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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谜》
序曲
他心中交织着愤怒、憎恨、悲哀和绝望。长时间入神地思索一个问题。
他手里握着枪。枪口该瞄准自己的胸膛还是他们的胸膛,犹豫不决。愤怒与憎恨强烈时,他想一枪结果他们。以前他们杀死了他藏书网的朋友,而且没有受到惩罚。人世间竟有杀人者不受惩罚的!正义安在?更可恶的是这些人丝毫没有悔过的表现。他想代替法律制裁他们。他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这不仅仅是复藏书网仇,而且是为了维护正义,替天行道。
但悲观绝望时,他想自杀。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只要一扳枪栓,便可一了百了。他憎恨他?99lib?t>们,但他们又是他的同胞。况且他自己心中的恶念也未除尽。
他的悲哀来自他的聪颖。倘若他的智能低于常人,也许便没有.99lib.什么烦恼了。
他愣愣地瞧着手枪,果真能扳动枪栓吗?他瞧瞧自己的手,觉得这种事轻而易举,显出自嘲的神情。.99lib.
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微微颤动,是由于憎恨还是由于恐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禁潸然泪下。
第一章 三角山惨案
1
11月15日,星期一,对田岛来说是难得的假日。作为社会新闻栏记者,他忙于采访各种突发事件,休息日常常被挤掉。因此他预先向总编提出,希望11月15日这一天的假日保证不被挤掉,因为他要与山崎昌子约会。
昌子是京桥某商社职员,每周星期日休息。但田岛没有固定休息日,因此难得见面。现在好不容易约藏书网定15日相会,希望这一天不为任何事情所干扰。
田岛想与昌子结婚。虽然两人相识时间不长,但这无碍大局。她天生丽质,更何况两人情投意合。当然她不是时装模特儿式的美人。今年夏天一起去海滨游泳时,她穿着游泳衣,显得分外健美。
昌子不是东京人。她99lib?生于东北农村。那是一个十分偏僻的部落。用她的话讲:“一到冬天,熊呀狐狸之类的野兽就出没于住宅四周。”
四年前,昌子的姐姐跟地主的儿子结婚,昌子来到东京。
“我方言很重,你不觉得讨厌吗?”昌子问道。田岛回答说:“方言不重。”昌子听后高兴地说:“那多亏了我姐姐。”
据昌子说,姐姐早就想纠正方言。她认为如果要去东京,就必须纠正方言。由于父母双亡,姐妹俩相依为命,所以,昌子时常提及她的姐姐。一次,昌子甚至说,“姐姐救了我的命。”田岛没有细问。他觉得那不过是对姐姐的崇敬而已。
有时昌子说,“我是旧式女性。”这恐怕也受了她姐姐的影响。田岛并不讨厌旧式女性。虽然他不知道旧式女性比现代女性强多少。实际上,昌子并不是旧式女性。她懂得现代科学新知识,而且性格也不优柔寡断。
2
15日那天,天高云淡,碧空万里。既没有发生“突 7136." >然”事件,也没有下雨,实在令人欣喜。上午10时,田岛如期赴约。昌子已等候在新宿西口京王线入口处了。
10月中旬,郊外游人如云,新宿站热闹非凡。可一跨入11月,尽管气温变化不大,但旅游者却寥寥无几。按部就班,什么节气干什么事,这是日本人的脾性。再加上今天不是节日,是个平常日子,所以剪票口和售票处都门可罗雀。
田岛觉得游人稀少、车站安静,实在妙不可言。他对每日在人头攒动的车站挤车已感到腻烦。
“票买好了。”昌子说罢拿出两张车票来。田岛终日忙于工作,无暇郊游。一切由昌子决定,他只提了个希望: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准备带我去哪儿呀?”
“圣迹樱丘。”
“没有去过。那儿好象有明治天皇的遗迹。”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昌子缩了缩脖子说。今天她穿着毛衣和背带裤。这副打扮比平时更多一份孩子气。
“我觉得那站名有点浪漫气息,就决定去那儿了。”
“这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田岛笑嘻嘻地说道。
“在陌生的地方下车不是挺有趣么。买票后,我问过售票处的人了。”
“售票处的人怎么说?”
“他们说那儿有一座三角山,高两百米左右。山不高,但风景秀丽,深受公司职员青睐。”
“是啊,对运动不足的公司职员来说,两百米左右的山也许正合他们的脾胃。”田岛苦笑道。学生时代的自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年没有乘京王线了。以前的建筑工地,现在高高地耸立起一座五层楼房。楼房底下是地铁车站的月台。月台灯火通明。人站在地铁车站,丝毫没有置身郊外的感觉。这条地铁恐怕已经改为运送上下班人群的普通铁路了。
过了剪票口,田岛伸手从昌子手里接过布袋。他一打开布袋,立刻闻到一股面包和海苔的香味。原来午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车厢里乘客稀少。最初觉得跟乘在市区地铁里没有什么两样,但一过绸布镇,便望见了杂木林和农田,显出了郊区特有的风光。
半小时后,火车停靠圣迹樱丘车站。这是孤零零地矗立在农田中的小车站。下车后,只见月台广告栏里贴满了出售土地的广告,令人目不暇接。原来这一带也出现了卖地热。出了剪票口,有一条带状商业街。其实根本称不上“街”。整条“街”只有四爿商店:彩照冲印店、食堂、面店、土地出售洽谈处。
田岛在彩照冲印店买了胶卷后向店主问路。店主说,过了道口一直往前便是多摩河。
“不过,河边横七竖八地造了许多房子,风景已被破坏殆尽。”车站附近没有住户,是地价太贵的缘故。田岛记得有人说过:地价一贵,车站四周就会出现“空地化”现象。
“请问三角山在哪儿?”田岛问道。
“在多摩河相反方向。往前走两百米左右,有一座山。请看那儿。此山原名和田山,因其形似三角,故又称三角山。山不高,但可俯瞰四周景物。”
“是那座山。”昌子指点道。
他们向店主指的方向走去。那儿有一条宽阔的公路。公路旁竖着公共汽车站标记,这表明公路上有公共汽车往来。可是始终不见车影。也许是一小时一趟的长途车吧。
不一会儿,公路两旁的树木逐渐茂密起来。小桥彼岸有个派出所——南多摩警察署关户派出所。从“关户”一词看,从前这一带可能是北条氏的关所。
公路左侧可以望见一座小山,路牌上标明“三角山入口处”。公路由此分出一条细道向三角山方向延伸。
这是一条干燥、尘埃飞扬的山路。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杂木林和层层梯田。收割后的梯田上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星罗棋布的稻草人。昌子紧偎着田岛,两人手挽手向前行进。
“这样叫我怎么走呢!”田岛笑道。他说归说,手却把昌子的细腰搂得更紧了。
秋日的阳光照在宁静的山路上,十分暖和。和风拂面,令人陶醉。
昌子把头搁在田岛肩上。阳光的温馨,昌子头发的油香,一古脑儿扑入田岛的鼻孔。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人了,这一意识促使昌子大胆起来。两人默默地走了十来分钟,不觉走到叉道口。这儿已没有梯田,只有一片红叶杂木林。
路标写明右侧通向山顶。两人沿着路标,向右侧山道行进。越往上走,道路越狭小。如同钻入茂密的树丛隧道。走一步,脚下就发出枯叶声。树枝不规则地向四处伸展,稍不留意,就会被旁逸斜枝缠住。这儿不能手挽手行走了,甚至连可供两人行走的路也没有了。
“我先走。”田岛捡起一根树枝拂去垂在眼前的枝蔓向前行走。也许路标错了,否则怎么会如此难走?不过从山路盘绕而上看,似乎可以到达山顶。也许误入昔日的小路了。
“你的家乡也是这样的吗?”田岛边走边问跟在后面的昌子。可是没有回答。田岛站定往后一看,只见昌子蹲在五米之外的地上。
“怎么啦?”
昌子听见询问,就举起一只鞋子让他看。
“鞋里进了小石子,已经取出来了。”
红叶映在昌子白色毛衣上,色彩非常鲜艳,毛衣的肩部几乎被染红了。田岛立即取出照相机偷偷替她拍了一张照片。
只要摄影技术好,这种红白相间的色彩一定会摄入镜头。
昌子穿上鞋,快步赶上田岛,噘着嘴生气地说:“真讨厌!干吗拍不穿鞋的照片?”
“有趣的神态,美丽的色彩。如果不拍下来,令人终生遗憾。”田岛小心翼翼地作了说明后,昌子总算理解了。
树丛隧道仍不断往上延伸,不过羊肠小道骤然变得宽阔、明亮起来。遮蔽在头上的枝叶稀稀拉拉,阳光直射而下。透过树丛,可以望见左侧平缓的山坡,银色京王线铁轨横卧在山坡上。山坡对面是蜿蜒曲折、碧波荡漾的多摩河。
“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吧。”田岛对昌子说。这时从刚才两人走过的方向传来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3
田岛吃惊地朝那方向看。可是山路弯曲,枝叶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见。
昌子脸色苍白。
田岛正想循声寻去,忽听得树枝被人摇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
“我害怕。”昌子低声说道,她紧紧抓住田岛的手腕。
突然,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人痛苦异常,伸出双手似求人救命。田岛看见他胸口刺着一把匕首,灰色西服上渗出殷红的血。
昌子吓得叫出声来,把脸埋在田岛怀里。田岛手足无措,一边庇护着颤抖的昌子,一边盯着那男子。那男子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发不出声音。他摇摇晃晃地走近田岛,只有五六米距离了,这时他突然跌倒,沿着山坡滚落下去。只听见树叶发出一阵悲鸣似的声响,但不久又归于静寂。
那人从眼前消失的一瞬间,田岛的记者精神觉醒了。他松开昌子的手,向山坡下张望。山坡的树木挡住了那人的躯体,从正面望下去,不知其死活如何。
田岛瞧了一眼昌子,她眼神无光,脸色苍白。
“镇静一点。”田岛摇着她的肩膀说。
“噢。”昌子呻吟似地答道。
“我下去看看。”田岛仍把手按在昌子肩上。
“你站在这里不要走。万一有什么事,马上叫我。”
“好的。”
“别怕。”
田岛朝她笑笑,然后背着照相机,向灌木丛生的山下走去。
血迹象红线一样留在枯黄叶子上。田岛一走近那男子,一股血腥味直刺鼻孔。田岛扶起他,喊了几声。他微微睁开双眼,动了动嘴,田岛立刻把耳朵凑近他嘴边,只听见“天……”的声音。
“天?天怎么啦?”
田岛贴近他的耳朵大声问道,可是没有回答,原来他已经断气了。
田岛拉住树枝站起来,默默地看着死者。一把匕首正刺在他的心脏上。它和普通匕首不同,有一个圆柄。而且还装着短剑般护手。那护手似乎是自己装上去的。匕首刺得很深,一直刺到护手。
田岛从肩上取下照相机。虽然报纸绝不刊登尸体照片,但看着眼前这具尸体,他无法不摆弄照相机。从不同角度照了三张照片后,他又走近尸体,仔细瞧了瞧。死者痛苦得脸形也变了,但仍然可以看出他是个美男子。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六岁之间。滚下山坡时掉了几颗上衣纽扣,因此可以窥见内衣口袋上绣着“久松”两字。这恐怕是他的名字。田岛蓦地想起昌子,万一杀人犯还没有逃走,昌子的生命就危险了。
“昌子……”
田岛大声喊道,可是没有回音。田岛焦急万分,急急忙忙爬上坡来。
昌子仍蹲在老地方,用手遮着脸。田岛走近后将她扶起来。
“没关系吧?”
“嗯。”昌子点点头,抬头望望田岛,脸色仍然十分苍白。
“那人死了吗?”
“死了。”
“怎么办呢?”
“报警。”田岛说,“桥畔有派出所,咱们往回走吧。”
“我仍旧怕……”
“别怕,罪犯已经逃走了。你刚才听到什么声响了吗?”
“ 597d." >好象是人的脚步声,不过或许是心理作用。”
“那可能是罪犯逃跑的脚步声。”田岛说。不过他并没有自信。罪犯说不定行刺后立刻逃走了呢。
两人沿着原路往回走。田岛背着照相机,昌子提着食品袋,假日的欢快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4
一个年轻警察正在派出所里无所事事地看着报纸。他以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两位来客。
田岛向他报告事件经过,警察十分惊诧。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发生杀人事件?经田岛反复说明,他才疑信参半。
“我带你去现场吧。”田岛说。
“昌子,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昌子默默地点点头。
田岛领着警察来到树木丛生的山坡,警察一见尸体,脸色顿时大变。
“必须跟警察署联系一下。”年轻巡警自言自语地说道,说完就往回走。回到所里立刻打电话给警察署。
田岛去车站前的彩照冲印店,打电话向总编报告事件经过。
“你交好运啦!”总编调侃地说。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带着照相机,也带着笔记本。”
“难得一个假日,竟碰上这种事,真倒霉啊……”
“你别魔鬼发善心啦。”田岛苦笑道。
“作为证人,可能会传讯。不过,也可以采访点材料。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吧。”田岛说完就挂上电话,回派出所。年轻巡警对田岛说:
“警察署马上派人来。请您作证。”
田岛点点头,瞧了一眼昌子问道:“她可以先回去吗?”
“不行。”巡警生硬地说。
“如果证人不齐,署里要追究责任的。”年轻巡警丝毫不肯通融。
昌子对田岛微微一笑,说:“不要紧了。”确实,声音不再颤抖,不过脸色依然苍白。
五分钟后,南多摩警察署的警车响着尖厉刺耳的警笛声来到派出所。车上走下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刑警,派出所顿时喧闹起来。
派出所巡警把尸体发现者田岛和昌子介绍给胖警官。田岛递上名片时,警官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不知这“噢”什么意思,莫不是报社记者令人头痛?
接着验尸车也到了。一大帮人拥着田岛和昌子向现场走去。途中,警官向两人问了事件经过,警官边听边点头,觉得大体可信。
走到树丛隊道时,警官推开杂乱的枝蔓,皱着眉问道:
“们为什么选这种路?这儿是旧道,虽然也通南山顶,但近年来几乎无人行走。”
“我们是沿着路标走的。”田岛说。派出所巡警予以肯定。
“有人恶作剧,把路标弄反了方向。现在的游客缺乏公共道德。”
“等会儿把路标放好。”警官冷冷地说。
乌云遮住了阳光,尸体四周一片阴影。验尸的警察用闪光灯拍了几张照片。其中一个人从尸体口袋里掏出一张驾驶执照。田岛从刑警背后看清驾驶执照上写着:
东京都新宿区左门町青叶庄XX号
久松 实
从照片看,这驾驶执照无疑是死者的。田岛立即将死者姓名和地址记在笔记本上。他看了看手表,指针正指向12点。离晚报截稿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田岛决定打电话给总编,请他派人调查久松实的情况,并在今晚的报上发表简讯。于是他跑上山坡,小声对昌子说:
“我去打个电话。不要告诉警察。这些人固执得很,他们不会同意登报的。打完电话,我就回来。你敷衍他们一下。”
“好的。”
“拜托啦。这才象个新闻记者的未婚妻。”田岛说完脸红了,因为两人还没有谈过结婚的事呢。
第二章 纸团之谜
12
罪犯使用的凶器也引起了中村的注意。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两刃如剑一般锋利。长约二十五厘米,还装有护手。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一柄短剑。也近似长枪的枪尖。刀刃部分涂得墨黑。
罪犯也许选不中称心的凶器才自己锻造。锻造凶器,并与样易事。或许其中有难言的苦衷,中村想道。
刀刃上为何要涂墨,中村百思不解。涂了墨,匕首确实不再闪闪发光。不过,如果要使匕首不发光,插进刀鞘不是同样可以达到目的吗?
匕首柄部留着锉刀锉过的痕迹。经指纹鉴定只发现被害者本人的指纹,那也许是被害者从胸口拔出时留下的指纹。
中村根据田岛和山崎昌子的证词,想像着久松实遭受袭击时的情景:
久松与罪犯一起向三角山方向走去。罪犯是蓄意谋杀还是一时性起杀了久松?中村觉得前者可能性大。一个没有杀意的人,拿着涂了墨的匕首,不可思议。况且二百米高的山根本不用带登山刀。也许罪犯把久松实骗到树丛隧道,出其不意地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然后朝火车站方向仓惶逃跑。久松实则踉踉跄跄朝相反方向走去,求人救命。说不定就是向走在他前面的田岛和昌子求救。
中村摊开南多摩地图,思考着犯人逃跑的路线。
①从“圣迹樱丘”站直接乘京王线逃走。
②故意步行一两站,然后乘京王线逃跑。
③乘八王子方向的公共汽车逃跑。
④乘自备车(包括摩托车、自行车)逃走。
⑤南多摩正巧与神奈川县接界,可能步行七八公里,潜入神奈川县境内。
⑥除京王线外,附近还有南武线(川崎←→立川)。步行至南武线最近的南多摩站,然后乘南武线逃跑的可能性也很大。
对此进行调查,定能发现线索。中午12点前后,乘客稀少,行动反常的人会引起乘务员或公共汽车售票员的注意。
中村委托南多摩警寂署调查以上情况,自己返回警视厅。
3
中村回到东京后,带了经验丰富的矢部刑事造访青叶庄。青叶庄位于四谷三丁目与信浓町之间。这一带大多是涂上灰浆的简易公寓。青叶庄便是其中之一。
中村和矢部刑事在房厚管理员带领下?,进入久松实的小屋。
屋里有两间房,一间六“榻榻米”,另一间三“榻榻米”。厨房、厕所一应俱全。房里的摆设十分考究。
“久松实以前是干什么的?”中村问管理员。管理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对久松之死毫不悲戚。也许久松生前人缘不好。
“在《真实周刊》工作。不过不是正式职员。他写文章,卖给报社,这叫什么来着?”管理员说道。
“投稿。”
“对,投稿。不过,最近他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干。”
“游手好闲,却过着相当奢侈的生活。”矢部刑事扫视了一下房间后,对中村说。
“你看,照相机、音响、挂满西服的衣柜,上等的桌子……”
“听说他靠干坏事赚钱。”管理员说。中村与矢部刑事对视了一眼。
“他干了些什么坏事呢?”中村问道。
管理员眨了几眨眼睛后说:“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听说他要女人‘进贡’,还敲诈勒索别人。”
“敲诈别人?”
“是的。他对我说谁都有隐私。一旦抓住别人的隐私,就可以变成钱。”
“他是用采访得来的证据进行敲诈勒索的吧。”中村瞧着矢部刑事说。
“这可能就是他被人杀死的原因。”
桌子旁边堆着二十几本相同的杂志。中村随手翻翻。封面上印着穿红色衬裙的女人照片。女人疲乏的神情是该杂志内容的形象化体现。在女人的肩部,醒目地印着一行字,“独家新闻,女演员人的情爱历程。”真实社发行,名为《真实周刊》。中村将其中一本卷起来,塞进口袋。
“我到真实社去一次。你在这里继续搜寻。”中村对矢部刑事说。
4
真实社设在神田区一幢旧屋的三层楼上。中村赶到那儿已经下午六点多了,不少房间已关灯闭门,人去楼空。只有贴着“编辑室”的一间小屋灯火通明,人声不绝。
中村敲门后,一个高个儿、戴贝雷帽的男子出来开门。中村出示了警察证件,那人大吃一惊。
“请进。”
屋里还有两位年轻人,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疲乏的神色。桌上叠着几只空碗。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刚开完编辑会议。”戴贝雷帽的男子说,然后递上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其实周刊主编横山知三”。
“我们的会议已经结束了,请随便问吧。但是倘若问我为何出这种杂志,那就无可奉告了。”
“我对出版业一窍不通。”中村笑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的杂志是什么样的杂志,我只想了解久松实的情况。他已经被杀害了,您知道吗?”
“我从晚报上知道了。”
“久松常给贵社投稿吧?”
“是的,我们常录用他的稿件。”
“他和你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大约四年吧。”
“这个人怎么样?”
“很懦弱。”横山搔搔头皮说。“不过,他对我们有用。这个人善于探听别人的秘密,我们从他那儿得到过不少有趣的材料。”
“您听说过他敲诈别人的事吗?”
“听说过。”
“您以为他会干那种事吗?”
“恐怕会吧。说死人坏话不太好,不过这个人为了钱,确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也深受其害。”
“什么事?”
“一次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们手头有一份有趣的材料。我们信以为真,就空出页码,准备把他的那份材料补进去。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仍不见他把材料送来。打电话问他,他撒谎说‘没写成’,其实他觉得把材料卖给本人比卖给我们合算,所以卖给本人了。”
“这也是一种敲诈吧。”
“是啊。仅仅靠投稿,恐怕无法过这么奢侈的生活。”
“你知道谁杀久松吗?”
“这个……”横山想了一会儿说:
“我对他的私生活不了解,所以……”
“最后一次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什么时候呢?”横山向旁边的编辑投去求援的目光。
“久松最后一次什么时候来的?”
“三天之前。”一位胖编辑说。
“他当时来领稿酬。”
“对,对。三天之前。”横山连连点头,然后对中村说,“12日下午2点左右来过本社。”
“那时,你们谈了些什么?”
“不,我们没有谈。他默默地等会计开支票。等候时,他百无聊赖,曾在纸上涂过什么。”
“那张纸呢?”
“他揉成一团把它扔在字纸篓里了。”
“哪个字纸篓?”
“房间外面的那个字纸篓。”横山象想起什么似地补充说:
“字纸篓满了,今天早晨已经倒掉了。”
“倒在哪儿?”
“倒在大楼后面的垃圾箱里。这张乱涂的纸很重要吗?”
“不知道。不过,漫不经心涂鸦时,也许会露出人的本性,说不定可以从那张纸上发现久松的心事呢。”
“那就找一找吧。”
水泥制成的垃圾箱里已倒满了垃圾。一掀开盖子就闻到一股奇臭。四人皱着眉,干着万般无奈的事情。在垃圾箱里翻动的手,一会儿就变得脏兮兮了。可是毫无收获。
四人埋着头,在垃圾箱旁苦战了十分钟,横山指间夹到一个纸团,欣喜地说:“找到了。”
中村接过纸团,展开一看是二百格文稿纸。纸上用圆珠笔反复涂写一句话:
天使成了金钱。
5
中村反复读了几遍。在读的过程中,蓦然想起日东报记者田岛的证词。田岛说久松实临死前,说过“天……”,这“天……”不就是“天使”吗?
也许久松实从“天使”处骗了钱,如今“天使”复仇了。
但是“天使”究竟是什么呢?
思索良久,百思不解。回警视厅后,中村查阅百科辞典:
天使
神与人之间的使者,向人类传达天神旨意,又向天神转达人类愿望的精灵。佛教、天主教、拜火教都承认天使的存在。佛教净土中,有飞行天人和阎罗天使。
希腊语中,与“天使”相当的是“派遣”,含义比较广泛,爱神派遣的祭司和预言者也包括在内,基督教则将天使定义为比人聪颖、能力强的精灵。最初,天使都圣洁而又幸福。但修炼中,以罗斯福尔为首的天使,违抗神意,独行其事。从此天使分裂为“善天使”和“恶天使”两类。“善天使”因忠于天神,永享天福;“恶天使”则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罪。“恶天使”俗称“恶魔”。“善天使”赞美、侍奉天神,守卫人类。人类中各有各的守护天使。天使以劝善避恶,使人进入天国为最终目标。
为纪念天使报告圣母玛利亚身怀基督的功绩,天主教敲响了晚祈祷的钟声。
在基督美术中,天使以音乐赞美天神,是一个长有双翼,向人类传达天神旨意的使者。
(世界大百科辞典,平凡社,1957年)
中村读完之后仍然十分迷惘。久松写的“天使成了金钱”中的“天使”,可能世俗意义大于宗教意义。或许为了争夺纯金天使像发生了杀人事件。难道现实生活中发生了“马尔他之鹰”(电影《马尔他之鹰》,叙述间谍间的争斗)事件?中村独自思忖着。
八点之后,矢部刑事从左门町公寓回来。
“这种活儿太不合我的脾性了。”矢部刑事对中村嚷道。这位柔道运动员宁愿与罪犯格斗,也不愿翻抽屉搜寻东西。
“我带了两件东西回来。一件是存折。”
“存折有什么稀罕,我也有。”中村嘟哝道。他扫了一眼矢部刑事递过来的存折。
“储蓄总额五十万元。数额不大,但存入的方法很特别。”
“是啊。一共存了两次。6月5日存入三十万元,10月30日存入二十万元。”中村瞧着存折说。
“总觉得这些钱来路不明。”
“也许是敲诈来的。”
“我也这么想。房间里有没有发现跟天使有关的东西?”
“天使?”矢部刑事愣住了。
中村把久松胡乱涂写的纸条递给他,并向他作了简单说明。
“你回来之前,我一直思索一个问题,什么是变成钱的天使?可是一无所获。”
“那是因为有各式各样天使啊!”矢部刑事说道:“街道天使、白衣天使。还有天使鱼呢。”
“难道是天使鱼变成了钱吗?”
“天使鱼是热带鱼中最便宜的鱼,恐怕赚不了大钱。”
“不能变成钱的天使有什么用呢?”中村苦笑道。
“你带回来的另一件东西是什么?”中村问矢部刑事。
“不知跟天使是否有关。抽屉里有几张女人照片,我拿了一张。这个女人也许跟久松有关系。”
矢部刑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给中村。照片上的女郎笑盈盈的。虽然是黑白照,仍然看得出经过了精心化妆。她容貌姣美,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一眼便知她不是寻常女子,兴许是一位演员。
“她象天使一样美丽。”中村说。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管理员曾经看见过她,但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们哪一位认识她?”中村向办公室的同事。如果她曾经在电视或电影中露过面,刑事中可能有人认得出来,但中村这方面完全是外行。
三位刑事靠拢来看照片。其中最年轻的宫崎刑事一见照片就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中村问道。宫崎搔搔头皮害羞地说,“这个……不好意思。”
“没关系,请说吧。”站在他近旁的矢部刑事说。
“前天休息时去浅草看了脱衣舞。”宫崎红着脸说。
“看脱衣舞并非坏事。尤其是年轻人。那女人是脱衣舞女吗?”中村问道。
“美人座剧场里好象有她。”
“看来她是个舞女。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不知道。不过节目单上或许有她的名字。节目单放到哪儿去了呢?”宫崎翻了几只口袋,终于找到了。他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纸上印着舞女的照片和罗马字“BIJINZA”。宫崎刑事核对了人名与反面的曲名后说:“她是那个舞女,名叫天使片冈。”
“天使?”中村不觉大声问道。
第三章 天使片冈
1
中村和矢部驱车至浅草时,已经九点多了。繁华的闹区也已游客稀少,霓虹灯仍在闪烁,但剧场售票处已停止售票。再过一个钟头,最后一场戏也要散场了,闹区繁忙的一天将要结束。
美人座剧场在电影院的地下室里。入口处贴着舞女们的照片。
“就是她!”矢部刑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确实是她。不过这张照片裸露着乳房。照片下方用白色笔写着一行字:“富有魅力的裸体天使片冈”。
“宫崎君看脱衣舞,想不到无意中帮了大忙。”中村笑着对矢部刑事说。
售票处的窗已关闭。两人沿着陡峭的楼梯往下走去。入口处十分昏暗,似乎进了山洞。推开沉沉的大门,立刻传来鼓声、小号声。场内一片漆黑,眼睛过了好长时间才适应。
与昏暗的观众席相反,舞台上灯火辉煌,十分明亮,如同白昼。尘埃在光柱中飘荡。两个舞女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中村对舞台与舞女感到分外亲切,如同见到夜店一般。
通道左侧门上贴着“办公室”几个字,中村敲了几下办公室的门,可是里边没有动静。再敲了几下,才见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出来开门。那人在灯光下脸色显得十分苍白,一看见是两个警察,他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把他们“请”进屋里。房间只有三四平方米,十分狭小。屋里仅有一张桌子,两把圆椅。那人自己朝桌上一坐,把椅子让给中村和矢部刑事。低垂的天花板和四堵板壁,令人憋得透不过气来。
“这儿有一位名叫天使片冈的舞女吗?”中村问道。
那人点点头,然后点燃一支皱巴巴的烟。
“那姑娘怎么啦?”
“想问她一件事。”
“出什么事了吗?”
“目前还说不清楚。可以见见她吗?”
“她今天没有来。”
“生病了吗?”
“不知道。”那人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姑娘身段优美,能歌善舞。就是太任性,常常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矢部刑事追问道。
“怎么说好呢?反正没什么了不起,告诉你们吧。这位姑娘只要能赚大钱,她便不辞而别。瞒着我们去夜总会的舞女不少。但其他舞女都在舞台演出结束之后,而且跟我们保持联系。可是这位‘鱼糕’就不同了,一走了之。”
“鱼糕?”
“那是她的绰号。因为她乳房丰满象块鱼糕。”
“原来如此。”
矢部刑事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中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男子被矢部刑事过于严肃的态度,弄得手足无措。
“能不能谈具体一点?”中村问道。那人点点头,他把烟蒂扔进茶碗里,发出“丝——”的声音。
“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她突然‘失踪’,你们猜她上哪儿去了?”
“去国外旅行了吧?”
“唔,差不多。冲绳不是跟国外差不多了吗?”
“冲绳?”
“在冲绳跳脱衣舞能赚大钱。食宿费由对方支付,一个月可净得十二万至十五万元呢,颇似海外旅游。她想去那儿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不辞而别,弄得我们……”
“对不起,打断一下。”中村说。
“她什么时候去冲绳的?”
“今年4、5月份。她是6月2、3日回来的。”
“食宿费由对方支付,两个月能积蓄三十万元吧?”
“象她那样的身段、舞姿,一个月赚十五万元不成问题。只要不胡乱花钱就可以积蓄起来。但是这些人喜欢乱买东西。”
“她回来时,买了贵重物品了吗?”
“没有。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这次却什么礼物也没有带回来,其他姑娘意见还不小呢!”
“如此看来,那三十万元也许全部存起来了,一分钱也没花掉。”中村瞧了瞧矢部刑本说。
存折中,久松实于6月5日存入三十万元。天使片冈6月2、3日回来。恐怕她将三十万元全部交给久松了。久松敲诈勒索天使片冈,也许她是为了弄这笔钱才去冲绳的。
10月30日存折上的20万元会不会也是她的呢?
“9、10月份,她去过冲绳吗?”中村问道。那人摇摇头。
“近来,她工作非常认真。”
中村对这一回答感到失望。不过这也并不否定10月30日存入的二十万元不是天使片冈的。裸舞演员的收入比普通职工高,这是谁都知道的。据舞厅负责人说,她暗中可能还从事别的活动,因此有点积蓄并不奇怪。也许久松最初向她敲诈三十万元,后来又敲诈二十万元,当第三次敲诈时,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天使片冈进行了反抗。这样推理似乎还合乎逻辑。不过无论如何要见一见天使片冈,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她住在哪儿?”
“新宿柏木白鸟庄公寓。在电话局后面,很容易找。”
“您认识久松实吗?”
“久松?不知道。是她的相好吗?”
“也许是。他是《真实周刊》社的撰稿者。”
“《真实周刊》?”那人手支着额头,苦苦思索。
“想起来了。《真实周刊》在封面上登过‘鱼糕’的照片。当时有一个人来我们这儿,对我说要刊登她的照片。那个人也许就是久松。三十五六岁,高个儿,很英俊。”
“就是他。”中村说。
“久松什么时候来的?”
“今年二月。”
计划真周密啊,中村想道。久松利用封面上的照片接近天使片冈,掌握地的隐私后进行敲诈。或者先掌握她的隐私然后再接近她。总之,舞女天使片冈被久松实敲诈勒索过,这是毋庸怀疑的。
“最后再请教一个问题,她的真名叫什么?”
“叫片冈有木子。二十五岁。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她已经老啦。”那人说道。
2
中村和矢部出现在新宿柏木一带时,已经10点10分了。这个时间拜访客人不太合适。不过调查杀人事件,就顾不得许多了。白鸟庄跟久松住的青叶庄差不多,是一幢简易公寓。两人问睡眼惺忪的公寓管理员天使片冈是否在家?当藏书网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中村按管理员指点,来到片冈有木子门口,叩了几下门。
“谁呀?”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中村继续叩门,听见了走来开门的脚步声。
门开了。片冈有木子穿着睡衣,头上包着一块黄毛巾。她轮番地瞧了瞧两人问道:“找谁呀?”
中村默默地掏出警察证件让她看,她有点惶恐不安。
“有件事想问问你,可以进来吗?”
“我不同意,你们也要进来的吧?”有木子不悦地说。
墙上吊着几件考究的西式女礼服。兴许是挂在衣柜里太麻烦了吧!屋里放着跟房间不相称的三棱镜和高级木床。床对面放着两只旅行袋。
“准备去旅行吗?”中村问道。
有木子往床上坐定后说:“是的,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去冲绳吧?”
“你怎么知道的?”有木子杏眼圆睁,十分惊讶。
中村微微一笑。“我瞎猜的。你不去剧场演出准备去哪儿呢?”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有件杀人事件也许跟你有关。”
“什么事情?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今天,久松实被人杀死在三角山。你认识久松吧?”
“什么久松,我不认识。”
“撒谎可不行啊。久松的房间里还有你的照片呢!再说美人座剧团的经理也证明你认识久松。”
“……”
有木子默默地瞧了瞧中村和矢部刑事,咬了咬嘴唇说道:“好吧,我说。”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我认识久松。他要在杂志上登我的照片,找过我两三次,仅此而已。”
“就算那样吧。不过请你回答一个问题。你今天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
“和日本兴业公司的人一起去外务省取机票。后来又去拍了几张宣传用的照片。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给你们看机票。”
“几点去外务省?”
“3点。”
“3点以前干什么?”
“一直睡在床上。”
“一个人吗?”
“那当然。请别问这种怪问题。”
“10点至12点之间还在睡觉吗?”
“是的。”
“什么人可以证明?”
“岂有此理!”有木子高声嚷道。
“世上哪有被人监视着睡觉的呢!”
“很抱歉,明天请不要去冲绳岛。”
“别开玩笑了!”有木子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已经跟日本兴业公司订好合同了,而且机票已经买好,宣传照也拍好了。”
“你打电话跟日本兴业公司联系一下,告诉他们因为发生了杀人事件,警察不让你去。”
“久松不是我杀的。”
“什么人可以证明?”
“反正不是我。”
“空口无凭。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不在现场。”
“我不是讲过了吗?我在床上睡觉!”
“请别兜圈子!”中村耸了耸肩说。
“总之,明天请不要去冲绳。如果你胆敢逃跑,就以杀人犯罪名逮捕你。”
“……”
“你4、5月份也去过冲绳吧?”
“去过。”
“在冲绳赚的钱怎么处理啦?”
“用完了。”
“用于何处?”
“忘了。总之用完了。”
“交给久松实了吧?”
“为什么我要把钱给久松呢?”
“你被久松捏住了把柄,他以此敲诈你。”矢部刑事说道。中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有木子的脸。她的脸色骤然大变,但仍百般申辩:“哪有这种事!”中村从她脸色的变化中确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对久松实来说,这个女人无疑是摇钱树。难怪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在纸上反复地涂着“天使成了金钱”。而况,这个女人无法证明自己不在杀人现场。明天去冲绳,也许她想溜之大吉。中村和矢部再一次警告有木子不许离开东京,然后起身告辞。
3
一走出屋外,寒气迎面袭来。毕竟是11月的夜晚。矢部一边将大衣领子竖起来,一边问道:“可以签发逮捕证了吧?”
中村点燃烟后说道:“还早呢。有疑点,但罪证不足。我们必须掌握确凿的证据。要弄清楚她是否在现场。”
“我们调查时,说不定她已经逃走了。”矢部刑事说。然后抬头望了望片冈有木子的房间,屋里透出明亮的灯光。
“如果是罪犯,她一定会逃跑。她已经有去冲绳的机票了。一旦逃往冲绳,就有可能再从那儿逃往香港。”
“有这种可能。”中村点头表示赞同。
“我去监视她吧。”矢部刑事说。
“从羽田机场起飞的飞机现在已经没有了。不过还是监视一下吧。说不定她会往东京方向逃跑。”
“拜托你啦。”中村对矢部说。
“我叫宫崎君来协助你。”中村抬头望了望公寓后,就回警视厅去。到了办公室,他要正在值班的宫崎去协助矢部工作。然后打电话给南多摩警察署。电话里传来南多摩警察署署长有气无力的声音。“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天黑以后,我们带着手电筒去现场调查,没有发现任何实物。”
“乱放路标的人查清了吗?”
“没有。不是本地人干的。昨天是星期天,有几个游客登三角山,可能是他们干的。”
“向周围人查访的事怎么样啦?”
“这个……”话筒里传来惊恐的声音。“我们还没有进行呢!”
“明天我把照片送去,请根据照片调查吧。”
“罪犯已经查清了吗?”
“不,是个嫌疑犯。此人名叫片冈有木子,二十五岁,在美人座 5267." >剧场跳脱衣舞,艺名叫天使片冈,曾被久松实敲诈勒索过。”
“我们调查一下她有没有来过三角山。”
“拜托了。”中村说。
“其它还有什么问题吗?”
“与杀人事件也许无关。”南多摩警察署长怯生生地说。
“农民放在田间的稻草人失踪了。不过收割已经完毕,丢失一个稻草人也没多大关系。”
“是稻草人吗?”中村觉得很扫兴。但又不能回答得很冷淡。
“很有趣。”中村说。“丢失稻草人的事,经常发生吗?”
“以前曾丢失过两次。游客出于好奇,把稻草人拔走了。现在社会道德水平下降,令人啼笑皆非。”
南多摩警察署认为稻草人丢失是由于游客的恶作剧。中村也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被杀死的是活蹦乱跳的人,可不是用竹子和稻草扎成的稻草人。
中村刚挂上电话,铃声又响了。那是宫崎打来的。“我已到达目的地,可是没有看见矢部君。”
“没有看见?”中村大吃一惊。“片冈有木子还在屋里吗?”
“灯亮着。不知她在不在家里。”
“你赶快调查一下,说不定她已经逃走了。”
“知道了。”
听了宫崎的报告,中村内心无法平静。
从矢部刑事不知去向看,片冈有木子可能逃走了。矢部也许去跟踪追击了。矢部单身一人会不会遭受意外袭击呢?令人担忧。跟踪或监视,原则上需要两个人,单身一人容易出事,所以中村派宫崎去协助矢部,也许宫崎迟了一步。
电话铃响了。
“片冈有木子不知去向。”电话筒里传来宫崎焦灼不安的声音。
“我叫管理员开了房门,屋里空无一人,旅行袋也不见了。你看怎么办?”
“现在已经无法追赶。你留在那儿搜查她的房间。她既然仓惶出逃,很可能就是罪犯。你找一找屋里有什么罪证。”
“知道了。”中村挂断电话。
时针指向12点零1分,时间老人一脚跨过了11月16日。新的一天开始了。杀人事件已成了昨天的事。矢部刑事不知怎样了。宫崎有没有发现罪证呢。中村难以平静。他摸出一支烟,点上火,拼命地抽着,欲以此平静自己的心情。他默默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抬头望天空,天空中飘着牛毛细雨,这雨不知何时开始下的。一支烟 62bd." >抽完不久,电话铃响了,中村立刻抓起话筒。
“是宫崎君吗?”
“不,我是矢部。”电话中传来矢部低沉的声音:“天使死了。片冈有木子死了。”
4
一霎那间,中村不解其意。
“死了?是自杀吗?”
“不,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究竟怎么回事?”
“您走不久,有木子就开始打电话。我以为她给日本兴业公司打电话,告诉他们不去冲绳了。可是我猜错了。她打电话的目的是要求日本兴业公司帮助她逃跑。后来,一个年轻人驾着车来接她。她从后门偷偷溜走。我来不及跟你联系,就乘车去追他们。”
“她乘坐的车发生事故了吗?”
“是的。他们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就加快速度,时速快达八十公里,在‘都电路’上疾驶。这时突然下起雨来。”
“噢。”中村若有所悟。他想交通事故也许是雨水造成的。
“由于车轮打滑,车子撞在半藏门附近的建筑物上。”
“人死了吗?”
“驾驶员当即死亡。片冈有木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了。”
“有遗言吗?”
“没有。她当时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一句话也没说。”中村轻声叹道。
“我怎么办?”矢部刑事疲乏地问道。
嫌疑犯一瞬间死了,矢部心情沉重。
“你在哪儿打电话?”
“英国大使馆附近的医院里。”
“那女人的旅行袋呢?”
“在现场。”
“劳驾您,把旅行袋取回来。”
“知道了。”矢部喉头有点哽咽。
“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片冈有木子是杀死久松的罪犯吗?”
“不知道。不过从她仓惶出逃看很可疑。你以为如何?”
“我也说不清。”电话里传来矢部低沉的声音。
“如果她是无罪的,那我成了逼死她的罪人。”
“不,不是。”中村大声说道。“你没有责任。她不该逃跑。”
第四章 酒吧天使
1
记者们不知道片冈有木子的死因。告诉他们“死于交通事故”大概最太平了。
当记者们知道警视厅搜查一科矢部刑事将片冈有木子送进医院时,大家一致要求侦查一科科长说明情况。一位经验丰富的警察,不可能租了车在半夜毫无目的地奔走。何况,矢部刑事正是杀人事件的调查者。科长不得不承认片冈有木子是嫌疑犯。
“不过,我们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也没有确定她是罪犯。”
科长小心谨慎地说。可是田岛记者却从侦查科长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侦查科充满了自信。其他记者也觉得警视厅一定掌握了什么材料。
“你们密切注意片冈有木子的行动,总有什么原因吧?”一位记者问道。
科长与中村对视了一眼。
“在久松实的房间里发现了有木子的照片,这就是引起我们注意的原因。”中村代科长答道。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目前无法回答更多的问题。”科长补充说。
会议结束后,田岛觉得侦查科长隐瞒了某些真相。他向总编汇报后,总编也有同感。
“系凭被害者屋里有她的照片,就尾随跟踪,令人难以置信。”
“从侦查科长和中村的自信态度看,他们可能掌握了重要证据。”
“那证据是什么呢?”
“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片冈有木子是浅草美人座剧团的脱衣舞女,艺名为天使片冈。对舞女来说,她的艺名更容易被别人记住。引起警察注意的也许就是她的艺名天使片冈。”
“这跟她的名字不是差不多么?”
“有点区别。区别就在‘天使’这个词上。”
“有道理,可是……”
“久松实临死前说过‘天……’。这是我亲耳所闻,绝不会错。”
“懂了。”总编大声说道。
“‘天……’,也许就是天使。”
“是啊。所以警察将天使片冈作为侦查对象。”
“有道理。不过假如罪犯是天使,那么跟天使有关的人不少呢!”总编露出困惑的神色。
“久松跟女人往来频繁。天使也许不止天使片冈一人。例如护士。人们不是称护士为白衣天使吗?”
“是啊,跟天使有关的人或物不少啊。”田岛表示赞同。
“天使并不限于人,也许是一艘船。例如天使号游艇,杀死久松的可能是天使号游艇的船员。久松在临死前意识模糊,说不定他把船名当成人名了。”
“有道理。”总编点头称是。
“如此说来,天使酒吧也有可能。从久松实的熟人中寻出天使,很有意思吧?”
“假如我们找出了天使中的罪犯,那就可能轰动社会。”
“完全可能。看来警察尚未掌握片冈有木子的确凿证据。如果有了确凿证据,今天也许就公布出来了。”
“我去调查一下久松实周围的人。”田岛说完起身就走。
2
田岛于下午三点抵达左门町青叶庄。也许由于这个时间的缘故,管理员睡眼惺忪,象是没有睡醒。
“我想了解一下久松的事。”话音刚落,管理员就皱着眉不悦地说:
“又是久松。久松的事不清楚,我对警察也这么说。”
“久松有没有讲过‘天使’?”
“天使?”管理员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象没有听说过。噢,对了,想起来了,不过那话不是久松说的,而是我讲的。”
“你?”田岛大惑不解。“能否详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两星期前,有个漂亮的女人找久松。”
“是这个女人吗?”田岛从口袋里取出片冈有木子的剧照让管理员看,她摇摇头:
“不是。”
“不是?”田岛瞪大了眼睛。
“真的不是吗?”
“肯定不是。这个女人,我也认识。她在交通事故中死了。”
“那么,另一个女人怎么样?”
“她进久松房间不久就哭丧着脸出来了。事后,我批评久松,为何要虐待天使般的人儿?”管理员讲到这儿喝了口放在桌旁的牛奶。
“他怎么回答?”田岛催促道。
“他哈哈大笑。”
“仅仅笑吗?”
“不,他还讲了一句很妙的话。他说:‘如果有两个以上天使,你看怎么办?’”
“两个以上天使?”
“我说不知道。结果他叽叽咕咕地说什么‘爱侬’、‘阿侬’的。”
“是angel(天使)吗?”
“对,对,是这么说的。”管理员连连点头。
田岛把双臂交叉在胸前,十分困惑。看来正如总编所说,天使不止片冈有木子一人。这些天使在什么地方呢?田岛瞧了一眼管理员,她好象已经不耐烦了,把头靠在桌上打起盹来。田岛只得苦笑着离开公寓。
3
田岛走进《真实周刊》编辑部,出示记者证给横山总编看。横山侧着脑袋瞧了一会,心想怎么记者也到我这儿来了。
“你也要了解久松实?可以成为新闻的事,我一件也不知道。”
“久松不是经常向贵社投稿吗?”
“是呀。”
“警察来过了吧?”
“你也问同样的问题吗?”横山皱着眉,十分厌烦。
“你准备让所有报纸都登这个新闻吗?”
“警察究竟来过没有?”
“来过了。来了两个人。他们从垃圾箱里寻找久松扔掉的纸团。”
“纸上写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警察没让我看,我也不想看。”
“真的吗?”
“……”田岛观察对方的脸色。是警察不让他说呢,还是果真不知道。光从脸部表情难以判断。
“久松平时有没有讲过天使之类的话?”
“天使?”
“对,天使。”
“久松常去天使酒吧。”
“天使酒吧?”对方的爽直,令田岛一愣。
“听说过吗?”
“没有,第一次听到。那是久松熟悉的店还是你熟悉的店?”
“当然是久松熟悉的店。久松在那片店能赊帐,他对此还洋洋自得呢!”
“如此说来,久松跟店里的老板娘十分熟悉啰?”
“是啊。老板娘是个美人儿,两人打得火热。”横山对田岛说。
4
酒吧天使在新宿三马路附近小路上。黑色大门上醒目地用白颜色写着“天使”两字,还画了正在射箭的丘比特画。田岛心想,难道丘比特也是天使吗?结论似乎是否定的,但又没有自信。不过从背上长着羽毛看,或许丘比特是天使中的一员吧。
一走进店堂,穿着中国旗袍的年轻女郎就窸窸窣窣地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领他到里边桌旁就坐。不知是时间太早还是生意清淡,店堂里顾客只有田岛一个人。女招待则有三人。三人中似乎没着老板娘。
田岛要了一瓶啤酒后问道:“老板娘呢?”
“马上就来。”坐在近旁的一位女郎答道。这位胖胖的女招待,坐在田岛身边。雪白的大腿从旗袍开叉处露出来,若在平时,田岛就会情不自禁伸手摸她的大腿,但今天没有闲情逸致。
“老板娘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问她的名字干什么?”
“人们都说她是美人,所以很想认识她。”
“你们男人啊,只会说相同的话,想认识美人。”
“难道不行吗?”
“你不问问站在你面前的姑娘的名字,尽问老板娘的事,不觉得失礼吗?”
“对,有道理。”田岛笑着把手伸进口袋。他觉得这跟外国电影中请私人侦探一样,一旦把钱给了对方,对方就会提供情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百元钱递给女招待。她熟练地将它放入胸口后笑着说道:
“老板娘叫绢川文代。如果您想知道年龄也可以告诉您。她自称二十九岁,其实已经三十二岁了。”
“是个天使般的美人吗?”
“美人倒是美人,却是个老天使。”她哈哈大笑起来。
“听说地是久松实的相好,真的吗?”
“昨天被人杀了的久松吗?”
“是啊。他常来这儿吧?”
“大约一个礼拜来一次吧。”
“找人作伴吗?”
“也有姑娘跟他一起去旅馆的。听说……”女招待轻声说道。“老板娘被久松敲诈过。”
“敲诈?”
“他以结婚为诱饵,敲诈了老板娘一大笔钱。”
“男人敲诈女人的事,时有所闻。”田岛笑道,但心里却为之一愣。如果她讲的是真的,那么久松接近老板娘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老板娘真被敲诈了吗?”
“真的。结婚两字,对女人总是有魅力的。况且老板娘的年龄一年大似一年,正为自己的终身大事99lib?担忧呢!听说老板娘给了久松不少东西呢。”
“是钱吗?”
“有时给钱,有时给他做衣服。真可怜,女人到了这一步可就糟了。老板娘平时精明能干,但在久松面前却显得软弱无能。”
“久松不是要和老板娘结婚吗?你怎么说他敲诈老板娘呢?”
“他是对女人专一的人吗?他还花言巧语地追求过我呢!”
“追求你?”
“他对我兴趣十足。我年轻,你看。”她露出大腿,敲了几下。“他跟我睡觉时,对我说过,‘我喜欢年轻女人,我不想跟老板娘结婚。’你看,他就是这种人。不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装蒜了,今晚我陪你睡吧。”
“谢谢。不过我今晚有事。”
这时,大门开了,进来一位顾客和穿和服的女人。坐在田岛身旁的女招待碰碰田岛的腰说:“你等待的老板娘来了。”
5
老板娘确实长得很漂亮。紫色的和服与细嫩的肤色十分调和。她的神情给人以寂寞、痛苦的感觉。
田岛起身至柜台边,单刀直入地告诉她自己是新闻记者,老板娘听后,脸上笼罩上一层阴影。
“想问我与久松的关系吧?”
“是的。”
“假如我说没有任何关系,你相信吗?”
“不。”田岛微笑着说。“不可能。”
“也许是吧。”绢川文代也笑了。
“你问过她了吧?”绢川文代用眼睛瞟了一眼接待过田岛的女招待。
“对,那姑娘跟我谈了一些。”
“结婚的事也谈过了吧?”
“对女人而言,不管多大年龄,结婚总是有魅力的。久松想跟你结婚吗?”
“我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怕知道吗?”
她没有回答,摸出香烟衔在嘴里,手指微微颤抖,擦不着火柴。田岛取出打火机,替她点火。
“谢谢。”文代说。
“刚才你问什么?”
“你爱久松吗?”
“不知道,真的。现在回过头去看,也许这是最正确的回答。”
“问一些失礼的问题,你不见怪吧?”
“你不是已经在问了吗?”文代苦笑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你憎恨久松吗?他一方面跟你往来,另一方面又跟脱衣舞女片冈天使周旋。我以为憎恨他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有没有恨到要杀久松的地步,是么?”
“我没有那么说。”
“还不是一样。我恨久松,我想杀他。这样,你满意了吧?”
“是你杀的吗?”
“不。假如我说是我杀的,你相信吗?”
“只要有证据,我就相信。昨天上午11点左右久松被人杀死了。他当时死在我手臂中。”
“你?”文代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最后一个看到他的是你?”
“是的。我还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不过,你能证明自己当时不在现场吗?”
“不在现场?”
“是啊。昨天上午11点左右不在现场,你能证明吗?”
“不能呀。”文代伤心地说。她往杯子里倒满威士忌,一饮而尽。
“干我们这种营生的,白天一般都睡在床上。谁能证明呢!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这样,你可以确信我是罪犯了吧?久松以结婚为诱饵,受骗的酒吧女郎杀了久松。这不是非常有趣的新闻材料吗?”
“我不写没有证据的事。”
“是吗?太遗憾了。”文代突然哭泣似地笑起来。
“请讲一些真话吧。”
“真话?久松以结婚为诱饵骗我,这是真的。不过我根本不相信他。我经营了几年酒吧生意,分得清真伪。但是我常常沉浸在梦幻中:以为有一个男子真心爱自己,想与自己结婚。因此,我给他钱,替他做衣服,久松确实欺骗过我。不过,与其如此,不如说是我自己欺骗自己。”
“我不理解。这样一来,受伤害、受损失的不是你自己吗?”
“你可以这么想。当然,我曾经产生过杀久松的念头。不过,久松是我的梦,他活着,我就可以做自欺欺人的梦。久松很无耻,被人杀死,理所当然。不过,我少不了他。这种心情,你恐怕难以理解。倘若恋人背叛了你,心灵受了伤,那么,你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你有对象了吗?”
“……”
田岛默默地凝视着绢川文代的脸。
6
不久,田岛走出天使酒吧。文代说了一段奇妙的话后,又大口地喝威士忌,喝得酩酊大醉。田岛不知她是真醉还是假醉。对她刚才的话的真实性也产生了怀疑。她承认和久松有关系,并说产生过杀他的念头。也许她认为bbr>..与其否定,不如含糊地承认。文代不是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她自己也说经商后,人就变得老练了。
田岛走在街上,蓦然想起了青叶庄管理员的话。管理员说两周前有个美丽的姑娘拜访久松。管理员曾告诫久松:
“不要虐待天使般的人儿”。“天使般的人儿”是不是绢川文代呢?管理员还说天使般的人儿当时“双眉紧锁,似要哭泣”,可见两人发生了争吵,这是毋庸怀疑的。
田岛想讨一张绢川文代的照片。如果让管理员看了照片,就可以弄清“天使般的人儿”是不是绢川文代了。可是她已醉似泥潭。明天再要也不迟。这么一想,他就回到社里。
总编对他的汇报颇为满意。
“如此看来,久松周围确实还有一个天使。”
“管理员看了绢川文代的照片,万一管理员说不是这个女人,那就说明还有第三个女人呢!”
“第三个女人啊。”总编露出羡慕的神色。
“久松这家伙,真有艳福啊。”
“可是,被人杀了可不好受哟!”
田岛蓦地想起了山崎昌子。一想起她,就丝毫不羡慕久松了。
“我想去拜访那个美丽的老板娘。”总编开玩笑似地说。突然,电话铃响了。总编伸手拿起话筒。才听了几句话,总编的神色就严肃起来。挂断电话后,他朝田岛深深地瞧了一眼。
“绢川文代的照片不要了。”
“可是不让管理人看一看,就无法确认……”
“管理员..已经死了。”
7
“死啦?”
田岛惊呆了,愣愣地瞧着总编。几个钟头以前,田岛还跟她谈过话呢,怎么突然死了呢?
“是自杀吗?”
“不清楚,也许服了安眠药。”
“安眠药?”
田岛立即闪过了当时与管理员谈话时的情景:她无精打采,说完以后就伏在桌上打瞌睡了。田岛摇摇她的背,她一动也不动,田岛无可奈何只得离开青叶庄。当时觉得她也许疲劳了。现在看来说不定死神那时就向她招手了呢。这么一想,田岛背脊发凉,急忙向青叶庄奔去。
管理员的尸体已被警察运走。田岛向屋里瞅了一眼,觉得少了些什么。几小时之前,田岛曾与管理员说过话。屋里的摆设似乎跟当时不一样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起来了,牛奶瓶。田岛发觉牛奶瓶不见了。他清楚地记得管理员喝牛奶的情景。她喝完牛奶,把空瓶往桌上一搁,就伏在桌上睡了。
牛奶瓶到哪儿去了呢?
也许警察拿去了。管理员因服安眠药死亡。化验死者身旁的空牛奶瓶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慎重起见,田岛向宫崎刑事问牛奶瓶的事。
“牛奶瓶吗?”年轻的宫崎刑事反问后答道:“管理员屋里没有牛奶瓶。只有放艾氏安眠药的空瓶。牛奶瓶怎么啦?”
“不,没什么。”田岛搪塞道。
牛奶瓶到哪儿去了呢?
在管理员屋外,田岛发现一只黄色牛奶箱。箱上贴着“田熊金”三个字。也许这是管理员的名字吧?
田岛往牛奶箱里瞧了瞧,箱里有一只牛奶瓶。这只瓶是原来的那只瓶吗?按理应该是同一只瓶子。可是是谁放进去的呢?是管理员本人吗?管理员当时已昏昏欲睡,不可能去放瓶子。
“管理员或许是被他人杀死的吧?”
田岛这么一想,不禁兴奋起来。罪犯为了造成自杀的假象,把牛奶瓶放入箱内。
最后和管理员交谈的是田岛。知道牛奶瓶的也只有田岛一个人。各报记者不知道,警察署、宫崎刑事似乎也不知道。
“也许我掌握了重要罪证。”田岛兴奋得颤抖起来。
田岛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发觉刑警、记者没有一个人注意管理员的牛奶箱。田岛从口袋里摸出手帕,迅速将牛奶瓶包起来,放入风衣口袋。这时中村警部助理匆匆来到公寓。田岛急忙走开。
8
总编对田岛的汇报半信半疑。
“照你这么说,安眠药溶解在牛奶中了?”总编问道,田岛肯定地点点头。
“我亲眼看见管理员田熊金喝完牛奶就伏在桌上睡觉了,这是事实。”
“如果你猜得不错,这事就蹊跷了。”总编仍然疑信参半。
“想自杀的人,会把安眠药放在牛奶里吗?我总觉得是他杀。”田岛说道。
“可是,光凭猜测,是不能报道的。”总编慎重地说。
“我把牛奶瓶带回来了。”田岛把包在手帕里的牛奶瓶取出来。
“瓶里还留着一点牛奶,我想请人作化学分析。”
“我有一位朋友在制药公司研究室工作,请他分析一下吧。不过需要时间,不能立刻化验出来。如果能检查出安眠药,那可是个大发现!”总编眯起眼睛,瞧了瞧瓶底的牛奶,那白色的液体,在日光灯照耀下,发出一种暗淡的光。
“我相信一定能化验出来。”田岛信心十足地说。
“我以为这是精心策划的杀人事件。罪犯待送奶人走后,采用狸猫换太子的办法,将拌有安眠药的牛奶放入箱内。至于纸盖和封蜡,有经验的人可以弄得跟原来的一样。而且,即使瓶盖歪斜了,每天喝牛奶的人,不会注意这种小事的。”
“罪犯伺机将空药瓶放入管理员屋里,把牛奶瓶放入牛奶箱,是这样吗?”
“对,是这样。公寓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除住户外,还有来访的客人、推销员,煤气、自来水费的收款人。管理员屋前的走廊,几乎是延长了的马路。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而且第bbr>99lib.二天送奶时,空瓶就被送奶者拿出洗净了。这样溶入奶里的安眠药就不露痕迹地洗掉了。”田岛用手支着头,十分自负。总编也露出了笑容。
“警察恐怕正在犯愁呢!”
“倘若果其如你所言,管理员不是自杀,而是他杀,那么也许跟片冈有木子案件有关。”
“中村也许为此赶到现场的吧。”田岛说。中村的出现,说明警察也怀疑管理员是被人杀死的。
第五章 笔迹鉴定
1
中村警部助理一边听着宫崎刑事的汇报,一边希望田熊金的死亡是自杀。
这是因为田熊金不是一股的公寓管理人。她是昨天在三角山被杀的久松实住的那栋公寓的管理人。若是他杀,就将与久松被杀案有关系。
而且,如果案犯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片冈有木子这条线索就将中断。
中村认定片冈有木子是杀死久松的罪犯。这不仅是中村个人的见解,而且也是侦查组的意见。他们都认为她企图逃跑的原因是她惧怕逮捕。
问题的根本是证据。为此,矢部刑事从交通事故现场带回了片冈有木子的衣服箱,宫崎刑事调查了她的住房。但是从这两项调查中都没有发现能断定她是犯人的证据。
正在这时,传出了青叶庄公寓管理人暴死的新闻。中村派宫崎刑事去现场调查,希望尽早作出是自杀还是他杀的判断。
正巧,这时送来了久松实的解剖报告,但是中村无法安下心来研读这份报告。他披上雨衣来到青叶庄公寓。
宫崎刑事对他说:现在还不清楚是自杀还是他杀。
中村失望地巡视着管理人的办公室。靠窗放着一只立柜,对着房门放着一张小桌子。
“据说她是趴伏在这张小桌上死的。”宫崎刑事介绍说:
“发现者是住在二层的一个名叫田野的职员。据说,起初,他以为管理人累得睡着了,没有在意。可是,他洗完澡回来仍见她睡在那里,因此,急忙叫来了医生,但是已经晚了。”
“据说装安眠药的药瓶倒在桌子上,是这样吗?”
“刚才,鉴定员把这个药瓶拿走了。里面装的是艾氏安眠药。”
“就是叫作艾尔德林的那种安眠药吗?”中村感到这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的药名,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接着又问:
“是市面上出售的药吗?”
“我问过附近一家药房,据他们说,这种安眠药,四年前就停止出售了。”
“为什么停止出售了呢?”
“这种安眠药,孕妇服用,会对胎儿产生不良影响,……”
“噢!”中村点了点头。
他想起来了。那是一起发生在四年前的曾轰动了各家报纸的事件。外国发明了一种叫作“艾尔德林”的安眠药,在日本以“艾氏安眠药”的名称销售着,服用此药的孕妇生下了畸形儿。
为什么她服用四年前就已禁止销售的药物呢?
“调查了管理人的身世了吗?”
“调查过了。名叫田熊金,四十九岁。无依无靠。据说,她有一个儿子,但是六年前死于交通事故。”
“她是这栋公寓的房主吗?”
“不是,她只是受托管理这栋公寓。因为她无依无靠,所以就干这个工作。”
“她的身体怎么样?”
“好象心脏弱一点。医生说她有慢性心脏病。”
“她是一个孤单的、心脏不好的四十九岁的女人。”中村象自言自语似地说着看了看宫崎。
“看来她有自杀的动机。”
“我也感到象自杀。”宫崎说:
“我问过住在这栋公寓里的人,据他们说,管理人跟别人无怨无仇。因为她没有积攒多少钱,所以不会有人因贪图钱财而杀害她。问题是久松实住在这里。”
“我也认为问题在这里。可是……”中村有些含糊其词。也许是由于他希望是自杀,所以才把话说得这样暧昧。
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定自杀或他杀的材料。
那就只好等解剖的结果啦!
中村一边看着空落荡的管理人办公室,一边感到自己有些焦躁不安。
2
第二天下午,田熊金的解剖报告还没送来。花费这样长的时间也是很自然的,但是,中村坐立不安了,他主动地给警察医院打了电话。
“你催得太急了吧?”中村熟悉的一位警医接电话后满不在乎地说:
“久松实的解剖报告,你已经读过了吗?”
“读了。”中村说得很快。心里焦急,说话的速度也自然地快了。他说:
“久松的解剖结果,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致命伤是心脏的刺伤。没有打斗的痕迹。有跌打伤,你们认为这是他从悬崖上滚落下去时跌伤的。这些结论,我们早就知道了。”
“科学并不是拿出前所未有的答案,让你们惊讶或欢喜!”
“这,我知道。田熊金的解剖结果,怎么样呢?现在已经是三点了。解剖还没完吗?”
“大体上完了。就现在的情况看,她的死因是服了安眠药。按你的说法,这又是预料之中的,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能不能认为她的死是一个事故呢?”
“你是说她服错了剂量吗?”
“是的。”
“大概还不能这样认为吧!因为药瓶上标明了服用量。她服的安底药是艾尔德林,也就是艾氏安眠药。你知道这种药吗?”
“知道。这种药能造成畸形儿吧?”
“对。我想,恐怕她也知道吧?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服这种药会有所犹豫。”
“她服用这种药,不是为了睡眠,而是为了自杀吧?”
“不是。当然,一个想死的人在自己的意志的支配下服下这种药,则又另当别论了。”
“艾氏安眠药要比普通安眠药药劲足吧?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极易致死的药吧?”中村问道。
“正好相反!”
“相反?”中村感到奇怪。因为他原来以为这是一种药性很强的安眠药。
“因为这种安眠药能造成畸形儿,所以人们常常认为这种药的药性很强。实际上,正好相反。因此,这种药发明出来时,由于其危险性小,所以广受欢迎。”
“可是,田熊金却死了。”
“虽说药性不强,但是并不等于绝对安全。何况死去的田熊金心脏比较衰弱!”
“那么,结论怎么样呢?是自杀还是他杀?”
“很难说是自杀还是他杀。既不能明确地说是自杀,也不能排除他杀。”
“死亡时间呢?”
“三点半到四点半之间。胃中还残留着面包和牛奶。她是吃了午饭后死的。我们通过解剖知道的仅仅是这些。其余的问题,就要由你调查了,那是你的工作了。”
“我知道!”中村挂上了电话。
结果,仍然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
中村站起来,走到另一栋楼房的鉴定室。鉴定人员告诉他:留在艾氏安眠药空瓶上的指纹是田熊金一人的。但是,仅凭这一点也不能断定是自杀。因为在他杀的场合,只要犯人有点头脑,也可以伪造到这种程度。如让被害者的手握一握空药瓶便可轻而易举地印上指纹。
虽然至今还没有他杀的线索,但是中村的内心仍然不安。
中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南多摩警察署打了一个电话,想问一问他们送去的那张片冈有木子的照片调查情况。
接电话的仍然是那个署长。
“对不起,进展很不顺利。”他用与前天相同的卑恭语调说:
“我们在京王线和南武线的各个车站及三角山附近进行了调查,结果没有人见过她:有负期待,恳请原谅!”
“请不要这么说!如果她坐汽车去,没有目击者是正常的。何况女人由于化妆不同,脸形看起来也不一样。也许在作案的时候,她进行了特殊化妆。因为她身材高大,所以也有可能扮成男装。总之,请你们继续搜查!”中村以安慰的口气说。
“好,我们全力以赴!”
“除了那张照片,你们还查了其他什么事吗?”
“查了。不过和这个案件无关……”
“什么事?”
“一个农家小孩拾到了掉在田地里的紫菜饭卷,吃后引起腹痛。据说是游客扔掉的。”
“是食物中毒吗?”
“最近几天,气温一直很高,那个饭卷好象变质了。”
中村想:算了吧!即使是食物中毒,也不一定和杀人案件有什么关系。
中村放下听筒的时候,调查片冈有木子的矢部刑事回来了。
3
“基本情况,查清了!”矢部打开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小字的手册说:
“她的出生地是静冈县沼津市。她的家在市内开了一爿杂货店。高中毕业后,她进了一家百货公司工作。一年以后,突然来东京当了裸体舞蹈演员。自从作了脱衣舞演员后,曾因猥亵罪被捕过两次。”
“猥亵罪,不会成为她受敲诈勒索的把柄吧?”中村说:
“她一直当脱衣舞演员,即便久松知道她曾因猥亵罪而被捕过,她恐怕也无所谓吧。”
“我也这样想。”矢部刑事说:
“大多数脱衣舞演员都有猥亵罪的前科,所以,这不会成为她受到敲诈的把柄。”
“她去冲绳的时候,有没有和走私者有瓜葛?”
“这个问题,我也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和男人的关系方面呢?”
“几年前,她曾和浅草一个流氓集团里的男人有过关系,但是一年前,她和那个男人断绝了来往。而且,我感到不可能因与男人的关系而被敲诈几十万元。如果是普通家庭的姑娘,也许要掩盖同男人的关系,而脱衣舞演员则恰恰相反,她们都为自己与众多的男人有关系而感到自豪。”
“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当脱衣舞演员以前的事呢?”
“她突然辞掉百货公司的工作,来到东京,也许这和那件事有关系。”矢部刑事看着手册说:
“我想百货公司对女孩子来说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工作单位。她突然辞掉百货公司的工作,这有点怪;她到东京选脱衣舞演员为职业也有点怪。”
“也许她在沼津闯下什么祸了吧?久松可能以这件事办把柄敲诈片冈有木子。请你去一趟沼津吧,”
“好,立刻就去。”矢部爽快地答应了。他抓起风衣便走出房间。中村原想对他说:你今天休息,明天早晨去吧!可是已来不及了。矢部刑事走得这样急,大概因为他心里还留着小小的创伤吧。因为自己的原因使片冈有木子死掉了,这种想法可能还留在他的心灵深处。假如能确定有木子是案犯,那么他的心理压力就消失了。命令他休息,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即使为了矢部刑事,能证明片冈有木子是真正的犯人该多好呢!……
中村一边想一边看了看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脸上显出倦怠神色。
4
晚上八点,矢部刑事打电话告诉中村,他已经到达沼津。其他事情没有报告。
田熊金是自杀还是他杀,仍然没有确凿证据。
关于田熊金怎样弄到安眠药的调查,也很难进行下去,因为这种药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停止销售。如果是自杀的话,那么一定是田熊金四年前从药房买来的。但是,现在要想找到这家药房也已很困难了。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警方在舆论压力下不得不表态。
在科长办公室举行的招待会上,科长发布新闻:
“作为警方,我们认为田熊金的死亡是自杀。”
记者中有人提出异议。既然没有遗书,为什么断定为自杀?
“看作自杀较为妥当,这是考虑到各种因素而做出的判断。”科长解释道。
“你所说的各种因素是什么呢?”记者们紧追不舍。
科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
“第一,死去的田熊金有自杀的动机。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受着慢性心脏病的折磨;在交通事故中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对未来已不抱希望。第二,田熊金没有仇敌。我们调查了公寓里的所有人员,没有一个人厌恶或憎恨田熊金。也没有人为谋财而杀害她。根据上述理由,我们认为是自杀。”
“田熊金的死亡和久松事件没有关系吗?”一名记者问。
中村心想:预料之中的问题终于提出来了!他知道会有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没人提出才是怪事呢!而且,就新闻记者来说,如果同一个犯人连续作案杀人,就可写出有趣的新闻报导。
“我们认为有关系。”科长说:
“可是,我们找不到这两起案件互有关系的证据。”
“警方是不是认定片冈有木子是犯人,所以认为田熊金是自杀呢?”
“绝对没有这种事。”科长以少有的强硬态度加以否定。
中村也认为没有这样的事。因为客观情况让人觉得是自杀,所以才判断为自杀。
可是,中村感到在内心的什么地方留有类似后怕的东西。他希望田熊金的死亡是自杀而不是他杀,这种心情是不能否定的。他感到后怕的原因就在这里吧!
到了半夜,矢部刑事又打来电话。中村把听筒紧贴在耳朵上。接线员一报完“沼津的长途电话,”矢部刑事的呼叫声便出来了。中村问道:
“怎么样?”
“总算查清了。”矢部刑事明快地说。
中村听后松了口气。
“你详细地说说吧!”
“我到达以后,立刻去她工作过的百货公司。这是一家规摸相当大的百货公司。据说今年2月,久松来过一次。”
“不出所料,久松也认为:片冈有木子在沼津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据说久松不断地问有木子辞掉百货公司工作的原因。”
“那么,百货公司方面怎么回答呢?”
“不清楚。六年前,她突然销声匿迹,所以百货公司方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辞职。”
“可是,我想肯定有什么事。”
“我也这样想。所以我访问了她的老家。她的双亲说:久松也到这里来过。可是,在她们家里什么也没捞着。因为她没和父母打招呼便擅自离家出走了。当了脱衣舞演员后,断绝了与家庭的联系,一封信也没有写回家过。”
“那你怎么办?”
“没办法,我只好去市警察署。因为我考虑到在她离开沼津之前会不会在她周围发生过什么事。”
“发生过吗?”
“发生过一件事。她从沼津出走,是六年前的10月6日。据市警察署的一份记录记载,在她出走的前一天,即10月5日,有一名夜钓的十二岁少年在沼津港防洪堤下溺死。”
“那个少 5e74." >年和片冈有木子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少年住在片冈有木子家附近。有人看到这个少年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并肩坐在防洪堤上。由于天色昏暗,他没看清那个女人是谁。”
“假如那个女人是有木子,就可能是她把少年溺死的吧?”
“我开始时也这么想。可是,据市警察署调查,少年不曾受谁憎恨。因此,我这样设想:晚上,当地去防洪堤散步时,那个少年正在钓鱼。喜欢聊天的有木子便同少年聊起天来……”
“因此有人目击了这个场面。”
“对。会不会开玩笑时,她一失手把少年推下了防洪堤?天色昏暗且风急浪高,落水的少年顷刻之间便不见踪影了。她惊慌之中忘了呼救,竟不知所措地逃回家里。”
“说得有道理,可以这样考虑。而且这事也能成为敲诈的把抦。但是,我想,如果没有证据,无论久松多么狡猾也不能对片冈有木子进行恫吓。关于那个案件,有没有能称之为证据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六年前,市警案署就该逮捕她了。”
“证据,有!”
“噢!……”
“我沿着久松的足迹查访过了。久松曾访问过片冈有木子高中时代的最亲密的同学吉野玲子。我也见到了这个姑娘。我听她讲了这样一件事。”矢部刑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又说:
“久松访问吉野玲子家的时候,她正好去大阪了,是她母亲接待久松的。久松谎称自己和有木子在东京结婚了,向玲子的母亲提出想看一看有木子给吉野玲子的信件。只要稍加考虑,就能发觉他的要求很古怪。但是她的母亲为人过于老实,没有拒绝,把全部信件都拿出来给久松看了。吉野玲子回来后,知道了这个情况,急忙查看信件,发现丢失了一封。”
“那封信是久松偷去了吧?”
“我也这样想。据说,她母亲在久松看信的时候,曾盯住他看了一会儿,但是后来因事离开了,这就给久松把信装进衣服口袋的机会。”
“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
“据吉野玲子讲,这封信是有木子出走时写给她的。信上写道:‘昨天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如果把这封信和六年前的那件事联系起来,就完全可以成为进行敲诈勒索的把抦了。”
“确实如此。”中村边听边点头,突然脑际出现了一个想法,急忙说:
“那个叫吉野玲子的姑娘,会不会和本案有关?她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想从久松那里要回那封信,结果杀了久松……”
“为了慎重起见,这一点,我也调查过了。吉野玲子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因为11月15日,她一整天都在沼津。有确凿的不在现场的证据。”
“这样就好啦!”中村听后,满意地放下电话听筒。
5
案情向前发展了一步。
中村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拿出香烟,点上火。他很长时间没有感到香烟这样有味道了。
矢部刑事方才打来的电话,使推测成为清楚的事实。久松去沼津盗取片冈有木子的秘密,这一点也清楚了。这就等于证明久松确实敲诈过片冈有木子。至于有木子的杀人动机,只要有这些材料,也足以成为法庭上的证据了。
中村回想着方才与矢部刑事通过的几次电话,他的面部,表情由兴奋至平静,又由平静转为失望。
从矢部刑事汇报的内容看,案情确实前进了一步。但是,为什么一封信竟能成为敲诈勒索的把柄呢?中村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
中村站立起来,打开文件柜,拿出保管在里边的久松实的储蓄存折。他一直认为6月5日的三十万元、10月30日的二十万元。都是从片冈有木子都里诈取来的。并推测在进行第三次敲诈时,她要了久松的命。这样推理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如果敲诈勒索的把柄仅是一封信的话,果然能接二连三地进行敲诈吗?
倘若第一次她以三十万元把那封信赎回来,那么第二次的二十万元的敲诈对象就应该是别人了,中村好象控制自己不安似地把两臂交叉在胸前。放在烟灰缸上的香烟,冒着袅袅的白烟。他两眼木然地盯着升腾着的细细的烟柱。
当然,如果久松用复印机把那封信复印出来,那就可以无数次地敲诈下去了。中村想到这里,心中又产生了不安。
翌日,中村来到储蓄存折上写的三星银行四谷分行。在发现这个存折的时候,矢部刑事曾打电话给这家分行核实过存折上的钱。但是,那时,只是核实五十万元钱数字。
三星银行四谷分行在国营铁路四谷车站附近。中村被领进了豪华的分行长办公室。
“6月5日,久松自己确实来过敝行。”这位把头发梳理得整齐漂亮的中年分行长说:
“窗口的职员也认识他。他带来了一张三十万元的支票,说要用这张支票开设一个普通存款的帐户。”
“你还记得那张支票吗?”
“记得。”
“开出支票的是谁呢?”
“我记得是日本兴业公司演艺专业的……”
“明白了。”中村点着头。
片冈有木子曾在日本兴业公司的翰旋下去过冲绳。情况完全与掌握的一样。
问题是另一笔钱,也就是那二十万元钱。
“10月30日的那二十万元,也是日本兴业公司开出的支票吗?”
“那二十万元,跟前一笔钱不一样。”分行长说:
“不是支票,而是现金。在存折的表格外,也就是在二十万元那里盖了一个A字。这是现金符号。”
“来窗口的人是久松吗?”
“这一点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的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这笔钱是由上野分行转入敝行的。因此,详细情况,不问上野分行,就很难知道了……”
6
中村来到了上野。
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在上野车站的正对面。中村一边推开玻璃门往里走一边计算着上野和浅草之间的距离。
从浅草到上野,如果步行的话,约走十分钟或十五分钟,乘车的话,只要五分钟。在浅草六区美人座跳舞的片冈有木子,也许会利用舞台演出的闻歇来上野存钱。从时间上看足足有余。但是,浅草也有银行。当然也有三星银行的分行。如果这二十万元是有木子的,她为什么不在浅草存入银行,而要特意来上野呢?这个问题又使中村生立不安。
上野分行的分行长听了中村介绍的情况后,叫来了负责汇兑的女职员。
“这个姑娘,在存款窗口工作。”分行长说。她是一个二十五六岁,身材娇小的姑娘。当中村问到10月30日的那二十万元存款时,她说:
“光临这里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确实是二十万元,全是一万元的钞票。”
“你看清那人的脸了吗?”
“哎。”她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了。10月30日,是月末,而且又是星期六,所以来银行的客人很多,……”
“你能看看这张照片吗?”
中村把早已准备好的片冈有木子的照片给她看。
“怎么样?是这个人吗?”
“不知道。因为那天人多,很拥挤,而且那位客人戴着墨镜……”
“你记得她来的时间吗?”
“也记不清了。那天因为是星期六,工作半天,所以是上午,这绝对没错。我想大概10点左右吧!”
“在办理存款的时候,要填写单据吧?”
“是的。存款人要填写这种单据。”
“能让我看一看那个女人填写的单据吗?”
中村提出要求后,分行长从保管的单据中为他抽出了那一张。
这是一张红色油墨印的单据,最上边印着“普通帐户存款记帐单”几个宇。中村把目光扫到“存款人住址姓名”栏里。只见上面用圆珠笔写着:
东京都台东区东上野三十六号
田中春子
姓名后边没有印章。分行长说:在存款时,不需要加盖印章。这很容易使用假姓名。中村想:田中春子这个姓名,恐怕就是假的。
中村借了这张单据,走出银行。台东区东上野三道街,就在上野车站一带。为了慎重起见,他查访了单据上的地点,不出所料,三道街上果然没有田中春子这个人。田中春子会不会就是片冈有木子呢?
中村回到侦查总部。
宫崎刑事从片冈有木子房里搜来的东西中,有一份她和日本兴业公司交换的合同书副本。在这个副本上有她的亲笔签名。
中村把这个签名和单据上的文字作了比较,就是外行也能看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写的字。这使中村大失所望。使用假姓名,笔迹当然要写得不同。不过,眼力并不可靠。
中村把它们送到警察科学研究所鉴定笔迹。
鉴定花了一整天时间,到11月20日星期六才有了结果:
很难认定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鉴定报告书上这样写道。
中村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第六章 天使之影
1
同天下午,在日东报社的社会部办公室里,总编和田岛收到了关于牛奶的分析报告。
总编接了电话,一边听朋友的报告一边点着头,放下电话后,失望地对田岛说:
“大概你的推理落空了。”
“艾氏安眠药,没查出来吗?”田岛绷着脸问。
总编点点说:
“是啊!牛奶里什么都没掺。”
“……”田岛默默地听着。
“我也感到意外。但只好信啦!”
“可是,田熊金喝完这瓶牛奶后,立刻象瘫倒似地睡着了。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那时候,她睡得那样快,并不是因为她吃了安眠药,而是因为她实在困极了吧?管理人的工作单调乏味。而且,你到那里的时候,已是下午3点种,正是困倦的时候,即便她睡着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嘛!在你离开那里以后,她睡醒了,把空瓶送回了奶瓶箱。尔后,地吞服了艾氏安眠药。难道不?99lib.能这样考虑吗?”
“……”田岛沉思着。
总编分析得合情合理。但是,田岛却不能接受。流过田熊金咽喉的白色牛奶,至今还深深地留在他的眼底。那白色的牛奶中一定混入了安眠药。
然而,化验的结果把他的想象无情地粉碎了。
也许犯人非常小心谨慎地再一次调换了奶瓶。
田岛这样思考着。如果田熊金的死亡是他杀,那么只能这样考虑。但是,怎样才能证明这一点呢?有办法证明吗?
“你别愣着出神啦!”总编安慰似地说,“这种事常有。”
“那只奶瓶呢?”
“奶瓶?”总编反问后说:
“那只奶瓶嘛,还在朋友那里。我看扔掉也没关系,因为艾氏安眠药早已不进口了。”
“为了慎重,我想应该查一下指纹。”
“可以。但是,我想不会有你期待的那种结果吧!不只是管理人的指纹,就是犯人的指纹,也根本查不出来。”
“我知道。”田岛说。他尽管知道查不出什么来,但是还想查查看,否则他接受不了。
2
田岛立刻去取那只奶瓶。当他取回那只包在手帕里的奶瓶时,总编已办妥了送给专家检查的手续。
“我太任性了,对不起。”田岛说。
总编微笑着说:
“别太一本正经啦!我看你的心早痒得受不了啦!”
“谢谢!”
“怎么样?吸支烟吧!”
总编从衣袋里拿出希望牌香烟给田岛。
“指纹的检查,需要花整整的一天,你就慢慢等吧!”
“好,我吸一支。”
田岛叼上烟,点着火。烟有些苦味。
“方才有个打给你的电话。”
总编看着田岛说。
“谁打来的?”
“是你的她打来的。名宇叫山崎昌子。她就是和你一起去三角山的那个姑娘吧?”
“噢!是的。”
“照片如果印好了,她要看一看。”
“印是印好了。但拍得不好。”
“你这个傻瓜!”总编笑着说,“想看照片是借口啊!她还不是想见你才打来了电话吗?你马上就去和她见见面,怎么样?反正,那个指纹,到明天才能知道呢!”
“可是……”
“快去吧!”
总编用他的大手拍了拍田岛的肩膀:
“你只埋头于工作,把人家姑娘放到一边,她可要另找男人啦!”
“怎么会呢!”
“这样自信是危险的。因为男人不知女人心啊!你要牢牢地抓住她!再说,今天是星期六。是女孩子给恋人打电话的日子!”
“可是事件还……”
“你快去吧!”总编大声地说:
“你要不去,我可要赶你啦!”
“请不要吓唬我啦!”
田岛说完突然感到心头惊喜交集。他为了隐藏这一心情,竟特意皱了一下眉头。
“她现在待你太好了,要小心将来吃苦头!”
3
如果总编不说,田岛竟然忘记了今天是星期六。即便他知道今天是11月20日,但是他只意识到这是久松遭人杀害的第五天。
我作为一个姑娘的恋人,或许是不及格的。
田岛上了电车后,这种想法不断地从他心头掠过。
昌子住的公寓位于小田急线的“成城学园前”站附近。当他走出车站的时候,周围已经笼罩在暮色之中,商店街也已灯火辉煌了。
田岛在车站前的水果店买了昌子爱吃的苹果。
昌子不在房里。走廊里的一个妇女告诉他:
“山崎小姐去洗澡啦!”
田岛从奶瓶箱里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开了电灯后,他看了一眼狭小的厨房,肥皂盒不见了。这说明昌子确实去洗澡了。
房间虽然只有十二平方米,但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确实象一间年轻女性的房间。它和田岛的房间不大相同。田岛的床铺从不整理,每周只打扫一次。
田岛和昌子在这个房间已经聚会过几次了。当然,从未在这里住宿过夜。自行开锁进入室内,今天还是头一次。昌子对他说过可以随便进入房间,还把放钥匙的地方告诉了他。当他独自进入房间时,他有一种窥探到昌子的秘密的奇妙感觉。
窗户边放着一张小桌。当他出神地注视这张桌子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要看看抽屉的欲望。他慌忙移开视线,可是好奇心并没有随之消失。在几度踌躇之后,田岛终于经不住诱惑向抽屉伸出了自己的手。
抽屉也整理得井井有条。书信和明信片用细绳捆成一札。田岛想,这一点也和自己大不相同。他自己的抽屉中,需要的东西和不需要的破烂儿混放在一起。去洗澡的时候,找不到肥皂盒,不得已只好买新的,可是第二天打开抽屉一看,肥皂盒原来就在里边。为什么把肥皂盒放在抽屉里,他自己也搞不清。有时甚至连皮鞋油、手套也塞在抽屉里。可能酒后回到家里时,无意识地塞在里面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在昌子的抽屉中,他看到一本咖啡色手册。
他拿在手中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好象把这本手册当作了家庭开支流水帐,上边写着“大葱三十元”,“无缝长筒袜二百六十元”等等。
田岛看着看着自然地微笑起来。他发现了这个年轻姑烺的家庭生活一面,感到很有趣。当他把手册放回原处时,田岛无意中看到最后一页上有下边这样几个字:
四谷=8296
M
他想这可能是个电话号码。而M这个字母,大概是哪个人的姓名的字头吧?
田岛想起总编的话,感到有些狼狈。
田岛爱昌子,打算和她结婚。可是当他想到自己作为她的恋人是否合格的时候,竟然没有自信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件,就是星期天也得跑出去采访,即便定好了约会,也多半难以赴约。失约的人,每次都是他。他只能说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办法,可是站在昌子这一边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能感到满意吗?
(四谷)8296这个号码,不是田岛住的那栋公寓的电话号码。而且,从也不是他的姓名的字头。
除了自己以外,田岛也不认为她有第二个男朋友。然而,应该承认昌子对男子来说是有魅力的姑娘。在她工作的贸易公司里有对她怀有好感的男青年是毫不奇怪的。叫M的这个人也许就是这样的男人吧!
田岛,你过于放心了吧?
当他感到更加惊慌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田岛慌忙把手册放进抽屉里。
4
昌子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不安地往房间里瞅了瞅,发现田岛在房里时,她放心地笑了。
“昨天,邻居家里来了一个撬门贼,所以,我看到房间里点着灯,吓了一大跳!”
昌子走进房间,一边整理着洗脸用具一边说着。因为她刚刚洗过澡,脸色红润,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显得光亮晶莹。
“你等了很长时间了吧?”
“不,我刚来。”
田岛一边回答一边还在想着那本手册上的文字。他内心的不安,并没有因为见到了昌子而消失。
660c." >昌子斟了茶,削起了田岛买来的苹果。田岛看着她手指灵巧地动着感到分外新鲜。大概是因为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她吧?
“讨厌啊!”昌子突然说,脸也红了:“你那样盯着,我手都不能动了……”
“对不起!”
田岛急忙说。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他默不作声。
“照片印出来了吗?”
“嗯!”
田岛把视线从昌子手指尖移开,伸手从衣袋里取照片。
“因为那件事,只拍了一张。”田岛说:
“印得不好。如把反转胶片放到幻灯机上放映出来,色彩肯定鲜艳逼真。下次你来我处时,用幻灯机打出来给你看。”
“不出所料,真拍了一个怪相。”昌子说:
“难看!”
“是吗?我认为相当好!”
“丑死啦!蹲下提鞋的这个样子。我真不希望你看见这付丑样子。你把底片也还给我吧!我烧掉!”
“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田岛笑了,可是昌子却一本正经地坚持要底片。
“OK!”田岛说:
“下次来的时候,我把底片带来吧!”
“对不起!”
昌子迅速压低声音说。
包围的空气变得凝重了。
田岛又想起了昌子手册中的文字。一种不安掠过他的脑际。或许已经到了应该告辞的时间了。田岛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却难以起身。这是因为他感到了不安,如果现在走出房间,似乎就要失去昌子。
这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其妙的不安。昌子决不会从他的面前突然消失。如果真有什么,明天给昌子打个电话就行了。这样就又可以听到她那爽朗的声音了。可是他仍然怕失掉她。
田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昌子。不愿失去昌子的想法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如果那个M是某个男人姓名的字头的话,我绝对不把昌子交给那个男人,绝不……
昌子的纤细白嫩的手指,就在田岛的眼前。如果现在不把她那白嫩的手紧紧抓住,那么就会从眼前消失殆尽。田岛感到了这种不安,便用力紧紧地握住了昌子的双手。
昌子的面颊骤然变红了。
田岛顺势把她的身体拉了过来。昌子没有丝毫抗拒。她的沉重的身体倾倒在田岛的双臂之中。
昌子闭着眼睛,微张着丹唇。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香皂芬芳和女性特有的气息。
田岛感到她的身体在自己的双臂中微微颤动。田岛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在期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愉悦呢,还是因为她惧怕着什么。但是,她的颤抖,刺激了田岛的欲望。
田岛猛然将自己的嘴唇吻在昌子的丹唇上。昌子紧闭双眼急促地喘息着。当田 5c9b." >岛的嘴唇离开时,她的丹唇上渗出了稀薄的血迹。
昌子睁开眼睛看着田岛小声说道:
“可怕呀!”
“怕什么?”
“我有一种预感,好象要失掉你。所以……”
“小傻瓜!”
仍有一种不安从田岛脑中掠过。
“我怎么能离开你呢?”
田岛低声地说,比方才更紧地搂住昌子,用手抚摸昌子的乳房。
“啊!”
昌子小声叫道。然后主动把身体贴紧田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要做什么,就……”
他们手握着手,长久、热烈地吻着。田岛伸手拉开昌子衣裙上的拉链。昌子闭上眼睛,任其自由。
田岛过去曾玩过女人,和烟花女子睡过两三回。尽管如此,他仍然笨手笨脚。
昌子还是一个处女。她恐怕没有多少快感吧!她闭着眼,拼命地抱住田岛。
结束的时候,田岛发现昌子紧闭的眼睛上渗出少许泪水。
这泪水意味着什么呢?
“你后悔了吗?”
田岛问道。他知道不该这样问。但是,当看到她那被泪水湿润的脸颊,田岛不能不问了。
昌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
“太高兴啦!你这样爱我,真高兴啊!”
“咱们结婚吧!”田岛说。
“结婚?”
“是的,结婚。不是因为我们这样了我才说。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就产生了同你结婚的想法。你先前说过吧,感到要失掉我。我也预感到要失掉你,真可怕。你有能力。除我之外,即便你还有其他男朋友,我……”
“别说啦!”
昌子用强而有力的声音说:
“求求你。默默地抱着我吧!……”
5
早晨。
下着雨。
田岛轻轻地起床。昌子还在酣睡。脸颊上留着泪痕。
起身后他才想起今天是星期日。工作正在等着他去做。他希望昌子能安睡下去。
田岛悄悄地走出房间。
他淋着雨一直走到车站。昌子微渗血迹的丹唇,被他用手摸红的乳房,白晳光洁的大腿,这一切都还残留在他的脑际。
但是,昌子真地属于自己了吗?
他没有信心说:是!在和她共枕一夜之后,不安仍然没有从他的内心深处消失。
他并不是不信昌子对他的爱。如果没有爱,她就不会允许他共度良宵。昨晚的行为,决不是单纯的机械式的肉体接触。那是一种爱的行为。
但是,缺少着什么。似乎还有什么使他不安。
田岛想起了那本手册上的文字。他在小田急线的新宿车站下了车,在通往地铁车站的途中,看见公用电话亭,他信步走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十元钱,突然想起现在要直接呼叫电话局的电话号码。那么四谷电话局的号码是多少号呢?
田岛拨104询问。
“四谷电话局的局名已经不用了。”
接线员答道。
田岛低声说,语调有些粗鲁。
“我想请你告诉我,过去的四谷局,现在是多少号?”
“只是四谷局,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
“运为过去的四谷局,现在分成了好几个号码。351,352,353,354,355,356,357,359,这些号码都是过去的四谷局。只是空着358。所以我对你说不知道。”接线员冷淡地答道。“如果知道对方的姓名,还有办法查,若不知道就难办了。”
接线员说完,便切断了电话。
田岛无可奈何地走出电话亭。四谷=8296,难道不是电话号码吗?如果不是电话号码,又是什么呢?
田岛心情沉重地走进报社。
“怎么样?”
总编对他说。
“一无所获!”
田岛急忙答道。
还是干工作吧!田岛在心里对自己说。埋头工作,将会忘记那无缘无故的不安。也会忘记手册上的那组毫无意义的文字。
“先下手为强!”
田岛大声说:
“要乘警方不备,干在前头!”
“可不要干得过猛啦!”
总编笑着说。
指纹鉴定报告,到了下午才送来。总编开封读了一遍,大失所望。
“只查出了田熊金的指纹。我和你都没有直接用手触摸过,送奶人是戴着手套送的,所以奶瓶上只有田熊金的指纹是合情合理的。”
“让我看看报告!”
田岛从总编手里拿过报告看了一遍。上面确确实实地写着总编方才说过的话。而且上面还有附言:查出的指纹只是右手的指纹。
“附言,我也读了。”总编说:
“上边没有左手的指纹,是件怪事吧?”
“是的。似乎作了手脚。”
“你看到田熊金用左手拿着奶瓶喝吗?”
“不,用右手拿着喝。”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吧?收拾空瓶当然也只能用右手,对么?”
“也许用右手就可以了,可是,喝的时候必须打开盖子。纸盖上套着一张玻璃纸。我早晨也喝牛奶,用一只手揭不开。一般用左手攥着,用右手揭开盖子。所以空瓶上不能没有她左手的指纹。”
“照这么说,还是调换了奶瓶!”总编说。
“是的。犯人失误了。田熊金仍然是他杀,而不是自杀。我认为这和久松实被杀有关系。因为田熊金没有什么仇人,所以她被杀的理由只能在三角山案件中查找了。”
“假如这一推理符合实际情况,杀害久松的人就不是片冈有木子了。”
“对。如果我们的调查顺利的话,就能抢在警方的前面。”
“也许能抢在前面!”总编说:
“目前警方好象已经碰壁,无法深查了。”
第七章 奇怪的照片
1
中村警部助理感到案情已“山重水复疑无路”了。
不能忽视笔迹鉴定的结果。但是他知道笔迹鉴定未必绝对准确。审判的时候,检察一方和辩护一方往往各向法庭提出结论不同的笔迹鉴定。但是,也决不能因为有这种情况而忽视科学研究的报告。
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出现的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不是片冈有木子。如果相信鉴定结果,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这个结论,对坚持片冈有木子就是犯人这一观点的侦查当局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可是,也不能简单地放弃片冈有木子这条侦查线索。她的秘密被久松掌握着,这是事实;她也被久松敲诈勒索过,这也是事实。问题是6月5日付出三十万元后,她和久松的关系是断了呢还是没有断?如果花了三十万元她买回了那封信,而久松又没有复印的话,片冈有木子就没有必要杀害久松了。她逃跑,并不是因为杀死了久松。而是因为她觉得发生在沼津的那件事已被警方知道。问题仍然是那封信。
“我认为他复印了那封信。”
矢部刑事说。
“久松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他得到了三十万元后归还了那封信,可是仍以那封信的复印件继续敲诈勒索。我想他能干出这样的事。”
宫崎刑事也发表了相同的意见。但是,如果复印件找不到,那么侦查就无法深入。
又彻底地搜查了一追青叶庄公寓的久松的房间。这次搜查,警方动员了三名刑事警官。
他们没有找到那封信的复印件。矢部刑事发现了一张奇妙的底片,带回侦查科。
据矢部说,这张底片夹在一本杂志中。
底片装在一个天蓝色的信封里。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信封。信封上用红铅笔写着:
A.B.C.
中村盯着这三个大写的字母,不懂是什么意思。他想,恐怕是底片的说明吧?从信封中取出胶片。
这是用35毫米摄影机拍的负片,但是只有一个画面。
中村又把底片拉开一些距离细细地观看。
底片的正中拍着一个穿和服的女人。还能看到校门。那个女人正在往校门里边走。
这个女人,是片冈有木子吗?
中村凝视着底片,由于底片小,拍摄的又是那个女人的背影,所以无法辨别。
“总之,放大了看看!”中村说。
“把一张底片小心谨慎地放在信封里,总有什么名堂!”
“说不定这张底片也是用于敲诈勒索的。”
“我也这样想。”中村说。
2
过了一个多小时,那张被放大成25.5公分X30.5公分的四开相纸的照片,由照像馆的技师送来了。他说:
“这张照片,再放大,反而变得模糊不清。好象快门按得很急,因相机移动有叠影。”
技师讲得很对。就是这张四开的照片,画面也多少有些模糊。
即便放大成这样的照片,也很难判定那个穿和服的女人是不是片冈有木子。从背部看,照片上的女人比有木子年龄大些,或许这是因为穿和服的缘故。
门象是钢筋混凝土的。门的两侧是矮墙。看样子,不是一所学校,就是一所医院。尽管门上写着字,但摸糊不清,无法辨认。
画面的右角有低矮的山脉。
“象是郊外呀!”
矢部刑事说:
“附近没有高楼大厦。她站的这条大路,好象还没有铺沥青呢。”
“问题是这个女人!”
中村聚精会神地看着照片说:
“从背面看,很难判断她是谁。如果真是片冈有木子,就帮了大忙啦!假如这是她的新秘密,那么就会产生新的动机了。”
“让美人座剧团的女舞蹈演员们看一看怎么样?常言道:女人的观察力是最敏锐的。或许她们能判断出来。”
“言之有理!”
中村点头表示同意。似乎此外没有更好的方法。
矢部刑事带了放大的照片立即去浅草。
中村又看了一眼信封。红铅笔写的“A.B.C.”三个字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从A.B.C.三个字母旁边打着点看,好象是缩写,但是什么单词的缩写呢?
中村拿出英日词典查了查。
A.B.C.=南美洲三国(Argentina.Brazil.Chile/阿根廷·巴西·智利)
A.B.C.=America Broadcasting pany美国广播公司
ABC=字母,初步,入门
ABC=(Shop)=(Aerated Bread pany)联营咖啡馆
整本词典只有这四个缩写词。中村放下词典,不想再查。
矢部刑事至黄昏才回来。他汇报说:
“我请全体女舞蹈演员看了,她们都说这个女人不是天使片冈。”
“她们只看背影,能认出她是片冈有木子吗?”
“因为她们判断得很爽快,所以我也不信,便问了理由。她们说的理由是这样的,从整个体型看不象,发型也不象。”
“发型?”
“照片上的女人把头发绾在头顶上,而片冈有木子讨厌这样的发型,从来没有这样往上绾过头发。她说过把头发绾上去显得老相。”
“还有其他理由吗?”
“她们还说,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会穿和服。我不懂和服的穿法,据她们说,这个女人习惯于穿和服。而天使片冈不善于穿和服,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她曾穿着和服在舞台上跳过一次舞,结果很不象样。”
“怪不得呢!”中村说。
“依她们说,照片上的女人有三十多岁而不是二十多岁。从她惯穿和服及和服的图案也能看得出她的年岁有三十多岁,或许她们猜准了。”
“三十多岁吗?”
中村最初看这幅照片时也是这么想的。他感到这张照片正在成为侦查工作的第二堵墙。这是因为继笔迹鉴定之后,又找出了一件与片冈有木子毫不相关的东西。
3
那天晚上,警方就新出现的问题召开了侦查工作会议。
会议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因为侦查当局所掌握的片冈有木子线索断了。
南多摩警察署有关现场目击者的报告尚未收到。
关于那把匕首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花那..么多工夫锉一把匕首,中村起初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经过认真思考,发现罪犯花这些工夫是值得的。如果罪犯使用短刀或登山刀,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出它的出处,而自己锉成的匕首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片冈有木子这条线索,还不能放弃。”科长说:
“也不能否定象她一样持有相同动机的人出现。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出现过的那个女人,从笔迹的鉴定结果看,就应该看作是这个人。假如她被久松敲诈了二十万元,那么这个女人也象片冈有木子一样有杀死久松的动机。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被敲诈勒索的秘密是什么呢?这些,都有必要调查一下。”
科长拿着照片继续说:
“另一个问题就是这张照片。如果被拍下来的这个女人就是出现在银行的那个戴墨镜的女人的话,那么敲诈她的把柄,就是这张莫明其妙的照片。如果是另一个女人,也有必要调查一下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我希望你们再调查一次久松与女人的关系。”站在科长后面的中村对刑事们说:
“也就是说调查一下片冈有木子之外是否还有天使?”
第二天,刑事们开始了调查。
中午时分,正在走访真实社的矢部刑事打来了电话:
“发现一个和久松有关系的女人。”矢部在电话听筒上说:
“她就是在新宿三道街开酒馆的老板娘。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但是,店名却值得注意,叫天使酒吧!”
“天使?”
中村想起了写在天蓝色信封上的红色文字。第一个字是A,下一个字是B,这个酒吧的店名同这两个字母对应上了。
A=Angel B=Bar
如果酒吧老板娘叫千春或千寿子,那么这个名字的拉丁字字头就是C,这样就完全一致了。而且,如果是酒馆老板娘,那么肯定善于穿和服。
“我去那个酒吧看看!”中村说:“说不定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呢!”
4
中村轻易地找到了天使酒吧。但是老板娘的姓名却与中村期待的不同。她叫绢川文代,不论是姓还是名,拉丁字母拼写的字头都不是C。
可是,穿和服的姿态却很相象。
文代看过中材的证件后,并不特别惊慌。
“我猜想你们该来了。”文代说,“最近有一位新闻记者来调查过了!”
“哪个新闻记者?”
“日本报社的田岛……”
“我认识他。”中村说,“关于你和久松的关系,……”
“久松以结婚为诱饵欺骗了我。我是一个养活过久松的可悲的女人。”文代以干涩的声音说。
“因此,你一直恨他吧?”
“新闻记者和警察,怎么都说一样的话呢?”文代微笑着说:
“‘你一定恨久松,你有杀人动机。你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吗?’你们要问这些事吧?”
“正是这些!”中村苦笑着说。“11月15日,从上午10点到12点,能告诉我们你在什么地方吗?”
“你问的和那个新闻记者问的完全相同。我的回答也完全一样。那时我在床上睡觉。也就是说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文代缩着肩膀说:
“你要逮捕就逮捕吧!”
“光凭说的还不能逮捕你!”
“满慎重嘛!我知道你们警察比谁都性急!”
“你似乎希望我们逮捕你?”
“怎么都行,便您便。反正活够了。”
“久松活着的时候,你一直爱他吗?”
“别问那些无聊的事啦!那种人值得爱吗?可是他不在了,我反而感到有些寂寞,多么奇怪呀!这就是我要说的。你请回吧!”
“还不能回去!”
“还要问什么?”
“我想给你拍张照片,没关系吧?”中村拿起照像机给她看看。“你是一位美人,我想拍两三张!”
“最好别讲什么美人不美人!你们是要让谁看一看我的照片,让他们辨认一下我是不是犯人,你想拍照,就悉听尊便!不过,这里有些过暗了吧?”
“不要紧!有闪光灯。”
“你想得真周到!”文代苦笑着说。
幸亏刚刚开店,还没有饮酒的顾客。中村为她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正面的,一张背面的。
“你拍够了吧?”文代走进柜台疲惫地问道。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中村一边收拾相机一边说:“请你在纸上写几个字。”
“大概是为了鉴别字迹吧?”文代歪着嘴角说。她拿出一本收据用纸,翻到背面,备好圆珠笔。
“写什么好呢?就写‘我杀死了久松’这句话吧!”
“如果定下来你是犯人,那就会让你在自供状上签字。不过今天……”中村想了想说:
“请你这样写吧:现金二十万元正。田中春子。”
“什么呀,这是?”文代紧蹙着双眉说:
“我的姓名不是田中春子。”
“因为这些字的笔画最容易鉴定。”
“哼!”文代用鼻子哼了一声。
文代写的时候,中村注视着她的表情。她没有故作姿态,也没有故意写得差一些。
“这样行吗?”文代流利地写完之后抬头看着中村。字体异常秀丽匀整。
5
中村立即把拍好的胶卷送去冲洗扩印。同时,他也办好了鉴定字迹的手续。
照片印出来了。中村比较着从背后拍下的绢川文代和那张有问题的照片。一比较,他就觉得不是同一个人。
他原以为背影总是差不多的。当他把两张照片摆在一起细细观看时发现差异比较明显。
看起来两人的年龄几乎相同,和服的穿着也同样端庄合身。但是,绢川文代的背影瘦削;站在门前的那个女人的背影强壮有力。她的强壮有力可能是扎根于生活的结果。或许这个女人跟绢川文代这样的烟花女子完全不同。
矢部刑事看过照片后也说:
“绢川文代,好象身材矮小一点吧!”
笔迹鉴 5b9a." >定的结果也使中村失望。因为那个笔迹不是绢川文代的。绢川文代既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存入二十万元的那个女人。
必须立即找出那两个女人。或许其中的哪一个(可能是同一个人)就是杀死久松实的案犯。
然而,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女人呢?而且怎么样和“天使就是钱”这句话联系在一起呢?
中村坚信:杀死久松的犯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或多或少地应该和“天使”有关系。
然而,和“天使”有关系的人难道会有那么多吗?在脱衣舞方面,有天使片冈这样的艺名是很正常的;酒吧使用天使这个词也很合适。可是,还有什么东西能和“天使”相配呢?
中村想,一定要把这个“天使”找出来!既然有一个女人把二十万元存入了久松的帐户,又发现了一张女人照片,那么肯定有一个“天使”。
刑事们走上东京街头,寻找“天使”。
有个刑事提出,在久松交往的女人中会不会有女护士呢?于是大家就循着消毒液的气味去寻找“白衣天使”,结果一无所获。
还有一位刑事去蒸气浴室找“天使”。也没有找到。另一位刑事在神田街发现一家叫“天使”的咖啡馆,可是与久松毫无关系。
在久松常去的理发馆中会不会有天使理发店呢?可是也没发现这样的理发店。
有的刑事开始寻找街头野妓。可是也没发现和久松玩过的“马路天使”。
刑事们疲惫不堪地回来了。
正当中村发愁的时候,宫崎刑事走了进来。
“日东报社的田岛记者,好象要找你谈谈。”他对中村说。
6
中村并不怎么喜欢单独会见新闻记者。他以警戒的眼光看着走进来的田岛。
“听说您会见了天使酒吧的老板娘?”田岛一进办公室便问中村:
“昨天,我去喝酒时,她气愤地说:我被当作犯人啦!”
“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犯人嘛!”中村口吻坚定地说:“我听说她和久松有关系,所以我去看看她。”
“还因为这个酒吧的名字叫天使!”田岛嘲讽地说:“我知道你盯上了绢川文代,也猜到警方可能放弃了片冈有木子这条线索。”
“根本没有放弃呀!”中村神色不悦地说。“我们在慎重地行动着。你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掌握材料的情况。”
“我们没有掩盖什么!”
“可是,难道你没让天使酒吧的老板娘写字吗?你没有给她照像吗?让她写字,是为了鉴定笔迹;照相,是为了让谁看看,以便确认她是不是罪犯。这就是说你们掌握了什么材料,我希望你们告诉我!”
“不行!即便我们掌握了什么,现阶段也不能告诉你!”
“我不会让你们白告诉我!”
“难道有交换条件吗?”
“是的,进行交换。我们保证不公开你提供的情报,即使弄清了谁是犯人也秘而不宣。我社保证做到这一点。”
“我不欢迎这笔交易。”
“我们已查明,青叶庄公寓管理人的死亡,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们用这个证据交换怎么样?”
“他杀的证据是什么?”中村瞪大眼睛问道。
假如田熊金的死亡是他杀,那就需要改变已定的侦查方针。而且警方已经断定她的死亡是自杀。如果把这一结论颠倒过来,也有碍警方的信誉。
“你是信口开河吧?”
“不。田熊金的死亡,我亲眼目睹。当然,那时我误以为她睡着了,没有想到她竟死了。”
“你那天拜访过她吗?”
“是的。我们可以立即发表他杀的报导,可是,我认为这样会使警方为难。”
“请你等一等!”中村慌忙说:
“我和科长商量一下。”
日东报社的要求,对科长来说也是当头一棒。科长面有难色,两臂交于胸前,庄重地说:
“若是田熊金的死是他杀,也许侦查方向要改变。别无他法,只能和他做这笔买卖了。但是,要以保守秘密作为条件。”
中村请科长一起听取田岛提供的情况。
田岛说:那一天,他去青叶庄公寓拜访田熊金,谈话的时候,她喝了牛奶,不久就睡着了。牛奶瓶上留下了右手指纹。
如果田岛讲的是实话,那么田熊金的死完全是他杀。而且也有必要考虑她的死和久松实案件的关系。
“方才我讲的都是事实。”田岛对他们两人说:
“出庭作证也可以。现在该你们告诉我了。”
“知道!”中村和科长互相看了一眼说:
“你想知道两件事吧?一件是为绢川文代拍照的理由,一件是笔迹鉴定的结果吧?”
“对!”
“先讲一讲拍照片的事吧!”
中村把在久松实的房间里发现的蓝色信封放在田岛面前。
“这是我们在久松实的房间里找到的。信封上写着A、B、C,不知是什么意思。信封里装着一张照相底片。这是扩印的照片。”
中村让他看了看这张四寸大小的照片。田岛注视着照片问中村:
“是谁呢?这个女人。”
“不知道。”
“你们大概以为是天使酒吧老板娘,所以拍了她的照片进行比较吧?”
“正是这样!”
“结论呢?”
“好象不是绢川文代。”
“照片上的建筑物是哪里呢?”
“不知道。”
“那么,请讲一讲笔迹鉴定的情况吧!”
“我们已经找到了久松实的储蓄存折。”
“还有存折?”
“存款金额是五十万元。一笔是三十万元,一笔是二十万元,这两笔钱是分两次存入的。因为每笔存款都是过于整齐的大额存款,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他敲诈勒索来的。那三十万元,已经弄清楚。”
“原来那是片冈有木子的钱啊!我终于明白了美人座经理的话。”
“这二十万元,是由三星银行上野分行转入四谷分行的。办理转入手续的人是个戴墨镜的女人,这一点,已被银行审口的那位职员所证明。”
“戴墨镜的女人是片冈有木子吗?”
“我们原来也这么想。所以,我们把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填写的转帐申请单的字迹与片冈有木子的字迹作了比较。”
“结果呢?”
“鉴定报告说:很难断定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噢,我明白了。”田岛说。
“这次你们采集绢川文代的笔迹,是怀疑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可能是绢川文代吧?”
“是这样!”
“她没有被捕,是因为那个笔迹不是她的吧。”
“嗯,是的。”中村不悦地说。
“能让我看看那个存折吗?”田岛说。
中村看了看科长,科长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让他看看也无妨吧!中村也想:因为已经把存款的情况告诉田岛了,所以让田岛看看也不会怎么样,何况储蓄存折上也没写着案犯的姓名。
中村站起来,从文件柜里拿出久松的储蓄存折,放在田岛面前。
田岛把存折拿在手中,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写在上面的数字。
“确实有敲诈勒索的嫌疑呀!”
田岛说完,把存折合上,放在桌上。
这时,田岛的脸色突然变了。
中村看到田岛的脸色变得苍白,疑惑地问:
“你怎么啦?”并?99lib?
接着说:
“莫非想在报上发表吗?如果不遵守诺言,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田岛语调呆板地说道。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刚进房间时潇洒的样子完全消失了。他的背影显出似乎当头挨了一棒的样子。
“这人真古怪!”科长说:
“我们的这笔‘交易’做成了,可是他却灰心丧气啦!”
“我们有约在先,不报导这件事。也许他后悔了,当然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中村说完,把桌上的存折拿在手里。他想,田岛是放回存折的时候,脸色骤然大变的。莫不是存折上有令他惊愕的东西?
中村翻弄着存折,没有发现令田岛惊恐不安的记载。这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储蓄存折。上面没有恶作剧的话。当然也没有暗示性言词和记号。如果有的话,中村早就发现了。因为他在今天之前就查看过这本存折。
存折上只有三星银行四谷分行这几个字,还有银行标志、久松实的姓名、存款金额、存折号码。难道在这些记载中有令田岛记者惊愕的东西吗?
中村百思不得其解。
第八章 一团疑云
1
田岛感到自己步履蹒跚,好象失去了精神平衡。他想:自己究竟怎么啦?
田岛在警视厅的那条坚硬而光滑的走廊里走着,有几次似乎要跌倒。
一定要沉着,要冷静!
田岛对自己说:
“或许这纯粹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这样的事,世界上多着呢!”
他象念咒似地反复说了多次,但是仍然无法消除疑惑和不安。
田岛看得非常清楚。在久松实的储蓄存折的左上方分明写着与昌子手册上相同的数字:
No 8296
昌子的手册上确实记着这个数字,而不是其他什么数字。
田岛清楚地记得昌子的手册上写的那个数字:
(四谷)8296 M
这个数字和久松实的存折号码完全相同。不只数字相同,就是那个“M”也能和他的存折联系起来。如果“M”是三星银行的拼音字母的字头的话,那么就应该是三星银行四谷分行的意思,“8296”就是存折的号码8296,这样,就完全一致了。难道这是偶然的巧合吗?
但愿这是偶然巧合。田岛越要否定自己心中的疑惑,这个疑惑反而变得越大。而且,这个疑惑越来越成为一个清楚的事实。
昌子一定知道久松实的储蓄存折。田岛想。
昌子为什么知道呢?这是不是因为她要把钱转入久松的帐户呢?
中村警部助理讲过,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曾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出现过,并把二十万元转入了四谷分行的久松实的帐户里。他还说:这个女人既不是片冈有木子,也不是绢川文代。
那个女人是昌子吗?
当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田岛感到轻微的眩晕。
2
“你怎么啦?”总编问田岛:
“你的脸色很难看!难道是科长没有答应我们的这笔交易吗?”
“不是。”田岛强作笑脸地说道:
“科长和警部助理和我谈得很投机。不过,已经说定不能把这次所谈的内容报导出去。”
“这也可以。因为我们手中的牌又增加了,一旦查明犯人,我们就可以把手中的牌全部甩出去。到时候,这篇报导,将请你写啦!”
“好!”
“在这次交谈中,弄清了什么呢?”
“他们让我看了一张装在信封里的底片。”
田岛讲述了警部助理让他看那只蓝色信封和照片的事。
“是一个站在门前的穿和服的妇女?”总编低声地说:
“这幅照片的构图,好象有点什么意思!”
“警方也似乎认为久松把这张照片用于敲诈勒索。添印的照片出来后,我要一张。”
“那个穿和服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警方正在调查。”
“会不会是片冈有木子呢?”
“他们说不是。”
“大概是吧!如果那个女人是片冈有木子,警方也许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如果不是她,那么这张照片的发现,对警方来说是一个麻烦。”
“也许是吧!好象也不是天使酒吧的那个女老板。警部助理说他们拍了绢川文代的照片,比较后证明不是她。”
“这样说来,又出现了一个嫌疑犯啦!”
“是的。”
“依据背影很难断定啊!从适合穿和服这一点来说,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而不是二十多岁的。”
“对!”田岛说:
“我看她也有三十多岁。”
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不是昌子,这是肯定的。
“大门、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三个字母,这可编成一段三题笑话(三题笑话:日本的一种单口相声。相声演员让客人随意提出三个题目,当场根据这三个题目编出一段相声进行表演)啦!”总编笑着说:
“还有别的情况吗?”
“没有了。”田岛说:
“警方掌握的东西,现在只有那张照片。”
田岛不善于撒谎,他自己也知道在警视厅脸色突变。可是他不愿意把那个似乎与昌子有关的储蓄存折的事告诉总编。在弄清真相之前,他不想对任何人讲这件事。
总编有些失望,没有再说什么。他只笑了笑,似乎说,“有点把警方捧得过高啦!”
田岛回到自己办公桌后,心绪仍不平静。但是,当他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疑惑和不安越发大了。他甚至想直接问一问昌子,那手册上的字母是什么意思?认识不认识久松实这个人?可是,不能这样做,因为她会否定这一切。这样田岛的疑惑仍不会消失。如果她作了肯定的回答,那么田岛的痛苦将会加深。但不闻不问,田岛的疑惑和不安又不会自行消失。
如何是好呢?
田岛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总编说:
“我出去一下。想去找一找那个穿和服的女人。”
“有线索吗?”总编问。
“没什么线索。我想在久松实的周围人中找我看,也许能找出来。”
“说得对啊!”总编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有了线索,立刻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田岛说完走出房间。
他刚走到外面,就立刻把方才对总编说的话忘记了。说忘记了,也许不太恰当。他对总编说的话,实际上是他要外出的借口。
田岛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疑惑。他想知道那二十万元钱是不是昌子的?如果昌子受到了久松的敲诈勒索,那么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如果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而受到久松恐吓,那么秘密是什么呢?
查清真相之后又会怎样呢?田岛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能增加痛苦。恐怕就是这样的结果吧!如果把疑惑放置起来,那么就不能继续工作了。疑惑有增无减的话,也许会从精神上失掉昌子。爱,决不会在疑惑的基础上培育起来。甚至两人共同培育到今天的爱情也会因为疑惑而丧失吧!
但是,仍有必要查清这些问题。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失去昌子,而正是为了不失去昌子。
田岛知道昌子正在从自己的微薄薪金中一点一点地存钱。她曾让田岛看过自己的存折。据说当女性以心相许的时候,她非常愿意把自己幼年时代的照片拿给对方看。昌子让田岛看她的储蓄存折,大概就是出自这样一种心情吧?
田岛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那时的情景。昌子存款的那家银行是车站前的东西银行。
田岛拦住一辆出租汽车,让司机驶往成城学园。从时间上看,昌子大概还没有回到公寓。这样反而好,因为田岛没有勇气直接询问昌子。
田岛在电铁车站前下了车。旁边就是 94f6." >银行。他推开写有“东西银行成城分行”的门,走了进去。大概因为临近停业时间,银行里一派忙碌景象。
田岛走到“普通存款处”柜台前,问女职员:
“你们这里有个叫山崎昌子的人存了款吧?”
柜台里边的女职员说:“请等一等!”立刻拿出帐本查了查说:
“.有!”
“我想请你看一看是否取出来了?”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没有!”田岛急忙说。他的脸红了。在采访的时候,不论说什么样的谎话,他都若无其事。可是今天,他的心别别地跳。
“她从旅行的地方打电话来,想知道一下还剩多少钱……”
“我想,看看存折就知道了。”
“存折,一下子找不到了。”
“是吗?……”女职员不信地问道。
“还剩六百二十元。”
“六百二十元?应该比这个多,她最近取走了吗?”
“10月26日,她取出十万元。”
“是二十万元吧?”
“不,十万元。因为那时的存款额是十万元多一点,所以不可能提取二十万元。”女职员挖苦似地说。
田岛道谢后走出银行。
昌子确实提出了一笔十万元的存款。而且是10月26日提取的。也就是10月30日的前四天。
田岛尽力回忆昌子一个月前的情况。
他既不记得昌子买过什么大件的东西,也不记得10月末昌子的房间里增添了什么用品。
是昌子受久松的敲诈才取出那十万元钱的吧?
然而,昌子取出的是十万元。而不是二十万元。
田岛苦苦思考着,想弄清这两笔钱的关系。既然钱数不符,那么过早地下结论是危险的。
“而且,那个令人怀疑的戴墨镜的女人是从三星银行上野分行把二十万元现金转入久松的帐户的。如果那个女人是昌子,她也无须特意去上野,从成城的银行也能转帐,就是她工作的京桥一带也有多家银行。”
这个疑问,给田岛增添了力量。如果发现不了昌子必须特意去上野的理由,那么她将与案件毫无关系。
可是,田岛的这种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发觉上野这个地方与昌子有很大的关系。
3
假如昌子受到敲诈勒索,那么她应该需要二十万元,因此,那另十万元就要想方设法地进行筹措。
她就是卖掉一些生活用品,也难以凑足十万元。即便提前借支月薪,也难借得十万元钱。恐怕从谁那里借了钱。她不能求田岛帮忙,实际上她也没求田岛。若是这样,那么她求助的地方只有一处了。
这就是她的家乡岩手县。确切地说就是她的姐姐。她的亲人,只有住在东北的一个姐姐。
如果昌子真地从姐姐那里借了十万元,那么应该去过岩手县,而去岩手县的大门正是上野。
如果久松进行限期敲诈的话,(这种可能性很大。)那么昌子一到上野就必须把钱存入银行。而且,10月30日那天是星期六,银行只营业半天。如果早晨到达上野,那么她会连飞带跑地进入车站前的三星银行,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若这样存钱的银行就应该是上野分行。这一想法加深了田岛的疑惑。
我要调查一下昌子在10月末是否回过岩手县,田岛想。
他走进电话亭。这时刚好三点钟。田岛从电话亭里看到刚才去过的那家银行正在关门。
田岛拨了昌子工作的那个贸易公司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他对接线员说:请接人事科。他往昌子的工作单位打电话,今天不是第一次。但是以沉都的心情打电话,今天却是第一次。
一个男人接了电话,声调很冷淡。不论哪个公司,大凡人事科或会计科的人接电话都是扳着面孔说话的。
“请问贵公司的山崎昌子在吗?”
“山崎昌子在秘书科。”那个人仍冷淡地说:“要把电话转过去吗?”
“不必了。我只想问一件事,山崎小姐10月末是否请过假?情况是这样,那时候,我在列车上遇见一位象山崎小姐的人,这就是我要问的原因。”
“请等一下!”那个男人嫌烦地说:
“山崎昌子在10月29日和30日这两天请过一次假,回老家。”
猜中了。昌子在10月末回过岩手县,但是没有向田岛讲过这件事。
4
田岛走出电话亭,伫立了片刻。一瞬间,他的大脑凝固了,不知道该思考什么。昌子把二十万元钱给了久松,这已成为不可否定的事实。然而,象昌子这样的好姑娘为什么要和久松这样一钱不值的男人来往呢?她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田岛摸索着衣服口袋,摸出了“希望牌”香烟盒,但盒内已空空如也。他把香烟盒揉成一团扔在路旁。
下一步,怎么办呢?田岛想。
或许应该返回报社。总编还在等着他的汇报。他知道,现在回到报社也没有什么工作可做。
田岛朝与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看手表,时间还不到四点。昌子要一个多小时以后才能回到公寓。昌子的秘密在诱惑着他。
田岛走进了昌子住的公寓。他想:自己向总编说了谎话,摆脱了作为新闻记者的工作累赘,正在随心所欲地自由行动着。但是,在要知道昌子秘密的心情深处,不仅有田岛个人对她的情爱,或许也有对任何事情都要弄个水落石出的记者根性在起作用。只不过田岛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房门的钥匙仍然放在奶瓶箱里。
田岛用这把钥匙开门进了房间。
因为挂着窗帘,所以房间里光线暗淡。田岛想拉开窗帘,可是停下了。他点亮了电灯。
蓝白色的灯光增加了房间的亮度。尽管光线仍然还弱,但是田岛却不断地眨着眼睛。这也许是因为他担心后果的原故吧!
一定要知道她的秘密!
田岛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把手放在抽屉的拉手上。上一次,也是这样拉开了抽屉,感到的是一种乐趣,而今天却伴随着痛苦的良心谴责。
那本咖啡色手册还在抽屉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田岛看了看压在手册下边的存折。结果和东西银行职员说的一样,10月26日提出了十万元。
田岛又拉开另一只抽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列车时刻表。这是一本10月的时刻表。田岛想:真不出所料啊!
田岛翻到了东北干线那一部分。他的预感,在列车时刻表上也兑现了。在东北干线“下行”的二十二点十八分上野发车开往盛冈的“北星”号一栏,和“上行”快车“北斗”号一栏,都用红铅笔围起来了。
快车“北斗”号,上午十点零四分到达上野。这是一个去三星银行上野分行的很合适的时间。
发现了时刻表,这对田岛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他的一个又一个的想像成为现实,这才是他难以忍受的。
田岛想知道昌子受到久松敲诈勒索的原因。难道她有一段见不得藏书网人的过去吗?即便有这样一段过去,田岛也没有追究和斥责的想法。他仅仅想知道而已。他受不了的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产生的胡思乱想。
田岛打开壁橱找寻了一番,结果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
田岛怀着懊丧而又放心的复杂心情关上电灯锁上房门走出公寓。
田岛感到异常疲>乏。这是不安、担忧、焦躁、疑惑以及其他心理因素交错袭来的结果。
走到车站的时候,田岛在检票口的乘客中发现了昌子。
5
当看到昌子的时候,田岛把视线移开了。今天,不是因为他不想见昌子,而是因为两人相见会使田岛感到痛苦。在田岛的心中有一种似乎说错了话的不安和象窃贼一样检查昌子房间而引起的.t>担忧。这种不安和担忧使他畏缩不前。
可是,昌子认出田岛后便跑过来了。
昌子的脸上浮现着微笑。田岛也微微地笑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笑是硬装出来的。
“我是为了采访而到这附近来的。”田岛说。他想:我今天说了一天谎话。他自己也讨厌这样做。
“太好啦!能在这里相见。”昌子高声地说:
“你不去我的公寓吗?还有时间吧?”
“不去啦!”田岛说:
“没时间。这多不好呢!”
昌子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了。她客气地说:
“那么,咱们去那家咖啡馆喝点什么吧?五分钟或十分钟都行,让我们在一起坐一会儿吧!”
“坐一会儿还可以!”田岛点头说。
他们两人走进车站旁边的那家咖啡馆。店里有很多学生。他们高声地谈论着。田岛和昌子好象要进开这嘈杂的声音,坐到最里面的茶桌旁。
“你还在追查那个事件吗?”
沉默了片刻后,昌子问道。
“是的。”田岛点点头。
“犯人已经查清了吗?”
“还没查清。好象警方也碰了壁,无法进展下去。你很关心吗?”
“……”
昌子的脸上闪过了惊慌神色。田岛后悔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昌子肯定怕在侦查中暴露自己和久松的关系和被他敲诈勒索的事情。田岛的反问未免太残酷了。
“在三角山眼看一个活着的人死去,所以才关心……”
过了一会儿,昌子小声地说。
如果是昨天,田岛会毫不怀疑地听信昌子的话。可是今天,田岛就难以置信了。
“对,是的。”
田岛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他的脸却很阴沉。
昌子也移开视线,看着店门那边。
两人都默默无语。这苦闷的沉默,被昌子“啊!”的一声叫喊打破。
“你怎么啦?”
田岛惊异地问。昌子以怯儒的眼光看着田岛说:
“一个可疑的人在店外看着我们。”
“可疑的人?”
田岛把视线射向门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在透明的玻璃门外闪动了一下。
田岛大惊失色。
那个黑影原来是宫崎刑事。被警察盯上了。田岛一直没有发觉警察的盯梢。
第九章 雪地捕熊
1
中村警部助理听过宫崎刑事的汇报后,认为有必要改变原来的想法。
中村命令宫崎尾随田岛记者,并不是因为田岛有犯罪的嫌疑。
田岛对久松的储蓄存折作出过异常的反应。中村想:田岛作为新闻记者作出那样的反应,可能是因为他掌握了重要情况。看到存折的一瞬间,田岛莫非想起了那个重要情况?或许他发觉了自己掌握的情况的重要性。
中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决定让宫崎刑事去调查。可是听过汇报以后,中村发觉自己想错了。
田岛没有掌握什么情况,或许他自己也被卷进了这个案件?
中村想。
这是因为宫崎刑事曾对他说过:
“田岛记者似乎怀疑自己的恋人山崎昌子和久松有关系。”
据宫崎说:田岛背着昌子调查了她的储蓄存款,而且还检查了她住的公寓房间。
宫崎刑事说:
“我在田岛记者之后进了东西银行成城分行,调查了山崎昌子的存款,10月26日取出了十万元。也就是从十万六百二十元存款中取出了十万元。”
10月26日,是那二十万元转入久松帐户的前四天。
中村感到自己明白田岛看到存折后惊愕的原因了。田岛大概由久松的存折联想到恋人山崎昌子的存折了吧?昌子曾在10月末提取了一笔高额存款,如果田岛对此有怀疑的话,那么当他看到久松的存折上10月末转入的那笔钱时感到疑惑就不足为奇了。
中村对宫崎说:
“这样说来,那个叫山崎昌子的女人也应该目击了久松实的死亡。”
中村那天曾见到过昌子。他还记得昌子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是一个相当有姿色的美人。
“那个被诈取了二十万元的女人,掸不定就是山崎昌子。”
“我也认为有必要调查调查她!”宫崎说。
“先拿她的字迹来看一看。把它和转帐申请单中的字迹比较一下,如果绝迹相同,我们就深入侦查。”中村说。
翌日,宫崎刑事去山崎昌子的工作单位,从人事科借了一份她亲笔写的履历书。
“我在人事科听到一件趣事。”宫崎刑事说:
“昨天有个男人给人事科打了个电话,问山崎昌子是不是在10月末请假回过老家?”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他没报姓名。依我看,他就是田岛记者。”宫崎自信地说。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他呢?”
“我问过那个电话的时间。他们说下午三点。昨天,我一直盯着田岛,就在那个时候,我亲眼看到他走进电话亭。”
“噢,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认为那个电话是田岛打的。那么,他为什么要问山崎昌子请假的事呢?”中村问。
“她是岩手县出生的。”
“这,她的履历书上写着呢!”
“据人事科的人讲,她的双亲已经去世,她只有一个姐姐在岩手县。那个姐姐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财主。”
“原来是这样。”
中村点着头,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山崎昌子取出了十万元,而不是二十万元。会不会为了筹措这笔钱去了岩手县的姐姐那里呢?田岛记者这样考虑着,便给昌子的工作单位打了电话。”
“我认为是这样。”宫崎表示同意。
“实际上怎么样呢?她10月末请假了吗?”
“请假了。她说要回老家,10月29日和30日,请了两天假。因为30日是星期六,所以准确地说,是一天半。”宫崎回答说。
“于是,10月30日,她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把那二十万元转进了久松的帐户。”中村听后自言自语地说。话刚说到一半,他若有所悟地大声对宫崎刑事说:
“是上野啊!就是上野!为什么那二十万元钱,不在东京的其他地方转帐,而要在上野转帐呢?因为没弄清这一点,所以我们侦查工作没有进展。这样,问题就清楚了。假定那个戴墨镜的女人是山崎昌子,如果不是在上野的银行办理转帐手续,反而奇怪了。这是因为她从岩手乘车回来的时候,终点站就是上野嘛!而且,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就在车站的正对面。”
2
山崎昌子的笔迹鉴定结果是“可以认为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这份笔迹鉴定报告使碰了壁的侦查组又活跃起来。
难道山崎昌子是杀害久松实的罪犯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中村慎重地对刑事们说:
“确确实实地又发现了一条有趣的线索,但是尚不能断定。”
片冈有木子这条线索还不能完全排除。如果杀害田熊金和杀害久松实是同一个人,那么,片冈有木子作案的可能性就99lib?排除了,但是,上述情况还没有弄清。
此外,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弄清。
“第一,天使的问题。”中村说:
“从久松最后说的话看,犯人在某种意义上与‘天使’有关。我以为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但是现在,山崎昌子和天使还没有任何联系。”
“如果深入调查,我想天使也许会发现的。”宫崎刑事说:
“我想也能发现她受久松敲诈的秘密。”
宫崎年轻,说得过于肯定。
中村看了看矢部刑事。矢部是老资格的刑事,所以讲话慎重。他说:“如果‘天使’这个词能发现就好啦!”
“还有,……”矢部刑事接着说:
“即使这两点弄清了也没有用。因为山崎昌子不在现场嘛!如果证词记录准确无误的话,那么久松被杀害时,她正和田岛记者在一起。新闻记者就是证人,要想把这一说法推翻,那可费劲啦!”
“我也有同感。”中村笑着说。
当刑事们外出调查后,中村拿出了田岛和山崎昌子的证词记录。
两人的证词几乎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有一处,就是田岛下了山坡,走到久松身旁,听到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时,虽然只有昌子一 4eba." >人,但是因为这是久松被刺以后的事,所以也不成什么问题。
其他时间,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不论是田岛,还是山崎昌子,都写下了这样的证词。如果他们的证词可信的话,那么只要他们两人不是同谋共犯,昌子就没有杀害久松的机会。
如果他们的证词是胡编乱造的话……
中村这样思索着。两人撒谎的可能性,也不是绝对没有。因为在现场除了久松,就只有他们两人,如果他们是同谋犯,那么什么谎话都能编造出来。也许他们两人合谋把久松实带到三角山刺死。
可是……
中村歪着脑袋思考着。如果他们的证词是编造的,必有破绽。但现场侦查结果和他们两人的证词相吻合。
假如他们两个合谋,那么又怎么解释田岛看了久松的存折后脸色大变呢?他的惊愕决不是戏剧表演。中村亲眼看到他改变了险色。
田岛从那一瞬间起开始怀疑自己的恋人山崎昌子和久松的关系了。若如此,就不能认为案发的那一天田岛同昌子合谋杀死了久松,也不能认为他看着昌子杀死久松,为了庇护她而作了伪证。
中村点燃一支香烟,然后重读了一遍他们两人的证词。他一边读一边在记录纸上写下要点:
11月15日(星期一)。两人十点在新宿见面,乗上了京王线电车。(决定去处的是昌子)
他们登上了三角山,但是由于路标方向颠倒,走进小路。(主张登三角山的也是昌子)
走入树丛隧道,当穿过“隧道”时,他们听到一个男人的呻吟声。胸部被刺的久松向他们蹒跚走来,然后跌下山坡。
田岛走下山坡,听到久松最后的“天”这个音。(这期问,昌子一人在悬崖上)
他们两人下山来到派出所报案。
括弧中的话,是中村作为疑点记下来的。特别引起中村注意的是去案发现场是昌子的提议。
可以认为昌子事先知道三角山的地形,才选择这里作为刺杀久松的现场。而且这样可以利用恋人田岛作为不在现场的证人。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只要有田岛的证词,中村的怀疑只能一直作为怀疑。
中村脸露难色,觉得十分棘手。
3
调查山崎昌子和“天使”的关系的宫崎刑事,带着失望而疲劳的表情回来了。
“太不顺利了。”
宫崎刑事疲惫地对中村说。他出去时的那种兴高采烈表情不见了。接着说:
“她的工作单位是三和贸易公司,这个公司的名字,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天使联系起来。她绰号叫‘小昌’,而不是天使。”
“进三和贸易公司以前,她干什么?”
“她来东京后的第一家工作单位就是三和贸易公司。她是否当过护士?或者是否在天使咖啡馆工作过?我一直期待着她有这样的经历,可是全落空了。”
“她受久松敲诈的原因呢?”
“这个也不清楚。”宫崎刑事无精打采地说:
“她没有前科。我问过她的邻居和贸易公司的同事,没有一个人说她坏。”
“但是,把二十万元交给久松的是山崎昌子,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中村说:
“既然交付了二十万元巨款,那么肯定有什么秘密被久松掌握着。”
“她来东京以后无论怎么调查,也没发现问题。也许是来东京以前的什么事受到敲诈勒索。”宫崎刑事说。
中村觉得有道理。片冈有木子的情况就是这样。由于一件发生在沼津的事情受到了久松的敲诈。也许山崎昌子的情况和她一样。
中村看了看山崎昌子的履历书。
她是十九岁来东京的,而不是高中一毕业就来东京,就是说,她是在岩手县度过了一年后来东京的。她突然来东京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有必要去一趟岩手县。”中村说。
他打算自己一人去岩手县。
4
中村乘上当夜二十二点十八分开往盛冈的“北星号”快车。
来车站送行的矢部刑事说:“希望你能在岩手查出点东西来。”
中村也希望能有所收获。
旅客中已有人扛着滑雪板去北方滑雪。令人感到冬天即将来临。
列车开动以后,中村拿出山崎昌子的履历书,注视着贴在上边的照片。这是一张进公司工作前四年的照片,非常年轻。但是,在南多摩警察署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显得那样年轻。甚至脸形也没变。
她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中村想。
照片上的女人,年龄和山崎昌子不同。这个穿和服的女人和本案是否真有关系呢?
中村发觉坐在旁边的老人在嗤笑,这是因为老人看到他正在专注地看一张年轻姑娘的照片。
中村摇头苦笑,合上履历表,点燃一支烟。
翌日八点二十五分到达盛冈。
天空中飘着雪花。这里已是冬天。中村下了站台,缩着脖子,立起衣领。
去昌子的家乡,还要换乘开往釜石的列车。下一班开住釜石的列车九点十分发车。他还要等四十分钟,感到十分乏味。
中村走进车站食堂,要了一份烤面包和一杯牛奶。在这里他听到的都是方言。窗外的雪花,东北的方言,令他感到自己确实来到了北国。
即将发车的时候,雪仍在下着。
旅客很少。列车启动后,中村一直看着窗外。
盛冈市的街道楼房从车窗上消失后,出现了一片北国风光。不论是收割完毕的田野还是杂木林都被包裹在白纱里。
白雪似乎吸收了一切声音。中村感到窗外的风景就象一部无声电影。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会潜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吗?
中村产生了怀疑,几乎无法抑制这种心情。
中村在K车站下了车。在这里下车的乘客只有他一人。白雪仍然在漫天飘舞。车站和站前的街道都被白雪覆盖了。风不断吹起各处的积雪。
车站前只有一家饭馆。饭馆正在营业。在只有田地和杂木丛林的地方孤零零地设立这样一个饭馆,怎不令人感到异样。或许是因为从盛冈通往釜石的公路经过这儿,才设立了这家以汽车驾驶员为对象的饭馆。
中村踏着深雪,跨过公路,进了那家饭馆。
进门处放着一个火盆。餐厅里没有顾客。中村把冻僵的手伸向火盆,并转头朝里喊道:
“能做点什么热的东西吃吗?”
一个脸盘圆圆的年轻姑娘走出来了。她脸色红润,面部扁平,用当地话说:
“只有方便面,吃方便面行吗?”
“行!”中村点点头,心想:这样的地方也有方便面。
“你要喝酒吗?”姑娘问道。
中村告诉她不要酒。
姑娘送来了方便面。中村吃完这碗具有城市风味的面条后,问姑娘K村派出所在哪里。
姑娘告诉他在北边,约五百公尺远的地方。
中村付了钱走出饭馆。一条狭窄的道路向北伸展。覆盖着白雪的山脉看起来近得令人吃惊。这条路象被山脉吸bbr>进去似地消失在远方。
寒风劲吹,雪花扑打在脸上,中村感到面部又冷又疼。
饭馆里的姑娘说五百公尺,实际上足足有一千公尺。
当派出所的小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中村感到整个身体都冻僵了。
在派出所的进门处,一个中年巡警正在火盆上烤手。火盆上还放着鱿鱼干。真是一派闲适景象。
中村告诉他自己是从东京警视厅来的,巡警瞪着大眼睛吃惊地问:
“这个村出了什么大事吗?”
“没有。”中村一边在火盆上烤手一边说:
“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我只想了解点情况。”
“是什么事呢?”
“这个村庄,好象很安静啊?”
“是的。我来这里已经七年了。能算上案子的事件一次都没发生过。”
“有七年啦!”中村心里想山崎昌子去东京,是四年前的事。她突然去东京,不可能不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一带,冬天有狗熊出没。这比案件还厉害呢!”
“狗熊这么厉害么?”
“当然啦!猎人万三郎的故事就出在我们这一带。”
“你说的是民间故事吧?”
“对!就是那个狗熊和猎人的故事。那个猎人把等待已久的大熊赶进长满竹丛的小路,用枪刺死了。我来这个村庄以后,虽然没有人被熊咬死,但被熊弄伤的却有好几个人。”
巡警说完,拿起烤好的鱿鱼片,灵巧地分成两块,一块给了中村。中村一边吃一边说:
“我想问一件事,有一个叫山崎昌子的姑娘是从K村去东京的吧?”
“噢,她嘛。她背着全村去了东京。当时谁也不知道她去东京了。她是这个村第一号美人。她的姐姐长得也很漂亮。”
“听说她的姐姐已经结婚了,是吧?”
“是的。她的姐姐叫时枝,嫁给了全村首富沼泽家。结婚典礼是五年前举行的,这也算是本村的一个小小事件吧。”
“那是因为结婚典礼很气派吧?”
“这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受到种种非议……”
“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一方是地主,另一方是贫困农民的女儿,所以遭到了反对和非议。这一带,婚姻不是由本人和当婚者的父母决定,而是由众人的议论决定。这个村庄不大,这里的婚姻大部分由早就散布开来的谁和谁是天双地对这样的舆论决定。如果谁的婚事违背了舆论,就要受到谴责。”
“噢,怪不得呢!”中村似乎恍然大悟。
“这种风气怎么也改不了。”
“现在他们夫妻关系还可以吧?”
“好象不错。婚后第一年曾有过小小的不幸。”
“是什么不幸呢?”
“时枝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99lib.。”
“噢!”
“这对他们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反对他们结婚的人背后说:瞧,倒霉了吧!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情况才有好转。”
“请你看看这张照片吧!”
中村把久松实的照片递给巡警说,“这个人,最近来过你们村吗?”
“长得挺英俊啊!”巡警眯眼看着照片说:
“没见过。这里是个小村庄,有外人来,马上就能认出来”
“你确实没见过他吗?”
“没见过!”巡警说。
中村感到自己的推断错了。他想:久松为了调查山崎昌子的过去,肯定来过这里。倘若久松没有来过,那么他掌握的山崎昌子的秘密又是什么呢?总之,有必要去沼泽家问清山崎昌子的情况。
中村问了去沼泽家的路。巡警说过之后看着中村的脚说:
“你这双鞋可不行啊!”
雪停了,天空变亮了。积雪颇深,穿普通鞋难以在积雪中行走。从车站来派出所的路上,雪进入鞋中,袜子也全湿了。
巡警为他从屋里拿出一双半旧的长筒胶鞋。中村非常感激,把它穿在脚上。
中村辞别巡警,走了约五分钟,便见到了村政府。
中村也让这里的人看了久松的照片,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们还说从未听说过久松实这个姓名。
这说明久松实没来过村政府。派出所巡警的话大概也是真的。因此可以说久松实没来过K村。
此行许是徒劳。中村心中陡然掠过一阵不安。
5
中村顺利地找到了沼泽家。在贫困农户很多的K村,沼泽家的宅邸又高又大,引人注目。宅邸的四周种着榉树。当中村走进这个宽大的院落时,一只狼狗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那只狗看到中村后便汪汪地叫起来。
中村不喜欢狗,他停下脚步。一个年轻男子从黑洞洞的屋里走出来喝住正在狂吠的狗。
这个男人瘦削颀长,他问中村:
“你是谁?”
虽然带点土音,但基本上是标准语。
“我是山崎昌子的朋友。”中村说:
“我们在同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因为旅行路过这里,特来拜访。”
“噢!这么说,您是时枝的客人啦?”
从语气中可以猜出他是时枝的丈夫。
“时枝因感冒正巧在家休息。请进吧!”
沼泽把中村请进屋里。
这是一栋高大而豪华的宅邸。由于防雪棚太长,房间非常昏暗。
中村被带到了最里边的客厅。这里冷气逼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婆端来一只火盆,放到中村旁边。中村原以为这个老人是沼泽的母亲,听了沼泽的介绍才知道,她是从附近请来帮忙的用人。沼泽说:
“她是我们沼泽家分家的人。”
什么本家、分家,这样古老的说法还残留在这一带。大概“地主”、“佃农”这样的词也还使用着吧?
拉门拉开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三十岁的妇女走了进来。她脸颊绯红,可能还在发烧。
“我是昌子的姐姐时枝。”她说。
“请你躺着休息吧!”中村急忙说。
时枝微微一笑说:
“不要紧的。谢谢你对我妹妹的关照。”
她低下头鞠了一躬。从年龄上看,她认为中村可能是贸易公司的科长或处长。
沼泽为了方便他们谈话回避了。
女孩坐在时枝的膝上天真地望着中村。因为派出所巡警说过两年前生了一个女孩,所以她已有两岁了。大大的眼睛很象母亲。
时枝用手搂着孩子,她的左手拇指和无名指好象断了半截。
时枝发现中村看着她的左手,轻轻地“啊!”了一声,急忙用右手遮住左手。中村感到狼狈不堪。可是不知不觉地他又盯住了时枝的那只手。
“对不起!”中村面红耳赤地说。
“没什么!”时枝满面笑容地说:
“小时候,被熊抓的。一只小熊……”
“真是熊吗?”中村这样反问,是因为他想到了巡警的话。巡警说的是实话。
中村把话题转到昌子去东京的问题上。
“听说令妹十九岁去东京,总有什么原因吧?”
“昌子从小就想去东京,双亲去世后,没有必要再呆在家里,”
“她不是高中一毕业马上就去东京的吧?”
“对,她帮我干了一年家务。”
“住在你们家吗?”
“是的。”
“前几天,她回来过吗?”
“是的。”
“因为什么事回来的呢?我有点担心所以随便问问。”
“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她说,她突然思念家乡。她呀,想干什么,非干不可。”
中村感到时枝在撒谎。昌子可能叫姐姐绝对不要讲那十万元的事吧?或许她一人凑足后给了昌子了吧?
“昌子常来信吗?”
“一年来两三次吧!”
“信上有没有写过什么令人担心的事?”
“担心的事,什么样的……?”
“例如爱情问题啦!……”
中村想:对!正是爱情问题。
中村是为追查山崎昌子的秘密才来这里的。他想:山崎昌子肯定有什么秘密掌握在久松实手中。
但是,这个秘密似乎不在这里,而在昌子自身。对久松来说,这个秘密就是进行敲诈勒索的把柄。看来到岩手县来是多此一举。
好象忽略了问题的单纯面。
中村心中想道。确实没有必要来这遥远的地方。
久松是个美男子,善于引诱女性。从乡下出来的昌子受到久松的引诱没有什么奇怪。
久松有一个情人,就是天使酒吧的老板娘。老板娘是棵摇钱树,所以久松总是抓住不放。因此,久松和昌子的关系就成了不可公开的秘密。这样想来,在调查久松与女性的关系时,昌子的名字始终没有被查出来,这个原因也是可以理解的。
昌子也许要求久松和她结婚。而久松这个花花公子根本没有结婚的想法。正当昌子为此焦躁不安的时候,日东报社的田岛记者出现了。
新闻记者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是有魅力的。而且,田岛虽然不是美男子,但是能使女性有好感。这样,昌子被他吸引住了。
当提到结婚的时候,昌子便担心起她与久松的关系。假如田岛知道她与久松有过肉体关系,或许会离她而去。况且,久松是个难以对付的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来。
昌子想用金钱掩埋掉她与久松的过去。久松同意昌子给他二十万元。这样,昌子从自己的存款中提出了十万元,又从姐姐那里借了十万元。
“您怎么啦?……”时枝担心地问。
中村被时枝打断了思路,回到现实中。
“没什么!”中村微笑着说。他想自己方才痴呆的样子使对方吃惊了。
“谢谢!打扰了!”中村说着站起来。他想: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昌子的秘密并不在这里。
尽管时枝再三换留,可是中村还是告辞了。
中村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站在走廊里向他默默地鞠躬送行。这个老太婆已不是刚才的那一个。大概是沼泽的父母吧?中村一边回礼一边想:这里依然保挣着古老的风俗。
6
中村乘坐当天火车返回东京。
在开往上野的列车上,中村拿出手册一边做笔记,一边继续思索。单调的路轨声音帮助着中村的思考。
昌子给久松二十万元,作为断交的代价。她一定以为给了钱就能和田岛结婚了,但是久松想这样放开昌子太可惜了,因此缠住不放。
男人大多为所欲为。天使酒吧的女老板绢川文代虽然是个美人,但是已不年轻。脱衣舞演员片冈有木子虽然是个对男人极有魅力的妖艳女郎,但已不新鲜。而昌子是个美人,年轻而又新鲜。久松为失去昌子而感到惋惜毫不奇怪。
由于久松态度骤变,弄得昌子十分狼狈。如果继续折腾下去,昌子就不能和田岛结婚了。她无法忍受继续和久松保持没完没了的关系。
昌子想杀死久松。她把久松引诱到三角山,并成功地刺杀了他。而且她还利用自己的恋人田岛作了不在现场的见证人。
中村拿出香烟,点上火。车厢里很暖和。中村脱了上衣,只穿一件衬衫,把脚放在前面空座位上。
这样推理大概没错吧?
中村想。
中村整理着遗留下来的问题,并考虑着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在手册上写下这些问题:
(1)关于天使。
他认为答案有两个。
第一个答案是久松说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表示犯人。
苐二个答案是绢川文代和片冈有木子都和天使有关系。但是,文代年已三十;有木子是个脱衣舞演员。在久松眼中恐怕山崎昌子才是真正的天使。正因为如此,久松在临死前才说了“天……”这个词。也许这个答案有些说服力。
(2)关于田熊金之死。
中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既然是他杀,那么必定和久松实的死亡有关。
如果两件事的案犯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已经死了的片冈有木子就排除了。绢川文代虽然有作案的机会,但是没有杀害田熊金的理由。为什么呢?因为绢川文代和久松的关系已经半公开了,尽管田熊金证实过文代经常出入于久松住的公寓,但是她的证词并没有什么作用。如果久松是在自己住的公寓中被杀害的话,那么田熊金的证词对文代来说也许至关重要,但他是在三角山遇害的。
剩下只有山崎昌子了。她和久松的关系是秘密的。而这一秘密被谁知道了,对昌子来说性命交关。不仅会受到警方怀疑,而且也要失去田岛。假如她进入久松房间的情景被田熊金看到了,那么她无论知何也要堵住田熊金的嘴。因此,山崎昌子杀害田熊金的可能性很大。有必要回东京调查昌子在田熊金死亡那一天的情况。
(3)山崎昌子是怎样刺死久松的?
如果相信田岛和昌子的证词,那么她没有机会杀久松。如果昌子是罪犯,势必有漏洞。
要找到这个漏洞,需要田岛的合作。田岛恐怕会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警方要努力证实昌子的罪行,田岛越爱昌子越对警方的努力采取不合作态度。
然而,警方是需要田岛合作的。10月15日在三角山上,除了被杀死的久松实,只有田岛和昌子两人。假如田岛矢口否认,那么,这将成为坚如铁壁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总而言之,需要说服田岛。应该让他重新回想一下10月15日的活动情况,这样就一定会有不同于第一次证词的新情况出现。这一新的情况就能证明山崎昌子的罪行。
中村两臂交于胸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第十章 稻草人失踪
1
“科长要见见你。”宫崎刑事对田岛说。
田岛听后顿时感到面部肌肉僵硬。因为他早已料到科长要谈什么。
田岛知道警方正在追查昌子。侦查的矛头既没指向片冈有木子也没指向绢川文代,而是指向了山崎昌子。就连中村警部助理前往岩手调查,田岛也知道。这件事,不只田岛知道,其他报纸的记者也知道。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中村警部助理为什么去岩手。知道内中缘由的记者只有田岛一人。如果在平时,田岛将会在独家新闻的意识作用下显得十分激动,可是由于这事与昌子有关,所以他没有激动。
当田岛走到科长办公室门前时,其他报社的记者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开玩笑都对他说:
“你和他们搞地下交易,真狡猾呀!”
当然,这是开玩笑。但是田岛却感到有几分讥讽意味。
科长办公室里,科长和中村警部助理正等着田岛。
“请随便坐吧!”科长说。
田岛坐下后习惯地拿出记录用纸,当注意到自己这一不得体的动作后,不好意思地把纸收起来。从现在起自己将受到他们的讯问。
“有件事请你帮助,所以今天请你来。”科长说:
“当然,我们不想强求你合作,也无法强求你配合。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协助我们。”
“如果可能,我尽力而为。”
“现在我们正在追查谁,您一定知道吧?”中村警部助理说。
“我想是知道的。”田岛口气生硬地说:
“我即便说不知道,你们能相信我吗?”
“我们正在追查山崎昌子,”科长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说,当昌子的名字从科长口中进出来的时候,田岛突然不安地感到她的存在是那样地遥远。对科长和中村警部助理来说,昌子已经不是一个既有肉体又有心灵的年轻姑娘,而是一个嫌疑犯。虽然理所当然,但田岛却十分反感。
田岛默默地点燃一支烟,不知是因为喉咙干涩还是什么原因,只感烟味很辣。
“我们知道你的心情。”科长继续说:
“我们既知道你的微妙立场,也知道你的痛苦心情。但是,作为我们来说,这是应尽的职责。我们必须调查杀人案件,必须逮捕案犯!”
“……”田岛默默地吸着烟。烟味更苦涩了。他把这支只吸了几口的长长的香烟扔进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我们认为山崎昌子就是杀死久松实的犯人。”
“胡说……”
“你自己不也在怀疑她么?你调查了她的储蓄存折,知道她在10月26日取出了十万元。”
“你让宫崎刑事盯我的梢,监视我的行动了吧?”
“是的。我们还调查了其它情况。我们比较了山崎昌子和那个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存入二十万元的戴墨镜的女人的笔迹。笔迹鉴定的结果是一个人的。昌子受久松的敲诈曾在10月30日支付给他二十万元。”
“也就是说,山崎昌子有杀久松的动机。”中村警部助理补充说。
“可是……”田岛说:
“受久松敲诈的,不只昌子一人吧?片冈有木子也是其中之一。酒吧老板娘绢川文代也受到敲诈勒索,尽管形式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受到久松敲诈的人也许还有吧?因此,不应该肯定久松被杀害的原因就是他敲诈勒索所引起的纠纷。在他的邻居中,也许有人讨厌他而把他杀死了!”
“我们对此也作了调查。”中村勉强地笑着说:
“凡是该调查的,我们都调查了。缩小侦查范围的结果,便碰上了山崎昌子。”
“警方原来不是盯上片冈有木子吗?”
“我们承认盯过她。把她从嫌疑犯名单中勾掉的正是你。因为你证实过青叶庄公寓管理人田熊金不是自杀,是他杀。如果是同一个犯人行凶,那么片冈有木子的线索就应该中断。所以……”
“所以你们断定昌子是罪犯?”
“不是断定,而是正在调查。”中村警部助理慎重地说:
“我们也调查了田熊金被杀害的那一天山崎昌子是否在现场。”
2
“那么她在不在场呢?”
田岛以若无其事的口气问道。声音中带着颤抖。为了镇定内心的不安,他又叼上第二支香烟。
“那天,她所在的那家公司没有休息。但是,她以腹痛为由提早下班了。”中村警部助理说:
“青叶庄公寓,正好在山崎昌子上班的途中,因此她只要早晨早点上班,就是不请假也能调换牛奶瓶。我们认为她早退是为了把沾有艾氏安眠药的牛奶瓶放回原处,也就是调换牛奶瓶。”
“有证据吗?”
“很遗憾,还没有证据。”
“那样的话,说不定她真的是腹痛才早退的呢。”
“同事们劝她在本公司的医务室看病,可是她不听。”
“所以你们就作出了那样的结论吗?”田岛声音干涩地说:
“我有时头痛、肚子痛,也不愿看医生。退一步说,即便她借病早退,也不能因此就怀疑她呀,这未免操之过急了吧?因为她还年轻,所以有可能借病早退去看她非常想看的电影了吧?”
“你庇护她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我并不是以庇护她的心情说这番话的。”田岛提高声音说:
“不论有什么样的证据,昌子也不是罪犯。因为昌子不可能杀害久松嘛!久松被杀的那天,她和我在一起。而且,我们一直在一起。当听到久松惨叫的时候,她就在我的身旁。那时,她怎么能杀害久松呢?”
“你们的证词我反复读过多遍了。”中村警部助理脸色不悦地说:
“因此,我们才希望你合作。”
“莫非你们认为我为昌子作了伪证吗?如果你们这样怀疑的话,就完全看错了人啦!我决不会以谎话作证!”
“开始时,我们曾怀疑过你作了伪证。因为久松实死去的时候,只有你和山崎昌子两人在他近旁。 53ea." >只要你们两人统一口径,就有可能作出任何巧妙的伪证。可是现在,我们不认为你作了伪证。”
“我确实没有撒谎。”
“可是证词中,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呢?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吧?”
中村警部助理偷偷地看着田岛的脸色。科长背靠椅子眯着眼睛注视着田岛。
中村继续说道:
“我们认为那天的事件,是罪犯巧妙安排的。罪犯按照计划,把三角山选定为杀人现场,约久松实去那儿。为了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而选择了你。”
中村警部助理使用“罪犯”这个词,而根本没有提山崎昌子这个姓名。
“也就是说你被犯人利用了,我们这样认为。”
“昌子不是那样的女人啊!”
“你这样认为也可以。可是不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犯了杀人罪,我们作为警察,就必须逮捕她!”
“这一点,我明白。”
“你既然明白,那么,就请你协助啦!”
“昌子不是罪犯啊!”
“请你再读一读证词记录吧!”一直沉默着的科长低声地说道。
中村警部助理取出一份打印的文件放在田岛面前。
田岛瞥了一眼说:
“读不读一样。我根本没撒谎嘛!”
“这,我们知道。”科长仍然低声地说:
“我们没有要你订正!只要你读一遍就行啦!”
“……”
田岛没办法,只好拿起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着读下去。
他在读着这些打印的文字的时候,10月15日的事件又清晰地出现他的脑际。
昌子的微笑、晚秋炽热的阳光、满山的红叶、反转的路标、树丛隧道、昌子的白色毛衣、还有那个男人的惨叫、久松实痛苦的面孔,都一一掠过他的脑海。
证词记录上没有漏掉什么。可是田岛想起了一件事,这是个人私事,与案件无关。
“怎么样啊?”中村警部助理问田岛:
“有什么漏掉的内容吗?”
“没有!”
“真没有吗?不管多么小的事,只要漏掉了,就请你告诉我们!”
“给她照相的事,上边没有写。个人小事,有必要告诉你们吗?”
“请你讲一讲吧!山崎昌子的照片,拍了几张呢?”
“只拍了一张。”
“在哪里拍的?”
“在树丛隧道里。有一颗石头进了她的鞋里,她正取鞋里的小石子时,我给她拍了一张。”
“是在树丛隧道里吗?……”中村警部助理若有所思地问:
“你能再稍微详细地讲一讲那时的情景吗?那一带很狭窄,窄得不能两个人肩并肩地走。”
“我在前边走。”
“那么……”
“我向后面说话,没有应声,于是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只见昌子正躬身蹲在那里。她说鞋里进了一块石子。她下蹲的样子很可笑,所以照了一张。”
“在你转头看她之前这段时间内,山崎昌子一直在你的视线之外吧?”
“是这样。”田岛不满地说:
“不过仅二三分钟而已!久松实被杀,是我和昌子走出树丛隧道以后发生的。那二三分钟不应该和这个案件有关系。”
“……”中村警部助理沉思了一会儿说:
“还有其它忘了的事吗?”
“没有。”田岛坚决地说:
“总而言之,不是昌子杀的!假如警方逮捕她,我将站在证人席上证明她不可能杀久松。”
“我们不会不分99lib?青红皂白地逮捕山崎昌子。”科长沉着地说:
“只是我们感到山崎昌子做了手脚。去三角山,反转路标是昌子预先安排的。我们想证明这一点。”
3
走出科长办公室的时候,田岛觉得很不舒服,脸上象粘着渣滓一样,既感到不安,又感到兴奋。
田岛不相信科长的话,也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他根本无法相信昌子背叛了他,并利用他杀害久松。他认为那不过是警方的随意猜测。警方为了掩饰过去的失败才把昌子当作牺牲品。应该蔑视警方的行动。
可是,……
当这样想的时候,他又感到不安了。他一面坚信昌子没有犯罪,一面内心又潜藏着疑惑和不安。
在事件发生时,田岛对昌子没有任何怀疑。杀人事件和山崎昌子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然而,自看到久松实的储蓄存折后,他的自信崩溃了。这种疑惑与不安一直持续到现在,并且不断地膨胀着。
所谓“爱得深,不生疑”,这只不过是爱的神话。田岛现在仍然一往情深地爱着昌子。可是他却无法消除对昌子的怀疑。
田岛出了侦查科信步走向新宿。
他突然想重新沿着10月15日的路线走一遍。因为他不相信科长和中村警部助理的话。也是因为他要反驳警方所谓“都是昌子干的”的说法。
十点半到了新宿。比那天晚到了三十分钟,可是时间并不重要。气候与那个时候也不同。重复完全相同的两件事是不可能的。
百货商店的地下车站和那天一样,被日光灯映照得十分明亮。
田岛站在售票处前,抬头望着挂在墙上的行车线路图。上面标有各站的站名,在站名旁边还附有当地的名胜古迹和插图。
那天,昌子说:因为“圣迹樱丘”这个站名最有浪漫感,所以就买了去那儿的车票。难道这也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吗?
田岛按顺序看了一遍从新宿到京王八王子终点站的站名。他找到了几个有“浪漫感”的车站站名:
芦花公园
杜鹃花之丘
多磨灵园
分倍河原
百草园
平山城址公园
此外,还有一些有趣的站名。比起“圣迹樱丘”站名来,哪个车站的站名都更加浪漫。当然,感觉是因人而异的。在站名问题上,很难确定昌子做了手脚。
田岛因此而松了口气。
田岛把视线从线路图移到现光导游问讯处。
昌子对田岛说过:她问了导游问讯处的人,那个人告诉她:那座职员们喜欢去的三角山就在圣迹樱丘。这又是昌子的手脚吗?
田岛向导游问讯处走去。
在大玻璃门上写着金色的“京王新宿观光导游问讯处”几个字。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边的三名职员正手拿导游手册回答着顾客们的问题。
田岛推开门走进房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暖气有些过热了。
田岛问一个男职员:我想知道圣迹樱丘的情况。年轻职员象背书似地说:
“走出车站首先见到的几处名胜是:延命寺、熊野神社、金刀比罗神社等神社。当然还有圣迹纪念馆、乌兽实验场、三条实美侯爵的别墅。为什么起名为樱丘呢?因为这一带丘陵,从古代起就是赏樱的胜地,万延元年,村民们新种了三百六十棵樱树……”
田岛静静地听着职员的说明,可是直到最后也没听到三角山这个山名。他问道:
“听说那里有一座三角山?”
“对,有这样一座山。”职员点头说:
“站在山顶眺望,周围的风景很美。但是并不出名,也没有樱树。”
“所以,你们也不会劝游客去那里吧?”
“是的。”
“听说三角山是一座适合职员去的山,真是这样吗?”
“适合职员……?”
职员反问之后,暗笑着说:
“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适合职员游览。”
“不久前,你们曾那样告诉过我的朋友。”
“我们吗?”职员疑惑地问道。他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他讯问了其他两位同事。他们也摇头表示没有这样的事。
“我们根本不会向游客介绍三角山。因为在圣迹樱丘有很多名胜古迹。”
“我的朋友说是你们推荐的。”
“奇怪呀!”那个职员不解地说:
“自从建立这个导游问讯处以来,一直是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工作。我们从来没有向游客们推荐三角山。是不是你的朋友弄错了?”
“也许弄错了。”田岛低声说道。他只能这样说。
“你的那位朋友,在三角山受伤了吗?”职员问道。
田岛摇头说:
“没有。他说那是一次很快乐的郊游。”
4
田岛感到自己的胸膛象被打了一拳似的难受。
昌子说三角山是从导游问讯处问来的,完全是谎言。
昌子老早知道那座山了。
可是,决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可以怀疑她。
田岛对自己说。她佯装不知三角山,又谎称什么适合职员游览等等,也许是为了使假日过得更加愉快。
田岛也干过类似的事。一次,他和昌子乘坐“过山车”。他以前曾乘过“过山车”,但是却对昌子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他觉得这样撒谎很有趣。昌子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情吧?
田岛故意无视两者的区别。
乘坐“过山车”时的谎言是天真无邪的,而游览三角山时的谎言则和杀人事件有关,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
但是,他不会永远欺骗自己。
田岛买了一张到圣迹樱丘的车票。
电车和那天一样空空荡荡。车厢里充满了愁闷忧郁的空气。
电车开动后,田岛闭上眼睛。
他想:在到达目的地以前,应该考虑一些快乐的事情。田岛想案子终归要结束的。待找到了真正罪犯(当然这个犯人决不是昌子),这起杀人案就结束了。这样,自己就能马上和昌子结婚。
结婚这个词,田岛的心中不知反复出现过多少次了。这个词一直十分甜美。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空虚的没有任何滋味的词汇。
紊乱的思绪尚未理顺,列车却已到达圣迹樱丘车站。
天空乌云密布。低沉的灰色天空宣告着冬季已经来临。站台上只有寥寥数人。站在站台上能看到多摩川方向升起的燃烧枯草的滚滚浓烟。
田岛走出检票口。站前十分安宁。彩照冲印店的老板正在不甘寂寞地读着一本周刊杂志。一群孩子正在空地上烧一堆篝火。
田岛沿着同一条路向前走去。
昌子曾在这条路上挽着田岛的臂膀,紧靠在他的身上。她的这一作法是为了不让田岛回头往后看吗?难道这也是她作的手脚吗?
田岛不愿这样想。他深信昌子这样作是对他的爱恋的一种表现。可是……
那反转的路标,今天调正过来了。田岛向树丛隧道走去。积在路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那天枯叶是否也发出过响声呢?他已记不真切了。
红叶已经落尽了。
田岛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昌子说石子落进鞋子里的地方是不是这儿呢?确切的位置已经记不得了。田岛蹲在枯叶上。枯叶很厚,地面完全被盖住了。
那天昌子穿了一双奶油色低跟皮鞋。虽然皮鞋很合脚,但是也不能说石子绝对进不去。
石子当然能进到鞋里去。
但是,脚下是一层厚厚的枯叶,不见一颗小石子。田岛用手扒开枯叶,露出褐色地面,根本没有小石子。
田岛有些恐慌了。他急忙站立起来,朝四周看看。他想也许什么地方有小石子,可是在这条树丛隧道里只有连成一片的枯叶地毯。根本就没有石子。
昌子说石子进到鞋里去了,难道这也是谎话吗?
疑惑从田岛的脑际掠过。不过那天和今天的情况不同那时满树都是红叶,枯叶还没有厚厚地把地面覆盖住。
田岛掸掉沾在裤子上的枯叶,返回车站,田岛曾给昌子拍过一张照片。那是彩色反转片,只要把底片插进幻灯机就能放映出来。放大后也许能看清那片枯叶的情况。
5
田岛回到公寓后从壁橱里拿出幻灯放映机。
外面还很明亮,田岛拉上窗帘,使房间暗下来。用一条新被褥钉在墙上当银幕。他把反转片插进幻灯机,揿一下开关,银幕上映出了鲜艳的颜色。田岛慎重地调节着镜头的焦柜。
原来模糊的脸很快变得清晰了。
鲜艳的红叶和昌子的那件甶色毛衣形成了极其美丽的对比。下蹲着的昌子用右手提着奶油色皮鞋。
田岛的目光自然地落到昌子的脚下。
他看清了堆积的枯叶。尽管那时候枯叶没有现在这样厚,但已形成枯叶地毯。
田岛象挨了当头一棒。关闭幻灯机时,突然发现画面上有一样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线。
在昌子身后横着一条细线。高度正好齐膝盖。由于昌子蹲着,只能看到一端。这条线似乎横着拉向两侧。
这是一条褐色细线。如果是黑白照片,这条线将溶入背景。由于盖彩色胶卷,才显出与背景不同的颜色。反转片放大后,看得比较清楚,而给昌子的那张照片,由于太小,显得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呢?
田岛凝视着画面想。
看起来,既象一条拉紧的橡皮筋,也象一条细麻绳,还象一根铁丝。这条线拉得很紧,就象拉紧的弓弦。如果脚碰到那条线会怎么样呢?
田岛想道。
6
“圈套”这个词占据了田岛的头脑。捕捉野兽时设置的“圈套”,只要稍加改动,就能做成把匕首刺向人的胸膛的“圈套”。
田岛记得那天他们一边用手推挡着那些恼人的树枝一边向前走去。今天他也是推挡着富有弹性的树枝走出树丛隧道的。
匕首也能象箭似地发射出去。那一带有无数象弓一样柔韧的树枝。这条褐色细线会不会是扳机呢?
这条横拉的细线,和膝盖一般高。如果人从那儿走过,脚必然被绊住。一般情况下,人们或许会注意到那条线,但是那里不仅光线暗,而且要不停地推挡弹到脸上来的树枝,因此无暇注意自己的脚下。
田岛想起了杀久松用的凶器。警方曾说过凶器是用锉刀锉过之后做成的匕首,刀刃上涂着黑墨。
田岛当时就想罪犯为什么不怕麻烦地自己做匕首呢?现在发觉了其中奥妙。
罪犯认为普通的刀不能达到目的,只有象箭一样的匕首才能刺入人体。至于刀刃上涂墨汁,那是为了不让刀刃闪光,否则容易被人发觉。警方说匕首上还装了护手。这大概是为了便于安装在“圈套”上。
田岛知道昌子出生在一个黑熊、狐狸经常出没的东北山村。进东京之前,她一直在那儿生活。当然,昌子应该知道捕捉野兽的“圈套”吧?凭着她那聪明的头脑,把“圈套”改装成杀人凶器是完全可能的。
也许是昌子杀死了久松。
但她是怎样设置那个圈套的呢?
是不是在她说石子进入鞋里蹲下去时设置的呢?这根本不可能。仅二三分钟时间怎么能设置一个可以杀死人的“圈套”呢?
那“圈套”可能是预先设置的。
那天,田岛十点钟在新宿见到昌子。如果早晨起得早一点是能去三角山设置“圈套”的。路标可能也是那时被反转过来的。
田岛走过那段路的时候,既没有看见匕首,脚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可能那时候,她把扳机摘掉了。
田岛走过以后,昌子装作鞋里进了石子,蹲下去把相当于扳机的那根线拉到膝盖高的位置。如果只做这个动作,二三分钟当然足够了。
久松实中了“圈套”。
田岛又看了一眼银幕上的画面。昌子曾为拍这张照片生过气,要田岛把底片也给她。这不是因为把她的形象拍坏了,而是因为她怕把“圈套”也拍了进去。
可是,久松实死后,南多摩警察署的警察们曾仔细搜查过树丛隧道。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甚至连一根绳子也没人拾到。
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立刻就找到了。田岛曾下山坡去看久松实。那段时间里,山坡上只有昌子一人。她有充分时间摘除“圈套”。而且她身上还背着一个包,尽管包里装着夹心面包和紫菜饭卷,但是放些绳子和铁丝绰绰有余。
田岛关上幻灯机,无心站起来拉开窗帘,在幽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抱着头深思。
7
翌日,田岛又去圣迹樱丘。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
今天天空蔚蓝,与昨天的彤云密布正相反。风很冷。
三角山依然寂静。
田岛怀着比昨天更沉重的心情走进树丛隧道。枯叶仍在脚下发出声响。
这条枝叶交叉的林中小路只能通过一个人。田岛发觉这条小路是最适合设置杀人“圈套..”的地方。这里如果不用手或木棒把繁茂的枝叶拨开,就不能行走。如果稍一大意,那这柔韧的枝条就会弹回来。当拨树枝的时候就不会注意“圈套”。而且这里没有躲避匕首的地方。
问题是怎么样才能使匕首刺中人的心脏呢?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设置了那个“圈套”的呢?
这个疑团尚未解开,田岛接着想调查另一件事。
树枝上或许留有绳子擦过的痕迹吧?他想调查这个问题。
田岛一边对付不断反弹过来的树枝,一边仔细查看每一棵树。
有了!在一棵纤细而结实的树干上留有绳子擦过的痕迹。如果不仔细查看,这微不足道的痕迹很难被发现。
田岛的绝望感很快代替了发现的喜悦。杀害久松实的果真是山崎昌子。正如科长和中村警部助理所说,那天的约会,昌子蓄谋已久了。
田岛想起了久松实流着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情景。
田岛清楚地记得久松实表情痛苦的脸和求救似地伸向他的那双手。也许他并不是向田岛求救。那天,久松大概也是受昌子之约来三角山的。他原以为只有昌子一个人,现在发觉她身边另有一个男人。他当然要尾随其后。久松这个人特别爱寻觅别人的秘密,而且性格阴郁。昌子根据他的这些特点设置了这个“圈套”。久松果真中了“圈套”。当匕首刺进胸膛时,久松肯定知道是昌子下的毒手。这样想来,那双向前伸出的手并不是向田岛求救,而是想要抓住昌子。
田岛走出树丛隧道,来到久松滚落下去的山坡。山竹仍和那时一样极其茂密。
田岛向山坡下凝视了一会儿。
这时,竹丛中发出很大的声响。田岛吃了一惊,立刻把视线移向那边。
竹丛中露出一个男人的脸来。这个人穿着风衣。定晴一看,原来是中村警部助理。中村警部助理发现田岛时也吃了一惊。他慢慢地从山坡下爬上来。
中村警部助理的两手沾满了泥土。他一面拍落手心上的泥,一面揪着田岛。
“你大概已经知道山崎昌子是罪犯了。”中村对田岛说:
“是她设置‘圈套’,杀害久松的啊!她的家乡常有狗熊出没,所以她想到用匕首做凶器,也想到了设置‘圈套’。流传于岩手县的民间故事《猎人万三郎》对她也有一定启示。这是猎人用扎枪杀死狗熊的故事。她的匕首相当于那个猎人的扎枪。昌子把久松引诱到树丛隧道和猎人万三郎把狗熊赶进竹丛小路一样……”
“我知道设置‘圈套’的事。”田岛毫无表情地说:
“所以我来这里了。”
“我只能对你表示同情……”
“我不需要同情。我想知道你在山坡下干什么?”
“找稻草人。”
“稻草人?”
“是的。稻草人。”中村警部助理对田岛淡然一笑,说:
“久松被杀后,我们曾接到过南多摩警察的电话,向我们报告一家农户的稻草人被偷。当时,我以为这和杀人案没有关系,认为南多摩警察署报告了一件毫无价值的小事。可是现在我觉得稻草人是一个重要线索。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匕首能不能准确地刺入久松的胸膛,罪犯需要练习。与真人一样大小的稻草人就成了最好的试验品。”
田岛的最后一个疑问也解开了。这样,山崎昌子就罪责难逃了。
“那个稻草人呢?”
“已经找到了。”中村警部助理快活地说:“就在山坡下边。稻草人身上有几处被匕首扎坏的痕迹。”
“……”田岛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们认为与久松被杀案无关,一直没有引起重视。久松被杀后三四天,附近农家小孩吃了拾到的紫菜饭卷引起食物中毒。后来,我们想起了山崎昌子的背包。”
田岛注意地听着。
“设置‘圈套’,需要绳子和橡皮筋。可是现场没有发现这些东西。为什么呢?因为山崎昌子把这些东西藏在背包里了。如果99lib?背包过于膨胀,会引起你和南多摩警察署的注意。所以,她把放在里边的紫菜饭卷扔掉了。当时天气暖和,小孩吃了变质的紫菜饭卷就食物中毒了。”
“……”
“铁证如山。我们要逮捕山崎昌子了。如果你要妨碍我们,我们将把你也逮捕起来。”
第十一章 畸形儿ABC
1
山崎昌子被逮捕了。
田岛写了报导。他既然是社会部的记者,就必须写这类报导。田岛写的报导比其他各报都详尽。因为被捕的罪犯是他的恋人,他写了不少鲜为人知的事情。
田岛把稿件交给总编时说:
“能让我休息两三天吗?”
他感到身心交瘁。
“可以吧!”总编说:
“你好好休息。忘掉那一切!”
如果能忘掉,他当然愿意忘掉。可是人的心、人的感情,并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他得到了三天假日。
这三天怎样才能度过呢?如果是轻微的痛苦,大概喝喝酒就能排除了。可是如此深的创伤无法用酒精治愈。
田岛想去旅行,到遥远的地方度过三天。
田岛从银行取出六万几千元存款。他不喜欢存款。他之所以在银行存一点钱,是考虑到想与昌子结婚。然而,如今昌子到一个他无法踏足的地方去了,存款还有什么意义呢?
田岛想去离东京最远的北海道,买了一张十八点零五分飞往札幌的飞机票。
这架喷气客机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把田岛送到了札幌。
札幌已白雪皑皑。出了机场,乘上出租汽车,田岛对司机说:“送到安静无人的地方吧!”但是司机却把送到了定山溪温泉。田岛想去一处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的偏僻的地方,99lib.可是,司机却让他在一家旅馆门前下了车。他无心再找自己希望去的地方。
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旅馆。把田岛带到房间去的那个女招待得意地对他说各个房间都有电视机和立体声收录机。可是田岛却与她相反,为住进这种俗气的旅馆大失所望。
女招待出去后,田岛立即把电视机罩盖在电视机上。
沐浴之后,田岛立刻上床。身体已十分疲劳,但怎么也睡不着。
往事纷至沓来,浮现在田岛的脑海里。
他想起第一次拥抱昌子的事。那时,她说:“我很怕失去你。”昌子那时是不是已经想到自己将要被捕呢?
田岛一点也不恨昌子。即便现在,他仍然对昌子一往深情。只是他的精神太痛苦了。
田岛一直睡不着,在床上不知吸了多少支烟。
窗外的晨光射进了房间。雪依然下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田岛听见门口有响声。原来是女招待送来了报纸。田岛虽然不想看新闻,但仍象往常一样条件反射似地去拿那份报纸。
逮捕昌子的消息应该刊登在昨天的晚报上。那篇报导是田岛写的。昌子为什么必须杀死久松实和田熊金?警方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昌子大概交待了什么了吧?
田岛站着打开报纸。报纸有点湿,这可能是冒着大雪送来的缘故。这是日东报北海道版。
社会版“山崎昌子供出杀人动机”这个标题首先映入田岛的眼帘。田岛一时惊呆了。
田岛决心读这条消息。不论出现什么样的内容,决不为之吃惊。
但是他一读正文脸色就变得苍白了。
2
“我被久松实的容貌和他的花花公子般的魅力所吸引,与他发生了肉体关系。我一直以为他会同我结婚,可是他却没有这种想法。我下不了与他分手的决心,糊里糊涂地同他继续保持关系。后来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青年。我想和那个青年结婚,又担心他知道我与久松的关系。因此,我给了久松二十万元,求他保守秘密。但是久松不愿意。这样,我就难以和那个青年结婚。因此我决定杀死久松。我杀死公寓管理人是因为我去公寓时被她看见了。”
这是昌子的供词。侦查一科科长的谈话也刊登在报上:
“这是典型的情痴犯罪。山崎昌子和一个偶然认识的男人随随便便地发生肉体关系,并同时寻找新的恋人。她想用金钱堵住前一个男人的口,可是没有成功。于是她就杀了前一个男人。多么冷酷无情啊!对这种女人一点都不能同情!总之,这是一起情杀案。”
一派胡言!
田岛想。全是谎言。昌子的供述不符事实。不是警方诱供,就是昌子编造的谎话。
昌子的供词是虚假的。这一点田岛最清楚。那天晚上,昌子与田岛第一次作爱时,昌子的一切表明她是一个未与男人同衾共枕过的处女。不仅血液染红了褥单,而且因羞耻而颤栗过。
昌子和久松不论有过怎样的关系,田岛决不惊讶。即便她从久松那里得到过毒品,田岛也不会为之惊诧。但是,他绝对不相信昌子和久松有过性关系。
田岛对送早餐的女招待说:“请立刻叫一辆出租车。”
“如果去洞爷湖,今天可能去不成了。因为大雪阻塞了交通。”女招待说。
田岛大声说:
“不,我回东京。有一班九点四十分起飞的飞机吧?”
“有的。可是……”女招待困惑地说。
田岛来不及吃早饭,急忙准备返回东京。
雪仍不停地飘着。
3
飞机上,田岛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昌子被黑魔吸去,田岛紧追不舍。可是不知被谁抓住了肩膀,竟然不能动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空中小姐纤细的手指触动了他的肩膀。空中小姐笑着对他说:
“您醒了吗?飞机快要着陆了,请您系好安全带!”
田岛系上带子。
飞机开始着陆。东京的天气非常晴朗。
田岛从机场直接去警视厅。他要会见侦查一科科长,询问有关昌子的情况。
科长不在尾里。侦查一科只有中村警部助理一人。
“你不是休假去了吗?”中村惊疑地瞧着田岛说:
“我想你该休息休息了!”
“我得到了休假,这是事实。昨天,我坐飞机去了札幌。”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北海道舒舒服服地休息两天再回来呢?”
“休息不下去。昌子供述的作案动机是真的吗?”
“真的呀!她的供述和我们的猜测一样,我们非常满意。我们没有诱供,是她主动讲的。”
“和久松发生过肉体关系也是她自己说的吗?”
“是的。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个打击。可是,我认为山崎昌子的供述是可信的。因为我们没有发现她有其他动机。我曾经去岩手县调查过。久松没有去过那儿。因为村政府和派出所都说不知道久松这个人。这就说明敲诈勒索的把抦不在岩手县。不在岩手县,就应该在东京。可是东京也没有发现。没有发现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实际上本案是由久松和昌子相互恫吓造成的。简单地说,这是一个女人要结束三角关系的悲剧!”
“不对!”
“为什么不对?”
“说昌子和久松有肉体关系,完全是谎言!”
“你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不。我知道他们没有肉体关系。”
“知道?”中村警部助理歪着脑袋想了想说: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田岛又重复了一遍,“昌子撒谎。她另有动机。”
“这是她亲口说的。我们也认为她的口供合情合理。”
“她不是那种女人。这么一来,她不成了道道地地的坏女人了吗?肯定另有原因。请你们调查一下。”
“请不要提无理要求!”中村警部助理耸了耸肩膀说:
“我们不能根 636e." >据你个人要求重新侦查。本案已经结束。我们正在移交给检察机关。”
“可是,案中有错。而且,这个案件尚未完全解决。你们查清了昌子和天使之间的关系吗?”
“她不知道天使。我想对久松来说山崎昌子也许就是天使。我认为我们充分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
这时,田岛突然想起田熊金的话。她说一个年轻姑娘访问过久松。而且她曾忠告过久松:“你可不要欺负天使一般的姑娘啊!”田熊金当时看到的姑娘恐怕就是昌子。如果在田熊金的眼里,昌子是个天使,那么在久松的眼里也同样是个天使吧!中村警部助理的话也许有道理。田岛有点胆怯了。
“可是那只天蓝色的信封是怎么回事呢?胶片上的女人是谁呢?你们查清了吗?”田岛问道。
“没查清。不管什么样的案件,总会留下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些无法解决的问题,也许和案情无关,我想胶片也是这样吧?”
“已经证明和案件无关了吗?”
“还不能说已经证明了。但是,真正的罪犯已经逮捕。胶片的事已无妨大局。”
“能把那张照片借给我吗?”
“你要干什么?”
“我想调查一下。调查昌子为什么撒谎。”
“可以。但是底片不能借给你……”
中村警部助理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四寸照片放在田岛面前。
“不知你打算干什么,我想那是白费劲。”中村警部助理忠告似地说:
“即便动机有出入,山崎昌子杀死久松实和田熊金的事实,是推翻不了的!”
“我明白!”田岛声音干涩地说:
“我明白,但是我必须说服自己。”
4
田岛一走出科长办公室就感到晕眩。大概是昨夜未曾睡觉的缘故吧。田岛用力揉了揉眼睛,点上一支烟,向大门外走去。
户外空气干燥,阳光明媚。疲乏的田岛却感到炫目。
田岛在护城河边停住脚步。他不知该去何方。他想怎样才能弄清事件的真相呢?
他想直接问昌子为什么撒谎?但是,现在司法机关不会让他们见面,即便可以见面,昌子也不会讲出真情。
田岛取出照片。由于阳光反射,画面很难看清。
田岛走进日东报社附近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一到傍晚便宾客满座,可是现在只有几个客人。田岛就座后要了一杯黑咖啡,取出照片细细观看。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张照片与案情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它和昌子有没有关系。
照片上有一扇门和一个正向门里走去的女人背影。这张照片说明什么呢?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警方认为照片上的女人,既不是已经死了的片冈有木子,也不是酒吧老板娘绢川文代。当然也不是昌子。是一个田岛不认识的女人。
田岛把注意力移到构成背景的建筑物上。
从建筑物看,照片似乎是在郊外拍摄的。但不知是什么地方。可能是东京郊外,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建筑物本身,既象医院又象学校。这是一座相当大的建筑物。门柱上的字,模糊得无法辨认。
照片右端有山的轮廓。这是一座低矮的山脉,但不知是哪里的山。如果说照片上有什么提示性东西,那就是这座山。
如果让爱爬山的人看看,也许会知道这是哪座山了。
田岛借用咖啡馆的电话给同事立花打了个电话。
“你究竟怎么啦?”
立花一拿起电话听筒就说:
“我以为你正在温泉逍遥呢!你怎么在东京呢?”
“出了点小事。请不要告诉总编!”
“明白。什么事?”
“有件事请你帮忙。我就在附近咖啡馆。你能来一趟吗?”
“马上来!”立花说。
五分钟后,立花来了。他身材矮小,但结实健壮。可能是学生时代参加过登山队的缘故吧?
田岛让立花看了照片后说:
“这座山是哪里的山?你知道吗?”
“嗯,这座山嘛……”立花看着照片说:
“不是一座高山。是一座高五六百公尺的山。是哪里的山呢?不知道。因为这种山到处都有。”
“你这个登山专家也不知道吗?”田岛失望地说。
“我不是专家。”立花笑了笑说:
“我请一个真正的专家一看看,也许能知道。”
“是山岳协会的人吗?”
“不,那些人尽管对阿尔卑斯山、喜马拉雅山知道得很详细,但是对这种小山就不一定知道了。与其找他们,不如去找植村裕一。”
“植村裕一是谁呢?”
“他是有名的摄影师。他只拍山岳和高原。他也许知道。”
“住址呢?”
“神奈川县平塚车站附近。走出车站,就是他的家。他住在一栋圆形的外观奇特的房子里,所以一看便知。去试试吗?”
“去!”田岛点头说。
5
走出平塚车站,田岛在站前一家香烟店打听植村裕一的地址。店主立刻指点给他看。植村裕一在这一带似乎小有名气。
正如立花所说,植村裕一住在一座圆形建筑物里。
植村正巧在家里。他满头白发,一脸笑容。田岛被领进了他的工作室。玻璃板底下压着白雪皑皑的富士山照片,真不愧是山岳摄影家的工作室。
植村说:“我每天望着富士山。”据植村说富士山每天都有不同的表情。
田岛拿出了带来的照片。
植村眯起眼睛看了这张照片后说:
“这是一座低矮的山。”
“哪里的山,您知道吗?”
“让我慢慢想一想!”
植村微笑着说。他把目光离开照片,拿起烟斗,点上火。他经常眺望山岳和高原,所以性格开朗。
“好象是东京近郊的山。”植村过了一会儿说:
“我以前在东京住过。那时常去武藏野拍照。我觉得照片上的这座山似曾相识。”
“武藏野……”
田岛暗暗思忖:久松惨遭杀害的三角山不也在武藏野的范围之内吗?
植村从里屋拿出几本影集。丛中取出一本用白色油漆写着“武蔵野”的影集。
“请看这张照片!”植村对田岛说。
这是一张逆光拍摄的草原照片。背景上那座黑色的轮廓模糊的山很象田岛带来的那张照片上的山。
“恐怕是同一座山。”植村说。
“您在哪里拍的?”田岛问。
植村看了看照片背面。
照片的背面用自来水笔写着:“摄于百草园附近”。
“我想你带来的这张照片也是在百草园附近拍摄的。”植村温和地说。
“百草园?”田岛显得异常紧张。
因为圣迹樱丘的下一站就是百草园。
这张照片也许和杀人案有关系!
6
翌日,田岛再次乘车去三角山。三角山的里侧就是百草园。或许登上山顶就能看到照片上的建筑物。
田岛第三次来到三角山。前两次他没有登上山顶。每次都走到久松跌落下去的地方就返回了。
田岛沿着老路登上山顶。
乌云满天,能见度很差。近处的山脉也显得灰濛濛的。轮廓虽然象照片上的山脉,但是并不完全一样。也许角度不同。
田岛把视线由远处移至近处。
新建成的一片住宅屋顶,蓝绿相间色彩艳丽。
干枯的田地、茂密的杂树林和百草园的庭园一一映入眼帘。但是,照片上的那座建筑物仍不知在哪里。
田岛朝百草园方向走下山去。
涉过小河,眼前便出现了杂木林,一条赭红色的小路穿过树林向西伸延。走了一段路后,田岛见路旁立着一块牌子,上书“柚树村”。
沿路向前走十分钟光景,看到右前方有一所学校。门上:写着“柚树中学”。
“大概是这扇门吧?”
田岛拿出照片比较了一下,但是门的形状不一样。
近旁有个村政府,田岛向那里走去。柚树村政府设在新建的二层建筑物里。田岛让一个女职员看照片。
姑娘看了一会儿照片,小声说:
“大概是多摩疗育园吧。”
“多摩疗育园?”
“就是附近的一所医院。”
也许没有十分的把握,她问旁边的青年:
“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拨着算盘的青年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照片说:
“这是多摩疗育园。我每天经过那儿,所以错不了。”
“在哪里呢?”田岛问道。
青年看着田岛说?:
“顺着村政府前边的小路往前走十分钟就到了。”
7
田岛走了一会儿,看见左前方有一道墙。
他沿着墙一直走到门前。
门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远处有一座与照片上轮廓相同的山。地图标明,这一带有城山、高尾山、小佛山等山峦,海拔五百公尺。
门上挂的牌子已经陈旧,不到近处就看不清上边的字。牌子上写着“多摩疗育园”。
田岛想这里可能是结核病疗养院。既然是疗养院,一定有“白衣天使”。
田岛走进大门。
院子很宽阔。有几个花坛,由于冬天的缘故,见不到一朵花。空旷的院子有几分荒凉。
宽阔的院落里空寂无人。寒风不断从山上刮来。大概由于寒冷吧,患者和护士都躲在病房里。
田岛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感到要被冻僵了。他吐着白气向写着“收发”的窗口走去。他敲了敲玻璃,坐在火炉边铐火的年轻人站起来,打开小窗问道:
“什么事?”
田岛递上一张名片,说:“想见一见负责人。”
年轻人看了看名片,抬起头来问道:
“采访吗?”
“不,为个人的事,想见一见负责人。”
年轻人看着田岛说:
“我看没用。不过你见一见园长吧!”
“没用,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空床位……”年轻人说。他误解了田岛的来意。田岛说是个人私事,他就以为田岛是为家属住院来求园长的。田岛不想加以纠正。
年轻人在前边引路。他们进了另一栋楼,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扇门上写着“园长室”。
年轻人先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对田岛说:“园长要见你。”
园长室约十二平方米。一个男人坐在转椅上,向进来的田岛点点头,让田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穿着西装,西装上罩一件白大褂,身材不高,相貌平常。
“我叫村上,疗育园的负责人。”
他说。眼镜后面的一对小眼睛微笑着。“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您看看这张照片。”田岛取出照片放在园长面前。
村上拿在手里,又拉远距离看了看说:
“这是我们疗育园的大门。”他十分肯定地说。“这是您拍的吗?”
“不,不是我拍的。我想问的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
“是的。你们这里有多少护士呢?”
“嗯,一共二十名吧!”
“她是不是护士中的哪一位呢?”
村上园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
“只看背影很难辨认啊!”
“认不出来吗?”
“非要认出来吗?”
“拜托您啦!因为这事很重要。”
“也许护士长能认出来。把她叫来问问吧。”
村上园长说完就打电话给护士长。
护士长脸型细长,神情严肃,年龄大约四十岁上下。她进来后站着问园长:
“有什么事吗?”
村上园长让护士长看了照片后问道:
“照片上的人是我们疗育园的护士吗?”
“……”
护士长没有立刻回答,默默地看了一会后说:
“不是我们的护士。”
“你怎么只凭背影就知道不是呢?”田岛问道。
护士长看了田岛一眼说:
“如果我连这一点小事都不知道,还当什么护士长。很明显嘛,照片上的那个人,把头发绾在上边。我们这里的护士没有一个这样往上绾头发的。就这一件事吗?”
“就这一件事。”园长说。
护士长向他们两人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8
田岛不知道护士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许是撒谎,但是田岛并没因为这样而提出让他见一见每个护士。
如果护士长的话是真的,那么只能认为照片的女人是探望患者的家属。不过那样一来,和“天使”的关系又断了。
“结核病患者的家厲,允许自由探视吗?”
村上园长听后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
“什么结核?”
这回轮到田岛张皇失措了。他以为疗育园就是结核疗养院。然而错了。
“您以为这里是结核疗养院,所以到这里来了解情况的吗?”
村上园长瞪着眼睛说。
“错了吗?”田岛问。
“错了。这里收治的患者,都是身有残疾的孩子。”
“都是小孩吗?”
“是的。我们只收治学龄前的幼儿。”
“身有残疾,就是手脚不便……”
“对。患小儿麻痹症的孩子,也就是C·P,另外,我们还收治了六名艾氏安眠药致残的孩子。”
“艾氏安眠药?”
就是那种安眠药!田岛想起来了。
田熊全被害死的时候使用的安眠药,就是艾氏安眠药。
“听说孕妇吃了那种药,就会生畸形儿……”
“但是孩子的心理、精神,不畸形。”园长声音响亮地说:
“问题是手。这些孩子的头脑和精神都很正常。就是他们的手,我相信依靠医学的力量也能治愈。”
“关于艾氏安眠药致残的畸形儿……”
“我不希望人们用畸形这个词。”村上园长平静地抗议道:
“我们都认为那些孩子是上帝交付给我们的。他们是天使之子,是安琪儿、贝比。”
“天使!”田岛不由自主地大声叫道。
9
“你认为不合适吗?”
园长以责备的眼光看着田岛说:
“你想说:那些孩子是魔鬼的孩子吗?”
“不。”田岛急忙分辩道:
“我为别的事惊讶!实际上,我在调查一件事,天使这个词和那件事有关。”
“什么样的事件呢?”
“一件杀人案。”
“那就和这些孩子无关了。这些孩子是真正的天使。”
“我没说有关系。”田岛口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想着相反的事情。
田岛想起了用红色铅笔写在天蓝色信封上的英语字母。他现在懂得了那三个字母的意思:
A=Angel B=Baby。而最后的那个C,恐怕是那个孩子的名字吧?
“这些孩子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是你作为新闻记者提出的问题吗?”
“不,这仅是我个人想要问的一个问题。当然,不会写进报导中去。”
“如果您能准确无误地写,我希望您能写成报导。”园长说:
“仅仅靠我们的力量,办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想到这些孩子们的未来,真是坐立不安啊!这些孩子已经四岁。他们天天在成长。很快就要长成大人。当他们长成一个大人的时候,社会将怎样接受他们呢,这使我们十分不安。一个美国人曾经这样说过: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总统,即便是擦皮鞋的小孩也不能小看。我希望我们的社会能重视这些孩子,在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使他们有条件当总理大臣或公司经理。”
“贵园收治了六名孩子吧?”
“是的。”
“您能告诉我那些孩子的名字吗?”
“很遗憾,不能告诉您。”
“可是……”
“如果我们的社会是一个能堂堂正正地讲出这些孩子姓名的社会就好了。这些孩子的父母希望,隐姓埋名,所以,不能告诉您。”
园长声音低沉地说。
田岛起身告辞。刚步入走廊,脑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查实一下英语字母的最后那个C字,是不是孩子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他朝着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另一栋屋子里传来说话声。田岛放轻脚步悄悄地走近这栋屋子。这是一个镶着整块玻璃的小房间。房间角落里炉火通红。
里边有六个孩子和三名护士。孩子们正在吃饭。不知不觉地竟然已到吃饭时间。
田岛站在走廊里窥看。
他第一次看到艾氏安眠药致残的孩子。他们都是可爱的孩子。和普通小孩没有什么两样。既有调皮的眼睛大大的男孩,也有聪明伶俐的女孩。
但是也有不同,那就是手。
每个孩子都把袖子卷得高高的。如果不这样,他们的短短的手就不能从袖口里伸出来。也许是为了庇护自己的短手吧,他们走起路来比普通孩子笨拙。
“启卡拉!”
护士一边叫一边跑过来,抱起名叫“启卡拉”的孩子。这些护士似乎更象保姆。
护士发现了站在走廊里的田岛,用锐利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然后打开玻璃窗责问道:
“你是谁?”
田岛呆呆地看着护士手里的孩子,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责问。
这个孩子眼睛又圆又大,显得十分聪颖。使田岛发呆的是这个孩子的脸非常像昌子。
第十二章 水落石出
1
当天晚上,田岛乘上开往盛冈的列车。这次列车是昌子在列车时刻表上用红笔做了记号的二十二点十八分开往盛冈的“北星号”快车。
在通过检票口的时候,他看见成群结队扛着滑雪板的年轻人也进了站台,他非常害怕车厢嘈杂,幸亏那些年轻人上了别的车厢。
田岛在安静的车厢里陷入沉思。
多摩疗育园的一幕深深地留在田岛的心底。
那个年轻的护士把孩子叫作“启卡拉”。这个读音不知写成什么汉字。是“力”呢还是“主税”,随便写成什么汉字吧!关键是“启卡拉”用拉丁字母怎么拼写。久松学的恐怕是黑本式拼写法。“启卡拉”的拼写该为“CHIKARA”?这样,字头就是“C”了。
那只蓝色信封上写的“A·B·C”,就是那个大眼睛的可爱的男孩子。
那小孩像昌子。但不应该是昌子的孩子。因为昌子没有和田岛以外的男人发生过关系。这样就只有她了。她就是住在岩手县的昌子的姐姐。田岛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因为她和昌子是姐妹,所以她的脸型肯定跟昌子差不多。姐姐的孩子象昌子,这就不足为奇了。
田岛取出照片。照片上穿和服的女人肯定是昌子的姐姐。从年龄看,昌子的姐姐该有三十多岁了,这也与照片上的女人相符合。而且,她嫁给了东北的一个富裕农民,穿和服的机会一定不少。
田岛似乎看清了这次事件的真相。但是否准确就没有把握了。他决定去见一见昌子的姐姐。
列车驶过黑矶以后,车窗外一片白雪。田岛一边望着飞舞在黑暗中的雪花,一边想,休假只剩最后一天了。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田岛在盛冈换车,至K站下车时,已是翌日上午十点四十分了。
雪停了,天空湛蓝。车站、田野和杂树林都披上了一层白雪。地面上的积雪约有二十公分。幸亏他穿了长统胶靴。
经车站职工指点,田岛向K村走去。路上积雪已被踏实,容易打滑。
半路上,一个拉货车的农民从田岛身边走过。货车上坐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肚脐露在外面。田岛想,孩子不冷吗?
村政府出现在右前方。
田岛走进昏暗的村政府办公室。
一个背着婴儿的农妇拿着一张纸问女职员:
“怎么写才好呢?”
是一张申报表。女职员操着东北口音作了回答。
火炉旁两个年轻人一边烤手一边交谈着。
“我讨厌作‘泥稀’(女婿)。”一个人说:“象我这样的人,不适合作‘泥稀’(女婿)。”
“哪儿的话,谁家有了你这样的好青年作‘泥稀’(女婿),谁家就得福啦!”
田岛开始时没听懂他们讲什么,因为不知“泥稀”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泥稀”就是“女婿”。他们似乎在谈论自己的婚事。
田岛上前和他们说话,他们吃惊地打量着田岛。
田岛给了他们一张名片。两人同时发出了“哎?”的惊叹声。
“你有何贵干?”身材高大的青年问。
他的语音完全变了。虽然还夹带着一点方言,但基本上是标准语了。田岛为此感到惊愕。
“山崎昌子的姐姐,就住在这里吧?”田岛问。
对方点头说:
“是的。她叫时枝。嫁给了地主沼泽。已经有五年了。”
“沼泽夫妇有孩子吗?”
“有。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孩子在家里吗?”
“在啊!我昨天还看见老婆婆抱着呢!”
“是男孩吗?”
“不,是女孩。两岁了。”
“还有一个是男孩吧?现在或许不在家里。”
“还有一个?”那个青年大惑不解,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着说:
“你记错了吧?”
“记错了?”
“四年前确实生过一个孩子。但是已经死了。流产……”
“死了?”田岛显出大失所望的样子。
他在多摩疗育园看到的男孩,难道不是昌子姐姐的孩子吗?
“真的死了吗?”
“真的。而且还向村政府申报过。”
“是医生申报的吗?”
“这个村没有医生。女保健员出了死亡诊断书。凭诊断书去村政府办理埋葬许可证。这就是申报的过程和规则。……”
“是流产吗?你们查问过吗?”
“不查问也没关系,因为有死亡诊断书嘛!而且是按照规定办理的。”青年说。
为死去的人办理手续难道就这样简单吗?田岛一直以为政府部门的工作非常繁琐,所以感到意外。大概只有村政府才这样吧?只要有一份乡村医生的死亡诊断书就能领到埋葬许可证。
孩子是否死亡?谁也没有确认过!
如果那份死亡诊断书是伪造的呢?
假如是这样,那就可能成为恐吓的把柄。久松可能利用这一点进行敲诈勒索的吧!
可是据中村警部助理讲,久松没有来过K村。村政府工作人员看了久松的照片后都说没有看见过这个人。
久松在东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呢?田岛感到奇怪。也许他函调过。
“请问以前有人从东京来函调过沼泽家的事吗?”
那个青年点头说:
“有过一次。有一封函调信希望了解沼泽夫妇的孩子。”
“寄信人是谁呢?”
“是什么周刊杂志。”
“是《真实周刊》吧?”
“对,是这家杂志社。”
“噢,怪不得呢!”田岛点头说。
久松以真实周刊社名义给村政府发了信,所以中村警部助理来这里调查时,没有问出久松的姓名来。他能用那张照片进行恐吓,这说明那份死亡诊断书有问题。
田岛问清了女保健员的家庭地址,向两个青年道谢后向外走去。这两个青年接着又交谈起来:
“你已经买了电视机了吗?”
“要是买不起电视机,可就糟了。”
2
田岛一边往女保健员的家走,一边重新考虑着村政府的那两位青年的态度。他们突然把家乡话改成标准语是对田岛的热情呢还是对这个外来者的警惕?田岛觉得自己在这个村里是一个外来者。
田岛很快就看见了神社。神社的门柱很壮观,但是神社的社殿却是一间草屋。门柱和社殿的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女保健员的家在神社的后院。
这是一栋普通的民房。田岛站在门前,看见门旁柱子上钉着一块“战死者之家”的木牌。这种木牌,东京早已见不到了。
站门之后,一位四十五六岁的妇女出来开门。她脸上布满了皱纹。田岛告诉她,“从东京来的。”她大吃一惊。小声说“请!”,把田岛引进客厅。
田岛不知道这位女保健员对事件持什么态?99lib?度。在偏僻农村,她也应该划入知识分子阶层吧?她很爱说话,主动讲了保健员的工作。但是,当问到沼泽家的事情时,她突然不说了。以后,不论问什么她都不吭声。
“我想知道四年前,沼泽时枝的流产是不是真的?”田岛问道。“我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决不报警。只是我个人想知道这件事。”
女保健员沉默不语。
田岛等得不耐烦了,默默地走出了她的家。他想这件事很难了解清楚了。即使见到昌子的姐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现在也不能立刻返回东京。
沼泽家看起来非常富裕。拥有一座被榉树围起来的宅邸。
田岛走进院子,看到一个在屋檐边照看孩子的女人。她穿着和服,约三十来岁。田岛非常熟悉她的背影。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甶岛向她走去。这时,拴在院子角落里的那只狗吠叫起来。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她的脸,既象昌子,又象那个叫“启卡拉”的男孩。
田岛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田岛。我和昌子是好朋友,来往很密切。”
“你和昌子…,?”
女人有些惧怕,甚至身体也僵硬了。抱在手里的小女孩突然哭起来。她慌忙哄孩子,小声对田岛说:
“请上来吧!”
田岛被引进最里面的房间。这个房间很漂亮,但光线暗淡。
面对面坐下时,田岛发现她两个左手指短了一截。
“您是时枝吧?”田岛又问了一次,等她点头后说:
“今天,我想问一问你妹妹的事。”
时枝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她什么也没说。
田岛继续说:
“昌子作为杀苑久松实的案犯被警方逮捕了,你一定知道这件事。她供认和久松有暧昧关系,为了结束这种关系,她杀死了久松。可是,这是谎话。昌子不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我知道得最清楚。所以,我进行了调查,而且得到了这张照片。”
田岛把照片放在时枝面前。时枝一看照片就把视线移开了。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你吧?”田岛说。
她沉默无语,没有回答。田岛焦躁起来。他用肯定的语气说:
“这个女人就是你。你在四年前生了一个男孩。当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艾氏安眠药致残儿时,你让女保健员开了一张死亡诊断书,然后把孩子送进多摩疗育园。把孩子带到东京去的恐怕是昌子吧?她突然去东京的原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
“作为母亲,你非常惦记那个孩子。所以,你悄悄地去东京探望孩子。可是,你去疗育园的事被久松知道了。他偷拍了照片。这张就是他拍的照片吧?”
“……”
“久松趁机敲诈勒索。昌子知道后,想帮你解脱困境。昌子曾对我讲过:姐姐救过她的命。我看到你的手指,就知道那是为了昌子,你付出的代价。当熊或其他什么野兽向昌子扑来时,你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
“所以,这次昌子也要救你,帮你解脱困境。她替你交给久松二十万元。她把钱转入久松的帐户以后,去过久松的公寓。目的是为了讨回那张照片的底片。可是久松不给。因为有了底片,照片要印多少张就能印多少张。这样,他要敲诈多少次就能敲诈多少次。或许他还对昌子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因此,她杀死了久松。她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3
“昌子也去过多摩疗育园吧?或许是你求她向你介绍孩子的近况吧?所以她常去那儿,也熟悉了周围的地形。三角山离疗育园很近,所以久松就接受了昌子的约会。总之,昌子为你犯了杀人罪。”
田岛说完看了春时枝。
时枝低着头象在思考什么。她究竟在思考什么呢?田岛无法知道。
时枝仍然默默无语。她象哑巴似地一直紧闭着嘴唇。
“请你说点什么吧!”田岛说。
依然是沉默。和在女保健员家里遇到的情况一样。
“请说点什么吧!”田岛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
“昌子在庇护着你。她受了刑,或许能保住你的秘密,或许伤害不着你们沼泽家。可是,昌子将会怎么样呢?法庭会判她重刑。可是有关部门如果知道了事实真相,也许会酌情减刑。”
“……”
“你为什么老是沉默?”
田岛急了。他高声喊道:
“为什么不回答?生下畸形儿时,如果你有养育孩子的勇气,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次事件了。你的行为使昌子杀害了两个人。如今,你还无动于衷……”
“……”时枝依然沉默。
田岛忍受不了时枝的沉默。地为什么沉默呢?假如田岛的话使她不快(恐怕已使她不快了吧?),可以大喊:“滚出去!”这样田岛将会作出一定反应。但是沉默使田岛无法忍受。
时枝一直默不作声。她究竟在考虑什么呢?田岛现在只想知道这一点。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所以也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难道沉默就能解决问题吗?也许她以为沉默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用牺牲昌子来保守自己的秘密,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
“请说点什么吧!”田岛说。
但是这话语如同掷进水里,毫无反应。
田岛越发着急了。这是一种凝重的无法对付的沉默。就是抓住时枝的衣领逼她说话,她也不会开口。
田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时枝仍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田岛自己拉开房门走出房间。这时,他看见门外走廊里蹲着个老太婆。她大概在偷听吧?可是老太婆满是皱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田岛沿着走廊一直走到门口。整栋屋子一片寂静。从昏暗的屋里走出来的田岛被白雪晃得睁不开眼睛。
这时,背后有人呼叫田岛。
4
来者身材颀长,面容瘦削。他自己介绍说:“我是沼泽。”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您的话,我听到了。”沼泽说。“我有话对您说。请您听听吧!”
“当然要听啦!”田岛说。“我是为了解事实真相而来的。”
“请您跟我来!”
沼泽低声说。说完向前走去。他的背影不象农民。脸也不象农民。
沼泽把田岛领到神社旁边。这不是女保健员家旁边的那个神社。这个村子里大概有很多神社。
“这里谈话不会被人听到。”沼泽说。
田岛取出香烟,点上火。沼泽把视线移向北面山褶,说:
“我们对不起昌子。”
田岛瞅着他的脸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公开真相,拯救昌子呢?”
“如果公开了,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什么后果?”田岛高声说:“难道你们就佯装不知,让昌子承担全部责任吗?”
“……”沼泽不语。
“如果你们有勇气养育艾氏安眠药致残儿,就不会发生这起惨案了,我难道说得不对吗?”
“说风凉话容易。”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当事人。旁观者当然什么话都能说。”
“我是旁观者?”
田岛脸色苍白。在这之前,他从未想到自己是旁观者。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事件的当事者,并坚信自己已经卷进了这个案件。所以自己很痛苦也很烦恼,又来到岩手县。
“你说我是旁观者?”
“我看你只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说话。”
“你说说理由吧?”田岛瞥了一眼沼泽,接着说:
“当我知道昌子和这个案件有关之后,我就被卷进了这个案件。我就是想冷静也无法冷静下来。我从未想过自己是个旁观者。”
“我知道你爱昌子。你说你从感情上不能容忍第三者,我认为这不是谎话。可是,即便你受到了伤害,也不过是感情受到伤害而已。这个案件,对我和时枝,对沼泽家来说关系重大。它关系着我们的生活和未来。它不仅伤害了我、时枝和我母亲的感情,而且将彻底破坏我们的生活。万一真相大白,我们将不能在这个村子住下去。”
“所以你们要牺牲昌子?”
“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呢?总要有人作出牺牲,维护沼泽家的祖业。昌子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她没有讲出真情。”
“为了家业而牺牲个人,这完全象……”
“象十年前的一出新型悲剧?……”沼泽伤感地说:
“我也这样想。”
“那么,为什么呢?”田岛问。
“请等一等!”沼泽脸色阴沉地说:
“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
“风土人情?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沼泽说:
“所以我才要对你说。”
5
“由于家庭富裕,父母让我上了大学。在这个村子,我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了。我大学毕业后回到这里,曾想打破村里的封建制度。我召集村里年轻人讨论政治,向姑娘们宣传计划生育的必要性。每次都有很多人来听。我还做过民意测验。收到的答卷,十分令人满意。我以为农村的民主化和现代化,能够容易地推进了,兴奋异常。实际上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村里人之所以集合到我这里来,是出于礼义。他们觉得不来不礼貌。民意测验的答卷,实际上并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农民不愿意别人识透自己的真心实意。我以局外人的想法和语言跟他们讲话。所以他们用敷衍的态度回答我的问题。”
“这些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你用和我那时相同的眼光看待我们。为什么一个人非得要为家庭牺牲呢?为什么不能拿出勇气来养育艾氏安眠药致残的孩子呢?为什么没有勇气公开事实真相呢?这些质问应该说是正确的。就象我当时也是正确的一样。然而,这些都是空话,一点作用都没有,根本不能成为推进民主和现代化的力量。我们这一带,婴儿放在竹编的筐子里哺养,因此婴儿发育不良,多患佝偻病。我曾经制止过这种育儿方式。这种把婴儿塞进竹筐里的养育方式,我以为是农民没有掌握现代知识的具体表现。可是我又错了。这里没有托儿所。母亲下地干活时,怎样安置婴儿呢?如果让婴儿躺在被窝里,也许会爬出来摔伤。为了避免危险,只好把婴儿放在竹筐里。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育儿方式了。如果不知道实际情况,不管多么正确……”
“关于竹筐,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田岛听得很不耐烦,打断了沼泽的话。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议论农村的封建制,也不是为了听取育婴竹筐。田岛请求说:
“请你讲一讲和这次案件有关的事吧!”
“……”沼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夕阳西下,晚风劲吹。
“五年前,我和时枝结了婚。”沼泽低着头说。“可是刚过半年,时枝就想自杀。”
6
“我们这里,非常讲究宗族的繁文缛礼。本家和分家的宗族关系依旧存在。在我眼里这些都是不可原谅的时代错误,都是胡闹。如前所述,我以为在农村推进民主很容易,在这一错觉支配下,我产生了和门第不同的姑娘结婚的想法,遭到了猛烈反对。分家的人都群起而攻之。甚至有人以时枝有两根短手指为理由竭力反对。他们说:何必娶残疾媳妇。时枝受不了,吞下安眠药想自杀……”
“是艾氏安眠药吗?”
“是的。她吞了二十片。可是没有死。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当时,时枝已有了身孕。”
“这样就生 4e0b." >下了畸形儿?”.
“对。当我看到抱在女保健员手上的婴儿时,眼前一片漆黑。不过,我决心亲自把婴儿哺育成人。但是时枝却坚决反对。”
“时枝反对?”
“是的,时枝反对。也许你认为她是个残酷的母亲。可是,时枝完全明白农村的情况。在我们这里,不能耕种土地的孩子没有生存的资格,或者说,不许生存下去。因为在我们这里,孩子也是劳动力啊!残废的孩子成不了劳动力。所以没有生存的资格。”
“没有生存的资格?”
“我知道这是很残酷的。但这是事实。不仅孩子如此,老人一旦干不了庄稼活,也失去存在价值。连老人自己也这么想。这或许是农村贫困,或许是农活繁重,或许是意识落后。”
“所以你们把活着的孩子当作死人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和时枝结婚时,没有受到人们祝福。生孩子那一天也没有人来帮忙。如果人们知道生了畸形儿,情况会怎么样呢?肯定有人会说:瞧!罪有应得!娶残废媳妇,就生残废孩子!对此,即便我忍受得了,时枝也忍受不了!所以,我赞成了时枝的意见。”
“畸形儿是药物造成的吧?”
“按道理讲,是这样。但是人们并不按道理办事。再说,孩子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艾氏安眠药问题。把孩子藏起来,当时是最好的方法。女保健员也主动为我们开了死亡诊断书。她是一个战死者的妻子。寡妇门前是非多。有多少人对她进行造谣、中伤,我一清二楚。直到现在,她还把‘战死者之家’的牌子钉在门旁。这就是我们当地的风气。正因为如此,她不怕受罚给我们开了死亡诊断书。她知道我们夫妇要在这里平安地生活下去,只有这样才是最高明的。”
“为什么那是最高明的生存方法呢?”
“因为我们是那样生活过来的。没有人帮助我们,我们只好在自己周围营造一个坚壳,在这个坚壳里面生活下去。你说时枝总是沉默不语,并为她生了气。你要她说点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说,说了又怎样呢?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正因为如此,时枝一直沉默不语。”
“可是,为什么只要昌子一人牺牲呢?”
“为了防止家庭遭受破坏,必须牺牲某一个人。我也行,时枝也行。假如不是昌子,杀死久松的将会是我!”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也许是吧!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为了生存下去……”
“可是,你想错了。”田岛又重复了一遍。
沼泽没有回答。田岛也沉默起来。
沼泽向田岛讲了很多情况。田岛对此只能表示沉默。这秤沉默和时枝、女保健员的沉默完全一样。
7
田岛怀着失望与愤怒乘当夜列车回东京。
田岛回东京后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昌子。他想知道昌子真正的内心活动。
田岛知道昌子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与陈腐陋习、封建道德势不两立。
隔着铁丝两见到的昌子脸色苍白,但依然沉着大方。
昌子看见田岛微微一笑。
田岛一五一十地讲了去岩手见时枝和沼泽以及访问多摩疗育园的事。
“我弄清了案件的真相!”田岛说:
“你没有必要为了保守家族的秘密而牺牲自己。你要把真实情况讲出来。这样,你就会减轻刑罚。关于久松的事,我们可以说是正当防卫。至于公寓管理人,可以设法证明你没有谋杀的意图。你知道艾氏安眠药是一种不能使人致死的药物。你不过想恫吓恫吓她罢了,根本没有害死她的意图。我们能证明这一点。只要你说真话。”
“……”
“你给田熊金服用艾氏安眠药是想警告一下她吧?你要坚持这一点。就是审判你的时候,也要堂堂正正地讲出事实真相,……”田岛讲到这里便把话咽下去了。
田岛感到面前的这个昌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昌子了。田岛心慌意乱。站在他面前的昌子,完全和在岩手见到的时枝、女保健员一样,神情木然,默不作声。脸上象带着戏剧假面具。她毕竟不是在柔软的被褥中长大的姑娘,而是一个在竹筐中长大的姑娘。田岛熟知的那个昌子到哪里去了呢?
昌子仍然默默不语。
田岛更加慌乱了。他想和昌子一起忍受痛苦,这不是自作多情吗?
你是旁观者。
沼泽的这句话从他脑际闪过。在昌子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个第三者。
“你说点什么吧!”田岛大声说。
但是,昌子没有开口。昌子究竟在考虑什么呢?正陶醉于自我牺牲吗?
“你错了!”田岛声嘶力竭地说:
“你,你的姐姐,还有你的姐夫,都以为只要沉默就能解决问题。你们都错了。这种沉默,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8
田岛感到非常疲劳。难道就不能打破这堵沉默的墙吗?
如果在报上公布事实真相,那将会怎样呢?肯定会成为特大新闻。但是,这样一来,他们恐怕会更加沉默。
让昌子他们讲出事实真相可能吗?
这个案件是从沼泽夫妇让女保健员出具假死亡诊断书开始的。沼泽说这样做是生存下去的最好办法。他还说在这陋习根深蒂固的地方,这是唯一的办法。时枝和昌子都肯定这一点。难道真象他们所讲的那样,他们的家乡不能养育畸形儿?我们这个社会也是这样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个案件中应该受到审判的不是山崎昌子,而是包括田岛在内的整个社会。这大概超过了新闻记者的思维范围了吧?
田岛苦苦地思索着。多靡疗育园里的孩子启卡拉蓦地出现在脑际。
这个孩子,现在四岁。他很快就能长成大人。他头脑健全,将会象普通人一样读书、思考。
他或.99lib?t>许有一天会知道自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畸形儿。
在一个国家里,母亲杀了畸形儿却无罪。由于孩子是艾氏安眠药畸形儿,所以杀了人也不受法律制裁。那孩子以后也许会知道这一点吧?
他知道了那些事实,将憎恨他所处的社会,并扣动手枪的扳机伺机进行报复,到了那时怎么办?
十几年后有可能发生这种事。为了防患未然,必须把案件的真相公之于世。
他之所以成为畸形儿,不是他的责任,也不是母亲的责任,而是发明这种药物、贩卖这种药物以及允许销售这种药物的社会的责任。公审时能把这一情况告诉世人,就能防止以后的恶性报复事件。但是这条路已被堵塞。
当由岛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折鹤集会”的广告牌映入他的眼帘。主办单位是“保护天使协会”。这个会名吸引了田岛。
9
三越百货公司五楼,正在举行折鹤集会。
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挂着几只折叠纸鹤。墙壁上写着“这是艾氏安眠药畸型儿的母亲为祈祷孩子的幸福而折叠的”。
相邻的特价销售部,顾客盈门,而这边却冷冷清清。
有三名妇女坐在桌旁。她们是艾氏安眠药畸形儿的母亲。
“我们想建造一所治疗艾氏安眠药畸形儿的医院。”一位母亲对田岛说。
“那些孩子已经四岁了。必须尽早建造医院,训练他们的各种机能。不仅是艾氏安眠药時形儿,其他残疾儿童也需要医院。”
“要花钱吧?”
“是的。我们一方面请求政府拨款,另一方面请各位资助捐款。我们正为此事征集签名呢!”
她让田岛看了签名簿。上边已有很多人签名。每个人的名字写得各不一样,有的装模作样,有的一本正经,有的奇大无比,有的小如蝇头。
“我认为这些孩子的问题是全社会的问题。”另一个母亲说。
“这个问题,只靠母亲个人的力量是不能解决的。如果整个社会重视,就能迎刃而解了。”
“我也这样想。”田岛点头表示赞成。
昌子他们想凭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因此采取了向陋习屈服的方法。实际上这是需要整个社会加以解决的问题。这里的母亲们便是这样考虑的。
田感到心情开朗了。
“能让我见见你们的孩子吗?”田岛说:
“我想拍张孩子的照片!”
“拍照片?……”
面对田岛坐的那个母亲,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她谴责似地看着田岛。
“你要拍残疾儿童的照片吗?”
“是的。我要拍他和你玩耍时的照片。让一些人看看,使他们增添一些勇气。我还要把照片刊登在报纸上。”
“拒绝你的要求。”
“为什么?”
“为什么?”她提高嗓音说:
“你为什么非要拍那个孩子的照片呢?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你想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吗?”
“你理解错了。你说这是全社会的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怕照相呢?”
“这不是揭人伤疤吗?”她脸色苍白地说:
“我不想让那个孩子出丑。现在虽然有成百上千人赞成我们的想法,但是他们并没有见过那些孩子。为什么非要拍照片不可呢?”
“你错了。”田岛说。
田岛对沼泽和昌子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并不知道错在哪儿,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了。他说:
“你们说这是整个社会的问题。我也这么看。可是,默默无声地把真相掩藏起来,这能成为整个社会的问题吗?为什么你们不把孩子带到这里给大家看?为什么不让我照相?这样不是才能成为整个社会的问题吗?如果没有这个勇气,无法成为整个社会的问题,只能作为私人问题,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你理解我的心情吗?”
“或许不理解。可是,让我理解,让社会理解,难道这不是你们作为母亲的义务吗?因为怕出丑就掩藏伤口,可是又要人们知道伤口的疼痛,这样做难道没错吗?为什么不能勇敢地说:请看看这孩子!难道自己的孩子就那样可耻、那样难看吗?”
田岛看着三位母亲,谁也不吭声。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一位母亲终于对田岛说:
“我不认为孩子可耻!”
“那么,为什么呢?”
“两个月前,有一个记者来我家,拍了孩子的生日照片。可是至今还没有在杂志上刊登出来。”
“为什么?”
“据说不准刊登残疾儿童的照片。”
“是谁干这种蠢事的?”
“是政府。”
“真不可理解!”
“据说那样做违反儿童福利法。法律规定不许把畸形儿童提供给群众观赏……”
田岛愤恨地说:
“混帐的法律!难道根本问题不是孩子们的幸福吗?你们把孩子隐藏起来,他们就会幸福了吗?你们以为隔离起来比什么都强吗?根本不对!难道你们不希望有一个残疾儿也能成为总理大臣或大企业家的社会吗?既然愿意,为什么不斗争呢?如果政府官员反对,那么就更应该让人们看看孩子的照片,以求得人们的理解。”
“……”
三位母亲没有回答。
田岛等待着她们的回答。可是长久地沉默。
田岛发觉这种沉默以前曾经碰到过。在沼泽家不也遇到过令人窒息的沉默吗?沼泽说“为了在这个村子生存下去,就得……”他没有必要加“这个村子”,实际上东京不是和岩手一样也有一堵墙吗?
上边的人有一个错觉,以为把孩子隔离起来,问题就解决了。他们错误地认为避而不见就是心地善良。当事者们也有一种错觉,以为独自承担悲哀和不幸,便是一种美德。
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田岛忧郁地瞧了眼签名簿。签名就是宣誓。签名人宣誓把畸形儿问题当作自己的问题,促使有关方面重视并予以解决。可是这些签名人知道签名的意义吗?他们大概也有一个错觉吧?错误地以为签名问题便解决了。
这些错觉的积累便产生了本案。
田岛走进走廊。
特价销售部传来喧闹声。
艾氏安眠药事件重演的可能性依然存在。那时将要出现与昌子同样命运的姑娘吧?
田岛拖着疲惫的双脚刚走下楼梯,就有人叫住了他。
“请给那个孩子拍照吧!”母亲说:
“为了孩子……”
尾声
田岛浮想联翩。
沉默之墙已被摧毁,畸形99lib?儿问题已作为问题引起人们关注。
畸形儿知道大家曾为他们焦虑过,?99lib.t>苦恼过,努力过,原谅了我们。他们为自己生来就这样聪明而感到喜悦。99lib?..99lib.
田岛想入非非。
第一章 列车上
一
银座“WADA”珠宝店于2月7日下午九点二十分,珠宝失窃。
据年轻女店员反映,强盗闯入后就殴打老板,夺走珠宝。
警视厅搜查一课警官十津川及其部下龟井等人迅速赶到现场。“WADA”珠宝店在大楼底层,铺面约十五坪(每坪约3.3平方米)。百叶门正拉到一半处。
十津川等人进入店内,只见五十来岁的老板和田佑一郎头部流着血。蹲着打电话的女店员头部也受了伤。
警官立即派人喊救护车,将店主和田及年轻女职员中原绿子送到附近医院治疗。
和田伤势严重,须治疗两周,中原绿子伤势轻微,只要包扎一下就行了。
十津川在医院里向两人了解情况。
“跟往常一样,今天本店也九点钟打烊。其他两名店员已经回家了。中原君是经理,故晚走一小时,结清当天的帐目。当百叶门下到一半时,两个人闯进来。他们都戴着墨镜和大口罩。我意识到强盗来了,准备揿电铃,突然头上挨了一棒,是铁棍还是扳头,不清楚。我被揍了几棒后,就失去了知觉。”
也许是头痛的缘故吧,和田说话时,不时皱眉头。
中原绿子的证词与和田老板大致相同:“两个男子突然闯进来,先把老板打昏,正当自己要喊叫时,也被歹徒打得失去知觉。醒过来一看,歹徒已无影无踪。柜台玻璃被砸得粉碎,宝石不知去向。”
十津川在和田老板和中原绿子协助下,绘制罪犯画像,并开列被盗珠宝的清单。
两个罪犯虽然套着手套,戴着墨镜和口罩,但是和田和中原绿子还是看清了他们的脸型。中原绿子甚至还记住了他们的谈话。
两个罪犯年龄均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之间,其中一人身高约180厘米,另一人约165厘米。
“高个子似乎是头目。”和田说。绿子也点头同意。
“高个子拿着枪,吩咐矮个子,好象喊他‘米亚’。”
“是米亚吗?”
“是的。”
“米亚”是什么意思呢?十津川想道。是“宫田”、“宫岛”的短促叫法呢,还是外号?
“矮个子没有拿枪吗?”
“哎。手里拿着铁棒似的东西。”
“他是用那东西打我的。”和田说。
高个子穿灰色大衣,矮个子穿风衣。
被盗珠宝中有钻石、红宝石、绿宝石等,价值两亿五千万元。
二
罪犯的画像,二小时后绘制成了。与此同时,还笔录了和田老板和中原绿子提供的罪犯特征。
高个子右耳缺耳垂儿,兴许是练拳击时缺损的。他的枪,似乎不是连发枪,而是自动枪。但看了和田画的手枪样子,才知是回转式连发自动枪。
矮个子右手腕上挂着金镯子。
高个子闯入时,用枪对着和田和绿子,吼道:“不许动!”发音中听不出土音或方言。
尽管不知道矮个子手里拿的是铁棍还是扳头,但是从和田头部的伤势判断,可能是扳头。那是车上的工具,罪犯很可能乘车逃走。
对店堂里的指纹进行了认真鉴定,但没有发现罪犯的指纹。也许是罪犯戴着手套的缘故吧。
复印了罪犯的画像后,散发到东京都警察署和各县警察局。
十津川派部下在银座一带巡逻。
罪犯作案那一天是星期六。近来,一周休息两天的公司不少。有的酒吧、俱乐部星期六也休息。因此,星期六晚上,银座的行人比平时稀少。尽管如此,十津川认为银座是一条大马路,应该有人会碰见逃犯。可是始终找不到目击者。
珠宝店后面有一条小胡同,也许罪犯取下墨镜和口罩后,立刻混在人群中了。
无法捕捉罪犯的踪迹。
十津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珠宝店老板谎报案情?
近来,珠宝店生意清淡。若谎报强盗闯入,被盗的珠宝可领取一笔巨额保险金。店老板会不会作此打算呢?老板和田与店员中原绿子是否串通一气演了一出武打戏?罪犯的长相等等全是胡乱杜撰出来的。
但是,两天后发现了罪犯用过的汽车,“演戏”说不攻自破。
在东京火车站附近,地下停车场发现了一辆白色汽车。这是一辆被盗的汽车。十津川发现助手席下有两只口罩。这种口罩在药店或车站附近的小店随时可以买到。
仔细搜查后,在驾驶座下,发现一枚绿宝石戒指。这是“WADA”珠宝店被窃宝石中的一种,价值一百二十万元。
那辆白色汽车,2月5日深夜失窃。车主是家住世田谷的医生。案发不久,这辆车便停在地下停车场了。
那枚绿宝石戒指恐怕不是故意丢弃,而是不小心掉落的。
也许罪犯偷了汽车,抢了宝石后,乘车逃到东京站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在那儿分了赃,然后各奔东西。
至此,尚有蛛丝马迹,但这以后的情况便一无所知了。
晚上十点,飞机已经停航。如此看来,罪犯2月7日晚上,也许住在东京都内。这么一想,十津川就开始调查都内所有宾馆、饭店,但一无所获。
两三天过去了,追捕工作丝毫没有进展。
罪犯的踪迹在东京车站附近的停车场消失了。虽然反复作了调查,但仍毫无线索。十津川心想,照此下去,难出迷宫了。
三
五天后,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来到冈山市本田当铺。此人个子不高,戴着墨镜。
店铺老板六十来岁,名叫本田德太郎。本田微笑着,热情地接待来客:“欢迎光临!”同时用眼角从头至脚扫视了一下来者。
本田老板警惕性极高,曾多次受警察署嘉奖。典当时,一发现可疑人物,他就与警察署联系,协助警察逮捕罪犯。
本田说:“做贼心虚。可疑人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走进店堂的这个人,鬼鬼祟祟,心神不定。本田凭自己多年经验知道来者不善。
“这个,典当一下。”那男子说完从风衣口袋里取出手帕包着的宝石。这是一颗挂在项链上的红宝石。
本田用放大镜仔细察看红宝石。0.8克拉的红宝石,被小粒金刚钻包着。倘若去珠宝店购买,至少值一百万元。如此贵重的宝石,与站在眼前的人的身份很不相称。本田凭直觉知道,这东西是“偷来的”。他让那男子在店堂里等一会,自己走进里屋。本田迅速瞥了一眼最近警察署寄来的被盗物品一览表,在2月7日东京银座珠宝店的被盗物品中,有0.8克拉的红宝石项链挂件。形状、重量完全一致。
本田叫妻子立即与警察署联系,自己则返回店铺。
“喂,你磨磨蹭蹭干什么?”
那人显得焦躁不安。
本田笑嘻嘻地说:“现在假的宝石很多,刚才仔细研究了一下,你这个红宝石货真价实。”
“那还用说。我难道会有假货吗?”
“那么,你要当多少钱?”
“最多能当多少?”
“十万元吧。”
“只有这么一点吗?”
“?你知道最近宝石跌价了。”本田答道。
那男子眼睛骨碌骨碌,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本田心想,警察再不来就糟了。
“十五万元怎么样?”
“好吧。”
“身份证带了吗?保险证、驾驶许可证也行。”
“都没有带。若不行,我卖到珠宝店去。只要便宜,他们会买下的。快把宝石还我。”那人对本田说。
“如果警察不来怎么办……”正当本田焦虑万分时,两个人悄悄地走进店堂。本田认出其中一人是三泽刑警。
三泽用眼神问本田:“是这家伙吗?”本田这时才如释重负。他对典当者说:“一定要看身份证,尤其是贵重物品,否则以后会惹麻烦。”
“言下之意,那宝石是偷来的啰?”那人发怒了。说时迟,那时快,三泽刑警迅速扭住其右臂,另一警察立刻将手铐铐在他的手腕上。
四
警察们将其扭送到警察署。
最初,他对三泽刑警的审问赌气地不吭一声,当三泽拿出传真照片让他看时,他才变得老实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汽车驾驶证。驾驶证上写着他的大名:宫本信介,三十五岁。
案发时,另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唤他为“米亚”,这与宫本的发音相符。
“2月7日,与同伙一起抢劫过珠宝店了吗?”宫本信介点头默认。
“同伙姓什么?”
“江上。”
“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江上。”
“合伙抢劫了,难道连名字也不知道吗?!”
“我是在。‘府中’跟他认识的。”
“府中?”
“就是府中跑马厅。我常去那儿。他见我净输钱,就跟我搭讪。他说:‘想赚钱么?’”
“于是就一拍即合啦?”
“是呀。因为我需要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1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日。”
“于是,你们两人就闯入银座珠宝店?”
“是的。他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枪,我取了车上的扳头,一起去珠宝店。”
“车是你开的吧?”
“是的。他没有带驾驶证。”
“珠宝店老板是你打的吧?”
“是的。不过我出手并不重,所以老板没有死。”
“是谁打了女店员?”
“是那家伙。他用枪托打的。”
“江上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你们抢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可你只拿了一颗价值一百万元的宝石。其他珠宝全在江上手里吧?”
“他说藏在秘密的地方。待全部换成现钞后一起逃走。”
“藏在什么地方?”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你们自己去找吧。”宫本说完竟笑了起来。
“混蛋!”三泽刑警大怒。
“江上几乎独吞了全部珠宝,你心甘情愿吗?”
“能如此诱供吗?江上的事,我再也不说了。”
“只分到一颗宝石,而且还没有享受就进了监狱,你对此善罢甘休吗?”
“江上也只把一颗宝石换成现钞,其他都藏了起来。我是初犯,最多关两年就释放了。那时再平分珠宝,岂不逍遥自在。”
“想得倒美!两年后,江上会老老实实把珠宝送到你手里吗?”
“别说了。我如果出卖了他,结果会怎样呢?你们会把珠宝都给我吗?你们会释放我吗?恐怕不会吧?”
“我们和东京警视厅商量一下,也许行。立功赎罪,可以减刑。”
“都是空话,我可不是傻瓜。”说完,宫本就闭口不语。
五
冈山西警察署审讯完毕后,就押送宫本信介去东京。由龟井、西本两警察押送。
十津川关照两位刑警“路上小bbr>心”。由足智多谋的龟井押送,他很放心。再者,宫本信介没有杀人前科,这次案件,他是个胁从犯。
龟井也觉得这次押送比较轻松,因而有点麻痹大意。
龟井在冈山西警察署看见宫本信介后,就觉得他不过是个围着别人屁股转,当帮凶的角色。这种人不会“叛逆”,也不想“叛逆”。一遇风险,便会蜷起身子一动不动。宫本恐怕连想也没有想过要在押送途中逃跑。
警察署三泽刑警也说:“他常常忍气吞声,是个驯顺的人。”
当龟井对他说“明天把你押到东京去”时,宫本也只是呵呵地笑着说:“东京也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可成了名人啦。”
只是第二天启程时,宫本提出了一个条件:“能否晚一点动身?我想吃了午饭走。”
“那就乘14点12分的车吧,”三泽刑警说。乘这趟车,18点04分,即下午6点04分可抵达东京。
龟井决定乘那班车后,给十津川挂了个电话。
“好吧,警车在东京站等你们,由清水刑警驾车。”十津川说。
龟井从三泽刑警处取了审讯记录复本后,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
“态度还比较老实。”
“可是,要紧的事,他一句也没说。”
“是同伙的地址和珠宝的去向吗?”
“是啊。别的事,他交代得很痛快。他好象对吃饭很关心,饭后审讯时,他大发雷霆,拒绝回答问题,说饭后我要休息。”
“他的意思是休息后再动身吗?”
“是啊。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三泽刑警笑着说。
翌日,让宫本吃饱喝足之后,由龟井、西本押送去东京。警察署用车送他们到冈山车站。上车前,龟井和西本给宫本带上手铐,两人把他夹在中间,乘上由冈山始发的“光辉62号”列车。
在4号车厢的三人席位上,三人并肩而坐,宫本坐在中间。
下午2点10分,车厢里乘客寥寥无几。
宫本想抽烟,龟井就把自己的烟让他衔在嘴上,正要点火时,“光辉62号”列车启动了。
龟井取出记事本,核对了列车沿途的车站。本次列车沿途只停新大阪、京都、名古屋三个大站。龟井觉得这次押送任务十分轻松。
“你为什么来冈山?”列车启动不久,龟井问宫本。
正式审问回东京后进行,但这件事必须早点问清楚。
冈山西警察署理应问过宫本来冈山的目的,可审讯记录里却没有记载。
“到冈山来的原因吗?”宫本无意地瞧着车厢顶棚答道:“我想乘新干线逃到远方去,所以来到冈山。如此而已。若是我的同伙,早去九州了。”
完全是信口开河。大概由于这个原因,警察署才没有把它记录下来吧。
列车停靠新大阪后,上来一批乘客,其中三人进入4号车厢。乘座率仅占百分之四十。
列车离京都不久,宫本要上厕所。
“我带他去。”年轻的西本刑警说。若在平时,龟井一定会同去,但今天他患了感冒,全身乏力,懒得动弹。龟井想,对付宫本信介这种人,西本一个人就足够了。于是他拍拍西本的肩膀说:“那就拜托了。”不过,龟井心中仍不踏实,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当看见向厕所走去的两人背影时,他又放心了。因为西本体格魁伟、腰圆膀粗,而宫本矮小、瘦弱,如同孩子。
龟井一直看着两人,直至出了自动门,背影消失为止。
龟井悠然地点燃一支烟,沉思着:宫本的同伙江上,是真名还是假名呢?警察署三泽刑警认为是假名。从只分给宫本一丁点儿赃物看,不可能是真名。因此寻找宫本的同伙乃是本案的关键。
龟井不知不觉抽完了一支烟。
突然从自动门那边,传来女子惨叫声。
六
龟井象反射似地跳起来,向自动门方向奔去。
打开自动门一看,一个年轻女人吓得面如土色,愣愣地站着。她的对面西本刑警倒在血泊中。从厕所里伸出另一个人的两只脚。“他妈的,”龟井边骂边推开厕所门,发现宫本也鲜血淋漓地俯躺在地上。
“快去喊车长!”
龟井对吓晕了的女人吼道,同时迅速抱住西本的身体:“喂!醒醒!”
可是没有反应。血仍从后背流淌出来。
“畜生!谁干这种缺德的事!”龟井咬牙切齿地说。
车速突然减慢,不久便是名古屋站了。
车长终于来了。他看见血,脸部痉挛似地抽搐起来。
“快把这两个人送到医院去。”龟井对车长说。车长这才从神不守舍中惊醒过来。
“马上就到名古屋了,叫救护车吧。”
“光辉62号”列车缓缓地滑向名古屋站台。
龟井从内袋取出手枪,对车长说:
“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你要干什么?”
“罪犯可能要在这儿下车。”龟井急急地说。车一停,他快步走上站台。
乘客们分别从十六节车厢涌上站台,在嘈杂的人群中,龟井不知谁是罪犯。
这时几个乘务员急急忙忙地跑来,不知对车长说了些什么,车长立即对龟井说:“救护车快来了。”乘务员把毯子也带来了,他们把它盖在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身上。
“警察先生,这个人好象要说话。”
一个乘务员大声喊住龟井。龟井立即向宫本奔去,把耳朵贴近他嘴边。
宫本轻轻地说:“银行……”
“是银行吗?”龟井问道,可是没有回答。
五分钟后,救护车来了。抬着担架的两个急救队员快步跑来,利索地将两个不会动弹的人搬上担架,又迅速抬到月台上。
“光辉62号”列车误点七分钟后,离开名古屋,风驰电掣地向前奔去。
七
救护车把病人一送到车站附近的医院,医生就立即进行手术。由于出血过多,能否得救,医生说没有把握。
龟井怀着沉重的心情,给东京的十津川打电话:“非常抱歉。我一起去就好了。”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用什么东西打的?”十津川问道。
“枪。两人都背后中弹。恐怕是无声手枪。”
“是宫本同伙干的吧?”
“我也这么想。他想独占珠宝。”
“宫本对此闭口不言吗?”
“是的。”
“两人在什么状态下被射中的?”
“西本君倒在厕所附近走廊上,宫本倒在厕所里。”
“手铐呢?”
“手铐落在西本君身旁。恐怕是西本君替要解手的宫本脱下来的。西本君在厕所门口等宫本时,罪犯从他背后开了枪。”龟井说道。
这时,护士长走到龟井旁边轻声说:“宫本死了。”
第二章 小金库
一
西本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龟井在候诊室里暗暗祈祷西本早日康复。
九点钟光景,十津川风尘仆仆地从东京赶来了。
“西本君怎么样?”
“仍在昏迷中。”
“能醒过来就好啦。”
“醒 4e0d." >不过来,可麻烦啦。”龟井说。
“真冷啊,这房间。”
“七点钟就关了暖气。”
“噢,对了,我有个好东西,”十津川微笑着,把怀炉送到龟井手里,他自己也有一只怀炉,他把它塞在衬衣里。
“宫本已无法审问了。”
“是啊。很多事要问他,真遗憾。”
“只能靠冈山西警察署的审讯记录了。”
“这是审讯记录的复本。”龟井把它交给十津川。
十津川默默地看着审讯记录。
“同伙的下落和珠宝的去向,他没有交代呀。”
“这正是我们最想知道的事。”
“宫本对你说过‘银行’了吗?”
“是的。他讲了‘银行’两字后,就昏迷不醒了。”
“是什么地方的银行呢?”
“恐怕是银行小金库吧?”
“是藏赃物的地方吗?”
“是啊。江上的名字,可能是假的。他把珠宝藏在银行的小金库里。宫本恐怕也知道这件事。这种小金库,每月只要向银行付一点钱,借几年都行。江上可能对宫本说过,两三年后取出这些珠宝,换成现钞,大家平分。宫本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即使逮捕了,也咬紧牙关,绝不招供。可是没料到,在‘光辉62号’列车里,他遭到江上暗算,宫本明白自己受了骗,因此对我说珠宝藏在银行的小金库里。你看是否这样?”
“天亮以后,叫清水君把东京的银行都调查一遍,”十津川说。
寒冬季节,天亮得晚。七时左右,窗外才开始露出晨曦。这时医生跑来说西本刑警已经醒过来了。
二
龟井留在名古屋照顾西本,十津川先回东京。
十津川在新干线给清水刑警挂了个电话,要他调查银行小金库。
“以江上的名义,向银行借了小金库。对,是最近的事。你去调查一下。”十津川对清水说。
十津川于下午一点四十分抵达东京。清水在车站迎候。
“银行已查清了。”清水说。如此轻而易举,十津川稍感意外。
“是以江上的名义借的吗?”
“是的。借主是江上利夫。他在M银行四谷分行借了小金库。”
“现在就去看看吧,”十津川说。两人乘电车去四谷。
“江上利夫是我们要找的江上吗?”电车中十津川问清水。他觉得也许是同姓异人。
“打电话问过了,那人跟传真照片上逃犯的长相一样。”
“也许此人就是逃犯。看来本案快了结啦。”
到了四谷,两人直奔M银行四谷分行。
分行行长山本见了警察,脸色苍白,神色惊慌。
“那人非常循规蹈矩,我很放心,所以把小金库钥匙交给他了。”
“如此说来,你跟他有买卖上的联系?”
“是的。他在这儿开饭馆。我们已经相识五年了。”
“那饭馆现在还经营着吗?”十津川问后瞧了山本一眼。
“三个月之前,他把店盘给别人了。”
“他是什么时候借小金库的?”
“两个月之前。”
“那么,是在店铺盘给别人之后啰?”
“是的。因为生意不好。江上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啦?”
“能让我们瞧一瞧江上利夫的小金库吗?”十津川问道。
十津川和清水随山本来到地下金库。地下室里排列着一长行小金库,每个金库都编了号码。山本用两把钥匙,打开其中一个小金库。
十津川抽出长方形铁盒,里面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你知道江上什么时候用过金库吗?”十津川问山本。
“知道。因为每用一次金库,都要记在本子上。”说着就拿出由江上利夫亲笔签字的本子来。十津川翻开本子,只见上面记着:
12月16日 申请借用小金库。99lib?
12月19日 取金库钥匙。
1月23日 使用
2月6日 使用
2月9日 使用
2月10日 使用
十津川的目光注视着2月份的使用情况。2月7日,江上与宫>本抢劫“WADA”珠宝店。6日乃作案前夕,这一天不可能存入什么东西,恐怕是从金库里取出什么吧?
“会不会是手枪?”十津川心中想道。
江上有手枪。6日之前,他把枪藏在金库里,6日取出来,这种可能性极大。2月7日,两人抢了价值相当于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那一天,银行已经打烊。8日是星期天。因此,江上9日把它藏入金库。这是出于策略,并非真想寄存。无非让宫本相信,珠宝已藏在金库里。第二天他就急忙把珠宝取走便是证明。银行职员的证词,也颇说明问题。9日,江上提着小皮包来银行,回去时则两手空空。可见他把包放在金库里了。10日他提着小皮包回家。
宫本对江上的话深信不疑,万万没想到江上会欺骗他。他当时只拿了价值一百万元的红宝石,想到冈山把它当掉,结果被逮住。
江上则从金库中取出全部珠宝。不仅如此,昨天在“光辉62号”列车上,他又用无声手枪杀了宫本。
“江上是个危险的逃犯,”十津川说。
三
四谷站附近,有一家饭馆的老板,名字确实叫江上利夫。
十津川一面派人调查江上利夫的情况,一面在各机场、码头加强警戒,以防罪犯逃跑。
江上利夫,三十六岁。生于四谷,是江上家的长子。其父母曾开过“青叶饭馆”。父母原籍在仙台,故取店名为“青叶”。江上利夫有一个妹妹,名叫江上美矢子,已经结婚,住在大船县,比江上利夫小七岁,今年二十九岁。
江上利夫高中时代,在棒球队担任过第一棒球手。他对棒球十分喜爱。毕业时,曾在志愿表上写道:“大学毕业后,我想加入专业棒球队。”
进入S大学后,他仍然热衷于棒球运动。但大学毕业后,他却步入商社当职员。
江上二十八岁那年,父亲生急病突然死去,他就辞去商社工作,继承父业,成了“青叶”饭馆的老板。
“青叶”饭馆原有职员八人,江上当老板后,店铺扩大,迅速增加到二十人。不久,又在荻洼开了分店,“青叶”饭馆生意兴降,蒸蒸日上。周刊报导了这位青年实业家的事迹。三十二岁时,江上与丽质女人结婚。翌年,母亲去世。从此以后,他心猿意马无心做生意。
荻洼分店倒闭后,他想去海外开店,但资金奇缺。他煞费苦心要弄一笔巨额资金。于是,他想到了赌博和赛马,越不想经营饭馆,他在赛马上的赌注就下得越大。妻子为此与他发生争吵。两年前,江上与妻子已正式离婚。去年十一月,他把店铺也盘给了别人。
十津川手里拿着当年介绍江上事迹的周刊,封面上刊着江上洋洋得意的照片。文章的通栏标题为《明年计划在瑞士或夏威夷开设分店》。M银行山本分行长正值此时认识江上,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把银行小金库借给江上使用了。
生意兴隆时,江上常去海外旅行。他曾去过瑞士、夏威夷、菲律宾、泰国,似乎认真思考过如何开设分店。
十津川对此感到不安。因为江上有去海外旅行的护照,他不是可以轻易地逃到海外去吗?
十津川的不安颇有道理。2月14日下午二点,从大阪至马尼拉的班机乘客中,发现了江上利夫的名字。
四
2月15日,星期天才获知这一情报。搜查本部的警官们烦躁不安。倘若早一点把通缉令张贴在机场,也许能防止江上出逃了。
搜查本部立刻把江上利夫的照片电传至菲律宾警察署,要求菲律宾逮捕江上利夫。但是很可能希望落空,因为江上不一定住在马尼拉,也许他一过境就逃到泰国等地去了。
线索断了,警察署的警官们十分失望。看来唯有等待西本刑警的康复了。
在名古屋医院,恢复了意识的西本,劈头便问:
“宫本无事吧?”
“很遗憾,他死了。”
西本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为什么?”
“跟你一样,他也中了枪弹。你背上中了两发子弹,宫本中了三发子弹。”
“他为什么开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龟井问道。他觉得西本问得有点怪。
“是我带宫本去厕所的。”
“是啊。”
“带了手铐无法解手,因此我替官本开了手铐。他进去后把厕所门关上了,我在外面等他。”
“后来呢?”
“突然,枪弹从我背后射来。我当时只想到宫本,大声对他说:‘危险,别开门!’”
“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
“接着,第二枪又射中我的背脊,我失去了知觉。”
“你当时伤势十分严重,差一点死去呢!”
“宫本在厕所里被人开枪打死的吗?隔着一道门怎么会死呢?”西本刑警眨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宫本身体倒在厕所里,两只脚伸在厕所门外。”龟井说。
“那么,厕所的门是谁开的呢?”
“当然是宫本自己啰。里边锁着,外边无法开门。我们没有发现强行开门的痕迹。”
“可是我大声对他喊过‘危险,别开门!’他为什么不听呢?”西本百思不解,露出十分遗憾的神情。
“情况会不会是这样呢:宫本听见你的喊声,惊恐万状,急忙逃出厕所来。”
“是这样吗?”
“恐怕只能如此。他觉得与其在厕所里束手待毙,不如逃之夭夭,这么考虑很正常吧?”
“也有一定道理,”西本终于首肯了。
“你看到向你开枪的人了吗?”龟井问道。
“没有。因为他在我的背后开枪,真抱歉。”
“你不用谢罪。要谢罪的是我。我当时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罪犯是宫本的同伙吗?”
“是的。名叫江上利夫。十津川警官刚才打电话来说,江上逃到马尼拉去了。现在下落不明。”
“畜生!”西本骂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用着急,会逮住他的。你安心养伤吧。”龟井说道。
五
在等待菲律宾警察署回音的日子里,十津川立即去大船镇拜访江上利夫的妹妹。婚后她改姓加藤,丈夫在横滨超级市场工作,是个分店长。
十津川约加藤美矢子在附近咖啡馆交谈。下午二点左右,顾客稀少,门庭冷 843d." >落。
报纸、电视台对案件已作了多次报道,因此,美矢子知道警察来意。她尴尬地望着十津川。
“我哥哥不是干那种事的人,”美矢子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十津川自从当警官以来已无数次听到这种话了。发生杀人事件后,罪犯的家属都说“XX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听到这种话,十津川就觉得难受。他十分理解这些家属的痛苦和他们的美好愿望。但对调查事件真相的警察来说,绝不能表示一下同情就完事了。
“不过,从珠宝店老板、职员和死了的宫本信介的证词看,无疑是令兄干的。”
“那是错误的,”美矢子断然说道。她那高高的个子和严峻的脸型,很象她的哥哥。
“14日,你哥哥乘飞机去马尼拉,这是确凿无疑的。登记簿上有他的名字,而且还有目击者。”
“哥哥常去海外旅行,也常去马尼拉。这不足为奇。”
“去马尼拉后,你哥哥同你有联系吗?”
“没有。他出去旅行,事先经常不跟我打招呼。回来以后,才出奇不意地告诉我去了哪儿,并给我带来礼物。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你哥哥事业失败后,把四谷的饭馆盘给别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
“当时,你哥哥心情如何?”
“他并不神情沮丧。做..
生意,盈亏是常事。不久前,他还对我说‘请放心,没什么事。’我想哥哥一定有什么打算。”
“那是什么时候?”
“1月15日,哥哥突然来我家时说的。”
“他说想干一番事业吗?”
“是的。”
“有没有讲新伙伴的事?”
“他说找到了一个合作者。待那人拿出资金后,就开张志喜。如果干得好,‘青叶’店很快可以赎回。他信心十足,丝毫没有偷盜、杀人的意思。”美矢子严肃地说。
“合作者……”十津川自语道。这“合作者”,不就是府中跑马厅相识的宫本信介么?所谓“开张志喜”,恐怕就是抢劫银座珠宝店吧。
“你哥哥性格如何?”十津川问道。
“豪爽、好客。生意兴隆时,有个叫泽山的人常来吃白食。尽管嫂嫂讨厌他,但哥哥对凡是有求于自己的人,都热诚款待。”美矢子说。
可是,江上妻子的证词,与此大相径庭。
六
江上的妻子离婚后,恢复原来的姓氏——泽井芽子。十津川到其娘家调查。谈话在宽敞的庭园里进行。
“他结果垮台了。”芽子冷冷地说。
“是的。”
“他尽说大话,但实际上很懦弱。他不能中止赛马,是因为他性格懦弱。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也是由他的懦弱性格造成的。”
“你说他懦弱,那他怎么持枪抢东西,又开枪打死同伙呢?”
“愈志坚强的人,有控制自己的能力,不会在赌场上越陷越深。可是他遭受了一次失败,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这就是懦弱。”
“有道理。”
“成功了,他就满面春风;一遇挫折,他就垂头丧气。”
“你预感到他会失败吗?”
“是的。他不仅懦弱,而且虚荣。我预感会出事情。”
“他的妹妹说,有一个人愿意出钱与他合作共事,他打算与那人干一番新的事业。”
听了十津川的话,芽子苦笑道:“在如今社会里,会有这种好人吗?”
“恐怕不会有吧。”
“绝不会有的。他落魄以后,以前得到他好处的人,一个个都离得远远的。看见他象看见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谁愿意跟一个负债累累的人交往呢?”
“你离婚也是这个原因吗?”
芽子听后,不快地说:
“如果没事了,我就回家了。”
七
十津川又亲自拜访了“青叶”饭馆的老厨师高品俊吾。“青叶”饭馆倒闭后,高品俊吾已去中野饭馆工作。不过他仍口口声声称江上为老板。
“老板为人善良。朋友来了,好菜好肉招待,分文不取。”
“这次事件,你怎么看?”
“老板绝不会抢劫、杀人。”
“你和他一起去过海外吗?”
“去过。”
“去过马尼拉吗?”
“两年前,他带我去过一次。”
“只有你们两人吗?”
“是的。”
“你们在马尼拉干了些什么?”
“我们在那儿住了三天。观赏了马尼拉海湾傍晚的景色,去世浦岛尽情地游泳。还随老板去马尼拉郊外进行射击比赛。”
“枪是借来的吗?”
“是的。我不会射击,一枪也打不中。可是老板百发百中。”
“打了好几次吗?”
“是的,听说打掉一公斤子弹呢。”
“他有没有买枪带回日本?”
“没有。老板不是那种人。”高品俊吾说。
但是,十津川的看法与此相反。他认为射击会引起对真枪的欲望。在美国、菲律宾,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枪。当时也许出于好奇,把枪带回了日本。这次用它抢劫、杀人。或许当时没有带回来。今年有了抢劫珠宝店的念头后,再去马尼拉买枪。总之,十津川明白了江上手中枪的来历和他善于射击的原因。
菲律宾警察署一旦逮住江上,案件便可了结。
可是菲律宾方面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他们仅仅确认2月14日乘客中有江上利夫这个人,出了机场,便去向不明了。
2月17日,龟井从名古屋返回东京。因为西本的意识已完全清醒,由家属陪伴,继续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龟井对菲律宾警察署迟迟不予答复,也焦虑不安。
“我们自己去那儿搜寻,恐怕还要快点呢!”龟井不满地说。
十津川笑道:“这不行。我们对马尼拉地形不熟悉。而且,那儿属菲律宾警察署管辖。”
正当十津川等人焦躁不安地等待菲律宾警察署消息时,电视台派记者去马尼拉采坊,播送了“搜寻逃犯江上”的新闻。十津川等人心事重重,但又束手无策,终于也关心起电视新闻来了。
记者在马尼拉市采访见到过江上的菲律宾人,并询问一个自称为“江上”的日本人,你有假护照吗?明明是假的,可是女记者却兴趣浓厚地进行采访,十津川觉得荒唐可笑。
马尼拉郊外有一个秘密组织,只要付一万美元,就可让罪犯逃往国外。记者采访秘密组织的新闻也源源不断地播放着。十津川只觉得无聊。
可是2月23日,星期一,电视台的如下报道却令十津川大吃一惊:
马尼拉郊外,发现江上尸体。
第三章 马尼拉
一
十津川立即给马尼拉警察署挂国际电话。他要知道这个报道究竟是不是事实。对方由罗敦利格斯听电话。他是马尼拉警察署副署长。从名字看,似乎是西班牙移民。他操着西班牙腔英语,说话慢条斯理的,令人听得一清二楚。
在马尼拉郊外,确实发现了一具日本人模样的尸体。脸部血肉模糊,是否是江上利夫,无法判定。
“肯定是日本人吗?”十津川问道。
“不错,是日本人。”
“身高多少?”
“一米八十。年龄嘛,不清楚,大约三十左右吧。”罗敦利格斯答道。其外形与江上相同。
“他身上有护照吗?”
“没有。遗忘在旅馆里呢,还是被人窃去了呢!不清楚,看来,后者可能性较大。”
“为什么?”
“因为钱包也丢失了。而且手表……”
“被害者带着珠宝吗?”
“没有。只带了钱包。”
“能否取个指纹?”
“这个……”罗敦利格斯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无法取指纹。”
“为什么?”
“手指全被焚毁。不知用什么干的,十分残忍。”罗敦利格斯说道。他在电话的那一边也许正耸着肩膀呢。他说话的语调令人有此种感觉。
难道死者想把自己的身份完全隐匿起来?
“尸体已运到马尼拉警察署了吗?”
“是的。”
“体内有手术后的痕迹吗?”
“有盲肠手术的痕迹。似乎是最近做的手术。”
“我们也许要到贵国来一次,请多多关照。”十津川说。
与菲律宾警察署通话以后,十津川立刻与江上的妹妹取得联系。美矢子也看了电视,她真想立刻飞到马尼拉去。“我们一起去吧。”十津川对美矢子说。事后,他向本多侦查科长请求去马尼拉。
“你认为那具尸体是江上利夫吗?”本多问道。
“不清楚。从外形看有点象,或许是江上的替身。”
“是不是伪装死去?”
“是的。脸部弄得血肉模糊,又烧毁手指,总令人感到是故意这么做的。”
“是啊。”
“只是不去实地考察,无法判明真相,因此……”
“知道啦,早去早回吧。”本多说道。
二
当日下午,十津川与美矢子乘菲律宾班机去马尼拉。
“你丈夫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在飞机上坐定后,十津川问道。
“我和丈夫离婚了。”美矢子淡淡地说。
十津川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这次事件引起的。以前就不和睦。这次事件使矛盾表面化罢了。”
“尽管如此,那也不好受吧。”
“不过,无论怎样,我挺得住。”
“你现在仍然认为令兄无罪吗?”
“是的。我哥哥不是干那种事的人。”美矢子的语气很坚决。
四个半小时后,抵达马尼拉机场。一下舷梯,三十几度的热浪袭向十津川。他对这样的高温很不适应。耳际又听到了陌生的异国语言。
“我现在就去马尼拉警察署,你呢?”十津川问美矢子。
“我也去。”
十津川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警察署。美矢子目不转睛地瞧着车窗外的景象。
“你来过马尼拉吗?”十津川问道。美矢子默默无语,入神地看着窗外的景物。看样子,她来过马尼拉。
一到马尼拉警察署,罗敦利格斯便迎了出来。他个儿不高,白净的脸上胡须剃得光光的,留着青青的须痕,是个南欧型美男子。
十津川向罗敦利格斯介绍美矢子后,罗敦利格斯摊开双手说:
“对你来说无疑是个沉重打击,我内心祈祷那尸体不是你的兄长。”
“谢谢。”美矢子感激地说。
罗敦利格斯领两人去尸体停放处。一掀开白布,连见惯死人的十津川也闭上了双目,惨不忍睹。脸颊、眼睛、鼻子都被捣烂了,血肉模糊。
脸型很象江上。但仅此仍难以断定是不是江上。
尸体全裸着。胸部和腹部留着被枪弹射中的小孔。至少中了三发枪弹。手指,如罗敦利格斯在电话中所说,全被焚毁,并已经溃烂,其目的当然是为了使人无法取指纹。
美矢子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瞧着遗体。
“是你的兄长吗?”十津川小声问道。
“是的。胸部开阔,脚脖细小,这与哥哥的样子非常象。脚趾的形状也很象。”美矢子说。她显得出奇地平静。十津川既感到放心,又觉得意外。
“盲肠手术以后怎样?”
“也有与此相同的疤痕。”
“你能肯定是兄长吗?”
“是的。我也希望不是哥哥,但确确实实是哥哥。”美矢子说。
“可是为什么把脸弄成这付模样,还把手指焚了,令人无法辨认。”
“我怎么知道呢。”
“确实是你的哥哥吗?”
美矢子首肯后,十津川用英语告诉身旁的罗敦利格斯。
“可怜,真可怜。”罗敦利格斯说后,抱住美矢子:“我一定为你逮住罪犯。”
那一日,十津川与美矢子住在市内旅馆里。第二天早晨,电话里传来了罗敦利格斯的声音:
“逮住了一个嫌疑犯,请来警察署。”
十津川、美矢子都在话筒里跟罗敦利格斯讲了话,然后立刻去马尼拉警察署。
罗敦利格斯得意地对十津川说:“他就是嫌疑犯。”罗敦利格斯用手指了指戴着镣铐、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不是孩子吗?”十津川惊讶地瞧着罗敦利格斯。那人至多不过十五六岁。
“别看他是孩子,他已经有杀人未遂的前科,而且,请看……”罗敦利格斯从抽屉里取出日本政府签发的护照让十津川看。
那是江上利夫的护照。上面盖着日本国的印章。十津川把护照递给美矢子。
“这是哥哥的护照。”说完把它紧紧握在手里。
“那少年拿着这护照吗?”十津川问罗敦利格斯。
“是的。我们早就注意他的行踪了。”罗敦利格斯伸出一个指头说:“第一,他家住在江上遇难场所附近。第二,他以前有前科。第三,一看见我,他拔腿就逃。从他身上还搜出护照和六十美元。”
“他怎么交代?”
“起先说拾来的。后来又说是从尸体口袋里掏来的。”
“你不相信吗?”
“不相信。我不相信是他一个人干的。尽管是个恶棍,但他没有枪。我以为必定有个拿枪的主犯。他不过是胁从犯罢了。”
“可是偷别人的护照,而且是日本政府签发的护照有什么用呢?”
“有用处。近来,日本不少无赖、罪犯逃到马尼拉,急需护照。他们把护照拿到护照伪造者那儿,转眼间就可制成假护照。就是说,他可以用护照谋取暴利。”
“原来如此。”
“我领你们去江上被害的地方吧。”罗敦利格斯说。
三
罗敦利格斯亲自驾车,带领十津川、美矢子去马尼拉郊外。
马尼拉市内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街上游荡着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十分引人注目。菲律宾失业率高,其中主要是这些没有职业的年轻人。
吉普车行驶二十分钟后,楼房、车辆一一消失,椰子树和水田随之出现,呈现出浓郁的田园风光。
灼热的阳光直射而下,令人目眩。罗敦利格斯默默地驾驶着,美矢子则目不转睛地瞧着窗外景物。突然,眼前出现一幢破败的水泥建筑物,门窗残缺,玻璃破碎,厂房里机器生锈。
“这是日本出资建造的纺织厂,可是倒闭了,成了废墟。”罗敦利格斯说。他想再说几句,可是在日本人面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罗敦利格斯把车停在废墟附近。以前这儿是建筑工地,现在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尸体是在这儿发现的。”罗敦利格斯指着草丛说。草丛被压得十分凌乱、黑乎乎的,大概是一滩血迹吧。
三人下了车,站在热气蒸腾的草丛里。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令兄为何要到这儿来?”
美矢子摇摇头。
“她怎么说?”罗敦利格斯问道。十津川将美矢子的话译成英语。罗敦利格斯立即说:
“江上是被人挟持到这儿杀死的,因为这儿荒无人烟,可以为所欲为。”
确实如此。这儿荒凉无比。听不到汽车的喇叭声、看不见人的影子。除杂草、破败的厂房、锈迹斑斑的机器外,一无所有。
美矢子将一束鲜花供在兄长被害的地方。
四
中牛时分,为感谢罗敦利格斯的协助,十津川约他去西班牙餐厅用餐。两人边喝边吃。酒足饭饱之后,罗敦利格斯兴致勃勃地弹起吉他来,边弹边唱,技艺娴熟,歌喉圆润,令十津川惊讶不已。当然,罗敦利格斯更是一位出色的警察,他巧妙地查明了江上投宿的旅馆。
马尼拉湾附近有一座豪华的丽莎宾馆。大厅里威武地站着持枪的门卫。美国客人正在水池边愉快地打扑克。
罗敦利格斯带领十津川、美矢子进入宾馆大厅。
“想知道什么,请说吧。”
“请让我看看哥哥住过的房间。”美矢子说。
客房分散在葫芦形水池四周,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幢楼里。这幢楼从外表看似乎很简陋,但里边设备齐全,十分豪华。宿费很贵,一宿约两百美元。
“我哥哥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美矢子用英语直接问服务员。
“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菲律宾女人。”服务员用英语回答后,用当地方言跟罗敦利格斯交淡了几句。
“那女人是某俱乐部女招待。”罗敦 5229." >利格斯对十津川说。
“能见见她吗?”
“不容易找到她。再说,她与此事无关。据服务员说,14日晚上,江上与女招待住在这儿,第二天早晨,她一个人先走了。过了一天江上结清帐目,离开旅馆。不久就发现了他的尸体。”
“外面有人打电话给他吗?”十津川问服务员。
“没有。”
“他结帐时,神情如何?”
“笑嘻嘻的。还说‘我在菲律宾很快乐。谢谢。’说完走出宾馆。”
江上被什么人带到“荒凉山庄”杀害的呢?
当美矢子继续环视房间时,十津川向水池方向走去。
两个年轻人,正浮在水池里,似乎是新婚旅行者。一对白人老年夫妇坐在水池边聊天。
“真怪啊……”十津川苦苦思索着江上的事情。
罗敦利格斯认为,菲律宾人利令智昏,杀了江上利夫。手持江上护照和美元的少年凶手现在已经逮住。
“可是……”十津川想道:“如果罪犯是菲律宾人,那么为什么杀了江上,还要毁容、焚指?有这样的必要吗?对菲律宾罪犯来说,江上不过是个腰缠万贯的日本人。完全不必毁容、焚指。”
“据罗敦利格斯说,那少年罪犯从尸体口袋里窃取护照和金钱。这证词可靠吗?如果是真的话,那么……”
五
十津川和美矢子向罗敦利格斯道谢后,返回旅馆。
“我想在马尼拉火化哥哥的遗体,把遗骨带回东京。”美矢子说。
十津川约美矢子去咖啡厅喝咖啡。
“请说一说你哥哥的事情。”十津川说。
“哥哥已经死了。”
“这,我知道。我要写一份案件的调查报告。”
“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哥哥英语说得好吗?”
“很流利。他常去海外旅行,所以英语很好。不过,这与案情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再问一个问题,你哥哥不止一次来过菲律宾吧?”
“大约来过五六次。”
“谢谢。”十津川说。但他没有说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翌日,美矢子去市内寻找火葬场。十津川则随罗敦利格斯去见伪造护照的人。此君四十五六岁,已蹲过几次班房,声称目前正在从事“正业”。他当着十津川的面,十分熟练地伪造了一张菲律宾政府发行的护照,跟真护照一般无二,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日本护照,照片上盖着印章,菲律宾护照,照片上不盖印章,相对容易伪造。
“只要出三千比索,就可得到伪造护照。”那人满不在乎地说。
十津川比美矢子先回东京。龟井去成田机场接站。
“东京盛传江上已在菲律宾被人杀死。那儿情况怎么样?”龟井问道,并把报纸递给十津川。果然报上登着新闻:抢劫珠宝店的头目江上利夫已在菲律宾被人开枪射死。
报纸对菲律宾少年被马尼拉警察署逮捕的事也作了报导。
“我在马尼拉警察署看了江上的遗体。遗体上有三发子弹。而且脸被弄得血肉模糊,辨认不清。手指全被焚毁。”
“美矢子确认是她的哥哥吗?”
“是的。从盲肠的刀痕、宽胸、细脚等特征,她确认是她的哥哥。”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件总算了结啦!”
“嗯,恐怕只能这样吧。”
“您有疑问吗?”
“抢夺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江上逃往马尼拉,结果被菲律宾人用枪打死,珠宝落入别人手里。”
“是啊。马尼拉警察不是断定杀人抢劫犯是菲律宾人吗?”
“不过,菲律宾人为何要隐瞒江上的身份呢?有这个必要吗?我对此疑窦丛生。”
“是啊。江上的身份即使大白于天下,跟菲律宾人有何相干?”
“因此毁其容、焚其指,令人百思不解。”
“不过,美矢子不是已经证实是她的哥哥了吗?”
“是的。不过,也许是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她明明知道那尸体不是她的哥哥,但倘若说了实话,警察便会追问不休,因此她信口开河,乱说一气。”
“那么,真正的江上利夫在哪儿呢?”
“江上逃往马尼拉后,知道警察迟早要找自己麻烦,就设下自己被菲律宾人害死的圈套。他找一个身材跟自己相同的人,将他带到郊外,然后乘其不备用枪射死。因这个人的面容和指纹与自己不同,怕露出马脚,就毁其容,焚其指。再把自己的护照放在口袋里。这样,江上利夫在马尼拉被杀害的神话就制造出来了。”
“如此说来,美矢子作了伪证?”
“是的。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江上有了替死鬼以后,就在马尼拉搞一张假护照,菲律宾护照。”
“照你这么说,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菲律宾人啦?”
“是的。他操一口流利英语,而且多次来过马尼拉,因此当一个菲律宾人,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困难。”
“他现在还在菲律宾吗?”
“不。也许已逃往泰国或印度尼西亚。他有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很快就可以过悠然自得的太平日子了。”十津川说。
龟井听后,脸上愁云密布。
“照你这么说,还逮得住江上吗?他已经改名换姓,而且又去向不明。”
“是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美矢子怎么样?她能承认是伪证吗?”
“这就难了。她似乎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性,而且她很爱自己的哥哥。”
“她已经离婚了吧?”
“她是为了哥哥而离婚的。据我看,她不会承认自己作了伪证。”十津川说完,缩了缩肩膀,自言自语道:
“日本,真冷啊!”
六
十津川回搜查本部后,立即向本多科长报告马尼拉的情况。本多同龟井一样,认为江上如果没有死,将难以寻找其下落。
一天以后,美矢子抱着哥哥的遗骨,从马尼拉返回成田机场。
电视台记者在机场候着她,采访后作了详细报道。
十津川与龟井在搜查本部看了采访美矢子的电视新闻。
采访者是中央电视台女记者。
“想问您几个问题……”她拿着麦克风,边走边问。
“这是你哥哥的遗骨吗?”语气中流露出是抢劫、杀人犯的骨灰的意思。
美矢子点点头说:“是的。”
“在马足拉见到你哥哥遗体了吗?”
“见到了。”
“你一眼就认出是你的哥哥吗?据菲律宾电台报道,死者被毁了容,焚了手指。”
“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错不了。我一眼就认出了死者是我的哥哥。”美矢子爽朗地答道。
“令兄闯进银座珠宝店,抢劫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珠宝,在新干线上又杀了人。你作为他的妹妹,有何感想?”
“哥哥绝不会干那种事。是警察搞错了,我希望他们重新调查。”美矢子对着麦克风愤怒地说。电视屏幕前的十津川觉得那是在对自己提抗议。
“这么说,您认为令兄是无罪的。”女记者问道。“当然。那还用说!”
“听说你和警视厅的警察一起去马尼拉?”
“是的。我和十津川警官一起去的。”
“你对他也讲过类似的话了吗?”
“是的,讲过了。”
“他怎么样?”
“警察也属于官吏。官吏一旦决定了什么方针,即使错了,也硬撑到底,不愿更改。不过,哥哥已经死了。我希望不要伤害死者。”
“马尼拉警察认为是谁打死了你哥哥?听说逮住了一个罪犯,你看见过他吗?”
“是的。马尼拉警察让我看了偷我哥哥护照和美元的菲律宾人。不过,他还是个孩子。马尼拉警察认为另有主犯。”
“马尼拉警察有立即逮住罪犯的自信吗?”
“他们好象有自信。”
“请重..复一遍你现在的想法。”
“哥哥是无罪的。我希望警察尊重事实。”
“今后,你准备怎么办?”
“先把哥哥遗骨埋在双亲墓旁。然后设法用事实证明哥哥无罪。不这么做,哥哥死不瞑目。”美矢子答道。
七
电视镜头追踪着美矢子的背影。
“美矢子悲哀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努力吧,美矢子。”新闻报道以女记者伤感的语调结束。
十津川伸手关上电视机。
“她似乎确信那尸体是她的哥哥。”龟井侧着头,若有所思地说。
“我觉得她在演戏。认为自己的哥哥无罪,也许是真的,但马尼拉的尸体,她心里明白不是自己的哥哥。”十津川说。
“不过人们会同情她。日本人对死者是宽容的。年轻女人的抗议更增强了这种同情性。”龟井不安地说。
确如龟井所言,日本人对死者宽宏大量。不喜欢鞭挞死者。“我哥哥已经死了,他是无罪的。”美矢子的申辩,极易赢得社会的同情。
警察当然重视事实真相,但也不能完全无视社会舆论。况且,作为重要证据的马尼拉郊外的尸体已被火化,死者是否真是江上利夫,已无法再作调查。
马尼拉警察署的验尸报告上写明牙齿已被毁坏。因此实在难以断定死者是否江上。
“西本刑警恢复得怎样了?”十津川问道。
“医生说西本年轻,身强力壮,恢复比较快,大约月底可以出院。”龟井轻快地答道。
“珠宝店老板的情况怎么样了?”
“和田老板已经出院。听说不久将去东北温泉疗养。是宫城县鸣子温泉。”清水刑警答道。
“这么一来,珠宝店岂不歇业了?”
“是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个女店员怎么样了?”
“是中原绿子吧?她受了轻伤,没有住院。因珠宝店歇业,她回故乡鹿儿岛去了。”
“后遗症真不少啊。”龟井感慨地说。
今后如何搜查?十津川、龟井觉得茫然。电视台、报纸跟警察署警官们的想法相反,始终报道江上利夫已在马尼拉被人害死。
如果确如报道所言,那么江上的死亡,标志着事件的结束,搜查本部应该解散。因为侦查杀害江上利夫的罪犯乃马尼拉警察署之事。他们也可以调查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珠宝的去向。
第四章 搜查部开会
一
警视厅有人主张搜查本部应该解散。刑事部长三上便是其中之一。
“同案犯宫本信介在新干线‘光辉62号’车内被人杀害。主犯江上利夫在马尼拉遭人惨杀。我们没有逮住江上,这是令人遗憾的。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这是毋庸怀疑的事实。既然两个罪犯都已死去,因而没有必要继续搜查。”三上坐在会议席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反对。”十津川说。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的意见。不过,你还要调查什么呢?”
“马尼拉被杀者不是江上利夫。江上打死了跟自己长相一样的人,装出自己被杀的模样,然后用假护照,逃往泰国、印度尼西亚。”
“照你这么说,美矢子为了掩护其兄长逃跑,把别人的尸体,认作哥哥的尸体了吗?”三上用嘲讽似的眼光瞧着十津川。
“是的。”十津川毫不示弱地说。“江上为了使人无法辨认,故毁容焚指。”
三上不同意。他据理力争道:
“两月之前,一个日本人在马尼拉被杀。死者四十三岁,背部遭乱枪扫射,而且肋骨折断,四肢被铁棍打得血肉摸糊,眼球也夺眶而出。一时无法查明死者的身份。经过周密调查,才知他因外国卖春者的关系,潜入马尼拉,贪得无厌地牟取暴利,触犯了当地人的利益,因此遭到了残酷杀害。江上利夫与此人情?况相似。他曾多次去过马尼拉,也许触犯了菲律宾人的利益。近来,伤天害理的日本人不少。江上也许为复仇者所杀。”
“复仇?”
“是的。毁容、焚指,诚如你所说,是为了隐瞒身份或令人误以为是本人。我以为,这是复仇者施行的私刑。”
“可是据马尼拉警察分析,是打死后再毁容焚指的。如果是为复仇而施行私刑,一般是当他活着的时候就毁其容,焚其指。”十津川反驳道。
“不过,十津川君,打死仇敌尚不解恨,再毁容、焚指,也并非不可理解。”三上说。
罪犯为何用枪射死后还要毁容、焚指?会场里议论纷纷,成了搜查本部该不该解散的中心议题。
十津川、龟井等人反对解散。他们认为马尼拉的尸体不是江上利夫,但又提不出证据。
他们带有几分感情色彩,总觉得如此结案,未免不了了之。但倘若找不到江上活着的证据,就无法继续拽查,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实。
警察署十分繁忙。案件堆积如山。仅东京都内就有数起杀人案件。没有精力为无头案奔忙,因此,决定采取折衷方案:一周之内,继续搜查。搜查本部暂不解散。马尼拉被捕的罪犯,一旦供认杀了江上利夫,夺了珠宝,并毁容、焚指,那么即便不足一周,也了结此案。
二
“我再去见见江上利夫的妹妹。”十津川对龟井说。
“我也去。”龟井说。
美矢子将骨灰带回故乡仙台,为哥哥做了一个墓,然后返回东京。她与丈夫离婚后,住在中野公寓。十津川与龟井去中野公寓拜访她。那是一间IDK式的小屋。
“令兄的墓已做好了吗?”十津川问道。
“已委托寺庙里的和尚去办了,我因急于来东京还没见到呢。”美矢子说。
“你急急忙忙来东京干什么呢?”龟井问道。
美矢子瞪大眼睛,直视着龟井:“当然想证明哥哥无罪。担着杀人的罪名,哥哥的灵魂不得安宁。”
“你真以为令兄无罪吗?”龟井又问道。
正在替十津川、龟井冲咖啡的美矢子,停住手,愤然答道:“那还用说。”
“可是,他抢劫了银座珠宝店,这是事实。同案犯宫本信介已供认不讳。宫本说在府中跑马厅认识江上,并一起抢劫珠金店,夺得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
“那个江上不是我哥哥。”
“为什么?”
“哥哥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谁?”
“宫本和另一个人抢劫了银座珠宝店,这不是千真万确的吗?那另一个人,不是我的哥哥。”
“但是,珠宝店老板和女职员绘制的图形,无疑是令兄。”
“但是,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罪犯戴着墨镜和口罩。”美矢子反唇相讥。
“那倒也是。”
“谁都知道我哥哥菩萨心肠。甚至把钱送给不相识的人。我时常看到有人在他的店里吃了饭,不付钱一走了之。哥哥喜欢广交朋友。他四周有一大群人。在这些人中,一定有跟哥哥身材、容貌一样的人。”
“可是……”
十津川用手制住龟井:“让美矢子把话说完吧。”
“那人也许经济拮据,就与宫本信介在府中跑马厅策划抢劫珠宝店。笨拙的宫本,把真名告诉了他,而他却谎称自己是江上。以后,就发生了现在出现的事情。两人抢劫了银座珠宝店。冒充我哥哥名字的人,为了独吞珠宝,在新干线上杀了宫本。”
“那么怎么解释令兄在马尼拉被人杀害呢?我们认为他抢了珠宝,逃到马尼拉去的。”龟井说道。
“罪犯想嫁罪于我的哥哥,但哥哥一旦证明自己不在现场,便会戳穿谎言。因此罪犯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正巧哥哥要去马尼拉。他想去那儿接洽工作。哥哥把饭馆盘出后,想从事贸易工作。罪犯知道哥哥的行踪后,就一直跟踪到马尼拉,把哥哥杀了。”
“那为何要毁容、焚指,令人无法辨认呢?”十津川问后,美矢子的眸子闪闪发光,她说:
“使人误以为罪犯已经死了,这样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你们警察中了他的奸计。”
“有趣的推理。”
“如果哥哥是罪犯,何必抢劫银座的珠宝店呢?哥哥把店盘掉后,一直住在四谷。四谷离新宿很近,新宿有许多大型珠宝店,他何苦舍近而取远呢?”
“有道理。你一口咬定马尼拉的尸体是你的哥哥,有何证据?除了以前说过的,还有什么理由?”
“血型。马尼拉警察说,死者的血型是B型,我哥哥也是B型。”
“确实说过。验尸报告上也写明了。不过,很多日本人都是B型,我也是B型。”十津川说。
三
不久,十津川与龟井离开了美矢子的家。
“龟井君,你觉得她讲的是真话吗?她真的相信马尼拉的尸体是她哥哥呢,还是信口雌黄?”向地铁车站走去时,十津川问道。
“我觉得地信口雌黄。不过,她相信自己哥哥无罪,也许是真的。”
“是啊!有一点不能不引起我们注意。江上和宫本?为何要抢劫银座珠宝店?新宿也有很多大珠宝店,他们为何偏偏要抢劫银座珠宝店呢?”
“调查一下吧。”龟井说。
十津川与龟井分手后,返回搜查本部。只见“WADA”珠宝店老板和田佑一郎正在等他。
“听说您到鸣子温泉疗养去了……”十津川还没问完,和田立刻答道:
“我确实想去温泉疗养,可是马尼拉警察打了个电话给我。”
“马尼拉警察?是罗敦利格斯吗?”
“是的。他说逮住了一个惯窃。惯窃从日本人那儿偷了名贵的翡翠宝石戒。他觉得也许跟正在追查的案件有关,要我去马尼拉鉴别。”
“是吗?”
“所以,我现在就去马尼拉,特来向您告辞。让您费心了。”和田说。
“谢谢。”十津川说完就送..和田乘车去成田机场。
出于慎重,十津川与罗敦利格斯通了一次电话。电话里传来罗敦利格斯的声音:
“是的。我们逮住了一个惯窃。跟杀人案无关。不过他身上有一枚翡翠宝石戒。这种戒指,在日本不知值多少钱,在菲律宾值五六万比索呢。问他从哪儿来的,他说是日本游客送的。”
“原来如此。”
“弥天大谎。虽然,日本游客中富翁不少,但是送一枚价值五六万比索的戒指给他,实在令人不敢相信。这时我脑际闪过江上的尸体。于是觉得这个惯窃也许联杀人案件有关。倘若证明翡翠戒是东京被窃物品,那就好了。幸亏你曾跟我说起过银座珠宝店店名,因此给店主挂了电话,向他调查翡翠戒。”
“和田今天乘飞机去马尼拉了。”
“那太好了,有什么情况,再跟您联系?”罗敦利格斯说。
龟井直至傍晚才回搜查本部。
“听说和田老板去马尼拉了。”龟井一回来就对十津川报告“新闻”。
“马尼拉警察署叫他去的。那儿发现了和田珠宝店失窃的翡翠戒。”
“如果那是失窃戒指,案情就前进一步啰。”
“你那儿有什么情况?”
“和田常去的‘翠绿’俱乐部在银座电通路附近。和田是常客。店员们都知道他是珠宝店老板。”
“江上也常去那儿吗?”
“江上不常去,每月一两次。”
“如此看来,和田与江上是相识的。”
“如果相识,当江上和宫本闯入珠宝店时,和田一定会认出来。所以和田在‘翠绿’俱乐部,即使看见过江上也完全没有引起注意。但江上恐怕知道和田开珠宝店。与宫本商量抢劫时,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和田珠宝店。”龟井说道。
“这样,美矢子的疑问就解决了。”
“是啊。不过‘江上无罪’,仍然不能同意。”龟井说道。
四
翌日,罗敦利格斯从马尼拉给十津川打来电话。
“那件事不行啦。”罗敦利格斯有气无力地说。
“你见过和田君了吗?”
“他昨天来了。他看了翡翠戒,说不是他们店里的。”
“太遗憾了。”
“和田也表示遗憾。我更觉遗憾。”
“那么怎么处置惯窃呢?”
“释放了。他说是日本游客给的,我不相信,但又无法证明他是偷来的。而且跟凶杀案又无关,所以释放了。”
“和田在干什么?”
“在旅馆里,他准备明天回日本。对了,他要我代向你问候。”罗敦利格斯说。
十津川倍觉遗憾。倘若发现了失窃的珠宝,就容易发现江上的去向。因为他坚信江上利夫仍然活着。
当晚,罗敦利格斯又来了电话。
“实在不可思议。”罗敦利格斯说。
“发生什么事啦?”
“那个惯窃……”
“就是持有翡翠戒的那个人吗?”十津川问道。
“是的。他叫马利奥。和田证明翡翠戒不是他们店的,我们就把他释放了。这件事跟你讲过了吧。”
“是的。”
“一小时前,在马尼拉湾附近,我们发现马利奥被人谋杀。”
“真的吗?”
“头部留着硬物敲击的痕迹。”
“那么翡翠呢?”十津川问道。
“不见了。罪犯似乎为抢戒指而杀马利奥的。”
“跟马尼拉郊外的杀人事件关系如何?”十津川问自己最想了解的问题。
“不清楚。最初以为他是杀害江上的罪犯。翡翠戒是赃物。但和田证明翡翠戒不是失窃之物。因此最初的判断错了。”
“已经告诉和田了吗?”
“没有。我觉得此事与他无关。”
“马利奥是个何许人物?”
“是个惯窃。而且是马尼拉黑社会的消息灵通人士。他知道黑社会许多事情。”
“会讲日语吗?”
“日语讲得非常好。他用日语接近日本旅客,向旅客兜售生意,介绍女人。据他自己说,因为服务周到,日本旅客一高兴,就送他一枚翡翠戒。”
“没有被?99lib?毁容焚指吧?”
“没有。头部击伤,后脑裂开。”
“大约有多少人知道马利奥有翡翠戒?”
罗敦利格斯笑着答道:“他是个吹牛大王,拿着翡翠戒,到处炫耀,知道的人恐怕不少吧。”
“听说你们那儿可以出钱雇杀手,是吗?”
“是的。日本不也有吗?前几天,从报上读到日本保险金杀人事件。父亲为了领取亲生儿子的高额保险全,竟然雇人杀了自己的儿子。”
十津川对罗敦利格斯的话报以苦笑。外国人与本国人的看法相差十万八千里,恐怕任何国度都是如此。十津川等人觉得日本比菲律宾安全、和平,并以此为自豪。但在罗敦利格斯眼里,日本也许是一个父母可以任意残杀孩子的恐怖国度吧。
“你们那儿有不少日本无赖汉吧。我上次去马尼拉时曾见到过这类人。”
“这些人虽然不受欢迎,但我们无法驱赶持有护照的日本人啊!”
“也许是这些无赖杀的吧!”
“是的。有这种可能。”
“会不会跟菲律宾人勾结在一起干?”
“也有可能。穷困的菲律宾人中,为了金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和田君跟你们配合得怎样?”
“噢,配合得很好。他特地从日本来马尼拉,还为我们鉴定了翡翠戒。我们向他道了谢。”
“今天,他一整天闲着没事吧?”
“是的。他花费了不少外币。我作为菲律宾国民的一员,应该向他表示感谢。”
“他整天都在旅馆里吗?”
“你发觉有问题吗?”
“不,没有。”十津川答道。
为什么关心和田的动向?罗敦利格斯边想边说:“要不要往旅馆挂个电话?”
“那就麻烦您啦。和田在你们那儿出了事,就糟了。”十津川说。
一小时后,罗敦利格斯又来电话了。
“和田突然到世浦岛去了。”罗敦利格斯说。
“世浦岛?”
“菲律宾的旅游胜地。从马尼拉乘飞机去那儿,大约需要一小时。不少有钱人在那儿买了别墅。日本游客常去那儿,我也想买幢别墅呢。”
“和田去那儿观赏风景吗?”
“可能是吧。他和一位年轻女郎同去。世浦是恋人们的天堂。”
“年轻女郎?菲律宾人吗?”
“不,日本人。她特地从日本赶来和他相会的。”罗敦利格斯说。
“你知道那人的名字吗?”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不过……”
“好,马上调查。”罗敦利格斯说。
一小时后,电话铃又响了。
“那女人的名字查清楚了。叫中原绿子。”
“是中原绿子吗?”
“是的。”
原来是她!十津川想起来了。银座“WADA”珠宝店被劫时,和老板一起受了伤的那个女职员。
“去世浦岛观光时间不会太久吧,明天可以回日本吗?”十津川问道。
“不一定。那儿大海美极了。也许留连忘返,住上两三天呢!”罗敦利格斯对迷人的世浦岛十分自豪。
十津川在马尼拉时,曾听日本游客眉飞色舞地谈起过世浦岛。
“愿您早日拥有世浦岛别墅。”十津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五
“两个人有恋情也很正常呀。”龟井笑嘻嘻地说。
“是啊。”
“老板和女职员的暧昧关系,不是古已有之吗?”
“嗯,那是古典式的。”
“况且,和田老板是单身汉。有钱人玩玩漂亮女人,那是很自然的事。所以他专门录用美人当职员。”
“真令人羡慕啊。”
“是哟,令人羡慕。出事那天,其他职员不是都回家了吗?说不定当时他就准备带她去情人旅馆呢?可是天有不测風云,突然闯进江上和宫本,于是珠宝失窃。”
“有道理。”
“中原绿子虽然回鹿儿岛了,但电话联系恐怕十分频繁。和田去马尼拉的事,中原绿子肯定知道。”
“于是两人相约去世浦岛。”
“真逍遥自在啊。可是我们却在这儿苦苦寻找案件的线索。”龟井苦笑道。
“江上美矢子怎样了?”
“她仍然确信她的哥哥无罪,并准备四处活动。”龟井说。
“只剩六天了。”十津川嘟哝道。
规定一周期限,还剩六天。过了期限,倘若没有进展,案子便以两个罪犯已死了结。
“美矢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她竭力主张江上死在马尼拉,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龟井说。
第五章 满腹狐疑
一
报社、电台开始安静下来。
电视台记者为珠宝案杀人事件,专程去马尼拉作了采访,报社也热闹了一阵子。现在对此似忘却一般,关心着别的新闻。电台和报社认为两个罪犯死了,事件已经了结。
和田和中原绿子在世浦岛游玩了三天,回到日本,继续经营珠宝店。
十津川和龟井两人去珠宝店拜访和田。和田把店铺交给中原绿子和另一个店员,自己则把十津川、龟井领到附近咖啡馆。
“本店从今天开始继续营业,请多多关照。”
“有没有便宜一点的珠宝?”十津川笑着问道。接着又问:“听说你和中原绿子去了世浦岛?”
和田搔搔头皮,尴尬地说:“连这种事你们也知道啦。其实,我跟她早就有了关系。抢劫事件中她受了惊吓。趁去马尼拉的机会,我带她去世浦岛散散心。她早想去那儿了。”
“你打算跟她结婚吗?”龟井问道。
“说不清楚,不过,有这个可能。”
“你在马尼拉鉴定过宝石了吗?”十津川刚问完,和田急忙说:“我也希望是失窃的珠宝,可是非常遗憾。翡翠倒是翡翠,但不是本店的货色。”
“珠宝的持有者马尼奥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罗敦利格斯让我看了珠宝,但没让我见马尼奥。”
“江上在马尼拉郊外被人谋杀,你对此有何高见?”
“这个嘛……我和中原君都认为两个罪犯都已经死了。一个在新干线被人杀了,另一个在马尼拉死了。那些珠宝可能被杀害江上的菲律宾人拿走了。”
“电视台也是这么报道的。”
“我们在世浦岛遇见了一个人,很象江上。”
“真的吗?”十津川的声音不知不觉地高了起来。
二
“中原君先看到他,在旅馆的水他边。她说那个人很象抢劫犯。”和田低声说道。
“后来怎样?”十津川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说不可能。因为两个罪犯,一个在新干线上被人杀了,另一个在马尼拉死了。但是中原君脸色苍白,这时,我才朝那人瞧了一眼。”
“象吗?”
“一模一样。当时,罪犯戴着墨镜和口罩闯入我店。那个人戴着同样的墨镜,动作、姿态也非常象。”
“真有趣。”
“对我来讲,与其讲有趣,不如讲恐怖。因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以后怎样?”
“情绪被破坏了。我头脑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江上也许没有死。后来,我向别人打听了。”
“噢?”
“那个人名叫加尔洛斯,是菲律宾人。”
“果真是菲律宾人吗?”十津川问道。
和田神色异样,但镇定地说:“是的。周围认识他的菲律宾人,都叫他加尔洛斯。而且他操英语。”
“江上的英语也不错。再说亚洲人长相差不多,很难区分。”
“但是日本人能变成菲律宾人吗?”
“中原绿子也认为是菲律宾人吗?”
“不,她至今认为是抢劫犯。也许心有余悸吧。我却以为是菲律宾人。因为他身旁有一位女郎。那女郎分明是菲律宾人。他们似乎是一对情人。”
“他们跟你们住同一个旅馆吗?”十津川问道。
“好象不是。因为我们住的那个旅馆,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不住旅馆的人也可以在旅馆里用餐、游泳。那人傍晚时分乘车走了。”
“我们还想听听中原绿子的想法。”十津川说。
三
十津川和龟井在同一个咖啡厅,找中原绿子谈话。
这次重见,十津川觉得她肤色白净,体态轻盈,脸上露出一付讨好男人的神色。也许因为知道了她与和田关系的原故吧。
十津川跟她一谈起江上,中原绿子就杏眼圆睁:“非常可怕。”
“长得那么象吗?”
“哎。觉得跟罪犯闯入店内,用枪逼着我时一样。”
“听说是菲律宾人?”
“是的。身边的女人叫他加尔洛斯。”
“你认为是菲律宾人吗?”
绿子停顿片刻后说:“老板说是菲律宾人,我总觉得他是抢劫犯中的一个人。”
“那人看见你们了吗?”
“哎。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令人心惊肉跳。老板说,这是因为我们盯着他看的缘故。可我觉得不是。”
“那人神态如何?”
“如刚才所说,他盯着我们看,听到有人喊他,他才和那个女人乘车回去。”
“你现在仍然认为那人是江上吗?”
“我不知道。江上已经死了,因此那个人不可能是江上。”
“马尼拉的尸体,如果不是江上呢?”
绿子听后大吃一惊。“真的吗?”
“有这个可能。江上为了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杀了长相跟自己一样的人,然后逃之夭夭。”
“如果在马尼拉死的是别人。那么,我们在世浦岛遇见的一定是闯入店内的抢劫犯。”绿子斩钉截铁地说。
绿子走后,十津川与龟井仍留在咖啡厅里交谈。
倘若事情发生在日本,那么不管北海道,还是冲绳岛,都可以立刻去调查,然而现在,事件发生在菲律宾,那就谈何容易了。
“加尔洛斯。”十津川自言自语道。
“.99lib.你认为那是江上吗?”龟井问道。
“有可能。毫无疑问,江上逃到了马尼拉。听说他和菲律宾女人同住。那女人是某俱乐部的女招待。江上抢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逃到马尼拉,悠闲自得地和俱乐部女招待同居,其中必有原因。”
“你认为俱乐部女招待跟马尼拉黑社会有联系吗?”龟井问道。
十津川要一杯咖啡后,说道:“马尼拉是个唯利是图的城市。江上通过菲律宾女人要达到三个目的。其一,请她物色跟自己长相一样的人。其二,请她搞一把枪。他在日本时,用枪袭击了珠宝店,又在新干线杀了宫本。但是他出逃时,没有带枪。因为一旦被发觉,祸患无穷,况且,他在菲律宾有办法弄到枪。”
“其三是搞一张假护照bbr>吗?”
“是的。他用的是菲律宾人加尔洛斯的护照。江上在马尼拉郊外,开枪打死了替死鬼,然后毁其容,焚其指,并把自己的护照塞进他的口袋。”
“造成江上死亡的错觉。”
“是啊。由于惯窃偷了死者身上的护照和零钱,马尼拉警察署的搜查误入歧途。”
“江上制造死亡假象以后,摇身一变成了菲律宾人加尔洛斯,逍遥自在地游玩世浦岛。”龟井说。
十津川呷了一口咖啡后说:“我以为加尔洛斯就是江上。”
“倘若确系江上,那么被和田、中原绿子认出来以后,恐怕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对,同感。”
“假如他赖在菲律宾,我们奈何他不得啊。”
“是啊。即使请罗敦利格斯帮忙也无济于事。因为他坚信江上已经死了,所以他不会去世浦岛搜查。而我们自己又没有搜捕权。”
“刑事部长恐怕也不会同意。因为我们拿不出江上活着的证据。”
“这也是个问题。”十津川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
“照此下去,搜查本部只得解散啦。”龟井说。
“只剩下三天了。”十津川叹道。
三天里,马尼拉警察署没有任何消息。恐怕罗敦利格斯没有搜捕到罪犯吧!死者是个日本人,搜捕不卖力,恐怕也是个原因。当然,罪犯如果逃往别处,无法搜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白白地等着时间流逝吗?
这时,突然传来江上美矢子被拘留的消急。她关押在四谷警察署。十津川便去四谷探望她。关押美矢子的警察对十津川说:“这是一个脾气很犟的女人。”
“她干了什么啦?”
“她用背包殴打M银行四谷支行行长山本先生,山本的嘴唇被皮包打裂,打得鲜血淋漓。”
“难道她去那家银行了?”十津川想起了山本的脸型。美矢子为什么要去找山本呢?十津川暗暗思忖着。
“我可以见见她吗?”十津川问道。警察让十津川在审讯室和美矢子见面。
“听说你打了山本支行长?”十津川笑着问道。
美矢子一声不吭,斜视着十津川。
“你为何去银行?请你心平气和地说一说。你认为令兄无罪。你为了证实这一点去见支行长的吧?”十津川问道。
“你们警察不是认为我哥哥是罪犯吗?”美矢子以咄咄逼人的眼光注视着十津川。脸上露出“跟你们这种人有什么可谈”的神色。
“是啊。至今我仍认为令兄和宫本抢劫了珠宝店。但我更尊重事实。如果有材料证明令兄不是罪犯,我就更正自己的看法,并愿作不懈努力。”
“……”
“我想助你一臂之力。你若一声不响,会推迟释放时间的。”
“我不相信哥哥是罪犯。去银行是为了证实失窃的珠宝是否存入银行了。”
“由于这个原因,跟山本吵起来啦?”
“嗯。”
“这不是使支行长很为难么?当时银行职员只见他把黑包放入金库,没有看见包里的东西。”
“那支行长说,我哥哥让他看了包里的东西,还说包里有许多珠宝。”
“山本真这么说了吗?”
“真的。他胡说八道,我一气之下,就用包打了他。”
“真怪啊!”
“他该打吧?因为我哥哥不是罪犯。”
十津川离开四谷警察署,立即去M银行四谷支行找山本。山本嘴唇上贴着膏药。
“啊,警察先生。”脸上显出痛楚的样子。
“听说江上美矢子打了你?”
山本显得更加沮丧。“好凶的女人,用包拚命打我。”
“可是你为什么说谎呢?”
“我没说谎。”
“江上包里有珠宝,他把包存入金库,你对美矢子这样说了吧?”
“哎,是的。”
“你当时不是对我说,皮包里放什么东西不清楚吗?现在为什么对她说皮包里放着珠宝?”
十津川问后,山本支行长答道:“您当时问我时,确实不知道,所以就那样回答了。”
“后来呢?”
“后来我又问了经手人。”
“是管小金库的职员吗?”
“是的。”
“那时,我不是也问过他吗?”
“哎,只是江上最后一次来银行时,那个职员出差了,由另一个职员陪江上去地下室。”
“是江上取皮包的那一次吗?”
“是的。当时由近藤君陪江上去地下室金库。因为小金库必须有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把近藤君叫来。”十津川说。
山本遵命喊来近藤君。此君三十岁左右,对工作充满自信。
“您来时,近藤君出差了。”支行长说道。
“2月10日,江上取走了皮包,是吗?”十津川问道。
“是的。”近藤肯定地说。
“那天,经管人不在,由我陪他去地下室。”
“那时,他让你看珠宝了吗?”
“我当时漫不经心地问他,‘包里放了什么啦,’他说‘让你看看吧’,就取出用白布包着的珠宝,我当时大吃一惊。”
“你问他为什么有这么多珠宝了吗?”
“没有。对顾客不能问这种怀疑性的问题。江上当时很得意,似乎是发了财买的。”
“这个情况你跟支行长汇报过吗?”
“江上要我不告诉任何人,所以我对支行长也没讲过。”
“他让你看珠宝时,洋洋自得吗?”
“是的。”
“他没说值多少钱,从哪儿买来的吗?”
“没有。他很快就后悔了。我从他脸部表情中看出来了。他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所以我把它埋在心底,对支行长也没说。”
“你知道银座珠宝店失窃的事吗?”
“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江上的珠宝和这个案件的关系?”
近藤搔搔头皮说:“支行长也问过这个问题。很抱歉,我觉得毫无关系。”
“也许如此。”十津川说。
龟井曾把与案件无关的珠宝拿来,十津川对他说这跟案件不相干。近藤说的事,恐怕与此同出一辙吧!
“你要上法院告江上美矢子吗?”十津川问支行长。
“我不想小题大做。”山本说。
“那就请原谅她吧。因为她心里难受。”
五
十津川回搜查本部后,就向龟井叙述美矢子和M银行四谷分行冲突的事。
“我觉得不可思议,你以为如何?”
“江上让银行职员看珠宝的事吗?”
“是呀。”
“我以为并不奇怪。一般地说,让别人看偷来的珠宝,确实不可思议。但江上显示欲极强,这就另当别论了。他把宝石给别人看,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富裕,但不久就后悔了。”
“说得有理。是显示欲的表现。”
“这不正好证明江上是罪犯吗?尽管美矢子一直矢口否定,但她心里明白,一旦将藏有珠宝的皮包存入银行,罪证就确凿了。可见,美矢子知道珠宝的事。”
“嗯,她知道的。”十津川说。
两小时后,江上美矢子来搜查本部。
“托您的福,我被释放了,特来向您道谢。”美矢子对十津川说。
“不,不,这点小事,自会释放。不用道谢。”
“不过,我以为哥哥无罪的看法始终不变。”
“你真执拗呀。”龟井说道。
“我哥哥不会杀人。”
“可是令兄让人看了皮包里的宝石。”
“令人难以置信。”
“让人看偷来的东西,你觉得不可理解吗?”
“是呀。”
“有些小偷显示欲极强。明知那样倣对自己不利,还是把赃物让人家看了。江上便是这种人。”
“我哥哥是无罪的。请不要把他跟小偷相提并论。”美矢子斜视着龟井抗议道。
“不管怎样,他让银行职员看了珠宝。这些珠宝是从银座珠宝店抢来的。你认为这也无罪吗?”
“无疑,银行职员作了伪证。”
“银行职员为何要作伪证呢?他还被支行长臭骂了一顿呢!”
“那么是警察叫他说谎的。”
“我们?”
“是的。你们不是千方百计要使我哥哥成为罪犯吗?所以,他存入银行的必须是抢来的珠宝。你们要银行职员作伪证:江上包里有许多珠宝。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天方夜谭!”龟井耸了耸肩说。但美矢子坚决地说:“除了警察还有什么人呢!”
“不对。”十津川说。
“为何不对?”
“包里有珠宝,珠宝存入银行,这一证词确实可以证明江上袭击过珠宝店。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如果江上是罪犯,他为什么将抢来的珠宝让别人看呢?这是一个疑问。”十津川说。
美矢子听后眼里闪出光芒:“对吧?哪有让别人看自己罪证的道理!”
“不过,龟井说显示欲,也不无道理。”
“那么,就没有疑问了吗?”
“不,仍然99lib?有疑问。”
“但是,我哥哥是罪犯的想法,恐怕没有改变吧?”
“目前还无法考虑是别人。而且,江上如果不是罪犯,那他为何要逃往马尼拉?你对此作何解释?”
“我曾经说过,哥哥去马尼拉是为了干一番新的事业。”
“可是令兄却跟马尼拉某俱乐部女招待鬼混。”
“也许出于某种需要。”
“你说你哥哥为了干一番新的事业去马尼拉。这新事业恐怕一个人不行吧。必须有合作者或资金提供人吧?”
“哎。”
“你若能说出合作者的姓名,我就相信你的话,否则不相信。”
“理应有合作者。哥哥受其托付才去马尼拉,因为哥哥熟悉菲律宾。”美矢子说完问道:“你们不相信我哥哥死在马尼拉吧?”
“是的。他杀了替死鬼后逃走了。手里有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龟井说。
“我可以证明哥哥已经死了,如果哥哥已经死在马尼拉郊外了,你们是否承认我哥哥无罪?”美矢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十津川和龟井。
“可是遗体已经火化,怎么证明呢?”十津川问道。
“马尼拉警察署不是有验尸报告吗?他们已经把复印件交给你们了。”
“是的。”
“请复印一份给我。我要让熟人和医生看一看,让他们证明死者是我的哥哥。”美矢子说。
六
十津川将验尸报告复印件交给美矢子。
马尼拉警察署仍然毫无音讯。目前,菲律宾政局动荡不安,罗敦利格斯已无暇顾及刑事案件。据报道,马尼拉街头游行队伍与警察发生冲突,五人死亡。罗敦利格斯恐怕正在为此而奔波吧?在这种情况下,要罗敦利格斯去世浦岛搜寻加尔洛斯,显然不适宜。
十津川给田岛挂了电话。他在中央新闻报工作,是十津川大学时代的同窗。
“听说你们要派员去菲律宾?”十津川问道。
“不光是我们。菲律宾事件成了新闻中心,其他报社、电台也要派人去那儿采访。有什么事吗?”
“你派几个人去采访?”
“三个人。”
“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采访组去不去世浦岛?如果去的话,请顺便调查一件事。”
“请等一下。”田岛翻开记事本说:
“明天有一个记者要去世浦岛采访关于秘密制造枪支弹药问题。你要调查什么?”
“世浦岛有个丽莎宾馆。”
“我知道。”
“有个名叫加尔洛斯的菲律宾人住在那宾馆里。同住的还有一个女人。他身高约一米八十,戴一副墨镜,外貌象杀人犯江上。”
“怎么回事?”
“一般人都以为江上已经死了,可是我们不这么看。”十津川说。
“原来如此。搜查本部迟迟不解散是这个原因吗?”
“是的。”
“江上杀了替死鬼,然后化装成菲律宾人,住在世浦岛对吗?”
“哎。那儿假护照很容易到手吗?”
“是的。你要调查这个问题吗?”
“哎,就这个问题。”十津川说。
过了三天,田岛打电话给十津川。
“我要告诉你的不是好消息。”
“没有找到加尔洛斯吗?”
“从结论看是这样。本社记者伊知地昨天去世浦岛调查秘密制造枪弹的情况。调查完毕后去了丽莎宾馆。”
“情况怎样?”
“伊知地君英语和塔加洛语都非常流利,昨晚住在丽莎旅馆。他在服务员、传达室、客房女服务员和旅客中作了广泛调查。并把江上的传真照片给他们看。可是大家都摇摇头。”
“他没有住在旅馆里,仅仅在那儿用餐或游泳。”
“那儿也作了调查。”
“也没发现吗?”
“是啊。他说银座珠宝店老板在那儿住过。”
“这我知道。是和田与中原绿子发现加尔洛斯的。”
“原来如此。可是据伊知地调查,水池管理员、餐厅服务员都没有看见加尔洛斯。”
“是吗?”
“没有完成任务,很抱歉。”
“哪里,哪里。”
难道是和田、中原绿子撒谎?但这种撒谎有什么必要呢?
七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事态毫无进展,照此下去,搜查本部只得解散。大家心情沉重。
“连你也一筹莫展,那还有什么办法!”十津川对龟井说。
“实在没办法啊,那情景一直浮现在我眼前。”
“什么情景?”
“我一直忘不了新干线上宫本被打死,西本受伤的情景。”龟井心情沉重地说。
西本背部中弹,鲜血淋漓,横倒在走道上。宫本则僵硬地倒在厕所里,双脚伸在厕所门外,背部也淌着血。
“宫本死了,确实令人遗憾,但那不是你的责任。西本君很快出院了。”十津川安慰道。
“可是,西本君的话却一直令人难忘。”
“他被枪弹射中时,大声对宫本说‘别出来,危险!’这句话吗?”
“是啊。西本君拼命喊叫,可是宫本为什么还要从厕所里出来呢?西本君对此百思不解。”
“答案很清楚。”十津川说。
“西本君大喊‘危险,别出来’时,宫本在狭小的厕所里反而更加恐慌,因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结果被打死。”
“恐怕只能这样解释了。”
“是吗?……”龟井含混地应道。
“也许他是为了让同伙打死,才从厕所出来的。”
“……”
“总而言之,宫本在新干线上被人杀了。”
“这我知道。”
“江上取了珠宝,逃到马尼拉去了。”
“是的。”
“但是,西本君的话仍然令人深思。”
“是呀。”
“那么,我们去乘一趟新干线怎么样?”十津川提议道。
“行吗?”
“反正坐在这儿也干不出什么事。”十津川说完就站起身来。
第六章 实地验证
一
十津川与龟井到达东京站后,正巧一列车停在那儿。他们急忙乘上“小玉”号新干线。这列车的构造、路线跟“光辉62号”完全一样。
汽笛长鸣,发车时间到了。“小玉”号列车开始启动。两人站在狭长的走廊上。
“我一听到女人惨叫声就奔出车厢!只见西本君已倒在这儿。”龟井说完就躺在走廊上,让十津川看。
“你看到时,血已经淌出来了吗?”
“淌出来了。”龟井答后站起来。
“宫本倒在哪儿?”
龟井躺在厕所里,头靠着抽水马桶,脚伸在走廊上。
“是俯卧吗?”十津川问道。
“是的。因为俯卧,所以背上被打了几枪。”
“我总觉得有点怪。”
“是吗?尽管西本中了枪弹,但他仍然关心着宫本。西本责任心很强。”
“他当时确实喊过‘危险,别出来!’”
“可是,宫本仍然从厕所里跑出来了。他当时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从厕所里跑出来,子弹应该打在胸部,面不是背部。倘若前胸中弹,一般应仰面倒下,你说对吗?”
“是啊。不过,也许当他开门时,一看见持枪者和倒在血泊中的西本,就急忙逃回厕所。这样就可能背部中弹了。”龟井说道。
这时,一个列车员从他们身边走过,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十津川出示证件,并向他说明情况。
列车员走后,十津川立即对龟井说:“咱们实验一下吧。”
十津川扮宫本,走进厕所。
“西本君中枪弹时,列车正在行驶吧?”十津川问龟井。
“是的。当时快到名古屋了。”
“宫本在厕所里听得见西本的声音吗?我们试验一下。”十津川说。
“小玉”号列车不久停靠新横滨站。几分钟后,列车又开始奔跑。于是十津川走进厕所,并关上厕所门。
龟井在通道上大声喊道:“危险!不要出来!”
厕所里能听见喊叫声。
十津川开了厕所门,对龟井说:“听得见。”
“可是宫本还是跑了出来。也许关在里边很害怕吧?”
“也许以为同伙来救他了呢!”
“对,有这种可能性。”十津川刚说完,就侧着头,沉思起来。
“怎么啦?”
“毫无疑问,宫本在厕所里听见了西本君的喊声。但是,他心里不安,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开门看看外面的情况。这样推理是否更符合实际?”
“嗯,有道理。”
“若如此,势必开一道门缝,窥看外面情况。”十津川边说边做。
“噢,明白了。”
“假如这时罪犯开枪,宫本应胸部中弹,而不是背部。”
“是啊。”
“双脚伸在厕所门外,人俯倒在厕所里,这是怎样中弹的呢?”
“一定是背朝外站在厕所门前。背部中弹后,就俯倒在厕所里了。”
“也许他跑出了厕所,后来又惊慌失措地逃回厕所。这样,也可能背部中弹。”
“是的。”
“实在理不出头绪。”
“不过,多少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更加令人糊涂。”十津川说。
二
两人步行至静冈,乘“小玉”号列车返回东京。他们买了咖啡,在车上边喝边谈。车内旅客寥寥无几,可以无拘无束地高谈阔论。
“把疑点整理一下吧。”十津川取出笔记本说道。
“疑点很多。”龟井说。
“那么,我们摆一摆吧。”
“好。头一个疑问,江上为何乘‘光辉62号’列车?押送宫本是绝密的,江上怎会得知?”
“确实是个问题。江上为何向西本和宫本开枪?就是说有这个必要吗?”十津川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
窗外,美丽的富士山清晰可见。然而十津川和龟井连望也不望一眼。
“先研究一下你的疑问吧,”十津川说。
“罪犯何时押送东京,报纸曾作过报道。不过,乘坐哪次列车,我们没有向记者透露过。”
“冈山始发车是14点12分吧?”
“是的。”
“会不会猜中呢?”
“不会吧。”
“也许罪犯暗中尾随警察,一起上车的?”
“不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也许两人串通一气。”
“宫本和江上吗?”
“是呀。也许江上和宫本约定押送途中相救。”
“宫本吃饭之前,竹筒倒豆似地交代得很爽快。可是,午饭后,态度就恶劣了。那天,饭后休息片刻就上京了。也许他们估计要乘14点12分的列车。”
“有道理。”
“此外,宫本上厕所恐怕也是事先商定的。”
“好,权且当作答案吧。下面再探讨一下我的疑问。江上和宫本并非知交,是跑马厅相识的露水朋友。”
“哎,是的。”
“因此,两人不会十分亲密。此外,2月10日,江上从M银行四谷分行取走珠宝后,为何不立刻逃往马尼拉?为何要冒险在列车上向西本刑警和宫本开枪?有这个必要吗?”
“为了杀人灭口吧?他害怕宫本招供出来。”龟井说,“可是,宫本已在冈山受过审讯。也许宫本受审时,已经交代了呢?若两人情谊深厚,另当别论,但他们只是‘临时同盟’。很可能在审讯时就交代出同案犯的名字了。这样杀人灭口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是啊。”龟井点头称是。
“江上无前科。虽然抢劫的罪行不算轻,但初犯至多坐两三年牢。杀了人,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此外,江上身边有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这怎么封得住口呢?不利因素如此之多,江上为什么要在列车上开枪打死宫本呢?”
“确实令人不可思议。”
三
十津川点燃一支烟。
“就算杀人灭口吧。江上达到了目的,第二天为什么还要逃往马尼拉?这也令人不可思议。既然已经杀人灭口了,还有必要逃走吗?”
“有道理。”
“除非他开枪时被别人发觉。当时列车上不是有女人惨叫声吗?”
“那是东京的一位女职员,她从关西回来。”
“她看见罪犯了吗?”
“没有。罪犯逃走后,她上厕所,看见地上一滩鲜血,就失声大叫。”
“因此,江上完全没有必要逃往马尼拉。如果江上要逃,10日取珠宝那天就可以逃了,根本用不着杀宫本。”
“越弄越糊涂了,”龟井搔着头皮说。
下午5时许,十津川和龟井抵达东京。一回到搜查本部,清水刑警就告诉十津川:“2点左右,江上美矢子来过电话。”
“什么事?”
“她说‘我是正确的。让你们看证据,请快来。’我告诉她,您不在,她说等会儿再来电话。”
“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
“打一个电话给她。”十津川说。
美矢子始终坚持自己的哥哥无罪。作为妹妹,这种想法是自然的。她怎么找得到证据呢?十津川有点不相信。
“怎么还不来听电话?”清水拿着电话筒对十津川说。
“她是2点钟打电话来的吗?”
“是的。”
“她说等一会儿再来电话吗?”
“是的。”
“现在已经5点20分了。”
怎么会这么久不来电话呢?她理应尽快把自己找到的证据报告警察署的。
“也许出事了。”龟井说。
“我们去看看吧!”十津川说。
四
美矢子的房门紧闭着。龟井用手敲敲,没有回音。只见电表不停地转动,恐怕屋里还开着空调呢。十津川不安起来。
龟井找来管理人。管理人说没有钥匙。龟井要他把铜匠找来。铜匠在上千把钥匙中找了一把,轻而易举地开了大门。十津川和龟井走进房间。房间里暖烘烘的,暖气开得很足。
房间里空空荡99lib.荡。也许美矢子离婚后,一心为证明兄长的无罪而忙碌,无瑕顾及家事。
“警官,你来。”龟井轻声喊道。
屋里有一间起居室和四个半榻榻米的小房间。美矢子俯卧在小房间里。龟井将她抱起来,看见她颈上被缠着电线。
“已经死了。”龟井说。
房间中央放着取暖电炉。美矢子似乎是从那儿被人拖出来杀害的。
龟井打电话请专家来鉴定。十津川环视一下房间,房里杂乱无章。大柜和镜台的抽屉敞开着,里边的杂物凌乱地露在外面。
“罪犯想找什么呢?”龟井问道。
“不知道。”
“你认为她找到证据了吗?”
“不。这种证据不容易找到。”
“那么罪犯想干什么呢?”
“美矢子手里有马尼拉警察署的验尸报告。这份东西不知在不在屋里,我们找找看。”十津川说完就和龟井翻看大柜的抽屉和美矢子用过的包。由于房间小,家俱少,很快翻遍了,但却不见那份验尸报告。
“没有吧?”十津川疲乏地问道。
“是啊。会不会被罪犯取走了?”
“嗯!……”十津川侧着脑袋沉思起来。
鉴别专家来了,他在室内拍照,取指纹。十津川和龟井则在公寓外面等候消息。
夕阳西下,冷气袭人。然而十津川丝毫没有寒意,他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这意外事件。
“美矢子始终认为自己的哥哥无罪,还认为死在马尼拉的是自己的哥哥。她在电话中讲‘我是正确的,’恐怕指后者吧。”十津川吐着烟圈,对龟井说。
“可是警官,报纸也认为马尼拉的尸体是江上本人。而且警察中也有人赞成这种说法。美矢子确实讲过马尼拉的尸体是自己的哥哥,那也不至于因此而遭受杀害呀。”
“从验尸报告遗失看,罪犯是为了这个目的杀害美矢子的。”
“即使马尼拉的尸体是江上,那又怎样呢?”
“抢劫珠宝庙的两个罪犯都死了,案件了结了,搜查本部可以解散。”
“仅此而已?”
“是的。”
“倘若仅此而已,那么是谁,为什么要杀美矢子呢?”
“也许不愿意解散搜查本部吧?”十津川开玩笑似地说。
五
美矢子的尸体运去解剖了。
由于美矢子事件与抢劫案密切相关,搜查本部暂不解散。
十津川虽然说着开开玩笑,但是由于美矢子被害,搜查本部必须继续搜查下去了。
“我们还得感谢杀害美矢子的罪犯呢。”十津川怀着复杂的心情自言自语道。
“我们也觉得她电话中讲‘我是正确的’是指马尼拉的那具尸体。”龟井说。
“是吧?”
“我想知道她的理由。”
“我也想。”十津川说。
马尼拉的尸体已经火化。只有见了验尸报告,才可以证明死者是谁。什么人看了验尸报告呢?也许是医生吧?于是十津川四处寻找替江上看过病的医生。
江上在四谷曾经营过“青叶”餐馆。四谷是江上的诞生地,也是他长期生活的场所。替江上看病的医生,也许是四谷附近的医生。因此,十津川要龟井去四谷调查。果然在那儿找到了看过验尸报告的医生。这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美矢子让很多医生看了验尸报告。多数医生认为仅仅看验尸报告,无法判断死者是否是江上。连替江上做过盲肠手术的医生也这么回答。
不过,在三所齿科医院中,有一所医院证明死者是江上。
十津川立刻去见齿科医生片山,那人六十多岁。
已经半夜时分,但片山仍热情接待十津川。
“今天中午,江上美矢子来过我这儿。”医生说。
“是让您看验尸报告吗?”
“是的。她来了解死者是否是江上。因为江上曾在这补过牙齿。”片山平缓地说道。
“可是,尸体脸部溃烂不堪,牙齿恐怕也坏损了吧?”
片山肯定地说:“是的,门牙几乎全部损坏,验尸报告上也已写明。但是两侧大牙完整无损。”
“凭此就能断定是江上吗?”
“验尸报告写明,右侧智牙拔除。三十来岁,拔掉智牙者极少。江上于去年3月在本院拔掉右侧智牙。”
“仅仅凭这一点就行了吗?”十津川问道。
“另外,验尸报告写明,左下方两只大牙镶白金。一般人都用黄金镶牙,用白金镶牙者十分罕见。四年前,江上生意兴隆时,要我用白金替他镶牙,正是左侧下方的两只大牙。验尸报告上写的位置、形状,与我当时替他镶的牙完全一致。”
“这样就可以断定是江上了吗?”
“对,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片山自信地说。
“美矢子听了这个消息,反应如何?”十津川问道。
“高兴异常。她还要我写下来。我就写了‘验尸报告中的男子是江上利夫’几个字,并盖了印章,交给美矢子。”
“美矢子中午来的吗?”
“是的。回去时1点多了。我作了仔细分析,研究,所以花去不少时间。”
“验尸报告还给她了吗?”
“是的。”
“你的证明材料,她放在哪儿?”
“她小心翼翼地放入手提包。美矢子一直认为死者是自己的哥哥,可是警察不相信。她说要让警察觉得后悔。啊呀,对不起,失礼了。”
“不,没关系。”十津川笑着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
“她给我打过电话。会不会给警察以外的人也打了电话?”
“她没有说过。”
“她说要告诉警察吗?”
“她说要教训教训警察,并要我作证,我答应了。”
“您知道她的脾气吗?”
“知道。她从孩提时代起,就来我这儿治病。”
“她怎么样?”十津川问道。
片山想了一会儿说:“这孩子从小脾气很犟。她能够忍住疼痛,不哭不闹。她的哥哥比她懦弱,小时候,常常哭泣。”
“是个固执的女性吗?”龟井问道。
“说她固执不太恰当,她是个坚韧不拔的女性。”
“兄妹间感情融洽吗?”
“是的。大家都说他们是好兄妹。”
“江上抢劫珠宝店,并杀了人,你知道吗?”
“知道,报上登了。”
“他会干这种事吗?”
“不,不会。他待人和气,乐善好施。”片山说。
“那恐怕是生意兴隆时吧?”
“那倒也是。饭店倒闭以后,江上还没有到我这儿来过呢!”片山说。
六
从美矢子屋里偷走的似乎是验尸报告和医生的证明书。
看来她用电话跟什么人联系过。那人接到电话后气急败坏地赶来将她杀了,然后取走两样东西。
“那人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十津川返回搜查本部后,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始终弄不清这个人的动机。
即使证实了马尼拉郊外被杀的是江上,也不能改变江上是罪犯的事实。无法证明江上无罪。江上仍然是个抢劫珠宝、杀害宫本的罪犯。
新闻界按警察署提供的材料作了连篇累牍的报道。然而,美矢子却始终坚持马尼拉的尸体是自己的哥哥。但这仍然无法证明江上无罪。
尽管如此,却有人不知为什么杀死了美矢子。
“百思不解啊!”十津川叹了口气说。
一位社会评论家在电视新闻中断定:马尼拉的尸体就是江上利夫。他说:“歹徒如此下场,未免令人惋惜,不过自取灭亡罪有应得啊!”
如今是事物自灭的时代。罪犯稀里糊涂死去,为“事物自灭”增添了有力论据。不过,这仍然改变不了马尼拉的尸体是江上利夫的结论。
“被人瞄准生命”,这样评论家恐怕还没有听说过这句名言吧?
可是,与这位评论家得出同样结论的美矢子,为何被人杀害了呢?难道因为她是江上的妹妹?当然美矢子确信哥哥无罪,这一点也与评论家不同。由于这个原因,她才被人杀害了吗?什么人、为何要杀美矢子呢?
美矢子无法证明她的哥哥无罪。尽管如此,她还是被人杀害了。
“真是百思不解啊!”十津川大声说道。
“我也觉得难以理解啊。”龟井说。
“美矢子被杀事件,不会与珠宝案无关吧?”
“是呀。如果是寻常小偷,也许跟本案无关,但是她家里财物一点也没少呀。”
“而且是锁了门以后逃的。如果是小偷,恐怕不会从容不迫地锁了门再逃吧?”
“罪犯想尽可能让人迟一点发现尸体。”
“杀害美矢子的原因仍然搞不清啊。”十津川摇头道。
“美矢子手头只有江上已死的证据。这些证据不知有何价值。如果价值大,也许会诱发新的杀人事件。”
“马尼拉尸体,不过是江上的替身罢了。他自己则化装成菲律宾人逃之夭夭,只是去向不明。”十津川说。
“那也不至子要杀美矢子呀。”
“如果马尼拉的尸体是江上,那我们以前的推理,不都成了痴人说梦吗?”
“哪儿会呢!”龟井说。突然他眼中熠熠发光。
“对啦,那尸体的模样太奇怪了,太奇怪了。”龟井重复地说道,似乎有所发现。
“尸体怎么样?”
“我觉得那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毁容,是为了使人认不出来;焚指,是为了让人无法辨认指纹,意在以假乱真。而江上本人则拿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化装成菲律宾人,逃之夭夭。”
“江上逃到菲律宾后,鬼使神差地被人杀了。谋杀者不知是日本人还是菲律宾人,总之,他取了珠宝溜掉了。”十津川接着又说:“你讲得对,那尸体确实令人不可思议。”
“是吧?警宫。假如死者是江上本人,何必毁容焚指呢?”
“也许一旦辨明指纹,就会知道死者是江上吧。”
“而且,尸体的口袋里有江上的护照。”
“那少年偷了江上的护照和钱,被逮捕了。我觉得他是从尸体口袋里掏出来的。”
“如此说来,更不可思议了。杀害江上的罪犯,一方面毁其容、焚其指,令人无法辨认;另一方面又把护照放在他的口袋里。罪犯的态度十分矛盾。”龟井说。
十津川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也许罪犯并不以为矛盾。”
“为什么?”
“如果死者是江上,当然是矛盾的。如果死者不是江上,就一点也不矛盾了。江上杀了替死鬼,让人以为江上自己死了。然后他逃之夭夭。两个长相相近的人,脸型不会完全一样,当然指纹也不会相同。一旦核对脸型和指纹,就会露出马脚,因此毁其容、焚其指。与此相反,口袋里却放入江上的护照,这么一来便可鱼目混珠,让人误以为死者是江上。而江上本人则逃之夭夭。这样理解就不矛盾了。”
“如此看来,我们上当了。”
“假如死者是江上,如你所说,毁容焚指就毫无意义了。毁容焚指是为了让人认不出死者是谁,而把护照放在口袋里,又令人一目了然,这就显得矛盾了。”
“也许有人设下了圈套。”龟井说。
“是的。新闻界越说死者是江上,我们越认为不是江上。那具尸体不过是江上的替身罢了。”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罪犯要我们与新闻界持有相反的意见,即不相信江上已经死亡。”
“罪犯要让人认为江上没有死吗?”
“是的。美矢子也许跟我们的看法一样。”十津川说。马尼拉的尸体,如果是江上,便表明案件已经结束。但是实际上尚未结束。十津川想道。
虽然不知道罪犯是菲律宾人还是日本人,但一定跟江上有关系。若与江上毫无关系,何必做那么多手脚?由此可见,杀害江上的一定是日本人,而且是江上身旁的人。
美矢子被杀,原因也在于此。
第七章 重新研究
一
“龟井君,去喝杯咖啡吧。”十津川说。
“好啊!”龟井理解十津川,他想换个环境,重新研究案情。
两人离开搜查本部,步行数分钟后,走进一爿咖啡店。
十津川喜欢在老年夫妇经营、没有音乐、自由自在的店?里喝咖啡。这爿店便是最理想的店。店里十分安睁,有些青年甚至整天坐在里面写稿子。
十津川和龟井在小店一角bbr>..的桌旁就坐,要了咖啡和三明治。
“这个案件看来疑点不少。”十津川呷了口咖啡后对龟井说。
两人在桌上放了一张纸,准备把疑点记下来。
“马尼拉的尸体是个很大的疑点。‘光辉62号’列车上发生的事也是个疑点。”龟井说道。
十津川在纸上记下“马尼拉的尸体”和“光辉62号列车事件”。
“江上为什么要杀害宫本?”
“为了独吞珠宝吧。江上取了珠宝,逃往马尼拉是符合常情?99lib?的。”
“不过,宫本的态度令人不可捉摸。”
“是的。首先他去冈山就令人费解。”
“还有一点也很怪。宫本拿了宝石去冈山当铺,当店主怀疑他时,一般人会设法逃走,可是他却不知为何磨磨蹭蹭。”
“一般人不会儍里傻气地拿了赃物去当铺,而是想别的方法处理掉。宫本去当铺,恐怕不打算把宝石赎出来了吧。”
“难道宫本是故意让人逮捕的吗?”十津川边说边在纸上记下“宫本在冈山的态度”。
“宫本在冈山娶察署受审时的态度也很奇怪。”
“是吗?”
“宫本很爽快地供出了江上的名字。可是对珠宝的去向却一声不吭。”
“是啊。”
“宫本对江上的态度也令人生疑。珠宝由江上存入银行小金库。江上任何时候都可以取出来。闻知宫本被捕,江上会立刻取出珠宝逃走,这是连小孩都知道的常识。”
“可是宫本却绝对相信江上。当冈山警察署提醒他,江上可能会背叛你,可是宫本却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有这种事’。”
“是啊。他这么相信江上的根据是什么呢?实在令人费解。”
“是否出于对江上的信任?”
“他们仅仅是跑马厅相识的点头朋友,谈不上信任。如果他们情谊深厚,就不会立即供出江上了。”
“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存放在江上处,自己却去冈山。宫本难道不怕江上独吞珠宝吗?”
“他似乎不怕江上独吞珠宝。拘留期间,他呼呼大睡,毫无心事。”
“珠宝在江上手里,江上想怎么处理就可以怎么处理。可是宫本却如此放心,实在令人不可思议。不过疑点越多越好。”十津川露出满足的神情,向店主又要了杯咖啡。他想,疑点中,必有共同的答案。一旦发现了这个答案,本案也就可以了结。
二
“我们再研究一下‘光辉62号’列车上的事吧。”十津川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对龟井说。
“宫本好象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我也这么想。宫本在车上特别关心时间。他好象算准时间去厕所。”
“准备让人射死吗?”
“不,希望江上救他出去。”
“打算逃脱后去海外吗?”
“是的。否则宫本的行动就不合情理了。”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不听西本君劝阻,走出厕所的原因就清楚了。他以为江上来救他了,因此兴高采烈地走出厕所。但是江上不遵守诺言,杀了宫本。是这样吗?”
“从现象看,似乎是这样。”
“你觉得有疑问吗?”
“没有。宫本拘留冈山警察署期间,没有人探望他,他也不要求见什么人。此外,他没有向外面打过电话。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形迹。”
“也许他们早就商定:万一被捕,途中相救。”十津川说。
龟井也向店主再要了一杯咖啡。
“江上和宫本抢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如果马上换成现金,势必露出马脚。因此他们商定:事件平息之前,把珠宝存入银行小金库。取一颗价值一百万元珠宝,各自生活。他们会不会这样约定呢?”
“是啊。”
“我经手过不少团伙犯罪案件,但从未听说分手时就商定万一被捕,如何相救的事。当然,如果他们是兄弟或亲友,则另当别论。宫本和江上不过是‘临时搭档’,怎么会冒死相救呢?而且一个人被捕了,不是可以多得一份赃物了吗?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呀。”
“如此看来,江上恐怕早就想除掉宫本。他也许假惺惺地对宫本说过一旦被捕,冒死相救之类的话。”
十津川摇头表示反对:“这也令人不可思议呀。江上如果早就想杀宫本,何必在列车上冒险呢?抢得珠宝后动手,既可使对方永远保持沉默,又可独吞珠宝,岂不是万全之策?宫本被捕以后,供出些什么,江上怎会知道呢!”
“越来越糊途了。”龟井耸耸肩膀说。
“我觉得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十津川说。
“什么事?”
“不过也许不合常情。”十津川觉得自己的想法傻乎乎的,有点不好意思。
“请讲。普通的答案也许不适合于本案。”
“是的。本案从一开始就经过了精心策划。”
“真的吗?”
“宫本去冈山、宫本让警察逮捕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不合逻辑,但如果我们把它当作是预谋的,就容易理解了。即设法让人逮捕,然后再想办法救助。”
“可是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愚蠢的计划呢?既然需要救助,何必让人逮捕呢?”龟井说。
十津川点燃一支香烟。他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结论。
“我们假设江上采用这一计划。他叫宫本去冈山当铺典当宝石,并设法让人逮捕。然后在押送东京的途中将他救出来。不过这样也有问题,宫本恐怕不会同意。”
“是啊,宫本怎么会同意呢?”
“在列车上射死宫本的计划也太不合情理。”
“是呀,您说得对。抢劫珠宝店后除掉宫本乃是最佳时机。”
“看来我的推理不合逻辑。”
“不,警官。开始让人逮捕宫本,然后在押送途中将宫本救出。这一点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龟井说。
“是吗?”
“问题在于采取这种计划的目的是什么?一旦发现他们的目的,也许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了。”
“目的是什么呢?”十津川又点燃一支烟,陷入沉思。
“宫本被捕后干了些什么,了解一下这个问题,也许对案情有帮助。”龟井说。
“他干了些什么呢?”
“我想起了冈山西警.99lib.察署的审讯记录。宫本被捕后,跟其他罪犯没有什么两样,对自己不利的问题,他避而不答,连珠宝藏在哪儿也不交代。”
“是呀。”
“同案犯的名字,他倒是爽快地供了出来,但当问及如今在哪儿时,他又闭口不言了。”
“会不会……”十津川说。
“怎么可能呢!”
“不。宫本让人逮捕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供出同案犯的名字?”十津川的头脑中慢慢地形成了某些看法。
“但是,审讯巾,罪犯供出同案犯的名字并不罕见。”龟井反驳道。这是促使推理发展的一种方法。
“象宫本那样供出同案犯的人确实不少。所以我们对冈山西警察署的审讯记录一直没有怀疑。审讯宫本的刑警,对此恐怕还沾沾自喜呢。”
“宫本毫无顾忌地供出江上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龟井觉得难以理解。
“为了让警察逮捕江上吗?”十津川说完旋即否定道:“不,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逮捕江上,何必演苦肉计,只要告密就行。把江上的住址、藏珠宝的场所告诉警察署,警察立刻就会逮捕江上。”龟井说。
“可是,宫本虽然供出了江上的名字,却没有交代江上的地址和藏匿珠宝的地方。”
“所以觉得宫本的交代很正常。”
“既然不是为了让警察逮捕江上,那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也许是‘演戏’吧。宫本审讯时,只交代了江上的名字。”
“也许这就是目的。”
“你是指供出江上吗?”
“是的。虽然不可思议,但这就是‘演戏’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让警察知道江上的名字,但又不让警察逮捕江上吗?”
“是的。”
“奇妙的结论。”
“同感。”十津川笑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三
宫本特地去冈山让警察逮住,然后漫不经心地供出江上。但却咬紧牙关,不肯交代江上的地址和隐藏珠宝的地方。
“这就是说,他想让警察知道江上的名字,但又不想让警察逮捕江上。”十津川结论似地说。
“为什么?”
“难道江上是子虚乌有的吗?不,不,不对。有江上这个人。他曾将珠宝存入银行小金库。银行职员看见过他包里的珠宝。”
“是呀。江上利夫逃往马尼拉,后来死了。”
“是的,确有其人。可以逮捕他。可是宫本仅提供了一个名字,可见他不想让警察逮捕江上……”
“警官,”龟井直视着十津川。
十津川咧嘴笑道:“对了,龟井君。结论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江上利夫不是犯人。对吗?”
“对。这是唯一的结论。宫本要警察把江上当作罪犯。但如果逮住了江上,便会明白抓错了人。宫本为了这个目的,供出江上的。”
“不过,警官。仅仅为了这个原因,让警察逮住自己,未免太冒险了。”龟井说。
确实有点过分。
十津川重新思考后说:“也许是为了演一出大戏?”
“什么戏?”
“跟两亿五千万元有关的大戏。”十津川说。
“戏的主角不是宫本和江上吧?”
“当然。”
“倘若江上不是罪犯。那么,列车上向宫本开枪的,恐怕也不是江上。”
“是的。而且,美矢子被杀,也跟江上不是罪犯有关。她出于兄妹情谊,一直不相信江上会杀人、抢劫。罪犯怀疑美矢子已识破机关,因而将她除了。”
“不过,江上若不是罪犯,案情将会怎样呢?”龟井问道。
“重新考虑一下,会明白的。”十津川说。
“先从结论说起吧。肯定另有一个真罪犯。”
“对,是这样。”
“宫本与江上在府中跑马厅相识,并策划抢劫珠宝店,恐怕纯属子虚乌有。”
“我以为在跑马厅相识也许是真的。不过,与宫本相识的不是江上,而是别人。”
“那是谁呢?”
“我们先推理下去再说吧。如果江上不是罪犯,那么他在M银行四谷分行借小金库,存入后又取出大量珠宝,对此作何解释呢?”
“江上欠了不少债,连父亲传下来的老店也保不住,怎么会有珠宝呢。”
“嗯。”
“因此,让 94f6." >银行职员看的珠宝,不是假的,便是别人的。”
“假的,又怎样呢?”
“倘若把假珠宝存入银行小金库,说明他想利用它干什么事情。”
“他若无其事地让银行职员看,目的是为了借钱吧?”
“可是,江上没有向银行借钱呀。”
“是啊。如此看来,那些珠宝也许是真的。”
“恐怕是别人存放在江上这儿的。”
“可是谁会把大量珠宝存放在别人那儿呢?”
“那些珠宝价值两亿五千万元吧?”
“是啊。”
“一般不会让别人保管。”
“也许是假货吧?”
“将膺品当真货存放在江上处。”
“有道理。”
“将珠宝存于江上处的人,是真罪犯。”龟井肯定地说道。
“好吧,我们重新编排一下案情吧。”十津川说。
桌上的三明治已吃完。十津川向店主再要了一客三明洽和咖啡。
“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个人,他想抢劫珠宝店。但又木愿被警察逮住,所以他设法‘制造’一个罪犯。宫本也同意他的计划。宫本在府中跑马厅认识他。谁来充当‘罪犯’呢?这个‘罪犯’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其一,经济拮据。其二,必须是老好人。于是他们选中了江上利夫。江上不善经营,饭店倒闭,为金钱所困惑。而且,他天生老实。江上跟他们所要物色的对象完全一致。”
“他们是怎样引江上上勾的呢?”龟井问道。
“美矢子不是说过吗,‘我哥哥打算干一番新的事业,绝不会抢珠宝。’”
“真罪犯也许向江上表示‘愿意合伙干一番事业。’”
“并向江上表示:我有资金。”
“是什么事业呢?”
“从江上去马尼拉这一事实看,也许跟贸易有关。因为江上常去马尼拉,所以真罪犯要江上去马尼拉。于是江上就毫不怀疑地去了马尼拉。”
“我们错以为江上畏罪潜逃呢!”
“是呀。”
“小金库之事,该如何解释呢?”
“真罪犯对江上说:这些珠宝是我们共同事业的资金。因一时找不到买主,暂时存放在你的银行小金库里。江上见对方如此信任自己,就高兴地把珠宝存入M银行四谷分行的小金库。”
“有道理。”
“抢劫珠宝店后,真罪犯把装满珠宝的包交给江上,江上就把它存入银行的小金库。不久,对江上说已有买主,于是江上就从银行取出。取出时,江上夸耀地让银行职员看了一眼珠宝。”
“与此同时,真罪犯要宫本去冈山。”
“是的。真罪犯向宫本谈了江上的事。他要设法让江上成为罪犯,因此要演一出戏。”
“即宫本去冈山,让警察逮捕。对吗?”
“是的。宫本怀里揣了一颗宝石去冈山。在典当珠宝时,引起店主怀疑,报警后,宫本被捕。这正是真罪犯所期待的。”
“审讯时,宫本供出了江上。”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到江上那儿去。”
“宫本知道自己的作用吧?”
“是的。他想得到一笔钱。真罪犯跟他约定:在冈山被警察逮捕后,我设法在押往东京的车上救你出来。事成之后,酬谢你数千元。你逃往海外,逍遥自在地生活。结果宫本中了奸计。”十津川说。
宫本出色地完成了使命。在押往东京的途中,他等待真罪犯救他。
“真罪犯要宫本乘14点12分由冈山始发的列车。因此,宫本不愿上午动身,也不愿午饭后立即动身。于是乘坐14点12分列车。真罪犯知道,始发车人不多,警察会放松警惕。”
“我们上当了。”
“是啊。宫本也许为此而去冈山,因为冈山是始发站。也许他们商定列车行驶到某处时,宫本去厕所。当时西本君跟宫本同去。宫本一进厕所,真罪犯就从背后向西本君开枪。听见西本君的叫喊声,宫本以为真罪犯按计划来救自己了。于是兴高采烈地走出厕所。”
“但当宫本一见西本倒在血泊中,大吃一惊。”
“最初策划时,也许真罪犯没有说要杀人。如今宫本见真罪犯持枪向自己走来,便觉情况不妙,迅速逃向厕所。这时,真罪犯就向他举枪射击。对真罪犯来说,宫本非杀不可。宫本不死,后患无穷。”
“另一方面,江上则兴冲冲地去马尼拉,以为从事新事业的美梦可以实现了。”
“我们还以为江上畏罪潜逃呢。”十津川苦笑道。
“可是,江上在马尼拉住豪华宾馆,并与菲律宾女人鬼混。”
“也许真罪犯要江上先习惯那儿的生活,然后再着手工作。”
“江上是被真罪犯杀死的吧?”
“也许是吧。不过也可能是雇菲律宾人杀的。众所周知,马尼拉有无数失业者,只要能得到钱,这些人什么都愿意干。”
“杀了江上以后,还毁其容,焚其指,又把护照放在其口袋里。”
“真凶要使人认为江上依然活着。但又怕江上在日本被警察逮住,因此狠毒99lib?地把江上弄死在马尼拉。菲律宾少年盗窃死者护照及钱财事件,使我们陷入迷津,以为江上仍然活着。”
“拼命跟踪、追击已经死了的江上。”
“是啊,我们还特地赶到马尼拉去呢!”十津川说。
“可是真凶为何要造成江上仍然活着的假象呢?江上已被人杀死在马尼拉,让人们知道这个事实,难道不是更好吗?”
“但是,那样必然产生一个问题。江上既然已经死了,为何不见珠宝呢?真凶担心引起警察怀疑,因而制造假象,让人以为江上仍然活着。”
“真是老奸巨滑!”
“但恰恰弄巧成拙。”十津川说。
在马尼拉郊外杀了江上,若不毁其容、焚其指,恐怕就不会引起警察的怀疑了。
“可是警官,您以为谁是真凶呢?”龟井问道。
“难道还不清楚吗?就是那个家伙。”十津川说道。
第八章 垂死挣扎
一
十津川开始调查银座“WADA”珠宝店的资产。
这一爿珠宝店外观漂亮、豪华。店里大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店员。粗粗一看,谁都会说是一家极其出色的珠宝店。店主和田频繁地应酬于银座高级俱乐部。
可是,调查后,十津川发觉这爿店藏书网的生意并不兴隆。案发时,十津川没有调查珠宝店,那是因为珠宝店老板和田是受害者。
由于经营不善,老板和田去年已借债一亿余元。
“WADA”珠宝店得天独厚,处于繁华地段,而且现在喜欢高档消费品的人越来越多。故一般情况下,珠宝店绝不会亏本。所以十津川对和田的性格也作了调查。
和田个子高大,体格魁伟,且尚未结婚,故深得女子青睐。他与几个女人周旋,这就使他负债累累。
为了偿还一亿元债务,他精心策划了这个案件。
店里的珠宝全都在保险公司保了险。一旦珠宝失窃,保险公司便会赔偿同等价值的现金。倘若和田把“失窃”的珠宝藏匿起来,并转手卖掉,那么一亿元欠款就可立即还清。
十津川查清底细之后,就与龟井去“WADA”珠宝店,准备抛一点材料,看看和田的反应。
和田把警察引进自己办公室后,年轻漂亮的女店员立即端来咖啡和点心。
“宝店生意兴隆啊!”
听了十津川的夸奖,和田笑嘻嘻地说:
“还过得去。”
“那太好啦。可是我们的搜捕工作却毫无进展。”
“日本警察的侦破水平是世界第一流的。”和田边说边往咖啡里倒牛乳。
“请喝。这是从隔壁咖啡店买来的咖啡,味道好极了。”
“我们已经查明马尼拉被杀的是江上利夫。”十津川边说边点烟,不接咖啡。
“真的吗?两个罪犯都死了,案件是否了结啦?”
“你不发愁吗?”十津川问道。
“为什么?”
“失窃的珠宝下落不明,你不觉得遗憾吗?”
“当然遗憾,不过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是因为有保险金吗?”
“不,那是因为我再也无法得到那些个性各异的宝石了。”和田说道。
“原来如此。”
“是的。宝石乃奇妙之物。”
“那么,一亿元负债如何偿还呢?”
和田听后,脸色陡变。
“我怎会有欠款?”
“那么你已经还清了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为了玩女人和赛马,听说欠了一亿元债,日子不好过吧。”
“哪有此事,完全是无稽之谈。”
“你和宫本是在府中跑马厅认识的吧?”
“你说什么?”
“宫本。难道忘了吗?”
“是闯入店内抢劫的那个人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我记得。”
“听说你常去跑马厅。抢劫犯闯入店铺之前,你跟宫本在府中碰过头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和江上利夫是在俱乐部里认识的吧?”
“警官。”和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什么事?”十津川冷静地凝视着和田的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是那两个罪犯的朋友吗!”
“不,我只是以为你和两个歹徒可能认识。”
“怎么会认识他们呢!”和田松了口气说。
“我有个有趣的想法。”
“什么?”
“抢劫案实际上子虚乌有。”
“什么?”
“如果你和宫本、江上是知交,这案件不是令人不可思议了吗?因此,所谓抢劫案也许不过演了一出戏罢了。”
“真是天方夜谭。我和中原君不都受伤了么?我还进了医院呢。”
“这我知道。不过仔细想来,有几处令人不解。”
“什么地方?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江上如果是罪犯,他窃取珠宝后为何不逃,却去杀宫本?令人费解。”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江上不是罪犯。”
“那么罪犯是谁呢?”
“是你。”
“什么?”
“我以为你是罪犯。珠宝被窃后,你可获得一笔与珠宝价值相当的保险金。另外,那批珠宝出手后,你又可得一笔巨款。这么一来,一亿元债务便可轻而易举地还清。”
“你再讲这种无根无据的话,我将请律师告你。”
“请吧。我们对你和中原作了彻底调查。宫本被害那天你是否在现场、窃取的珠宝有没有出售等,我们都作过了解。”
“你向我挑战吗?别忘了,我是被害者。”
“与其说你是被害者,不如说你是罪犯。”十津川说道。
二
十津川和龟井走出珠宝店。
“警官,是否太过火了?”龟井担忧地说。
“我故意那样,要让他睡不着觉。”
“也许他真要告您呢!”
“没关系。倘若他不惊慌,反而难办。我要让他在惊慌中露出破绽。”
“下一步怎么办呢?总不能守株待兔吧?”
“调查。只要深入调查,定会发现蛛丝马迹。”十津川说。
翌日,开始调查和田老板和中原绿子的情况。十津川告诉部下,调查不妨大张旗鼓,让和田知道也没关系。就是要使他坐立不安。
随着调查的深入,情况越来越明朗。
和田不仅向银行借了大笔款子,而且从高利贷那儿也借了一笔巨款。但是江上死后,欠款就还清了。恐怕是售出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珠宝后还清债务的。奇怪的是调查中没有发现出售珠宝的线索。
十津川灵机一动,给鹿儿岛警察署挂了个电话,要求协助侦破珠宝案。
十津川的直觉相当正确。鹿儿岛警察署知道市内秘密出售珠宝一事。
“卖得很便宜。”鹿儿岛警察原田报告说。
“一共卖了多少?”
“大约一亿元。据说价值近三亿元。”
“知道什么人出售的吗?”
“一个年轻女人。我把她的传真照片寄来。”原田说。
十津川的猜想跟鹿儿岛警察署送来的传真照片完全一致。她就是中原绿子。中原休假期间回过故乡鹿儿岛。她是为了处理这些珠宝而回乡的。
珠宝失窃一览表由和田老板和中原绿子制成。当时他们害怕被人看出破绽,因此写得十分详尽。现在它成了有力的罪证。
经珠宝专家仔细核对,发现五十二件珠宝中四十五件完全一致。
十津川与龟井将这一事实摊在和田面前。
“你对此作何解释?”十津川直视着和田说。
和田脸色苍白。但他仍想狡赖,歇斯底里地吼道:“岂有此理!”
“谁岂有此理?”十津川问道。
“那个女人!当时我头部受伤,住进医院。失窃一览表是我委托她办的。我对她很相信,现在看来,那女人不老实,将珠宝据为己有了,太岂有此理了!”和田又大声喊叫起来。
“别演戏了!”龟井说。
“演戏?不,绝不是。我受骗了!”
“证据呢?”
“你们如果逮捕那女人就明白了。”
“她今天没有上班吗?”十津川问。
“她一定感到情况不妙,溜之大吉了。那女人嗅觉特别灵。”和田耸了耸肩说。
“那么她现在在哪儿呢?”
“不知道。也许在自己家里吧。”
“你给她挂个电话。”十津川说。
“干什么?”
“请她立刻到店里来一次。”
“知道了。”和田拎起电话筒。
“没人听电话。”
“她讲过在家里吗?”
“不,她什么也没说过。”
“她家住哪儿?”
“成城站附近的一幢公寓,506号。”
“没错吧?”十津川问道。和田首肯后,十津川就对龟井说:“走吧。”
三
十津川和龟井急急忙忙地向成城站跑去。
“和田在撒谎吧?”龟井边走边问。
“我知道。他想把罪行倒栽给中原绿子。”
“那么一来,中原绿子也许会把内情供出来呢!”
“是啊。这正是我们的目的!”十津川说。
十津川和龟井在成城站下车后,径直向中原绿子所住的公寓走去。远远看见中原绿子提着箱子乘上了出租车。
“你看,中原绿子!”
十津川急忙拦住一辆出租车,出示警察证件后,要驾驶员立即追前面一辆出租车。
“她准备去哪儿呢?”龟井一面盯着前方一面说。
“我想去见和田老板吧。不,应该说是和田老板把她叫去的。”
“她不是不在家吗?”
“一定是和田耍了花招,他胡乱往一个地方打个电话。或者故意拨错号码。我们一离开,他立即给中原绿子打电话。不过她动作太慢,被我们撞着了。你看他打什么主意?”
“那不是明摆着么。他想杀了中原绿子,然后让人觉得仿佛是自杀。”
“恐怕跟江上一样,让人觉得畏罪潜逃吧。”十津川说。
中原绿子乘坐的出租车很快驶出东京都,进入千叶县境内。
“那方向去成田机场。”驾驶员说。
“又是马尼拉?”十津川自言自语道。
“不错,他想在马尼拉杀中原绿子。”
“也许还是原来住过的旅馆吧?”
“嗯。”十津川说。
出租车抵达成田机场。中原绿子提着箱子快步走向大厅。
十津川和龟井在离绿子不远的地方监视她。
“你看,和田!”龟井轻声对十津川说。
和田走近绿子。两人坐在椅子上谈着什么。接着绿子取出护照让和田看。和田把飞机票递给绿子。
“走吧。”十津川和龟井向他们坐着的方向走去。
“噢,是你们啊!”
两人闻声大吃一惊,愣愣地瞧着十津川。
“去哪儿啊?”十津川问中原绿子。
绿子与和田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龟井迅速从绿子手里夺过机票。
“噢,去马尼拉呀!”
“难道不能去吗?”绿子怒气冲冲地盯着十津川说。
“如果你想跟江上一样死去,那就请吧。”
“什么意思?”
“和田要在马尼拉杀你。”
“警察先生,请别血口喷人!”和田面红耳赤地大吼道。
中原绿子露出困惑的神色,看看和田,又看看十津川。
“快走吧,飞机要起飞了。”和田催促道。
中原绿子虽然疑虑重重,但是仍向入口处走去。
“请稍等一下。”十津川对绿子说。
“你听一段录音再走吧。”说完就从口袋里取出微型录音机,一按开关,和田的声音就流了出来:
“那女人不老实,将珠宝占为己有,太岂有此理了!”
“我受骗了!”
“她一定感到情况不妙,溜之大吉了,那女人嗅觉特别灵。”
“还要听一遍吗?”十津川问绿子。绿子痛心疾首,似要哭泣。
“和田逃了!”龟井说。
“逮住他!”十津川吼道。
绿子木然地站在原地。
龟井飞快向大厅外奔去,追赶和田。
“是和田要你干的吧!”十津川问绿子。她点点头。绿子已不想去马尼拉了。
绿子随十津川走出候机室,只见和田已被逮捕,双手带着手铐。
四
和田被押至警察署后,拒不交代。中原绿子却坦白得很彻底。是和田的行为激怒了她吧。
从绿子的交代中,十津川弄清了几个疑点。
和田雇用职业杀手杀害江上,但不慎遗失一颗珠宝。当罗敦利格斯传和田去马尼拉时,和田惶恐不安。他向罗敦利格斯证明,“那不是本店失窃的珠宝。”为了灭口,他设法杀了那个菲律宾人——珠宝持有者。
“菲律宾人嘴不紧,真令人担忧。”和田从菲律宾回来后,不满地对绿子说。
“你和和田说在世浦岛宾馆看见一个长相与江上相同的菲律宾人,那是撒谎吧?”十津川问道。绿子点点藏书网头。
“和田说一定要你们以为江上还活着。他要我也欺骗警察。他还说如果在世浦岛见到过长得象江上的菲律宾人,那么警察便会更加相信。我照他说的做了。对不起。”
“在‘光辉62号’列车上,用枪射伤西本刑警,打死宫本的也是和田吧?”龟井问道。
“哎,是他,他曾去过马尼拉,身边有枪。”
“不过,当时他不是受伤入院了吗?”
绿子听后笑道:“和田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用钱堵住护士的嘴,然后悄悄溜出医院。”
“原来如此。”龟井苦笑道。和田因为是被害者,所以当时没有对他加以监视。
“一切计划都是和田与你商量决定的吗?”十津川问道。
绿子又笑道:“他独..断专行,哪儿听得进别人意见!”
“那么,和田独立决定啰?”
“是的。”
“他一开始就想杀害宫本和江上吧?”
“是的。和田说:‘宫本和江上都是傻瓜,死了活该!’”
“他以为能瞒天过海,顺利达到目的吗?”十津川问道。
“不清楚。他自视甚高,以为能达到目的吧。不过,我觉得难以瞒天过海。”
“为什么?”
“最初和田说杀了宫本、江上两人就行。可是后来他又杀了江上的妹妹和菲律宾人。”绿子说。
十津川和龟井把绿子的供词整理之后就去咖啡店喝咖啡。
“总算结束了。”十津川吐了口气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