诛便可以了。 马逍自然记得,即便他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将事情抛在了脑后,可事情过去了才十几天,他如何能不记得。听到刘茫是为死在自己手中的少女而来,他体如筛糠,吓得说不出话来。 同样是面对死亡,他的表现远远比不上少女铃铃,只是时光不能回头,那个外表怯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少女再也回不来了,刘茫的剑可以平息仇怨,却平息不了天地的不公。 “你……你是为那个贱婢跟她的爷爷复仇而来?”马林亦知此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两个蝼蚁一样的存在,怎能将马家拖下深渊,搭上他们祖孙三代的性命? “我不信!就为了两个卑微如蝼蚁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葬送我马家?我不信!” “蝼蚁?”刘茫面无表情,“在我眼中,你们连蝼蚁都不如。” “哈哈!”马林狂笑,笑声里充满了不甘,充满了绝望,这是他生命之火最后的燃烧,狂笑过后,马林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而亡。 也许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马林也曾后悔,也曾怨恨苍天不公,但他的怨恨绝非如无名老者那样是因痛失亲人,他的后悔也绝非为那些因为马家而家破人亡的无辜之人。 马林死了,马家乃至整个平光城修为最强大的人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死去,在场众人心里再也没有半点侥幸,马林的死甚至没能给刘茫留下一点伤痕,这样的实力,让众人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马逍呆住了,他天性凉薄,父兄乃至祖父的死并不是让他呆住的主要原因,他恐惧死亡,他知道已经没有人能够挡在他身前,他即将尝到死亡的滋味。 天地间从不缺忠勇之士,但更多的还是软弱之人,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的人总会觉得死亡并不可怕,但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缺少勇气,尤其是像马逍这样欺侮弱小的人,他们的内心其实比谁都软弱,他们面对死亡时的表现也比任何人都要不堪。 “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马逍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此时他哪有半点嚣张跋扈的样子,死亡可以让人的本性显露无疑,为了活命马逍什么都愿意做。 刘茫突然觉得很可笑,不是嘲笑,马逍还没有让他嘲笑的资格,这是悲哀的笑,悲哀这世间为何如此荒诞。他不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不想问马逍“我想让那祖孙二人活过来你能做到吗”?他有些厌倦,厌恶与这样的人同生在一片天地间,他甚至不愿让这样的人污了他的剑。 刘茫单手握拳,再一张手,掌中便出现了一团火焰,火焰如精灵般在指间跳跃,他屈指一弹,火焰便向着马逍飞去。 看着飞向自己的那团微弱的火焰,也不知是不是不敢,马逍呆在那里竟忘记了躲闪,直到火焰临体,他才在疼痛的刺激下跳了起来,双手乱拍想要将火焰拍灭。 这是让铁山都感受到死亡、让棺中人都低下头来的火焰,怎么可能被马逍轻易扑灭,几乎一瞬间马逍整个人就燃烧起来,与此同时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几乎传遍半个平光城。 虽然这绝不是最痛苦地死亡方式,但也让马逍宁可被一剑枭首,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在人间承受着炼狱的折磨,声音渐小。 嚎叫声只持续了片刻便止息了,在烈焰的焚烧下,马逍最终化成了一地灰烬,待有风吹来,他便会彻底消散,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施人以残酷的人终死于残酷中,不知烈焰焚身时马逍可曾后悔。 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红色灵气化成的火焰中,也是刘茫第一次真实感受到自己体内灵气的威力,火焰熊熊,它可以将马逍烧得尸骨无存,那是否可以焚尽世间的罪恶? 亲眼目睹马逍被活活烧成灰烬,满院子人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火焰熄灭后剩下的是寂静,众人见识到了刘茫的强大,也见识到了他的冷酷,如果他要杀尽在场所有的人,能有几人可以逃脱?自己又是否是幸免的那一个? 如果刘茫杀人是因为他们有罪,那将无人可以幸免。 其实初闻马家之恶,尤其是亲耳听到那两名修士的对话时,刘茫真的想杀光马家之人,毁掉这个肮脏的地方,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会觉得以他的实力向这些练气、筑基修士动手有什么可耻,换言之他并不在乎倚强凌弱,因为这正是这些所谓弱者平常之事,不过杀死马逍后他心中戾气消散大半,剩下这些人再也难以提起他动手的欲望。 这些人应该庆幸自己在刘茫眼中一文不值,正因如此他们才可以侥幸逃得性命。 但有一种人是绝对不能放过的,那就是害死少女铃铃一事的参与者,马逍是首恶,但事情并非他一人所为,那些怂恿、动过手的人同样罪不可赦。 刘茫冷冷的看着在场之人,直看的他们心底发寒,他无心去一一分辨都有什么人在这件事情里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自有简单的办法让罪人伏诛。 “此刻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刘茫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这将是对他们的审判,众人皆屏息静听,“十几天前一名无辜的少女在马家被残害至死,她的爷爷也在仇恨中悲伤而亡,不错,我便是为他们复仇而来!” “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也知道都有谁跟这件事有关,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恶事,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那些帮凶,无论是说过什么还是亲手参与过的,杀了他们,剩下的人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刘茫扫了众人一眼,平静道:“如果等我动手,我会杀光你们,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有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紧张地左右打量身旁的人,但更多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睛也盯上了目标,跃跃欲试起来。 沉默,依然是沉默,刘茫的话虽然挑起了很多人求生的欲望,但没有人率先动手,人都有从众心理,他们需要有人来带个头。 “你们是在等我动手吗?”刘茫并不愿给他们太多时间,他不介意杀光这些人。 “我们这么多人打不过还跑不了吗?分头跑他能追上几个?大家别信他的话,他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一起跑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名贼眉鼠眼的修士喊了一声,便要向门外跑去。 “你跑了我们怎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你给马少传的消息!”贼眉鼠眼的修士还没迈开步便被一名拿大刀的大汉拦住了去路,那大汉向众人喊道:“大家伙不动手还等什么?不杀了这些家伙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大汉说完便一刀向鼠目修士砍去,他并不傻,能够看出刘茫绝非说说而已,那眼中的冷漠是他不曾见过的,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动手刘茫真的会杀光他们。 眼见大汉动手,其他人不再迟疑,他们本就是一群生着豺狼心肠的人,为了自己活命绝不介意用别人的命来换,哪怕这里面有人曾与自己称兄道弟。 场中顿时开始了混战,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有数人被身旁的人乱刀砍死,马家做过的恶事不少,但参与过铃铃一事的只是极少数,而且这些人修为更低,哪里受得住众人围攻。 不多时战斗停止,地上新增了十几具尸体,其实这些人也就一半参与了当日之事,但其他人生怕杀得不彻底搭上自家性命,所以平日跟在马逍周围的人都成了牺牲品。 刘茫早已见惯了血腥,地上流淌的鲜血并不能让他动容,他也早已知道,人与野兽其实并无区别,甚至有些时候野兽远没有人类残忍。 仇已报,老者可以安息了吗?并不会,报仇的意义只是让活人心安,当然更重要的是,它也让日后不再有人遭受祖孙二人经历的苦难。 马家最强的修士都死了,这代表了马家的覆灭,不用刘茫动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将马家撕裂,刘茫也不关心这些,他踏着泥泞的血,离去。 从马家出来后刘茫直接出了城,他要离开,平光城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这次离开恐怕再也不会来了。 站在城外刘茫在考虑下一站自己应该去哪里,他本想来平光城与南难、李唯一汇合,然后向他们告别,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惨事。南难已经被家人带回家族,虽然老者临死前告诉过他南难家族所在地的名字,那是距平光城近千里外的一个地方,但发生这样的事后,刘茫并不打算现在去见南难,见面后南难一定会问起祖孙二人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祖孙二人的事并不是南难的错,但毕竟因她而起,他不想南难觉得愧疚。 既然南难已经回家,那早些还是晚些见都无妨了,还是先去蝴蝶谷赴庄魅邪之约,刘茫做出了决定,等他拿到前往中域的地图,将一切都做完后再去告别不迟,希望到时候时间已将一切沉淀。 蝴蝶谷 人生有许许多多的旅程,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遇到新的陌生或者变成熟悉的人,但不管旅程多远,心里总会有一个记挂的地方,一个归去之地。 刘茫却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他总是在世间走走停停,从不知自己的是从哪里出发,又该归往何处。他总是四处奔波,从归灵到平光,再到蝴蝶谷,他无法预料下一个终点是哪里,但可以预料的是,他将会一直这样奔波下去,或许直到有一天,找到一个让他的心停靠的地方。 从平光城离开半月之后,刘茫来到了蝴蝶谷,当日在归灵城外分别时庄魅邪邀他前来却并未说明时间,也不知今日是早是晚。 站在山门前,一抬头便能看到蝴蝶谷所在的两座大山,自然之力鬼斧神工,让人惊奇的是这两座大山一左一右竟有八九分相似,山无险峰,好似哺育之地,也不知蝴蝶谷的“谷”字指的是否便是两山之间。 很明显前来到访的客人并不止刘茫一个,蝴蝶谷正在开门迎客,山门前有蝴蝶谷接待弟子,刘茫上前说明来意,便有人向谷内传入消息,并请刘茫稍候。 山门处离蝴蝶谷所在还有不小距离,一条数里长的宽阔阶梯从山门外直达两山脚下,不过山门处地势较低,并不能看到阶梯那端有什么。 虽然不知道庄魅邪邀请自己前来所谓何事,但既来之则安之,刘茫也不多想,索性坐在石阶上欣赏周围景色。 过了不久,身后突然一阵香风袭来,刘茫的眼睛便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给蒙住了,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小情郎,猜猜我是谁?” 刘茫当然知道是谁,不过他受不了这样的见面方式,自己与庄魅邪的关系不至于这样亲密吧?这个女人总是能让自己尴尬。 见刘茫默不作声,庄魅邪赌气似的撒开手,道:“你这个家伙,无趣死了!” 刘茫这才站起来,转身看向庄魅邪,从归灵城分别刚刚一月,庄魅邪依旧美艳,依旧惑人心魄,二人在归灵城相处还算不错,虽然认识仍没有多长时间,再次相见却让他有一种“故人”的感觉了。 庄魅邪的感觉明显比刘茫要深一些,她很自然地上前挽住刘茫的胳膊,再次调笑道:“小情郎这么快就来了,是不是想姐姐了?” 刘茫很无奈,很头疼。 虽然明知道庄魅邪是故意想看自己窘迫的样子,刘茫还是感觉很不自在,他干咳一声,“不是”。 “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庄魅邪却根本不理他,拉着他的手臂便向山门内走去,边走边道:“姐姐带你参观一下蝴蝶谷,以后你就跟姐姐一起住在这里了!” 如果不是地图的诱惑,刘茫真想夺路而逃,这个妖精越来越让人招架不住了,可是没有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任庄魅邪拉着往前走,就当没看到周围一个个蝴蝶谷弟子惊讶的表情。 登上石阶尽头,刘茫看到了两山之间的峡谷——一条再也普通不过的峡谷,不见蝴蝶在何处。 问出心中疑问,庄魅邪道:“蝴蝶谷里自然是有蝴蝶的,不然我的幻蝶从哪里来?蝴蝶谷指的并不是这里,而是后山的一条山谷,那是我派立派之地。” 虽以谷为名,但蝴蝶谷门人却并非住在谷里,庄魅邪介绍道:“我们面前的这两座山名为圣母山,左侧为宗门所在之地,右侧则是我们蝴蝶谷弟子散居之地。” “待见过师尊,我领你去我住的地方参观可好?”三句话不离本行,以庄魅邪总是忍不住想要调笑刘茫。 刘茫对此毫无办法,只得让自己习以为常,二人沿路登上左侧大山,庄魅邪道她邀请刘茫前来的原因待见到蝴蝶谷谷主自会跟他解释清楚。 蝴蝶谷不是只有谷里才有蝴蝶,山间芳草萋萋,鲜花遍地,无数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煽动着七彩翅膀,更有美丽的女子轻取花蜜,人面还比鲜花美,好一派人间美景。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庄魅邪一直不曾松开刘茫的手臂,一路上不时有靓丽女子笑嘻嘻地喊一声“师姐好”,也有女子肆无忌惮地打量刘茫,然后向庄魅邪道:“师妹这是从哪里找的小哥儿,不给师姐介绍介绍?” 这些女子无一不是人间绝色,风格又热情大胆,莺歌燕语直让刘茫头皮发麻,他以为庄魅邪的大胆是个性使然,此刻才发现整个蝴蝶谷原来都是这种作风,弥漫的花香,勾人的女子,刘茫觉得整个蝴蝶谷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氛。 好不容易走出莺燕的包围,刘茫忍不住向庄魅邪道:“你们蝴蝶谷里都是女子吗?整日与花为伴,倒是悠闲的很。” “当然也有男弟子,不过还是女子居多。”庄魅邪笑道:“怎么样迷花了眼吧?” 说一点也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刘茫心里更多的还是奇怪,在他以为门派中当以修炼为重,勤学多争,努力攀登更高的境界,而蝴蝶谷的氛围颠覆了他的认知。 别人门派的事刘茫也不好多问,他心道还是抓紧弄清楚庄魅邪邀他前来的原因,拿到地图早早离去为好,此处虽是很多男人梦想之地,刘茫却一点也不想久留。 思想间蝴蝶谷宗门之地已经在望,与无极宗的高门大殿不同,这里的房屋都很是低调,没有什么云楼飞阁,倒像是修士隐居之地。 “魅邪。” 离得尚远,二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刘茫转身看去,发现身后出现了一名女子,女子生得美丽非常,只是面容清冷,给人一种冷艳之感。 庄魅邪看到那名冷艳女子,急忙将手从刘茫的臂弯抽出,不自觉地与刘茫分开一步,恭敬喊道:“师尊!” 这名看起来与庄魅邪一般年纪形似姐妹的女子,原来是庄魅邪的师尊,也就是蝴蝶谷当代谷主,她早已修成元婴,驻颜有术,从外表难以看出多大年龄。 “这人是谁?”冷艳女子的声音便如她的表情,似乎万年不变,不掺杂任何感情。 虽然冷艳女子就差把生人勿近刻在脸上了,但刘茫并不觉得她是针对自己,从庄魅邪见到女子后的表现不难看出,蝴蝶谷主并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千百人有千百种性格千百种行事作风,即便不喜欢也没有必要讨厌,不过蝴蝶谷主与蝴蝶谷弟子的风格截然相反,倒是让刘茫很是诧异。 “师尊,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刘茫。” 听到庄魅邪的回答蝴蝶谷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秀眉一挑,看向刘茫道:“你就是刘茫?” “回谷主,我就是刘茫。” 之前庄魅邪说蝴蝶谷有事请刘茫帮助看来确有其事,蝴蝶谷主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凉亭,道:“这里说话。” 二人跟随蝴蝶谷主走入凉亭,蝴蝶谷主说了声“坐吧”,便在亭中的石墩上坐下,庄魅邪束手站在她背后,乖巧似淑女,没有了半点之前的豪放。 刘茫坦然落座。 “刘公子,魅邪应该已经跟你说过,她邀你前来是因蝴蝶谷有事相求。”没有任何客套,蝴蝶谷主朱唇一启便开门见山,“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白帮忙,魅邪说你需要前往中域的地图,不瞒你说此图我谷中现在并没有,但我可以保证,待此事过后蝴蝶谷一定将地图送到你的手里,蝴蝶谷虽是小派但人脉甚广,我之后便传出消息,找到地图并非难事。” 若论名声大小,蝴蝶谷几乎能与无极宗、战神宗相提并论,但诚如蝴蝶谷主所说,蝴蝶谷并非大派,想成为亳州一流门派少不了要有化神修士坐镇,就像无极宗、战神宗,身为亳州最大的两个门派,哪一派没有几名化神?而蝴蝶谷莫说化神,便是元婴修士都少得可怜,除了现在的蝴蝶谷主,蝴蝶谷里的元婴修士恐怕不超过三人,这样的实力在偌大亳州只能算是中流。 而蝴蝶谷之所以有着与实力不相称的名声是有原因的,蝴蝶谷多修魅惑之术,其门人无一不是俊男美女,蝴蝶谷多行联姻,历年来不知有多少各个门派的俊杰与蝴蝶谷弟子结为道侣,这些人如今很多都已修为非凡、功成名就,有他们在有这样的关系在,哪个门派都要给蝴蝶谷几分面子,蝴蝶谷的名声也自然能堪与一流门派相提并论,这也就难怪蝴蝶谷主敢当着刘茫的面给他保证。 但刘茫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蝴蝶谷主说起蝴蝶谷人脉广泛的时候表情刹那间的僵硬——她以此为耻辱。蝴蝶谷主是一个要强的人,虽为女子,但她以振兴蝴蝶谷为己任,当然,她心里的振兴绝对不是以联姻的方式。她不修媚术,她有自己的骄傲,她要让蝴蝶谷成为一个真正的一流宗门,而不是靠蒙荫。 “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一派之尊的保证自然无需质疑,况且既然来了,就算没有地图单凭庄魅邪的面子只要力所能及刘茫也会出手,虽然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且一直受不了庄魅邪过分的热情,但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把庄魅邪当做朋友。 沉吟片刻,蝴蝶谷主道:“蝴蝶谷之所以邀请刘公子前来,是希望刘公子可以助蝴蝶谷取回祖师传承。” 蝴蝶谷之所以一直没有修士修至化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其传承丢失,准确地说蝴蝶谷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们的传承。 “蝴蝶谷的传承?在哪里?” “就在蝴蝶谷中。”蝴蝶谷主道:“蝴蝶谷为我派祖师隐居圣地,因为种种原因,祖师未能将所学传于弟子而是放于谷中,可谷中亦是禁地,蝴蝶谷弟子一直没有能力入内将传承取回,数千年来我派多次寻求帮助,希望有人可以助我派取回传承却始终未果,此次邀请刘公子前来,也是希望可以借刘公子之手达成我派千年夙愿。” 蝴蝶谷主又道:“刘公子放心,只要你能出手相助,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地图我都会一样奉上。” 刘茫不自觉抽了抽鼻子,蝴蝶谷主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数千年都没有人做到的事自己就有那个本事了么?不过蝴蝶谷主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好奇,所谓的“蝴蝶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谷主能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一下?”传承就在自己的门派内却需要借助外人之手来取回,这事说出来怕是很少有人会信,其中肯定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地方,但刘茫有必要弄清,这关系到他入谷后的自身安危。 “好吧!”蝴蝶谷主似乎不愿过多提起此事的因果,但为了能让刘茫帮忙她还是答应了。 “魅邪,就由你来说吧!” “是,师尊。”庄魅邪偷偷冲刘茫眨了一下眼,然后将蝴蝶谷里的隐秘缓缓道来? 蝴蝶谷的由来 蝴蝶谷立派已有四千年,对于凡人来说,四千年岁月何其遥远,但修士生命漫长,四千年不过数代更迭,尤其是对一些大修士来说,只是一生。 刘茫所见蝴蝶谷弟子多为女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蝴蝶谷祖师本身就是一名女修士,月芳华,一个曾响彻亳州的名字,她不仅生得美丽无双,修为更是奇高,大逍遥境界,只差一步便可洞玄,今日蝴蝶谷能有比肩战神、无极宗的名声,除了外援遍地,与她更是有撇不开的关系。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亳州另一个势力——月家,传说月芳华便是月家子弟。 刘茫知道月家,他曾见过月家的两姐妹,月灵儿与月仙儿,姐妹二人都是美玉般的材质,那月灵儿心中无恶无善,还曾偷袭刘茫,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庄魅邪口口声声说是传言,但从她后面的话里不难听出,月芳华就是月家中人,月灵儿与月仙儿姐妹恐怕还得叫她一声姑祖。 月家并非亳州本土势力,四千多年以前,月家从其它大域迁徙而来,没有人知道月家来自哪里,只知道他们底蕴深厚,实力强大,月家行事低调,很快就在亳州扎下根来,月芳华就是在那时随家族来到亳州。 月芳华既然是月家娇女,那蝴蝶谷一派又是从何而来呢?事情还要从一段不相称的恋情说起。月芳华才貌无双,有无数名门子弟为之倾倒,但她全都不假辞色,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结实了一名男子,爱情便这样毫无预兆地到来。 可是他们的爱情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因为那名男子太过普通,他不仅毫无样貌平凡、家室平凡,甚至根本就不是修士,月家如何会让家中的明珠与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他们百般阻挠,却丝毫动摇不了月芳华的心。 月芳华不足三十岁便已修成元婴,月家绝不允许有任何人阻碍到她的修行,眼见无法拆散二人,便行了极端之事,然而事情被月芳华发现,她勃然大怒,愤而与家族决裂,与爱人一同隐居蝴蝶谷。 但凡能够修至大境界,哪一个不是心如钢铁之辈?月芳华虽是女子,却绝非优柔之人,一旦决定必不回头,而月家也绝无低头之理,双方决裂便再无和缓,月芳华自此都没有回过月家一次,而月家直至今日都不承认与蝴蝶谷有任何关系。 隐居蝴蝶谷中,月芳华边修炼边引导爱人步入修者之列,希望对方修炼有成,二人便可长相厮守,然而男子资质虽然不错,却远远跟不上月芳华的速度,月芳华不足三百年便修至神游境界,别说男子是半路出家,就算换成任何一个所谓天才,又哪能比得上她? 男子最终停留在元婴境界未能再进,元婴境界拥有八百年寿元,而男子不知为何四百岁时便大限已至,随着爱人身死,月芳华心灰意冷,以阵法封闭了蝴蝶谷,自此之后蝴蝶谷内的一切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月芳华有一名弟子,她本是月芳华的婢女,自月家便一直跟随在月芳华左右,月芳华封闭蝴蝶谷时她并不在谷内,待归来时蝴蝶谷已然封闭,即便她也不能入内,她已经修成元婴,天下大可去得,然而她却不愿离开,她在蝴蝶谷旁居住下来,修炼、收徒,最终有了现在的蝴蝶谷。 按道理来讲月芳华的婢女才是蝴蝶谷的祖师,毕竟使她开创的蝴蝶谷一派,不过蝴蝶谷尊月芳华为祖师也没错,这些事无需计较。 与月家决裂后月芳华便不再修炼月家功法,她天纵之资,之后修行全凭自悟,而她的婢女却没有这样的资质,不能将修行推倒重来,修行的仍然是月家功法,可既已脱离月家,便不能将月家功法传人,所以她教授弟子的都是偶然从月芳华那里听到的一些法门,算不上功法,所以自月芳华以后蝴蝶谷并没有出现境界高深的大修士,至于蝴蝶谷弟子最后为何大多修行了迷幻之术,则是另有原因。 听到这里刘茫对蝴蝶谷一派的历史终于有了一个了解,也知道了让蝴蝶谷念念不忘的传承究竟是什么,一名神游修士的遗泽,足以让蝴蝶谷真正成为亳州一流门派,月芳华虽是不是蝴蝶谷一门真正的祖师,但她与蝴蝶谷渊源深厚,蝴蝶谷想要取得她的传承也是理所应当。 据庄魅邪所说,月芳华以阵法封闭了蝴蝶谷,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到过她的隐居之地,那蝴蝶谷为何邀请自己来此?传承一说又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仅仅只是蝴蝶谷一厢情愿的猜测? 蝴蝶谷里究竟有没有月芳华留下的传承呢,应该还是有的,至少蝴蝶谷从未怀疑。所谓修士传承指的到底是什么?便是功法吗?其实不然。一名修士化道归天,他留下的东西或许有很多,但能够被称为传承的不外乎四种,名、器、法以他的思想。所谓名,与人的“姓”其实差不多,如“剑神”、“天妖”之类,它代表的更多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东西,于一脉相承的修行者或许有激励的作用,但于修行并没有实质的影响;而器与法指的则是法宝兵器与修行功法,这也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传承。 一般来说寻找修士传承指的便是功法与法宝,因为这两样是最实际的东西,功法是修行之法,好的功法可以大大加快修行速度,法宝更无需说,强大的兵器或法宝能提升一个人的战力,使人能够有更多的实力面对世间的残酷与险恶。可这两样就是最重要的了吗?修行为的是提升境界,那什么才是决定境界高低最根本的条件?不是法宝也不是功法,决定境界高低的是思想。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甚至是化神境界,只要有正确的修行之法,资质不算差,总有机会修炼成功,但修行一途到了后期,修的不再是方法而是道理,神游境为何又称逍遥?并不是单指到了这个境界可以神游四海,更因为它代表的是冲破束缚,无论是肉身亦或是灵魂。 对修士来说,思想并不仅仅是一种想法,思想的传承指的是对修行、对天地自然的领悟、感悟以及见解,是灵魂的一种高度,立山巅观林海,自可不被其深所迷,洞彻天地奥秘即为洞玄,懂得栽下种子,则花开不远矣。 圣人简单的一句话也许便蕴含着无穷道理,月芳华的境界虽离圣人尚远,但她隐居蝴蝶谷修行至大逍遥神游境界,留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都有可能让后来这些修行浅薄的修士大受裨益,不管她在蝴蝶谷里留下了什么,即便没有功法只是一些笔记,对现在的蝴蝶谷来说都是莫大的财富。 但刘茫关心的却不是这些,打动他的不是月芳华的修为,而是她与那不知名男子忠贞不渝的爱情,他们的爱情庄魅邪只提了寥寥数语,但刘茫知道,他们的故事又岂是这短短数语便能讲得完的?在人世间游历这么多年,刘茫看多了也听多了悲伤的爱情故事,因门第之见被拆散甚至殉情的情侣以前从不缺少,以后也不会断绝,没有人可以真正自由,天底下有几个人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尘世是一座囚笼,无休止的规矩是一条条锁链,它们会将人困在一隅之地,沿着既定的路线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在这方面修士的做法比凡人要好很多,毕竟修士所求便是挣脱束缚,若轻易被世俗所困,又如何得到大自由?但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就如月芳华,她遇到的阻挠绝对大到难以想象,但她不是寻常之人,她是九天之凰,不会为锁链困缚。 能为月芳华这样无双的女子所爱,她的爱人定然有着过人之处,虽然在庄魅邪口中男子很是普通,但这不排除是口口相传中蝴蝶谷刻意为之,往事已随尘烟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样轰轰烈烈的故事,也没有知道让月芳华倾心的男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月芳华知道。 其实就算他毫不出众,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员那又如何呢?爱情是否值得并不是靠家世、实力、甚至是样貌来评判的,它只遵从于内心,它是内心最真实的体现,而这,也正是它让人着迷的地方。 男子修成元婴,却仅仅活了四百岁便化道而去,这里面定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他们曾经历过什么苦难已经没人知道了,但至少他们的结局还算是好的,蝴蝶谷里隐居,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纵使只有百年,也可此生无憾了。 刘茫感叹道:“月前辈修行之资天下无双,另一位前辈想必也是才情高绝,他们不为红尘所累,只愿彼此相守,如此深情实在是让人羡慕。” 听到这些话蝴蝶谷主却有些不快,她道:“我派祖师天下无双自是不假,另一人却就未必了,若非是他痴缠,使祖师无法摆脱情之所累,祖师想必已经悟道洞玄,成就真人之名,此时真身仍在,庇护我蝴蝶谷一派。” 听蝴蝶谷主对那名男子的评价,不难看出蝴蝶谷一派对这个另他们祖师倾心的男子并没有多少好感,也许在他们心中,如果不是那名男子,现在蝴蝶谷才会是亳州第一宗门。 发生的一切皆有其发生的因由,倘若没有那名男子,月芳华便不会同月家决裂,也不会隐居蝴蝶谷中,那现在有没有蝴蝶谷一派还两说呢,刘茫暗自道。不过这话他自然不能跟蝴蝶谷主说,他道:“谷主所说不无道理,不过世上的事并不是只有修行一样,月前辈修至逍遥境界,想必早已看透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也许对她来说与相爱之人在一起远比洞玄重要。” “荒谬!”蝴蝶谷主显然有些动怒,“情情爱爱皆是镜花水月,除了凭添无用苦楚与纠结更于人生何益?我辈修士当以修行为重,以求得道大乘,方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刘公子,若你无此坚毅之心,即便如今笑傲一时,日后也必定难有所成!” 刘茫不懂蝴蝶谷主心里的执念,所以不明白一直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她情绪不懂为何如此之大,他看着亭外,只见鲜花丛中一只只美丽的蝴蝶翩然起舞,蝴蝶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生命的意义,它们的一生很短暂,但它们的一生都是在追逐自己所爱,有鲜花为伴,它们还要什么呢? “蝴蝶舞花田,何须渡沧海?鸳鸯同比翼,相伴即永远。既有相守之情,又何必去寻那虚无缥缈的永生?”刘茫道:“天地间修者无数,能够永生的有几人?如果修行仅仅是为了获得更加长久的生命,那生命该是何等悲凉,永恒的含义指的不该仅仅是生命的永恒,如果心中没有挚爱,即便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呢?” 庄魅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师尊与刘茫,她想不通这两人怎么突然间就争辩起来,关于爱情与修行、感性与理性究竟哪个更重要的问题古来有之,今日这两人起了争论也不算稀奇,只是大多数时候女子更偏于感性,往往站在爱情一方,男子则大多理性,会为了修行抛弃爱情乃至其它的东西,而眼前这两人却恰恰相反,气氛难免让人觉得怪异。 以自己对师尊的了解,蝴蝶谷主说出的话庄魅邪一点也不感觉意外,但刘茫说出那样一番话,却让她不得不对刘茫重新看待,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他杀人时冷酷毫不手软,内心却竟是如此多情,他的心里是否有一个让他可以甘愿放弃修行乃至生命的挚爱?如果他愿为自己而死,自己又会如何待他?庄魅邪的思绪越飘越远,一时竟有些痴了。 自己对刘茫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庄魅邪扪心自问,却发现竟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知道那不是两人口中所说的“爱情”,但毫无疑问她对刘茫与世间任何男子都是不同的,也许不该相识,想到自身及所见种种,庄魅邪不由暗叹一声。 长生不老有什么用?蝴蝶谷主从未听过如此狂悖之言,世间万千修士,不论小如练气或是大如洞玄,哪个不是以长生不死为最终极目标?眼前这个连元婴都没有修成的小小修士竟大放厥词说出这样的话来,蝴蝶谷主如何不怒,就要开口训斥。 眼见蝴蝶谷主动了真怒,庄魅邪连忙道:“师尊,弟子接着说下去?” 蝴蝶谷主这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为何被这个刘茫几句话说得心火大起,她闭了一下眼睛以稳心神,再次睁眼时已恢复平静,向庄魅邪道:“你接着说吧。” 许是证明自己并非被刘茫驳的无话可说,在庄魅邪开口之前她又道:“魅邪你记住,情之一字最是累人,一旦陷入其中便难以解脱,终身沉沦不得自由,想要修行有成,就要斩断情丝,一心向道才能得大逍遥。” “弟子谨记!” 对的那个人 蝴蝶谷主的话虽是向庄魅邪说的,但其实多半还是给刘茫听的,不过刘茫本无心与她争论,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便听庄魅邪接着往下讲述。 且说月芳华在爱人死后,自此封闭了蝴蝶谷,而她的婢女守护在谷外,最终创建了蝴蝶谷一派。月芳华与其爱人之间的事无需提,不论他们的爱情如何,终究与现在的蝴蝶谷要做的事情无关,蝴蝶谷一心想要得到月芳华的传承,那么他们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封闭蝴蝶谷的阵法,这也是刘茫之前疑惑过的事情。 对于阵法刘茫了解的并不多,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以他的性格很难沉下心来研究,他接触的阵法不多,但无论是当初天尸门的阵法还是镇妖城下的瞒天阵法,都不是他这个境界可以理解的,他也只是知其所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当然这不重要,蝴蝶谷邀请他来并不是为了破解阵法。 封闭蝴蝶谷阵法的根基在谷内,这也就意味着想要破解阵法只能靠蛮力,莫说刘茫,天底下有几个人拥有这样的实力?硬破逍遥境的阵法至少需要逍遥境界的实力,就算有这样的人,那也不是蝴蝶谷能请得动的,若非如此蝴蝶谷也不会苦苦等待数千年了。 既然如此蝴蝶谷又为何说请刘茫前来帮助他们取回传承呢?这其中自有道理,数千年来蝴蝶谷门人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蝴蝶谷的探索,早在蝴蝶谷建立之初对蝴蝶谷的探索便开始了,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够进入月芳华的隐居之地,但他们却是发现了一个可能的机会。 之所以说“探索”,是因封闭蝴蝶谷的阵法并非灵气屏障而是一个幻阵,蝴蝶谷并非不能进入,只是不能深入,一个七彩幻阵将蝴蝶谷笼罩,修士一旦进入阵中,便会迷失在幻象里,若是无法脱阵而出,便只能在幻象中迷失直至死亡。 七彩幻阵,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依次递进,每深入一层幻阵的威力就会数倍增加,数千年来蝴蝶谷弟子以及像刘茫这样被请来帮忙的人,修为最高到化神,有太多人进入过幻阵,但都无法走到蝴蝶谷最深处,月芳华隐居之地究竟有什么,至今仍是一个谜。 幻阵无法彻底断绝希望,一直以来有太多蝴蝶谷弟子前赴后继,希望自己能得祖师眷顾,进入蝴蝶谷深处,这也是他们为何大多数修行魅惑之术的原因,为了能够更好地抵抗幻象的迷惑,蝴蝶谷弟子便入道迷幻一途,而魅惑之术其实不过是一种附加罢了。 连化神修士都无可奈何的幻象,刘茫不过筑基修为、金丹实力,又如何能够抵抗呢?这便是经过多年探索蝴蝶谷发现的那个“机会”。不知是不是月芳华有意为之,他们发现,每隔三百年,笼罩蝴蝶谷的幻阵威力便会大大降低,在这个期间曾有金丹修士走到青**域并全身而退,这也是迄今为止离终点最近的一次。 听到这里刘茫道:“既然阵法威力减弱时金丹修士都可以走到青**域,那么到时直接由元婴修士或者是化神修士入阵岂不是更好?” 庄魅邪摇了摇头,叹息道:“很多年前我派前辈也是这么想的,那一次阵法威力减弱,我派两名元婴修士联手进阵,满心以为可以一举闯过幻阵,谁知他们走到绿**域时阵法威力突然恢复,两名前辈一人永远的迷失在了阵中,另一人勉强逃出阵来,也心神被激,时而疯疯癫癫,没多久便故去了。” 说起派内往事蝴蝶谷主也难免伤感,她道:“每隔三百年阵法威力减弱,持续时间大约一月,在这段时间内若是有超过金丹境界的修士入内,阵法的威力便会马上恢复,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情况,但不会有错,因为这个规律是我派前辈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阵法威力恢复无人可以不被其迷惑,只能金丹修士入阵,可金丹境界实力有限,不仅要对抗幻象还要应付谷内的凶险,没有人有这样的实力。”蝴蝶谷主看了刘茫一眼,接着道:“这便是邀请刘公子前来的原因,刘公子的实力有目共睹,也许可以帮助我派达成千年夙愿,不知刘公子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蝴蝶谷主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请求,以她的性格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难看出传承一事在她心底有多重,经过这几千年没有回报的付出,蝴蝶谷已经成为了蝴蝶谷门人的一种执念,甚至可以说,谷内到底有什么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一定要进去。 蝴蝶谷主说情之一字最是累人,一旦陷入其中便终身不得解脱,可她却没有想过,对蝴蝶谷内传承的执着又何尝不是困住她的一个沼泽呢? 至此刘茫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因果,明白了庄魅邪邀请他前来的缘由,从某种角度来说蝴蝶谷内的阵法与镇妖城下的阵法是一样的,那就是只有金丹修士才可入内,他不知道这与严素说的元婴才是修真的起点有没有关系,但他明白一点,在这个境界,若是有人可以做到的事,那么他一定可以。 想了一下,刘茫问道:“一旦进入阵内,如果明知事不可为,有几成几率可以全身而退?” 不怪他如此问,他是一个自信的人但绝非自负,已经有元婴甚至化神修士折戟阵中,幻阵的凶险由此可见,有些东西可以让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前往中域的地图明显不在此列。 蝴蝶谷主道:“刘公子大可放心,在幻阵威力减弱的这段时间谷内相对来说是很安全的,如果公子觉得无法深入,随时可以退出,我说过,只要公子愿意出手相帮,不论结果如何,公子要的东西蝴蝶谷都会奉上。” 她接着道:“而且进入谷内的并非刘公子一人,幻阵虽有危险却也是对心境的历练,届时不仅我蝴蝶谷弟子,还有各门派杰出弟子入内,如果幻阵太过凶险蝴蝶谷不会让你们入内,若是你们都被困在阵中,蝴蝶谷无法向天下交待。” 话说到这里刘茫再不答应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刘茫愿意一行,谷主尽可放心,我既然答应就会全力而为,只是结局如何我也没有把握。” 蝴蝶谷主轻轻颔首,她相信刘茫不是一个敷衍之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许诺不论结果都同样付之报酬。 既然打算入谷,刘茫便问道:“不知谷内阵法威力何时减弱?以往从谷内出来的人可曾说过谷内是何种情形?” “两月之后,七彩幻阵威力减弱,到时便可入阵,至于谷内情形便由魅邪告诉你吧。” 幻阵使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假,即便有很多人进入过蝴蝶谷,但对于谷内的真实情况他们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庄魅邪将这些讲给刘茫知道,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蝴蝶谷主便起身离去,离去前她吩咐庄魅邪带刘茫去往蝴蝶山庄休息,然后再回来见她。 蝴蝶谷主走后庄魅邪偷偷舒了口气,她再度上前搂住刘茫的手臂,道:“小情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刘茫苦笑。 如刘茫来时所见,蝴蝶谷一派建在左右相对称的两座山上,两座山之间有云桥相连,其一为宗门驻地所在,另一座为蝴蝶谷弟子居住,二人此时在宗门驻地的山上,蝴蝶山庄则在另一座也就是蝴蝶谷弟子居住的那座山上。 不在蝴蝶谷主跟前庄魅邪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她也不急着回去,领着刘茫在山上游览了一番,最后才到了连接两座山的云桥前。 圣女山虽不陡峻,却也有千丈高,云桥几乎是建在山顶,山上不知何时起了雾,粗大的钢索一端没入岩石,另一端远远地消失在雾气中,如从虚无里来,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也只有修士才能建造出如此宏伟的建筑,如果换成凡人,休说建造只是登上此桥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与胆量,人人向往修真,不只是因为修行可以使生命更加漫长久远,更因为它可以给人种种超凡的能力,行常人不可行之事。 两人登上吊桥,随着他们走得愈远,吊桥开始轻轻晃动,但他们恍若未觉,从远处看去,两人就好似在云雾中行走的仙人,不在尘世中。 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感怀,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吊桥中央,两端大山依稀可见,放眼望去远去前方一片朦胧,置身云雾之间,总会让人有一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感觉,尤其是情感丰富的人,总能生出别样之情。 站在吊桥远望,扶着粗大的钢索,手中传来的冰凉感觉让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他也许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至少他的心中有着向往,那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的感觉让他痴了。 庄魅邪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刘茫的手臂,也许同样被景色所染,她没有调笑刘茫也没有说话,她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表情复杂。 难得的两人这样沉默而立,轻语的只有潮湿的风,不知过了多久,庄魅邪忍不住开口:“蝴蝶舞花田,何须渡沧海,你真的觉得爱情比修行更加重要?是不是……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相识以来这是庄魅邪第一次这般认真的跟刘茫讲话,但刘茫并没有注意到她语气的不同,在朦胧的雾气中他彻底沦陷了,几乎下意识地道:“我心有旭日,使心海永开不谢之花,此生心愿,唯长伴其左右。” 这是他的表白,向那个身在遥远的地方,需要他历尽千山万水才能见到的那个她,虽然夜深人静时他也曾对着传音石诉说自己的情感,但她不会听到,而他之所以敢于说出口,也许正是因为明知她不会听到。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虽然很是投缘,但只能算知音而非恋人,刘茫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感,他不确定留在自己心里的是什么,可是分别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那是永恒,那只小鸟是他的命运,指引他找到自己来到世间的目的,严素,就是让他的世界充满意义的那个人。而且他毫不保留地相信,对严素来说亦是如此,并非他自恋,万千世界茫茫人海,总有那么两个人会在冥冥中相遇,互相吸引。他们相貌不同,但眼中的对方看起来总是那么舒适;语言或许不同,但一个眼神便能看到对方的心里;他们接触的人所处的环境不同,但同样为人处世;性格也许有差异,但世界观却惊人的一致,他们有同样的是、同样的非,同样的底线与原则,他们就是彼此对的那个人。 为了找到这样一个人,有的人要历经错误挫折,有的人擦肩而过后再难寻觅,更多的人则是终其一生也没有结果,天涯太远,大多数人跟错误的人在一起,或者孑然一身。刘茫很幸运,因为那只小鸟他们相遇,他们只需要顺着内心的感觉,不用在人海中流浪。 勿坠爱渊 庄魅邪有过猜测,她曾见过刘茫须弥袋上的那个“素”字,此时听刘茫亲口说出,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从前的她甚至从未想过爱情是什么,只是不知为何,望着眼前缥缈的雾海,她的心底竟有一些失落。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并排向吊桥外走着,庄魅邪没有再次搂住刘茫的手臂,刘茫也没有注意,无言中气氛稍微有些沉闷。 蝴蝶山庄建在山腰,两人出了吊桥沿路下山,离山庄尚远,便见一群人向他们走来,当头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男子看着庄魅邪,满脸笑容,人还未至便先喊道:“庄师妹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见到男子,庄魅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待男子来到近前,她客气道:“洪公子,不知你找魅邪何事?” 这些人便是同自己一样被蝴蝶谷请来探索幻阵的,刘茫心道,他扫了众人一眼,发现打头的那名男子自己竟然认识,此人便是不久前在奇异阁与自己竞拍长枪的洪公子,他曾以为拍卖会后这洪公子会找他的麻烦,不想今日在这里遇到了。 洪公子也看到了刘茫,仇人见面,他的表情登时就是一变,拍卖会上刘茫对他的态度被他引为此生奇耻大辱,当日他确实打算待刘茫出城后截杀,若非收到庄魅邪邀请的消息,此时站在这里的绝对会少一个人。 许是因为有庄魅邪在侧,洪公子脸色只是一变转而就恢复了笑容,他就像没有看到刘茫,向庄魅邪道:“师妹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前几日送你的礼物你不收也就罢了,若是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哦!” 洪公子故作生气的语气,庄魅邪却是真的有气,她暗自咬牙,心道就凭你这样也想打老娘的主意?庄魅邪心高气傲,实力更是胜过绝大多数金丹期修士,如果不是师尊有命让她广邀年轻修士前来蝴蝶谷,像洪公子这样的货色她甚至都懒得看上一眼。 蝴蝶谷主对幻阵内传承的执念之深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以往蝴蝶谷请来探秘幻阵的哪个不是在金丹境界傲视群雄的存在,可到了如今她已经不再只是邀请实力高强之辈而是多多益善,她甚至觉得只要蝴蝶谷能够装得下,那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机会。 虽然心中不屑,但人是自己请来的,庄魅邪也不好冷落,她道:“洪公子说笑了,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要陪刘师兄去蝴蝶山庄,如果洪公子无事那我们就一起吧!” 说话间庄魅邪再一次搂住了刘茫的手臂,并向刘茫妩媚一笑,那笑容直让鲜花失色,更让洪公子怒火中烧。 聪慧如她怎么看不出洪公子与刘茫之间有过节,为了让自己少受些纠缠,她一点也不介意给刘茫惹点麻烦。 虽明知庄魅邪是祸水东引,刘茫也不介意,他本就不喜洪公子此人,没必要在乎他的感受,更别说说这远称不上祸,顶多算是点小麻烦。 如果洪公子知道在这二人心里完全不把自己当做一回事,恐怕他会羞恼的暴跳起来,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愤怒也已经快要到极限,恨不得一剑将刘茫斩成两段,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虽然脸色铁青,还是故作风度道:“既然师妹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待有闲暇我再去找你。” “那我们就先走了。”庄魅邪再也不看这些人一眼,搂着刘茫的手臂便向山下走去,洪公子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充满了怨毒。 “洪兄,这人是谁?看起来庄魅邪与他关系不错啊。”见直到庄魅邪走远洪公子都一直没有收回目光,旁边一手持折扇的男子问道。 “刘茫!”洪公子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两个字,“我一定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 “他就是刘茫!”男子手中折扇不由一顿,再向路上看去,此时庄魅邪与刘茫的背影已经消失,男子又看了洪公子一眼,犹豫片刻,向洪公子道:“洪兄,关于此人的传言相必你也听过不少,他实力深不可测又心狠手辣,还是不要轻易起冲突的好。” 洪公子沉着脸,明显没把折扇男子的话听进去,折扇男子知道,这样的话说多了只会让对方厌烦,作为朋友,他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责任,至于这提醒有用还是没用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看着洪公子那幅无处发泄愤怒的表情,折扇男子暗暗打定主义,以后还是要跟洪公子保持距离的好,如果一不小心被拉进他与刘茫的冲突可就大事不妙了。 洪公子在这里满腔怒火,引起他怒火的两个人却根本没把他在心上。庄魅邪领刘茫来到蝴蝶山庄安排他住下,自己未多停留便转回去见蝴蝶谷主。 蝴蝶山庄是一片很大的庄园,专为待客所用,此时住下了从各地赶来的近百名金丹修士,离幻阵威力减弱的时间尚远,这两个月内还会有更多金丹境修士赶来一同探秘幻阵,数千年来一直不曾有人走到蝴蝶谷最深处,也不知这次是否有人可以为蝴蝶谷找到传承。 刘茫喜静,庄魅邪为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以防有人打扰,这是大门派才有的待遇,抛去二人交情不说,刘茫的实力也值得蝴蝶谷这样的待遇。 多日匆匆不停,刘茫已经很久没能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闭关苦修,如今的他在修行一途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勤修不缀积累灵气,才可有朝一日结成金丹。 日间灵气暴躁,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夜里修炼,刘茫修行所需灵气太多,以至于提升境界太难,幸运的是有红色灵气与远超常人的体魄在,他白日也可修炼,虽然想要结成金丹仍比别人困难无数倍,总算是可以省去不少时日。 刘茫凶名在外,那些四处拜访、结交的修士都自觉远离他居住的小院,这倒为他免去了不少麻烦。除非必要,他几乎不出小院一步,两个月时间并不算短,可修行无岁月,这一点时间对修炼来说只如弹指一挥。 不知是需要接待陆续到来的修士还是为何,自刘茫到蝴蝶山庄住下,庄魅邪只来过两次,也许是雾海中的对话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又或者是蝴蝶谷主的劝诫让她知道自己应该与刘茫保持距离,那天再次见到师尊,蝴蝶谷主沉默许久向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魅邪,你是不是喜欢他?”而她不知如何回答。 知徒莫如师,恐怕连庄魅邪自己都没有蝴蝶谷主了解她的心思,蝴蝶谷主道:“你虽表面轻浮,但那是功法所致,为师知道你心高气傲,从不将男子放在心上,可这一次不同,也许你尚未觉察,可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刘茫不一样,你想想,从小至今你何时让男子碰过你的手?更别说像跟他那般亲密。” 蝴蝶谷主总以为如果不是为情所困,月芳华一定会修为洞玄,蝴蝶谷也会成为亳州唯一一个有洞玄修士坐镇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而不是像如今这样靠弟子的联姻才能保持地位,对她来说情爱是修行路上的深渊,而庄魅邪是她最看重的弟子,日后还要传之衣钵,她绝对不会允许庄魅邪坠入深渊。 七彩之谷 修炼中时间过得飞快,当庄魅邪第三次来见刘茫,已是他来到蝴蝶谷两月之后,幻阵威力就在这几日便会大幅减弱,入阵之期就要到了。 入阵不用做什么准备,庄魅邪过来也只是告诉刘茫一声,到了第三天中午她再一次前来,这次她直接带着刘茫去了后山,也就是真正的蝴蝶谷所在,经历数百年等待,蝴蝶谷幻阵威力终于减弱,是时候入阵了。 还未看到蝴蝶谷是什么样,刘茫便见前方早有大批修士聚集在一起,远远看去这些人怕不下数百之众,如此多人一起进谷不闲拥挤么?刘茫笑道:“蝴蝶谷好大的手笔,这么多人排成队手拉手也能将蝴蝶谷翻个遍了。”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庄魅邪白了他一眼道:“待你入阵就会知道幻阵的可怕了,我派探索幻阵千年,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个遍也无法深入其中,想要走到蝴蝶谷最深处,恐怕只有依靠强大的实力与坚强的意志力。” 说着她也不禁望了这乌泱泱的人群一眼,语气便有些不自信了,虽然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些人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她还是要为蝴蝶谷的做法向刘茫解释,而且这种“可能有用”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听的多了,就算是她也会产生“也许会在某个人身上发生奇迹”的感觉,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近前,这是刘茫第一次见到真正蝴蝶谷的模样,只见断崖前雾气蒸腾,那雾气在阳光下闪耀着艳丽的色彩,他已经知道这些色彩代表着幻阵威力不同的层次,由于幻阵威力减弱的原因,最近百丈处只能隐约看到有一点淡淡的红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最外边这一层幻阵怕是已经没有了威力,只有远处各色依旧美丽如同彩虹,只是谁都无心欣赏,因为越是艳丽的色彩之下,是越大的凶险。 与他料想不同,蝴蝶谷足够大,即便千人入内也很宽阔,而且庄魅邪与他说过,幻阵之内很少有人会相遇,因为他们前方的路各不相同,那些路通往虚假之地,只有看清迷惑,才能走向真实。 入阵人数虽多,但多半还是蝴蝶谷弟子,蝴蝶谷早有安排,一名外来修士由一名蝴蝶谷弟子陪同,两两成双共同进谷,此举是为了彼此间能有个照应,当然也不无监督之意。 刘茫的搭档自然便是庄魅邪,蝴蝶谷主虽不想庄魅邪陷入情网,但庄魅邪是蝴蝶谷最杰出的弟子,刘茫是金丹之中实力最强之人,这两人同行成功的可能性最大,她的期望也多半都寄托在这两人身上,其他的事就只能先放一边了。 随着时间过去,雾气的色彩仍在一点点变淡,最终近处一丝红色也看不到了,蝴蝶谷主下令,众人入谷。 刘茫并不着急,待大部分人都进入谷中,他取出黑色的追魂弓与夺命箭,搭箭弯弓,一箭射向雾海深处。 蝴蝶谷主一直在关注着刘茫,刘茫取弓时她心有疑惑,当黑色的箭矢射出时她又满心震惊,身为元婴修士,她竟从那一箭上感受到了威胁,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刘茫,思考这个年轻人实力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而至于他射些一箭的目的就根本不重要了。 见刘茫先是向谷**出了一支箭然后又拍了拍箭壶,庄魅邪疑道:“你这是做什么?” 其实刘茫并没有什么目的,他只是突发奇想,想看这夺命箭射入幻阵后是否还能召回,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他也并没能从中悟出什么,不过弓箭是白捡的,丢一支他并不心疼。 “没什么,我们下去吧!” 庄魅邪便不再问,她一招手,一只巨大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她身前,她登上蝴蝶,向刘茫道:“我们乘幻蝶下去。” 在归灵城的时候刘茫见过这只大蝴蝶,知道它是庄魅邪的坐骑,当时见庄魅邪乘骑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庄魅邪邀他同乘他心里倒打起鼓来——载上两个人,这么单薄的翅膀不会扑散碎了吧?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幻蝶飞得很稳,即便驮着两个人也不显吃力,刘茫从未有过坐骑,不知道庄魅邪是如何与幻蝶勾通的,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只见幻蝶先是盘旋一圈,然后便向远处飞去。 其他人都是就近入谷,庄魅邪明显不打算这样做,她驾驭着幻蝶在蝴蝶谷上空飞舞,向刘茫道:“小情郎,你喜欢哪个颜色?” 不管是步步为营也好还是循序渐进也好,以往的经验证明想要入谷还是要从最外围一步步深入,这样不仅可以有个适应的过程,也能在无力前行时从容后退,如果贸然突入中军,则是破釜沉舟,自断退路。 庄魅邪自然不会一开始就贸然进入紫**域,但她也不愿像其他人那样循规蹈矩、走一条没有挑战的路,这除了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是她疯狂的性格使然。 “绿色吧!不要太急。” “好!” 幻蝶挥翅升空,而后像苍鹰一般俯冲而下,直入绿色雾海。 雾气并不深,只是十几个呼吸,幻蝶便载着二人穿过浓雾,眼前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片神奇之地,明媚的阳光下小溪安静流淌,遍地鲜花盛开,远处崖壁上许多巨大的彩蝶或伏或舞,竟都是如庄魅邪坐骑一般的幻蝶,蝴蝶谷果真不负其名。 被雾气笼罩的谷内为何会有阳光?二人抬头望去,却见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他们抬头四望,发现外面一切都不是他们入谷之前的模样,眼前一切都是幻像吗?刘茫用心观察每一个细节,却找不到一丝能够证明这是幻像的证据,听说百遍也不如亲身体会一次感觉真实,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幻阵如何能够阻拦蝴蝶谷数千年探索的脚步。 幻蝶在小溪旁落下,二人脚踩实地,认真观察谷内景象,未进谷时站在崖顶观望,蝴蝶谷长不见尽头,宽至少数里,然而此时站在谷底谷内情形几乎一览无遗,这还是那个蝴蝶谷吗?它比起片刻前所见实在小得太多,这样的情形让两人知道,他们所见乃是幻像,从穿过雾气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身处幻境之中。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内外明明差距巨大,他们却没有感觉一丝突兀,理性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虚妄的,内心却仍有一个声音在说:“也许这不一定是假的,我们只是来到了一个不同的地方。” 感官是认知世界的基础,当所有感受都告诉你一件东西是真实的,对你来说那这件东西就是真实的,这便是人们无法堪破幻阵的原因。虽然明知自己身处幻像之中,可眼见耳闻皆是真实,自己又如何能摆脱假象?时间越久眼前的真实就会变成真正的真实,而以往的真实则会变得虚幻,这便是身陷幻境无法解脱的原因所在。 刘茫蹲下身子用手捧了一把溪水,溪水从指缝流过,清凉的感觉触动指尖,他告诉自己这是假的,然而他努力回忆也找不出些许不同,这明明就是真的。 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他迎着溪水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你的坐骑与谷内这些大蝴蝶长相一般无二,它也是出自这里?” 小溪尽头的岩壁上许多蝴蝶,身着七彩,与庄魅邪的幻蝶明显同类,刘茫不知道这些蝴蝶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对庄魅邪那只幻蝶的一种心理映照,他更倾向后者,因为他知道谷名蝴蝶谷,所以谷内便会出现这些蝴蝶。 “可以这么说。”庄魅邪道:“很多年前我派有前辈入谷,从谷内带回了幻蝶卵,我的幻蝶便是那些卵生长后繁衍留下的后代。” 原来谷内真的有这种蝴蝶,刘茫道:“你那前辈也曾走到这里?他可曾说过他去的地方是什么样?” “应该跟这里差不多吧?”庄魅邪道:“之前进阵的前辈们大多记不清自己经历过什么,好像有人说过,进入蝴蝶谷后谷外的过往就变得好像梦一般不再真实,只有出了谷那些记忆才会重新清晰,而谷内的经历则又会变得如南柯一梦,梦中的事很模糊,并且最终会渐渐忘了。” 刘茫知道庄魅邪的话绝非危言耸听,一个人在虚假里呆的久了,那么假便是真,真亦成假。只是这还真是让人头疼啊,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局面,幻阵与其它阵法不同,如果没有一双慧眼很难从中逃脱,至少他现在毫无头绪,他有些后悔如此深入了,早知道就循序渐进,至少能够积累一些经验。 “我们该怎么办?”他看向庄魅邪,蝴蝶谷探索幻阵千年,办法总会是有些的。 “我们先四处看一看,实在不行就把这地方砸个稀烂。”庄魅邪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就不信把它砸烂它还不现出原形!” 这女人怎么比自己还暴力,刘茫一头冷汗。 山谷不大,二人很快便走到了小溪尽头,崖底一股清泉便是细流的源头,一个不大的水洼,里面竟有小鱼游来游去,岩石的缝隙间有挺水植物迎微风绰约,这小小水洼俨然如一方世界。 崖壁上的蝴蝶很安静,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到来而慌乱,庄魅邪的幻蝶见到同类,挥舞着翅膀飞上前去,那些蝴蝶也纷纷上前相迎,一时间二人头顶蝴蝶飞舞,七彩流转,直让人眼花缭乱。 面对崖壁,刘茫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些冰冷岩石是假的,他努力想象这里本来应该是什么样。昏暗,常年雾气笼罩,蝴蝶谷里必定昏暗而且潮湿,这里面也许有树林,也许…… “嘭” 一声响将刘茫从思绪中拉回,眼前依旧是矗立的岩壁,他转头看去,只见庄魅邪正在拍手,泉水汇聚的水洼中被她扔进了一块石头,水波荡漾,里面鱼儿被吓得四处逃窜。 “你这是做什么?” “破除幻像啊!”庄魅邪一本正经道。 刘茫摇了摇头,幻境怎么会如此简单就被破去,庄魅邪此举未免太过小儿心性,不过庄魅邪的举动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一块石头可以荡漾整个水面,那么真实幻境的改变也许就能波及整个幻境,不管幻像如何真实终究是假的,他们所处的空间却是真的,他眼前的崖壁或许是假的,但是在他的周围,肯定有真实的事物存在,因为不管他们看到的是真是假,这一切都存在于真实中。 伸出手掌,红色灵气运转,手掌上顿时燃起火焰,如果要论刘茫身上什么东西威力最强,夺命箭尚在其次,这红色火焰才是第一,元婴之下,触之必亡。 手指轻弹,一朵朵火花如舞动精灵飞向四周,一朵飞至岩壁,冰冷坚硬的岩石瞬间被烧出一个孔洞,深不见底;一朵飞向泉水,水洼里的水瞬间被蒸干,小溪断流;一朵飞向七彩蝴蝶,一只蝴蝶顿时燃烧,并将它周围的蝴蝶引燃。 庄魅邪急忙召回自己的幻蝶,冲刘茫喊道:“要死啊你!姐姐的小七可宝贝得很!” 刘茫恍若未闻,他紧紧盯着被火焰烧过的地方,崖壁上的孔洞漆黑逐渐冰冷,水洼重新被泉水注满,小溪又开始流淌,眼前的地面上落满了彩蝶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他的一把火,将谷中蝴蝶烧死大半,剩下的彩蝶又回到了崖壁上,它们似乎毫无攻击性,对同伴的死视若无睹。 等待良久,幻阵无半点变化,他放火所烧的,好像就是岩石、溪水与彩蝶,难道这些都是真实的? 总不至于刚刚入阵未能前行一步就要退出吧?更何况他们退无可退。刘茫毫不怀疑,即便他们此时迎空而上,也绝不会穿出雾曾,而且他也不打算这么做,蝴蝶谷主已经许下报酬,他绝不可轻易半途而废,先不说无功不受禄,他总不能辜负蝴蝶谷主的信任。 入阵以来庄魅邪除了往水洼里丢了一块石头,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按理说对幻境幻像这些东西她比刘茫要熟悉的多,但不知为何,因为有刘茫在,她竟完全没有去想这些事情,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有刘茫在任何问题都可以轻松解决。 此时见刘茫一筹莫展,庄魅邪道:“你烧了这些东西不一定对幻阵有影响,一般来说幻分幻境与幻象,这两者虽都是虚妄却大不相同,幻境指的是我们眼见之虚假,而幻象则由心生,你的火再厉害,它可以烧掉幻境后的一切,却烧不掉心中之象。” 原来如此!对于幻阵刘茫本就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此时听庄魅邪分别讲来,顿时豁然开朗,心中一动,他顺手从花丛中摘取了三朵花,举到庄魅邪眼前。 这家伙要干嘛?庄魅邪脸上一喜,就听刘茫道:“你看我手里几朵花,什么颜色,共多少花瓣?” 虽然不知道刘茫是何用意,庄魅邪还是如实答到:“三朵,一红二黄,共有花瓣三十六。” 随手将花扔掉,刘茫沉吟道:“看来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这就说明幻阵内的事物准确的说幻像是设定好的,并不是由我们心中所想幻化而生,也就是说它是幻境,影响的是我们的感官而非思维。” 目光随着那三朵花落地,庄魅邪道:“那又怎样?” “并不怎么样,既然是幻境,那么就如同我们身处一副图画中,只要我们找到一个破绽,就能顺着这个破绽将这幅虚假的图画撕裂。” 事实果真便是如此吗?那为何自己放出的火焰未曾对真实世界产生一丝改变?刘茫突然转头看向庄魅邪,心中难以遏制地冒出一个念头:“面前跟自己说话的这个庄魅邪,究竟是与我一同下来的那个人,还是自己脑海中的想象?他们的对话是否是幻像的一部分,自己如何能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眼中所见,还是心中所想?” 花间悟道 脑海中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不怪他如此想,幻阵中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庄魅邪当然也不例外,仔细想来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虽然他无法证实庄魅邪是假的,却也无法证明她是真的,他们一道入谷是不假,但是刘茫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何时被幻象所迷惑,只能说蝴蝶谷中的幻阵太强大,虚实转换太自然,他心中竟没有一丝察觉。 如果连庄魅邪都是幻象的一部分,那么发生的一切就是他脑中所想而非眼中所见,他放出的火焰自然也就不会对外界环境产生改变,庄魅邪所说幻境与幻象的区别大意还是对的,其实幻境指的是幻象所处的环境,幻象则有两种,一种依托幻境呈现,迷惑人的感知,另一种直现脑海,根据人的记忆、思维来制造假象,后一种最难摆脱,心中所想从一方面来说本来就是真实的,又如何来证明它的虚假。 当然,也许这并非庄魅邪所说,而是他自己对幻阵的认知,其实关于脑海中的幻境这种东西刘茫并不陌生,每个人都会做梦,梦不就是人为自己编造的一个幻境?何况在镇妖城下的封印阵内,他遇到过一个为自己编织了千年梦境的人,棺中人,他生活在自己为自己建造的幻境里,真实的世界于他不过是一口灰暗的棺材。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仍然无用,他毕竟没有办法证实,虽然火焰并未带来改变,却不一定就说明幻象只是出自他的想象,不能说明庄魅邪就是假的。 幻象可让人迷失心智,就是因为身处幻象中会使人无法辨别真假,更会让人怀疑一切皆是虚假,而如果心中开始怀疑整个世界都是假的,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陷入疯狂? 手掌上再一次生出火焰,刘茫看着庄魅邪,眼神中是纠结与跃跃欲试,心中一个声音不停在说,“只要一朵火花,你就能知道她到底是真是假!” 庄魅邪被刘茫看得心里直发毛,她从未见过刘茫有这样的眼神,竟让她感到恐惧,她顿时紧张起来,道:“你要做什么?” 庄魅邪的表现让刘茫顿时惊醒,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庄魅邪对他都很不错,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朋友之间不该戒备,自己的表现显然会伤到彼此的感情,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差点被幻境影响了心智。”手中火焰退去,刘茫苦笑自嘲,他没有想要隐瞒什么,朋友之间首当坦诚,都是聪慧之人,隐瞒只能制造隔阂。 “这幻阵果然厉害,我甚至都分不清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刘茫感觉有些挫败,他选择从绿**域入阵,是因为庄魅邪说过曾有金丹修士走到青色阵法区域,他不想显得过于自负所以选择绿色,本以为可以轻松度过,却不想才入阵这么短的时间,就差点失了心智。 他却不知道,越是自信的人有时越容易迷失,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信者之迷,尤难自拔。 “你这个没良心的,占了姐姐这么多便宜还说分不清是不是我,要不要过来姐姐再让你摸一把试试手感?”刘茫的话让庄魅邪异常愤怒,差点就破口大骂。 刘茫也很后悔,其实即便证实了庄魅邪是假的、这些景象只是他脑海中的想象也没有用,不管幻象是呈于心或是现于眼,他都没有破解之法。 他有心道歉庄魅邪的话又让他不知如何接口,只得讪讪一笑,二人都不是小肚鸡肠的性格,事情说过了就过去了,谁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破除幻境。 尽管受了挫折并且仍然毫无头绪,但刘茫从不怀疑自己可以走出幻境,既有人能够走到青**域,那他就绝不会在绿**域止步不前,自己一定可以走出幻象,一定可以走得更远。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呢?他一边思考一边在花间行走,双手低垂,指尖轻轻拂过娇柔的花,触感从手指传来,再映入脑海。突然他心中一动,就地跌坐,盘膝闭目。 他的思绪缓缓流淌,因由幻境,脑中思考起一些往日不曾思考的问题来。 眼见幻象由境而生,脑中幻象由思而起,破眼中幻象易,只需明辨真假,破心中幻象难,须得明心见性;破心中幻象易,只需分晓是非,破眼中幻象难,须得返本归源。 要做到明万物、知自己何其艰难,若是做到这两点便可立地洞玄,刘茫此时远未有这样的心性与见解,但他如果能明悟一二,走出当前幻境不难。 一切幻象皆是虚妄,不管幻象呈于心还是见于眼,它都是虚假,二者区别不过其一为凭空想象,一者为镜花水月,何为虚假何为真实?棺中人曾说,眼中所见既呈于心,那心中所想如何不是真实?然而万物之真皆有其根,万物之实皆有其源,棺中人幻想中的世界不管再真实、再美好,却是无根无源,终有一日会随着棺中人的消亡而烟消云散不留半点痕迹,而真实如棺中人,即便他有一日化为飞灰,那飞灰也会永存天地间。 天地万物既有根源,那是由何而生?刘茫不知,但他知道以火燃薪,薪弱而火起,薪无火灭,化作灵气四而散之,如修士身死还法天地,薪为火之本,灵为薪之本,是否代表天地万物皆由灵气组成? 他曾观火起、观水生,观世间万物之种种变化,往日不曾深究,今日再想却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探索万物便是探索宇宙玄妙的开始,有些人探明其真,便得其道,而他,今日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茫再次睁开双眼,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硕大的眼睛,那眼睛如水晶,期间有黑白两色缓缓旋转,如同一个漩涡让人的意识不自觉就沉迷其中。 几乎是在刹那间刘茫便断定自己的迷失与这双眼睛有关,他抬手想要取出长剑,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缚,灰白色的丝线将他全身裹住,仅剩头颅还露在外面,他就像一只茧,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发现刘茫已经清醒,它张开大嘴,一口便向刘茫的脑袋咬去。 锯齿般的牙齿闪着寒光,如同昆虫的口器,他尚不知道身前的怪物是什么,但他毫不怀疑,一旦被这口牙齿咬实,自己的脑袋绝对会被咬成两半,到时不管自己恢复力再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怪物脑袋与刘茫的脑袋本就很近,几乎就是靠在一起,当它张开口器的时候刘茫的半个脑袋差不多就已在其中了,也许下一个呼吸,刘茫就会身首异处。 双手被困,短时间内无法挣脱,他该如何应对怪物的攻击,难道就这样命丧其口?电光火石间刘茫来不及思考,他本能地调动全身灵气,在怪物咬下前一口喷出。 “轰!” 从刘茫口中喷出熊熊火焰,一瞬间就将怪兽的五脏六腑烧成灰烬,火焰的冲击力将怪物击飞好远,在飞行中怪物体内的火焰已经烧穿它的躯体蔓延到全身,落地不久怪物整个身子便化为了灰烬。 时间虽短,刘茫还是看清了怪物的样子,那是一只蝴蝶,一只与庄魅邪的幻蝶很相似、却又有很多不同的蝴蝶。庄魅邪的幻蝶周身七彩,除了体型大一些外形上与普通蝴蝶并没有太大区别,而被刘茫烧死的蝴蝶体型与幻蝶相差不多,但它的身上只有一种颜色——灰色,而且它与幻蝶最大的不同是它生有一副尖锐的口器,虽然这幅口器没能将刘茫的脑袋咬下来,但刘茫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蝴蝶,以吸食花蜜为生了。 姑且便称之为妖娥,只是这妖娥与幻蝶是何关系?庄魅邪说幻蝶本生于蝴蝶谷,那它与妖娥究竟是同类还是谷内另有一群蝴蝶?刘茫曾以为蝴蝶谷的名字便是取自幻蝶,但如今看来这个答案尚待确定。 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危急暂除,刘茫迅速观察周围环境,当他看清身处之地,眼前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北望 北方是我的故乡 故乡有我辛劳的母亲和我醉酒的父亲 望向远处的路口 故乡是母亲满脸的皱纹和父亲苍老的手 北方是我的故乡 稻田里淌母亲的汗 泥巴沾满我的裤腿 故乡啊 是不能忘怀的流水 不能忘怀的是北方 那些年我歌唱生命 向往远方 那些年我没有牵绊 自由飞翔 那些年我带着热情和梦想来到这疲惫和潦倒遥望北方 北方是我的故乡 送给我的兄弟 我已经泪眼朦胧 我听到嘶哑的嚎叫 颤抖的歌声 我的兄弟 我们一起醉! 酒能溶解心里的痛 生活不能让我们趴下 再次举起酒杯 将嘲笑和鄙夷一饮而尽! 酒是苦的 泪是苦的 生活也是苦的 兄弟 我们还有梦! 送给我的兄弟二 远处 一片迷蒙 迷蒙中 是要走的路 路程漫漫 我听见一个哥们在放声歌唱 一群醉酒的男人 在放纵悲伤 美丽的姑娘 请不要嘲笑我的兄弟 你不知道 男人的苦 落叶 飘落不是为了归根 只是承受不了的寂寞 虽然有些相连的脉络 我们依然在风中 孤独地摇曳 这便是寂寞 触手可及 却永远也得不到 相距的一寸距离 恍若天边 我燃尽青春的绿色 只剩下一个写着爱的枯壳 已经不在需要 于是我被抛弃 当思念也变成了往事 应该放弃心中的执着 落 谁又懂得那颗飘零的心 北风 唉!北风! 你将带我何去? 只是你冰冷的身躯 无法温暖我的心 是谁灭了你温柔的灵魂 你的前世是否如我?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