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小柳飞刀》 乐一乐:黑衣人 淡淡的月光下,风有一些凉。 忽然,从暗影中窜出一个人。 是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在月光下缓缓而行,他的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奇怪的是,他走路时脚后跟竟然不着地。 捉鬼的道士曾经说过:走路时脚后跟不着地一定是被鬼上身。 莫非他…… 绝不可能,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难道他是一个小偷? 躲在暗处的我终于忍不住好奇,竟一跃而起,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他的脚后跟仍然没有着地。 我冷冷道:“你是小偷?” 黑衣人也冷冷道:“我不是小偷。” 我继续追问道:“那你走路时为什么脚后跟不着地?” 黑衣人怔住,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因为我脚上穿的这双鞋子是我今天新买的。” 我倒。 …… 第一章一剑成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决斗。 月圆之夜,死一般寂静。 高高的楼顶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衣人,还有一个也是白衣人。 楼下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有佩着刀剑的江湖高手,也有浓妆艳抹、身着暴露的女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楼顶上的两个人,在月光下,他们的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情,但他们却是相互凝视着,眼睛里都在互相发着光。他们手中的剑虽然还没出鞘,恐怖的剑气却已令人心惊,就连老天爷也不敢吹一丝风。 高手?决斗? 没错,剑神丁吹风与无名浪子胡小刀相约月圆之夜在楼顶决斗,但他们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为何他们还不拔出他们手中的剑? 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胡小刀忽然开口道:“你就是剑神丁吹风?” 丁吹风冷冷地道:“嗯。” 胡小刀道:“江湖传说剑神丁吹风是一个天生的奇才,他风流倜傥,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剑术上的造诣更是达到了巅峰,可是没想到他……” 丁吹风道:“可是没想到我长得一点也不帅。” 胡小刀冷笑道:“你岂止是长得一点也不帅,而且丑到让人想吐。” 丁吹风肥嘟嘟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只见他厚厚的嘴唇边上的一个黑瘤生出了几根长长的黑毛,他满脸笑容,很自豪地道:“像我这样有钱又有名的人并不需要靠脸吃饭。” 他这样有名又有钱的人,外貌对他来说确实不重要,哪怕他长得像猪一样,照样会有一群风姿绰约的美女在他的身边前呼后拥。 楼下一群浓妆艳抹、身着暴露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们都是剑神迷,只要剑神丁吹风需要,她们随时都可以脱光衣服爬上剑神的床。 名气、权力和金钱,都是男人最好的伪装。 一个男人只要有这些,一定深受许多人的喜爱。 胡小刀道:“江湖虽然险恶,但却很公平,一个人只要有才,他就能出名。” 丁吹风道:“你今天想出名?” 一个人只要出了名,钱就会跟着跑来,有了钱,自然就不会没有女人。 胡小刀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不仅需要钱,还需要女人。 所以,他一定要出名。 他只要打败了剑神丁吹风,他就能出名。 胡小刀冷冷地道:“十年来,我每天苦练剑术,孤独地度过每一个夜晚,只为等到今天与你一决高下,一剑成名。” 丁吹风邪笑道:“孤独地度过每一个夜晚,那你一定很难受吧。” 对于任何人来说,孤独是最令人难受的。 胡小刀淡淡地道:“我的右手已经让我忘记了孤独。” 丁吹风道:“哦?” 胡小刀道:“我的右手每天都要拔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次剑。” 丁吹风道:“十年,每天都拔?” 胡小刀道:“对,十年来,我每天都要拔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次剑,没有多拔过一次,也没有少拔过一次。” 丁吹风道:“我很佩服你的毅力,我能看看你的右手吗?” 胡小刀奇怪道:“你想看我的右手?” 丁吹风道:“对,我要看看你的右手是不是长了许多茧。” 如果一个人十年来每天都坚持拔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次剑的话,那么他的那只拔剑的手一定已经磨出了许多厚厚的茧。 胡小刀冷冷道:“我不会给你看我的右手。” 丁吹风道:“为什么?” 胡小刀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看我的右手,一个男人的右手有什么好看的?” 丁吹风赞同道:“男人的手并不好看,女人的手才好看,尤其是美女的手更好看。” 胡小刀道:“所以,你想看我的右手,无非是想让我的右手离我的剑远一点,好让我拔剑的速度慢下来,这样你就有足够的把握先置我于死地。” 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败只在一招之间,谁出手慢了,倒下的就是谁。 丁吹风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脸色有些变了变,他问道:“你今天有没有拔过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次剑?” 胡小刀冷冷道:“没有,到目前为止,我今天一次剑都没有拔过,我今天只拔一次剑。” 他今天只拔一次剑,不是他死,就是丁吹风亡。 丁吹风沉默不语,他盯着胡小刀的眼睛锐利得好像要吃人一样。 胡小刀的眼睛也锐利得好像要吃人一样盯着丁吹风。 他们的双目如剑般相互凝视着,他们不说话,也不拔剑。 高手之间的对决除了以速度取胜之外,还要不能露出破绽,他们谁也不想先拔剑,谁先拔剑谁就先露出破绽,谁先露出破绽就是谁死。 楼下的人为了避免被剑气所伤,自然离楼顶上的两个人远一些,他们听不到楼顶上的人在讲什么,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因等待而生出厌烦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期待已久的表情。 剑神丁吹风已经有十年没有拔出他的剑了,只因这十年来江湖上无一人敢挑战剑神的剑。 剑神的剑十年未出,今日一出,必定一剑惊天。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剑,何人会错过? 今日只要看到剑神一剑的人,他们就可以向别人炫耀一辈子了。 半个时辰之后,高高楼顶上的丁吹风与胡小刀,仍然一动不动。一阵微风袭来,吹乱了他们的长发,衣袂飘飘。 突然,胡小刀手中的长剑已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眼,连天上的一轮圆月都似已失去了颜色。 丁吹风嘴角冷笑,心中暗道:“年轻人还是冲动了点,我已看出你的破绽。” 似乎就在胡小刀拔出剑的同时,丁吹风的右手闪电般握住剑柄,一拔,我靠,竟然拔不出手中的剑,莫非这十年未出剑鞘的剑已生锈,卡住了? 他的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能被称为剑神的人,厉害的不只有他的剑,还有他的人。 他的人没有剑虽然也很厉害,但是他却低估了胡小刀,尤其是胡小刀的右手。 好快的右手! 剑光在丁吹风的脖子上一闪,丁吹风的脖子上已多出了一个血窟窿,血流如注。 胡小刀好像没有动过,他依然双目如剑般凝视着丁吹风,可他手中的长剑,剑尖上却在滴落着鲜红的血。 那是丁吹风的血。 丁吹风没有拔出剑,并不是因为他的剑生锈了,被卡住了,而是他还没来得及拔出剑,就已被胡小刀的剑刺破了喉咙。 胡小刀先拔的剑,先露出了破绽,他看似吃亏,却占了先机,只要他的速度比丁吹风快,绝对可以在自己的破绽被丁吹风击中前将丁吹风击杀。 他十年磨一剑,他的剑已磨练得很快。剑快是因为他的人也很快,尤其是他的右手更快,快到连剑神丁吹风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他的剑刺破了喉咙。 丁吹风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响,他想说话却说不出。 胡小刀冷冷地道:“你输了。” 他看都不看丁吹风一眼,接着道:“一个人无论他多么厉害,多么有名,只要他停止进步,终有一天他就会被其他人超越。” 丁吹风瞪大着眼睛,他不想死,他还有许多钱没花完,还有许多女人没睡过,还有许多…… 他虽然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不能死,但他还是死了。他倒了下去,沿着楼顶上的瓦片滚落到地上。 剑神丁吹风的死只在一瞬间,楼下自然有许多人看不出剑神是怎么死的,但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的一代剑神诞生了,而且新的一代剑神更年轻、更帅气。 死掉的那位剑神已没有人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楼顶上那位新的一代剑神。 新的一代剑神胡小刀一剑成名,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为他的这一剑付出了多少? 胡小刀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他本是冷血无情的双目突然一红,竟流下了眼泪,他想起了他的初恋女友小玲…… 第二章初恋女友 在那繁花盛开的季节,天空是湛蓝的,樱花是粉红的,青草是嫩绿的……在风的吹拂下,满山满坡飘满了春的芬芳。 一棵樱花树下,躺着一对少年男女,他们的白衣胜雪。 一片片粉红色的樱花如雨般飘落在他们的身上,浪漫又美丽…… 忽然,少男一个翻身,压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男的脸红扑扑的,他深情地望着少女的脸——那是一张精致漂亮的鹅蛋脸,细细的柳叶眉,漆黑的眸子,两颊微微泛红,嘴唇如同沾染露水的樱花瓣让人想亲上一口。 少男深情地望着少女那双清澈的明眸,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少女的脸红得似天边的晚霞,耳根也红得像火烧一样烫,她听了少男的问话,此时竟害羞得闭上了双眸。 少男并没有吻上少女的樱唇,他依然深情地望着少女的脸,似乎在等待着少女点头答应。 樱花如雨般飘落,少女的双眸微闭,她久久没有等到少男的热吻,微微撅起嘴,道:“你真是个大傻瓜。” 少男立刻明白了少女的意思,他的心忽然跳得厉害起来,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摒住呼吸,慢慢地将他的双唇贴在了少女的樱唇上……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在夜空中。 少男倚在一棵樱花树上,他的怀里抱着少女带着淡淡芳香的娇躯,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女柔顺的秀发。 他的双眸望着星空,对着怀里的少女轻声问道:“小玲,你喜欢星星吗?” 小玲笑道:“我若说我喜欢星星,难不成你要把它们摘下来送给我?” 少男道:“不,我要把它们藏进我的眼睛里。” 小玲疑惑道:“为什么你要把它们藏进你的眼睛里?” 少男低下了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少女的脸道:“让星星化成我的眼,整夜守护着你,这岂不是更好?” 小玲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忽然,她伸出左手,勾住了少男的脖子,将红唇凑了上来,吻住了少男的嘴。 一个简单而又深情的吻从少男的嘴上划过。 小玲娇羞道:“胡小刀,我爱你。” 少男深情道:“小玲,我也爱你。” 小玲娇笑道:“我们既然相爱,你打算何时来娶我?” 胡小刀温情道:“明天一早我就派个媒人到你家向你爹娘提亲,等我娶了你,我们永远也不分离。” 小玲嘤咛一声,将红扑扑的脸埋进了胡小刀的怀里。 胡小刀抱着小玲圆润的娇躯,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明亮的双眸望着远方,望着深邃的夜空。 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光,那点点星光也在胡小刀的双眸里闪烁。 胡小刀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如同深邃的夜空,闪烁着点点星光,在那星光下,一棵樱花树,一对少年男女,亲亲我我,情浓蜜意…… 忽然,一条白色的纱巾在胡小刀的眼眸里飘过,转换角度,寻着那白色的纱巾远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堂下一群白衣美女舞动着妙曼的身姿——她们赤着玉足,白色纱裙下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恍若是下凡的仙女。 胡小刀已不是少年时的胡小刀,他两鬓因岁月的折磨已染上了些许的白霜,他大马金刀坐在堂上的一张虎皮大椅上,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深邃的双眸却呆呆地望着柱子上的灯盏,瞧都没瞧一眼堂下一群舞动的美女。 一位美丽的白衣少女面带着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自堂下走向了胡小刀,并坐在了胡小刀的大腿上,眼波流动,搔首弄姿。 她的双手勾住了胡小刀的脖子,一双美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胡小刀的双眸,她似乎被胡小刀那一双漆黑而又神秘的眸子所吸引,她似乎看到了胡小刀眸子里的一对少年男女,那对少年男女在樱花树下你浓我浓…… 忽然,胡小刀洋溢在脸上的幸福笑容不见了,他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痛苦,只见他的双眸里斗转星移,转瞬间就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长亭外,小道边,一对少年男女殷殷话别。 英挺的少男,多情的少女,他们显然是相爱的,可是,他们的眼里为什么都含着悲伤的泪水呢? 少男的身上负着剑,他的剑虽然很锋利,但却斩不断他对少女的情丝。 少男道:“你就送到这里吧。” 少女垂下了头,道:“你真的要走?” 少男点了点头,道:“嗯,我只有出去闯荡一翻,我才有出名的机会。” 少女道:“出名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少男道:“出了名我就有钱了,有了钱我就可以娶你了。” 他温柔地抓住了少女如葱般的玉手,道:“我答应过你,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只要我有钱了,你娘就会答应把你嫁给我。” 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道:“你要去多久?” 少男道:“也许两三年,也许……” 少女的泪又流下,道:“我昨晚听见我爹娘在说悄悄话,他们说下个月就要把我嫁给王大财主的儿子了。” 少女的话有如晴天霹雳,震得少男头晕目眩,少男紧紧地抓住少女的双手,急道:“你爹娘真的这么说?” 少女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她点了点头道:“嗯。” 少男松开了少女的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少女立刻抱住了少男,哭道:“你不要这样对自己,我会心痛的。” 少男痛苦道:“我恨我自己没用,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 他推开了少女,问道:“你自己的意思呢?” 少女背过身去,抽泣了一声,道:“胡小刀,是我对不起你。” 胡小刀变得有些激动道:“小玲,你真的狠心对我如此绝情?” 小玲幽幽叹道:“他虽然长得丑,但他家里有钱,我爹需要他家的钱治病,你应该知道我爹的病是拖不了两三年的。” 胡小刀呆住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钱钱钱…… 他本以为他们的爱情是纯洁高尚的,没想到在金钱面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有时候,人在现实面前难免需要妥协。 小玲因为他爹的病而妥协,胡小刀因为没有钱而妥协,两个都是已经妥协的人了,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 胡小刀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小玲,他吻住了她的嘴。 他们微闭着双眸,眼角滑下了一连串的泪水。 离别之吻是尝不尽的苦涩,就连流出的泪水也是苦涩的。 忽然,胡小刀睁开了双眸,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明明亲吻的人是小玲,为什么变成了一位陌生的女人? 他一脚将那陌生的女人踢开,那陌生的女人是一位白衣少女,她被胡小刀踢到堂下,白色的纱裙翻起,一双白皙修长的玉腿展露无遗。 堂下一群婀娜多姿的舞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吓,均立马停止了舞姿,跪在了地上,一言不敢发。 此时,那位被胡小刀踢到堂下的白衣少女也跪在了地上,她害怕得全身瑟瑟发抖,颤声道:“请……请……剑神息怒。” 胡小刀似乎从另外一个世界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斥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众舞女纷纷退下,偌大的房子里只留下了胡小刀一个人。 胡小刀的双眸望着灯光,眼角渐渐湿润,他想起了他十年前的初恋女友小玲。 ——十年都已过去了,为什么我还会时常想起她? ——她是否也会时常想起我?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好?还是坏? 这些问题在胡小刀的心头萦绕,他现在虽然已是剑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的女人也数不胜数,可是,他却时常感到孤独,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爱他的,她们只爱他的钱和他的名气。 他孤独了十年,本应该习惯了孤独,可是,没有人会喜欢孤独,他也是人,他也不喜欢孤独。 孤独是一种嗜人心骨的毒药,他不想他这辈子都受这种毒药的煎熬。 忽然,他有种想见他初恋女友的冲动。 就在一闪而过的瞬间,他下定了决心,他现在就要去见他的初恋女友小玲…… 第三章鬼锋先生 天微微亮了,远处的山峰连绵不绝,有如水墨画般美丽。 胡小刀坐在一张竹椅上,奇怪的是他坐的那张竹椅会动。 会动的当然不是竹椅,而是抬着竹椅的四名壮汉。 四名壮汉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们用两根粗毛竹抬着张竹椅,胡小刀就坐在那张竹椅上。 这种竹椅不叫轿子,叫“滑竿”,是山区中特有的一种供人乘坐的交通工具。 不管你这个人有多重,不管路有多难走,抬滑竿的人都一定可以把你抬过去。 “滑竿”的四周不仅有四名强壮的竿夫抬着,还有四名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护卫着。 这四名江湖高手,两名仍然年轻,一名年纪比较大,一名双鬓斑白,已近中年。 两名年轻的身材修长,衣着干净华丽,样貌不但看起来非常英俊,而且两个人就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显然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年纪比较大的一个一身灰衣,双目锐利得如鹰的眼睛,好像时刻保持着要杀人一样。 两鬓已斑的中年人,却和你在任何一个市镇道路上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中年人一样,只不过他的肚子很平坦,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 他们虽然有许多地方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有剑,四个人的佩剑都在他们的手边,一伸手就可以拔出来。 他们护送的人是剑神胡小刀,胡小刀已是名人了,人一旦出了名,就容易被人惦记,所以他们必须时刻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绝不能让闲杂人等接近剑神,否则,他们不仅会丢了饭碗,而且还会败坏了他们自己的名声。 胡小刀坐在竹椅上,一条毛毯盖在身上,他的眼睛虽然观看着沿途的秀丽山川,但他的心里却在想着其它的事。 ——她还住在那里吗?她会不会搬走了? ——我见到她我该说些什么?她又会对我说什么? ——她爹的病是不是已经好了?王大财主的儿子对她是不是很好? ——她是不是和他已有了孩子?孩子像他爹还是像他娘? ——以前我没钱没房子,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她愿意放弃她的一切和我一起走吗? ——我们在一起后,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 ——她还爱我吗?我……还爱她吗? 这些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胡小刀,连胡小刀他自己也不能回答。 只有等到胡小刀见到了她,才能知道答案。 一缕阳光洒在胡小刀的脸上,洒在他的心头上,他顿时觉得心头暖暖的,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夜,那是一个满天星空的夜晚,樱花树下,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她的嘴是那样的柔软、香甜…… 忽然,竹椅停止不动了,抬滑竿的四名壮汉早已停下了脚步。 胡小刀定睛一看,只见前方被两个人挡住了去路。 那两个人一站一坐,站是站在地上,坐是坐在轮椅上。 站着的是一个身子标枪般笔挺的年青人,他的双手抱胸,一把长剑斜斜握在身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是死灰色的,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他的脸上虽然和他身旁的年青人一样完全没有表情,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慈祥的。 胡小刀问道:“你们……” 白发老者道:“我们在等你。” 胡小刀道:“等我?我不认识你们,你们等我干嘛?” 白发老者道:“等你还一样东西。” 胡小刀不解道:“还什么东西?” 白发老者道:“你是怎样当上剑神的?” 胡小刀道:“我打败了剑神丁吹风。” 白发老者道:“你凭什么能打败剑神丁吹风?” 胡小刀哈哈笑道:“我的励志故事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你会不知道?” 白发老者道:“你苦练剑术十年,每天都要拔完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次剑才会去睡觉。” 胡小刀道:“不错。” 白发老者道:“如果苦练剑术就能当剑神,那么许多人都可以当剑神。” 胡小刀道:“你想说什么?” 白发老者本是慈爱的眼睛突然爆射出刺目的寒光,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胡小刀似乎被白发老者双目爆射出的寒光震慑了一下,他吞吞吐吐道:“你……你到底是谁?” 白发老者道:“我是刀剑门的鬼锋先生。” 胡小刀道:“鬼锋先生?” 鬼锋先生道:“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我并不时常在江湖上走动。” 站在竹椅旁的一对双胞胎兄弟沉不住气了,他们一齐站了出来,一齐拔出了剑,一齐道:“剑神,让我兄弟俩会会这两个挡路的家伙。” 双胞胎兄弟不仅神态语气一致,就连动作也十分的整齐。 他们没等胡小刀同意就已一齐冲向了鬼锋先生。 鬼锋先生道:“寻儿,你去会会他们。” 剑光一闪,双胞胎兄弟就已倒在了地上。 他们太年轻了,也太冲动了,所以最早死的也是他们。 身子标枪般笔挺的年青人站在双胞胎兄弟的尸体旁,他的剑已插回了剑鞘,他的眼睛仍然是死灰色的。 站在竹椅旁的一个灰衣人,他的双目锐利得如鹰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身子标枪般笔挺的年青人。 刚才身子标枪般笔挺的年青人杀死双胞胎兄弟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没有错过。 他过了很久才站了出来,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身子标枪般笔挺的年青人道:“我叫王寻。” 灰衣人道:“王寻?” 王寻道:“我和我的师父一样,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所以你不认识我……” 灰衣人突然出手,剑光一闪,血花四溅,但被刺破喉咙的却不是王寻,而是灰衣人。 灰衣人倒在了地上,他连死都不相信死的会是他自己。 王寻冷冷道:“你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抓住剑柄,我就知道你随时都可能出手。” 护送剑神的江湖高手已死了三位,现在只剩下了一位两鬓已斑的中年人。 两鬓已斑的中年人道:“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王寻道:“你想死?” 两鬓已斑的中年人道:“不想。” 忽然,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接着道:“今天是我儿子的十岁生日,我的妻子和孩子还等着我今天晚上回去吃饭。” 王寻道:“你既然不想死,为何还留在这里?” 两鬓已斑的中年人道:“因为我已经收了别人的钱,收了别人的钱就要替别人办好事。” 忽然,剑光一闪,鲜血飞溅。 王寻手中的长剑已刺入了中年人的胸膛。 他手中的长剑刺入的是中年人的胸膛,而不是像上一剑那样刺入了别人的喉咙。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王寻同样的一剑刺出,却有不同方式的后果。 他已完全学会了如何活用自己手中的剑。 王寻对抬滑竿的四名壮汉冷冷道:“你们也想死吗?” 抬滑竿的四名壮汉急忙从怀里掏出银子,将银子丢还给了胡小刀,一溜烟全都跑光了。 胡小刀忽然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打败我?” 鬼锋先生道:“寻儿,你退下,你打不过他的。” 王寻道:“是。” 他退到了鬼锋先生的身后,身子如标枪般笔挺,眼睛仍是死灰色。 胡小刀道:“你们怕了?” 鬼锋先生道:“一剑出,万物归息。” 胡小刀惊道:“你怎么知道归息剑法的口诀?” 鬼锋先生道:“归息剑法本就是我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胡小刀呆住。 三年前,胡小刀走投无路,他跳下了悬崖,可是,在悬崖下,他不仅没有死,还捡到了一本绝世剑法的秘笈——《归息剑法》。 胡小刀能当上剑神,完全得益于这本《归息剑法》。 他曾经是一个穷小子,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贵人的指点,他不可能仅凭自己的苦练就能成为剑神的,他除了苦练、悟性之外,还必须拥有某种机缘巧合,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运气。 他的机缘巧合就是那本绝世剑法的秘笈——《归息剑法》。 可是,现在,有人却想把他辛苦得到的“运气”拿走,让他变成和以前一样一无所有。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拔出了他的剑。 第四章归息剑法 一剑出,万物归息。 胡小刀手中的长剑已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眼,就连天上的太阳都似已失去了颜色。 耀眼的剑气在极亮时,忽然消失了,天上的太阳早已被吓得躲进了乌云里。 天地之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片死灰色的黑暗。 鬼锋先生长啸一声,冲天飞起,整个人竟化成了一道飞虹。 那飞虹在空中化成了一把亮眼的巨刀,向胡小刀直刺而去。 鬼锋先生已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 胡小刀手中的长剑迎风挥出,一道道乌黑的寒光向巨刀射去。 只听“当当当”几声巨响,火星四溅。 胡小刀长啸不绝,凌空飞起,一剑长虹突然化作了无数光影,与那巨刀交汇相映,刀剑交击的巨响不绝于耳。 忽然,交汇在一起的刀光和剑光变成了一颗巨型的火球,发出极亮的光芒,耀眼得竟让整个天地之间的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砰”的一声巨响,巨型的火球突然爆裂,化成无数的火花,如雨般从天而降。 就在一瞬间,满天的剑气、刀气突然消失无影,天地间的万物都已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天上的太阳洒着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 胡小刀坐在竹椅上,鬼锋先生坐在轮椅上,他们一动不动,但他们如剑的目光却在相互凝视着。 王寻站在鬼锋先生的身后,他的身子如标枪般笔挺,也是一动不动,眼睛仍是死灰色。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刀剑之决好像没有发生过。 胡小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鬼锋先生,突然,胡小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在地上。 鬼锋先生道:“你输了。” 胡小刀捂着胸口道:“你刚才所使的是什么刀法?” 鬼锋先生道:“刀剑门的刀法。” 胡小刀恨恨道:“归息剑法是你的,你当然也知道它的弱点。” 鬼锋先生道:“只要你交出《归息剑法》,我可以不杀你。” 胡小刀的眼里发出了光,道:“你真的可以不杀我?” 鬼锋先生点头道:“嗯。” 胡小刀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他把书扔给了鬼锋先生。 鬼锋先生接住了那本书,只见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归息剑法。 胡小刀道:“我可以走了吗?” 鬼锋先生道:“不可以。” 胡小刀怒道:“你说话不算话。” 鬼锋先生道:“我说我可以不杀你,但我没说不废了你的武功。” 他在说话间他的左手一拍轮椅的扶手,连同他的人和他的轮椅瞬间就移到了胡小刀的面前。 他刚才所使的是刀剑门的瞬移大法。 胡小刀恐惧道:“你想干嘛?” 鬼锋先生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道:“刀剑门的剑法是不外传的,所以,我必须废了你的武功。” 他说完,就一掌击在胡小刀的头顶上。 胡小刀帅气的脸已变得有些扭曲,看起来十分的痛苦,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许多汗珠,头顶上也冒出了一阵阵白气。 他想喊叫却喊叫不出,好像有一团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 鬼锋先生慈爱道:“孩子,再忍一忍,痛苦很快就过去了。” 少顷,胡小刀的脸上已没有了痛苦的表情,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发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很灿烂。 忽然,几滴殷红的血珠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瞬间就变得恐怖异常。 他瞪大着眼睛,只见一把锋利的长剑已刺穿了鬼锋先生的脖子。 那洒落在他脸上的血珠正是鬼锋先生的脖子被长剑刺穿时洒出的。 是谁杀了鬼锋先生? 胡小刀已然被鬼锋先生废了武功,他已没有能力可以杀了鬼锋先生。 忽然,鬼锋先生的身后探出了一张脸,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一双死灰色的眼睛。 是王寻杀了鬼锋先生。 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师父? 鬼锋先生虽然被刺穿了脖子,但他还没有死,他已然说不了话,只能用腹语道:“寻儿,你为什么要偷袭杀我?” 王寻冷冷道:“师父,怪只怪你不传我归息剑法,我只能自己练了。” 鬼锋先生的脸上有些痛苦,他用腹语道:“你为了一本破剑法,竟然对你身边的亲人痛下杀手。” 王寻冷笑道:“你是我的亲人,从小到大,你有爱过我吗?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鬼锋先生用腹语道:“我苦心教你练绝世剑法,难道不是爱你吗?要知道我的剑法很多人想学却没有机会学。” 王寻冷笑道:“你教我绝世剑法无非是想让我传承你的剑法,从小到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的总是错的,我练得哪里不对,你总是骂我,打我,不让我吃饭……” 鬼锋先生用腹语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能练好绝世剑法。” 王寻骂道:“去他妈的练好绝世剑法,我不要剑法,我只要能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到处玩耍。记得我十一岁那年,我只是跑到外面小玩了一会,你就狠心地把我的屁股打开花了,疼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 鬼锋先生用腹语道:“打在你肉上,痛在我心上。你现在能有如此好的剑法,你应该感谢我从小对你的严格教导。” 王寻道:“小时候的事就算了,可是我长大了,你还是管着我,不准我干这,也不准我干那,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你竟然不准我和女孩子谈恋爱。” 鬼锋先生用腹语道:“身为刀剑门的弟子就要摒弃七情六欲,这样才能练成天下无敌的绝世剑法。” 王寻得意地笑道:“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已经谈过一个了。” 鬼锋先生没有说话。 王寻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胡小刀道:“他……他……他已经死了。” 鬼锋先生的双眼微闭着,他的眼角上似乎带着些泪痕,他手中的《归息剑法》已到了王寻的手上,刺穿他脖子的长剑被王寻拔出,顿时一股鲜血从他的脖子里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 王寻死灰色的眼睛盯着胡小刀冷冷道:“兄弟,对不住了,你也得死。” 忽然,剑光一闪,胡小刀竟也死了。 胡小刀在死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他死得很安详。 有人说,一个人在死前的那一瞬间,会想到许许多多奇怪的事,而胡小刀在死前的那一瞬间他只想到了一件事——他和他的初恋女友在樱花树下那浪漫的吻…… 所以,他才会带着微笑死亡。 王寻不知道胡小刀在死前的那一瞬间会想到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王寻的剑已入鞘,他走下了山,来到了一家酒馆。 他点了五斤白酒、五斤牛肉和一只烧鸡,还有其它的一些小菜。 他的师父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管他了,他可以放开地吃了,很快,他就将桌上的东西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他抹了下嘴,结了帐,走出了酒馆。 他在大街上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抬头一看,只见路边的一座大楼上红袖招展,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将头伸出窗外在向他招手、叫唤。 他走到那座大楼的大门前,只见大门悬着的黑色金丝楠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醉香楼。 醉香楼里醉人的不是酒,而是女人,这显然是一家妓院。 他走了进去,他刚杀过人,又喝了酒,需要找几个女人来放松放松。 可是,就在他刚走进醉香楼的大门时,他站住了。 他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也是他最想杀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忍住了。 这个人是谁? 第五章崔家少爷 醉香楼里不仅有女人,而且还有男人。 如果醉香楼里没有男人,那么醉香楼只能关门大吉了。 王寻走进醉香楼大门时迎面遇见的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很帅的男人。 只见那个很帅的男人,是一个公子哥。他的身材挺拔,身穿一袭蓝色的锦袍,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英气逼人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嘴边一抹邪魅的微笑,无形中透露着一股高贵与睥睨一切的气派,让人不敢直视。 公子哥从里往外走,走向醉香楼的大门。 王寻就站在醉香楼大门的门口,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充满仇恨,死死地盯着公子哥。 眼看着公子哥就要撞上王寻了,王寻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竟快速闪到一边,弯下了腰,对那公子哥低声道:“崔少爷,好。” 公子哥并没有瞧王寻一眼,只是直直地走出了醉香楼的大门。 醉香楼的大门外,有两个摆摊卖煎饼的老夫妻,他们见到从醉香楼里出来的公子哥,也都躬身对公子哥问候道:“崔少爷,好。” 公子哥趾高气扬地在大街上走着,他昂着头,挺着胸,看见谁都不理不睬的,可是,他这一路上走下来,却有许多人陪着笑躬着身向他问好。 在这一带,谁才能有这等气派? 只有崔家的崔少爷才能有这等气派。 没错,他就是崔家的崔少爷——崔东羽,一个不折不扣远近闻名的风流阔少爷。 在这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家财万贯、武林世家的崔家,而崔东羽就是这个崔家仅有的一根香火,崔东羽要是灭了,崔家就得断子绝孙了。 所以,崔东羽就是崔家的皇帝,也是名震一方的土豪大少爷。 人除了受苦,就是享乐,像崔东羽这样有钱的少爷当然不需要受苦了,他的生活中只有享乐。 人之享乐为“娱”,“娱”字从“女”旁,没有女人的享乐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享受。 崔东羽的身边总是会围绕着一群既漂亮又风骚的美女,这不仅是因为他家有钱,还因为他太他妈帅了。 美女除了喜欢钱之外,当然也喜欢帅哥,崔东羽既然是一位有钱的帅哥,她们当然十分乐意往崔东羽的身上扑了。 以崔东羽的为人来看,他当然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漂亮的女人,他当然也不会对送上门的美女吝啬一分钱。 崔东羽除了与这些投怀送抱的美女玩乐之外,他还喜欢往一个地方钻。 这个地方就是青楼,也就是妓院。 青楼是一个有趣的地方,青楼里有香醇的美酒,有如鸣佩环的琴乐,有婉转动听的歌声……,最重要的是还有许多风情万种的女人,她们的专业和技术绝对可以让你欲罢不能,流连忘返…… 崔东羽喜欢去青楼,许多文人雅士也喜欢去青楼。 青楼确实是一个能让人产生快乐、能让人产生创作灵感的好地方。 崔东羽自从到青楼里与那些女子“玩耍”之后,他吟诗作赋的水平也大有提高。 做人哪,一旦嫖上以后,也就免不了要去赌。 崔东羽也喜欢赌博。 崔东羽认为赌博和嫖妓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嫖妓只是为了轻松一下,就跟憋着尿要去方便一下一样,说白了就是撒尿。赌博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又兴奋又紧张,特别是那个紧张,有一股叫人说不出来的舒坦。 崔东羽赌博的地方就是这一带最大的一家赌场——黄金赌场,他常玩的是牌九和骰子。 俗话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崔东羽也许是身边的女人太多了,他每赌必输,他越输就越想赢回来,他越想赢回来反而越输。 他刚开始输了当场给钱,身上带的钱不够了,他就赊账,自从赊账以后,他就不知道他自己输了多少了。 崔东羽从醉香楼里出来之后,他就在大街上悠哉悠哉地走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忽然,他走到了黄金赌场的大门口,他想都没想就走进了黄金赌场。 赌场里挤满了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坐在赌桌前,他的头发梳得很光亮,一双不是很大的眼睛像猫一样贼亮,他穿着一件黑布长袍,看起来倒是有一股赌神的气派。 这个老头是这家赌场的常客,他确实算得上是这里的赌神,他不管和谁赌好像从来没有输过。 如果一个人在赌桌上从来没有输过,那么和他赌的人一定很少。 崔东羽也是这家赌场的常客,他当然也认识这个老头了,他走到老头面前坐下,笑道:“贾先生,看来今天晚上又得本少爷陪你玩了。” 贾先生满脸陪笑作揖道:“崔少爷,晚上好,不知道崔少爷今天想玩什么?” 崔东羽道:“先和你玩骰子。” 贾先生道:“一百两银子一局。” 崔东羽拍手道:“好。” 一个巨大而精致的瓷碗里,三粒骰子正在灯下闪闪发光。 贾先生道:“崔少爷,请先掷骰子。” 崔东羽拿起瓷碗里的三粒骰子,他轻轻一掷,竟然是三个六的豹子。 三个六的豹子最大,贾先生自然不需要再掷了,第一局贾先生输一百两银子。 第二局开始,上一局谁赢谁先掷,崔东羽先掷。 崔东羽拿起瓷碗里的三粒骰子,放在右手上,握住,往瓷碗里一掷,是两个六和一个五。 他掷骰子少说也有几千上万次了,自然也掌握了一些掷骰子的技巧,这一次他虽然没有掷出三个六的豹子,但也是一个很大的点数。 轮到贾先生掷骰子,贾先生伸出了他那双看起来很干燥的手,他的这双手的手指纤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看起来和别人的没什么不同。 贾先生拿起瓷碗里的三粒骰子,他也是轻轻一掷,竟然也是三个六的豹子。 第二局,崔东羽输一百两银子。 第三局开始,贾先生先掷。 又是三个六的豹子。 崔东羽又输一百两银子。 贾先生一连掷出了十三次三个六的豹子,在转眼间,崔东羽就输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一千二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青楼里的一名当红名妓一个晚上只要六七两银子,那么,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可以在青楼里睡上将近两百名的当红名妓。 一盏茶的时间就输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若是换成了别人,早已被吓出一身冷汗,可是崔东羽不一样,他可是崔家少爷,区区一千二百两银子对他来说连根毛都不算。 崔东羽笑道:“有意思。” 他扔出一堆筹码到赌桌上,接着道:“贾先生,我们玩点大的,这是一万两银子,我们再玩一局。” 崔东羽在赌场上出手一向很阔绰,围观的众人一般不会太少。 崔东羽扔出一万两银子的筹码,围观的众人开始骚动,唏嘘声一片,本来在别的桌上赌钱的人,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贾先生的鼻头上已有了豆珠子,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停地跳动。 对于许多人来说,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贾先生清了下嗓子,咽了下口水道:“崔少爷,您确定?” 崔东羽道:“确定,我就不信你还能掷出三个六的豹子。” 贾先生又伸出了他那双看起来很干燥的手,不,他的那双手已不再干燥,他的那双手已被他渗出的汗水弄得有些潮湿。 他一定开始紧张了。 不管他经验多么丰富,他一旦开始紧张,就一定容易失误。 贾先生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抓起了瓷碗里的三粒骰子,他叹了口气,往瓷碗里一掷。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骚动,贾先生笑了。 竟然又是三个六的豹子。 崔东羽的脑子嗡的一声,顿时觉得有点闷热,变得口干舌燥。 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连续十四次掷出三个六的豹子? 按照有经验的赌博老手计算,大概要掷两百多次,才能出现一次三个六的豹子,能连续十四次掷出三个六的豹子是什么概念?恐怕这世上几千年甚至几万年都没有人能做到。 除非他用的骰子有问题? 骰子不可能有问题,骰子是赌场提供的,经过了专业人士的验货,而且是崔东羽先掷的骰子,如果骰子有问题,崔东羽早就发现了。 贾先生眉开眼笑道:“崔少爷,真不好意思,又是豹子。” 崔东羽心里不免紧张了一下,这一万两银子可是他今天剩下的全部筹码,但他仍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微笑道:“请便。” 贾先生将他那双又干燥又稳定的手伸向了赌桌上的一堆筹码,他的双手刚碰到那堆筹码,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贾先生双手的手腕处突然都多出了一条很细的红线,就在刹那间,他的双手竟然断了,就像被一种利器用很快的速度齐腕削断了一样,奇怪的是他断掉的手腕处并没有流下一滴血,断掌上的手指还压在筹码上动呢。 众人一片惊愕…… 贾先生的手腕为什么突然断了? 第六章梅大老板 贾先生的双手断了,别人看不出它们是怎么断的,但崔东羽却看得很清楚。 贾先生的那双手是被一把很薄、很快的剑齐腕削断的。 那是一把很快的剑,快到削断贾先生那双手的时候,贾先生手上的血还没有反应流出来。 什么剑有这么快? 快的当然不是剑,而是使剑的人。 什么人能使出这么快的剑? 是一个黑衣人,一个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站在人群中,人群已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一条通向贾先生的道。 贾先生已被吓得呆若木鸡,他那双没有手掌的手也已被人用很厚的白色纱布包扎好。 是两个人帮他包扎好的,也是两个动作极快的人,就在他双手上的血快要流出来的时候包扎好的,包扎在他双手上的白色纱布瞬间就被流出的血染红。 他那双在桌上的手掌也被那两个动作极快的人收拾进了两个袋子里,那两个袋子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没有一滴血流在地上,流在桌上…… 众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就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不老实的人往往就是这样的下场。” 这个声音不是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发出的,也不是那两个动作极快的人发出的,而是一个瘦高的白衣老者发出的。 白衣老者施施然走到了贾先生的面前,他的样子和蔼可亲,但贾先生却被他吓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 贾先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额头上的汗珠也一粒一粒地冒了出来,他紧张道:“梅……梅大老板……” 白衣老者正是这家赌场的大当家,大家都尊称他为梅大老板。 梅大老板打断了贾先生的话,他叹气道:“你的赌运不错,为什么要做假呢?” 贾先生颤颤巍巍道:“我……我这是第一次……” 梅大老板又打断了贾先生的话,道:“你走吧。” 贾先生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声道:“谢谢梅大老板……” 贾先生走了,赌桌上的筹码他一个都没有拿走,他也没有胆子去拿,他能活着已经感到庆幸了。 这世上几乎没有一件事能比活着更重要。 梅大老板微笑着走到了崔东羽的面前,道:“崔少爷,赌桌上的那些筹码还是你的。” 崔东羽道:“我输了。” 梅大老板道:“贾先生在骰子里做了手脚,你没有输。” ——骰子被贾先生做了手脚?他是什么时候做了手脚? 梅大老板似乎看出了崔东羽的疑惑,他接着道:“你第一次掷的时候骰子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轮到贾先生掷的时候骰子就变成有问题了。” 崔东羽明白了,贾先生一定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法将没有问题的骰子掉包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连续十四次掷出三个六的豹子?他早就该怀疑了。 有些事虽然你知道了答案,但你还是要亲眼看一看结果,否则在心里还是一个结。 崔东羽将瓷碗里那三粒闪闪发光的骰子放在了桌面上,对着那三粒骰子就是一掌。 那三粒骰子顿时都裂成了两半,里面果然被人做了手脚。 此时,围观的众人也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贾先生会被梅大老板的手下削断了双手。 梅大老板对赌场上做假的人一向很残忍,无论他是谁,一旦发现,就一定会砍断他的双手,如果他没有双手的话,就砍断他的双脚。 要是他连双手双脚都没有的话,那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崔东羽没有输,梅大老板说崔东羽没有输就是没有输,赌桌上那一堆筹码又变成崔东羽的了。 梅大老板在崔东羽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个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双手抱着一把长剑就站在梅大老板的身后,他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眼睛是死灰色的,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梅大老板道:“崔少爷,继续吗?” 崔东羽疑惑道:“和梅大老板你……” 梅大老板点头道:“嗯。” 梅大老板想和你赌是给你面子,你怎么能不和他赌呢? 崔东羽很爽快地答应道:“好。” 梅大老板道:“赌骰子似乎有些简单,我们玩牌九怎么样?” 崔东羽拍手道:“好,这个比赌骰子有趣。” 梅大老板招了招手,赌桌上就整整齐齐放上了一副玲珑小巧的象牙牌九和一对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在梅大老板的身前还多出了一堆堆得很高的筹码。 崔东羽坐了下来,只见梅大老板伸出了他的一双手,那是一双保养得非常好的手,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光润整洁,中指上戴着一枚手工奇精的戒指,在灯光下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梅大老板的那双手洗牌时,只听到哗哗的风声,那副牌在他的手中忽长忽短,看得崔东羽眼睛都酸了。 梅大老板道:“一千两一局怎么样?” 一千两一局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很大,但对于崔家少爷崔东羽来说,这只不过是他几天的日常开销。 崔东羽爽快道:“好。” 梅大老板道:“爽快,我洗好了牌,崔少爷要不要再重摆一次?” 崔东羽道:“不用,我相信梅大老板。” 梅大老板对围观的一位赌徒道:“这位小兄弟,您贵姓?” 那位赌徒的脸上立刻兴奋了起来,好像能被梅大老板点名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他回道:“小的姓黄,梅大老板可以叫小的小黄。” 梅大老板道:“小黄,你来重摆几次。” 小黄立刻点头哈腰道:“多谢梅大老板。” 小黄将梅大老板洗好的那一副象牙牌九重摆了一次,又重摆了一次,一共重摆了五次。 梅大老板对小黄点头道:“很好。” 小黄点头哈腰道:“多谢梅大老板。” 梅大老板看向崔东羽,道:“牌已洗好,请崔少爷验一下骰子,如果骰子没有问题,就请崔少爷先掷骰子,骰子掷出的点数是谁就谁先抓牌。” 梅大老板在赌场上似乎很讲究公平,他如此做法,当真是让人无法作弊。 崔东羽拿起桌上那一对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道:“骰子没有问题。” 崔东羽掷出了骰子,骰子在一只细腻如玉的瓷盘中滚动着。 骰子终于停了下来,是三点。 崔东羽先抓牌。 双方的牌都已抓好。 围观的众人都已瞪大了眼睛。 崔东羽看到自己手中的牌,他的心就凉到了谷底,是两点。 两点是一个很小的牌,赢的概率不大。 崔东羽掀开了牌,苦笑道:“我只有两点。” 第七章大鱼上钩 围观的众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有人摇头,有人看不下去了。 梅大老板轻轻翻开了牌,却只是一点,他淡淡地笑道:“你赢了。” 两点赢了一点,没有问题。 崔东羽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赢了,他的心欢喜得不得了。 梅大老板从他身旁一堆筹码里取出了一千两筹码扔给了崔东羽,微微笑道:“崔少爷,我们继续。” 为求公平,双方轮流掷骰子,上一局崔东羽掷的骰子,这一局是梅大老板掷的骰子。 滚动的骰子在一只细腻如玉的瓷盘里停了下来,是六点。 崔东羽先抓牌。 双方的牌都已抓好。 梅大老板抓到的是“和牌”,而崔东羽抓到的竟是“天牌”。 第二局崔东羽赢。 接下去的十几局里都是崔东羽赢,在片刻之间崔东羽就赢了一万多两。 看来有时候一个人的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崔东羽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围观的众人一阵骚动。 刚才一向镇定自若的梅大老板忽然往地上吐了口痰,竟然忍不住骂了出来,他骂道:“妈蛋,摸过女人屁股就是手气不好。” 梅大老板骂完,就看向了崔东羽,问道:“崔少爷经常摸女人的屁股吗?” 崔东羽笑道:“以前经常摸,现在很少摸了。” 自从他喜欢上赌博之后,他找女人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女人也很难找得到他。 梅大老板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容,道:“崔少爷一定摸过很多女人的屁股。”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竟然颤动了一下。 崔东羽并没有在意黑衣人的异样,只是笑道:“我哪敢和梅大老板比啊。” 梅大老板叹道:“可我现在老了,有些玩不动喽。” 他又叹息了一下,接着道:“我梅苏过从来没输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输给了崔少爷,看来我真的是老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崔东羽笑道:“梅大老板可谓是老当益壮,赌局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这么快就认输了呢?” 梅大老板道:“崔少爷说的对,不过,我觉得我们如此的赌法似乎有些枯燥。” 崔东羽道:“如此赌法,可说全凭运气,毫无技巧,确实枯燥无趣,不知梅大老板还有何赌法?” 梅大老板道:“牌是死的,运气是注定的,但是人是活的,赌注也是可以变化的。” 崔东羽在认真听梅大老板的话,他在等梅大老板继续说下去。 梅大老板接着道:“你我下注看牌,看完牌之后,双方都可将赌注加倍。对方若不接受,那他的牌无论多大都是输的。赌注可以一直加下去,直到双方都不再加,或是一方弃权时为止。” 崔东羽问道:“若是一方的牌自己觉得不是太好,是不是可以在加注后要求看牌比大小?” 梅大老板拊掌笑道:“对。” 崔东羽也笑道:“有趣。” 四下围观的众人,早已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梅大老板叫道:“小黄,你过来。” 小黄就是之前那个帮梅大老板重新摆牌的那个小黄,小黄现在变得有些紧张了,不像之前那样兴奋了。 正是因为他的重新摆牌才让梅大老板一下子输了一万多两。 也许这不是他的原因,但是他心里还是会这么想的。 梅大老板也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是,他就死定了。 显然,梅大老板没有这么想,所以他还活着。 小黄弯腰道:“梅大老板,有什么事……” 梅大老板笑道:“你来帮我和崔少爷洗牌怎么样?” 小黄吓得跪了下去,急忙道:“梅大老板饶命啊……” 他实在是怕,他怕他洗的牌让梅大老板输得更多,梅大老板若是输多了,一生气,极有可能把他给杀了。 梅大老板变色道:“你不帮洗牌就是不给我和崔少爷的面子。” 小黄急忙道:“小的不敢,小的洗。” 他站起身,低着头,他吓得已快流出了眼泪,但是他为了活命他必须强忍着。 他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活命。 有时候,人真的身不由己。 梅大老板笑道:“很好,我就说我没看错人。” 梅大老板问崔东羽道:“由小黄来洗牌和发牌可好?” 崔东羽笑道:“甚是好,这样对双方都很公平。” 梅大老板的脸突然转向小黄,厉声道:“小黄,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若是有替哪一方作弊,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小黄马上跪下道:“小的有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啊。” 梅大老板道:“很好,我和崔少爷的输赢都不关你的事,你开始洗牌吧。” 这是一种新的赌法,一种很有趣的赌法,赌注当然要高一点了。 崔东羽的身上不足三万两,显然不够,不过梅大老板大方,赊给他三十万两。 这三十万两当然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三十万两的赌博筹码。 三十万两的赌博筹码当然不是钱,但也是钱。 小黄洗好了牌,双方的赌注都已下好。 骰子已掷出,牌已分好。 崔东羽的两只手轻轻拢起了牌,是“地牌”,“地牌”是一副很大的牌。 没想到他的赌运突然变得这么好,他的心里又笑开了花,但他表现出来却是一副有些沮丧的样子。 梅大老板看完自己手中的牌后,他满脸堆笑,推出了五千两的筹码。 围观的众人惊呼。 崔东羽心中暗道:“梅大老板的牌一定不是很大,他故意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又是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无非就是想吓吓我,让我弃权。我当然不会上他的当了,我的牌可是‘地牌’,除了‘天牌’和‘至尊牌’,就是‘地牌’最大。” 他思考了一下,也推出了五千两的筹码。他没有一下子推出几万两的筹码,目的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梅大老板的脸色忽然变了变,思考了一会儿,推出了筹码,笑道:“很好,我再加一万五千两。” 崔东羽假装思考着,心中暗道:“梅大老板已经上钩了,这是难得的机会,我绝不能轻易放过。我既不能出得太多,将他吓退,可也不能出得太少。” 他考虑了片刻,推出了筹码,沉声道:“我跟一万五千两之后,再加一万五千两。” 梅大老板这次思考了比较久,但他最后还是推出了三万两。 崔东羽露出一副苦瓜脸,道:“梅大老板的牌似乎很大啊,看来这一局我是要输了。” 梅大老板笑道:“我也可能是一副很坏的牌,只不过想吓吓人而已。” 现在双方下的赌注一共有八万五千两,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目了。 崔东羽对梅大老板笑了笑,他决定给梅大老板致命的一击,他推出了筹码,高声道:“三万两之后,我再加五万两。” 梅大老板不笑了,彻底地不笑了,他迟疑着,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走进了陷阱的边缘。他的额上已冒出了冷汗,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着。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终于还是决定了,他推出了筹码,道:“五万两之后,我再加五万两。” “梅大老板终于跌了进去。”崔东羽突然全身变得有些热血沸腾,他在心中暗道,“现在双方下的赌注一共有二十六万五千两,我原有的三十多万两筹码也已经快去掉一半了,这样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折去梅大老板的锐气了,以后的牌,必将是一面倒的局势,我赢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已下定了主意,他推出了筹码,道:“我跟五万两,看牌。” 第八章家破人亡 梅大老板笑了,他居然笑了:“很好……很好……” 有些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奇怪。 崔东羽轻轻翻起了牌,笑道:“地……” 几乎在同时,他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笑不出来了,他现在才觉得梅大老板刚才的笑并不奇怪了。 梅大老板依然在笑,他的牌赫然竟是一副“天牌”,比“地牌”还大的“天牌”。 四下传来了惊叹声、赞美声。 崔东羽输了,他想让别人落入陷阱,没想到他自己反而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梅大老板果然是个赌博老手,在赌场上的演技果然是一流。 崔东羽淡淡地笑道:“梅大老板果然名不虚传。” 梅大老板道:“过奖过奖,我们继续,崔少爷请掷骰子。” 崔东羽着了梅大老板这只老狐狸一道之后,他变得更加谨慎了,不过,他越谨慎反而越输,有时候他抓到比梅大老板还大的牌竟然也输了,引得围观的众人不断叹息。 三四个时辰之后,崔东羽已不知道他自己输了多少了,他只知道他向梅大老板赊了很多次筹码,每次都是几十万两到几百万两。 从某个鸡舍里传来了几声公鸡的鸣叫,崔东羽心想天快亮了,黎明就要到来了。 他的黎明也快到来了吗? 他摸着手中的象牙牌,这是一副“板凳”,“板凳”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他的心一狠,将他桌前的筹码全推了出去,道:“跟你三十万两,看牌。” 梅大老板笑道:“年轻人果然有勇气,好,看牌。” 他轻轻地掀开了牌,是一副“梅花”,一副要命的“梅花”,一副几乎让崔东羽绝望的“梅花”。 崔东羽的脑袋嗡的一下,他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别人的反应。 他这次输惨了,继而想到反正可以赊帐,还是可以赢得回来,便宽了宽心。 他开口对梅大老板道:“梅大老板,能不能再赊给我一百万两?” 梅大老板一向很大方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摇头了,他摆了摆手道:“不能再让你赊了,你连你们崔家祖传的《崔氏拳谱》都抵押给我了,你已经没有资本可以抵押了。” 崔东羽突然站起了身,惊道:“什么?我把我崔家的全部资产都输光了?” 梅大老板吩咐他赌场的管家拿出了几本厚厚的帐簿,一五一十地跟崔东羽算了起来。 梅大老板道:“上面可都有你的签字和画押,你是跑不掉的。” 赌场的管家还在和崔东羽算账,算到一半,崔东羽打断道:“别算了。” 崔东羽像只瘟鸡似的走出了赌场,这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崔东羽走在冷冷的街上,他想到了他的爹和他的娘,他还想到了阿珍。 阿珍是一个女人,也是他的妻子。 想不到吧,他还有妻子。 阿珍确实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但他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也从来没有爱过她,他只当她是他们崔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阿珍是碧落山庄的千金,她生活原本无忧快乐,但她自从嫁给他之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 一种愧疚感忽然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阿珍已经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了。 他骂了句自己不是人之后,就急匆匆地向家里狂奔而去。 在狂奔的路上,他的心中一直有句话在呼喊: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地爱阿珍,好好地补偿阿珍。 他败光了崔家的全部家产,他还有机会补偿阿珍吗? 崔府。 崔东羽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他的爹,他的娘,还有他的妻子阿珍,就站在他的旁边。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他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他是怎么把崔家的家产给败光了。 他的爹气得不行,举起手中的手杖就要来打他,他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你们狠狠地打我吧,我是个畜生。 可是,他爹的手杖并没有打下来。 他的爹已被他气得吐出了一口血,哪还有力气来打他。 他的娘扶着他的爹进房里休息去了,不多时,就传来了他们在房里的低声哭泣声。 现在只有阿珍站在他的旁边。 他不敢看阿珍。 他还有何颜面见阿珍? 阿珍蹲下身子,她那双纤白光滑的玉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手。 他鼓起勇气看向了阿珍,只见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正饱含温情地盯着他。 他从她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一种理解与支持,是那种在患难面前妻子对丈夫不离不弃的爱与支持。 他的眼圈忽然一红,泪水渐渐升起,润湿了眼角。他一把抱住了阿珍,眼泪立刻唰唰地掉了出来,他竟然哭出了声,而且还哭得很大声。 他是男人,男人也会哭。 他紧紧地抱住阿珍,泣不成声道:“阿珍,是我对不起你。” 阿珍也紧紧地抱住了他,鼻子一酸,美丽的眸子里也流出了眼泪,忍不住幽幽地哭出了声。 有时候,陪一个人哭也是最好的安慰。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崔府里所有的下人早已被遣散回家了,人去楼空的崔府充斥着凄凄的哭声,有种叫人说不出的凄惨。 崔东羽和阿珍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不知道他们哭了多久,梅大老板就带着一伙人找上门来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崔东羽本以为阿珍会离开他的,可是阿珍没有,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跟定他了。 他有一位这么好的妻子,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不过,他这个时候发现也不算晚,因为他还年轻,他还有很多时间,他相信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会好好地爱阿珍,好好地陪阿珍。 崔府已经变成梅大老板的了,崔家的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但是阿珍的爹也就是崔东羽的岳父大人给了阿珍一些钱。 崔东羽利用这些钱在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盖了一所房子,从此和他的家人过上了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 这也许就是一个人有所失必有所得吧。 时光飞逝,转眼就快要过年了,只要你是炎黄子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无论你是穷、是富、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要过年。 阿珍的肚子又大了许多,崔东羽的一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天,崔东羽从集市里买来了两条大肥鱼,他心想正好给阿珍补补身子,自从他们崔家没落后,阿珍跟着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远远地看到了自己的家,立刻就三步并两步小跑了起来。当他冲进家门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吓傻了,他手中的两条大肥鱼落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鱼是死的,而躺在地上的人也是死的。 他的娘被人一剑封喉,可能连她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爹身上有七八处剑伤,但最致命的是被人一剑穿心。 阿珍呢? 他向前走了几步,一幅恐怖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他不敢看,而是因为他不忍看。 但是最后他还是看了,他不得不看,因为那是阿珍的尸体。 阿珍死得最惨,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被人扒光了,赤.裸的胴体仰躺在一张桌子上。 他走到阿珍的尸体旁,她原本凸起的肚子已被人割开,里面的孩子也被人取了出来,就放在她的尸体旁。 她的下半身也很惨,似乎被人用不同的物件捅得都烂了,他看不下去了…… 他几乎彻底崩溃了,痛苦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不断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是谁?是谁这么残忍? 突然,他感到胸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气血与怒气,他一掌挥向窗户,窗户被他的掌气震飞了出去。 一阵桀桀的笑声从窗外传来,声音阴冷刺耳,就如同魔鬼的笑声一般。 一个男人的声音:“躲在屋子里的人,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就出来。” 崔东羽闪电般从床上抽出了一条床单,盖在了阿珍赤.裸的尸体上,就翻身飞出了窗外。 外面,只见有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个个手中都执着一把长剑,长剑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第九章红颜祸水 崔东羽冷冷地问道:“是你们杀了我全家?” 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点头齐声道:“是。” 他们回答得很干脆。 崔东羽顿时怒不可遏,飞身而起,向他们扑去。 一眨眼功夫,崔东羽就被他们击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之中,走出了一位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他的眼睛是死灰色的。 崔东羽惊道:“是你?” 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哦?你认识我?” 崔东羽道:“你是梅大老板的人,在那次我和梅大老板的赌局上我见过你,是你削断了贾先生的双手。” 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哈哈笑道:“飞扬跋扈的崔家少爷总算瞧了我一眼。” 崔东羽道:“据我所知,在江湖上剑法可以快到光速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你到底是谁?” 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揭下了脸上的黑巾,道:“我叫王寻。” 崔东羽的口中喃喃道:“王寻?” 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王寻道:“江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不过,你一定知道一个人的名字。” 他一字一句接着道:“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她的名字叫莹莹。” 崔东羽道:“莹莹?我不记得这个名字。” 王寻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就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他原本死灰色的眼睛变得有些恶毒,道:“这个贱女人和你上过床,你竟然不记得她的名字?” 崔东羽苦笑,他以前确实睡过很多女人,但他却从来不记她们的名字。 忽然,他的脸色变了,难道这个名字叫“莹莹”的女人和王寻有非一般的关系? 他急忙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王寻又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道:“她是我什么人?她是我什么人?她是我的初恋。” 他突然像疯狗一样冲到崔东羽的面前,接着道:“她是我的初恋,她是我最爱的女孩,你竟然睡了她。” 他已恨得咬牙切齿:“我知道是她主动找上你的,这个贱女人,我杀她的那一刻真痛快。” 崔东羽道:“你真的杀了她?” 王寻竟然哭了起来,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哭,道:“我不想杀她的,我不想杀她的,可是她太绝情了,太狠心了。” 他突然站起了身,手中的长剑指向崔东羽的喉咙,恶狠狠地道:“是你,是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 崔东羽闭上了双眸,等待王寻的长剑刺入他的咽喉。 可是,王寻并没有刺下。 王寻双目含泪道:“我不能杀你,我不能杀你,我要让你痛苦地活着,像我一样痛苦地活着。” 崔东羽冷冷地道:“你一定要杀了我。” 王寻疑惑道:“为什么?” 崔东羽异常坚定地道:“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杀了阿珍,还杀了阿珍肚子里的孩子,这个仇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找你报。” 王寻哈哈笑道:“我等着你报仇。” 他一脚踢向崔东羽的肚子,崔东羽捂着肚子疼得要命。 王寻道:“我虽然不能杀你,但我可以揍你,兄弟们上。” 五只有力的大脚如雨点般击打在崔东羽的身上。 崔东羽痛得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爬了起来,全身酸痛。 他忍着疼痛跑回了屋里,忍着眼泪不流出来把屋子收拾了一遍。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爹、他娘和阿珍的尸体,尤其是阿珍的尸体,她死得太惨了,她在死前一定遭到了非人的折磨,他痛苦地抱着头哭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 他也本想跟着他们去死的,但是他不能,他还要替他们报仇。 他把他爹、他娘、阿珍还有他和阿珍的孩子埋了之后,他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整天以酒为伴,他一直不停地喝酒,只想用酒把他自己灌醉,灌醉了他就想不起那些痛苦的事了。 可是,他酒醒了,那些痛苦又涌了上来,他只能醉了又醉,醉了又醉,直到醉成烂泥,无钱付账,被酒家老板暴打一顿,然后扔进臭水沟里。 他躺在臭水沟里,嘴里不停地喊着:“爹,娘,阿珍……” 他睡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睁开了双眸,只见黑暗的夜空中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他这才想起,今晚是除夕之夜。 他笑了,笑得很痛苦。 小时候,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有说有笑的,那时候他的爷爷和奶奶还在,他们都会给他包很大很大的红包,他开心极了。 可是,现在呢? 不单单是他的爷爷和奶奶不在了,就连他爹和他娘也都不在了。 他的妻子阿珍也不在了,他曾答应过她,他要让她做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他让她失望了,他永远也忘不了她死后那睁得很大的眼睛。 他知道她不想死,才会把眼睛睁得那么大。她当然不想死了,她还要相夫教子呢。 他看见她死后眼角处遗留的泪痕,他就知道她一定哭着哀求过他们,哀求他们放过她,可是,他们还是残忍地折磨着她,直到她痛苦、不舍地死去。 她在临死前一定想起了他,想起他……想起他会拿着一把宝剑来救她。 可是,他又让她失望了,他没来。 他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他一定要报仇。 可是,他的武功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差了呢? 崔家能在江湖中立足,不只是因为它有着雄厚的财富,它还有着绝世的武功——崔家拳。 能打败崔家拳的人,在江湖中没有几个。 可是,王寻这个无名小卒却一下子就打败了崔家拳的唯一接班人。 是《崔氏拳谱》,他才想了起来,他把《崔氏拳谱》抵押给了梅大老板,梅大老板一定把《崔氏拳谱》给了王寻。 王寻果然是一个武学奇才,《崔氏拳谱》艰涩难懂,他竟然读懂了,而且还研究出了破解崔家拳之法。 这真是他大意了。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练崔家拳了。 绝世武功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学会的,即使你有了武功秘笈也不一定有用,你必须依靠你的智慧、悟性和比常人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练成,就算你练成了,你也要每天不断刻苦的练习,否则,你将会生疏,绝世武功也就荒废了。 他有些后悔,他不该把他大把的时间放在玩女人和赌博上,他若是把时间放在他祖传的崔家拳上,他在王寻面前就不会败得那么惨,也不会连替他家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后悔一点用都没有。 现在,他只能做的就是在臭水沟里好好地睡一觉,他相信他明天一定能振作起来。 他在臭水沟里又睡了过去,睡得和死猪一样。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没有躺在臭水沟里。 他躺在一张床上,一张宽大柔软舒服的床,崭新干净的被单,光滑如少女皮肤般的丝被。 一个女人躺在他的身旁,她的皮肤光滑如丝缎,她正在用一个女人能够挑逗男人的所有方法来挑逗他。 他这是在哪里? 第十章决不上当 昏暗中,一张宽大柔软舒服的床上,紫色的纱帐轻轻拂动。 朦胧中,一条美丽、饱满的胴体,散发着清新的香气,在崔东羽的身上温柔缠绵。 宿酒将醒未醒的崔东羽,此时已是情.欲最亢奋的时候。 崔东羽不能忍受,他也已无法忍受。 可是,就在那关键时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他想起了阿珍,阿珍是他死去的妻子。 他不能对不起阿珍,就算她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对不起她。 他爬到床边开始呕吐,等他呕吐完,他才发现那个女人又爬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老练。 她那么年轻怎么会有如此老练的动作? 如此老练的动作只有经验丰富的妓女才能做得出来。 他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一位妓女。 这里就是他以前常来的青楼。 他将她从他的身上推开,他走下了床,开始四处寻找他的衣服。 她问道:“你要走?” 他答道:“是。” 她说道:“外面很冷。” 他答道:“我知道。” 她说道:“你没有一分钱。” 他答道:“我知道。” 她说道:“这里很暖和,而且我也有一些钱。” 他答道:“我知道。” 她说道:“所以……” 他答道:“所以你想包养我。” 她问道:“不可以吗?” 他望向她,她也在望着他,他呆了,他笑了,是苦笑。 曾经名震一方的土豪大少爷竟然沦落到了需要一个妓女来包养。 她也笑了,是那种很高兴的笑,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他坚定地答道:“不可以。” 她问道:“我娶你,可以吗?再不行,我嫁给你也行。” 他疑惑道:“你也想嫁人?” 她答道:“只要你同意,我就把我自己赎出来,嫁给你,跟着你远离这个地方。我不需要你有钱,也不需要你有房子,我只要有你。” 她幻想着她做了很久的梦,接着道:“我一直渴望拥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体贴的丈夫和一个听话的孩子……” 他坚定地道:“我不会娶你。” 她的美梦就这样被他无情地打碎了,她似乎有些生气了,但随即她又笑了,她在床上坐直了身子,挺起她那无比傲然的双峰,道:“难道我不够吸引你吗?” 他笑道:“我也是男人,男人都一样。” 她笑得很妩媚,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走过来爬到我身上来?” 他苦笑道:“我没钱。” 她笑得更妩媚了,道:“已经有人替你付过钱了。” 他问道:“是谁替我付过了钱?” 她答道:“带你来这里的人。” 他问道:“谁带我来这里?” 她答道:“你的朋友。” 他的朋友?他还有朋友? 他落魄成这个鬼样子,已经没有朋友了。 她说道:“你不信?” 他只笑不答。 她说道:“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一定会吓一跳。” 她一字一句接着道:“他的名字叫王寻。” 王寻,一个他永远也忘不掉的人。 忘不掉的原因是因为王寻是他的仇人,是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他忽然道:“我明白了。” 她疑惑道:“你明白什么了?” 他答道:“我明白我为什么找不到我的衣服了。” 她问道:“他为什么不让你找到你的衣服?” 他说道:“你想知道?” 她点头道:“嗯。” 他答道:“他不想我离开这里。” 她问道:“他为什么不想让你离开这里?” 他笑道:“因为你,因为他想让我死在你的床上。” 他向她走了过去,眼里闪出异样的光芒。她在床上已摆好了姿势,但他却没有爬到她的身上,他对她说道:“你的这条丝被很不错。” 她似乎有些惊讶,惊讶他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怪,不关心眼前一丝不挂的她,反而却关心起了她的丝被。 她娇笑道:“你喜欢我的丝被还是喜欢我?” 他答道:“你的丝被。”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提起她床上的丝被,披在了身上,他的身子轻轻一跃,就已跳出了窗外。 她看着他跳出了窗外,怒骂道:“你简直不是男人。” 她骂归骂,她骂完之后脸上就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开始自豪地欣赏起她自己美丽的身体——纤长细嫩的玉臂、饱满圆润的胸脯和修长结实的玉腿…… 有些女人就是这么的自恋,尤其是那些爱美的女人。 忽然,一个人从房顶上跃了下来——是一个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他连瞧都没瞧一眼那位在床上自我欣赏的美女,就走到了窗前,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上。 街上,有许多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当然有许多的人。 有大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 崔东羽的身上裹紧着丝被,他赤着脚在街上走着,样子看起来很怪。 他知道一定有许多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但是他不管,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王寻想让他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他绝不能上了王寻的当。 他虽然已被摧毁,也已沉沦,但他还有一口气。 只要他有一口气,他就不能忘了他要报的血海深仇。 他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农舍前,农舍的院子里晒有男人的衣服。 农舍的院子里没有人。 他轻轻一跃,就已跃进了农舍的院子里。 他换了一身男人的衣服,把丝被留了下来——丝被是他从青楼里拿来的那条丝被。 他心想王寻替他付给那个妓女的钱应该值这条丝被的价钱,而这条丝被的价钱也绝对比他身上穿的这身男人的衣服贵很多,所以他留下丝被之后就很自然地离开了院子。 他跃出了院子,继续走着走着。 他要走到哪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 既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那么他只能走着走着,他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看一看风景,想一想以前的事。 他想起了以前许多事,想起了他的爹和他的娘,想起了他和阿珍那一段幸福的日子,他也想起了他们惨死的样子。 他忽然流下了眼泪,卷曲的身子在寒风中呜咽…… 他又开始继续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转了个方向,又继续走着走着。 他走到了碧落山庄。 碧落山庄的庄主是阿珍的爹,也就是他的岳父。 天已经黑了,他远远地望着碧落山庄。 他该走进去吗? 第十一章不速之客 漆黑的夜,孤独的人。 崔东羽没有走进碧落山庄,他向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他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他们。 但是,他没有忘记报仇。 他要报仇,这个仇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报。 为了报仇,他必须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先找份工作。 只有工作,他才会有钱。 有了钱,他才有饭吃,他才能活下去。 他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 所以,他找了份工作。 他找了份搬运的工作,这份工作虽然十分辛苦,但是可以磨炼他。 他需要磨炼,只有磨炼才能让他变强。 在工作之余,他也会四处走走。 他四处走走,并不是去找女人。 自从他用一把利刃在他自己的脸上划上两道很长很长的刀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女人了。 那两道长长的刀疤,一道代表的是“赌”,一道代表的是“女人”。 他要时刻提醒他自己,他再也不会去碰“赌”和“女人”这两样东西了。 他唯一要经常碰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书。 只有书里面的“武功”才能让他变强,让他变厉害。 他每天不管忙得多累,工作到多晚,都要看几十页甚至上百页的书。 他看过许多书,都是各大名家的“武功秘笈”。 不过,这些“武功秘笈”并不是出自各大名家之手,而是一些“地摊货”。 这些“地摊货”的“武功秘笈”均是出自一个名叫夭尧世的人之手。 夭尧世,江湖上人称百事通,他无所不知,拥有超凡的记忆力,每有高手对决,总是能站在旁边记下他们的武功招式,汇集成册,出版销售。 在江湖上,每一个有志向的年青人都有一个梦,那就是成为一名一流的江湖高手,扬名立万以光宗耀祖。 所以,夭尧世的书不管是在街边的书阁里还是在地摊上都是个抢手货。 崔东羽工作挣来的钱,省吃俭用也都买了夭尧世的书。 可是,几个月之后,他就再也不看夭尧世的书了。 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夭尧世的书中内容虽然精彩,令人热血澎湃,但空有招式却无内涵,只能骗骗江湖上三流以下的高手。 没有精髓的招式就是废招,怪不得各大名家都没有找夭尧世的麻烦,夭尧世也就因此而名利双收。 夜,又是寒冷的夜,孤独的夜。 夜为什么会孤独? 孤独的不是夜,而是夜里的人。 污浊廉价的破房子中,崔东羽躺在黑暗处,躺在冰冷的床上,他感觉他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响。 他惊道:“谁?” 黑暗的房子里亮了起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点亮了他桌上的一根残烛。 小女孩有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她眨着眼睛对他笑道:“是我。” 他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道:“我叫路小芳,你可以叫我小芳。” 他略有所思,道:“小芳?我们认识?” 路小芳摇头道:“我们不认识。” 他问道:“既然我们不认识,你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路小芳道:“自然是来找你。” 他苦笑,他不找女人,女人却自动找上门来了。 路小芳虽然还是个小女孩,但是她已经成熟了,该凸的地方已经凸了出来。 他向路小芳扬起了他那张本是俊美非凡的脸,只是被两道长长的刀疤破坏了,不免令人有些惋惜,他说道:“你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三更半夜跑来找我这个丑八怪,你是不是缺男人了?” 路小芳急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半夜来找你当然不是和你做那……” 她没有继续讲下去,但她的脸已经红了,就像天边的红霞。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当然也明白一些男女之事。 他说道:“既然不是,你可以走了。” 路小芳道:“我找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苦笑道:“做什么交易?我现在可是穷得响丁当了。” 路小芳道:“很简单的,这个交易你一定会很喜欢。” 他说道:“你说说看。” 路小芳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每天就会做一样好吃的东西给你吃,偶尔还会帮你洗洗脏衣服和打扫打扫你这破屋子。” 他笑了。 他实在想问问这个三更半夜跑到他家的女孩子是不是找不到婆家,急着想准备嫁给他。 ——在某些方面来说,婚姻岂非也是一种交易? ——这个女孩子要替他做的事,岂非也正是妻子应该为丈夫做的事? 路小芳道:“你笑什么?我绝对没有嫁给你的意思。” 他说道:“我知道,你的年纪还小,聪明的女人一般都不想太早嫁人。” 他接着问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路小芳道:“每天在这个时候看我给你做好吃的东西。” 他问道:“就这么简单?” 路小芳道:“就这么简单。” 他又问道:“这个时候可是三更半夜,你确定每天都在这个时候?” 他实在想不出路小芳为什么要选择在三更半夜给他做好吃的东西。 路小芳道:“确定,非常确定,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做的东西才会最好吃。” 她接着问道:“这个交易成不成交?” 第十二章做菜刀法 这个交易他当然成交了,只有傻子才会不成交。 路小芳的这个交易虽然有些奇怪,令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一个小女孩能对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图谋不轨呢? 就算她真的有什么“图谋不轨”,他也想见识见识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她也不至于做好吃的东西将他毒死,更何况她还叫他看着她做好吃的东西,她根本就没有打算下毒毒死他的意思。 他这个缺少女人收拾的屋子又脏又乱,有个女人来收拾岂不是又干净又舒适? 他身上的脏衣服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洗了,又硬又臭,有个女人来帮忙洗洗之后穿在身上岂不是又香又舒服? 他平时都是粗茶淡饭,有时还吃不饱,有个女人来做好吃的东西吃岂不是口福不浅? 他笑了,是那种开心的笑,有一个女人在他的身边打理这些,他就能更加专心地捉摸和研究武功了,他离他报仇的时间也就更近了。 他再次向路小芳确认道:“你每天做一样好吃的东西给我吃,偶尔还会帮我洗洗脏衣服和打扫这破屋子,不需要我给你报酬,也不需要我娶你,只要我每天看你给我做好吃的东西就行?” 路小芳点头道:“一点都没错,不过这个交易的期限只有三个月。” 她接着问道:“这个交易成交吗?” 三个月也成交,哪怕只有几天他也会答应成交的。 毕竟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他愉快地答应道:“成交。” 路小芳果然没有骗他,她每天晚上都会到他这破房子里做好吃的东西给他吃,偶尔也帮他洗洗脏衣服,收拾收拾屋子。 奇怪的是她每天只做一样好吃的东西,而且每天都会用到同一种食材——土豆。 土豆,又名马铃薯,是一种非常普通的食材,可是到她的手里却能做出几十种甚至上百种不同口味的美味佳肴。 有一次,他和她开玩笑道:“你和土豆有仇吗?” 她不解地问道:“什么?” 他笑道:“如果你和土豆没有仇的话,你就不会每天削它、拍它、炒它……” 她嫣然笑道:“土豆是个好东西,营养价值高,而且又富含热量,非常适合你。” 她做菜不仅是为了做菜,而且还有考虑到他,他的眼睛一红,不免有些感动。 一个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女人关爱的男人,似乎特别地容易被女人感动。 他工作和练功的时候都需要耗费许多体力,再加上他平常省吃俭用,已瘦得如皮包骨,但是,在她到来的半个月之后,他的脸上看起来就开始比以前圆润了许多。 他每天都吃她做的土豆,按理说,一个人每天吃土豆连续吃一两个月都会吃到吐,但奇怪的是,她做的土豆他不仅吃不腻而且越吃越觉得好吃。 他觉得她做土豆的厨艺就连皇宫里最好的御厨也做不到。 她做菜的厨艺很好,她做菜的刀法更好。 她做菜的刀法就像一种书法,刀法和书法虽然方法、工具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不仅要有“气”,有“势”,有“意境”,而且还要有“技巧”。 削、剁、切、劈、拍等各种刀法的变化在她的手上运用得十分巧妙,每一种变化都是出人意料之外。 刀与菜的碰撞更是精彩绝伦,让人应接不暇。被她抛到空中的菜尚未落到菜板上,就已在空中被她手中的刀劈斩过无数次,等你反应过来时,菜板上已整整齐齐摆好了各种形状切好的菜。 每一刀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分偏差,没有一分浪费。 起初,他见她做菜的刀法只是觉得新奇、有趣,并不在意。但是后来,他看多了她做菜的刀法,他的脑海里竟无时无刻不在闪现着她做菜的刀法,就连他做梦也会梦到她做菜的刀法。 削、剁、切、劈、拍……每一种变化都是那么的巧妙,那么的出人意料。 如此巧妙的变化,不仅仅要靠手法的灵活运用,还要有一股“劲”。 没有气,就没有劲。 气从绝不可能发出的地方发出,刀从绝不可能出手的地方出手。 气劲在腕,一刀劈人两半。 这绝不是仅仅可以做菜的刀法,而是还可以杀人的刀法,可以杀死仇人的刀法。 他决定学习刀法,用做菜的刀法练习杀人的刀法。 时光如梭,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夜,又是寒冷的夜,孤独的夜。 夜其实并不寒冷,也不孤独。 寒冷而又孤独的其实是夜里的人。 崔东羽躺在冰冷的床上,没有一点睡意,他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三个月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她今晚还会来吗?她还会给我做好吃的东西吗?” 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有过这种感觉:有一个人经常在你的身边,你已经习惯了她,可是,当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感到特别的失落和孤独。 崔东羽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微微闭上了双眸,他想路小芳应该不会来了,因为天已经快亮了。 忽然,他的每一根有感觉的神经,每一块有感觉的肌肉瞬间抽紧,他感觉到有一股杀气,正在慢慢地向他逼近。 剑光一闪,刀剑声一响。 一把锋利的长剑从崔东羽的耳边刺穿了床板。 那把锋利的长剑本是要刺穿崔东羽的脑袋的,但是被崔东羽从床边拿起的刀打偏了,锋利的长剑就在离崔东羽的脑袋还有两三寸的距离处刺穿了床板。 刺杀崔东羽的人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黑衣人抽出刺入床板的长剑就转身一跃而起,跳出了窗外。 是她? 她虽然蒙着面,但是她的身材和眼睛崔东羽却看得很清楚。 只有路小芳才有这样的身材和眼睛。 刺杀崔东羽的人难道是路小芳? 路小芳为什么要刺杀崔东羽? 第十三章剑童刀女 崔东羽追了出去。 虽然是在夜里,但外面并不黑。 因为有月光。 崔东羽追到了一座山岗上,远远地看见一棵树上绑着一个人。 绑在树上的那个人也看见了崔东羽,他大声向崔东羽喊道:“救命,救命……” ——谁被绑在树上? 崔东羽赶了过去,一看才知道,被绑在树上的那个人竟然是小黄。 谁是小黄? 小黄就是那个曾经帮过崔东羽和梅大老板洗过牌的那个小黄。 小黄的样貌虽然和以前差不多,但他脸上的油光却比以前多了不少。 崔东羽的样貌变化比较大,再加上他脸上那两道很长的刀疤,小黄没有认出他。 崔东羽挥刀正当准备给小黄松绑时,忽然,一道剑光在他的眼前闪过。 铮的一声,刀剑相交。 紧接着,是一连串铮铮铮的刀剑相交之声,刀光、剑光不断交替闪烁。 须臾,一道道迅猛、凌利的剑气,已将崔东羽逼出了两三丈外远。 刀剑停止相交,崔东羽翻身站定,只见他的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的头上扎着马尾,手中的长剑闪着刺眼的寒光,她虽然蒙着面,但却露出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她的身材虽然娇小,但却透露出几分女人的成熟与妩媚。 这个黑衣人显然就是之前想要刺杀崔东羽的那个黑衣人。 她难道就是路小芳? 她若真的是路小芳,那么,路小芳不但做菜的刀法精妙绝伦,就连杀人的剑法也是出神入化。 崔东羽问道:“你是小芳?” 黑衣人不语,忽然她的目光充满了杀气,她手中的长剑好似变成了一条闪着鳞光的长蛇,时而弯曲毫无形状,时而笔直如长棍,向崔东羽刺出,剑剑致命。 若是在以前,崔东羽的身上早已被黑衣人刺破了好几百个窟窿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崔东羽了,他的刀法已尽得路小芳做菜刀法的真传,似乎已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 但尽管如此,崔东羽在黑衣人一道道迅猛、凌利的剑气攻势之下,他的手心还是不免渗出了冷汗。 黑衣人的每一剑刺出不仅巧妙,咄咄逼人,而且都很干净利落,不留活命。 崔东羽心中暗道:“路小芳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女孩,她的心肠不可能如此狠毒,难道我认错人了?她真的不是路小芳?” 忽然,黑衣人一剑刺空后在收剑时不小心留出了空档,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崔东羽抓住时机,手中的长刀轻轻一挑,竟挑开了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黑巾。 崔东羽呆住了,他呆呆地望着一张脸。 那是一张可爱的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 黑衣人正是路小芳。 路小芳笑了,崔东羽却笑不出。 崔东羽不敢相信,黑衣人真的就是路小芳。 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女孩竟然是一个有着一流剑法的杀手。 崔东羽不解道:“你真的是小芳,你为什么要杀我?” 路小芳笑道:“我并没有要杀你,我是在试你。” 崔东羽疑惑道:“试我?” 路小芳道:“试你的刀。” 崔东羽看着手中的刀,道:“试我的刀?我的刀法好像是你教的。” 路小芳道:“我没有教过你刀法,我只是给你做好吃的东西,而且刀剑门的刀法是不可以外传的。” 刀剑门?路小芳是刀剑门的人? 既然刀剑门的刀法不可以外传,为什么路小芳要在三更半夜用做菜的方式把刀剑门的刀法教给崔东羽呢? 崔东羽不明白。 崔东羽道:“你是刀剑门的人?” 路小芳点头道:“嗯。” 崔东羽道:“为什么我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 路小芳道:“刀剑门只是一个小门派,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 崔东羽道:“可是,它的刀法和剑法的精妙之处却可以算是天下第一。” 路小芳道:“正因为它没有什么名气,我的师父才能专心研究出如此精妙的刀法和剑法。” 崔东羽道:“你的师父是谁?” 路小芳道:“我的师父名叫鬼锋先生,我的师父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剑童,一个是刀女。” 崔东羽问道:“你是刀女?” 路小芳道:“不错。” 崔东羽疑惑道:“剑童用剑,刀女用刀,可是你刚才用的却是剑。” 路小芳道:“因为你的仇人是一个用剑的人。” 崔东羽道:“这有什么关系?” 路小芳道:“你现在打败了我,你就已经可以打败他了。” 崔东羽有些激动,道:“我真的可以打败他?” 他的刀法真的可以打败王寻的剑法吗? 路小芳点头道:“可以。” 崔东羽的眼圈忽然一红,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隐忍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报仇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王寻,可是,他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他必须问清楚,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路小芳道:“你的仇人叫什么名字?” 崔东羽道:“王寻。” 路小芳道:“王寻是谁?” 崔东羽道:“他是梅大老板的手下。” 路小芳道:“不全对。” 崔东羽道:“不全对?” 路小芳道:“他还是剑童,也就是我的师兄。” 崔东羽更不懂了,他问道:“他是你的师兄,你不帮他,却来帮助我这个陌生人?” 路小芳恨恨道:“他不是人,他为了一本破剑谱,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师父,我要替我的师父报仇。” 原来,路小芳帮崔东羽也是为了报仇。 崔东羽道:“我明白了。” 路小芳道:“你明白什么了?” 崔东羽道:“你选择三更半夜给我做好吃的东西,原来是怕被王寻看见。” 王寻没有杀死崔东羽,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崔东羽如何痛苦地活着,所以他一定会时常来监视崔东羽。 路小芳道:“三更半夜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崔东羽道:“这个时候,王寻也绝对不会不睡觉跑来看我睡觉。” 路小芳道:“如果王寻看见我来找你,也许你早已是死人了。” 崔东羽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完全可以自己报仇,为什么要等我来出手?” 路小芳道:“因为我不能杀他。” 崔东羽道:“你为什么不能杀他?你打不过他?” 路小芳摇头道:“不是,我的师父更擅长使刀,而且我的师父知道王寻性格乖戾,生怕他闯出祸来,还传授给我克制他剑法的口诀,让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好好管教管教他,所以我的刀法绝对可以战胜王寻的剑法。” 崔东羽道:“那是为什么?” 路小芳道:“刀剑门门规的第十一条规定禁止门内弟子互相残杀,我身为刀剑门的弟子,我必须遵守门规。” 崔东羽明白了,道:“你不能杀王寻,所以你要找一个人来替你杀王寻,而这个人最好的人选就是我,因为我也要杀王寻。” 路小芳道:“没错,不过,在我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崔东羽问道:“什么事?” 第十四章赌场真相 路小芳道:“你的仇人不只有王寻,至少还有三个人。” 崔东羽问道:“还有哪三个人?” 路小芳道:“黄金赌场的梅大老板……” 崔东羽摆手道:“我愿赌服输,梅大老板不算是我的仇人,虽然王寻是他的手下,但王寻杀我全家是因为个人的私事。” 路小芳笑道:“梅大老板到底是不是你的仇人,你问问绑在那棵树上的人就知道了。” 崔东羽还想追问,可是路小芳却已经不见了。 路小芳虽然不见了,但是小黄还在,小黄依然被绑在一棵树上。 崔东羽向小黄走了过去。 月光照在小黄的脸上,他虽然满面油光,但他显得特别的害怕,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崔东羽走到了小黄的面前,冷冷道:“小黄,你还认识我吗?” 小黄的脸上冒着冷汗道:“你是……” 崔东羽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在以前,许多人都称呼我为崔少爷。” 小黄大惊道:“什么?崔少爷?你是崔家的崔少爷?你是崔东羽?” 崔东羽点了点头。 小黄的脸上忽然汗如雨下,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哭着道:“崔少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千万不要杀我,是梅大老板用我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和他在赌场上合伙来骗你的,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母和两个襁褓中的孩子需要我照顾……” 崔东羽喝斥道:“别哭了。” 小黄立刻闭住了嘴,安静了下来。 崔东羽冷冷道:“我问你答,你若回答得令我满意,我可以不杀你。” 小黄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他不住地点头道:“多谢崔少爷大人有大量,只要崔少爷不杀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崔东羽道:“我和梅大老板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小黄道:“因为你家的钱,你家太多钱了。” 崔东羽苦笑,他现在才明白:一个人钱太少是一件要命的事,一个人钱太多也同样是一件要命的事。 崔东羽道:“贾先生和你们也是一伙的?” 小黄点头道:“嗯,他的目的就是让你更加的相信梅大老板。” 崔东羽道:“他为了让我相信梅大老板竟然连双手都不要了?” 小黄道:“对于许多人来说,十万两银子可能几辈子都花不完,用一双手换十万两银子当然有许多人愿意做了,贾先生就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人如果有花不完的钱,他还需要手吗? 崔东羽道:“我很好奇贾先生那十万两银子现在花得怎么样了?” 小黄叹道:“他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崔东羽道:“哦?” 小黄道:“贾先生自从有了那十万两银子之后,他就娶了十房的姨太太,他那十房的姨太太虽然个个国色天香,但她们却都不是什么好女人,她们伙同她们的情人把贾先生的那十万两银子骗得干干净净,最后贾先生也就被活活气死了,还是我替他收的尸。” 崔东羽道:“贾先生死了?” 小黄道:“死了。” 崔东羽道:“在我和梅大老板的赌局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手脚的?” 小黄道:“梅大老板叫我摆牌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做手脚了。” 崔东羽道:“那么我刚开始一下子就赢了梅大老板一万多两银子也是你做的手脚?” 小黄道:“没错,我想让谁赢,谁就能赢,刚开始我让你赢,无非是让你先尝点甜头,提高你的赌瘾,降低你的防范之心。” 崔东羽苦笑,那时他还以为是他自己的运气好,现在想想倒有几分可笑。 崔东羽道:“看来你很懂得赌徒的心理。” 小黄笑道:“我曾经也是一名赌徒,赌徒当然了解赌徒了。” 崔东羽疑惑道:“曾经?你现在不是赌徒了?” 小黄道:“赌徒永远也不会相信那一件事,可是,我却相信那一件事,所以我现在不是赌徒。” 崔东羽道:“你相信哪一件事?” 小黄道:“赌场上永远都是先赢后输,输会输得很惨。” 崔东羽道:“所以我后面输得很惨,最后竟输到了倾家荡产。” 小黄道:“是……” 他忽然看到崔东羽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禁一颤,脸上的冷汗又滚滚冒出,他马上委屈哭道:“崔少爷,我可没有真心想害你的意思啊,这些都是梅大老板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这么做的,我是被逼无奈的,崔少爷,我不能死啊,我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 崔东羽道:“闭嘴。” 小黄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崔东羽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这件事的主谋除了梅大老板还有谁?” 小黄道:“还有王寻,如果没有王寻,梅大老板根本不敢动你们崔家。” 崔东羽道:“王寻是什么来头?” 小黄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我只知道他的剑法异常高超,梅大老板就是因为他的剑法高超才敢动你们崔家的。” 崔东羽已经知道他的仇人有几个人了,一共有四个人,他们是梅大老板、王寻、贾先生和小黄。 贾先生已经死了,他已得到了报应。 梅大老板和王寻呢? 崔东羽处理完小黄之后也会去找他们算帐的。 现在的问题是小黄该怎么处理? 崔东羽冷冷道:“小黄,我不杀你。” 小黄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能活着当然是一件大喜事了,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一件事——崔东羽虽然没有杀他,但也没有给他松绑。 这里是一片荒山,人烟稀少,小黄忽然急了,他急得冒出一身的冷汗,他大声地呼叫着:“崔少爷,崔少爷……你还没有给我松绑呢。” 任凭小黄喊破了喉咙,崔东羽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黄的命,崔东羽决定让上天来决定,如果小黄命不该绝,自然有人来替小黄松绑,否则小黄只能渴死、饿死…… 第十五章生无可恋 天微微亮,小雨沥沥。 崔东羽跃进了梅府。 这里一点都没变,唯一变的就是换了主人。 梅府原本是崔府,也就是崔东羽的家,此时它已是梅大老板的家了。 崔东羽看到里面熟悉的花草树木和亭台楼阁,不免流出泪来,不免想起了曾经的人…… “谁?”一个崔东羽永远也忘不掉的声音忽然从崔东羽的身后传来。 这是王寻的声音。 崔东羽转过身,冷冷道:“是我,崔东羽。” 王寻有些吃惊道:“原来是崔少爷,梅府戒备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崔东羽道:“这里可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我当然可以很容易就进来了。” 王寻点头道:“也对,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进来干什么?” 他忽然语气一转,冷冷道:“你是来报仇的吗?” 他的眼睛突然变成了死灰色,可怕的死灰色。 空气瞬间凝结成了杀气,腾腾的杀气,可怕的杀气。 忽然,崔东羽已拔出了刀,王寻已拔出了剑。 不,王寻的剑还没有完全拔出来,崔东羽的刀就已刺穿了王寻的身体。 王寻的口中已流出了血,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痛苦地道:“我低估了你,你用的是什么刀法?我似乎有些熟悉。” 崔东羽冷冷道:“刀剑门的刀法。” 王寻奇怪道:“你怎么会刀剑门的刀法?” 崔东羽道:“路小芳。” 王寻苦笑道:“她竟然背叛门规把刀剑门的刀法教给你,我的归息剑法已经练到了第五重天,我若是知道你会刀剑门的刀法,我绝对不会轻敌,现在倒下的人应该是你。” 崔东羽道:“可惜现在倒下的人是你。” 他手中的刀从王寻的身上拔出,顿时鲜血飞溅。 “唰”的一声,崔东羽的刀已入鞘,王寻也已倒在了地上。 王寻趴在地上,他的嘴里吐出许多血,他痛苦地笑道:“莹莹,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 他闭上了眼睛,他死在了崔东羽的刀下,他和胡小刀一样都是带着微笑死的。 崔东羽的眼眸里似乎有些泪花,他口中喃喃道:“爹,娘,阿珍,你们可以瞑目了,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你杀了王寻?”一个男人的声音。 崔东羽转过身,只见有五六个黑衣人笔挺挺地站在他的眼前。 五六个黑衣人都是男性,他们虽然年纪不同,但他们的手中都有刀。 他们能在梅府中出现,他们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梅大老板当然也请得起这样的高手。 崔东羽冷冷道:“是。” 五六个黑衣人中一人道:“他能杀得了王寻,我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我的老婆还很年轻,我不想死,我先走了。” “我的孩子才三岁,我也不想死,我也先走了。” “我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需要我照顾,我也先走了。” …… 几个黑衣人都以各种理由陆续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黑衣人。 剩下的这个黑衣人,他的身材挺拔,看起来不仅年轻帅气,而且还透露出几分傲气。 崔东羽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走?”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道:“我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崔东羽道:“所以你比他们更不怕死。”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道:“一个人如果年轻的时候不拼命,他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功成名就呢?” 崔东羽点头道:“嗯,人就应该趁年轻好好打拼,哪怕死了也不后悔。”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点头道:“我赞同。” 忽然,崔东羽拔出了刀。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变了脸色,他的刀还没有拔出,崔东羽的刀就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崔东羽道:“你现在还想说什么?”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道:“你的刀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崔东羽道:“难道你不想求我放过你?”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道:“你能放过我?” 崔东羽道:“能。”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他问道:“我还没有娶老婆,我不想死,你要我怎么求你?” 如果能不死,谁会想死? 崔东羽道:“你不用求我,你只要带我去找梅大老板就行了。” 年轻帅气的黑衣人道:“好。” 崔东羽找到了梅大老板,他是在梅大老板的床上找到梅大老板的,那时候的梅大老板正光着身子和两个女人睡在一起,他一刀就砍下了梅大老板的头颅。 他提着梅大老板的头颅在梅府里走着,他在路上都没有遇见人,或许是现在还很早,许多人都还在梦乡里,又或许是他的刀太冷了,许多人都躲着不敢出来。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在王寻的尸体上乱摸,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他问道:“小芳,你在干什么?” 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停了下来,她站了起来,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盯着崔东羽手里提着的人头,道:“你杀了梅大老板?” 崔东羽道:“嗯。” 他接着道:“小芳,你让开,我要砍下王寻的人头来祭奠我死去的家人。” 路小芳二话不说就给崔东羽让开了,她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盯着崔东羽,慢慢地绕到了崔东羽的身后。 崔东羽走到王寻的尸体前,他放下梅大老板的头颅,正准备拔刀时,忽然,一把冰冷的刀从他的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透着刺骨的寒意。 路小芳手中的刀架在了崔东羽的脖子上。 崔东羽白皙的脖颈上已有了一条鲜红的血痕,他疑惑道:“小芳,你这是……” 路小芳道:“刀剑门门规第二十一条规定门内弟子若有人被杀,门内其他弟子就应该为其报仇。” 崔东羽道:“所以你要杀我替王寻报仇?” 路小芳点头道:“嗯。” “好。”崔东羽闭上了双眸。 可是,他等了很久,路小芳的刀始终没有将他的头颅割下。 他睁开了双眸,路小芳和王寻的尸体早已不在了。 他不知道路小芳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不杀他,他也不知道路小芳为什么要带走王寻的尸体,他只知道他的大仇已经报了,他忽然觉得这世上很孤独,他想起了他的爹和他的娘,还有他的妻子阿珍。 他决定去找他们。 可是,他想要找到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只有死人才能找得到死人。 他走到了悬崖边,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远处的山峰,连绵不断,如水墨画般美丽。 他闭上了双眸,享受着微风的吹拂。 忽然,他的身子向前倾,他跳下了悬崖。 他闭着双眸,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觉得他的身体在空中……下沉……不断地下沉,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似乎有人在召唤着他回家…… ——爹,娘,阿珍,我来了…… 第十六章死了吗 “阿羽,快醒醒,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东西。” 这是谁的声音? 如此好听。 崔东羽睁开了双眸,就看见了一双眼睛。 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通透明亮,如同一泓清泉,又像水汪汪的葡萄,叫人移不开视线。 只有漂亮的女人才有这样的眼睛。 她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弯弯的柳叶眉,秀挺的琼鼻,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 她是谁? 她是阿珍。 崔东羽死了吗? 他一定是死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见到他早已死去的妻子——阿珍? 阿珍见崔东羽醒来,她柔美的眼睛笑弯成了月亮,闪着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 崔东羽这才想起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他坐了起来,刚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变成了哑巴,而是因为他的嘴被堵住了。 堵住他嘴的是一勺珍珠翡翠莲子羹——是阿珍的一只纤白玉手送到他嘴里的。 阿珍命令崔东羽道:“把它吃掉。” 崔东羽想都不想,一口就吃下了堵住自己嘴的那一勺珍珠翡翠莲子羹。 阿珍嘻嘻笑道:“好吃吗?” 崔东羽点了点头,道:“好吃。” 阿珍手里的珍珠翡翠莲子羹一勺接着一勺送到崔东羽的嘴里,崔东羽一口接着一口把它吃掉。 有时,崔东羽的嘴角残留有羹汁,阿珍会停下来将崔东羽的嘴角擦拭干净。 很快,一碗珍珠翡翠莲子羹就被崔东羽吃得干干净净。 崔东羽奇怪地问道:“阿珍,这是哪里?” 阿珍显得有些惊讶,她用她那纤白的玉手摸了摸崔东羽的额头,有些心疼地道:“你病了。” 崔东羽道:“我没病。” 阿珍道:“你连我们的家都不认识了,你还敢说你没病吗?” 崔东羽苦笑,心中暗道:“阿珍说得对,也许这里就是我们在地府里的家。” 忽然,他想到了他的爹和他的娘,他急忙问道:“爹和娘呢?” 阿珍道:“爹和娘到田地里去了。” 崔东羽道:“他们到田地里去干嘛?” 阿珍道:“听说你喜欢吃土豆,所以他们到田地里种土豆去了。” 崔东羽心生疑惑,暗道:“我和阿珍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吃土豆,是谁和他们说我喜欢吃土豆的?” 他问道:“你们听谁说我喜欢吃土豆的?” 阿珍道:“小芳。” ——小芳? ——路小芳? ——没错,一定是路小芳。 ——路小芳为了传授刀剑门的刀法给我,让我吃了三个月的土豆,只有她才会告诉阿珍说我喜欢吃土豆的。 ——路小芳怎么会认识阿珍? ——我敢肯定阿珍在生前绝对没有见过路小芳。 ——难道路小芳也死了? ——她也来到了这里? 崔东羽胡思乱想一阵之后,他急忙问道:“你说的是路小芳?” 阿珍突然将脸凑到崔东羽的面前,她瞪大着眼睛瞧了崔东羽半天,然后嘟着嘴不断地摇头道:“你真的病了。” 崔东羽道:“我没病。” 阿珍道:“你姓崔,你的女儿当然叫崔小芳了,怎么会叫路小芳呢?” 崔东羽想起了阿珍临死前被王寻剖腹取出的婴孩——那是一个还没有完全成形的婴孩,血淋淋的一团。 那个婴孩还没有出世就已经死了。 难道那个死去的婴孩就是崔小芳? 崔东羽很好奇他还没有出世就已经死掉的孩子在地府里会长成什么样,他本想叫阿珍带他去见他的女儿的,可是,阿珍的脸离他的脸实在是太近了,尤其是她的嘴巴就快贴上他的嘴巴了。 阿珍那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吐气如兰。 崔东羽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他浑身竟忽然有种难以克制的冲动。 他猛地将阿珍扑倒在床上,他的双唇贴在了阿珍的双唇上。 阿珍对崔东羽的突然举动刚开始有些反抗,但慢慢地,她被崔东羽温柔的吻融化了,她变得柔软、顺从…… 她微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盖着眼帘,她享受着崔东羽的亲吻。 崔东羽的双唇在阿珍的双唇上不停地蠕动着,轻轻地摩挲着,轻轻地咬磨着。 ——阿珍的双唇是那样的柔软,就像绵绵的软糖。 他的舌头不知不觉中已伸进了阿珍湿润的嘴里,和阿珍的舌头搅缠在一起,温柔而又热烈……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了。 崔东羽和阿珍从温柔中被惊醒,同时转头向门口望去,两人顿时都有些面红耳赤。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的外貌倒和路小芳有几分相似——她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一个小小的鼻子和一张小小的嘴。 一个已经长大的女孩子不小心瞧见了别人在床上做一些羞羞的事,不免会觉得是一件极尴尬的事,她双颊一红,用手捂着双目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不过你们得快点。” 她说完就跑了出去,关上了门。 崔东羽对阿珍苦笑。 阿珍推开了崔东羽,她正想去追那位小女孩,却被崔东羽拉住了。 崔东羽道:“你要去哪里?” 阿珍道:“去帮小芳。” 崔东羽惊道:“刚才那个小女孩就是我们的女儿崔小芳?” 阿珍点头道:“是。” 这怎么可能? 崔东羽那未出世就已经死掉的小孩算起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周岁,怎么到地府里就有十五六岁了? 难道人间的一年相当于地府里的十五六年? 崔东羽道:“她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去帮她?” 阿珍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把剑?” 崔东羽想了想,点头道:“有。” 阿珍道:“剑上有什么?” 崔东羽惊道:“有血。” 一个十五六岁小女孩的手上怎么会有剑? 而且还是一把带着血的剑。 阿珍道:“她遇到了麻烦,所以不仅我要去帮她,你这个当父亲的也要去帮她。” 阿珍不容崔东羽多想,她就已拉着崔东羽的手走出了屋外。 屋外,蓝天白云,绿草如茵,树木葱翠。 这哪里是什么地府,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正当崔东羽被这里的美景所震撼时,忽然,一阵邪风吹来,风云骤变,黑暗瞬间就吞噬了整个蓝色的天空。 黑暗的苍穹已变成了一种比黑暗更黑暗的死灰色,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死灰色。 崔东羽忽然觉得异常的阴冷,胸口很闷,闷得连气都透不出。 他记得他的手是牵着阿珍的手的,可是,现在,他的手竟是空的。 阿珍竟然忽然不见了。 在这个死灰色的世界里,崔东羽呆呆地站着,他心里想着阿珍会去了哪里,忽然,他的脖子后面一凉,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脖子上吹了一口气,那口气阴冷异常,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第十七章死了,没有死 天空中传来了桀桀的怪笑声,那笑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有如幽灵鬼魅一般。忽然,一张惨白的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崔东羽的面前,崔东羽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般向后一跃,才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 只见那个人一袭白衣,身材高瘦,满面笑容,奇怪的是他的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头上戴着的官帽上写有“一见生财”四个字。 崔东羽正觉奇怪,忽然,他的右手似乎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奇怪的东西圆呼呼的,就像一团肉球。 他低头一看,又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那团肉球原来也是一个人,只见他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奇怪的是他的面容凶悍异常,头上戴着的官帽上却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莫非这两个奇怪的人就是地府里的黑白无常——范无救和谢必安?”崔东羽心里暗暗想着,忽然,他的后脑勺上好像被人很用力地敲了一棒。 他的眼前一黑,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的手上、脚上都被绑上了铁链,就像犯人一样被两个人拉着走。 拉着他走的那两个人牛高马大的,他们一个手持钢叉,一个手持钢刀。 从体形上看,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阴森恐怖,没有一点生气,耳边似乎总是可以听到一种令人全身发毛、发瘆的音乐。 那音乐似乎不是人弄出来的,而是在某个恐怖的地方特有的音乐。 他脚上的铁链实在是有些重,他走得有些累了,竟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拉着他走的那两个人也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人道:“到了。”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 他们转过身,崔东羽赫然看见的是两张恐怖的脸。 那两张恐怖的脸绝对不是人的脸,人不可能长这样的脸,那分明是一张牛的脸和一张马的脸。 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面人身,莫非这两个怪物就是地府里的牛头马面? 崔东羽被他们丑陋的面貌瞬间吓得全身瘫软无力,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带惊恐之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牛头和马面向崔东羽走了过去,他们二话不说就把瘫坐在地上的崔东羽给架了起来。 崔东羽拼尽全力嘶声喊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 牛头道:“我们当然是送你去投胎了。” 投胎? 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 他们真的就是地府的鬼卒——牛头马面? 崔东羽问道:“你们是牛头马面?” 牛头道:“没错。” 马面摇头叹息道:“你爹,你娘,你老婆,还有你的女儿,他们都在天堂,没想到你却到了地狱。” 崔东羽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他们都在天堂?而我却到了地狱?” 牛头厉声道:“因为你杀了人。” 崔东羽急道:“我杀人是为了替他们报仇。” 马面抢道:“你还玩弄过许多女人,自然也就祸害了许多女人,地府大法明确规定拐卖儿童、祸害女人都是大罪。” 这时,崔东羽才深刻地认识到:原来玩女人也是要被下地狱的。 崔东羽哀求道:“牛爷,马爷,请高抬贵手,让小弟去天堂吧,小弟的家人还在天堂等着和小弟团聚呢。” 他说着就要给他们跪了下去,可是他没有跪下去。 因为他被他们架着,根本跪不下去。 马面道:“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不过,能让你投胎已经不错了。” 牛头道:“小马,我们让他下辈子做什么呢?” 马面恨恨道:“像他这种禽兽不如的人下辈子就应该让他投胎做禽兽。” 牛头只是摇头,并不说话,他显然对马面的主意有些不满意。 马面马上微微笑道:“老牛,您是前辈,经验比我丰富,不知您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牛头道:“我觉得让他下辈子做女人更好。” 崔东羽松了一口气,做女人总比做禽兽好上一万倍。 马面苦笑道:“这不是便宜了这家伙?” 牛头突然邪笑道:“我说的是做妓女。” 马面马上意会,脸上不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他上辈子做男人玩女人无数,我们就让他下辈子做妓女,被无数男人玩。” 牛头笑道:“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上辈子欠下的债就要下辈子来还。” 牛头和马面似乎对他们能想到这样的一种手段来惩罚崔东羽感到很得意,他们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竟在不知不觉中对崔东羽放松了许多。 崔东羽借机一用力,从他们的手中挣脱,然后迅速转身,就开始拼命地逃跑。 他拼命地跑着,跑着…… 可是,绑在他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实在是太重了,他已经精疲力尽了,他终于跑不动了,他倒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被两个人给架了起来,拖动着朝某个地方前行,忽然,他感觉他好像被那两个人扔下了深渊。 在他被扔下深渊的那一刻,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他们之中一人道:“我们好像忘了给他喝孟婆汤了。” 之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味。 崔东羽睁开了双眸。 他躺在一张床上——一张宽大柔软舒服的床,铺着崭新干净的被单,还有光滑如少女皮肤般的丝被。 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突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闯进来的是一位奇丑无比的男人。 那位奇丑无比的男人,肥头大耳的,脸上的五官长得极不协调,就像橡皮人的脸被人揉过一样,他的嘴唇很厚,下巴上长有一颗很大的黑瘤,看起来令人十分的恶心。 他迅速脱光了衣服,露出了一身的肥肉,就往崔东羽的床上扑来,就往崔东羽的身上扑来。 他扑到崔东羽的身上,在崔东羽的身上乱摸,然后开始撕扯崔东羽身上的衣服。 崔东羽拼命地挣扎,大喊大叫道:“不要,不要……你这个丑八怪。” “啪”的一声,奇丑无比的男人一巴掌就打在了崔东羽的脸上。 崔东羽瞬间就安静了,他左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疼得他都流出了眼泪。 奇丑无比的男人骂道:“你只是一个妓女,我花钱就是让你把我弄舒服的,没想到你竟敢骂爷是丑八怪。” 崔东羽捂着脸,流着泪。 他才知道他真的投胎做了一个妓女。 他死了心,也认了命,他闭上了双眸,如木头人一样,任由那位奇丑无比的男人摆布和蹂躏…… 一场“暴风雨”之后,崔东羽睁开了双眸。 一切都变了。 似乎没变的只有——床还是柔软舒服的床,被单还是崭新干净的被单,丝被也还是光滑如少女皮肤般的丝被。 只不过…… 难道刚才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梦醒了,自然一切也都变了。 崔东羽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崔东羽不知道。 崔东羽坐了起来,顿觉全身酸痛,竟不断地咳嗽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崔东羽停止了咳嗽,抬头一看,一位身材高挑的素衣美女向他盈盈走来。 素衣美女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崔东羽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素衣美女道:“我叫叶小月,这里是天外山庄。” ****** 后记 崔东羽的大仇已经报了,他的故事本该结束了,可是他跳下悬崖没有死,所以故事还得继续,敬请期待…… 第十九章千金大小姐 崔东羽睁开了双眸。 他躺在一张床上——一张宽大柔软舒服的床,铺着崭新干净的被单,还有光滑如少女皮肤般的丝被。 他坐了起来,顿觉全身酸痛,竟不断地咳嗽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停止了咳嗽,抬头一看,一位身材高挑的素衣美女向他盈盈走来。 素衣美女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素衣美女柔声道:“你终于醒了。” 崔东羽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素衣美女道:“我叫叶小月,这里是天外山庄。” 崔东羽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很奇怪他跳下万丈悬崖竟然没有死。 叶小月道:“我爹在回来的路上见你受了重伤,就把你带到了这里。” 崔东羽道:“你爹?” 叶小月道:“我爹就是天外山庄的庄主叶飞扬,他找了天下最好的名医给你治好了伤,所以你才会这么快醒来。” 崔东羽道:“我在这里躺了多久?” 叶小月道:“你在这里躺了足足有七天七夜。” 崔东羽双目蒙赤,喃喃道:“你爹何苦要救我呢?我本已不想活了。”忽然举起右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他这一掌已发足了力,若是这一掌拍下,他的天灵盖必碎无疑。 一个人的天灵盖碎了,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哪知他的右手却被一双葱白的玉手紧紧地握住了,没有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所以,他现在还活着。 原来叶小月见崔东羽想要寻死,她情急之下竟不顾自己的千金之躯向崔东羽扑去,伸出她那双柔弱的玉手紧紧地握住了崔东羽已发足力的右手。 崔东羽一怔,只见叶小月的俏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额头上渗出了几粒晶莹的汗珠,就连她露出来的粉臂上也微微冒出了几条青筋。 她已是拼尽了全力。 崔东羽这才发现原来叶小月不会武功。 叶小月咬牙道:“你不能死。” 崔东羽苦笑道:“命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不能死?” 叶小月杏眼圆睁,跺脚道:“你……,本大小姐说你不能死就是不能死。” 崔东羽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死?” 叶小月道:“就凭我是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 崔东羽道:“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又怎样?” 叶小月道:“你可知道天外山庄为了治好你的伤花了多少钱吗?” 崔东羽摇头道:“不知道。” 叶小月睁大眼睛道:“足足有一百两黄金。” 崔东羽叹道:“一百两黄金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不过,要想把一个快死的人医治好,确实需要花这么多的钱,有时可能还不够。” 钱虽然买不了人的生命,但它有时却可以延长人的生命。 叶小月道:“所以你欠本大小姐的一百两黄金你若是没有还清,你就不能死。” 对于叶小月来说,她身为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并不会在乎这一百两黄金,她只不过是找了一个不让崔东羽寻死的理由。 崔东羽自然也明白叶小月的用意,他忽然有些感动,双目有些微红。 一个几乎和他毫无关系的女人都能那么紧张在乎他的生命,千方百计不让他死,他还有何理由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呢? 他忽然想起了他刚才做的那场奇怪的梦,他已是从鬼门关走过了一趟。每一个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都会更加觉得生命的可贵。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地活着,人只要活着才有意义,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此刻,崔东羽忽然没有了寻死的念头,他看着叶小月那张憋得通红的俏脸,竟不免哑然失笑,他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位千金大小姐有些可爱。 叶小月奇怪道:“你笑什么?” 崔东羽摇头不语,忽然发出“哎呀”一声,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叶小月被崔东羽这痛苦的表情吓坏了,以为他旧伤复发,急道:“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崔东羽咬牙痛苦道:“我的右手……疼,你抓疼我了,你能不能松开你的手?” 叶小月这才发觉自己的那双手一直紧紧地抓住了崔东羽的右手,因为用力,她的手指已抓得有些发白,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仍不想松手,她有些生气道:“我不放手,我若是放手了,你又寻死了怎么办?” 崔东羽苦笑道:“难不成你要这样子一辈子抓着我的手啊?” 叶小月点头道:“对,直到你放弃寻死为止。” 她说完,双眉拧成疙瘩,双手更用力地抓紧崔东羽的右手。 崔东羽疼道:“哎哟,你可以松手了,我早就放弃寻死了。” 叶小月眼睛一亮,道:“真的?” 崔东羽道:“我若是真的想死,我现在早已经死了,你莫忘了我还有一只左手。” 叶小月慌张道:“哎呀,我竟然忘了你还有一只左手。” 她忽然将自己的右手从崔东羽的右手上松开,急忙去抓崔东羽的左手,这样她的左手就抓住了崔东羽的右手,她的右手就抓住了崔东羽的左手,崔东羽也就没有手可以拍向他自己的天灵盖了。 可是,就在叶小月伸出右手时,崔东羽的左手和身体本能地向后躲避,不想失去了重心,竟仰倒到床上。 叶小月的左手本是紧紧地抓着崔东羽的右手的,就在崔东羽倒下之时也就将叶小月拉到了床上,叶小月顺势一倒,一把就扑进了崔东羽的怀里。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了此情此景,肯定会认为这一定是叶小月将崔东羽扑在了床上。 一个男人忽然被一个成熟美丽的女子压在床上,空气瞬间凝结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就连崔东羽和叶小月也是静止的,他们动也不动,两双眼睛互相脉脉地对望着,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叶小月的俏脸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下水汪汪的眼睛分外明亮,她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崔东羽的胸膛。 崔东羽只觉叶小月的胸膛柔软无比,心里顿时一阵热血上涌,脑袋一阵迷糊,等头脑清醒时,才发觉叶小月已微闭着双眸、撅着小嘴吻了下来。 崔东羽忽然道:“等等。” 叶小月睁开了双眸,视线下移,生怕看到崔东羽的眼睛,她的俏脸已红到了不能再红,忽然,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咕咕”声,轻声问崔东羽道:“什么声音?” 崔东羽苦笑道:“是我肚子叫的声音。” 叶小月奇怪道:“你的肚子为什么会叫?” 崔东羽道:“一个人饿了,他的肚子就会咕咕地叫。” 叶小月嫣然笑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天外山庄,也从来没有挨过饿,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人的肚子因为饿了而发出的叫声,真有趣。”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根本不知道有饿肚子这回事,当然也就不会知道人的肚子饿了会发出“咕咕”声了。 崔东羽道:“我是不是有七天没有吃过饭了?” 叶小月道:“差不多。” 崔东羽道:“所以我现在饿得很。”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叶小月忍不住捂嘴笑道:“你现在想吃什么?” 崔东羽不假思索道:“我想吃醉排骨、荔枝肉、菊花鲈鱼、香露全鸡……还有土豆丝炒牛肉。 ” 叶小月惊道:“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 崔东羽笑道:“实不相瞒,我可是个吃货。” 叶小月道:“好,我给你做。” 崔东羽不信道:“你会做菜?” 叶小月点头道:“会。” 崔东羽道:“像你这样会做菜的富家千金大小姐可真不多。 ” 叶小月笑道:“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不懂武功,但会做一手好菜。” 叶小月站起了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道:“你先忍忍,我很快就回来。”她轻盈盈地走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第二十章左手剑黑杀 叶小月带上房门之后,崔东羽就咳嗽了起来,他显然之前受过很重的内伤,不过现在他已经好了许多,他停止了咳嗽,一双眸子闪闪发光,忽然道:“出来吧。” 从一个黑暗的墙角里走出了一个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大概不到三十岁,长着一张黑脸,有几分瘦削。他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和黑色的靴子,还有一头乌黑色的长发和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他插在黑色腰带上的一柄没有鞘的剑也是黑色的,就好像在他的身上连一处不是黑色的地方都找不到。 黑衣人背负着双手,冷冷地瞧着崔东羽。 崔东羽也冷冷地瞧着黑衣人,他发现黑衣人的剑插在腰带的右边,剑柄向左,就已知道黑衣人使剑的手是左手,再加上黑衣人如此特殊的样貌打扮,他似乎已有七八分的把握猜出黑衣人是谁了。 崔东羽道:“你是左手剑黑杀?”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嗯。” 崔东羽道:“你是来杀我的?” 黑杀摇头道:“不是。” 崔东羽忽然笑道:“江湖第一杀手到这里来不是来杀人的,又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呢?” 黑杀道:“当然是不让你自杀了。” 崔东羽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自杀?” 黑杀闭嘴不语,他似乎觉得他自己说的话已太多了,他忽然向黑暗的角落里跃去,就已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仿佛他已在黑暗中消失了。 崔东羽知道黑杀并没有走,只是躲藏在黑暗里。 黑杀为什么要躲藏在黑暗里? 崔东羽当然知道了,因为有人来了,而且他还知道来的人不只有一个,至少有六个。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来的人果然有六个人,不过,来的人里没有叶小月,而是一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姑娘和五个穿着一身蓝色短褂的男仆。 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姑娘走在最前面,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铺着一层玫瑰花瓣,她见到崔东羽醒了过来,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容,道:“崔少爷,你真的醒了,薜神医果然就是薜神医,他说你这个时候会醒来,你果真这个时候就醒了过来。” 她转身向她身后的五个男仆吩咐道:“你们开始吧。” 五个男仆中有一个男仆手里端着一个黑漆木盘,黑漆木盘上放有几件叠好的蓝色锦服,他将装有蓝色锦服的黑漆木盘放到了西北角的一个柜台上。另外四个男仆的手里分别都提着两个小木桶,小木桶里装的不是热水就是一些洗漱用品,他们将热水倒进了一个大木桶里。大木桶其实就是浴桶,它就在西北角的那个柜台的不远处。 崔东羽看着他们这般动作就已知道他们这是在给他做洗澡的准备,他将目光转向那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姑娘,只见她仍站在那不动,脸上仍露着迷人般的笑容。 崔东羽问道:“你是?” 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姑娘道:“我是天外山庄的一个丫鬟,崔少爷可以叫我青儿。” 崔东羽道:“青儿姑娘,你们这是要给我洗澡吗?” 青儿道:“我们庄主特别交待,只要崔少爷醒了过来,我们就要把崔少爷身上涂的草药洗掉,然后给崔少爷换上干净的衣服。” 崔东羽早已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涂了许多的草药,他跳下万丈悬崖就算不死身上也该有许多的外伤,想必涂在他身上的这些草药就是给他治外伤的。 那些涂在他身上的草药已经发干发硬,他早就觉得甚是不舒服,现在可以洗个热水澡,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向浴桶大步走去。 浴桶里冒着袅袅热气,五个男仆已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妥当。 这时,青儿走到了浴桶旁,用她的一只纤白玉手试了一下水温后,她就将她篮子里的玫瑰花瓣全都洒在了浴桶里。 不多时,浴桶里轻柔的水面上就撒满了红色的花瓣,飘着淡淡的清香伴着烟雾,令人闻起来很舒畅。 崔东羽道:“青儿姑娘,你们可以出去了。” 青儿睁大眼睛道:“崔少爷,你不需要我们服侍你洗澡吗?” 崔东羽道:“不用,我有手,我可以自己洗。” 青儿道:“好吧,崔少爷如果要换水的话就叫唤一声,我们都在门外候着。” 崔东羽道:“好。” 青儿等众人离开后,崔东羽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他光着膀子跨进了浴桶里,将身体浸入了水中,不免脱口而出道:“真舒服。” “你舒服了,却把我给累坏了。”一个人冷冷的声音。 黑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崔东羽的面前,刚才那冷冷的声音正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崔东羽道:“莫非你不想让我自杀竟没日没夜地盯着我?” 黑杀道:“我七天七夜没有合过眼,就是怕你醒来自杀。” 崔东羽道:“青儿姑娘口中的那位薜神医不是知道我会何时醒过来的吗?你又何苦如此呢?” 黑杀道:“凡是都有万一。” 崔东羽道:“哦,黑兄竟然如此关心在下的死活。” 黑杀冷冷道:“关心你死活的不是我,而是天外山庄的叶庄主。” 崔东羽不解道:“我与叶庄主素无来往,他为何如此关心我的死活?” 黑杀道:“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叶庄主。” 崔东羽道:“叶庄主又怎么会知道我醒过来会自杀?” 黑杀道:“这个问题你也只能去问叶庄主。” 崔东羽心中暗道:“也许叶庄主救我的时候就已经猜出我是因为自杀才跳下悬崖的。” 接着,他对黑杀淡淡笑道:“看来我只能亲自去问叶庄主了。” 黑杀道:“对。” 崔东羽道:“你已经知道我不会自杀了,你为何还不走?莫非黑兄有看男人洗澡的习惯?” 黑杀道:“我不走是因为我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崔东羽道:“哪两件事?” 黑杀道:“第一件事,我已经不是杀手很多年了,我现在只是天外山庄的一名下人。” 崔东羽不信道:“江湖第一杀手竟然也会不想当杀手而甘愿当一名普通的下人?” 黑杀道:“只因为我有了一个爱我和我爱的女人。” 崔东羽道:“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 黑杀道:“而杀手这个职业给不了女人安全感。” 崔东羽道:“我理解。” 黑杀道:“第二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去碰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 崔东羽道:“你说的是叶小月?” 黑杀道:“不错,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天外山庄,对于你这个外来人来说,她之所以每天偷偷跑来看你,不是因为她喜欢你,而是因为她对你很好奇。” 崔东羽淡淡笑道:“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奇心特别强,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问的问题总是会把男人问得头大。” 黑杀道:“你好像很受女人的喜爱?你刚才险些酿成大祸,你若是玷污了叶小月,叶庄主一定会杀了你。” 崔东羽道:“哦?” 黑杀道:“叶小月是叶庄主的掌上明珠,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崔东羽道:“所以天外山庄里的男人除了叶庄主之外没有一个男人敢和叶小月玩。” 黑杀道:“不对,还有两个男人。” 崔东羽道:“他们是……” 黑杀道:“她的哥哥叶剑星和她的弟弟叶剑辰。” 崔东羽道:“哦。” 黑杀道:“不过,他们都很忙,所以叶小月的身边可以说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男人。” 崔东羽叹道:“这么说来,叶小月似乎有些可怜。” 黑杀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黑影一闪,黑杀就已经不见了。 在这个世上,不只有女人有好奇心,男人也同样有好奇心。叶飞扬为何如此关心崔东羽的死活,这个问题也引起了崔东羽的好奇心。 崔东羽决定洗完澡、吃饱肚子之后就去找叶飞扬问问清楚,他一想到吃的东西,他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立刻站起身,跨出浴桶,伸手拿起小木桶里的一条长毛巾就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叶小月在门外的声音。 叶小月道:“青儿,让我进去。” 青儿道:“崔少爷他正在……” 没等青儿说完,叶小月就推门走了进来。 崔东羽听到叶小月就要进来了,他的身子还没擦干就急忙拿起黑漆木盘里的蓝色锦服穿了起来。他的裤子才提到一半,整个人瞬间就冻结了,一动也不动。 因为他瞧见了叶小月,叶小月也瞧见了他。 叶小月先是目瞪口呆,继而脸上飞红一片,她轻声骂道:“不要脸。”扭头就跑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千金二小姐 天外山庄是美丽的,有碧绿色的瓦,有白石精雕的石柱,还有好像是黄金宝玉砌成的高墙。园中开着五彩缤纷的花儿,水池中浮着艳丽多彩的鸳鸯,天上飞着几行白鹭……简直美丽得就像神话中的仙家城堡。 视角转入天外山庄的一座园林里,一条石道上站着一个男人,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材清癯修长,一身蓝色的锦服更加衬托出他的挺拔伟岸。他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银冠高高挽起,他有着英气逼人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玉一般的面庞上虽然多出了两道长长的刀疤,但也掩盖不住他的帅气与高贵。 他,正是崔东羽。 崔东羽洗完澡,穿上蓝色的锦服,再由青儿帮他稍微打扮一番之后,他就跟着叶小月走到了这里。 叶小月说要带他去吃大餐,他才跟着她走的,因为他的肚子饿极了。可是,就在他们走到了这里,也就是在刚刚,叶小月却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知道叶小月是故意将他留在这里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出叶小月要和他玩什么花样。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永远也别想猜透女人的心思。 崔东羽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猜了,他如鹰一般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见了亭台楼阁、小桥、假山、石屏、树木、花草……却唯独看不见一个人。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猎猎作响,似乎有一条恶毒的长蛇在他的身后疾速扑来。他迅速向右一闪,只见一条“长蛇”从他的身旁“嗖”的一声掠过,随即听到“啪”的一声巨响,他眼前不远处的一座石屏竟裂成了两半,轰然倒下。 那“长蛇”并不是一条真的长蛇,而是一条长鞭。 崔东羽迅速转身,他立刻呆住,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向他甩出如此威力巨大长鞭的人不是一个力大如牛的虬髯大汉,却只是一个看起来文静可爱的小女孩。 只见这个小女孩大概十三四岁,她身穿一袭淡紫色长裙,一根丝带系在纤细的腰间。她的头上扎着许多小辫子,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不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得见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 女孩是用来爱的,所以要可爱,如此可爱的小女孩一定很招人喜爱。 可是,这位如此招人喜爱的小女孩竟对崔东羽暗下杀手,她到底和崔东羽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她又是谁? 崔东羽也不知道。 正当崔东羽准备开口问小女孩时,小女孩突然挥舞起长鞭,长鞭如毒蛇般向崔东羽卷了过来。 崔东羽见势,自知只要自己被这长鞭卷住,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长鞭来势太猛,他又不能硬接,只能闪避。他向右一闪。长鞭从他的身旁擦过。小女孩失声喝道:“好快的身手。” 喝声中,小女孩又连续击出了七鞭,每一鞭都是击向崔东羽的要害。 崔东羽连忙躲闪,小女孩挥出的七鞭俱是落空。 小女孩杏目圆睁,双唇紧闭,一连挥出数十次长鞭。顿时,长鞭如狂风或如骤雨,向崔东羽袭去。 崔东羽眼见这长鞭的来势威力迅猛,不敢硬接,只能一边闪避,一边转着念头,寻思着如何破解。长鞭只适合远攻,不适合近战,若是能冲到小女孩的近身,夺下她手中的长鞭岂不妙哉?崔东羽想定主意,正准备寻找机会冲到小女孩的近身,哪知小女孩的鞭法突然变得如层层密布的浓云,压抑得令人有些窒息。他根本没有办法冲破。正当他心灰意冷时,他忽然瞧见小女孩的脸色憋得通红,并且微微喘着粗气,他又计上心头。 小女孩的内力虽然深厚,但她长时间使出如此威力巨大的鞭法,必定很快就会体力不支,到那时……崔东羽决定使用“拖字决”。 崔东羽不停地闪避,小女孩不停地追击。在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响声中,地面裂开了,树木、假山、石屏……该倒的倒,该裂的裂。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小女孩果然停了下来。 只见小女孩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微微抬头,喘着粗气对崔东羽道:“累死我了,不打了。” 就在这一刻,崔东羽本可以突然出击,将小女孩击倒的,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笑道:“你不怕我现在对你下手?” 小女孩用她那嫩藕般的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道:“你不会对我下手。” 崔东羽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下手?” 小女孩道:“你若真的要对我下手你早就下手了。” 崔东羽淡淡道:“你应该猜得到我没有对你下手的原因。” 小女孩笑道:“你没有对我下手,只因你有问题要问我,你问吧。” 崔东羽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女孩道:“你若是知道我是谁,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了。” 崔东羽道:“你是谁?” 小女孩挺胸道:“我就是天外山庄的千金二小姐。” 原来眼前的这位可爱的小女孩是叶小月的妹妹。 崔东羽笑道:“莫非天外山庄的千金二小姐是个喜欢杀人的女魔头?她看见谁就想杀谁?” 小女孩道:“谁是我讨厌的人,我就想杀谁。” 崔东羽道:“你讨厌我?” 小女孩点头道:“对。” 崔东羽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小女孩道:“因为我姐喜欢你。” 崔东羽道:“你姐喜欢我和你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小女孩道:“我姐喜欢你,我姐就会整天和你腻在一起,她就没有时间来和我玩了。” 她低下头,眼里似乎有泪水,幽幽道:“到那时,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日子一定很难过。” 崔东羽道:“原来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抬头道:“我叫叶小仙。” 崔东羽道:“好,小仙,你现在可以过来杀我了。” 叶小仙恨恨道:“我打不过你,在你大伤初愈最虚弱的时候我都打不过你,看来我是没有机会杀死你了。” 崔东羽道:“现在就是你的机会,我不还手,也不跑,就站在这里。” 叶小仙眼睛一亮道:“你想死?” 崔东羽道:“不,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因为我而不开心。” 他确实不想死,他经历过一次鬼门关之后,他懂得了生命的可贵,他这么说,只是他有把握确定叶小仙绝对不会杀他。 因为叶小仙的背后还有叶小月,他十分确定叶小月是绝对不会让叶小仙杀他的。 叶小仙吐舌嘻嘻笑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不想杀你了。” 崔东羽道:“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叶小仙道:“没有为什么,我改变主意是不需要理由的,你应该知道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女孩,她们的心思就像天气一样,说变就变的。” 崔东羽淡淡笑道:“你既然不想杀我了,那你现在能带我去找你姐吗?你姐答应我说要带我去吃大餐的,我现在肚子饿极了。” 叶小仙摇头道:“我不会带你去找我姐,不过,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 她手中的长鞭又甩出,但她这次甩向的不是崔东羽,而是倒在地上的一棵树。“啪啪”两声,她手中的长鞭将那棵树的树干分成了三截,然后卷起了其中的一小截树干。刹那间,长鞭卷起的那一小截树干就已落在了她的手中。她将手中的那一截树干扔给了崔东羽。 崔东羽右手一抬,轻轻松松就接住了那一截树干,道:“木。” 叶小仙道:“对,是‘木’。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往哪走去找我姐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寻找我姐吧。” 崔东羽望着自己手中的一截树干,心里默默念道:“木……,难道和五行方位有关?西金东木,南火北水,土中央。叶小仙给我一根‘木’,难道是提示我要往东走?对,一定没错,是往东走。” 他将手中的那一截树干往叶小仙站着的方向一扔,道:“我知道往……”他突然语顿,瞳孔放大,好像看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突然变成了一个大男人,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叶小仙好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只见她原本站着地方现在却站着一位笔挺挺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左手前伸,正好接住了崔东羽扔过来的那一截树干,突然,他的左手向左一挥,那一截树干脱手飞出,就像一把利剑一般插进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随后,他的眼睛如饿狼般,冷冷地瞧着崔东羽…… 第二十二章二女斗一男 站在崔东羽面前的黑衣男子正是左手剑黑杀。 崔东羽笑道:“原来是黑兄,不知黑兄是什么时候来的?” 黑杀冷冷道:“叶小仙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来了。” 崔东羽道:“你一直跟踪我?” 黑杀道:“我身为天外山庄的第一护法,我必须保证天外山庄的安全。” 崔东羽道:“你现在想怎样?” 黑杀道:“要你乖乖地跟我走。” 崔东羽道:“去哪里?” 黑杀道:“你在哪里醒过来我们就去哪里。” 崔东羽道:“我不去。” 黑杀道:“为什么?” 崔东羽苦笑道:“我不想像犯人一样呆在一间屋子里。” 黑杀道:“犯人总比死人好。” 崔东羽道:“你说我会变成死人?” 黑杀道:“天外山庄处处暗藏机关陷阱,你这样走来走去,很容易变成死人。” 崔东羽道:“可是,我现在肚子很饿。” 黑杀道:“那间屋子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饭菜。” 崔东羽道:“可是,叶小月约我和她一起吃大餐。” 黑杀目露凶光,道:“你好像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崔东羽道:“什么话?” 黑杀道:“千万不要去碰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 崔东羽道:“否则叶庄主一定会杀了我。” 黑杀道:“你既然知道……” 崔东羽道:“叶庄主现在是不是不在天外山庄?” 黑杀冷冷道:“叶庄主现在在不在天外山庄和叶庄主杀不杀你没有一点关系。” 崔东羽淡淡笑道:“我的命是叶庄主救的,他要拿去我也无所谓。” 黑杀沉默片刻,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崔东羽道:“你笑什么?” 黑杀道:“我曾经是一名杀手,视生命如草芥,现在却在劝一个不想活的人要珍爱生命,而且还劝不成功。” 崔东羽道:“我若是不想活,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只不过我答应了叶小月,我就不能食言。” 黑杀道:“也罢,一个大男人放一个姑娘的鸽子确实不好,不过,你一定要懂得分寸。” 崔东羽拱手谢道:“多谢黑兄提醒。” 黑影一闪,黑杀就已经不见了。 崔东羽立刻转身向东,一撩衣襟,一个“燕子三抄水”,三个起落就已跃出了百丈远…… 他只要一直往东走,就绝对不会落入天外山庄处处暗藏的机关陷阱,因为他明白天外山庄的两位千金.小姐不会让他死在陷阱里。 温柔的阳光下,一片青绿。崔东羽走进了一片密林中。昨夜似乎下过一场雨,密林里茂密的枝叶上存着满盈的雨珠,隐约间还可以听见远处潺潺的流水声。 崔东羽脚上黑色的靴子,踩着枯黄的落叶,在一个转角处,一丛横生的低枝拂过他的肩膀,一棵树上的雨珠霎时洒满了他的一身,他不禁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住了。 他忽然想起了他死去的妻子——阿珍,他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也下过一场雨,树梢上也存着满盈的雨珠。崔东羽陪着阿珍在林间散步,他们并肩行走着,阿珍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阿珍道:“阿羽,你希望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崔东羽道:“女孩像你一样漂亮,男孩像我一样帅气,男女都很好。” 阿珍道:“不,我希望是一个男孩。” 崔东羽道:“为什么?” 阿珍道:“难道你想让崔家断后?” 崔东羽低着头,摸着头,喃喃道:“这个……这个……”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接着道:“如果是个女孩,我们还可以二胎……” 就在这时,有无数颗雨珠从天而落,洒了他一身。 他抬起头,只见阿珍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的前方,她的两只手捂着肚子正格格地笑着。 原来就在刚才,他们走在一棵树下时,阿珍的左手摇了摇枝干,然后轻巧地往前一跳,再回头,走在她身后的崔东羽刚好站在树下,雨珠就洒了崔东羽一身。 阿珍的双手仍捂着肚子格格地笑着,崔东羽也陪着傻笑……,崔东羽笑着笑着,他的眼睛里慢慢地盈满了泪水,脸上的肌肉也慢慢地变得僵硬起来。现在,他再也见不到阿珍那美丽的笑容了,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他用手擦拭了一下眼泪,又缓缓起步,走了不多时,青葱的木叶间,不时传来了女人的嬉笑声。 崔东羽循声走去,从浓密的木叶间望去,只见有一滩碧池。碧池里热气蒸腾,隐约可见有一妙龄女子,她那一条美丽的胴体,在阳光的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尊最完美的塑像。 碧池的上方有一个石雕的龙头,龙嘴里吐出的一股清泉如珠帘倒挂倾泻而下,砸在她的身上,溅起一串串的水花。 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完美无暇的脖子,滚上她白玉般的胸膛,她的笑声如银铃,笑靥如春日的百花齐放。 如此绝色的美女,又是在沐浴中,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无法忍受,都恨不得扑上去,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合二为一。 可是,崔东羽却忍住了。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又是如何能抗拒美色的呢? 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所谓美色只不过是皮囊而已,若是心不动,欲自然也就不会生了。 崔东羽转身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忽然有一颗绿色的野果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肩头,他抬头一看,只见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正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不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得见她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 小女孩正是叶小仙。 叶小仙道:“你的武功很好,我的霹雳神鞭都拿你没辙。” 崔东羽不语。 叶小仙道:“你很聪明,凭一根树干就知道往东走。” 崔东羽仍然不语。 叶小仙道:“你也很有胆量,没有因为黑杀的警告而跟他走。” 她顿了顿,接着道:“只可惜你不是一个男人,你看见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站在你的面前,你连一点色心都不敢动。” 崔东羽终于开口道:“男人不好色就不是男人了吗?” 叶小仙道:“天下的男人都好色。”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谈“男人好色”的问题似乎有伤大雅,崔东羽转移话题道:“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 叶小仙道:“还有我姐。” 崔东羽道:“为什么?” 叶小仙道:“我姐请的大餐可不是谁都可以吃的,他必须武功高强,智勇双全,而且他还要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崔东羽道:“我现在有资格了吗?” 叶小仙道:“你现在当然有资格了,跟我来。”她站起身子,她用她的脚尖借着树枝的弹力窜出了密林。 崔东羽追出密林后,不见叶小仙,却见不远处有一座水榭楼台。他一撩衣襟,一个“燕子三抄水”,三个起落就已跃上了那座楼台。 一股浓浓的菜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崔东羽按耐不住竟没敲门就推开了楼台的房门,一看,里面果然摆满了一桌香喷喷的美味佳肴。 崔东羽一个箭步就已跃到了餐桌前,他坐到椅子上正准备拿起筷子尽情地享受这桌美食时,突然,从椅子的后面钻出了几条绳索来,瞬间就将他捆绑得死死的,他竟动弹不得。 他挣扎不开,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人影,只得苦笑,懊恼道:“看来以后千万不能叫女人请客吃大餐。” 第二十三章我愿意娶你姐 这时,叶小仙从门外走了进来。 叶小仙的脸上露着笑容,她一双美丽的明眸望着崔东羽。 崔东羽道:“小妹妹,你这是干嘛?” 叶小仙道:“这一桌的美味可符合你的胃口?” 崔东羽望着满桌的美味,咽了下口水,道:“只要能让我吃上这一桌的美味,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叶小仙拍手道:“很好。” 崔东羽道:“既然很好,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松绑?你不是说我有资格吃这桌美味吗?” 叶小仙道:“这桌美味是我姐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当然可以吃了,不过,在你吃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崔东羽急道:“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快问,越快越好。” 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一桌的美味,却不能尽情地享受,简直生不如死。 叶小仙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崔东羽道:“我跳下了悬崖。” 叶小仙道:“你为什么要跳下悬崖?” 崔东羽淡淡道:“想死的人才会跳下悬崖。” 叶小仙道:“一个人被坏人或者仇家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也有可能跳下悬崖。” 崔东羽道:“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杀的。” 叶小仙道:“你还很年轻,你为什么要自杀?” 崔东羽道:“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 叶小仙道:“你的家人呢?” 崔东羽忽然眼圈一红,有些痛苦道:“他们都死了。” 叶小仙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孤身一人了?” 崔东羽点头道:“是。” 叶小仙拍手道:“很好。” 崔东羽有些生气道:“很好?” 他的家人都死了,叶小仙却说很好,换了谁谁都会有些生气。 叶小仙并没有在意崔东羽的感受,她继续问道:“你现在还想死吗?” 崔东羽摇头道:“不想。” 叶小仙道:“为什么不想?难道现在这个世上有值得你留恋的了?” 崔东羽道:“我现在不想死是因为我明白了一件事。” 叶小仙道:“明白了哪一件事?” 崔东羽道:“人是为什么而活着的。” 叶小仙道:“人是为什么而活着?” 崔东羽道:“为自己。” 叶小仙道:“为自己?” 崔东羽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人必须为自己活着而活着。人活着,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过去或是以后,而是为了现在。” 叶小仙拍手道:“好一个为自己而活,为现在而活。” 崔东羽道:“我的回答你好像很满意,你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吗?” 叶小仙道:“可以。” 她的手在崔东羽坐着的椅子上轻轻一拍,绑在崔东羽身上的绳索立刻收了回去。 崔东羽舒展了下筋骨,苦笑道:“我现在可以吃了吗?” 叶小仙道:“可以。” 崔东羽道:“好。” 他已经饿疯了,他顾不得什么形象,伸手就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全鸡,撕下了一条鸡腿就往嘴里塞,不多时,他吃得满嘴油腻,很快就将一只全鸡吃得只剩下了一堆鸡骨头。他抹了一下嘴,打了一个响嗝,忽然发现叶小仙面带着微笑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直瞧着自己,他奇怪地问道:“你喜欢看人吃鸡?” 叶小仙道:“我一定要看着你把那只鸡全吃下。” 崔东羽道:“为什么?” 叶小仙神秘道:“这个你先别问,你觉得我姐怎么样?” 崔东羽疑惑道:“什么怎么样?” 叶小仙道:“我姐漂不漂亮?” 崔东羽不假思索道:“漂亮。” 他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叶小月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是一个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女人。 叶小仙道:“你喜欢漂亮的女人吗?” 崔东羽笑道:“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叶小仙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娶了我姐吧。” 崔东羽整个人突然僵住,他现在才明白她们如此折腾他的用意,原来是为了考验他配不配得上叶小月,他很显然通过了考验,可是,他脸上的刀疤告诉他他再也不会碰女人了,所以他只得苦笑拒绝道:“你姐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只可惜我配不上她。” 他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夹起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叶小仙道:“你哪里配不上我姐?” 崔东羽吃完嘴里的那块肉,道:“我不仅没钱,而且连房子也没有。”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夹起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叶小仙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天外山庄有的是钱,有的是房子。” 崔东羽放下了筷子,喝了一杯酒,道:“我长得不帅气,脸上还有两道难看的刀疤。” 叶小仙道:“一个男人的内在远比他的外在重要得多。” 崔东羽道:“我娶过老婆。” 叶小仙道:“这不重要,结过婚的男人更懂得疼人。” 崔东羽道:“我很奇怪。” 叶小仙道:“你有什么奇怪的?” 崔东羽道:“不是我有什么奇怪的,而是我有点奇怪你和你姐。” 叶小仙道:“你奇怪我和我姐什么?” 崔东羽道:“我奇怪:是你想要嫁给我还是你姐想要嫁给我?” 叶小仙的脸上微微一红,道:“当然是我姐了,人家还没有长大哩。” 崔东羽道:“既然是你姐想要嫁给我,那她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聊聊?而是派你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和我聊?” 叶小仙道:“姐姐要嫁人,我这个当妹妹的当然要先帮姐姐看看了。” 崔东羽道:“你看出什么了?” 叶小仙道:“我看出你有一个毛病。” 崔东羽道:“什么毛病?” 叶小仙道:“你不懂女人。” 崔东羽道:“不懂女人什么?” 叶小仙道:“女人要矜持。” 崔东羽淡淡笑道:“我不懂女人?哪个男人敢说他懂女人,那他一定是一个大傻瓜。” 叶小仙哈哈笑道:“你是不是傻瓜?” 崔东羽摇头道:“我不是。” 叶小仙道:“你不是傻瓜,你就应该主动。” 崔东羽道:“怎么个主动?” 叶小仙道:“你只要说你愿意娶我姐,我姐就是你的女人了。” 崔东羽摇头道:“我说不出口。” 叶小仙道:“你说不出口也得说。” 崔东羽道:“为什么?” 叶小仙道:“因为你不想死,你不说你就得死。” 崔东羽道:“你打不过我。” 叶小仙笑道:“我虽然打不过你,但你刚才吃了那只鸡。” 她的纤纤玉手指向崔东羽桌前的一堆鸡骨头。 崔东羽道:“那只鸡?难道……难道你在鸡里下了毒?” 叶小仙笑道:“不错,我是看着你吃完那只鸡的,所以你肯定中了我的毒。你不想死的话,就说你愿意娶我姐。” 崔东羽哈哈笑道:“你们不会杀我的。” 叶小仙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杀你?” 崔东羽道:“至少你姐不会杀我,因为你姐有点喜欢我。” 叶小仙道:“你说的没错,你真的不懂女人,你竟然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女人。” 崔东羽道:“有哪一种女人?” 叶小仙一字一字道:“这种女人一般她们得不到的东西她们都会毁掉。” 崔东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心想这世上确实存在这样的一种女人,传说出自古墓派的“赤练仙子”李莫愁就是这样的一种女人,她得不到她心爱的男人陆展元,竟将陆展元一家灭门。 “天下最毒妇人心。”崔东羽心里暗道。他看了眼叶小仙,只见叶小仙的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容,并不像说谎的样子。他的心里又暗道:“像她们这样的富家子女,从小娇生惯养,百依百事,若是别人对她们有一点不顺从,恐怕她们会做出极端的事来。” 崔东羽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难道毒性发作了?他宁可信其真也不可信其假,他忽然把手指伸入了喉咙里,开始不停地呕吐起来。 他趁着自己身上的毒性还没有发作,想把他刚才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叶小仙嫣然笑道:“你吐出来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毒早就已经通过你的肠道渗透到你的血液里了。” 崔东羽停止呕吐,有些痛苦道:“有一句话果然说得没错。” 叶小仙道:“哪一句话?” 崔东羽道:“听女人话的男人,命一般都会比较长。” 叶小仙道:“很好,你现在懂得这个道理还不算晚。” 她接着道:“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这种荣幸,你有这种荣幸就应该好好珍惜。” 崔东羽一字一字道:“我愿意娶你姐。” 第二十四章女追男隔层纱 “你真的愿意娶我?”门外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温柔如水、婉转动听,直入人的心田。 崔东羽和叶小仙站起身,他们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道美丽的倩影——金黄色的光辉下,风舞的轻纱,妙曼的身姿,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这一道美丽的倩影正是叶小月。 崔东羽道:“我……” 他刚张开嘴说到一个“我”字时,就看见叶小月迈着轻盈的步子向他奔了过来。等叶小月奔到他的跟前时,一阵夹杂着淡淡花香的清风拂过他的脸颊。他深吸了一下,一股沁人心脾的处女香味就钻进了他的鼻尖,充满了他的心扉,令他无比的清爽和陶醉…… 叶小月紧闭着双唇,伸出了她的一只纤白玉手,轻轻地拉住了崔东羽的左手。她拉着崔东羽的左手缓缓地向门口退去,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崔东羽……直到她退到了门口,忽然,她娇身一转,迈开长腿就跑了起来。 崔东羽被她拉着,也跟着她跑了起来。 金黄色的阳光下,开满梅花的山岗上,崔东羽感受着风拂过脸颊时的清凉与清香,他微微睁开着双眸,着迷似的望着眼前那曲线柔美的背影,随风飘扬的长发,浑圆而结实的臀部,还有一双纤细的美腿……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好像从梦中清醒一般,然后又努力地闭上了眼睛,摇了几下头,好像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想些什么似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克制? 他在想……他以为他不看了,他就不会想了,可是,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依然会浮现着那曲线柔美的背影,那随风飘扬的长发,那浑圆而结实的臀部,还有那一双纤细的美腿…… 他非常明白一个人只要心不动,欲自然就不会生了。他也早已学会了如何让自己的心不动的办法,办法就是不看不想。可是,现在,这个办法似乎有些不灵了,他闭上了眼睛,看不见那美丽的背影,却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心不动。 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 他真的喜欢上了叶小月?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不会有任何的征兆,所以,爱情也会在不经意间发生。 崔东羽知道自己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睛,就被叶小月那曲线柔美的背影所深深吸引,他又开始想入非非…… 叶小月停下了脚步,娇身一转,哪知崔东羽“刹车”不及,竟向她的身上撞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倒地。幸好崔东羽反应及时,身手敏捷,一把就抱住了她。 崔东羽慌道:“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叶小月脸色娇红,她一把推开崔东羽,转过身,低着头,不说话。 崔东羽不明所以,急道:“我不知道你突然会停下来,我才会……” 叶小月忽然转回身,猛地扑到崔东羽的身上,双手抱住了崔东羽的脖子,一张看起来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嘴唇紧紧地堵住了崔东羽的嘴。 崔东羽被叶小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惊着了,竟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若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如此对待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肯定会狠狠地把他推开,然后打他一巴掌,顺便骂他一句“流氓”,若是他长得太丑,那个女人可能还会报官。 可是,现在,却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如此对待一个男人,换成哪个男人都不会舍得把她推开。所以,崔东羽没有推开叶小月,而是叶小月推开了崔东羽。 叶小月微微泛红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双美丽的明眸深情地望着崔东羽。 崔东羽呆呆地瞧着叶小月,似乎瞧得有些发痴了。他忽然觉得叶小月比他第一次见她时漂亮了许多——她,蛾眉淡扫,不施脂粉,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 他已瞧得如痴如醉,忽然,他的脸色微变,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却伸向了叶小月。 叶小月双眉微皱,不解道:“你……” 崔东羽道:“解药。” 原来他刚才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才想到自己身上所中的毒还没有解,所以他才伸手向叶小月要解药。 叶小月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捂着嘴,格格地笑着,连腰都笑弯了。 崔东羽的心微微一颤,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他一直以为这样的笑容只有阿珍才会有。 他缓缓道:“你笑什么?” 叶小月站直身子,忍住不笑道:“你又没有中毒,你要解药有何用?” 崔东羽道:“我若是没有中毒,我的肚子刚才怎么会不舒服?” 叶小月捂着嘴笑道:“你的肚子怎么会不舒服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没有中毒,因为我妹妹骗了你,她根本就没有在那只香露全鸡里下毒。” 崔东羽道:“骗我的?” 他在心里暗道:“难道我肚子不舒服是因为我吃东西太急了引起的不适?” 他苦笑道:“看来以后小姑娘说的话可千万不能当真。” 叶小月道:“但是,现在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当真。” 崔东羽道:“什么话?” 叶小月道:“我一定要嫁给你。” 崔东羽道:“我可以不娶你吗?” 叶小月道:“不能。” 崔东羽道:“为什么?” 叶小月道:“因为你说过你愿意娶我。” 崔东羽道:“我并没有对你说过我愿意娶你。” 叶小月道:“对,但是,你对我妹妹叶小仙说过。” 崔东羽道:“你妹妹可以骗我,我当然也可以骗你妹妹。” 叶小月道:“你还是非娶我不可。” 崔东羽道:“这又是为什么?” 叶小月脸上微微泛红道:“我把我的初吻给了你,你就一定要为我负责。” 崔东羽道:“这……” 叶小月吻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这是他理亏,所以,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叶小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崔东羽摇头道:“我不能娶你。” 叶小月杏眼圆睁,有些生气道:“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崔东羽道:“我脸上有两道刀疤,长得并不好看。” 叶小月道:“我不在意。” 崔东羽道:“我曾经和许多女人上过床。” 叶小月道:“我不在意。” 崔东羽道:“我的心里还爱着另一个女人,我不敢保证我会忘了她。” 叶小月道:“我不在意。” 崔东羽道:“那你在意什么?” 叶小月道:“只要我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意。” 一个女人若是疯狂地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女人总是会不顾一切,尤其是年轻的女人。 崔东羽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他已被叶小月这种敢爱的勇气深深打动,更何况他早已对叶小月有了心动的感觉,所以,他终于还是做了个决定,他缓缓道:“我可以娶你,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叶小月喜道:“什么条件?” 崔东羽道:“两年后我才能娶你。” 叶小月失望道:“要等两年?” 崔东羽双目蒙赤道:“我的妻子阿珍过世还不到一年。” 他让叶小月等他两年,不单单是因为他要为他死去的妻子守丧三年,还因为他没有忘记他自己脸上的刀疤,他已发过誓不再碰女人了。他相信太过年轻的爱,注定只是一时冲动。叶小月现在还过于年轻,也许一两年后,叶小月可能爱上了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也是他的缓兵之计。 在这个世上,除了生和死永远都不会变外,其它许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尤其是年轻男女之间的爱情——今天爱着这个人,明天却可能爱上了另一个人。 叶小月咬牙道:“好,我等你两年。” 就在这时,一道淡紫色的人影闪到了崔东羽与叶小月之间。刹那间,那道淡紫色的人影就带着叶小月不见了。 崔东羽知道是叶小仙将叶小月带走的,但他却不明白叶小仙为什么突然将叶小月带走,而且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女人,对于他来说总是件麻烦事。不过,现在他总算松了口气……忽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浓浓的杀气。那杀气锋利刺骨,渗人心寒,他的每根神经立刻绷紧…… 第二十五章我配不上她 崔东羽将真气聚于手掌之中,突然转身,一掌拍出。 瞬间,两掌相击,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与光晕震慑四周,震得崔东羽的头发与衣服随气浪而摆动,周围梅树上的梅花像被飓风吹拂一般,如雪花般漫天飞舞。 少顷,气浪平息,梅花舞罢,万籁俱静。相击的两掌仍如磁石般吸在一起,忽然,两掌上冒起了阵阵青烟。 崔东羽的额上已微微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一咬牙,另一只手也一掌拍出。瞬间,又是“啪”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就向他冲了过来,竟将他冲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如鲤鱼般向后翻了一个身,然后落地,随即“蹬、蹬、蹬”连退了三步。他每一步踩下,地上都留下了很深的脚印,显见他已是尽了全力,才使得身形不致跌倒。 他站定,突然一咬牙关,嘴角却沁出了一丝鲜血。 一个人冷冷的声音道:“我本不想伤你的。” 崔东羽擦去嘴角上的血丝,淡淡道:“我大伤本就未愈,再受点小伤又何妨。” 那个声音叹道:“如果你听我的话,也不至于会这样。” 崔东羽苦笑道:“有些事,不是人可以控制的。” 那个声音忽然有些生气道:“如果叶庄主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杀了你。” 崔东羽欠身道:“黑兄,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会将这件事告诉叶庄主吗?” 原来刚才与崔东羽对掌的那个人竟是左手剑黑杀,只见他一身黑衣,笔挺如标枪般站立着,一柄没有鞘的黑剑斜插在黑色的腰带上,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崔东羽。 黑杀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吗?” 崔东羽道:“是的,我想活着。只要想活着的人都怕死。” 黑杀道:“我的命是叶庄主救的,我现在能有幸福的生活也是叶庄主给的,所以我……” 崔东羽不等黑杀说完,截口道:“所以你一定不会告诉叶庄主。” 黑杀一怔,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叶庄主?” 崔东羽道:“因为你和叶小月叶小仙她们是一伙的。” 黑杀忽然两手握拳,紧张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们是一伙的?” 崔东羽道:“我看出来的。” 黑杀道:“你看出什么了?” 崔东羽道:“天外山庄乃是天下第一大庄,收藏有令无数江湖人士凯觑的天下各种名剑和武功秘笈,故然戒备森严,绝不会允许任何外人随意进入,而我这个外人在天外山庄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危险的人物,但叶庄主却只派你一个人来看守我这个危险的人物,表明叶庄主非常地信任你。一个能让叶庄主非常信任的人,我想这个人也一定对叶庄主非常的忠诚。” 黑杀淡淡笑道:“你知道我对叶庄主非常的忠诚,这不正好说明我一定会把你和叶小月亲嘴的事告诉叶庄主吗?” 崔东羽摇头道:“你不会的。” 他接着缓缓道:“能让叶庄主信任的人,他的武功和能力一定不会差,并且从你刚才与我对掌来看,我相信仅凭你一个人的武功就完全可以阻止我和叶小月见面,但你不仅没有这样做,而且你还让我和叶小月亲了嘴。” 黑杀哼了一声,道:“你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叶庄主只给我警告的权力,而没有给我阻止的权力。你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仆人,仆人是阻止不了主人的。” 崔东羽道:“这也有可能,不过,叶小仙说漏了一句话。” 黑杀道:“她说了什么?” 崔东羽道:“她说我很有胆量,没有因为你的警告而跟你走。” 黑杀道:“这能说明什么?” 崔东羽道:“这正好说明她们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而且她们也没防着你,不怕你告诉叶庄主。我现在倒有些怀疑你对我的警告也可能是和她们一起合谋的,可能叶庄主会为了她的女儿与男人接触而杀了那个男人也是你胡编乱造的。” 黑杀哈哈笑道:“你别忘了她们可是叶庄主的宝贝女儿,她们当然不会担心我会告诉叶庄主了。” 他接着冷冷道:“还有,我对你的警告绝不是危言耸听。” 崔东羽道:“哦,叶庄主真的这么可怕?” 黑杀道:“叶庄主为人儒雅和气,看起来并不可怕,只不过他对他的大女儿叶小月打心底里的疼爱,疼爱得不容任何人侵犯。” 崔东羽道:“尤其是男人。” 黑杀道:“你也是男人,当然很明白一个男人接近一个女人会有什么企图。” 崔东羽道:“我也明白像叶小月这种‘傻白甜’的千金大小姐很容易被男人骗,尤其是渣男。” 黑杀道:“你是渣男吗?” 崔东羽道:“我以前是,现在我想不是。” 黑杀道:“我想你最好不是。” 崔东羽道:“你好像忘了一点。” 黑杀道:“忘了哪一点?” 崔东羽道:“最重要的一点。” 黑杀道:“什么最重要的一点?” 崔东羽道:“叶小月已经爱上了我。 黑杀道:“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要命的一点,没有人能阻止别人爱上自己。” 他接着道:“也正因为这一点,你才那么肯定我不会告诉叶庄主。” 叶小月爱上了崔东羽,她就绝对不会让崔东羽死。她也一定和黑杀商量好了,要不然她不会不防着黑杀。 崔东羽道:“对。” 黑杀哈哈笑道:“你确实是个人才,怪不得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会看上你。”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接着叹道:“不过你们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崔东羽道:“我知道。” 黑杀道:“你知道?” 崔东羽道:“我配不上她。” 黑杀道:“崔家已经没了,你也不是崔家少爷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当然配不上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可是……” 崔东羽道:“可是她已经爱上了我。” 他接着道:“你说没有人能阻止别人爱上自己,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黑杀道:“什么东西?” 崔东羽道:“时间。” 黑杀道:“所以你让她等你两年?” 崔东羽道:“你说两年后她会爱上谁?” 黑杀道:“我不知道。” 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他曾经是一名冷血杀手,孤独漂泊,他也没想到他现在却能娶妻生子。在这个世上,又有多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爱到最后反目成仇呢? 黑杀忽然道:“我明白了。” 崔东羽道:“你明白了,但我却有两件事不明白。” 黑杀道:“哪两件事?” 崔东羽道:“你并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你为什么要帮叶小月?” 黑杀道:“叶小月是叶庄主的家人,我为什么不能帮她?” 崔东羽道:“这个算你回答了。” 黑杀道:“还有一件事呢?” 崔东羽道:“叶小月和叶小仙刚才为什么那么着急着离开?” 黑杀一字一字道:“因为叶庄主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玉面郎君周贤东 一座园林里,一条石道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行走着,走在前面的是黑杀,走在后面的是崔东羽。 崔东羽道:“叶小月和叶小仙她们,为什么那么怕她们的爹?” 黑杀道:“你何以见得她们怕叶庄主?” 崔东羽道:“要不然她们刚才不会走得那么急?” 黑杀道:“你错了。” 崔东羽道:“我错了?” 黑杀道:“她们走得那么急是为了你。” 崔东羽道:“为了我?” 黑杀道:“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 崔东羽道:“不知道。” 黑杀道:“她们在叶庄主那里。” 他接着道:“她们至少要在那里待上一个时辰。” 崔东羽道:“哦,我明白了,她们是为了拖住叶庄主来找我。一个时辰完全足够了,我们不用轻功行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走到我醒来的那间屋子里。” 黑杀道:“你又错了。” 崔东羽道:“我又错了?” 黑杀道:“叶庄主每次出远门回来都有一个习惯。” 崔东羽道:“什么习惯?” 黑杀道:“听叶小月弹的琴,看叶小月跳的舞,还有喝叶小月泡的茶。” 崔东羽道:“那叶小仙呢?” 黑杀道:“叶小仙当然是坐在叶庄主的旁边,听叶庄主讲庄外的故事了。” 崔东羽道:“我明白了,如果叶庄主一回来没有见到他的两个宝贝女儿,他一定会到处寻找,到那时,叶庄主就可能发现我和叶小月的事了。” 黑杀道:“到那时,你可就惨了。我很羡慕叶庄主有两个女儿,一个美丽多艺,一个调皮可爱。” 他说着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些笑容,但他说完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随即叹了口气。 崔东羽奇怪道:“黑兄为何叹气?” 黑杀道:“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不过她……”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哽咽,竟说不下去了。 崔东羽的心里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追问道:“不过她怎么了?” 黑杀忍痛道:“她死了。” 崔东羽眼圈忽然一红,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他太懂得失去至亲的痛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黑杀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望着远方道:“你知道是谁害死她的吗?” 崔东羽也停下了脚步,他望着黑杀那凄凉的背影,问道:“是谁?” 黑杀咬了下嘴唇道:“是我,我如果没有杀过那么多人的话,她就不会才生下来几天就死了。一定是我杀孽太重了,才连累她……” 他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已流下了眼泪。 崔东羽的双眸里也流下了眼泪,他走到黑杀的面前,忽然,一把抱住了黑杀,竟哇哇地哭了起来。 黑杀被崔东羽这么一抱竟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崔东羽那“惊天地泣鬼神”般悲痛欲绝的哭声,他更是感觉莫名其妙了。他在心里不免暗暗疑道:“到底是谁死了女儿?明明是我死了女儿,为何他哭得比我还要痛苦?还要伤心?” 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抬起了左手,轻轻地拍着崔东羽的后背道:“崔兄,你……” 崔东羽带着哭腔道:“我也害死了我的女儿,要不是我到处玩女人的话,我妻子阿珍的肚子也就不会被人剖开了,我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也就不会死了。明明最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死的却是他们?为什么?……” 他说到痛苦处,竟哭得更厉害了。 快乐可以传染给别人,悲伤也同样可以传染给别人。 黑杀本就有些伤心,现在被崔东羽这么一带动之下,他竟控制不住也哇哇地失声痛哭起来。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确实是一道别样的风景,只不过,这一道别样的风景却多少有些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崔东羽和黑杀不知道哭了多久,他们哭着哭着竟手拉着手走进了一间屋子里。 此时,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很要好的朋友似的。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总是很快就会成为好朋友,他们已然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走进的这间屋子,就是崔东羽醒来的那间屋子,屋子里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家具上看不出一点灰尘。 他们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忽然,他们两眼对望,发现对方的双眼都哭得红肿,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崔东羽笑道:“我们今天怎么都像女人一样哭了起来?” 黑杀也笑道:“怪只能怪你,哭得稀里哗啦的,把我也拉下了水。” 他们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崔东羽望着黑杀插在腰带上一柄没有鞘的剑,调侃道:“你插在腰带上的剑很奇怪,你拔剑的时候,难道你的剑不会把你的腰带割断吗?” 黑杀突然站起身,左手一摆,一柄不到两尺长的黑色的剑就已在他的手上。 他的腰带并没有被他拔出的剑割断,因为这柄剑没有剑刃,它更像是一把黑尺。 黑杀道:“你明明早就看见我的剑没有剑刃,你为什么还要一问?” 他说完,把剑插回腰带里,坐到了椅子上,两眼望着崔东羽。 崔东羽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用一柄没有剑刃的剑。” 黑杀道:“这里有一个故事……在很久以前,铸剑世祖欧冶子携妻朱氏、女儿莫邪和徒弟干将无意间路过福建的松溪县,他看中了那里的湛卢山,便住了下来。不久,欧冶子辟地设炉,利用湛卢山上的神铁和圣水,花了三年的心血,终于炼成了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 崔东羽道:“你说的是仁道之剑——湛卢剑?” 黑杀道:“不错,我说的就是十大名剑之中排名第二的湛卢剑。湛卢剑剑身通体黑色,浑然无迹,让人提剑在手,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感觉到它的宽厚和慈祥,所以湛卢剑又称仁道之剑。” 崔东羽道:“莫非你腰带上的那柄剑就是湛卢剑?” 黑杀摇头道:“湛卢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一剑挥落而巨石分,它锋利无比,岂非是我这柄毫无光泽的钝剑可比。” 崔东羽道:“也是,据说湛卢剑屡易其主后,到晋代为名将周处所得,后由其子孙转赠给抗金英雄岳飞,自岳飞风波亭遇害之后,湛卢剑就失传了。” 黑杀道:“湛卢剑并没有失传,而是在一个人的手里。” 崔东羽道:“在谁的手里?” 传说湛卢剑是一柄神奇之剑,它会滴血认主,唯有仁道之人,才能使用此剑。 黑杀一字一字道:“周贤东。” 崔东羽惊道:“周贤东?玉面郎君周贤东?” 黑杀道:“不错,玉面郎君周贤东。” 崔东羽道:“江湖传说此人不仅帅到掉渣,而且剑法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黑杀道:“他虽然有着盛世的容颜和独步天下的剑法,但他却总是孤身一人,不曾祸害过一个姑娘,也不曾杀过一个人。” 崔东羽道:“以他如此仁爱之道确实值得拥有湛卢剑,不过……” 黑杀道:“不过这和我使用一柄钝剑有什么关系?这当然有关系了,我曾经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后来,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我决定为了她放弃杀手这个职业,于是,我就向杀手集团的首脑申请离职。我本以为要经过很多波折,没想到杀手集团的首脑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申请。” 崔东羽道:“这种集团竟然会安心让你轻易离开?” 黑杀道:“当然不会,但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却信以为真了。我知道他们太多的秘密了,他们怎么能让我活着?不久,就有几十波的职业杀手来暗杀我。我虽然有着江湖第一杀手之称,但被他们没日没夜的‘骚扰’,我简直快崩溃了。终于有一天,我败在了他们的剑下,我以为我和我的妻子没命了,但就在那关键时刻,一个人出现了。” 崔东羽道:“谁?” 黑杀道:“一个披着黑色大斗篷的人。” 崔东羽道:“他救了你们?” 黑杀道:“不错,他不仅救了我和我的妻子,他还在一招之间就废了那些职业杀手的全部武功。” 崔东羽叹道:“废了职手杀手的全部武功,那还不如叫他们去死。” 黑杀道:“他还给了那些职业杀手一些钱,叫他们远走高飞,做些正当职业。” 崔东羽道:“他难道就是玉面郎君周贤东?” 黑杀道:“不错,他就是玉面郎君周贤东,他也正是用他手中的那把湛卢剑救了我。” 崔东羽道:“你怎么知道他手中的那把剑就是湛卢剑?” 黑杀道:“他手中的那把剑有许多湛卢剑的特点——剑身通体黑色,浑然无迹,虽然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锋利,但却锋利无比。他救我的时候正是用这把剑一剑就将所有职业杀手的剑斩断的,而且他在临走之时也曾告诉过我他的那把剑就是湛卢剑。” 崔东羽道:“他为什么要救你?” 黑杀道:“他救我是不想让我死,但是,他也不想让我杀别人,所以他也想废了我的武功。” 崔东羽道:“他废了你的武功?” 黑杀道:“没有。我告诉他我为了我的妻子已经改邪归正了,说刚才那些杀手来杀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崔东羽道:“他信你了?” 黑杀道:“他不仅信了我,他还送给我一柄剑。” 崔东羽道:“就是你现在插在腰带上的这柄剑?” 黑杀道:“正是,他想让我像他一样……” 他忽然警惕道:“谁?” 门外一人道:“黑老大,是我,小王。” 黑杀道:“是叶庄主叫你来的?” 门外那人道:“正是,崔少爷可是醒了?” 黑杀道:“醒了。” 门外那人道:“很好,叶庄主有请。” 第二十七章煮水泡茶 崔东羽摘下了蒙住双眼的黑巾,眼前豁然一亮,只见自己已身在一片青翠的竹林里。 竹林里,笔挺笔挺的竹干,碧绿碧绿的叶子。竹叶森森,阳光透过竹叶,散散地照了下来。一阵清风吹过,枝叶随之轻舞着。若是闭目凝神,就可听到沙沙的竹语…… 崔东羽向竹林深处望去,竹林深深,隐约可以瞧见里面有一间敞轩。他不禁问道:“叶庄主可是在里面?” 站在他旁边的黑杀道:“叶庄主就在里面。” 崔东羽瞧着黑杀苦笑道:“难道黑兄不同我一起进去?” 黑杀道:“叶庄主只见你一个人。” 崔东羽无奈笑道:“既然黑兄不陪我进去,我只能自己进去了。” 他正要起步时,却被黑杀叫住了。 黑杀道:“等等。” 崔东羽喜道:“莫非黑兄改变主意了?” 他的心里急切地希望黑杀能和他一起进去见叶飞扬,毕竟叶飞扬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大人物,他难免会有些紧张。如果有黑杀在,他也许会轻松一点。 黑杀道:“我要走了。” 崔东羽有些失望道:“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黑杀道:“回家。我已经快七、八天没有回家了。” 崔东羽抱歉道:“黑兄,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不能回家,你一定很想念你的妻子了吧,你走吧。” 黑杀走了。 崔东羽咬了一下牙,缓缓地向竹林深处走去。 竹帘深垂,古香古色的敞轩里,质朴淡雅。一位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坐在案前悠闲自若,他举起手中的茶杯,闭上眼睛,缓缓地送到唇边,定住,他忽然道:“你来了。” “我来了。”敞轩外一人道。 白衣男子放下茶杯,道:“请进来吧。” 竹帘拂开,此时走进敞轩的人正是崔东羽。 崔东羽定睛一看,只见白衣男子双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他的年华虽已老去,但却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一个风神俊朗的美男子。他的面前摆着一只紫泥小火炉,一把紫铜壶,一柄蒲扇,还有一套精致小巧的紫砂茶具。 白衣男子道:“请坐。” 崔东羽抱拳道:“多谢叶庄主。” 白衣男子正是天外山庄的庄主叶飞扬。 崔东羽入座。此时,叶飞扬拿起紫泥小火炉上的一把紫铜壶,他将紫铜壶里的沸水倒出,冲淋着桌上的茶具,冲淋完毕后,夹起茶漏放在泡茶壶上,置上茶叶,将沸水冲入泡茶壶中,马上将泡茶壶中的水倒掉,又往泡茶壶里倒上沸水,浸泡茶叶片刻之后,将冲泡好的茶倒入茶海里,再从茶海里倒进茶杯。 此刻,两个精致小巧的紫砂茶杯里,已倒满了汤色橙黄明亮的茶水,一阵阵茶香飘来,再加上竹香和竹帘外鸟语啁啾,当真令人心神皆醉。 叶飞扬道:“请。” 崔东羽道:“多谢。” 他本以为叶飞扬会是那种庄重严肃,令人望而生畏的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温文儒雅和谦恭有礼。 一杯茶缓缓饮毕。崔东羽道:“清香可口,果然是好茶。” 叶飞扬道:“你可知道泡一杯好茶需要哪些条件?” 崔东羽道:“一杯好茶,自然少不了好的茶叶、好的水和好的茶具,但有了这些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有像现在这么好的环境和像叶庄主这样好的泡茶功夫。” 叶飞扬哈哈笑道:“过奖了,不过,除了你说的这几样,还有一样必不可少,否则纵然有了这些也是枉然。” 崔东羽道:“哦?还需要哪一样?” 叶飞扬道:“会品茶的人。” 崔东羽笑道:“也对,幸好我是一个会品茶的人,否则叶庄主的好茶可就要被我浪费了。” 叶飞扬道:“不知崔少爷品出这是什么茶了吗?” 崔东羽回味道:“口味甘醇,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岩韵’明显,莫非是产自福建闽北‘秀甲东南’武夷山一带的岩茶?” 叶飞扬笑道:“崔少爷果然非浪得虚名之辈,一言即中。” 他在说话之间,就已在两个精致小巧的紫砂茶杯里,倒满了汤色橙黄明亮的茶水,接着道:“请。” 崔东羽微笑道:“多谢。” 两人举起茶杯,缓缓地送到唇边,慢慢地啜吸着茶水。茶水流入口中,他们缓缓咽下后,一同放下茶杯。 忽然,崔东羽抱拳道:“多谢叶庄主救命之恩。” 叶飞扬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崔东羽欲言又止。 叶飞扬道:“第一泡茶水,茶香浓郁,味涩,我常常会把茶壶盖取下,留出些许缝隙,你可知道为何?” 崔东羽道:“叶庄主这么做无非是让茶叶出来透口气,这样茶不仅不会那么涩了,反而芳香加倍。” 叶飞扬道:“一样的道理,一个人不要总是闷着,应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这样心情不是会更好一点?” 崔东羽道:“叶庄主说的对,没有好心情,自然也就品不了好茶了。” 叶飞扬道:“你是不是有问题想要问我?” 崔东羽道:“我只是有几点疑问。” 叶飞扬道:“请问。” 崔东羽道:“我从万丈悬崖上跳下,不知叶庄主是如何救下我的?” 叶飞扬道:“我救你并不在万丈悬崖下,而是在城郊外的一条道路上,道路两旁没有悬崖峭壁,而是一片草丛。” 崔东羽奇怪道:“这怎么可能?” 叶飞扬道:“这当然有可能了,因为在万丈悬崖下救下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小女孩,是她把你交给我的。” 崔东羽道:“她是谁?” 叶飞扬道:“她的名字叫路小芳。” 崔东羽不信道:“路小芳?是她救了我?” 叶飞扬点头道:“对,一点都没错。” 崔东羽道:“我苏醒过来会自杀也是她告诉你的?” 叶飞扬道:“对。” 崔东羽不能不信了,他在自杀之前见过路小芳,在这个世上,知道他会自杀的人也只有路小芳了。 崔东羽道:“她为什么要救我?” 叶飞扬道:“她为什么要救你,我可不知道。” 崔东羽道:“她没有和你说?” 叶飞扬道:“没有,你也不知道?” 崔东羽摇头道:“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会救我。” 叶飞扬道:“你可以问她。” 崔东羽道:“对,我可以问她,她现在在哪里?” 叶飞扬道:“我不知道。” 崔东羽有些失落。 叶飞扬道:“不过,你在我这里住上几个月之后就可以见到她。” 崔东羽眼睛一亮道:“真的?” 随即他不解道:“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住上几个月之后才能见到她?” 叶飞扬道:“因为她说她几个月之后会到这里来找你。” 崔东羽陷入了沉沉思考之中——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救我?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也许,这些问题只有等到那一天他才能知道答案…… 第二十八章小鸽子 春天。 一天的早晨。 崔东羽躺在窗下,窗子是开着的。 他的手里拿着卷书,眼睛却在望着窗外。 窗外。 金黄色的阳光穿破云层,照上枝头。 风吹过柔枝,枝头上已抽出了新绿。 白色的梨花,粉红色的桃花,金黄色的郁金花,都散发着清新的芬芳。 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蝴蝶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飞入了花丛中…… 春天永远是可爱美丽的,永远都是充满希望的。 崔东羽决定留在天外山庄住上几个月,这不仅是因为叶飞扬对他的要求,也是因为他自己的无奈和他自己的决定。 无奈是因为他离开天外山庄也没有别的去处,决定是因为他决定等路小芳来找他。 路小芳为什么要救他?又为什么几个月之后要来找他?这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一个心结。 这个心结如果不解开,他就无法解脱。 现在,已经两三个月过去了,为什么路小芳还不来找他? 忽然,一封淡蓝色的信封如落叶般从窗外飘了进来,飘落在他的书上。 他的右手拿起飘落在书上的信封,左手将书卷合上放到了大腿上。 信封没有封口,只是折了起来。他两只洁白的手将信封打开,抽出了一张信纸。 他看着信纸上写的内容,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忽然,窗外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带着几分甜美又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我很奇怪。” 崔东羽将手上的信纸收入了袖中,他趴到了窗台上,就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小女孩。 只见这个小女孩一袭淡紫色长裙,一根丝带系在纤细的腰间,随着春风轻轻地飘动,几只色彩鲜艳的蝴蝶在她的头上飞舞。她的头上扎着许多小辫子,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不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得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在天外山庄如此可爱美丽的小女孩,不是天外山庄的千金二小姐叶小仙还会是谁? 她就是叶小仙。刚才那封飘落在崔东羽书上的信封,正是她扔进来的。 她为什么要将信封扔给崔东羽? 这就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了…… 两个月前,叶飞扬给崔东羽安排了一间住所,这间住所所处的环境虽然优美,但就是偏僻了点,除了送饭的大妈来此送饭之外,极少会有人来这里。 崔东羽一个人待在这间住所里实在是无聊,他本想到外面四处走走,但又想天外山庄戒备森严,处处暗藏机关,他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待在这间住所里。他无聊时,只能躺在窗下看看书,和看看窗外的风景…… 他偶尔也会想起黑杀,黑杀可以算是他在天外山庄里最好的一个朋友。一开始,黑杀有时也会来找他聊聊天,交流交流武学,但之后就不来了。他觉得很奇怪,就向送饭的李大妈打听了一下,这一打听,他才知道原来黑杀的老婆生了二胎。 有了二胎之后的黑杀,他每天忙着照顾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他哪里还有时间和崔东羽闲聊? 好男人啊,一旦有了老婆和孩子之后,就会忘了最好的朋友,一脑门子里只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而坏男人则恰恰相反,搞不好还会惦记着别人家的老婆。 崔东羽的心里虽然有些“怨恨”黑杀,但他也表示理解——黑杀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好男人,就应该永远把家排在第一位。 崔东羽没有了黑杀的陪聊,无聊至极。 直到有一天,叶小仙来了。 那一天,崔东羽也是躺在窗下看书,忽然,一封淡蓝色的信封如落叶般从窗外飘了进来,飘落在他的书上。他拿起信封道:“这是什么?” 窗外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你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信封没有封口,只是折了起来。 崔东羽打开了信封,抽出了一张信纸,只见信纸上写有一行字。 这行字的字体圆润娟秀,似乎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显然是出自一位大家闺秀之手。 这行字虽然写得漂亮,但这行字的内容却让崔东羽瞬间一脸黑线。 因为这行字的内容是:崔东羽,你这个王八蛋,没良心。 窗外的小女孩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崔东羽趴到了窗台上,就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正是叶小仙。 崔东羽道:“我无缘无故被人骂,当然会有一点生气。这是你姐写给我的?” 叶小仙杏眼圆睁道:“是,我姐想让你尝尝生气的滋味。” 崔东羽道:“为什么?” 叶小仙道:“因为我姐生气了。” 崔东羽道:“你姐生谁的气?” 叶小仙道:“生你的气。” 崔东羽道:“生我的气?” 他有些莫名其妙,他最近已经快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叶小月了,怎么就惹叶小月生气了? 叶小仙恨恨道:“我姐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去找我姐吗?” 崔东羽苦笑,这半个多月来叶小月没有来找过他,他还以为她已经把他给忘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他,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她还会因为他没有去找她而生气。 叶小仙愤愤道:“我姐因为你而生气,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男人啊?” 崔东羽苦笑道:“你不觉得我笑得很苦吗?你应该知道即使我有心想去见你姐,恐怕我还没见到你姐就已经没命了。” 叶小仙道:“黑杀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有没有找他帮忙?凭他对天外山庄的了解,他绝对可以带你找到我姐。” 崔东羽摆手道:“别提那个‘黑炭’了,我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他了,他简直就是个重色轻友之辈。” 叶小仙笑道:“哦,我差点忘了,黑杀大哥最近比较忙,他不仅要照顾蓉蓉姐,还得给他刚出生的女儿喂奶。” 她口中的蓉蓉姐指的正是黑杀的妻子。 崔东羽道:“黑杀生了个女儿?” 叶小仙道:“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宝宝。” 崔东羽的心里不由得为黑杀感到高兴,因为他知道黑杀一直想要一个女儿。 崔东羽道:“很好。” 叶小仙道:“不好。” 崔东羽道:“为什么不好?” 叶小仙道:“因为最近我爹没有出远门,我不能带你去见我姐。” 崔东羽道:“那该怎么办?” 他虽然不想和叶小月走得太近,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叶小仙道:“办法总是会有的。” 崔东羽道:“你有办法了?” 叶小仙道:“你看看你手上的那张信纸。” 崔东羽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张信纸。 这张信纸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上面写有一行骂他的字。 他忽然明白了,他拿起一支笔在那张信纸上也写了起来,他写完之后,将信纸折好,放回了原来的信封里。 崔东羽道:“小鸽子,接着。” 原本在崔东羽手上的信封一眨眼就到了叶小仙的手上。 叶小仙道:“为什么叫本小姐小鸽子?” 崔东羽道:“你不就是你姐派来的‘信鸽’吗?” 叶小仙收起信封,“哼”了一声,身子如燕子般轻盈,足尖一点,几个闪身,就已消失了踪影。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小仙就成为了崔东羽和叶小月书信来往的“小鸽子”,她来来回回地给崔东羽和叶小月送信,不仅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有趣。 人,最怕的就是孤独。崔东羽正在孤独寂寞时,他当然很愿意和叶小月书信来往。这样的书信来往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他不仅不觉得无聊,也觉得很有趣。 一开始,崔东羽和叶小月只是一些闲聊,他们聊天聊地,无所不聊,而且还聊得很投机。半个月之后,崔东羽就发现自己对叶小月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了。 他很清楚一个身份高贵的千金大小姐嫁给一个身无分文的浪子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而且在江湖上有着极高地位的天外山庄也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他尽量克制着,克制着那份隐藏的“爱”。 可是,“爱”这个东西又有谁能克制得住呢? 他越克制,反而爱得越深沉。 终于,他的防线崩溃了…… 他们往来的书信也变成了往来的情书。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崔东羽趴在窗台上,望着叶小仙道:“小鸽子,你奇怪什么?” 第二十九章爱情是什么(1) 崔东羽趴在窗台上,望着叶小仙道:“小鸽子,你奇怪什么?” 叶小仙道:“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来给你们送了多少回信吗?” 崔东羽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应该有两千七百六十二回。” 叶小仙肯定道:“加上这一回,一共有两千七百六十三回。” 崔东羽道:“所以,你奇怪……” 叶小仙道:“我奇怪你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崔东羽道:“你还不懂。” 叶小仙道:“我不懂什么?” 崔东羽道:“你不懂爱情,刚开始相爱的两个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叶小仙疑惑道:“什么是爱情?” 崔东羽道:“爱情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爱情没有绝对的定义,每个人心目中的爱情都有可能不一样。” 叶小仙道:“你心目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崔东羽道:“我心目中的爱情很简单,就是两个人可以平淡生活到老。” 他认为只有相互间相依为命的陪伴,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叶小仙道:“你会陪伴我姐到老吗?” 崔东羽道:“我……” 叶小仙道:“你怕我爹不同意?” 崔东羽点头道:“嗯。” 叶小仙道:“这你大可放心,我爹最疼爱的就是我姐,只要我姐同意,我爹就没有问题。” 崔东羽对叶小仙的话半信半疑,他微微点头道:“希望如此。” 叶小仙道:“如果我爹真的不同意,我会站在你和我姐这边的。” 崔东羽忽然眼眶一红,有些感动道:“为什么?” 叶小仙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是跟着我姐长大的,所以我和我姐的感情特别好,只要我姐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我都一定会支持。” 崔东羽道:“你不是怕……” 叶小仙道:“我虽然怕我姐和你在一起之后她就不陪我玩了,但是我还有一点我自己的私心。” 崔东羽道:“什么私心?” 叶小仙道:“我姐嫁给你之后,我爹最疼爱的女儿就只能是我了。”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想到叶小仙小小年纪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崔东羽又笑又骂道:“你可真是个鬼丫头。” 叶小仙也笑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在她的脸颊上,显得特别的可爱。 崔东羽道:“你该回去了,要不然被你爹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叶小仙道:“我姐既然敢约你今天晚上见面,说明我爹这几天都不会在家。” 崔东羽道:“你爹虽然不在家,但是你的两个哥哥呢?” 叶小仙道:“我二哥和我爹出去了,而我大哥又有许多事要处理,根本不会到这里来,所以你今天晚上可以和我姐大胆地约会了。” 崔东羽道:“好,你回去告诉你姐,我一定会如约而至的。” 叶小仙点了点头道:“好。” 忽然,她的右手一扬,一个小盒子从她的右手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崔东羽飞去。 崔东羽右手轻轻一抬,就已接住了那个闪电般飞来的小盒子。 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 崔东羽淡淡地笑道:“你的武功又进步了不少。” 叶小仙道:“那是当然。” 崔东羽道:“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叶小仙道:“你说。” 崔东羽道:“如果你爹不同意我和你姐在一起,你千万不要站在我这边。” 叶小仙道:“为什么?” 崔东羽道:“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我而父女反目成仇。” 夜。 崔东羽坐在窗前。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了进来,与桌上的烛光相互辉映,映在崔东羽手中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 这个精致的小盒子是叶小月叫叶小仙交给崔东羽的,里面装有玉肌膏。 玉肌膏是富家小姐常用的一种美容养颜的药膏,它不仅具有补水保湿、美白和抗衰老的功效,还具有掩盖和修复伤疤的功能。 崔东羽的脸上已涂上了玉肌膏,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脸上的那两道刀疤已不太明显了,他看起来似乎更帅了几分。 他的心情是欢快的。他本以为他的心中除了阿珍就再也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可是,现在,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叶小月。 叶小月,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的女人,这个女人竟然让他忘了他对阿珍守爱三年的誓言。 爱情,有时候会来得很突然,让你措手不及,挡也挡不住。 夜已深了,窗外一片静悄悄的。 崔东羽吹灭了蜡烛,他轻轻一跳,就已跃出了窗外。 风凉凉,月光光,微微笑。崔东羽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树林里,忽然,他如箭一般窜到了一棵树上。他向远处眺望,借着月光,只见东南方一片墨绿色中有一块“粉色”。 他跳起,右脚向树干一蹬,整个人就已窜到了另一棵树上,如此动作反复,眨眼间,他就已窜过了五六棵树,飞出了百丈远。 此时,他在一棵树上站定,双目向东南方望去。那块“粉色”的地方已离他近了许多,隐约可以瞧见有许多桃花簌簌而落。 那“粉色”的地方一定就是叶小月在信中说的桃花林,也就是他们的约会之地。 桃花林外。 一个小女孩在四处张望,她看见了从树上落下的崔东羽,脸上立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崔东羽问道:“小鸽子,你姐姐已经在里面了?” 小女孩正是叶小仙。 叶小仙嘻嘻笑道:“在里面了。” 在里面了就是在桃花林里面了。 崔东羽奇怪道:“你笑什么?” 叶小仙笑道:“我感觉你们像做贼一样。” 崔东羽也笑道:“如果我们是贼,那你一定也是贼。” 叶小仙嘻嘻笑道:“对,我也是贼,我是给你们把风的贼。” 崔东羽道:“今晚我和你姐姐的事你千万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叶小仙道:“你放心吧,我早就答应我姐了,你和我姐姐的事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崔东羽道:“很好,我去找你姐姐了。” 叶小仙道:“去吧,有我替你们守在这儿,绝对连一只苍蝇都打扰不到你们。” 崔东羽开玩笑道:“你不许偷看哦。” 叶小仙的脸上微微一红,双手捂着脸,不断地摇着头道:“我不偷看,我不偷看,我偷看我是小狗。” 崔东羽看着叶小仙那可爱般模样,笑了笑,就走进了桃花林。 桃花林的深处,伫立着一条俏生生的白衣人影,她手扶着一棵桃树。风,舞起了她的衣袂与发丝。 她就是叶小月,也就是那个最近让崔东羽心里魂牵梦绕的女子…… 第三十章爱情是什么(2) 桃花林深处。 崔东羽看见了叶小月,他的心里立刻变得激动万分,就想奔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叶小月那娇美的身躯,千言万语,诉说那无尽的思念。 可是,就在他走到离叶小月不远处,他站定了,只是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月儿。” 叶小月转过身来,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如盈盈秋水,望着崔东羽。 崔东羽的心似已融化了…… 银白色的月光下,轻风柔柔,花香淡淡。 崔东羽和叶小月他们那种渴望拥抱的眼神互相对视着。 他们只是对视着,却不曾移动,也不曾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小月忽然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向崔东羽。一步,两步,三步……就在她走到离崔东羽只有一步之遥时,她停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她那白皙如玉般的面庞,一双如盈盈秋水般的明眸深情地望着崔东羽。 温柔的月光下,崔东羽但见叶小月美目流盼,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他的心跳忽然加快,越来越快,竟已无法忍受,一把将叶小月抱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 叶小月也紧紧地抱住了崔东羽,仿佛他们两个人就要融在一起似的。 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整个世界也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一直抱到他们的头发上都开满了桃花。 他们的头发上怎么会开满桃花呢? 他们的头发上当然不会开满桃花了,那只不过是被春风吹掉的桃花落在了他们的头发上。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头发上的桃花,忍不住都笑了。 他们只是一笑,一笑之后,他们又忍不住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天上的月亮好像害羞了,它一点一点地藏住了半边脸。 桃花林里的一小块空地上,崔东羽倚着一棵桃树坐在地上,他的双眸望着天上已藏住了半边脸的月亮。 他慢慢地低下了头,只见斜躺在他怀里的人正是那温柔美丽的叶小月。 叶小月的发丝柔顺乌黑,泛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忽然,崔东羽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 叶小月睁着一双美丽的明眸,望着崔东羽那一张俊美的面庞道:“想不到什么?” 崔东羽道:“想不到我竟然会爱上你。” 叶小月嫣然笑道:“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想不到的。我会爱上你,你会爱上我,这也许都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的。” 崔东羽道:“你相信上天?” 叶小月道:“我本来不相信的,但是遇见了你我就相信了。” 她的脸忽然变得有些娇红,她娇羞道:“你还没追我,我就主动送上门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崔东羽道:“不会。” 他补充道:“喜欢是一种感觉,两个人相互喜欢就不需要一方追求另一方,缘份到了,自然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叶小月忽然伸出玉手勾住了崔东羽的脖子,将她的红唇凑上来吻住了崔东羽的嘴。 崔东羽吻着叶小月的嘴。她的嘴是那样的柔软,他的舌头竟不由自主地伸进了她的嘴里,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他从她的嘴上吻到了她的脖颈上,似有似无的轻叹声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嘴里发出…… 叶小月突然推开了崔东羽,她红着脸道:“我有些怕……” 崔东羽道:“你怕什么?” 叶小月道:“我怕被别人看到我们……” 崔东羽道:“这里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 叶小月红着脸道:“我们还不是夫妻,我们这样子似乎有些不好。” 崔东羽微笑道:“好吧。” 他接着问道:“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叶小月道:“应该要两三天吧,你要干嘛?” 崔东羽道:“找你爹爹谈一谈。” 叶小月忽然紧张道:“我们的事可千万不能让我爹爹知道,否则,我爹爹非杀了你不可。” 崔东羽道:“我知道。” 叶小月的爹爹是天外山庄的庄主叶飞扬,他在江湖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地位,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他怎么能允许? 他不会允许的,否则他将会受到江湖人的取笑。 叶小月道:“你既然知道,你还要……” 崔东羽柔声道:“为了你,我只能如此。我会告诉你爹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也许你爹爹会被我们感动而心软了呢?” 叶小月的双眸里流出了眼泪,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崔东羽道:“什么事?” 叶小月双眸含泪道:“我和藏剑山庄的二公子是指腹为婚。” 藏剑山庄的二公子,出生名门,家财万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崔东羽长叹一声,有些哽咽道:“我和他比,你确实和他很配,你喜欢他吗?” 叶小月道:“我虽与他是指腹为婚,但我却从没有见过他,我又怎会喜欢上他?而且……” 崔东羽道:“而且什么?” 叶小月道:“而且两大世家的联姻难免充满了利益的考量,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我想要的爱情是那种纯粹的,两个人看对眼就走在一起的那种。” 崔东羽道:“所以你找上了我。” 叶小月满心欢喜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崔东羽道:“那时我应该还没有醒过来,而且脸上还有两道难看的刀疤,你怎么会喜欢上我?” 叶小月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心里莫名有一种温暖的、淡淡的感觉,还有一点小开心。等我看不见你时,心里总是想着你,总想着见到你。” 崔东羽道:“所以在我昏迷的七天七夜里你都来看我?” 叶小月道:“嗯。” 崔东羽将叶小月抱得更紧,道:“你不怕我脸上那两道难看的刀疤?” 叶小月柔声道:“不怕,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他的全部。” 崔东羽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 叶小月道:“你不说,我自然就不问,你想说,也不需要我问。” 崔东羽道:“我脸上的刀疤是我自己划上去的。” 叶小月惊道:“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嫌你自己长得太帅了吗?” 两个人若是相爱,就应该坦诚相待,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崔东羽将他的过去都告诉给了叶小月,叶小月很认真地听完了他的故事。 叶小月呆呆地望着崔东羽。 崔东羽道:“你知道了我的过去,你还爱我吗?” 叶小月不假思索道:“爱。” 崔东羽道:“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去?” 叶小月道:“不介意,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 崔东羽道:“你也不介意我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叶小月道:“不介意,因为她值得你这样做。” 崔东羽眼眶一红,心里一片温热,忍不住就要去亲吻叶小月那张红润的嘴唇,可是,这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一颗小石子正向他的脑袋疾速飞来。 他若是不躲开那颗小石子,他必死无疑。所以……不容他多想,他迅速抱着叶小月一个翻身,就已躲开了那颗向他疾速飞来的小石子。 “砰”的一声,只见那颗小石子就已将崔东羽刚才倚靠的那棵桃树击倒,桃树被击断处变得粉碎,白木屑散落一地。 崔东羽的心里微微一震,若是这棵桃树换成了他的脑袋,那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是谁这么狠心要置他于死地? 天外山庄除了他,没有其他外人,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一定是天外山庄里的人。 他与天外山庄无冤无仇,天外山庄的人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难道是因为叶小月?有人想阻止他和叶小月在一起? 忽然,不远处一道黑影闪动。 崔东羽眼疾,一眼就看见了那道黑影,他对叶小月道:“月儿,你在这里等我。” 他话音刚落,身子一跃,就已跃出了几丈远,向刚才那道黑影闪动的方向追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崔东羽卯足足力,他很快就追出了桃花林,他没有追上那道黑影,却看见了站在桃花林外的叶小仙。 那道黑影绝对不会是叶小仙,因为叶小仙没有那么好的指力和轻功。 叶小仙看到崔东羽一个人从桃花林里出来,不免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出来了,我姐姐呢?” 崔东羽道:“你一直站在这里?” 叶小仙道:“我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一步。” 崔东羽道:“那你有没有看见有人来过这里?” 叶小仙道:“除了我们,我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第三十一章中华第一神剑 两天后。 天外山庄的一座石屋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留着青须,一身白衣,气度不凡,双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 他正是天外山庄的庄主叶飞扬。 石屋的石壁上嵌着铜灯,阴森森的灯光下,只见四周的石案上摆着许多黝黑的铁匣。 铁匣长而窄,里面装的想必就是天外山庄历代庄主收藏的神剑。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 叶飞扬走到石案前,缓缓开启了其中一个铁匣,取出了一柄剑。 这柄剑形状古朴,散发着淡淡的玄黄之光,剑身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山川草木。再看剑柄两侧,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叶飞扬以指弹剑,剑作龙吟,余音不绝。他不免脱口而出,道:“好剑!好剑!果然不愧是中华第一神剑!” 他已全心全意溶入了剑中,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五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一个披着黑色大斗篷的人站在叶飞扬的面前。 叶飞扬看不清他的脸,问他道:“阁下是……” 他回道:“你认识这柄剑吗?”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他把那柄剑扔给了叶飞扬。 叶飞扬接过剑,一看之下,大惊,急忙将剑扔还给了他。 他接住剑,冷冷道:“这柄剑你不敢要?” 说话间,剑已不知何时在他的手中消失了。 叶飞扬道:“这是一柄神奇之剑,它会滴血认主,它既然已经认主了,我就万万要不得。” 他冷冷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叶飞扬道:“知道了,只是我却不知道玉面郎君找我有何事?”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送剑。” 叶飞扬道:“送剑?我已说过你的湛卢剑我是万万要不得。”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我送给你的剑不是湛卢剑,而是中华第一神剑——轩辕剑。” 叶飞扬惊道:“轩辕剑?” 玉面郎君周贤东右手一摆,刹那间,一柄散发着淡淡玄黄之光的神剑就从他的黑色大斗篷中疾速飞出,有如一条凶猛的黄龙向叶飞扬扑去。 叶飞扬但见那凶猛的“黄龙”,心生一惊,本想疾速掠开,却已晚矣。神剑已在他的脚边插进了土里,嗡嗡作响,一种逼人的剑气令人刺骨生寒。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这柄剑叶庄主可喜欢?” 叶飞扬脸色变了变道:“剑在人在,你……你杀了天下第一剑李沐风?”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我不喜欢杀人,我只是打败了他。” 叶飞扬不信道:“排名第二的湛卢剑怎么能打败排名第一的轩辕剑?”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你听错了,不是湛卢剑打败了轩辕剑,而是我玉面郎君打败了李沐风。” 叶飞扬微微点头道:“的确是我听错了,两个人比剑,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并不是剑,而是使剑的人。”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我打败了他,所以他把他的剑送给了我。” 叶飞扬道:“千百年来,江湖中人为了争夺这柄轩辕剑,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死在了这柄剑之下。李沐风并非等闲之辈,你必定经过一番血斗方得此剑,现在为何如此轻松就将它送给了我?”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我孤独一人,四处漂泊,唯有一柄湛卢剑相伴。湛卢剑就像是我的妻子一样,我既已有了它,自然就不会再要第二柄剑。” 叶飞扬赞叹道:“对剑如此,对人自然不必说了,玉面郎君果然不愧是一个专情之人。”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我素有仁爱之心,轩辕剑在李沐风的手里多有杀戮,我夺了他的轩辕剑自然是为了让轩辕剑不再有杀戮。” 叶飞扬道:“你知道天外山庄的历代庄主都有收藏天下名剑的习惯,所以你找上了我?”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不错,收藏之人必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用,我把轩辕剑交给你收藏,轩辕剑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杀戮了。” 叶飞扬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在叶飞扬准备拔起插在他脚边的轩辕剑时,玉面郎君周贤东忽然制止道:“等等。” 叶飞扬停止拔剑,道:“玉面郎君还有何事?”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在你拔起轩辕剑之前,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叶飞扬道:“请说。” 玉面郎君周贤东一字字道:“救人。” 叶飞扬道:“救什么人?”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左手剑黑杀。” 叶飞扬道:“江湖第一杀手左手剑黑杀?” 玉面郎君周贤东点头道:“正是他。他已弃邪归正,只不过杀手集团的老大不肯放过他,我希望你能救他。” 叶飞扬道:“你为何不救他而要我来救他?”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我喜欢独来独往,我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除非你知道那杀手集团的老大是谁。” 叶飞扬道:“那杀手集团是一个神秘组织,除了他们的老大,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老大是谁。” 玉面郎君周贤东道:“既然没有人知道那杀手集团的老大是谁,我就杀不了那杀手集团的老大,所以才要你来救他,他在天外山庄一定会很安全。” 叶飞扬道:“好。” 他说完,拔起了脚边的轩辕剑。他以指弹剑,剑作龙吟,余音不绝。他不免脱口而出,道:“好剑!好剑!果然不愧是中华第一神剑!” 他的目光突然流露出喜悦和兴奋,他已全心全意溶入了剑中,达到了忘我的境界……等他回神时,已是五年后身在天外山庄藏剑室里的他。 藏剑室的石壁上嵌着铜灯,阴森森的灯光下,只见四周的石案上摆着许多黝黑的铁匣。 叶飞扬将轩辕剑收入铁匣之中,忽然,门口一人道:“叶庄主,崔少爷到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黑衣人,他长着一张黑脸,有几分瘦削,一柄没有鞘的剑插在黑色腰带的右边,剑柄向左。 如此打扮的人不是左手剑黑杀还会是谁。 叶飞扬点头道:“嗯,叫他进来。” 站在门口的黑杀并没有动,也不说话。 叶飞扬道:“你还有何事?” 黑杀咬了下牙,终于开口道:“叶庄主,你该不会……” 叶飞扬道:“你既然怕我会杀他,你为何还要告诉我他和我大女儿的事?” 黑杀道:“这……,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我们可以隐藏这件事。” 叶飞扬冷冷道:“你决定告诉我就应该知道后果。” 黑杀默然,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在一条长而黑的石道上。 那晚,桃花林里,那道闪动的黑影正是左手剑黑杀。他看见崔东羽和叶小月在桃花林里卿卿我我的样子,就已知道事情的发展已不是他想像的样子了,他必须制止。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放于指间,内力聚于指上,一弹,小石子突然充满了力量,快如流星般向崔东羽的脑袋袭去。 崔东羽是他的好朋友,他怎么会杀崔东羽呢?他当然不会,他知道崔东羽一定能躲过他弹出的小石子,他只不过是想吓吓崔东羽,让崔东羽以后离叶小月远一点。 可是,第二天,他仍然看见崔东羽和叶小月卿卿我我的样子。 他知道叶小月和藏剑山庄的二公子已经指腹为婚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也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陷得越深,以后他们分开就会越痛苦。 家事就应该让家人解决,而且解决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所以,他决定马上飞鸽传书把这件事告诉给叶飞扬。 …… 黑杀走在一条长而黑的石道上,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重。他到底做错了吗?他明知道叶飞扬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杀了崔东羽,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即使他不这样做,叶飞扬终究还是会知道这件事,叶飞扬也一定会杀了崔东羽。 这是一个结,一个死结。能解开这个死结的人绝对不会是他,而是叶飞扬、叶小月和崔东羽他们三个人。 第三十二章七星龙渊剑 夕阳洒在身上,柔柔的,崔东羽独自一人站在园里。 园里种有许多鲜艳的花木,一亭一石都带着雅致的古典之意。 在这美丽的春色里,崔东羽已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忽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衣黑裤子的男人向他缓缓走来。 那穿着黑衣黑裤子的男人长着一张黑脸,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到崔东羽的面前,停住,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黑巾,递给了崔东羽,道:“蒙住眼睛。” 崔东羽接过黑巾,蒙住了双眼,道:“黑杀,叶庄主要在哪里见我?” 黑杀道:“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跟着我走。” 崔东羽知道天外山庄有许多地方对他这个外人来说都是秘密,他不便深问,只好将右手放在黑杀的肩膀上,跟着黑杀走。 “直走。” “向左。” “向右。” …… 崔东羽跟着黑杀几乎已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他已不知道曾经转过多少次弯,走了多少步,他只知道他现在简直快要晕了。 幸好,这时,黑杀停了下来。 黑杀道:“到了,黑巾不要摘下,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通报叶庄主。” 崔东羽吐了口气,点头道:“嗯。” 一个人如果看不见,又只能站在那里发呆,那么,他就会想很多。 在黑杀进去通报叶飞扬的时候,崔东羽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叶小月,想起了叶小月那纤细的腰肢、笔直的腿,和那双又白又嫩的手。 他想起了他和叶小月交往的许多事,不只有那情意绵绵的情书,还有那桃花林里的你侬我侬。 他想起了叶飞扬…… 嗯?他怎么会想起一个老男人? 只因为这个老男人是他心中所爱的女人的父亲。 他想起叶飞扬第一次请他喝茶,在他的眼里,叶飞扬是那样的温文儒雅和谦恭有礼。他想叶飞扬也一定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他要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来说服叶飞扬把女儿嫁给他。 他不仅要告诉叶飞扬他和叶小月是真心相爱的,他还要告诉叶飞扬婚姻大事是关系儿女终身幸福的大事,指腹为婚这种观念是一种陋习,这种陋习自古以来已不知酿成了多少爱情悲剧…… 崔东羽想到这里就没有再想下去了,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黑杀出来了。 崔东羽看不见黑杀,只听见黑杀道:“你到这里来有没有告诉叶小月?” 崔东羽道:“你不是说不要告诉叶小月吗?” 黑杀道:“很好,你知道叶庄主为什么要见你吗?” 崔东羽道:“是因为我和叶小月之间的事。” 黑杀道:“你知道了?” 崔东羽道:“你说叶庄主想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知道是你把我和叶小月的事告诉给叶庄主。” 黑杀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那天在桃花林里的人是我。” 崔东羽道:“我在天外山庄里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只有你才会对我手下留情。” 黑杀道:“你既然知道是我,我绝对对你是好心的,你为什么还要……” 崔东羽道:“一个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为了能和叶小月在一起,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险阻,我都要勇往直前,哪怕最终我失败了,甚至要了我的命,我也不后悔。你应该能懂我的心。” 黑杀没有说话,他的确懂得崔东羽此刻的心,因为他为了他的妻子曾经也忘过自己,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崔东羽道:“黑兄,谢谢你。” 黑杀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道:“你为何谢我?” 崔东羽道:“若不是你,我此刻可能还没有如此勇气。” 黑杀有些哽咽道:“崔兄,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叶小月?” 崔东羽道:“没有。” 黑杀低声道:“好。” 崔东羽道:“你今天变了。” 黑杀道:“我变了?” 崔东羽道:“你和我说话一向冷冷的,可是今天我感觉到了温暖。” 黑杀沉默,忽然,他高声道:“你向前直走十步,然后右转,再走七步,左转,再走三步,摘下你眼睛上的黑巾,沿着甬道走到尽头,往左室走,你就能见到叶庄主了。” 崔东羽点头道:“好。” 他起步向前走,口里默数着步数:一、二、三……,当他默数到第十步时,他忽然听到身后的黑杀叫了一声“喂”,他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只听到一声“没什么”。 那一声“没什么”很轻,很轻。 崔东羽“嗯”了一声,随后向左转,走了七步,再左转,又走了三步,他停了下来,隐约听到身后有种“沙沙”的声音,好像有一堵石门关上了一样。 他忽然转身,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巾,以为可以看见发生了什么,可没想到却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他伸手不见五指,只觉自己好像忽然走进了一座古代帝王的陵墓里,阴冷、漆黑、神秘,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黑杀刚才说过这里是一条甬道,所以两边一定是墙。他开始向左转,伸出两只手,向前走着。他走出三步时,他的双手就真的摸到了一堵石墙。 他摸着石墙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处拐脚处,还是石墙,他继续摸着石墙走着,他走了五步,又走到了一处拐脚处,还是石墙,他继续摸着石墙走着,这时,他才确定刚才那“沙沙”的声音正是他走进来的一道石门关上时发出来的。 他摸着石墙走着,越走越深…… 这条甬道并不是直的,他走了一段之后时不时会有一个向左或者向右的弯,他已不记得他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少步。 这里将光明和温暖一齐隔断在外,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若是要杀人,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崔东羽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再见叶小月一面,后悔没有让黑杀带一句话给叶小月,但他很快又变得坚定了起来,他正在为他和叶小月的幸福生活努力,即使奉献了他的生命,他也没什么后悔的。 能为爱而死,也是一种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崔东羽在甬道的尽头看到了光亮。 甬道尽头的左边有一扇门,门两边的石壁上各嵌着一盏铜灯,灯光阴森森的。 崔东羽走到了门口,一股阴森的寒意,扑面而来。 门的正上方刻着三个大字——藏剑室,而门里面是间宽大的石屋,石屋的石壁上嵌着铜灯,阴森森的灯光下,只见石屋内的石案上摆有许多黝黑的铁匣。 石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气度不凡的白衣人,他看见了崔东羽,“忽”的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崔东羽。 长剑的剑锋锐利无比,崔东羽顿觉全身暗生一股寒意,他开口道:“叶庄主……” 叶飞扬冷冷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剑?” 崔东羽道:“七星龙渊剑,后来为了回避唐皇李渊之名,此剑改名为七星龙泉剑。” 第三十三章武夷大红袍 叶飞扬举着长剑,缓缓吟诗道:“山透七水起星魂,万顷碧涛谢洪恩。敬贤敢疑图厚利,千古高志渔丈人。” 他吟诗作罢,“唰”的一声,将手中那把光亮如银的长剑收入了石案上的铁匣之中,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崔东羽走了过来。 崔东羽站在藏剑室的门口,他见叶飞扬向自己走了过来,就已知道叶飞扬要走出藏剑室,自觉地向后退了三步,站在甬道里。 叶飞扬走出了藏剑室,只见他拍了拍手,甬道里忽然就有五个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跳出来的五个人都是男人,而且都是老人,他们的须发都已白了,但却都是童颜。 练武不仅可以防身,可以强身健体,甚至还可以返老还童。 这五个老人看起来约有六十上下,但他们这般年纪还仍保留有年轻时的颜值,想必他们的武功都是极高的。 五个老人站成了一排,为首的一个老人将藏剑室的石门关起,只见关起的石门上挂着六把锁。 六把锁均是精钢所制,坚硬无比。 五个老人都从身上取出了一柄钥匙,他们先后用自己手中的钥匙将藏剑室石门上挂着的六把锁锁起了五把。 五个老人收起了钥匙,一齐向叶飞扬躬身。 他们的态度都很严肃,充满了敬意。 叶飞扬点了点头。 忽然,五个老人的身子轻轻一跃,就已在甬道里消失了。 他们的轻功如此高超,果然都是绝顶的高手。 叶飞扬从身上取出了一柄钥匙,他走到石门前,将藏剑室石门上最后一把锁也锁了起来。 他收起钥匙,转身对崔东羽道:“跟我来。” 崔东羽跟着叶飞扬走进了甬道右边的一间石屋里。 这间石屋明亮、温暖,古香古色,与藏剑室的灰暗、阴冷大大不同。 挂画,插花,盆景,清雅幽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味,这俨然是一间茶室。 茶室的中间摆着一张红木矮桌和两张红木椅,红木矮桌上摆有一只紫泥小火炉,一把紫铜壶,一柄蒲扇,还有一套精致小巧的紫砂茶具。 叶飞扬道:“请坐。” 崔东羽道:“请坐。” 他们双双入坐。 叶飞扬将紫铜壶放在紫泥小火炉上,拿起蒲扇轻轻一扇,紫泥小火炉里的火瞬间燃起,火越燃越旺…… 叶飞扬忽然道:“七星龙渊剑在我这里已藏了二十年了,以你的年纪不可能见过,你是如何知道我那把剑就是七星龙渊剑的?” 崔东羽苦笑道:“我猜的,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他补充道:“真的七星龙渊剑我倒真的没有见过,但假的七星龙渊剑我倒见过不少。” 叶飞扬微笑道:“如今这世道不仅假的不少,而且假的也能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 崔东羽道:“假的终究还是假的,它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叶飞扬道:“七星龙渊剑乃铸剑鼻祖欧冶子所铸,在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五。据说当年伍子胥因奸臣所害,亡命天涯,被楚国兵马一路追赶,逃到了长江边。” 崔东羽道:“正在危急万分之时,一个自称‘渔丈人’的渔翁驾一小船将伍子胥救走了。” 叶飞扬道:“伍子胥为报答‘渔丈人’的救命之思,解下腰间祖传三世的七星龙渊剑,赠给‘渔丈人’以致谢,并嘱托‘渔丈人’千万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 崔东羽道:“‘渔丈人’接过七星龙渊剑,仰天长叹,他对伍子胥道:‘搭救你只因为你是国家忠良,并不图报,而今,你仍然疑我贪利少信,我只好以此剑示高洁’。说完,横剑自刎。自此,七星龙渊剑就成了一柄诚信高洁之剑。” 叶飞扬道:“若干千年以后,我有幸得到了这柄诚信高洁之剑。” 此时,紫泥小火炉上的紫铜壶已冒起了滚滚白气,水已沸了。 叶飞扬拿起紫泥小火炉上的紫铜壶,将紫铜壶里的沸水倒出,冲淋着桌上的茶具,冲淋完毕后,夹起茶漏放在泡茶壶上,置上茶叶,将沸水冲入泡茶壶中,马上将泡茶壶中的水倒掉,又往泡茶壶里倒上沸水,浸泡茶叶片刻之后,将冲泡好的茶倒入茶海里,再从茶海里倒进茶杯。 此刻,两个精致小巧的紫砂茶杯里,已倒满了汤色橙黄明亮的茶水。 一阵阵茶香飘来,当真令人心神皆醉。 叶飞扬道:“崔少爷,请。” 崔东羽道:“崔少爷已不是崔少爷了,叶庄主还是叫我小崔吧。” 叶飞扬道:“小崔,请。” 崔东羽拱手道:“多谢叶庄主。” 他们拿起茶杯,一杯茶缓缓饮毕。 …… 叶飞扬和崔东羽几杯茶下肚,叶飞扬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得到七星龙渊剑的?” 崔东羽微笑道:“这我可就猜不到了,请叶庄主略说一二。” 叶飞扬道:“在二十年前的一天,藏剑山庄的李庄主送给我的。” 崔东羽道:“他……” 他本想问藏剑山庄的李庄主为什么要送七星龙渊剑给叶飞扬,但他忽然想到叶小月与藏剑山庄的二公子是指腹为婚时,他就已知道答案了。 那把七星龙渊剑既是天外山庄与藏剑山庄的君子之约之证物,也是叶小月与藏剑山庄二公子的定情信物。 七星龙渊剑是一把诚信之剑,叶飞扬断然不会以天外山庄的名誉来成全崔东羽和叶小月之间的爱情。 崔东羽想到这里,心已沉了一半。 叶飞扬道:“我得到七星龙渊剑的那一刻是高兴的,但现在我却有些后悔了。” 崔东羽激动道:“为何后悔?” 叶飞扬双目含光道:“我为了一把名剑竟然牺牲了我大女儿的幸福,我想月儿应该有和你说过她和藏剑山庄的二公子是指腹为婚。” 崔东羽激动道:“月儿确实有和我说过这件事,但我和月儿是真心……” 叶飞扬道:“你不必说了,我既已知道错了,就不会再错下去。” 崔东羽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道:“你成全我和月儿了?” 叶飞扬道:“要想成为天外山庄的女婿,他必须是一个有勇气、有能力的人。” 崔东羽拱手坚定地道:“请叶庄主吩咐,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 叶飞扬道:“你为了月儿什么都肯做?” 崔东羽道:“只要能让我和月儿在一起,我什么都肯做。” 叶飞扬道:“哪怕可能有生命危险?” 崔东羽道:“我也在所不惜。” 叶飞扬道:“好,喝茶。” 两人举起茶杯,缓缓地送到唇边,慢慢地啜吸着茶水。 茶水流入口中,他们缓缓咽下后,一同放下茶杯。 叶飞扬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茶?” 崔东羽道:“这茶和我们上次喝的一样,我只知是产自福建闽北武夷山一带的岩茶,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 叶飞扬道:“茶之王者也。” 崔东羽惊道:“大红袍!” 武夷大红袍是武夷岩茶中品质最优异者,是专供皇家享受的贡茶,朝廷派众兵和五大高手看管,采制茶叶悉数进贡,不得私匿。 天外山庄非皇家,是如何得到武夷大红袍的? 叶飞扬道:“你很奇怪我怎么会有大红袍?” 崔东羽点头道:“嗯。” 叶飞扬道:“我为皇家办事,自然是皇家赏赐的。” 崔东羽道:“天外山庄为皇家办事?” 叶飞扬道:“这是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现在皇家有三十万两黄金需要我在十天内运到一个地方,这是一个极其重要又极其危险的任务,我想安排你来完成,你愿意接受吗?” 为了能和叶小月在一起,崔东羽不假思索道:“我愿意接受。” 叶飞扬道:“好,现在就出发。” 崔东羽道:“现在?” 叶飞扬道:“你后悔了?” 崔东羽道:“不是,这一来一回就要二十天,我应该和月儿说一声,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要不然她会恨我的。” 叶飞扬道:“这是一件极其机密的事,你不能见与此事无关的人。你可以写一信封让我转交给月儿。” 崔东羽犹豫了一下,道:“好吧。” 崔东羽这一答应,他却不知道他这一走,叶小月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三十四章三十万两黄金 崔东羽出发的时候天是黑的。 现在,天亮了。 长长的山路上,崔东羽骑着一匹银鬃马,高昂着头走在三十辆马车的最前面。春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就像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 他身后三十辆马车的马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马,三十辆马车的车手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三十辆马车上装的东西都是天下最纯净的东西。 天下最纯净的东西是什么? 那当然非绝无杂质的黄金莫属了。 黄金,正是千古以来对人类最大的诱惑之一。 三十辆马车上装着三十万两绝无杂质的黄金,这绝对可以将江湖中所有的巨盗悍匪全都引来。 所以,崔东羽一行人不得不特别小心。 崔东羽一行人一路走着,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四处却危机四伏——路边的草丛里,路边的树林里,路边的悬崖下,都有可能隐藏着江湖中最凶狠的悍匪。 崔东羽每时每刻都能隐约感觉到那些悍匪一双双如鹰一般的眼睛,就像盯着猎物一样,死死地盯着他身后那三十辆载满黄金的马车。 那些悍匪似乎压抑着杀气,一直没有动手。也许他们在等待,等待黑夜的到来。 黑夜很快就来临了。 黑夜,无月,也无风。 崔东羽和三十个武功高手围着三十辆马车席地而坐,他们背对着马车,在各自的身旁都燃起了一堆火。 他们静坐在火堆旁,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慢慢地闭上了双眸,开始养神。 他们虽然都在闭目养神,但他们每一个人的两只竖起的耳朵却无时无刻都不在听着四处黑暗里的动静。 崔东羽隐约能感觉到四处黑暗里有一股杀气正在慢慢地涨起,那一股杀气越涨越高,越来越浓…… 他不由得浑身气息上涨,可是,那一股杀气就在它浓到令人窒息的那一刻,它却突然变淡了,越来越淡,最后竟然消失了。 ——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待着我们人困马乏吗? ——只有在那个时候,我们的战斗力才是最薄弱的时候。 ——他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个时候,因为在我们出发之前,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根本不会人困马乏。 ——或者他们是好几伙人? ——他们谁都不想先动手,他们互相等待着,等待着别人先出手,等待着坐收渔翁之利。 崔东羽在心里打量着这些,忽然,他睁开了双眸,总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看到天边已有了曙色,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天亮了,崔东羽和三十个武功高手吃了点干粮稍微整顿一下就上路了。 他们一连走了七天七夜。 那些悍匪也一连忍了七天七夜。 那些悍匪总有忍不住的一天,所以,他们没有一天放松过一丝的警惕。 又到了黑夜,无月,但有风,微风。 崔东羽和三十个武功高手还是像以前那样围着三十辆马车席地而坐,在各自的身旁都燃起了一堆火。 微风吹来,火焰徐徐跳动,似乎有些诡异。 那些悍匪忍不住了吗?他们要动手了吗? 忽然,夜空中传来一连串尖锐而又短促的啸声。 扑扑扑…… 崔东羽和三十个武功高手身旁的三十一堆火竟然在一瞬间全都灭了,四下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随即响起了兵刃交击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 崔东羽摒住呼吸,一动不动,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呼……,似乎有什么人向崔东羽扑来,崔东羽手中的刀一挥,那人应声倒地。 呼、呼、呼……,似乎又有几个人从四面八方向崔东羽扑来,崔东羽手中的刀连挥几下,又有几人应声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兵刃交击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停止了。 在黑暗中,崔东羽看见了一点火星,他将手中的刀向那火星一插一转,顿时,本已熄灭的火堆中,竟闪起了火光。 原来火堆是被人用沙土扑灭的,崔东羽挑开了沙土,自然未完全灭掉的火又亮了起来。 不多时,陆陆续续又亮起了二十四堆火。 在火光中,三十辆马车依然在原地被崔东羽一行人围着。 三十辆马车的马都被崔东羽点了穴道,它们根本动不了。 死人都躺在围着马车的人圈之外,说明没有人靠近过马车。 三十辆马车上的黄金自然也都安然无恙。 等了很久,还有六堆火一直没有亮起来,说明这一场恶斗崔东羽一行人之中死了六个人。 崔东羽一行人没有因为同事的死亡而悲伤,也没有因为黄金没有丢失而松一口气。 他们依然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一刻。 因为四下的黑暗里还有许多杀气在蠢蠢欲动。 忽然,有一群人从四周的黑暗里蹦了出来,他们手举尖刀,目露凶光,向崔东羽一行人冲了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只有风声,那风声在漆黑的夜幕下就像是有无数的鬼魂在啼哭,冷嗖嗖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火光中,地上躺着许多死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有些作呕。 死人堆里还有三个人依然站着,除了崔东羽,还有一个白面青年男子和一个紫面中年壮汉。 他们自然是一伙的,他们的衣衫已染上了许多血——有别人的血,也有他们自己的血。 白面青年男子忽然开口对崔东羽道:“崔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崔东羽道:“什么事?” 白面青年男子道:“我还没有娶老婆,我不想死。” 崔东羽道:“你走吧。” 白面青年男子对崔东羽躬身道:“多谢。” 就在白面青年男子准备跃起离开的时候,一把利剑刺穿了白面青年男子的心脏。 白面青年男子倒在了地上,他这辈子永远也娶不到老婆了。 因为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一个死人。 崔东羽问紫面中年壮汉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紫面中年壮汉冷冷道:“运送黄金的路线十分机密,但我们刚出发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崔东羽道:“你怀疑有内奸?” 紫面中年壮汉道:“不错。” 他指着倒在地上的白面青年男子接着道:“他的武功在我们之中最差,但他却能活到现在。” 崔东羽道:“你怀疑内奸是他?” 紫面中年壮汉冷冷道:“不错,背叛天外山庄的人都得死,所以我杀了他。” 黑暗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你们也都得死。” 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紫面中年壮汉的身边穿过。 崔东羽迅速向后一跃,只见紫面中年壮汉的身上竟哧哧闪起了火光,突然砰的一声,紫面中年壮汉的身体已被炸得粉碎。 那条黑影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崔东羽扑来。 崔东羽一闪,躲过了那条黑影强烈的猛击,却不想那条黑影强烈的猛击竟将崔东羽身后的一辆马车击碎了。 砰的一声,马车上装有黄金的箱子被炸得四分五裂,黄金从破碎的箱子里滚了出来。 不,箱子里滚出来的不是黄金,而是石头。 黄金怎么会变成了石头? 那条黑影看见箱子里滚出来的是石头,先是一怔,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翻看了十几辆马车,最后他竟站在马车的车顶上开始骂娘了,他高声骂道:“叶飞扬你他娘的,竟敢耍我。” 忽然,他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在夜空中消失了。 他怎么空着手走了呢? 难道马车上真的连一点黄金都没有? 崔东羽不相信,他正想跳上一辆马车确认时,忽然身后传来了很急促的马蹄声。 他转身一看,不远处的黑暗中竟亮着一盏会移动的灯光,那灯光移动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已到了他的面前。 灯光到了崔东羽的面前,马蹄声也就停止了。 一匹黑色的骏马吐着气,它的背上坐着一位提着一盏灯笼的男人。 是一个穿着黑衣黑裤子的男人,他长着一张黑脸,他竟然是左手剑黑杀。 崔东羽奇怪地问道:“黑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黑杀板着脸,不说话。 崔东羽开玩笑道:“为何板着一张黑脸?死人了吗?” 在昏暗的灯光下,黑杀黑得发亮的双眸里忽然流出了两滴泪水,那两滴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而下。 黑杀竟然哭了,这是崔东羽第二次见到他哭了。第一次他是为他死去的女儿而哭的,而这一次他又是为谁而哭呢? 黑杀忽然厉声道:“快上马,跟我回天外山庄。” 第三十五章家 崔东羽跟着黑杀走了。 因为他知道三十万两的黄金已经变成了三十万两的石头,他留下来已没有了意义。 那他死去的同事呢? 他就忍心让他们抛尸野外让野兽叼走吗? 他当然不忍心了。 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一群人骑着马将他同事的尸体运回天外山庄。 因为运送这三十万两“黄金”的人除了他,还有六十个人。 这六十个人都是天外山庄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他们的马也都是天外山庄一等一的好马。他们和他们的马平均分成甲乙两组交替运送“黄金”,这样他们就不会人困马乏,他们也就更有精神运送和保护“黄金”。 这一夜运送的甲组死了三十个人,第二天接班的乙组他们一来,他们发现“黄金”变成了石头,他们就会拉上甲组的尸体回天外山庄复命。 他们会回天外山庄吗? 他们一定会回天外山庄。 因为他们的家就在天外山庄。 不管他们的任务是失败还是成功,他们都得回家。 因为家里有慈爱的父母,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第三十六章兄弟 莺飞草长,夕阳西斜。 长亭外,古道上,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黑一蓝,他们在春风中伫立,对峙着,互相凝视着。 黑衣人忽然道:“你不走?” 蓝衣人道:“我不走。” 黑衣人道:“为什么?” 蓝衣人道:“这不是回去的路。” 黑衣人叹道:“你已回不去了,你也不能回去。” 蓝衣人道:“为什么?” 黑衣人一字字道:“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蓝衣人也一字字道:“我不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人沉默,天地间仿佛忽然变成一片死寂。 杀气! 杀气渐渐变浓…… 黑衣人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拔刀?” 蓝衣人也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拔剑?” 黑衣人道:“我不会拔剑,也不能拔剑。” 蓝衣人道:“我也不会拔刀,也不能拔刀。” 天地间浓浓的杀气忽然消失了,夕阳更斜了,仿佛有一种悲凉。 黑衣人缓缓道:“你走吧。” 蓝衣人道:“走?走去哪里?” 黑衣人目光垂落,道:“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蓝衣人道:“你呢?” 黑衣人淡淡道:“我自然要回家,回家找我的妻子和孩子。” 蓝衣人道:“我跟你回去。” 黑衣人一双发亮的眼睛忽然笔直地瞪着蓝衣人,厉声道:“你不能回去。” 蓝衣人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回去,哪怕是死路一条,我都要问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黄金会变成石头。” 黑衣人道:“这是叶庄主的调虎离山之计,我想大公子和二公子应该很快就会将真正的黄金运到目的地了。” 蓝衣人道:“如果真是这样,任务也就成功了,我就更应该回去。” 黑衣人道:“叶庄主并不希望你活着回去。” 蓝衣人道:“他答应过我……” 黑衣人截口道:“你不要再说了。” 突然,血光一闪,黑衣人的右臂已断。 蓝衣人惊道:“黑杀,你为什么砍断自己的右手?” 黑杀左手捂住断臂,断臂上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他咬牙道:“我的右手是被你砍断的。” 蓝衣人不明其意,幽幽道:“被我砍断的?” 黑杀一字字道:“不错,是被你崔东羽砍断的。” 崔东羽忽然明白,眼眶微微一红,一股温热感油然而生。 黑杀忍痛道:“我不能杀你,只能断一手臂,希望叶庄主不会怀疑是我放了你。” 崔东羽双目含光道:“你不必这样的,我一定要回去。” 黑杀忽然愠道:“你为何如此固执?” 崔东羽道:“不是我固执,而是我放不下月儿。” 黑杀道:“月儿小姐她……”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哽咽,竟说不下去了。 崔东羽急道:“月儿她到底怎么了?” 黑杀双目含泪道:“她……她……死了。” 崔东羽心头一震,忽然眼圈一红,身子一软,竟瘫坐到地上,他仿佛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忽然死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此时,只有崔东羽知道。 第三十七章结婚 五天前。 天外山庄。 一间闰房里,暖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女人的清香,很好闻。 红木的妆台上,金光闪闪,几排碧玉簪头饰物,摆得整整齐齐。 古香的铜镜里,映出一张美丽的面庞, 肤若凝脂,明眸透亮,俏鼻秀挺,红唇贝齿,只见微微一抿唇便低眉垂眼,好似陷入了沉沉的忧伤之中。 但看那古香的铜镜前,坐着一名身姿妙曼的女子。那女子头戴凤冠,身披红衣,足抵红莲,恰是那待自闺中正要出嫁的新娘。 女孩子做新娘的这一天,应该是她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因为这一天是她一生之中最美丽的一天,也是她一生之中最受人瞩目的一天。 可是,此时,坐在铜镜前的新娘却高兴不起来,她长长的睫毛上已沾上了泪花。 为什么结婚的时候新娘会哭? 有人说,那是因为新娘现在很幸福,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也有人说,那是因为新娘要离开自己的父母,流下了难过和不舍的泪水。 还有人说,那是因为新娘没有嫁给自己曾经想要嫁给的那个人,流下了痛心与无奈的泪水。 …… 新娘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红唇,甚至咬出了血。 她咬得越重,她的心也就越痛。 她喜欢的人死了,而且还是她的父亲亲手杀死的。 她恨她的父亲。 她恨她的父亲狠心杀死了她喜欢的人。 她恨她的父亲逼着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她认为,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她这辈子只能算白活了。 她没有勇气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她终于决定了,决定了结自己。 她想,她在地府里一定能再次遇见她喜欢的那个人,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离。 鲜血,红衣,一丝满足的笑。 那袭红衣,已被鲜血染得更红…… 第三十八章穷山之巅 苍穹满笼,繁星点点。 月光如银,春风微凉。 叶飞扬鹤立于穷山之巅,一头黑发微乱,一袭白衣飘飘。 他苍白的脸上泛着一种病态的嫣红,就像烙红的铁灼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他拿起手中的酒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就像要把自己喝死过去。 酒瓶空了,风也停了。叶飞扬抬起头,凝视着天上的明月,他时而有些发呆,时而苦笑。 他苦笑时,眼角布满了皱纹,目光黯然神伤。 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叶飞扬的目光突然发亮,他一转身,手中的长剑出鞘。长剑破风而出,化成一串刺眼的流星光芒,如闪电一般,一闪而过。 风已停,剑已止。 月光下,冰冷的剑尖,蠕动的喉结。 叶飞扬手中的长剑只差半寸就要刺破对方的喉咙,这半寸对于叶飞扬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叶飞扬并没有刺进去,反而将剑收起,插入剑鞘。 因为对方是崔东羽。 叶飞扬现在还不想让崔东羽这么快死。 微凉的月光下,崔东羽憔悴了许多,他本是束起的长发已变得凌乱,他本是白净的脸上已长出了胡渣,他本是清澈的眼睛已变得无神,红肿,布满了红红的血丝。 他这几日醉过,痛苦过,哭过,也无眠过。 叶飞扬冷冷道:“你来了。” 崔东羽道:“我来了。” 叶飞扬道:“你本不该来的。” 崔东羽道:“但我已经来了。” 叶飞扬道:“你不怕死?” 崔东羽道:“死,只要心存希望的人都怕死。” 叶飞扬道:“你心里已没有了希望?” 崔东羽道:“还有一点,只要你能满足我这一点希望,我会心甘情愿死在你的剑下。” 叶飞扬道:“你有什么希望?” 崔东羽的声音有些嘶哑道:“我希望你能让我见月儿最后一面。” 叶飞扬忽然眼圈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儿已经死了,他最爱的女儿已经死了。 ——做为父亲的他,想起死去的女儿,自然难免一时伤心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叶飞扬的右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是一封信。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扬,那封信转瞬间就到了崔东羽的手上。 崔东羽看着手中的信,心头不由一震,他咬牙恨恨道:“原来我写的信你没有交给月儿。” 叶飞扬道:“我不仅没有把你写的信交给月儿,我还告诉月儿我已经亲手把你杀死了。” 崔东羽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紧握双拳道:“你不该对月儿说你杀死了我。” 叶飞扬道:“为什么?” 崔东羽一字字道:“我是月儿的希望,如果我死了,月儿的希望也就没了。” 叶飞扬惊道:“你是说月儿是因为你的死才自杀的?” 崔东羽默然不语,泪水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叶飞扬“哼”了一声,不信道:“不可能的,月儿和你认识才几个月,我不相信她会对你如此痴情。” 崔东羽幽幽道:“爱情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人见了几十年的面也未必会爱上对方,而有些人只要见过几次面甚至一次面就爱上了对方。当你真的遇上一个你喜欢的人,你会为他疯狂,为他痴迷,或许还会有点傻……” 叶飞扬道:“藏剑山庄的二公子李寻情乃名门后辈,他不仅长相英俊,武艺不凡,而且知书达理,精通六艺,和我家月儿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者我也从来没有听过月儿说她不喜欢藏剑山庄的二公子李寻情,所以……” 崔东羽截口道:“所以月儿为什么要在她和李寻情结婚的那天自杀?” 叶飞扬道:“这……” 他突然哑口,他早已猜到叶小月是为了崔东羽而自杀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天外山庄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落魄少爷而自杀呢? 崔东羽道:“你不懂月儿。” 叶飞扬道:“我不懂月儿?” 崔东羽道:“月儿的自杀不仅是因为我的‘死’,还因为她要反抗你。” 他凝视着天上的明月接着缓缓道:“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活在你的安排中,在你的安排中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各种礼节……,从小到大,她从未自己做过主,你知道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叶飞扬道:“是什么?” 崔东羽道:“自己做一次主。” 叶飞扬向后倒退了几步,有些自责道:“月儿为了反抗我竟然用死来告诉我,她明明可以和我说的,我也一定会同意的,她根本没有必要选择死。” 崔东羽道:“没有必要?哼,你的决定,月儿从小到大都不敢违抗,因为她怕你不高兴。但是,她为了我,她想自己做一次主,她要和你说她想嫁的人是我,而不是藏剑山庄的二公子。” 他接着恨恨道:“可是,你却告诉她你亲手杀死了她最想嫁的人。” 叶飞扬忽然又向后倒退了几步,满脸痛苦,他有些哽咽道:“月儿死的时候一定很恨我。” 他想到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竟转过身失声痛哭了起来。 崔东羽见叶飞扬如此模样,他本是恨叶飞扬的,现在却心软了下来。 崔东羽道:“你拿我对月儿的感情欺骗我去运送假黄金,一方面是为了支开我,好让月儿跟藏剑山庄的二公子结婚,另一方面既能调虎离山,又能借刀杀人,你想置我于死地,好让月儿对我断了念想,这些我都既往不咎,我只希望你能让我见月儿最后一面。” 叶飞扬突然转过身,手中的长剑出鞘,顿时剑光如闪电般亮起,刹那间,便已向崔东羽连刺出了七剑。 幸好崔东羽不是等闲之辈,他早已身形展动,连躲过了叶飞扬刺出的七剑。 崔东羽诧异道:“你这是……” 叶飞扬七剑刺过,又是七剑刺出,口中说道:“如果没有你,我的月儿不会死,现在我要杀了你,替她报仇。” 又是七剑刺出。 崔东羽只见剑光绵密,宛如一片光幕,自己的肉掌难以招架,只能闪避。闪避过程中又险象环生,他有好几次差点命丧剑下。 叶飞扬第四十九手剑刺出时,崔东羽忽然轻啸一声,冲天而起,他正想飞到一棵树上取下一根树枝当武器时,竟发现在一棵大树后隐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见那熟悉的身影有些像叶小月,竟是一怔。哪知他这一怔,叶飞扬手中的长剑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叶飞扬凌空一脚将崔东羽踢开,顿时,一股鲜血从崔东羽的胸口喷出。 崔东羽也落下了万丈悬崖。 叶飞扬落地站定,长剑入鞘,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万丈悬崖下的深渊。 一阵风袭来,叶飞扬的长衫飘动,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道:“你杀了他?” 叶飞扬缓缓转过身,只见一块立起的石头上站着一个头上扎着长长马尾辫的小女孩。 叶飞扬冷冷道:“路小芳,你来迟了。” 站在石头上的小女孩立时怒目圆睁,狂吼道:“我要杀了你。” 一道闪亮的飞虹划破苍穹的星空,如火石陨落般击向叶飞扬…… ************** 第一卷 终 第三十九章松溪光饼 太阳西斜,广阔的天地间有两个人。 一个黑衣人,一个灰衣人。 黑衣人坐在一张竹凳上,他的脸深藏在黑色的大斗篷里,看不清。 灰衣人是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人长得很英俊,但脸上却显得有些焦燥不安。 灰衣人就站在黑衣人的身旁,他双眼注视着远方,一只洁白的左手紧紧地握着一柄剑。 剑未出鞘,剑在剑鞘里不住颤动,发出嗡鸣声。 黑衣人道:“你紧张了?” 灰衣人挺了下身子,稳住自己不再颤抖,低声道:“是。” 黑衣人道:“你看过来。” 灰衣人缓缓转身,双目注视着黑衣人。 黑衣人的身后有一个黑色的大布袋,黑衣人从黑色的大布袋里取出了一些东西——一个可以当成桌子的方块木板,一碗面粉,一碗切成肉末的肥猪肉,一小碟切好的葱,一双竹筷和一壶水。 黑衣人将面粉倒在了木板上,浇上适量的水,用手揉搓着面粉,面粉很快就变成了面团。黑衣人将揉搓好的面团放在一旁,拿起一碗切成肉末的肥猪肉,倒上切好的葱,用竹筷搅拌成馅。 馅已拌好,黑衣人转身从黑色的大布袋里取出了一个小陶缸特制的烤炉和一些黑木炭。 烤炉里的木炭已燃起,慢慢变得通红。 黑衣人见木板上的面团已发透,用手将面团揉细制成饼截,取一饼截,装上馅,将馅包起来,用手按压成饼坯,如此动作反复,须臾,木板上已摆上了几十个饼坯。 黑衣人用竹筷在每个饼坯的中心打了两个洞,见烤炉里的火候正好,取了十几个饼坯贴到了炉子里。 饼皮立马变成了微黄色,香味也慢慢飘了出来。 黑衣人见烤炉里的饼已全部烤熟,从黑色大布袋里取出了一把铁铲和一个铁盘。他迅速将铁铲和铁盘伸入炉壁,用铁铲将一个个烤熟的饼铲到铁盘里。 十几个金黄色的饼已然摆在了木板上。 灰衣人见木板上烤熟的饼形似铜钱,饼面金黄酥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不禁流出了口水。 黑衣人坐在竹凳上,拿起身前木板上一个烤熟的饼,放进嘴里就吃了起来。他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饼,一边从腰间取出了一壶酒。他喝一口酒,咬一口饼…… 灰衣人呆呆地看着黑衣人一边喝酒一边吃饼,他的心里虽然十分想吃黑衣人做的饼,但黑衣人没叫,他也不敢拿。黑衣人每吃一个饼,他的心就痛一下。 黑衣人拿起了木板上最后一个烤熟的饼,正要放到嘴里时他忽然停住了。 “抱歉,我忘了你。”黑衣人将最后一个烤熟的饼放回到了木板上,对灰衣人缓缓道,“想吃就拿去。” 灰衣人连一个“谢”字都没说就已一个箭步跃到了木板前,迅速拿起木板上最后一个烤熟的饼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黑衣人道:“我再烤一些饼。” 天边的火烧云照满了整个西天的边际,呈现出耀眼的红。 灰衣人一边看着太阳渐渐向西落,一边吃着手中的饼。 他并不像之前那样焦燥和紧张了,反而多了几分轻松之态。 有时候,吃东西确实可以让人放轻松。 这也正是黑衣人烙饼给灰衣人吃的目的。 灰衣人望着天边的红霞,咀嚼着口中的饼对黑衣人道:“周大哥,你这是什么饼?如此好吃。” 黑衣人坐在竹凳上,也咀嚼着口中的饼道:“这是松溪光饼。” 灰衣人道:“松溪光饼?” 黑衣人道:“松溪是一个地名,是我的家乡,这饼名叫光饼。” 灰衣人道:“光饼?我从未听说过这种饼。” 黑衣人道:“光饼原是抗倭名将戚继光部队的干粮,后人为了纪念戚继光的丰功伟绩,竞相仿制称之为‘光饼’。” 灰衣人道:“戚继光是哪朝哪代的名将?我竟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黑衣人站了起来,走到灰衣人的身旁,对灰衣人道:“魏陈平,你这辈子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戚继光是哪朝哪代的人。” 魏陈平正想追问,却被黑衣人打断了。 黑衣人道:“饼也吃完了,你等的人也快来了。” 东边,升起了一个月牙,它踮起脚跟,一脸羡慕地望着西边美丽的夕阳。 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 黄昏,广阔的天地间,寒风中吹送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只见西边一群鲜衣怒马宛如一片彩云贴地卷来…… 第四十章四色散人 江湖中有一个教派,名叫四色散人。 四色散人,恶名昭著,可令无数平民百姓乃至不少江湖豪杰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他们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他们好酒,好色,好财,好杀。 他们的教服是一袭白衣,但一袭白衣上却绣有红、黄、绿、金四种不同颜色的幽灵花。 他们教服上每一种颜色的幽灵花代表着不同的象征,一朵红色的幽灵花代表杀死了十个人,一朵黄色的幽灵花代表奸淫了十个人,一朵绿色的幽灵花代表三口就能喝下一斤上好的竹叶青,而一朵金色的幽灵花则代表拥有的财富有一千两黄金。 他们教服上的红色幽灵花越多,表明他们杀的人越多,他们教服上的黄色幽灵花越多,表明他们奸淫过的女人越多,他们教服上的绿色幽灵花越多,表明他们的酒量越好,他们教服上的金色幽灵花越多,表明他们越有钱,越高贵。 他们教服上幽灵花的颜色种类和数量代表着他们在教派中的身份和地位。他们教服上幽灵花的颜色种类和数量越多,就表明他们在教派中的身份越尊贵,地位越高。 所以,四色散人教主的教服上一定绣有许多红、黄、绿、金四种不同颜色的幽灵花。 一件白衣上若是绣上了许多红、黄、绿、金四种不同颜色的幽灵花,那么,它看起来已不是一件白衣了,而更像是一件彩衣。 所以,四色散人的教主名叫彩衣圣主。 四色散人的教花名叫幽灵花,幽灵花象征着地狱。落入四色散人之手,就如同落入了地狱,万劫不复。 …… 广阔的天地间,高头大马,彩衣飘飘。 十几名四色散人坐在十几匹高头大马上,他们的衣服上都绣有许多红、黄、绿、金四种不同颜色的幽灵花,他们衣服上的幽灵花虽然数也数不清,但是一眼就能瞧出他们之中为首的一名络腮胡子大汉的衣服上的幽灵花最多,最密,想必这络腮胡子大汉就是他们这一群四色散人的教主或者是带头大哥。 十几名四色散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虎视眈眈地瞪着站在地上的两个人。 站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灰衣人,一个是黑衣人。嗯,没错,这两个人正是之前烙松溪光饼吃的那两个人。 灰衣人名叫魏陈平,他被眼前的四色散人吓得已有些发抖,惊恐的眼睛里全是那每一个四色散人背上的大刀,以及他们大刀上鲜红得就像刚刚吸了许多人鲜血的红绸。 大刀上的红绸如同恶魔一般,在风中张牙舞爪,令人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魏陈平的额头上已渗出了冷汗,全身也发抖得更加厉害了,就在这时,他发抖的右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是站在他身旁的黑衣人握住了他的右手。 黑衣人轻声道:“不用怕,有我在。” 魏陈平挺起胸膛,故作镇定道:“我不怕。” 黑衣人道:“很好,杀你姐的是哪一个?” 魏陈平的目光中忽然充满了仇恨,恶狠狠道:“就是中间那个胸前长有许多黑毛的络腮胡子大汉。” 黑衣人的目光移向中间那个胸前长有许多黑毛的络腮胡子大汉,只见那络腮胡子大汉衣服上的幽灵花最多,最密。 黑衣人道:“很好,你只要专心对付他就行,其他人交给我。” 这时,四色散人中络腮胡子大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奶奶个熊的,原来有种找我报仇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络腮胡子大汉身后的十几名四色散人附和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络腮胡子大汉又大笑道:“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找了一个不敢露脸的帮手。” 络腮胡子大汉口中说的那个不敢露脸的帮手指的正是站在魏陈平身旁的那个黑衣人。 络腮胡子大汉继续大笑着,在他身后的十几名四色散人也附和大笑着,一片笑声中依然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忽然,大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络腮胡子大汉一动不动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就像一尊塑像。他刚才只觉得有一阵凉飕飕的冷风从他的后背掠过,令他脊背阴森森地发凉,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终于晃过神来了,他不由自主地转头向身后一望,只见他身后的十几名四色散人早已一个个摔下马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他本是如鹰般锐利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恐惧,他急忙转回头,只见他的眼前只剩下一个灰衣人呆呆地站着。 灰衣人的目光中有些呆滞,仿佛见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黑衣人呢?刚才明明站在灰衣人身旁的黑衣人去哪了? “我在这。”一个人冷冷的声音。 络腮胡子大汉寻声望去,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恐惧感急剧上升。 只见黑衣人盘膝坐在络腮胡子大汉左方不远处的地上,他的周身似乎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在盘旋,那种气若是不小心看了,就好像有几千把刀在挖你的心和刮你的肉。 黑衣人冷冷道:“魏陈平,其他人我已解决了,你还不拔剑?” 早已被黑衣人杀人于无形的绝技惊呆的魏陈平忽然惊醒,他本是发呆的眼神里忽然充满了仇恨。 有像黑衣人这样的绝顶高手在一旁助阵,魏陈平顿时信心百倍,他纵身一跃而起,“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一剑刺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络腮胡子大汉。 络腮胡子大汉早已被黑衣人吓得慌了神,动也动不了,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灰衣人的长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一剑穿胸而过,鲜血飞溅,散满一地。 络腮胡子大汉从马上摔下,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一片血红。他努力的睁开着双眼,他不想死,他还有许多钱没有花完,他还有许多女人没有上过,……。可是,人在临死前的这一刻是痛苦的,恐惧的。他不想痛苦,终于到了最后一刻,他满足了,至少他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的财富,做了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敢做的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瞳孔渐渐地放大,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魏陈平扔下了手中的剑,不敢相信道:“我竟然能一剑杀了他。” 黑衣人道:“只要有信心,这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 魏陈平忽然跳了起来,喜极而泣道:“我终于替我姐姐报仇了,我终于替我姐姐报仇了。” 天不知何时已黑了下来,魏陈平向黑衣人拜了三拜,就转身向远方跑去。 黑衣人望着魏陈平远去的背影,远远地还能听见魏陈平的口中在不停地念着:我终于替我姐姐报仇了…… 终于,魏陈平的身影在月色中消失了。 黑衣人站了起来,他走向络腮胡子大汉的尸体旁,蹲下身子,将右手食指放在络腮胡子大汉的鼻孔下。 络腮胡子大汉早已没有了呼吸,死翘翘了。 黑衣人站起身,忽然,眼中瞥见一道银光向自己射来,他快速身形展动,只听“铛”的一声,一把飞刀落在了地上。 地上的那把飞刀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它很短,很薄,看起来也很轻,宛如一片柳叶。 黑衣人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剑,一柄在月光下依然漆黑的剑。 只听远远有一人道:“从未杀过人的玉面郎君竟然也开始杀人了,而且一杀就杀了十几个人。” 远远说话的那人至少离黑衣人还有百丈远,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站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他竟是一个白衣翩翩、俊美非凡的少年。 第四十一章情系香囊 白衣翩翩少年弯身捡起了地上那把柳叶般的飞刀,将它放于手掌之上。只见他手掌一翻,那把亮着银光的飞刀就已在他的手中消失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将那把柳叶般的飞刀藏在了哪里。 黑衣人的脸虽然深藏在黑色的大斗篷里,看不清,但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分外的明亮。他注视着白衣翩翩少年,缓缓道:“柳叶飞刀,小柳飞刀,你就是一刀击破承影剑的小柳飞刀柳芸香?” 白衣翩翩少年躬身道:“在下正是柳芸香。” 黑衣人微微点头道:“承影剑在天下名剑之中排名第十,你小小年纪就能打败它的主人剑侠吴邢,果然后生可畏。” 柳芸香微笑道:“过奖了,在下的飞刀在玉面郎君的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黑衣人道:“你如何看出我就是玉面郎君?” 柳芸香道:“你手中的湛泸剑。” 黑衣人道:“你刚才向我射出飞刀,不是想杀我而是想看我的兵器?” 柳芸香点头道:“嗯。” 黑衣人道:“你想挑战我的湛泸剑?” 柳芸香喜道:“你终于承认了你手中的剑就是湛泸剑,那么,你真的就是玉面郎君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黑衣人冷冷道:“不错,我就是你要找的玉面郎君,亮出你的飞刀吧,你是后辈,我会让你三刀。” 柳芸香忙道:“玉面郎君,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比试的。” 玉面郎君不语。 柳芸香道:“我是受人之托要将一个物件交给你。” 说话间,柳芸香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物件,他将手中的物件扔向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手中的长剑早已入鞘,他的右手轻轻一抬,就已接住了那个物件——是一个香囊。他将香囊放在眼前一瞧,忽然眼前一亮,心中微微一颤,顿时,双眼一红,明亮的双眸里有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 这是一个丝绣的圆形香囊,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囊而已,但玉面郎君见到它为什么会流出眼泪呢? 只因这香囊上的一面绣有两行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诗经《邶风·击鼓》,大致意思是:让我牵着你的手,与你一起慢慢变老。 爱情中最浪漫的事,无非就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香囊本就是随身之物,恋人之间也常常把它当做礼物相互赠送,以表衷情。莫非玉面郎君此时手中的香囊是他昔日的情人所作,他睹物思人,才会流出眼泪。 他昔日的情人又是谁? 张盈。 没错,他昔日的情人一定叫张盈。 因为“张盈”这个名字一看就是女人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就绣在香囊的另一面。 玉面郎君深情地望着绣在香囊上的一个名字——张盈,他呆呆地瞧着,仿佛瞧出了神,着了迷。忽然,他的耳畔好像响起了一个犹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杨过,杨过,你等等我……” 第四十二章情窦初开(1) 暖阳下,长长的山路,鸟语花香,草长莺飞。 玉面郎君迈着步伐向前行,也许是他觉得有些热了,他掀开了戴在头上的斗篷帽子,然后右手在脸上撕下了一张黑皮面具,终于露出了他那张白皙而又俊美绝伦的面庞。 他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感受着春风在他脸上的抚摸。 他感觉舒服极了。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犹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杨过,杨过,你等等我……” 他停下了步伐,笔直地挺立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追了上来。 那美丽的女子柳眉杏眼,俏生生的一张瓜子脸,此刻,她笑靥如花,妩媚动人,看起来有几分的俏皮可爱。 玉面郎君冷冷道:“我不叫杨过。” 美丽的女子见到玉面郎君竟是如此的帅气,心中更是欢喜,她依然笑靥如花,道:“那你叫什么?” 玉面郎君道:“我叫周……” 他忽然闭嘴,不理会那美丽的女子,迈起步子继续往前行。 美丽的女子受人冷落后,不仅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亮晶晶的眼珠子一转,露出了可爱迷人的笑容。 玉面郎君双目凝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迈着步伐向前行,不一会儿,美丽的女子又追了上来。 美丽的女子道:“我叫张盈,你叫什么?” 玉面郎君继续前行,但他放慢了脚步,道:“你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 张盈见玉面郎君放慢了脚步,她也跟着放慢了脚步,道:“你救过我,我当然要知道你的名字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伸开双臂横在路中央,挡住了玉面郎君的去路。 玉面郎君停下了脚步,笔直地挺立着,双目凝视着张盈。 张盈站在原地,跺了下脚,娇嗔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玉面郎君冷冷道:“走开。” 张盈道:“我不,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让你过去。” 玉面郎君道:“你挡不住我。” 他足尖一点地,身子如燕子般轻盈飞起,从张盈的头顶上掠了过去。 他落地时,连头也没回就又继续往前行。 他没走几步,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张盈的一声惨叫。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你又要搞什么鬼?” 张盈坐在地上,左手轻揉着自己左脚的脚踝,眼泪汪汪地委屈道:“人家脚扭了,疼得要死,你也不过来看人家一眼。” 玉面郎君没有转身,还是冷冷道:“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会脚扭了?” 张盈疼得咬牙道:“怪只能怪你,你刚才从我头顶上飞过去,吓了我一跳,害我不小心才把脚给扭了。” 她见玉面郎君没有转身,接着恨恨道:“没良心的家伙,为什么还不转身过来看看?” 玉面郎君终于转身,他冷冷地瞧着张盈。 张盈疼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她一边轻揉着脚踝,一边咬着嘴唇道:“好疼啊,疼死我了……” 玉面郎君缓缓走向张盈,他蹲下身子,刚伸出右手正想拿起张盈的左脚来看看时,却没想到他的右手竟被张盈的左手给抓住了。 张盈惊道:“你想干什么?” 玉面郎君道:“看你的伤势。” 张盈红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 玉面郎君不语,只是冷冷地瞧着自己被张盈抓住的右手。 张盈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紧紧地抓着玉面郎君的右手,脸上又是一红,急忙缩回左手,道:“我不管,我脚受伤了,你要背我走。” 玉面郎君站起身,冷冷道:“你刚才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张盈急道:“这里是荒山野岭,正是四色散人流窜横行的地方,你说过你要把我安全送回家的。” 她见玉面郎君没有起步离开,又补充了一句,道:“说话不算话的男人不是一个好男人。” 玉面郎君转身道:“我并不想做一个好男人。” 张盈一双美丽的明眸里流出了眼泪。 玉面郎君道:“我虽然不想做一个好男人,但我说出的话我一定会做到。” “真的?你会背我走?我才不信哩……”张盈话犹未了,忽然,梨涡隐现,已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微泛嫣红的娇靥上,却已露出了仙子般的笑容…… 夕阳西斜,玉面郎君背着张盈走进了一片树林。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洒在他们的身上,变成了一个个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张盈忽然拍了一下玉面郎君的肩膀,道:“停一下。” 玉面郎君停下了脚步。 张盈道:“你听,什么声音?” 玉面郎君道:“流水声。” 张盈兴奋道:“对,流水声,我猜前面一定有一条河或者一潭湖。” 玉面郎君背着张盈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他们果然看到了一潭桔红色的半圆湖。 高山流水,水流成湖。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翠绿色的树木和桔红色的天空,仿佛湖面上画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好美啊!” 张盈忽然从玉面郎君的背上跳了下来,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蹦蹦跳跳地奔向那潭美丽的半圆湖,她的动作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呀飞的,煞是好看。 玉面郎君望着张盈那美丽的倩影,心中不禁苦笑:她这般动作,哪里会像一个脚扭伤的姑娘。 张盈跑到湖水边,将一只纤白的玉手伸进了湖水里。 “好凉啊!” 张盈坐在了湖水边上,脱掉了鞋袜,将一双白嫩而又纤秀的脚伸进了湖水里。 “好舒服啊!” 这时,玉面郎君已走了过来。 张盈转头对玉面郎君道:“你不要过来,请你向后转身。” 玉面郎君停下了脚步,道:“为什么?” 张盈将头转了回去,道:“走了一天的路,本姑娘要洗一个舒服的澡。” 她也不确认一下玉面郎君是否已经向后转身了,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白皙而又光滑得如同缎子般的香肩玉背。 玉面郎君急忙向后转身,他本是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了起来。他盘膝坐在地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前方的一片树林。 一片绿叶落在了他的衣服上,他拾起衣服上的落叶,放在眼前,瞧了很久,仿佛那一片绿叶里也有一个世界…… 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与发丝,也吹走了他手中的绿叶。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又开始死死地望着前方的一片树林,只见树林里阴森森的,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地一声响,一棵大树的背后竟跳出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吊睛白额大虎咧着牙,虎视眈眈地,一步一步走向玉面郎君,走向正在湖里洗澡的张盈…… 第四十三章情窦初开(2) 天已黑了下来。 一轮圆月渐渐升起,像一盏明灯,高悬在天幕上。 皎洁的月光,柔柔地照着湖面。 湖面微微荡漾,闪着无数的银光。 银光闪耀,湖岸上燃起了一堆火,火堆旁的地上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玉面郎君,一个是张盈。 修长的玉腿,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膛,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此时的张盈正斜坐在一张虎皮上。她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正痴痴地瞧着玉面郎君,好像丢了魂似的。 玉面郎君盘膝坐在地上,他微闭着双眸,一张本是白皙无暇的面庞微微泛红。 他忽然睁开了双眸,道:“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张盈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道:“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你?”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古灵精怪,接着道:“莫非你也一直在看我?” 玉面郎君摇头不语,缓缓地闭上了双眸,不理张盈。 张盈道:“你不洗澡吗?” 玉面郎君依然闭眼不语。 张盈自言自语道:“哦,我知道了,大多数的男人都不爱洗澡,不洗澡的男人臭死人了,怪不得叫男人叫臭男人。” 玉面郎君闭着双眸,不动也不语,任凭着张盈在那自言自语。 他一直认为对付女人最好的一种办法就是沉默,只要自己不与张盈说话,张盈说到无趣了自然就会闭嘴。 可是,他错了。 他不知道,在一天之中,女人可以毫不费力地说出六千到八千个词,而男人一天最多只能说出两千到四千个词。 他不知道,一个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要说的话会特别多,不管那个男人是否有在听她说话,她还是会唠叨不止。 他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眸。 张盈已躺在了虎皮上,口中在那滔滔不绝,曼妙的身体却在虎皮上滚来滚去。虎皮温暖而又柔软,就像一张床,张盈自然感觉舒服极了。 玉面郎君道:“你能不说话吗?” 张盈坐了起来,喜道:“你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 玉面郎君道:“你可以不说话吗?” 张盈摇头道:“不可以。漫漫长夜,不让我说话,非把我逼疯了不可。” 她明亮的眼珠子一转,嫣然笑道:“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这样时间过得快一点。” 玉面郎君微微点头。 沉默对张盈来说已然无效,他只能打开话匣子,或许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张盈满心欢喜,随即有些疑惑道:“你救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那些四色散人?” 玉面郎君道:“我从不杀人。” 张盈道:“他们是坏人,你也不杀?” 玉面郎君道:“不杀。” 张盈道:“为什么?” 玉面郎君道:“因为他们在我的面前已经发下了重誓,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洗心革命,重新做人,所以,我没必要杀他们。” 他接着缓缓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应该随意结束。” 张盈道:“老虎的生命也只有一次,可是你却……” 玉面郎君道:“我却杀了它,而且还将它的皮剥下来给你当床垫。” 他望着张盈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老虎不死,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在这里聊天吗?” 张盈微微点头道:“对,你不杀了老虎,老虎就会把我们吃掉。” 玉面郎君道:“老虎既然死了,它的虎皮对它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但对你来说却很有用,尤其是在今天晚上。” 在这寒夜里,虎皮是玉面郎君送给张盈用来保暖的。 张盈听了玉面郎君的话,心里顿觉一片温热,美滋滋的。她在心里暗道:“没想到他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竟也懂得怜香惜玉。” 玉面郎君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 张盈微微点头道:“嗯。” 玉面郎君道:“这里是荒山野岭,周围有许多猛兽,我们轮流睡觉,上半夜我睡,下半夜你睡,你如果有发现异常情况,一定要叫醒我。” 张盈道:“嗯。” 火,燃烧着,偶尔发出啪啪的响声。 张盈见玉面郎君已睡熟,她轻手轻脚地走向玉面郎君,竟在玉面郎君的身旁躺了下来。她和玉面郎君面对面地躺着,一双美丽的明眸痴痴地瞧着玉面郎君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她恨不得在玉面郎君的脸上咬上一口。 忽然,她的脸颊变得通红,心也跳得厉害起来,她咬了下嘴唇,微微闭上了双眸,将撅起的小嘴慢慢地靠近玉面郎君的嘴唇。 她的心在砰砰砰地乱跳,呼吸也变得局促起来。 明明两张嘴已靠得很近,为什么两张嘴还没有贴在一起? 难道她没有勇气? 她一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变得有些怯弱了。 她试了好多次,在心里也反复说自己一定行的,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吻上玉面郎君的嘴唇。 她就要放弃了吗? 不,她决不会放弃。 她再次鼓起了勇气,微微闭上了双眸,将撅起的小嘴慢慢地靠近玉面郎君的嘴唇。 终于贴上了,两张嘴只是轻轻的一贴,如蜻蜓点水,但她已满足了。 她睁开了双眸,满脸通红,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笑得就像是个刚偷吃了一颗糖的小狐狸,甜甜的,却有点不怀好意。 她站起了身子,往火堆里多添加了些柴火,然后又在玉面郎君的身旁躺了下来。她那一双美丽的明眸又开始痴痴地瞧着玉面郎君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 她瞧着,瞧着,竟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 张盈躺在一张虎皮上,一件黑色的大斗篷正盖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她睁开了双眸,就看见玉面郎君正坐在她的对面吃着手中的饼。 玉面郎君见张盈醒了,就走到张盈的身旁,蹲下身子,拿出几块饼递给张盈道:“吃饱了,我们就赶路。” 山路多有曲折。山路虽然不好走,但走在山路上,却可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观赏着芳香碧绿的花草树木,聆听着林间百鸟宛转动听的吟唱,这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此时,玉面郎君和张盈正享受着这种无上的享受,他们并肩行走着,忽然,张盈道:“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饼?好硬啊!不过,挺好吃的。” 玉面郎君道:“光饼。” 他说完,忽然身子向后一跃,竟已离张盈有一两丈远。 张盈转身,望着玉面郎君,一脸惊讶道:“你这是要干嘛?” 玉面郎君道:“你转过身去,莫要回头。” 张盈奇怪道:“为什么呀?” 玉面郎君道:“我憋不住了。” 张盈脸上一红,快速地转过身去,道:“我不偷看,你好了告诉我。” 须臾,玉面郎君走到张盈的身旁,轻声道:“走。” 但他走了几步,张盈并没有跟上来,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张盈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张盈支支吾吾道:“我本来没有的,但看你有了,我也有了,而且也有点憋不住了。” 玉面郎君走到路旁的一个草丛堆里,看了看,道:“这里很安全,也很隐蔽,你就在这里解决吧。” 他跃到了路上,转身,背对着那个草丛堆,道:“我不偷看,你好了也告诉我。” 他身后传来了张盈的声音:“你再走远一点。” 玉面郎君向前走了几米,然后停下了脚步,道:“可以了吗?” 张盈道:“可以了。” 太阳渐渐西沉,已衔着西山了,天边的晚霞也逐渐开始消散,只残留有几分黯淡的色彩,映照着远处安静的村庄。 村庄里的炊烟袅袅升起,随风飘散,如纱岚雾绕山间。 张盈兴奋道:“终于看到家了。” 她拉起玉面郎君的手,向村庄跑去,她边跑边说道:“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你到我家吃个晚饭吧,我晚上炖排骨汤给你喝。” 玉面郎君本想在张盈家里吃过晚饭就走,可是,张盈家里的人对他真是太热情了,他盛情难却,只能在张盈的家里住上一晚。 第二天,天已亮了。 张盈痴痴地望着玉面郎君的背影,道:“你真的要走?” 玉面郎君道:“饭也吃了,也住了一晚,我该走了。” 张盈咬了下嘴唇,道:“我……,我爹娘很喜欢你。” 玉面郎君道:“没有其他事,我走了。” 张盈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喜欢你。” 玉面郎君怔住,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我知道了,但我还是要走。” 张盈的双眸里已流出了眼泪,恨恨道:“你有没有后悔的事?” 玉面郎君道:“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玉面郎君离开了。 张盈一个人呆呆地伫立在花枝下,眼泪不停地簌簌往下落,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咬出了血。 她咬得越重,她的心也就越痛。 她呆呆地瞧着自己手中那个未能送出的香囊,瞧了很久。 香囊上绣有两行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忽然,她梨花带雨嘤嘤地痛哭起来,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身子弯着,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竟是如此的痛苦。 第四十四章情窦初开(3) 客栈。 一张靠窗的桌子,几碟小菜,一壶酒,两个酒杯。 柳芸香望着玉面郎君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道:“你就这样走了?” 玉面郎君道:“嗯。” 柳芸香道:“你不喜欢她?” 玉面郎君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明月,缓缓道:“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柳芸香苦笑道:“我现在年纪还小,还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玉面郎君望着天上的明月,幽然道:“喜欢一个人……当你没有看见她的时候,无论你在干什么,吃饭,走路,睡觉,还是打架,你都会突然想起她,想起她的样子,想起和她一起的日子,还会突然地笑了出来,有时心里还会默念她的名字,很想和她说说话,很想听听她的声音,总会觉得她会在你附近的什么地方出现……,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柳芸香道:“你对张盈有没有这种感觉?” 玉面郎君双目含光道:“这种感觉,在我遇到张盈之前,我从来没有过,但当我离开张盈几个月之后,我渐渐有了这种感觉。” 他想起了张盈,想起了和她在湖边的那一夜,还有她那轻轻的一吻。 那一夜,他不想让张盈尴尬,故意装睡。他本以为张盈没有勇气去吻他,可是,他错了。张盈鼓起全部的勇气,将她柔软的樱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初吻,总是那样的微妙,总是那样的甜蜜…… 他想着想着竟笑了出来。 柳芸香也笑了,道:“你笑了,你想起了张盈?” 玉面郎君收住了笑容,他有些忧伤道:“我对她有悔。” 柳芸香道:“有什么悔?” 玉面郎君目泛泪花,道:“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表白,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也许许多女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但她却做到了。” 他忽然低下了头,接着道:“可是,我却辜负了她,令她伤心。” 柳芸香道:“你有没有回去找她?” 玉面郎君仍低着头,他微微点了点头,两颗泪珠滴在了他胸前的衣衫上。 柳芸香道:“你没有找到她?” 玉面郎君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就连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当我回去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全是死人。” 柳芸香道:“死人?” 玉面郎君一字字道:“四色散人不仅杀光了全村的人,还烧毁了整个村庄。” 柳芸香道:“张盈呢?” 玉面郎君道:“我找遍了整个村庄都没有找到张盈,也许她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柳芸香道:“我明白了,从来不杀人的你忽然杀人,原来是因为张盈,你要为张盈报仇。” 玉面郎君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道:“四色散人连畜生都不如,若不是他们的行踪诡秘,我一定马上杀光他们。” 柳芸香道:“四色散人恶名昭著,若能全部除去,也是一件大喜事。” 玉面郎君脸上的泪痕已干,他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柳芸香道:“你问。” 玉面郎君道:“张盈的香囊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见过她?” 柳芸香道:“我见过她,有一天我经过她的村庄,是她委托我把香囊交给你的。” “很好。”玉面郎君戴起了斗篷帽子,站起身道,“我要先回客房休息了,你呢?” 柳芸香道:“现在还早,我再喝会小酒,你先去休息吧。” 玉面郎君走了。 柳芸香的心里有几分纠结,因为他的心里藏有一个真相没有告诉玉面郎君,他不知道这个真相该不该告诉玉面郎君。 这个真相是什么呢? 这个真相就是张盈确实是死了,但她不是被四色散人杀死的,而是自杀。 张盈自杀? 她为什么要自杀? 自杀的原因有许多种,有的是因为走上了绝路,有的是因为被情所困,还有的是因为被某种宗教迷惑……,但张盈的自杀却是因为人言。 人言可畏,人言足可以杀人。 玉面郎君走了之后,张盈回到家中,就被她的爹娘怪罪,怪罪她怎么没有把那么好的男人留下。她的嫂嫂也怪罪她:“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又是朝夕相处,两个人没有发生什么,鬼才信哩,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不知怎么的,村里慢慢地有了关于张盈和玉面郎君的风言风语。 张盈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村里的风言风语,以及她自知自己除了玉面郎君再也不会爱上别的男人,便有了寻死的念头。于是,她找了一棵大树,上吊了。 柳芸香经过的时候,正巧碰到张盈在上吊,他手中的柳叶飞刀一出,身子一跃,就抱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张盈。 柳芸香虽然救下了张盈,但张盈已经气若游丝了。柳芸香将真气注入到张盈的体内,张盈的生命维持了一段时间。 张盈告诉了柳芸香一些关于自己的事,并在临终前将自己当初准备送给玉面郎君的香囊交给了柳芸香。 这就是真相,关于张盈死因的真相。 这个真相该不该告诉玉面郎君呢? 此时,坐在客栈里,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之后的柳芸香决定不告诉玉面郎君。 因为他知道,他一旦告诉了玉面郎君,玉面郎君一定会认为是他自己害死了张盈,到那时,玉面郎君一定会更加痛苦。 虽然做人要讲诚信,不能说谎话,但却可以选择不说出真话。 柳芸香的心里有了这样的道理,自然心情舒畅了许多,并开怀畅饮了起来。他一边畅饮着酒壶里的美酒,一边瞧着客栈里各色各样的人。 客栈里,灯火通明。 店掌柜在柜台后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好似今天赚大发了一般。 店小二在客堂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忙前忙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客堂上除了店小二,当然还有来喝酒的客人。来喝酒的客人有的在划拳,有的在大口喝酒,有的在劝别人喝酒,有的在找各种借口推辞说不能再喝酒了,还有的借着酒劲在和身边的姑娘打趣调情……,简直热闹极了,但这股热闹却在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掩着客栈大门的布帘子被风卷起,一位性感丰腴的蓝衣美女走了进来。整个客栈忽然变得香起来,是那种很好闻的香味…… 第四十五章蓝衣美女 整个客栈寂静无声。 店掌柜忘了拨弄手中的算盘,店小二忘了招呼来喝酒的客人,来喝酒的客人也忘了喝酒和打闹,他们虽然都静得如一张画卷,但他们的眼睛却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客栈门口。 客栈门口站着一位蓝衣美女——细细弯弯的柳叶眉,清澈明亮的瞳孔,白皙无瑕的皮肤,坚挺圆润的胸脯,还有那高挑匀称的身材……,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客堂里的每一个男人早已被蓝衣美女迷得神魂颠倒,客堂里的每一个女人也早已被蓝衣美女惊得目瞪口呆。 蓝衣美女轻移莲步,一双修长洁白的玉腿在蓝色的纱裙下若隐若现,同时,系在她裸露的脚踝上的红绳小铃铛,发出了叮叮当当之声。 在叮叮当当之声中,男人们的眼睛都已看得有些发直,清脆悦耳的铃铛之声仿佛在敲击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房。女人们的眼睛里也都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光芒,光芒里好似只有那无尽的嫉妒和醋意。 蓝衣美女扭着柳腰,踏着优美的步伐,走到了柜台前。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向柜台后的店掌柜扑鼻而来。 已经年过半百的店掌柜早已被蓝衣美女的姿色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再加上蓝衣美女身上扑面而来的女人香味更是差点流出了鼻血,晕了过去。 蓝衣美女趴在柜台上,睁着一双清澈的明眸,柔声道:“掌柜的,给我一间客房。” 她的声音清脆娇媚,轻柔甜美。 店掌柜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然后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道:“姑娘,不好意思,今天客房已经满了。” 蓝衣美女嘟了下嘴,可怜兮兮道:“掌柜的,你可要为我想想办法,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莫要让我一个姑娘人家露宿荒山啊。” 她已急得快要哭出了眼泪。 男人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了,女人的眼泪一流,男人的心就会变软。 店掌柜忽然有了种怜香惜玉的感觉,但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间客栈不仅是店掌柜做生意的地方,也是店掌柜的家。这间客栈除了几十间的客房外,还有多出的几间房间是留给店掌柜一家人和店伙计住的。 店掌柜若是将自己住的房间腾出一间给眼前的这位蓝衣美女住,那么他家中的那位既多疑又爱吃醋的“母老虎”一定会怀疑,到那时,别说是蓝衣美女了,就连店掌柜他自己也得露宿荒山了。 店掌柜苦着脸,左右为难。 “姑娘若是没地方睡,不如和本大爷一起睡,如何?”一位虬髯大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蓝衣美女的身旁,他正欲伸手去摸蓝衣美女的香肩,却不料蓝衣美女莲步轻轻一转,他摸了个空。 蓝衣美女娇嗔道:“你这个大男人好不害臊。” “不是说脸皮厚才能追到姑娘吗?”虬髯大汉露出一个淫.荡的笑容,他便要去搂住蓝衣美女的腰。 却不料一道白色的人影比他还快,一位白衣翩翩公子已挡在了他和蓝衣美女之间。 虬髯大汉怒道:“哪里跑来的小白脸?竟敢和本大爷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白衣翩翩公子冷冷地道:“在下黄思宗。” 虬髯大汉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踏雪无痕,杀人无形’的黄公子,久仰久仰。” 众人惊呼,江湖上人称“踏雪无痕,杀人无形”的黄思宗手段残忍,来无影去无踪,无迹可寻,十年间杀人数不胜数,其名号可令江湖无数豪杰胆寒,想必今日虬髯大汉这只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了。 黄思宗见虬髯大汉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他并没有看蓝衣美女,而是背对着蓝衣美女故作冷冷地道:“姑娘莫怕,在下会宁死保护你的。” 蓝衣美女感动得泪眼汪汪,娇声道:“多谢黄公子相救。” 蓝衣美女楚楚可怜般,声音温婉动听,任谁听了心都似要溶化了,就连黄思宗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例外。 黄思宗对虬髯大汉道:“既然知道我是谁,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位姑娘的主意。” 虬髯大汉笑道:“莫非黄公子想英雄救美?” 黄思宗道:“正是。” 虬髯大汉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突然他凌空跃起,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短剑向蓝衣美女疾驰射去。 蓝衣美女眼见飞剑向自己射来,躲无可躲,顿时花容失色。 短剑即将射入蓝衣美女的眉心,千钧一发之迹,黄思宗身形瞬间移动到蓝衣美女的身旁,他轻抬右手,轻轻松松就夹住了射向蓝衣美女的短剑。 蓝衣美女惊吓得也顾不上众人在旁边,一把就扑进了黄思宗的怀里。 黄思宗左手抱着蓝衣美女既柔软又有弹性的娇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这种小儿科也敢在我的面前献丑。” 虬髯大汉大笑道:“有一些人总以为自己长得帅武功高就是主角,好像自己永远也打不死似的。” 黄思宗道:“此话是何意?” 虬髯大汉道:“是男人都懂得怜香惜玉,你觉得我会舍得杀了她?” 他在讲“杀了她”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声音也变得有些阴冷。 黄思宗不屑道:“那是因为你自觉得得不到她,才会痛下杀手。” 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要亲手将它毁掉,让别人也得不到。 虬髯大汉哈哈大笑。 黄思宗道:“你笑什么?” 虬髯大汉道:“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想的,当然也不是我想的。” 黄思宗道:“你到底想干嘛?” 虬髯大汉道:“我的短剑若是射向你,你会怎么做?” 黄思宗道:“我要么接住你的短剑,要么躲开你的短剑。” 虬髯大汉道:“但我要你接住我的短剑。” 黄思宗道:“所以你才将短剑射向此时正扑在我怀里的这位美人。” 虬髯大汉道:“你答对了。” 黄思宗道:“我也可以抱着她闪开的。” 虬髯大汉道:“你不会,你自恃自己长得帅气、武功高强,一向很高傲,绝对不会主动去抱一个陌生的女人,而是等着女人乖乖地投入你的怀抱。” 他忽然邪笑道:“此时我的短剑不是已被你接住?此时美人儿不是已投入了你的怀抱?” 黄思宗道:“你说得很对,没想到你一副四肢发达的样子,竟也懂得一些伎俩,不过,你为什么希望你的短剑被我接住?” 虬髯大汉突然面露凶光道:“因为我的短剑上有奇毒,你已经中毒了。” 黄思宗道:“你少吓……” 他“唬人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出,脸色就已变得惨白。 虬髯大汉得意道:“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黄思宗的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一片,自知自己已中了虬髯大汉的毒,心中不免大骇,迅速将手中的短剑扔在了地上。 他只听得虬髯大汉道:“中了我的毒必死无疑。” 第四十六章英雄救美 黄思宗心中大怒,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栽在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他大吼一声,顾不得身旁的蓝衣美女,就飞身而起。他在空中伸出双手,张牙五爪,向虬髯大汉扑去。 虬髯大汉镇定自若,只见半空中的黄思宗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摔落在地上。 黄思宗竟已气绝身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惊呼,不知这虬髯大汉是何来头,竟能两三下就杀了江湖上人称“踏雪无痕、杀人无形”的黄思宗。 蓝衣美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倒退了几步,却不小心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她本是微泛嫣红的娇靥霎时惨白,眼里写满了惊恐。 “我的小心肝,千万别害怕,本大爷虽然长得丑一点,但却十分的温柔。”虬髯大汉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淫笑。他一步一步走近蓝衣美女,弯下了腰,伸出他那黝黑的右手,轻轻地提起了蓝衣美女那白皙若脂的下巴。 蓝衣美女突然反口在虬髯大汉的右手手背上咬了一口,虬髯大汉疼得“哇”的一声缩回了右手,只见虬髯大汉那黝黑的右手手背上已多出了一道血口。 天下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大多都和猫一样,表面上虽然看起来温柔可爱,但其实却千万惹不得。 虬髯大汉本想发怒的,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满脸又堆起了淫笑,道:“都说美女一般不会温柔,这句话果然没错。不过,我倒是很喜欢粗暴的女人,尤其是看起来像绵羊粗暴起来像恶狼的美女,嘿嘿。” 虬髯大汉吡着牙咧着嘴,又伸出了他那只黝黑的右手,准备去抓蓝衣美女的香肩。 突然,剑光一闪,血花四溅。 虬髯大汉疼得直跺脚、直骂娘,他的左手紧紧地捂住右手的手腕处,血流不止。 他的那只黝黑的右手已不知被什么人用利剑齐腕削断了。他迅速点了下右手手臂上的几处穴道,稍微止住了手腕处的血流,他哇哇大叫道:“是哪个混蛋削断了我的右手?” 一个又冷又冰的声音:“我。” 还是那个又冷又冰的声音:“不过,我并不是混蛋。” 虬髯大汉定睛一看,只见满面桃花的蓝衣美女的身旁,此时正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白面公子。 那风度翩翩的白面公子衣着华丽,气宇不凡,一身的贵族气息不经意间流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长剑的剑刃上虽有血迹,但却闪着点点星光。 虬髯大汉面色骤然大变道:“点点星光,蓝色宝石,闪电般快剑,天外流星剑,你是天外山庄的人?” 风度翩翩的白面公子道:“正是。” 虬髯大汉强笑道:“你是天外山庄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风度翩翩的白面公子道:“大公子叶剑星。” 众人惊呼。 众人皆知,天外山庄乃是江湖第一大庄,富可敌国,有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无人敢犯,近几年,天外山庄庄主叶飞扬的天外流星剑更是在江湖百事通夭尧世的《百器谱》中排名第一,叱咤风云,众人今日一见天外山庄大公子的天外流星剑果然不同凡响,不免发出惊呼之声,并非大惊小怪。 虬髯大汉疼得咬了下牙,强作镇定道:“叶大公子,在下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削断在下的手?” 叶剑星冷冷道:“你的那只脏手侵犯了我身旁的这位姑娘,该削。” 他在说“该削”两个字的时候,语调突然变得异常阴冷,充满杀机,充满寒意,不禁令人有些战栗。 虬髯大汉颤声道:“莫非叶大公子认识这位姑娘?在下若是知道叶大公子认识她,在下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她……” 叶剑星冷冷道:“那你还不快滚?” 虬髯大汉敢怒不敢言,心中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天外流星剑’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何况自己还受了伤,再不走的话可能会失血而死。” 他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心中大骇,不得不对叶剑星点头哈腰道:“叶大公子,后会有期。” 叶剑星道:“等等。” 虬髯大汉变色道:“叶公子,还有何吩咐?” 唰的一声,叶剑星手中的长剑已入鞘。 叶剑星看了一眼地上黄思宗的尸体,虬髯大汉马上意会。 虬髯大汉对店掌柜道:“掌柜的,麻烦你安排人把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处理一下,免得影响叶大公子喝酒,二十两银子记在我的名下。” 柜台后的店掌柜道:“加上你那只断掉的手掌,一口价,三十两银子。” 虬髯大汉暗骂道:“妈的,商人果然唯利是图。老子今天咋这么晦气呢?‘天鹅肉’没吃成,手又被人削断了一只,现在还得白白损失三十两银子,哎,看来下次出门办事前得看一下黄历。” 他断了一只手,行动不便,只得咬了下牙道:“三十两就三十两。” 他接着对叶剑星点头哈腰道:“叶大公子,还有何吩咐?” 叶剑星冷冷道:“你可以滚了。” 虬髯大汉强笑道:“告辞。” 他“辞”字还没说完,就已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客房里。 店掌柜一声令下,四个身手敏捷的店伙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板上的血迹和虬髯大汉的断掌处理干净了,他们迅速地抬起黄思宗的尸体,快如闪电般跃出了客栈。 显然,这四个店伙计都是江湖中的好手,这间地处荒山之地的客栈确实也需要这样的江湖好手。 叶剑星道:“掌柜的,现在死了一个人,是不是多出一间客房了?” 店掌柜点头哈腰道:“叶大公子,是的。” 叶剑星道:“很好,我身旁这位姑娘的房费记到我的名下。” 他侧过脸,对蓝衣美女道:“不知姑娘芳名?” 蓝衣美女柔声道:“小女子姓蓝,蓝天的蓝,公子就叫我小蓝吧。” 叶剑星道:“小蓝,你放心,有我在,今天晚上绝对不会有人再敢骚扰你。” 小蓝温柔地轻声谢道:“多谢叶大公子。” 她的脸忽然微泛嫣红道:“不知叶大公子现在是否有空?” 叶剑星道:“有何事?” 小蓝红着脸,低着头,扭扭捏捏道:“为答谢叶大公子,不知叶大公子能否赏脸到小蓝的客房里一同饮宴?” 叶剑星微笑道:“这里吵吵闹闹,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也不错。” 叶剑星和小蓝跟着店小二到楼上的客房里去了,客堂里留下的客人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怀恨…… “有钱的公子哥就是好,绝色美女轻轻松松就弄到手。” “我的美人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啊?” “你就别做梦了,这样的美人哪里会看得上你这样的穷小子。” “叶大公子好帅啊!为什么叶大公子救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狐狸精?” “花痴!” …… 柳芸香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望着客堂上形形色.色的客人,忽然淡然一笑,起身,走到柜台前,付了些银两,然后就走到自己的客房里去了。 天亮了。 柳芸香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忽然,一道银光闪耀,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已插在柳芸香的床头上。 柳芸香取下床头上的匕首,只见匕首上有一张纸。他取下匕首上的那张纸,打开一看,只见纸上赫然写着五个字:午时,枫叶林。 第四十七章无名干尸 枫叶林。 是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离这间客栈有二三十里路。 柳芸香有大把的时间,所以,他选择走路去。 这样他不仅可以欣赏一路的风景,还可以锻炼他的腿力。 他一早起来就去找玉面郎君一起吃早饭,可是,当他来到玉面郎君的客房时,玉面郎君早已经走了。 但玉面郎君在客房里的桌子上给他留下了四样东西——三枚金针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道:谢谢你让我见到张盈的遗物,桌上的三枚金针可以求我帮你办三件事。 柳芸香淡然一笑。 玉面郎君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也这么不讲礼貌,既然提前走了,也不和柳芸香先打个招呼,他说谢谢,竟然不说主动帮忙,反而说求他帮忙。若是换成别人,早就被他气哭了。 但是,柳芸香不是别人,他只是淡然一笑。 他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有能力,洒脱,自由,不受世俗的束缚,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的真实。 这样的人,虽然有些人会讨厌,但柳芸香就喜欢这样的人。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人,都会喜欢像自己的人。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 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 夏日炎炎,柳芸香走进一片山林中,清风吹来,凉爽宜人,他正想学学唐代诗人李白那旷达潇洒,悠然自得,不为礼法所拘的样子,裸着身子待在这青翠的树林中。 可是,就在他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在他左侧的一片小树丛里惊起了一群乌鸦。 “哇!哇!……”一群乌鸦惊起,飞落在四周的树枝上。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嘴巴,黑色的羽毛……,天下的乌鸦果然一般黑。 但,乌鸦不是喜鹊,没有人喜欢遇见乌鸦。 在很古老的时候,就有种传说——乌鸦来时,必有灾祸。 柳芸香暗道:“这次它们带来的是什么灾祸?难道今天我会输?” “不对,乌鸦是食腐动物,它们还代表着死亡,难道那片小树丛里有……”柳芸香缓缓地向那片小树丛走了过去,他伸出双手,正想翻开那片小树丛,忽然,几道黑影扑扑响、如闪电般向他扑面而来。 他猛然一惊,迅速向后一掠,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等他缓过神时,这才发现原来那几道向他扑面而来的黑影是几只乌鸦。 也许,这几只乌鸦正在贪吃,却不想柳芸香会走过来,这才被惊起。 小树丛里被惊起的几只乌鸦“哇哇”地展翅飞上空中,随后,之前飞落在四周树枝上的一群乌鸦也跟着“哇哇”地展翅飞上空中,它们很快就消失了。 乌鸦全都飞走了,树林里静悄悄的,静得出奇,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柳芸香又一步一步向小树丛走去。 一阵风吹来,小树丛里发出簌簌的响声,仿佛隐藏着一只恶鬼,正等着你一步一步靠近,然后向你扑来,咬断你的脖子,吃你的肉,挖你的心…… 柳芸香的心里是害怕的,但他的好奇心逼着他一定要翻开那片小树丛。他终于走到了那片小树丛,他伸出双手,战战兢兢地翻开了那片小树丛。 在小树丛被翻开之际,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柳芸香的胃在翻滚,一股酸味就要冲上他的喉头,他险些吐了出来。 只见小树丛里躺着一具极其难看、血腥的男尸,他裸露的胸膛和大半边的脸已被乌鸦尖锐的嘴啄烂了,血淋淋的,就连他眼睛里的两颗眼珠子也都被乌鸦啄没了,变成了两个恐怖的血窟窿。 男尸的脸虽然被啄烂了一大半,无法分辨出他的样貌,但柳芸香却从他的衣着和他被削断的右手判断出他竟是客栈里调戏小蓝的那位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死了。 是谁杀了他? 在这炎炎的夏日里,虬髯大汉的尸体还没有发出强烈的臭味,显然他才刚死不久。忽然,柳芸香在他的脖颈上发现了五个血洞,左边一个,右边却有四个。 这五个血洞绝对不是乌鸦啄出的血洞,而是一个人的五根手指掐出的五个血洞。 是谁? 一只手竟能如此狠毒地将虬髯大汉掐死。 柳芸香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江湖上本来就是打打杀杀的,总会有死人。 死人,在江湖上已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忽然,柳芸香目光一闪,他在小树丛里又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 在虬髯大汉尸体的不远处还有一具死尸。 这具死尸显然是一个男性,但柳芸香却没法辨别出他是谁。 因为这具死尸是一具干尸,面目全非的干尸。他的身上没有穿衣服,整个身体干瘪得就像是被什么怪物吸干了精血一般,变成了一具黑皮包着骨架的骷髅。 他的死状为何如此的恐怖? 在如此恐怖的死状下,为何他的嘴角却带着微笑? 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他觉得即使是死亡也是一种温柔、欢愉的过程? 难道是……媚妖术! 江湖传闻媚妖术是一门至阴至邪的武功,只有女子才能修炼。练成此功后的女子会变得十分的妖艳和美丽,而且永远不会老去。练成此功后的女子出招时,只要对方的眼睛一旦与她的那双令人销魂的明眸对上,立刻就会被吸住,就像铁钉遇到了磁石一般。等到她那双眼睛里的黑色瞳孔变成红色时,对方就会像木偶傀儡一样,任由她操纵。 不过,练成此功后的女子必须要不断地与男子进行采阳补阴,以补充她体内被媚妖术吸走的阴气,但被其采阳补阴后的男子会变成精血被吸干的干尸。若她未能及时采阳补阴,导致自己体内的阴气被媚妖术吸尽,她就会瞬间变老,变丑,最后枯竭而死。 天下真有女人会去练这种邪功? 柳芸香淡然一笑,他不相信会有女人去练这种邪功,因为据传说练这种邪功是一件极其痛苦和危险的事。 练成此邪功的女子虽然容貌和身材会变得和天仙一般美丽,但据传说,想练成此邪功的女子必须经历七七四十九天残酷的脱皮、刮骨、火浴的摧残与锤炼,方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成功,而另外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概率将会使她万劫不复。 没有一个女人会为了爱美,而让自己万劫不复。 但,柳芸香毕竟还年轻,他不懂女人。 这个世上,确实存在一些女人会为了让自己变得漂亮,宁可在自己的脸上和身子上动刀子,也不丑丑地活在世上。 柳芸香的心里虽然说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 但,会是哪个女子练成了媚妖术? 难道是……小蓝! 小蓝确实美得不可方物,美得完美无暇,美得令人窒息,她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位仙女…… 柳芸香的面色骤变,暗道:“小蓝练成了媚妖术,难道这具干尸是……是天外山庄的大公子叶剑星?” 第四十八章圆月弯刀 午时,阳光正烈。 一片枫树林,入口处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字——枫叶林。 枫叶林里透着浓浓的绿色,碧绿色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亮,美丽极了。 但在这美丽的景色里,柳芸香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因为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具恐怖的干尸。 叶剑星活着的时候,表面光鲜亮丽,死的时候,却是这般的丑陋、恐怖…… 不对,谁说叶剑星死了?那具干尸不一定就是叶剑星,小蓝也不一定练成了媚妖术,也许那具干尸另有其人。 不过,那具干尸不管是不是叶剑星,它的恐怖状态此时已在柳芸香的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柳芸香见过不少的死人,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死状的干尸,所以,心里一时半会难以平复。他呆呆地在枫树林里走着,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撞上的这个人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道:“小心。”他的身子向后一跃,就已跃出了两三丈远,避免了一次和柳芸香撞个大满怀。 柳芸香晃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忽然微笑道:“江湖百事通夭先生,你好。” 原来那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竟是江湖百事通夭尧世。 夭尧世走到柳芸香的跟前,道:“柳少侠,好。刚才见你心事重重,是否担心今天的比试会输?” 柳芸香见夭尧世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道:“天魔刀丁朋今天真的会经过这里?” 夭尧世微笑道:“江湖上人人都称我为百事通,为了我的名声,在我没有准确可靠的消息之前,我是一定不会通知你到这里来的。” 他捋着下颌那一缕青须,继续道:“不过……” 柳芸香道:“不过什么?” 夭尧世道:“剑侠吴邢的承影剑虽然在十大名剑之中排名第十,但他在我的《百器谱》中只能排名第二十一,你虽然一刀就打败了他,但你今天要挑战的天魔刀丁朋却要比他强许多。” 柳芸香道:“天魔刀丁朋在你的《百器谱》中排名第几?” 夭尧世捋着青须道:“排名第十。” 柳芸香道:“很好。” 太阳向西偏斜,忽然,一股杀气从碧绿的枫叶间吹来。 只在一刹那间,枫树林中就多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黑色的人影,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靴子。 黑色,代表着神秘、不祥和死亡。 黑色,也代表着黑夜,而黑色人影手中的刀——连鞘的刀,黑黑的刀鞘,弯弯的刀刃,闪着耀眼的银光,竟如同黑夜里的圆月。 黑夜里的圆月本就是美丽的,但在黑色人影手中的那柄“圆月”却阴冷异常,仿佛令人看见了死亡。 死亡,常常令人恐惧。 柳芸香道:“你就是天魔刀丁朋?” 那个黑色的人影道:“我就是天魔刀丁朋。” 柳芸香道:“在下柳芸香,想领教领教你手中的那把圆月弯刀。” 丁朋笑了,笑得讥讽又冷酷,道:“你忘了我是谁,我是天魔刀丁朋。” 柳芸香微笑道:“我找的就是天魔刀丁朋。” 丁朋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如刀,道:“你不怕死?” 柳芸香淡淡道:“一个想成名的人,如果连死都怕,那么他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丁朋冷冷道:“你想成名?” 柳芸香道:“我想成名。” 丁朋道:“你没有听过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 柳芸香道:“听过,但我还是想成名。” 丁朋叹道:“人都是如此,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想拼命地获取,当获取之后才发现原来也就那样,甚至还不如当初。” 他忽然冷冷道:“你的兵器呢?” 柳芸香的右手一翻,他的右手上就已多出了一柄柳叶般的飞刀,道:“在这。” 丁朋冷笑道:“我的刀可比你的刀大许多。” 忽然,他手中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圆弧形刀光,闪耀亮眼,刹那之间,升入空中,宛如一片光幕,如水银泻地一般,便已将柳芸香的全身笼罩住。 柳芸香纹丝未动,他笔直地挺立着,右手紧紧地握着一柄柳叶般的飞刀,而他那一双宛如天上繁星的眼睛却冷冷地凝视着丁朋。 圆弧形刀光的光幕忽然化作成万把旋转的弯刀,疾速向柳芸香聚拢,仿佛要将柳芸香活活搅死、搅碎一般。 柳芸香轻啸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的身上迸发,形成的强大漩涡将聚拢的万把弯刀震飞了出去。 万把旋转的弯刀瞬间化成了泡影,唯有一道闪亮的银光拖着长尾在空中飞弛,刹那间,就要射入丁朋的咽喉…… 嗡…… 枫树林里,落叶如锦。 丁朋傻眼了,柳叶般的飞刀只差一丝就要刺入他的咽喉。 为什么只差一丝? 因为柳芸香并不想让丁朋死。 在稍纵即逝的瞬间,柳芸香瞬移到丁朋的身旁,右手轻轻一抬,就已夹住了那柄即将刺入丁朋咽喉的飞刀。 柳叶般的飞刀还在柳芸香的手指间嗡嗡作响。 柳芸香的右手一翻,那柄嗡嗡作响的柳叶般的飞刀就已在他的手中消失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把那柄柳叶般的飞刀藏到了哪里。 早已躲在暗处的夭尧世忽然跳了出来,兴奋道:“还是一刀,你竟然一刀就打败了天魔刀丁朋,这么精彩的一瞬间我一定要记下来。” 他说着就从他的布袋挎包里取出了笔和纸,他竟真的记了起来。 丁朋黯然道:“你不杀我?” 柳芸香微笑道:“我和你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转身背对着丁朋,接着道:“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还有情,江湖情。” 他宛如繁星的双眸望向夭尧世,道:“夭先生,在你《百器谱》中排名第七的是谁?” 夭尧世捋着青须道:“无情铁剑张小呆。” 第四十九章无情铁剑 夜已深了,天有一些冷。 街角处,亮着灯,灯下有一个小面摊。 小面摊里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一对老夫妻。 ——老头子在擀着面,老婆子在烧着水。 忽然,小面摊前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就站在老头子的前面,他站得笔挺如标枪,双手抱胸,一把长剑斜斜握在身侧。他的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终于有客人来了,老头子喜上眉梢,停下手上的活儿忙招呼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黑衣人冷冷道:“一碗牛肉面。” 老头子高兴道:“好咧,请里面坐,一碗热呼呼的牛肉面马上就好。” 黑衣人道:“我要的牛肉面不要加面,也不要加牛肉。” 老头子怔住,不解道:“您确定?” 一碗牛肉面若是不加面也不加牛肉,那还是一碗牛肉面吗? 那简直就是一碗牛肉汤了。 黑衣人道:“确定,最好也不要加葱。” 老头子笑道:“好。” 不一会儿,一碗热呼呼的牛肉汤端了上来,就放在黑衣人的桌子上。 仔细一瞧,那一碗牛肉汤的碗底下竟压着一叠纸。 老头子点头哈腰道:“客官,这是您要的牛肉面,请慢用。” 黑衣人一边用左手将装有牛肉汤的碗端起,一口喝下满碗的牛肉汤,一边用右手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桌子上的那一叠纸收入了袖中。 黑衣人喝完牛肉汤之后,付了钱,就走了。 老头子见黑衣人走了,竟马上和老婆子收起了摊子,推着推车也走了。 老头子和老婆子来到了他们自己的家中,他们一进门,就关上了门,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一对灵位前,发出了呜呜的哭泣之声。 只见那一对灵位牌上,一个写着爱子张三之灵位,另一个写着爱媳李爱之灵位。 原来他们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难怪他们哭得如此悲恸。 老头子老泪纵横道:“我的儿啊,你的爹娘已将全家一辈子的积蓄……足足有一千两银子……交给了那杀手。” 老头子突然紧握着双拳,狠狠地咬着牙,恨恨地道:“那杀手明天一定会杀了袁霸天,替你们报仇。” 深夜,无月。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走到一座木屋的窗下。 木屋里也有一个黑衣人。 木屋里的黑衣人道:“有生意?”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道:“杀袁霸天,五百两。” 木屋里的黑衣人道:“成交。”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叠纸,从中抽出了五张,塞进了木屋的窗子里。 木屋里的黑衣人捡起了刚从窗外塞进来的五张纸,展开一瞧,竟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天微微亮了。 一座破屋里走出了一位灰衣人。 灰衣人的眼睛是死灰色的,但却在闪动着刀锋般的光芒。 灰衣人冷冷道:“出来。” 从草丛里走出了一位黑衣人。 这黑衣人正是昨夜那座木屋里的黑衣人。 灰衣人苦笑道:“我刚没钱买糖吃,你就来了。” 黑衣人微笑道:“爱吃糖的张小呆,我为什么总是你的及时雨呢?” 张小呆道:“这次要杀谁?” 黑衣人道:“杀袁霸天,二百两。” 正午,没有太阳,阴天。 张小呆仗着一柄铁剑,伫立在一条古道上,他的眼睛仍是死灰色的,但却闪动着刀锋般的光芒。 远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四个人抬着顶大轿走了过来。 抬着大轿的四名轿夫停下了脚步,轿子里的人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站在前面左边的轿夫道:“有一个年轻人拿着柄铁剑挡住了路。” 站在前面右边的轿夫道:“他的衣服看起来很旧,不知道是不是想劫财?” 轿子里的人大怒道:“我袁霸天的……” 一阵风吹过,轿子里的声音忽然中断。 四名轿夫的脸色骤变,急忙放下大轿,同时从轿子下各抽出了四柄又细又长的剑。 他们抽出长剑的时候,张小呆早已没了人影,他们哪里还寻得着。 袁霸天死了。 袁霸天是如何被张小呆杀死的? 没有人看见。 看见的,只有袁霸天那粗粗的脖子上的那一丝鲜红的血痕…… 午后,多云。 街上,很热闹,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 老人们卷着裤腿,摇着蒲扇,坐在街边闲聊,时不时还能看见他们那慈爱的笑容。 小孩子们有的牵着父母的手,嘴里吃着冰棍,有的在互相嘻戏玩闹…… 男人们有的站在自己女人的身旁,保驾护航,有的孤单一人,色迷迷地瞧着穿着花花绿绿的女人…… 女人们的穿着都很漂亮,有的露着细胳膊,有的露着大长腿,也有的穿得很严实…… 男人们的眼睛总是爱盯着露着细胳膊、露着大长腿的女人看,就连那身边有女人的男人们也会时不时地偷瞄一下。 但是,有一个男人例外。 这个男人就是张小呆。 张小呆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那就是吃糖。 他为了能吃到糖,可以去杀人。 所以,他既是爱吃糖的张小呆,也是冷血无情的张小呆。 街的两边都是店铺,各种店铺,当然也有卖糖的店铺。 张小呆走进了一家糖铺,扔了许多碎银在柜台上,道:“老板,买糖。” 糖铺老板是个中年妇人,她收了碎银,面露笑容,道:“好咧,这就给你打包。” 张小呆看着糖铺里各种各样的糖,他的眼睛不再是死灰色的,反而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忽然,他的目光发现了糖铺里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白衣翩翩的少年,一个是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们在糖铺的角落里站着,面露笑容地瞧着张小呆…… 第五十章高手对决 夕阳西斜。 火烧的天空,连绵的山峰,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张小呆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山风吹着他的发丝,红霞映着他的面庞。他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仿佛那是一双会笑的眼睛。 他的嘴巴在动,但是,他并没有说话。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嘴巴里却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吧唧吧唧地响。 原来,他在吃东西。 他在吃什么东西呢? 他在吃糖。 他的嘴里有一颗糖。 糖,是甜的。 小孩子都爱吃糖。 为什么小孩子都爱吃糖呢? 仅仅是因为糖是甜的吗? 当然不是。 至少还因为—— 吃糖可以使他们感觉到快乐。 快乐。 每个人都在追求快乐。 但每个人追求快乐的方式却都会有些不同。 有的人,做一件好事就会感觉到快乐。 有的人,挣一文工钱就会感觉到快乐。 有的人,交一个朋友就会感觉到快乐。 …… 既然每个人追求快乐的方式都会有些不同,那么每个人享受的快乐也会有些不同。 有的人,腰藏万贯,妻妾成群,却一点都不会快乐。 有的人,有一点钱,有一个伴,却无比的幸福快乐。 …… 世上没有绝对的快乐。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虽然快乐有许多种,但是张小呆的快乐却只有一种。 那就是吃糖。 这种快乐是最简单的,也是最纯真的。 因为这是小孩子的快乐。 但是,张小呆并不是一个小孩子,他已是一个成年人了。 他为什么需要这种快乐呢? 夕阳,更斜了。 张小呆的双眸望着摆放在青石上的最后一颗糖,他伸出右手,缓缓地拿起那颗糖,剥去糖上的纸壳,将糖放进了嘴里。 缓缓地,糖块在他的嘴里化成了糖水,顺着他的口水流入了他的喉咙里,他的胃里,他的心里…… 他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但在忽然之间,他的眼睛变成了死灰色。 仿佛就像是一个猛烈燃烧的火把突然被人用水浇灭似的。 张小呆冷冷道:“你们可以过来了。” 在距离张小呆还有几丈远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白衣翩翩的少年,他的名字叫柳芸香,一个是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他的名字叫夭尧世,他们从街上的一家糖铺一直跟着张小呆来到了这里。 一个人若是想独自享受美食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去打扰他的,所以,柳芸香和夭尧世没有去打扰张小呆吃糖。 现在,张小呆吃糖吃够了,即使张小呆不叫他们过去,他们也必须得过去,要不然天就快黑了。 天黑了是一件小事,但是,天黑了就到了吃饭的时间,挨饿却是一件大事。 柳芸香和夭尧世必须尽快结束和张小呆的决斗,因为他们都不想挨饿。 但是,柳芸香和张小呆的这场决斗能很快结束吗? 现在,没有人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都不知道。 绝壁的山崖上,柳芸香和张小呆相对站立着。 张小呆手中的铁剑已出鞘,薄而长的剑刃在夕阳下闪着绝美的金光。 柳芸香的右手一翻,他的右手上就多出了一柄柳叶般的飞刀,柳叶般的飞刀在夕阳下也闪着绝美的金光。 他们互相凝视着,却都没有动手。 高手对决,讲究的是以快制胜。 但是,他们谁更快呢? 没有人知道。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他们在等待机会,等待对方放松的那一刻,突然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击倒…… 第五十一章无情有情 西边的太阳消失了,东边的月牙升了起来。 天空变成了铅灰色。 柳芸香和张小呆手中的兵器上闪耀的金光也都变成了银光。 他们伫立在绝壁的山崖上,仍是一动不动。 两双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互相凝视着,凝视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宁静得令人有些窒息、恐惧。 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恐惧的气息瞬间荡然无存。 张小呆笑了。 柳芸香也笑了。 张小呆手中的铁剑已入鞘。 柳芸香手中的飞刀也已消失了。 张小呆道:“刚才是你的肚子在叫?” 柳芸香道:“刚才是我的肚子在叫。” 张小呆道:“你饿了?” 柳芸香道:“我饿了。” 柳芸香补充道:“你也饿了。” 张小呆道:“饿了该怎么办?” 柳芸香道:“饿了就该吃饭。” 张小呆道:“吃什么?” 柳芸香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张小呆道:“你请客?” 柳芸香道:“我请客。” 张小呆道:“好。” 柳芸香道:“不好。” 张小呆道:“为什么?” 柳芸香道:“我们的架还没有开始打。” 张小呆道:“我们的架今天打不了,明天还可以打。” 柳芸香道:“好。” 张小呆用铁剑背着一个麻袋走到了柳芸香的面前,他伸出了右手,道:“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吃糖。” 柳芸香望着张小呆右手上的一颗糖,苦笑道:“你有一麻袋的糖,为什么只请我吃一颗糖?” 张小呆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颗糖,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请你吃两颗糖。” 柳芸香不语,他笑了笑,收下了张小呆右手上的那两颗糖。 酒楼里,很热闹。 这一桌在划拳喝酒。 “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 “哈,你输了,喝……” …… 那一桌在劝别人喝酒。 “这里的玉花雕可是出了名的好酒,兄弟可要多喝几杯哦。” “不不不,我骑马来的,不能喝酒。” “这有什么不能喝的,马留在这儿,我家仆人小刘送你回去。” …… 在酒楼里,每一桌都应该很热闹,但有一桌却是例外。 哪一桌呢? 柳芸香和张小呆这一桌。 因为他们没有喝酒。 没有喝酒的饭桌上总是会很安静。 柳芸香和张小呆这一桌也不例外。 他们很快就吃完了桌上的大鱼大肉。 张小呆抹了下嘴,道:“我们好像忘了一个人。” 柳芸香道:“谁?” 张小呆道:“江湖百事通夭尧世。” 柳芸香微笑道:“是你忘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张小呆,道:“这是夭先生临走时留给我的纸条。” 张小呆接过纸条,他打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看你二人迟迟不敢出手,我只能先走一步了,因为我的肚子已经快饿扁了,请见谅。 纸条的落款处写着“夭尧世”三个字。 张小呆笑了。 柳芸香也笑了。 民以食为天,饿肚子确实比任何一件事都要难受,难怪酷爱观看决斗的夭尧世宁愿错过一场精彩的决斗,也不愿让自己的肚子挨饿。 柳芸香道:“我们都吃饱了,聊聊天,怎么样?” 张小呆道:“聊什么?” 柳芸香道:“聊你。” 张小呆道:“聊我?” 柳芸香道:“对,我们到楼顶上聊,那里安静。” 月光下。 柳芸香和张小呆坐在酒楼的楼顶上。 柳芸香道:“你为什么那么爱吃糖?” 张小呆道:“这本是我的秘密,今天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不防告诉你。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每年都要背井离乡到城里打工,我只能跟着我奶奶在乡下一起生活。我的父母每年都会回来两三次,他们每次回来都会带城里的糖给我吃,他们每次带回来的糖都很好吃,我吃得很开心。” 柳芸香道:“你吃得很开心并不是因为糖很好吃,而是因为这糖是你父母买的吧。” 鸟儿渴望的是在天空中翱翔,鱼儿渴望的是在海洋里畅游,孩子们渴望的是有父母的陪伴。 然而,天下许多的父母为了生计,往往都不能陪伴自己的孩子。 张小呆道:“他们每次带给我吃的糖都有几十颗,我并没有一下子吃完,而是藏着,我每次想他们的时候,我就会把这些糖拿出来,拿出一颗来舔一舔,尝一尝。很奇怪,我每次吃这些糖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仿佛他们就在我的身边。从此,我就养成了爱吃糖的习惯。” 柳芸香叹道:“从小没有父母陪伴的小孩真可怜。” 张小呆道:“我父母每年回来的时间一般都很固定,每次他们快回来的那几天里,我都会到村头的那棵大榕树下等他们。只要我一看到他们的身影,我就会冲向他们,一直冲进他们的怀抱。可是,有一年,他们竟然都没有回来。” 柳芸香道:“他们怎么了?” 张小呆道:“他们不止是那一年没有回来,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没有回来。” 柳芸香道:“难道他们……” 张小呆道:“他们死了。” 柳芸香惊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张小呆道:“村里的人说我娘是被我爹杀死的。” 柳芸香不解道:“你爹为什么要杀死你娘?” 张小呆道:“村里的人说我娘跟着别的男人鬼混,我爹一气之下,拿着一把砍刀,将我娘和那个男的都杀了。” 柳芸香道:“然后你爹呢?” 张小呆道:“村里的人说我爹杀了我娘之后就自杀了。” 柳芸香道:“你相信村里的人说的吗?” 张小呆道:“我不相信。” 柳芸香望了下张小呆桌上的空糖纸,然后双目凝视着张小呆,道:“我也不相信。” 张小呆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谢谢。” 柳芸香微笑道:“世上皆知无情铁剑,却都不知有情小呆。” 张小呆苦笑道:“我若是有情,就不会去当杀手了。当杀手总是要去杀人的,要不然这个杀手就得饿死了。” 柳芸香道:“可你这个杀手杀的人却都是坏人。” 张小呆道:“也许我的命不好,接的生意都是杀坏人。” 柳芸香道:“杀手杀一个人应该可以赚很多钱吧,可是,你不仅住的破,穿的也破,你杀人赚的钱去哪了?” 张小呆道:“我存起来了。” 柳芸香道:“你会存钱?” 张小呆道:“我以前不会,现在肯定要会。” 柳芸香道:“为什么?” 张小呆道:“现在娶一个老婆贵得要命,我不存点老婆本,你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啊。” 柳芸香笑道:“你少骗我了,我知道你赚的钱去了哪里。” 张小呆道:“去了哪里?” 柳芸香道:“拿去救济穷人了。” 第五十二章命悬一线 旭日已东升。 绝壁的山崖上,温暖的阳光照在柳芸香和张小呆的身上。 张小呆手中的铁剑已出鞘。 柳芸香手中的飞刀也已亮出。 他们的目光如鹰般锐利,互相凝视着…… 忽然,一声鹰唳长鸣,只见一只铁翅飞鹰从崖底下直上云霄。 就在这刹那之间,柳芸香和张小呆几乎同时出手。 柳芸香手中的飞刀只差一丝就要刺入张小呆的咽喉,而张小呆手中的铁剑却横在柳芸香后脑勺的上方。 柳芸香只听得后脑勺的上方一声巨响,他迅速向右前方一掠,随即一转身,只见不远处的一个白衣人影如箭一般已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若不是高手,根本看不见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柳芸香刚才差点命丧黄泉。 原来,就在柳芸香和张小呆同时出手的瞬间,有一道如流星般的剑光自空中向柳芸香的后脑勺极速劈来,幸好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被张小呆手中的铁剑挡开了,要不然柳芸香的脑袋可真要开了花了。 张小呆道:“刚才那个白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 柳芸香后知后觉自己差点没命,虽然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仍微笑道:“刚才那个白衣人叫叶剑星。” 他刚与死神擦身而过,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显然他是一个乐观的人。 乐观的人往往会明白一个道理—— 人会因为开心而微笑,人也会因为微笑而开心。 张小呆道:“叶剑星?你说的是天外山庄的大公子叶剑星?” 柳芸香点头道:“不错。” 张小呆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柳芸香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虽然不知道叶剑星为什么要杀他,但他却知道了另一件事——他前几天在去枫叶林的路上经过的一片山林中所发现的那具干尸不是叶剑星。 叶剑星没有死。 张小呆道:“我们还继续打吗?” 柳芸香摇头道:“没必要了。” 张小呆道:“为什么?” 柳芸香微笑道:“你刚才救了我一命,你已经是我的恩人了。我如果还找我的恩人打架,那我岂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张小呆的双目凝视着柳芸香,他缓缓地走到柳芸香的跟前,忽然低下了头,道:“我输了。” 他绕过了柳芸香,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背对着柳芸香,接着道:“我交你这个朋友,今天的这个结果我会告诉夭尧世的。” 柳芸香目送着张小呆离开了。 柳芸香的速度确实要比张小呆的速度快一点,他的速度虽然可以一刀杀了张小呆,但他的速度却没法躲开叶剑星在他身后偷袭的那一剑。 因为他发刀的时候必须专心一意,这样他才能将对手一击即中。 等他发现他身后的那一剑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幸好他没有对张小呆下杀手,否则张小呆不可能有机会救了他。 是他对张小呆的仁慈救了他自己的命。 有时候,你对别人的仁慈,也是对你自己的仁慈。 平安客栈。 出门在外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求个平平安安,所以无论在哪里,几乎总会找到一家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并不一定能保人人平安,但大家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地处城郊,比较偏僻,它并不算大,它没有华丽的室内客堂,只是在客栈大门外搭了个大草棚,大草棚下摆了几张供客人用餐的桌子和凳子。 它虽然看起来有几分简陋,但它干净、通风、惬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柳芸香现在就坐在这家平安客栈的大草棚下吃午饭。 他边吃边想。 他在想叶剑星为什么要杀他。 杀人总是要有动机的。 叶剑星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仇杀? 他好像跟叶剑星没有什么仇。 情杀? 他好像还没有碰过女人。 既然不是仇杀,也不是情杀,那会是什么? 难道…… 柳芸香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符合叶剑星的杀人动机。他在心中暗道:“我已经击败了在夭尧世《百器谱》中排名第七的张小呆,而叶剑星的老爹叶飞扬在夭尧世《百器谱》中排名第一,难道叶剑星怕我威胁到他老爹在《百器谱》中排名第一的地位,所以才暗中偷袭,先下手为强?” 他拍了下大腿,有些兴奋道:“一定是这样的。” 他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聪明,竟然能猜到叶剑星的杀人动机。 他开心极了。 一个人在开心的时候,他的胃口总是会特别的好。 柳芸香又向客栈的老板叫了一只烧鸡、一斤牛肉和一斤小龙虾。 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只有两个伙计,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他的老婆,也就是老板娘。 这家平安客栈是一对小夫妻开的,他们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但脸上却常常带着幸福的笑容。别人虽认为他们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但他们自己却满意的很。 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他们依靠自己的双手,一起不断努力拼搏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确实是一件值得他们开心一辈子的事。 人活着,无非就是为了活得开心,活得幸福,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又何必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呢? 柳芸香终于吃饱了。 他休息了一会,付了钱,摸着肚子离开了平安客栈。 他向山林中走去。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饭后散步确实是一种最简单、最惬意的养身法。 柳芸香在山林中很懒散地走着,让人觉得他现在很放松的样子。 其实,他的内心中却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他很明白杀人的人如果第一次没得手,肯定还会再次出手。 他不去找叶剑星,却是在等叶剑星来杀他。 他故意装得很松懈的样子,又走进偏僻的山林中,就是在引诱叶剑星出手。 敌在暗,我在明,要想获胜,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敌人引出来。 柳芸香在山林中走了很远,他一路上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可是,那一双眼睛的主人却迟迟不肯现身。 难道他看出了柳芸香的破绽? 柳芸香停下了脚步,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间草屋。 草屋外晾着男人的衣裳,这间草屋应该有人住。 柳芸香顿觉有些渴了,想到草屋里讨碗水喝,于是他走到草屋的门口,用手敲了下门,结果没想到那草屋的门竟被他一敲就敲开了。 在草屋的门被敲开的那一刻,柳芸香的眼前瞬间一亮,他竟变得有些呆了,仿佛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只见草屋里的一张床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坐得很直,打扮得也很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的脂粉不浓也不淡,但她的身上却没有穿衣服。 没错,她的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如初生的婴儿般赤.裸着。 这是柳芸香第一次看见一个完全赤.裸的女人。 他正处在青春期,本就对女人的身体充满了好奇,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体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瞬间就被吸引了,竟伸出手想去探索那“神秘之地”。 草屋里的女人已站了起来,她的身体虽然美得毫无瑕疵,但她的瞳孔竟是红色的,血一般的红,她忽然娇声道:“乖一点,进来。” 柳芸香像失了魂般乖乖地走进了草屋里…… 第五十三章变成女人 草屋里,飘满了香味。 阳光,穿过竹窗照在一张床上。 床,是用木头做的。 木头本没有生命,但用木头做的床却在动。 木头做的床为什么会动呢? 因为床上有两个人。 床上的两个人在动,所以床也跟着动。 床不仅在动,而且还发出了声音。 人也发出了声音。 …… 忽然,草屋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草屋外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前面有间草屋,我先去看看,或许有人。” 草屋外那名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感觉离这间草屋还有点距离,可是,她的话音刚落,就已听到了她的敲门声。 草屋里坐在床上的女人血红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了黑色,她咬了下牙,迅速跳下了床,拿起地上的衣服和鞋子,纵身跃出了窗外。 她跃出窗外,一双洁白、美丽的脚刚一着地,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穿好了。 她虽然穿好了衣服,但她穿的衣服却是男人的衣服,手里提的鞋子也是男人的鞋子。 她走得匆忙,竟然拿错了衣服和鞋子。 草屋的门被人推开了,但走进来的人却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名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刚一走进草屋,他瞬间就呆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变得更亮了,仿佛看见了一件他一直很想见到却又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的事。 “怎么了?为什么傻站着?”一名白衣少年从草屋外走了进来,他刚与青衣少年并肩,竟也呆了,脸瞬间红了起来。 因为他也看见了一件他一直很想见到却又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的事。 青衣少年忽然伸出了一只纤白的手遮住了白衣少年的眼睛,红着脸道:“不许看。” 白衣少年也伸出了一只纤白的手遮住了青衣少年的眼睛,红着脸道:“你也不许看。” 短暂的沉默之后,青衣少年忽然道:“他好像长得很帅。” 白衣少年道:“他确实长得很帅。” 青衣少年道:“他好像睡着了。” 白衣少年道:“他确实睡着了。” 青衣少年道:“这里好像没有其他人。” 白衣少年道:“这里确实没有其他人。” 青衣少年道:“我们像不像男人?” 白衣少年道:“我们现在确实很像男人。” 青衣少年道:“我们既然很像男人,假如我们现在过去看他,他忽然醒了,他会怎么样?” 白衣少年道:“他一定不会骂我们是色鬼。” 青衣少年和白衣少年转头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都红通通的,但却都露着一种很奇妙的笑容。 他们望向同一个方向,只见窗下的一张床上正躺着一名全身赤.裸的少年。 那少年俊美非凡,任哪个女人看了都不免会有些心动。 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向那床上的少年走去。 他们每走一步,他们的手就拉得更紧,脸也变得更红。 忽然,白衣少年道:“停。”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青衣少年道:“怎么了?” 白衣少年道:“床下有一双女人的鞋子。” 青衣少年道:“他是男人,怎么会穿女人的鞋子?” 白衣少年道:“你若是把他当成女人打扮,你瞧他有没有一点女人的姿色?” 青衣少年道:“他长得很好看,打扮成女人当然也不会差。” 白衣少年道:“你看那边,木床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挂着什么?” 青衣少年道:“女人的衣服。” 白衣少年吸了下鼻子,道:“你闻到了什么?” 青衣少年也吸了下鼻子,道:“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女人用的胭脂香味。” 白衣少年道:“这就对了,女人的鞋子,女人的衣服,女人用的胭脂香味。” 他指着床上的人,接着道:“他一定和我们一样……” 青衣少年转着眼珠道:“也是女人。” 原来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竟是女扮男装,怪不得他们的声音以及他们的一举一动会那么的像女人。 青衣“少年”还是有些不信地道:“可是她的胸……” 白衣“少年”笑道:“女人平胸并不奇怪。” 青衣“少年”点头道:“也对,不过……” 她想再进一步确认,红着脸接着道:“她没有穿裤子,你刚才有看她的下身吗?” 白衣“少年”道:“我刚才还不敢看,现在确定她是女人了,看看也无妨。” 她的目光一扫,随即微笑道:“她果然是个女人。” 躺在床上的少年正是柳芸香。 柳芸香明明是一个男人,他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女人呢? 没有人知道。 就连柳芸香他自己也不知道。 柳芸香醒来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忘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都忘了。 他只记得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女人的衣服,脚上穿的也是女人的鞋子。 这当然是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给他穿上的。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合身,脚上的鞋子也不合脚。 但是,对于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女人来说,她又怎么会介意呢? 柳芸香竟然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女人。 第五十四章床下有人 草屋里。 柳芸香坐在床上,他坐得很直,两个眼珠子转啊转的,好像对周围的环境感觉很陌生的样子。 他不只对周围的环境感觉很陌生,他对他眼前两个摇头晃脑的人也感觉很陌生。 两个摇头晃脑的人当然就是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了。 白衣“少年”睁着一双大眼睛,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不笑的时候,也可以看得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青衣“少年”也睁着一双大眼睛,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不笑的时候,虽然没有白衣“少年”那样可爱的酒窝,但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下乍现的梨涡也是美丽的很。 白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芸香摇头道:“不知道。” 青衣“少年”道:“是谁点了你的睡穴?” 柳芸香摇头道:“不知道。” 白衣“少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芸香摇头道:“不知道。” 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抿嘴面面相觑,忽然异口同声道:“原来她是个傻子。” 青衣“少年”跺了下脚,有些懊恼道:“早知道不出来玩了,不是遇到了骗子,就是遇到了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白衣“少年”道:“我们绝对不会饿死在这里。” 青衣“少年”喜道:“你想出办法怎么走出这片山林了?” 白衣“少年”点头道:“嗯。” 青衣“少年”喜道:“什么办法?” 白衣“少年”道:“找。” 青衣“少年”道:“找什么?” 白衣“少年”道:“找吃的。” 只要有吃的,就不会饿死。只要不会饿死,就有时间走出这片山林。 白衣“少年”的目光忽然一闪,她就看到草屋里的左侧还有一扇小门,她走了过去,推开了那扇小门,里面竟是一间小厨房。 小厨房里的陈列虽然很简单,但有锅,有灶台,还有火折子。 最重要的是青衣“少年”竟然在小厨房里找到了一小缸的米。 青衣“少年”手里抱着那一小缸米,嘻嘻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吃的?” 白衣“少年”道:“这间草屋看起来很干净,很干净的屋子一定有人来收拾过,有人来收拾过的屋子就一定有人住。” 青衣“少年”微笑着补充道:“有人住的屋子就一定有吃的。” 她们终于找到吃的了,这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可是,白衣“少年”却皱起了眉头。 青衣“少年”安慰道:“这一小缸米虽然不比山珍海味,但是有米吃总比没东西吃好,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白衣“少年”道:“你虽然找到了米,但米不是饭。米不能吃,米饭才能吃。” 青衣“少年”道:“你不会煮米饭?” 白衣“少年”摇头道:“不会。” 青衣“少年”失望道:“噢!我也不会。” 白衣“少年”忽然目中含光,幽幽道:“真后悔当初没有跟姐姐一起学做饭。” 青衣“少年”道:“你流泪了,你是想起了月儿姐姐了吗?” 白衣“少年”收住了眼眶中即将流出的眼泪,她转移了话题,笑道:“我们先忍一忍,等一等。” 青衣“少年”道:“等什么?” 白衣“少年”道:“等这间草屋的主人回来。” 青衣“少年”道:“等到什么时候?” 白衣“少年”道:“等到天黑。天黑了,人总要回家。” 青衣“少年”道:“现在等到天黑至少还要两个时辰,外面那个傻女人会不会是这间草屋的主人?” 白衣“少年”道:“不会是她,草屋外晾着的是男人的衣服,这间草屋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男人。” 青衣“少年”道:“那个傻女人会不会是他的老婆或者是他的女儿?” 白衣“少年”苦笑道:“是又能怎么样?那个傻女人只会回答不知道。” 青衣“少年”跺了下脚,不甘心地道:“我总要再试一试。” 她手里抱着小米缸走出了小厨房,一直走到柳芸香的跟前。她一双葱白如玉的手将小米缸递到了柳芸香的眼前,随即眨着一双大眼睛道:“你会煮米饭吗?” 柳芸香也不说话,他缓缓伸出右手,拿起青衣“少年”手中的小米缸,就向小厨房走去了。 青衣“少年”忽然兴奋地跳了起来,“傻女人”终于没有再说“不知道”了。 天黑了,月亮照在窗台上,给这间漆黑的草屋带来了一点光亮。 这间草屋的男主人还没有回来。 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决定等这间草屋的男主人回来,原因有二: 第一,吃了人家的东西,至少也该跟人家打个招呼。 第二,也许这间草屋的男主人可以带她们走出这片山林。 柳芸香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在那窃窃私语,忽然,白衣“少年”向他走了过来。 白衣“少年”道:“你不用怕,我们也是女人。” 她说着竟拉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白玉般的胸膛。 她那白玉般的胸膛在月光下显得美丽无比,柳芸香竟看得有些痴了。 白衣“少年”穿好上衣,道:“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是女人了吧。” 她不等柳芸香答话,就伸出右手在柳芸香的身上点了一下,柳芸香竟闭上了双眸,睡着了。 她扶着柳芸香躺下,道:“时候不早了,该睡了,你睡床,我们睡地板。” 青衣“少年”道:“你要去外面小便吗?” 白衣“少年”道:“我没有,你自己去吧,回来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 青衣“少年”道:“外面太黑了,我怕。” 白衣“少年”道:“好吧,我陪你去。” 她们手牵着手走出了屋外…… 夜深了,山林中的风呼呼地响。 草屋里,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卷曲着身体,面对面地躺在地板上,白衣“少年”的双眸微闭,想必她已经睡着了。 青衣“少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窗外的明月光,眼角却有些湿了。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想必她是想家了。 “唐雪,你哭了?”白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眸。 “叶小仙,我想家了。”唐雪竟嘤嘤地哭泣起来。 “我们说说话吧,这样就不会想家了。”叶小仙安慰道。 “这间草屋的主人怎么还不回来?” “也许他有事,今天晚上需要在外面过夜,这里是他的家,他一定会回来的。” “床上那位傻大姐煮稀饭给我们吃,我们应该感谢她,你为什么还要点她的睡穴?”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你说今天早上送我们的那位老车夫看起来怎么样?” “呆头呆脑的,老实巴交的。” “可就是他这样呆头呆脑、老实巴交的人把我们的财物全都骗走了。” “对,是我们太相信他了。” “所以,我们也不能太相信床上的那个傻女人。” 唐雪红着脸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胸给她看呢?女人的胸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 叶小仙道:“我们现在是男装打扮,我拿自己的胸给她看,是为了证明我也是女人,这样她明天一早醒来就不会误会我们。” 唐雪道:“她不是傻子吗?傻子哪会在乎这些。” 叶小仙道:“她会煮稀饭,至少说明她还没有傻到底。” 唐雪捂着嘴嘻嘻笑道:“也对,在煮稀饭这方面,我们也是个傻子。” 叶小仙道:“女人的胸给女人看又没什么,我也要看看你的胸。” 她竟伸出手想去抓唐雪的胸。 唐雪双手挡在胸前道:“不要,不要。” 叶小仙抓胸不成,只能将唐雪抱住,道:“我们抱在一起,也许会暖和一点。” 唐雪也抱住了叶小仙。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确实要比一个人睡暖和多了。 夜更深了,也更冷了。 唐雪被冷醒了,她睁开了双眸,却没有看见叶小仙。 叶小仙去哪了? 唐雪翻身向后一看,忽然微微一笑。 原来叶小仙躺在她的身后,正甜甜地睡着。叶小仙一定梦着什么好吃的了,竟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唐雪半夜被冷醒,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明月光,望着躺在床上的柳芸香,望着床底下…… 床底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唐雪却睁着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床底下看,好像不看出什么就不罢休的样子。 如果一个人由亮处走进暗处,刚开始会什么也看不清,但慢慢地就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了,这是因为眼睛的暗适应。 唐雪先看了窗外的明月光,再看床底下,床底下自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不过,现在,她一直盯着床底下看,却慢慢地看清了床底下的事物。 床底下有什么? 床底下有一团黑呼呼的东西,那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好像还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忽然,唐雪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急忙翻身,紧紧地抱住了叶小仙。 叶小仙被唐雪突如其来的紧抱惊醒了,她睡眼忪惺地道:“唐雪,你怎么了?” 唐雪紧紧地抱着叶小仙,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颤声道:“床底下有……有……” 叶小仙道:“床底下有什么?” 唐雪道:“床底下有人。” 第五十五章床下有鬼 床底下有人? 床底下怎么会有人呢? 床底下如果真有人,又会是谁呢? 谁会大半夜躲在床底下呢? 难道是贼? 会是什么贼呢? 偷东西的贼? 不可能,这样的草屋里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小偷惦记的呢? 偷情的贼? 这倒有点可能,毕竟躺在床上的那个傻女人还有点姿色。 又或者,床底下那一团黑呼呼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呢? 难道是…… 鬼! 床底下有鬼! 唐雪想到此处,心里更害怕了。她一个人站在黑暗里,仿佛感觉床底下的那个鬼已经爬了出来,如幽灵般在她的周身飘荡着,随时都有可能咬上她一口。 忽然,“嚓”的一声,不远处的一缕火苗冉冉升起。 火苗的后面竟出现了一张恐怖的脸! “啊。”唐雪已叫了出来,她早已被吓得冒出了冷汗,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现在忽然看见火苗后面那张恐怖的脸,心里猛是一惊,险些跌倒,但她还是站定了,转瞬间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因为她看见了叶小仙。 火苗后面那张恐怖的脸竟是叶小仙的脸。 叶小仙将火折子从脸上移开,她那张恐怖的脸变得漂亮了许多。 火折子的火光照亮了屋子,唐雪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她看见了叶小仙,心里反而一喜,但这一喜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她看见了叶小仙的影子。 叶小仙的影子被火光映在了墙上,显得巨大无比。影子随着火光的跳跃而变得扭曲,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型怪物。 此情此景,唐雪自然又害怕了起来,她移开目光,低着头,不去瞧叶小仙的影子,轻手轻脚地踱到了叶小仙的身旁,并轻轻地拉住了叶小仙的手。 叶小仙拉着唐雪有些发抖的手,厉声道:“躲在床底下是什么人?快出来。” 床底下没有人出来。 叶小仙连唤了几声,床底下依然没有动静。 床底下静悄悄的,静得可怕。 叶小仙似乎有些胆怯了,她的手抓着唐雪的手更紧了,甚至连她说话的声音也都有些变了。 她对唐雪道:“我们一起走过去看看。” 唐雪已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叶小仙紧紧地拉着唐雪的手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她们刚想蹲下身子看看床底下到底是什么人,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柳芸香。 柳芸香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睡得正香,隐约可以听见他浅浅的鼻息声。 叶小仙和唐雪都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发怔似的凝视着柳芸香,柳芸香那张俊美的脸在火光下显得分外的迷人。 叶小仙和唐雪竟都看得有些痴了。 忽然,叶小仙道:“她若是个男的,我说不定会嫁给她。” 唐雪嘻嘻笑道:“你愿意嫁给一个傻男人?” 叶小仙道:“傻男人和聪明的男人比,傻男人至少有一个好处。” 唐雪道:“什么好处?” 叶小仙道:“傻男人不会骗人。” 唐雪道:“我娘常常告诫我不要被男人骗,你这么一说,我说不定也会嫁给一个傻男人。” 叶小仙道:“如果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傻男人,你会跟我抢吗?” 唐雪道:“不会。” 叶小仙道:“为什么?” 唐雪微笑道:“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妹妹不会和姐姐抢的。” 叶小仙也微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女人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们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开心。 叶小仙和唐雪聊着聊着竟忘记了刚才的恐惧,现在却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唐雪道:“我们站在床边聊了这么久,床底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许床底下根本就没有人,是我看花了眼。” 叶小仙道:“如果真有人,这个人也是个胆小鬼,你怕不怕胆小鬼?” 唐雪道:“我才不怕哩。” 叶小仙道:“好。” 她们终于蹲下了身子,火光瞬间照亮了床底下。 床底下果真有一个人。 但这个人却不是一个胆小鬼,而是一个死人。 一个干瘪的死人,就像是一个黑皮包着骨架的骷髅。 “黑皮骷髅”不仅看起来十分恐怖,而且他的嘴角带着微笑,诡异得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啪嗒一声,叶小仙竟被这恐怖的“黑皮骷髅”吓得没拿稳手中的火折子,火折子带着火焰掉在了地板上。 火折子在地板上燃烧着,火光映照着床底下那具恐怖的干尸。 叶小仙和唐雪被吓得撒腿就跑,可是,她们没跑几步,就瘫软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不是她们不想动,而是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身体往往会不听使唤。 叶小仙和唐雪虽然很想跑,但她们却怎么也动不了。 火折子在地板上继续燃烧着,它不只是自己在燃烧,也将地板燃烧了起来。 接着,地板也不只是自己在燃烧了,也将床燃烧了起来。 床燃烧了起来,躺在床上的柳芸香却仍在梦乡中,仿佛就要被活活烧死。 火越烧越大,叶小仙终于站了起来,她右手一挥,她的右手上就多出了一条长鞭。 长鞭如一条长蛇般向床上的柳芸香卷去。 眨眼间,柳芸香就被长鞭卷到了叶小仙的怀里。 这时,唐雪也站了起来,她和叶小仙一起将柳芸香扶到了草屋外。 第五十六章找媳妇儿 天亮了。 昨夜下了一场雨。 火已经灭了,草屋被烧成了灰烬,旁边的树木也被烧了不少。 天空呈现出浅浅的灰色,好像被昨夜的烟火熏黑了一般。 柳芸香躺在地上,他还没有醒。坐在他旁边的是叶小仙和唐雪,她们两眼发呆,好像一副还没有晃过神来的样子。 他们的衣服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 唐雪微微低着头,双目无神地望着地上,口中喃喃道:“黑皮骷髅,黑皮骷髅,好恐怖的黑皮骷髅。” 叶小仙也微微低着头,双目无神地望着地上,口中喃喃道:“是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干尸?好像被什么怪物吸干了精血一般。” 唐雪听到“怪物”两个字,身子不由得一哆嗦,马上向叶小仙扑去,紧紧地抱住了叶小仙,她的内心充满恐惧,眼里噙着泪道:“怪物,我怕怪物。” 叶小仙安慰道:“有姐姐在,不用怕,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唐雪道:“我们不等草屋的主人了?” 叶小仙道:“我猜那具恐怖的黑皮骷髅就是草屋的主人。” 唐雪惊道:“什么?草屋的主人死了,那我们该如何走出这片山林啊?” 她已害怕得流出了眼泪。 叶小仙的眼神变得黯淡,忽然,又变得闪亮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缓缓道:“草屋里贮存的米并不多,只够一个人吃几天,我猜这里一定离城不远,只要我们一直沿着路往前走,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走出这片山林的。” 唐雪推开了叶小仙,她双手抓着叶小仙的肩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有泪珠,喜道:“真的?” 叶小仙对唐雪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唐雪站了起来,她拍了拍屁股,道:“那我们快快起身吧。” 叶小仙也站了起来,她也拍了拍屁股,道:“走。” 两个女人说走就走,她们是那样的坚定,可是,她们却忘记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大活人。 幸好,她们没走几步,她们就都想了起来。 叶小仙点开了柳芸香的睡穴,柳芸香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叶小仙那张不笑的时候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的俏脸仿佛有些痴了。 叶小仙只当柳芸香是个傻女人,道:“这里有怪物,你还是跟着我们走的好。” 太阳出来了。 山林里的道路上有三个人走着。 叶小仙和唐雪手挽着手走在前面,柳芸香傻呆呆地跟在她们后面。 唐雪道:“我们走了多久了?” 叶小仙道:“应该有半个多时辰了。” 唐雪道:“刚才的分叉路,我们为什么走左边的这条路?” 叶小仙道:“因为左边的这条路比右边的那条路大,我们要走大路,走大路一定不会错。” 唐雪微笑道:“希望你是对的。” 叶小仙道:“停。” 叶小仙和唐雪同时停下了脚步,柳芸香走在后面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唐雪歪着头,望着叶小仙道:“怎么了?难道我们走错路了?” 叶小仙道:“前面有条河。” 他们已走出了山林,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河。 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叶小仙道:“我想洗个澡,你洗不洗?” 唐雪摇头道:“不了,我那个来了,不能碰冷水。” 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叶小仙道:“我们昨天都淋了雨,你还是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放在岸上晒晒吧。” 唐雪又打了个喷嚏,然后点头道:“嗯。” 叶小仙脱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丰满的胸,纤细的腰,和笔直修长的腿,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如绽放的雪莲一般楚楚动人。 柳芸香看痴了。 唐雪也看痴了。 叶小仙将脱下的衣服,在河岸的石块上铺展开,然后转身对柳芸香道:“傻大姐,你也像我这样把衣服脱了放在这里晒晒,跟我一起到河里洗个澡。” 柳芸香痴痴地看着叶小仙的胸前,忽然,转身向河里奔去。 “噗通”一声,河里水花四溅。 叶小仙还没有跳进河里,柳芸香就先一步跳进了河里。 河里有两个人。 叶小仙游到了柳芸香的身旁,道:“傻大姐,你为什么不脱衣服就跳进水里了?你要洗澡,就要把衣服脱了。” 柳芸香痴痴地瞧着叶小仙,瞧着叶小仙的胸前。 叶小仙的脸上一红,笑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脱衣服啊!” 她安慰柳芸香道:“其实女人平胸也没什么好自卑的,我有一个姐妹也是平胸,但追她的公子哥却多得很。” 柳芸香仍痴痴地瞧着叶小仙的胸前。 叶小仙道:“你是平胸,你想摸摸我的胸,看看有什么区别?我给你摸摸,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她说着竟将柳芸香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胸上。 柳芸香的脸瞬间红了,忽然,他快如闪电般抽回了双手,转身就向河岸游去。他走在河岸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闭目,双手放在膝盖上,顿时他的身上冒起了腾腾的白气。 白气升腾着,缭绕着……,直至消尽,柳芸香身上的衣服竟然瞬间就干了。 柳芸香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就看见唐雪一个人坐在河岸上的一块石头上,她已脱下了外衣,她的外衣扔在地上,晒着太阳。 阳光下,唐雪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衫,轻衫很薄,很轻,风吹过,轻衫贴在她身上,现出了她丰满的胸,纤细的腰,和笔直修长的腿,简直美丽极了。 …… 叶小仙等人一直沿着大路走,差不多又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城郊处的一家客栈——平安客栈。 可是,他们在平安客栈的大草棚外站了很久,一直没有进去。 平安客栈大门外搭的大草棚下,摆了几张供客人吃茶、用餐的桌子和凳子,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间,所以并不热闹,只有几个人坐在那喝茶闲聊。 在角落的一张方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抽着旱烟的老头,一个是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年青人,他们的目光都望着同一个方向。 唐雪道:“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叶小仙道:“你确定他们是在看我们?” 唐雪道:“他们望的这个方向只有我们。” 叶小仙道:“他们看的不是我们,而是站在我们身后的那位。” 站在她们身后的那位正是柳芸香。 唐雪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看的是傻大姐?” 叶小仙道:“那个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年青人你觉不觉得他和傻大姐很配?” 唐雪惊讶道:“你说他们看上了傻大姐?” 叶小仙点头道:“对,我们进去。” 她转身拉起柳芸香的手走进了大草棚,唐雪也跟了进去…… 叶小仙和唐雪坐在了老头的对面,柳芸香则坐在了年青人的对面。 老头抽着旱烟,眯着眼瞧着叶小仙和唐雪,他当然不知道她们是女人。 年青人傻里傻气的,痴痴地瞧着柳芸香,他当然不知道柳芸香是男人。 叶小仙道:“你觉得我家姐姐怎么样?” 老头眯着眼望着柳芸香道:“很好,很好。” 他转头对傻里傻气的年青人道:“狗子,喜不喜欢?” 傻里傻气的年青人呵呵喜道:“喜欢,喜欢。” 老头也笑了,他对叶小仙道:“我家狗子说喜欢,我家狗子今年快三十八岁了,由于有点傻,一直找不到媳妇,昨天带他到城里找媳妇,扑了个空,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你们。” 叶小仙道:“我家姐姐也有点傻。” 老头道:“傻子配傻子,绝配!就这么定了,你要多少钱?” 叶小仙道:“五十两。” 老头咬了下牙,道:“好,五十两。” 他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了叶小仙,就拉着柳芸香和年青人的手急匆匆地走了,好像生怕叶小仙反悔似的。 唐雪惊道:“你竟然把傻大姐给卖了。” 叶小仙笑道:“你没听说过很多父母嫁女儿就是卖女儿吗?” 唐雪道:“可是傻大姐不是你的女儿?” 叶小仙道:“我们一分钱都没有,傻大姐无依无靠,跟着我们只有挨饿,倒不如给她找个好归宿。” 这时,唐雪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她显然饿极了,道:“不管这些了,我的肚子好饿。” 叶小仙道:“刚才没钱不敢进来,现在有钱了,你想吃什么?” 唐雪流着口水道:“我想吃烤鸡腿、炒大虾、水煠肉、鸡包鱼翅……” 第五十七章男人不能娶男人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阳光照在山路上。 风,轻轻地吹来,新鲜而又芬芳,就仿佛多情少女的呼吸。 一辆骡车从山后转了出来,骡车上坐着三个人。 赶车的是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他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灿烂如银。 老头的后面坐着一个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年青人,年青人的双眼痴痴地瞧着坐在他面前的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美丽的女子”虽然长得美丽,但“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合身,看起来短了一点。 年青人痴痴地笑道:“我叫狗子,你叫什么名字?” “美丽的女子”微微低着头,道:“我叫柳芸香。” 狗子喜道:“柳芸香,柳芸香,香香,好好听的名字。” 赶车的老头笑呵呵道:“现如今娶个媳妇可是越来越贵了,许多穷人都娶不起媳妇,要打光棍一辈子,不过,狗子,我的儿啊,你今天的运气可真好,区区五十两银子就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狗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咧牙笑道:“狗子要娶媳妇了,狗子要娶香香了,狗子现在就要和香香生小孩。” 他说着就要去抱柳芸香,可没想到却被赶车的老头制止住了。 老头骂道:“没规矩的家伙,要先拜了天地和拜了高堂才能入洞房。” 狗子苦着脸道:“要到哪里拜天地?” 老头道:“当然是到家里。” 狗子道:“可是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老头道:“这条路当然不是回老家的路,而是回新家的路。” 狗子道:“新家?” 老头道:“对,新人,新家,娶媳妇没有新家怎么行呢?” 狗子笑了,道:“娶媳妇要新家,狗子娶媳妇要新家。” 柳芸香忽然抬起了头,道:“狗子,你要娶谁做媳妇?” 狗子道:“当然是娶你了。” 柳芸香道:“你是男人?” 狗子道:“我是男人。” 柳芸香道:“男人能不能娶男人?” 老头赶着骡车,道:“男人当然不能娶男人了,女人也不能娶女人,要不然怎么传宗接代?” 狗子道:“不能。” 柳芸香道:“所以你不能娶我做媳妇。” 狗子道:“为什么?” 柳芸香一字字道:“因为我是男人。” 狗子不信道:“你是男人?可是,你穿着女人的衣服。” 柳芸香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穿着女人的衣服,但我确实是一个男人。” 他当然不知道他身上穿着的女人的衣服是叶小仙和唐雪给他穿上的。 老头停住了骡车,将旱烟管在车上敲了敲,然后转过头,冷冷地瞧着柳芸香,道:“你真是一个男人?” 柳芸香道:“货真价实。” 老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胸?” 柳芸香挺起胸膛,道:“来摸。” 老头点了点头,伸出了他那只干瘦的右手,张着五爪,慢慢地向柳芸香的胸膛抓去。 忽然间,老头的左手出手如风,手里的旱烟管在一刹那间就已点住了柳芸香身上七八处穴道。 狗子急道:“爹爹,你这是干嘛?” 老头冷冷道:“狗子,他确实是一个男人,男人不能娶男人,所以我要杀了这个男人。” 柳芸香笑道:“你要杀我,为什么要点住我的穴道?” 老头凶光毕露,冷冷道:“在点住你穴道之前,我没有把握能杀了你。” 柳芸香道:“现在你有把握了?” 老头笑道:“现在你动都不能动,杀你就如杀鸡一般。” 他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就向柳芸香的胸膛刺去…… 第五十八章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 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忽然凝结,双眼的瞳孔渐渐放大,仿佛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只见老头那只握着匕首的右手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柳芸香的左手掐住了手腕。 匕首只差一寸就要刺入柳芸香的胸膛。 柳芸香的左手虽然只是轻轻地掐住了老头右手的手腕,但老头整个人却一动都不敢动。 老头只要一动,老头必死无疑。 因为柳芸香的左手掐住了老头右手手腕处的死穴。 柳芸香淡淡地道:“我现在可以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掐死你。” 狗子已被吓呆了,忽然一只手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动也不能动。 那只点穴的手不是别人的手,正是柳芸香的手。 老头仿佛仍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柳芸香道:“不可能什么?” 老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柳芸香道:“杀手老烟枪。” 老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芸香道:“现在。” 老头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芸香道:“你嘴里仅存的几颗牙齿实在是太黑了,能有这么黑的牙齿的人肯定是一个老烟鬼。” 老头道:“这个世上的老烟鬼多得很。” 柳芸香道:“ 你是不是左撇子?” 老头道:“不是。” 柳芸香道:“ 你不是左撇子,但你抽旱烟的时候用的却是左手。杀手老烟枪也不是左撇子,但他却喜欢用左手抽旱烟,因为这样很特别。” 老头道:“喜欢用左手抽旱烟的老烟鬼就是杀手老烟枪?” 柳芸香摇头道:“并不一定。” 他接着道:“杀手老烟枪的真名叫保家福,你的真名也叫保家福。” 老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叫保家福?” 柳芸香道:“你的烟枪上。” 老头有些信服地道:“没错,我的烟枪上刻有我的真名,但那字却小得很,你竟然能看见,我倒有些佩服,不过,仅凭以上这些并不能证明我就是杀手老烟枪。” 柳芸香道:“这些当然不能证明,但再加上一条就可以证明了。” 老头道:“哪一条?” 柳芸香道:“你会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 老头笑了,他最得意的就是他那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他的武功虽不是很强,但他的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却是天下无敌,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死在他的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之下,不过,就在刚刚,他的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却对柳芸香失效了,他想到这里,顿时又不笑了,只是冷冷道:“不错,我就是杀手老烟枪,可是……不可能的……” 柳芸香道:“可是什么?不可能什么?” 杀手老烟枪道:“我的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天下无敌,久经沙场,从未失效过,可是,今天怎么就对你失效了?” 柳芸香微笑道:“你有超级无敌烟枪点穴大法,我就不能有超级无敌移穴大法?在你出手准备点我身上七八处穴道之时,我早已用超级无敌移穴大法将自己身上的穴道移位了,你点的穴位全都是空穴,自然是无效的。” 杀手老烟枪思忖道:“超级无敌移穴大法?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移穴大法。” 柳芸香道:“这超级无敌移穴大法乃是我门不传之秘技,而且今天是我第一次使用,你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并不奇怪。” 杀手老烟枪道:“你的师父是谁?” 柳芸香道:“我的师父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杀手老烟枪道:“你不说也罢,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柳芸香道:“什么疑问?” 杀手老烟枪道:“你能在我点你穴道之前就将自己身上的穴道移位,难道你早就对我有所怀疑?” 柳芸香道:“你的外表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老头无异,没有人会怀疑,但怪就怪你在平安客栈无意间拉了我的手,你的手和普通的老头一样,干瘦,蜡黄,但却很有力,没有练过武的老头绝对没有这么有力,你不但这么有力,而且似乎还在掩藏武功,所以在走出平安客栈大草棚的那一刻我就对你有所怀疑了。” 杀手老烟枪道:“看来你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柳芸香道:“细节虽微不足道,但它却往往决定成败。” 杀手老烟枪道:“你既然早就有所怀疑,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走?” 柳芸香道:“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对我干什么。” 杀手老烟枪道:“现在你知道了?” 柳芸香道:“知道了,但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 杀手老烟枪道:“哪一件事?” 柳芸香道:“是谁花钱雇你来杀我的?” 杀手老烟枪道:“你想知道?” 柳芸香点头道:“想。” 杀手老烟枪道:“想知道,你就要先松开你的手。” 柳芸香道:“好,你不是我的对手,松开手也无妨。” 就在柳芸香松开手的刹那间,杀手老烟枪右手中的匕首忽然向狗子的脖子挥去。 狗子的脖颈上立刻现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狗子的嘴里流出了血,他痛苦地道:“爹爹,狗子还没有娶媳妇,狗子不想死。” 杀手老烟枪早已跃下了骡车,站在地上,举着沾有血迹的匕首,眼里充满了血丝,道:“狗子,爹爹在地府里给你找一个。” 他说完,手中的匕首就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柳芸香万万没想到杀手老烟枪竟然连死都不肯说出雇他杀人的那个人。 或许,杀手老烟枪是一个很有原则的杀手,他不成功便成仁。 或许,杀手老烟枪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傻儿子,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的傻儿子一个人在这世上受人欺负,被人瞧不起。 又或许,雇杀手老烟枪的人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杀手老烟枪自知任务失败,自己和儿子绝没有活命的机会,所以才有如此的结局。 但,雇杀手老烟枪的人是谁呢? 到底是谁想杀柳芸香? 忽然,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笑声,是从一棵树上传来的。 柳芸香喜欢笑。 他不但喜欢自己笑,也喜欢听别人笑和看别人笑。因为他认为笑不但能令自己精神振奋,也能令别人快乐愉悦。 但是,柳芸香现在并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听别人笑和看别人笑。 因为刚刚就在他面前死了两个人。 活生生的两个人忽然就死了。 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啊! 虽然这两个人并不是他杀死的,但却是因他而死的。 他心里难受,他笑不出来。 树上的人还在笑,明朗的笑容,明朗的眼睛。 一个明朗美丽的素衣女子站在一棵树上,她的笑声如同她的人一样美丽。 这样明朗美丽的女子和这样明朗美丽的笑声,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 但,柳芸香却是个例外。 柳芸香冷冷道:“请不要笑。” 树上的人立刻停止了笑声,道:“我知道是谁想要杀你。” 柳芸香道:“谁?” 第五十九章树上的人 树上的人又笑了,她的笑容依然是那样的美丽、明朗。 柳芸香道:“你在笑什么?” 树上的人道:“你。” 柳芸香道:“你在笑我?” 树上的人点头道:“对。” 柳芸香苦笑道:“我有什么好笑的?” 树上的人嘻嘻笑道:“一个大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你说好笑不好笑?” 柳芸香忽然想起自己正穿着女人的衣服,脸上不免微微一红,但他随即微笑道:“有女人的衣服穿总比没有衣服穿好。” 树上的人奇怪道:“你自己的衣服呢?” 柳芸香道:“我也不清楚,我醒来的时候我……” 树上的人道:“你醒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 柳芸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树上的人道:“我看见了。” 柳芸香疑惑道:“你看见了?难道你当时也在那间草屋里?” 树上的人摇头道:“不在。” 她接着道:“但我藏在那间草屋的屋顶上。” 柳芸香道:“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藏在屋顶上?” 树上的人道:“看好戏。” 柳芸香道:“看什么好戏?” 树上的人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在床上‘打架’。” 她微笑着补充道:“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打架’是什么意思。” 柳芸香脸上一红,他当然明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在床上打架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不明白一个脸上常常露着明朗笑容的女孩子竟会有这种特殊的爱好,而且还毫不害臊地亲口对他说了出来。 树上的人微笑道:“这个世上不只有男人好色,女人也一样好色,不过,我说的好戏并不是这个。” 柳芸香道:“不是这个那又是什么?” 树上的人道:“你有没有见过螳螂交配?” 柳芸香苦笑道:“我可没有这种特殊嗜好。” 树上的人道:“螳螂在交配过程中,母螳螂会把公螳螂的头咬下来吃进肚子里。” 柳芸香有些不信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不过,母螳螂为什么要把公螳螂的头咬下来吃进肚子里呢?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 树上的人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母螳螂和公螳螂交配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繁殖后代,同时,母螳螂通常处于饥饿状态,母螳螂吃下公螳螂不仅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还可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宝宝提供充足的营养。” 柳芸香微笑道:“这真是一件不错的趣闻,我长见识了,不过,这和你说的好戏有什么关系呢?” 树上的人道:“这当然有关系了,因为草屋里那一男一女脱光了衣服在床上‘打架’就像是一公一母的两只螳螂在交配。” 柳芸香不假思索随口一道:“难道你说的好戏就是最后那个女人把那个男人给吃了?” 树上的人点头道:“是的,‘吃得’只剩下一具黑皮包着骨架的骷髅。” 柳芸香脸上顿时一惊,脱口而出道:“媚妖术!” 媚妖术是一门至阴至邪的武功,修炼此武功的女子必须要不断地与男子进行采阳补阴,以补充她体内被媚妖术吸走的阴气,同时,被媚妖术采阳补阴之后的男子会迅速变成一具黑皮包着骨架的骷髅,仿佛被吸干了精血一般。 树上的人道:“你知道媚妖术这种武功?” 柳芸香道:“略知一二。” 他变得有些惶恐,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具恐怖的干尸——就是他之前在一座山林中所发现的那具黑皮包着骨架的骷髅。 他不仅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而且他的胃在翻滚,仿佛想呕吐。 树上的人道:“你明明知道这种武功很恐怖,那你为什么还上了当?” 柳芸香回过神,疑惑道:“我上了当?” 树上的人道:“你当时敲开草屋的门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柳芸香略有所思,喃喃道:“我敲开草屋的门,我看见了什么……”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道:“我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穿的女人。我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又长又奇怪的梦。” 树上的人道:“那个女人就是胡媚儿,江湖中唯一会媚妖术这种武功的胡媚儿。” 柳芸香惊道:“难道我也中了媚妖术?” 树上的人道:“不错,你当时不是在做梦,而是中了媚妖术。” 柳芸香摇头道:“不对,我若是中了媚妖术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树上的人笑道:“你虽然没有变成一具黑皮包着骨架的骷髅,但你却变成了一个女人。” 柳芸香道:“我变成女人是因为媚妖术?” 树上的人道:“不错,媚妖术在进行采阳补阴之时,若是中途被人打断,被采阳的男子不会变成干尸,也不会死,但他身上的阳气已被吸了不少,变得很微弱,阳衰而阴盛,从而导致他体内的阴气过盛,他就会变成一个女人。” 柳芸香道:“难道是你救了我?” 树上的人摇头道:“这种好戏我当然不会错过,救你的人当然也就不会是我。” 她接着道:“救你的人是唐雪和叶小仙,她们无意中闯入草屋竟救了你一命。媚妖术虽然没有让你丢了性命,但却让你变成了一个傻女人。” 柳芸香道:“为什么会变傻?” 树上的人道:“那是因为媚妖术使你体内阴阳失衡,导致你精神紊乱,所以你才会变傻,变成一个傻女人。” 柳芸香笑道:“但我现在既不是一个女人,也一点都不傻。” 树上的人也笑道:“这又要感谢叶小仙了,是她在无意中帮助你恢复了正常。” 她接着道:“我想你一定拥有某种特殊体质,这种特殊体质能够让你吸收天地之阳气汇聚于丹田之中。当叶小仙将你的双手放在她的胸上时,一种原始的野性瞬间由你的丹田之中暴发,并将你汇聚于丹田之中的阳气释放全身,使你全身达到了阴阳平衡,恢复回男身。其实你并没有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你只不过因为全身阳气不足而缩阳了,看起来像一个女人而已。” 柳芸香心中暗道:“她虽然说得很邪乎,但我恢复正常如梦初醒的时候我的双手确实是放在叶小仙的胸上,而且她所说的也很好地解释了叶小仙和唐雪为什么会将我当成一个傻大姐。” 原来柳芸香在河里摸叶小仙胸脯的时候他就已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装成傻女人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女孩子丰满的胸脯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隐私部位,对于男孩子来说更是一个禁区。若是叶小仙知道柳芸香是一个男人,她不仅会吓一大跳,而且非杀了柳芸香不可。 另外,柳芸香在平安客栈里愿意被杀手老烟枪买去当儿媳妇的另一原因也是为了摆脱叶小仙,他想早日恢复成男儿身,毕竟一个大男人整天穿着女人的衣服别扭的很。 树上的人道:“你身上女人的衣服也是叶小仙替你穿上的。” 柳芸香道:“我身上穿的衣服是叶小仙的?” 树上的人道:“不是,是胡媚儿的。” 柳芸香失声道:“什么?” 他当然想不到叶小仙怎么会把胡媚儿的衣服穿到他的身上。 树上的人道:“胡媚儿穿了你的衣服和鞋子,现在我替她还给你。” 忽然,一个包袱落在了柳芸香的跟前。 柳芸香二话不说,拿起包袱就跃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不一会儿,一位白衣翩翩、俊美非凡的少年就从草丛里跃了出来。 这白衣翩翩、俊美非凡的少年正是柳芸香。 柳芸香道:“接着。” 他手中的包袱瞬间就到了站在树上的人的手里。 树上的人将包袱挂在树枝上,道:“你果然是一个俊少年。” 柳芸香道:“你可以动手了。” 树上的人奇怪道:“动什么手?” 柳芸香道:“你知道的事情这么多,难道你还会不是和胡媚儿一伙的?” 他目中闪光,一字字道:“原来想杀我的人是你和胡媚儿。” 树上的人道:“没错,胡媚儿是我的朋友,我本来答应她替她来杀你的,但我现在却不想杀你了。” 柳芸香道:“为什么?” 树上的人笑道:“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柳芸香道:“但你已经答应了你的朋友。” 树上的人忽然落在了柳芸香的跟前,她伸出手,轻抚着柳芸香的脸,柔声道:“一个女人为了她喜欢的男人,连亲生的爹娘都可以不要,何况朋友?” 柳芸香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溪。” “小溪,杀手老烟枪也是胡媚儿雇来杀我的?” “对。” “胡媚儿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小溪依然用手轻抚着柳芸香的脸,道:“非杀你不可的人不是胡媚儿,而是另有其人。” 柳芸香忽然握住了小溪轻抚着自己脸的手,道:“另有其人是谁?” 小溪道:“你真的想知道?” 柳芸香道:“我很想知道。” 他双目含情道:“如果你想追我的话,你就应该诚实地告诉我,因为我不喜欢不诚实的女孩。” 小溪忽然嘤咛一声扑进了柳芸香的怀里。 第六十章误杀:借刀杀人计 夜凉如水,月光如银。 夏天夜晚的天气不同于白天的天气,它不会像白天那么炎热,反而是徐风习习,令人格外的清新与凉爽。 漆黑的天空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十分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洁白的光芒洒向大地——洒在了树上,洒在了路上,洒在了一位白衣少年的身上…… 只见那白衣少年,人淡如月,清俊飘逸,目若朗星,风度翩翩,端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那白衣少年正是柳芸香。 柳芸香在这绝美迷人的夜色中行走,他的心情是舒畅的,步伐自然也是轻快的。 他走得很快,就像一颗流星一样,穿梭于山林之中。 忽然,他停了下来,笔挺挺地伫立于一棵古老的大树之下。 这棵古老的大树实在是太老了,它老得连树枝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是一位张牙舞爪的老巫婆,令人望而生畏。 徐风习习,柳芸香的衣袂飘飘。 他终于就要知道真正想要杀他的人是谁了——小溪告诉他,只要他在山林中一棵古老的大树下伫立,然后拿出她交给他的一块玉佩,真正想要杀他的人就会出现。 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 白色的玉佩在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洁白无瑕。 这本就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 这块玉佩看起来十分的普通,它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它到底有何魔力能让想杀柳芸香的人自动现身呢? 柳芸香不知道。 小溪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问小溪。 “禽兽。”一个阴冷又夹杂着痛苦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一簇树影中传来。 柳芸香的视线从手中的玉佩上移开,双目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簇树影,他并没有看见说话的人,只看见漆黑的树影中闪烁着无数的绿光,那无数闪烁的绿光就仿佛是从苍穹中坠落的星星。 忽然,无数的绿光中多出了一双眼睛,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这绝不是人的眼睛,人的眼睛怎么会发着绿光呢? 这是一双野兽的眼睛——凶狠,锐利。 可是,野兽怎么会说话呢? 忽然,那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动了起来,在它旁边闪烁的绿光也有一部分飞了起来。 一个黑衣人从树影下走了出来,有几只萤火虫扑在他的身上、脸上闪烁着绿光,也有几只萤火虫闪烁着绿光在他的身旁乱飞。 原来那一簇树影中闪烁的绿光竟是萤火虫。 黑衣人的脸上已没有了萤火虫,他的眼睛不再发着绿光,在洁白的月光下,反而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在月光下,柳芸香也只能看见黑衣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黑衣人实在太黑了。 黑衣人不仅人长得黑,他身上的衣服、裤子和脚上的靴子也都是黑的,就连插在他黑色腰带上的一柄没有鞘的剑也是黑的。 他黑得已和夜色融为了一体,怪不得在漆黑的树影中柳芸香看不见他。 一阵风吹来,黑衣人右边的衣袖却是空荡荡的,显然他已断了右臂。 柳芸香将手中的玉佩扔给了黑衣人,道:“你是左手剑黑杀?” 黑衣人的目中已有了泪光,他收起手中的玉佩,强忍着痛苦,冷冷道:“我就是天外山庄的第一护法黑杀,你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柳芸香道:“是一个名叫小溪的女孩子给我的。” 黑杀目中的眼泪终于忍无可忍哗哗地流了出来,他忽然撕心裂肺般吼道:“禽兽,小溪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 忽然,只见乌黑的光芒一闪,黑杀手中的剑已向柳芸香的咽喉刺去。 黑杀的这一剑刺出,又快又狠,若是一般人,脖子上早已被他刺出了一个血窟窿。 可是,柳芸香并不是一般人,只见他身形展动,轻轻向后一掠,黑杀手中的剑竟刺了个空。 柳芸香道:“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呢,我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黑杀不语,一连刺出了七剑,七剑剑剑致命,但俱刺空。 柳芸香虽躲过了黑杀刺出的八剑,但他每躲过一剑都是险象环生,只要他稍不留神,就会变成黑杀剑下的亡魂。 黑杀又是一连串剑刺出,他的每一剑都是刺向柳芸香的要害,忽然,柳芸香向后一掠,竟已掠出了几丈远。 柳芸香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柄柳叶般的飞刀。 小柳飞刀! 飞刀闪着银光在空中疾弛,眼看着它就要刺入黑杀的咽喉,忽然,柳芸香瞬移到黑杀的面前,他伸出右手正想抓住飞刀的刀柄,却没想到听到左边有一阵急促的风声呼呼响,竟有三枚银针向他的脑袋射来,他情急之下,一低头,虽躲过了三枚银针的袭击,但却没能抓住飞刀的刀柄。 柳芸香抬头时,飞刀已刺进了黑杀的咽喉,而那三枚银针虽没有打在柳芸香的脑袋上,但却打在了那棵古老的大树上。 黑杀倒了下去,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棵古老的大树也倒了下去,它是瞬间枯萎而死的。 那三枚银针竟被人沾上了剧毒! 柳芸香若是没有躲开那三枚银针的袭击,想必柳芸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柳芸香虽然没有死,但他却杀了人。他呆呆地望着黑杀的尸体,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杀了人。 他之前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误杀。 他的脑袋一片混乱…… 忽然,不知从哪里跃出了四名黑衣青年男子,他们各自的手中都握着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 其中一名黑衣青年男子用手指着柳芸香,嘶声道:“他竟然杀死了黑护法。” “唰”的一声,四名黑衣青年男子手中的四把剑已出鞘,他们手中的长剑闪着冷光,齐刷刷地向柳芸香的咽喉刺去。 柳芸香听到一阵急促的剑风声向自己袭来,这才恍过神,他已知自己无法解释,只能走为上计,他展动身形,使出绝顶的轻功,瞬间就已跃出了七八丈远,他很快就消失了,那四名黑衣青年男子哪里还追得上。 柳芸香已不知飞了多久,他忽然停了下来,心中暗道:“不对,有人想借刀杀人,我必须回去调查清楚。” 柳芸香回来的时候,黑杀的尸体和那四名黑衣青年男子早已不见了,就连那棵瞬间枯萎而死的古老大树和那三枚银针也都不见了。 ——案发现场竟然被人处理过,这显然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借刀杀人计,到底是谁想要借刀杀人呢? ——难道是小溪?是她叫我到这里来的,也是她给我的玉佩。 ——玉佩?为什么左手剑黑杀看到那块玉佩会痛苦到流泪? ——他为什么骂我禽兽? ——小溪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亲了一下小溪的脸颊,并没有其他过分之举,而且小溪的年纪也不小了,她至少有二十岁,也算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剩女了。 柳芸香想得头都大了,他一点都想不通,反而越想越乱。 人岂非就是想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 柳芸香索性就不想了,他现在只想睡上一觉。 他果然躺在一棵大树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柳芸香走在路上,忽然看见有两名官差向他迎面走来。 他的心不免虚了一下。 大多数人即使没有犯法,走在路上碰见几名穿着制服的官差,心里难免也会生出一些莫名的害怕,这也许是因为人们对法律的敬畏。 杀人是犯法的,按大明律法是要杀头的。柳芸香昨夜刚杀了一个人,他现在在路上碰见两名代表着法律的官差,心里发虚自然是难免的。 两名官差离柳芸香越来越近,柳芸香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他将视线移开,不敢看那两名官差。当那两名官差与他擦肩而过时,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没走几步时,他听到他身后的一名官差道:“站住。”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沉住气,只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竟一遛烟地跑了,留下两名官差独自站在路中“凌乱”。 两名官差一脸黑线,其中一名官差道:“我只是想问下路,他跑什么?” 树林里。 柳芸香已跑得气喘吁吁,他在一棵树下停住,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树干,咬牙道:“我一定要查到是谁借刀杀人。”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名红衣女子,他走了过去,那名红衣女子是扑倒在地上的,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一头乌黑柔美的秀发,和一条修长妙曼的背影。 这名红衣女子是谁?她为何躺在地上? 难道她摔倒受伤了,晕了过去? 柳芸香蹲下身子,将红衣女子的身子翻了过来,可是,就在他翻起红衣女子的那一刻,红衣女子竟睁开双眸,忽然出手,一枚冰凉的银针刺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忽然全身乏力,望着那皓齿红唇的红衣女子,两眼一翻,竟倒在了红衣女子的身上…… 第六十一章错觉:她喜欢我 夏日的清晨,窗外树上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 忽然,一阵微风从窗外轻轻地吹了进来,吹动了少女的发丝。 少女独坐在一张靠窗的方桌旁,微风吹得她很凉爽,她感觉舒服极了。 她身着一件黑衣,长发垂肩,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 她坐得很直,一双美丽的明眸呆呆地瞧着窗外的风景,脸上仿佛掠过一丝的烦忧。 “姑娘,您要的白米粥好了,请慢用。”一位肩上披着一条白毛巾的年轻小伙将一碗白米粥放在了少女的桌上。 这是一家饭店,这位肩上披着一条白毛巾的年轻小伙正是这家饭店的店小二之一。 少女对店小二微微一笑,她这微微一笑,梨涡乍现,美丽动人,不知能迷倒多少男人,可是,没想到这位店小二竟是个“木头人”,他瞧都没瞧少女一眼就走到后厨去忙活了。 他也许并不是一个“木头人”,他只是忙于生计,眼前还不在乎这些儿女情长。 对于有些人来说,赚钱总是排在第一位,因为很多时候,你没有钱什么也做不成。 少女低眉望着桌上的一碗白米粥,只见白米粥里的米粒饱满,晶莹透亮,上面点缀着几颗绿色的葱花和几个红色的虾仁,不仅看起来很漂亮,仿佛味道也好极了。 有时候,美食可以改变人的心情。 少女的脸上露着迷人般的笑容,只见她伸出了一只纤白、美丽的左手,端起了桌上的一碗白米粥,然后,右手上的汤匙轻轻地往碗里一舀,将一小汤匙的白米粥送进了她那樱桃般的小嘴里。 她闭上了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剪影,她呼吸轻盈,嘴里缓缓地咀嚼着那一丝丝的“美味”,随着“美味”入喉,她的心情仿佛又舒畅了许多。 她终于睁开了双眸,却无意间瞧了一眼坐在对面桌的一名中年男子。 她这一眼不瞧还好,一瞧却瞧进了那名中年男子的心里。 那名中年男子衣冠楚楚,他被少女这么一瞧,心里不免美滋滋了一下,心里喜道:“莫非那位美丽的女子对我有意思,要不然这里这么多人,她为何单单只瞧我?” “她一定对我有意思,可是,她既然对我有意思,她为什么不走过来呢?” 中年男子忽然苦笑了一下,心里暗骂自己道:“徐大余啊,徐大余啊,枉你活了三十多年,竟还不懂女人,真是大愚啊,真是个呆子,那女子纵然对你有意,当着大庭广众,难道还会对你求爱不成?” “我是男人,我应该主动一点,大胆一点,面对如此绝色佳人,我打破头也要追到底。” 徐大余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精神一振,整了整衣衫,就大摇大摆地向那名少女走了过去。 他走到少女的那张桌子前,并坐在了少女的对面。 他的右手在自己的喉咙上拈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微笑道:“姑娘,你好。” 正在吃白米粥的少女看了一眼徐大余,她出于礼貌,淡淡道:“你好。”然后又自顾自地吃着自己手里的那一碗白米粥。 徐大余见少女并不排斥自己,心想自己没有猜错少女的心思,于是胆子更大了,他仍微笑道:“这里的豆腐脑不错,冷姑娘要不要来一碗?” 少女放下手里的白米粥,从怀里掏出了个手帕,擦了下嘴,道:“你认识我?” 徐大余微笑着摇头道:“不认识。” 少女道:“那你为何叫我冷姑娘?” 徐大余道:“在下不知姑娘芳名,只见姑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故冒昧叫了你一声冷姑娘。” 他接着苦笑道:“不知可否问一下姑娘的芳名?” 少女冷冷道:“不可以。” 徐大余道:“为什么?” 少女道:“因为窗外的小鸟在叫。” 徐大余道:“窗外的小鸟在叫和我问姑娘的芳名有什么关系?” 少女道:“我的名字叫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少女忽然站起身,她转身就要准备离开了。 徐大余也站起身,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桌上,道:“姑娘,且慢。” 少女转过身,道:“大叔,还有什么事?” 徐大余心里隐隐痛了一下,自己还没有娶老婆,就已被人叫成了大叔,可悲啊! 徐大余叹了口气,然后故意指着桌子上的一锭金子,道:“这一锭金子是姑娘落下的吗?” 少女淡淡道:“不是。”然后转身就向饭店的门口走去了。 徐大余如木头人一样站在桌子前,一副沮丧的样子呆呆地望着少女离开了。 ——“难道是我多心了?她对我并没有意思。” ——“不贪钱又漂亮的女子在这个世上可是少有得很,她这么漂亮,又不贪钱,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这一别之后,我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就在徐大余不知所措的时候,徐大余忽听身后有一人道:“须知少女心情,最难捉摸。她越是对你有意,才越要折磨你,试试你是否真心。你若临阵脱逃,岂非辜负了别人的一番美意?” 说话的人是一个满头银发的糟老头。 糟老头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嘴里抽着一根土烟枪,笑咪咪地望着徐大余。 徐大余望着糟老头,道:“你说那位少女对我有意思?叫我不要放弃?” 糟老头点了点头。 徐大余大喜道:“果真如此!我果然没有意会错,我不会放弃的。” 他接着道:“不过,她走了,依老前辈之见,晚辈以后再遇见她时该当如何?” 糟老头不说话了,他只是笑,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徐大余桌上的那一锭金子。 徐大余马上意会,拿起桌上的一锭金子就交给了糟老头,有些神秘地笑道:“你这个糟老头坏得很。” 糟老头笑呵呵地收起了金子,然后对徐大余道:“别以后了,就此刻。” 徐大余道:“此刻?” 糟老头道:“你方才来软的不行,此刻便来硬的。” 徐大余道:“硬……硬的怎么行?更何况她已经走了。” 糟老头道:“她还没有走远。” 徐大余道:“这……” 糟老头道:“你又不懂了,少女大多崇拜英雄好汉,似你这样的俊美人物,若是有英雄气概,还有哪个姑娘能不睬你?” 徐大余道:“有理,有理,可是此刻我该如何发挥我的英雄气概呢?” 糟老头向徐大余招了招手,徐大余像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把耳朵靠在了糟老头的嘴边。糟老头轻声道:“方才那位少女离开的时候,我看见有几个大汉跟着她离开了,我想那位少女此刻一定有危险,是你发挥英雄气概的时候了。” “什么?她有危险!多谢老前辈指点,晚辈险些误了大事。”徐大余与糟老头抱拳作别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外面,阳光明媚。 徐大余终于在一片树林外追上了那名少女。 那名少女果然被几名大汉围了起来,她看起来十分的危险。 徐大余不容多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站在一个左脸上有一条刀疤的大汉的面前,大喝道:“住手,否则在下不客气了。” 刀疤大汉本就目露凶光,忽见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想阻挡自己的美事,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的凶残,他二话不说,一拳就打在了徐大余的鼻子上。 徐大余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一看流血了,口里叫了声“我去”,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刀疤大汉用嘴吹了一下自己的拳头,道:“还以为是个高手,原来是个愣头青。”随即又目露凶光,淫笑道:“小姑娘,知道我厉害了吧,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少女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别过来。” 刀疤大汉笑了,其他几名大汉也笑了。 忽然,刀疤大汉不笑了,其他几名大汉也不笑了。他们的脸上全都变得扭曲,显得异常的恐怖,仿佛看见了死亡。 刀疤大汉面露惊惧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少女瞧了下自己手上的一个小盒子,冷冷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九枚小银针。” 刀疤大汉大骇,道:“冷月九针!兄弟们,快跑。” 随即,其他几名大汉像见了鬼一样,跟着刀疤大汉连滚带爬地向四处逃命去了。 少女收起了手中的小盒子,忽见眼前一道银光一闪,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一根银针贴着她的耳边飞过。 她站直了身子,往树林里一望,道:“谁?” 只见树林里红影一闪,少女就向树林里追去了。 徐大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然方才少女临走之时瞧都没瞧他一眼,但此时却有一个人一直在瞧他,并且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 这个人是谁? 他为何要在徐大余的身上摸来摸去? 这个人正是徐大余在饭店里遇见的那个糟老头。 糟老头在徐大余的身上摸来摸去想必是在找金子。 忽然,徐大余醒了,他迷迷糊糊中看见了糟老头在他的身上搜刮金子,他有气无力地骂道:“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坏得很。” 糟老头握起了拳头,用嘴吹了口气,然后,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徐大余的脸上。 徐大余哼都没哼一声就又晕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冷月九针 徐大余醒来的时候,天空还是蓝色的。 他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忽然,他本是鼻青脸肿的面容变得异常的扭曲,仿佛看见了一件极其令人害怕和恐怖的事情。 只见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许多尸体。 许多尸体,当然是指许多人的尸体——至少有十多条人的尸体。 人只有看见了人的尸体,才会感觉到极其的恐惧。 此时,徐大余忽然看见了这许多人的尸体,他的心里一定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但,人都有好奇心。 这些死人是谁? 他们为什么都死在这里? 他们是怎么死的? 徐大余的心里虽然很害怕,但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尸体走去。 尸体一共呈两排倒下,两排倒下都很整齐,仿佛他们都是一齐倒下的。 前面一排的尸体已然招来了许多苍蝇,嗡嗡作响。他们的脖颈上都有一条血痕,他们竟都是被人一剑封喉而死的。 是谁能有如此的高超剑法竟能一剑封喉杀死六七条人命? 这些人……徐大余仿佛在哪里见过,忽然,徐大余的瞳孔变大,脸上的表情稍显惊异,随即慢慢地露出了点笑容,骂道:“果然是恶人有恶报。” 原来,徐大余在这些死人中看到了一位刀疤大汉。 这位刀疤大汉正是之前一拳就将徐大余打晕掉的那位刀疤大汉,也正是这位刀疤大汉让徐大余在他的“梦中女孩”面前丢了脸,所以,哪怕是这位刀疤大汉化成了灰,徐大余都不可能不认识。 不过,是谁杀死了刀疤大汉? 难道是…… 徐大余想到此处,心不免沉了下去。他心想刚才一定有一位拥有绝世武功的剑客救走了自己的“梦中女孩”,美女配英雄,他们此时可能在…… 想到此处,徐大余的心里一阵隐隐作痛,忽然,他看到了一把剑,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长剑的剑刃上还沾有血迹。 可是,这把长剑的主人却是一个死人,他就躺在后面一排的尸体中。 后面一排的尸体中,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长剑的剑刃上都沾有血迹。 显然,前面一排尸体的人是被后面一排尸体的人一剑封喉而死的,这下,徐大余总算舒了一口气,因为杀死刀疤大汉这帮人的人不是一位拥有绝世武功的剑客,救走他“梦中女孩”的人也就绝不会是一位拥有绝世武功的剑客,后面他想到的美女配英雄的事也就绝不会发生…… 可是,手持长剑的这些人杀死了刀疤大汉这帮人的同时又是被谁一招之间杀死的呢? 奇怪,可真是奇怪,前面一排的尸体已招来了许多苍蝇,为何后面一排的尸体却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徐大余战战兢兢地蹲下了身子,他伸出双手将后面一排中的某一个尸体翻了过来,忽见尸体的后颈上有一枚很细的银针。银针在阳光下闪着淡蓝色的光芒,他觉得奇怪,竟伸手将尸体后颈上的银针拔了下来,将银针放在手上观摩。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声。 他站起身,向后一转,只见一棵树下站着一位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浓眉大眼,衣袂飘飘,手中的长剑握在身侧。 徐大余道:“你是谁?为何叹息?” 白衣剑客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何叹息。” 白衣剑客又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我在叹息人的生命为何如此脆弱。” 忽然,白衣剑客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徐大余,一字字道:“你就要快死了。” 徐大余向后退了一步,惊道:“你要杀我?” 白衣剑客摇头道:“不。” 徐大余笑道:“你既然不杀我,我又没得什么大病,怎么就要快死了呢?” 白衣剑客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手。” 徐大余伸出双手,只见自己其中一只手中的一枚银针在阳光下依然闪着淡蓝色的光芒。 白衣剑客道:“你是不是很奇怪银针为什么会闪着淡蓝色的光芒?” 徐大余点了点头,道:“嗯。” 白衣剑客道:“因为你手上的那枚银针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冷月九针。” 徐大余疑惑道:“什么是冷月九针?” 白衣剑客道:“冷月九针乃是冷月门冷默、月小萱夫妇所创的必杀招式,此招式每一招最多只能发出九枚毒针……” 徐大余大惊道:“毒针!”并迅速将手中的银针扔在了地上。 原来,手持长剑的那些人是被毒针毒死的。 这发毒针之人也忒厉害了吧,竟能一招之间就让六七个人同时丧命。 白衣剑客道:“冷月九针,刺中者立即毙命,触碰者活不过三天……” 徐大余忽然向白衣剑客跑去,在白衣剑客的身前跪下,大哭道:“大侠,救救小弟,小弟还没有娶老婆呢,绝对不能死呀。” 白衣剑客道:“若中了冷月九针,就将必死无疑,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只是触碰者,还能活命三天,你还是快去完成你今生未完成的心愿吧。” 徐大余听到白衣剑客如此说法,心灰意冷,竟瘫坐到地上,他喃喃道:“如果你只能活三天,你会怎么做?” 白衣剑客道:“我手中的剑跟了我二十几年,在这二十几年里我和我的剑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如果我只能活三天,我会将我手中的剑扔到大海里。” 徐大余道:“没有剑的剑客还是剑客吗?” 白衣剑客道:“快死的人了还当什么剑客?其实我并不是一名真正的剑客,我只不过是江湖名门争斗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它虽然能让我拥有地位和金钱,但也让我失去了许多,比如陪伴我的妻儿。” 徐大余道:“所以你会在你生命的最后三天里尽情地陪伴你的妻儿。” 白衣剑客道:“不,两天。” 徐大余道:“两天?” 白衣剑客道:“对,只有两天,最后一天我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等死,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死的样子。” 徐大余大笑道:“等死……” 他笑得已近乎疯狂,又充满了无奈。 死,没有一个人有办法不死。 但是,徐大余不甘心,他死得太憋屈了,他这一生中还没有碰过一个女人,他就这么死了,他真的很不甘心。 徐大余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去找女人。” 白衣剑客道:“找女人?” 徐大余道:“对,找女人,而且不是找一个女人,而是找十个女人。” 白衣剑客有些疑惑道:“找十个女人?” 徐大余红着脸道:“我……我还是一个处男。” 白衣剑客道:“怪不得,不过,我有点奇怪,醉香楼里几两银子就能找一个女人,你何必到快死了才……” 徐大余道:“我怕。” 白衣剑客道:“你怕女人?” 徐大余道:“我怕得病。” 白衣剑客道:“得什么病?” 徐大余道:“花柳病。” 白衣剑客道:“现在不怕了?” 徐大余道:“快死的人了还怕得病吗?” 白衣剑客道:“好。” 徐大余道:“很好。” 白衣剑客道:“不好。” 徐大余道:“为什么不好?” 白衣剑客道:“解除你身上的毒未必没有希望,但你若得了花柳病,我就绝对救不了你。” 第六十三章梦中女孩 阳光明媚。 一座凉亭里。 两个人。 一个是徐大余,一个是白衣剑客。 徐大余望着白衣剑客,白衣剑客望着亭外的风景。 徐大余道:“我们坐在这里等什么?” 白衣剑客道:“等人。” 徐大余道:“等谁?” 白衣剑客道:“等一个女人。” 徐大余道:“你的女人?” 白衣剑客道:“不是,我的一生中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现在的妻子。” 徐大余道:“那我们等的是谁的女人?” 白衣剑客道:“你的女人。” 徐大余道:“我的女人?” 白衣剑客道:“一个可以救你的女人。” 徐大余道:“谁?” 白衣剑客道:“冷如霜。” 徐大余道:“冷如霜是谁?” 白衣剑客道:“她是冷月门的人,也是用冷月九针杀死我手下的人。” 徐大余道:“那些手持剑格上镶嵌有一颗蓝色宝石长剑的人是你的手下?” 白衣剑客道:“是。” 徐大余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衣剑客道:“我们是天外山庄的人。” 徐大余道:“你说的可是有着江湖第一大庄之称并且富可敌国的天外山庄?” 白衣剑客道:“正是。” 徐大余道:“你到底是谁?” 白衣剑客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 徐大余道:“你要怎么救我?” 白衣剑客道:“冷月九针的毒只有冷月门的人有解药。” 徐大余道:“你要向冷如霜要解药?” 白衣剑客道:“是。” 徐大余大为感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只不过…… 徐大余道:“她杀了你的手下,她会给你吗?” 白衣剑客道:“那就要问问我手中的剑了。” 此时,从远处走来了三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女,她长发垂肩,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位世间少有的美少女。 跟在美少女后面的是一位奇丑又奇高的壮汉,壮汉的背上背着一个人。 在壮汉背上的那人一身白衣,竟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那少年一动不动,趴在壮汉的背上好似是一个死人。 忽然,白衣剑客挡住了美少女等人的去路。 风,微风。 白衣剑客手中的剑已出鞘,剑光闪耀。 美少女道:“你是谁?” 白衣剑客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美少女道:“我是谁?” 白衣剑客道:“你是冷月门的冷如霜。” 冷如霜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赶快给我让路。” 白衣剑客道:“我不会让路的。” 冷如霜道:“为什么?” 白衣剑客道:“要让我让路也可以,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冷如霜道:“你有什么要求?” 白衣剑客道:“第一,我要你身后那位丑八怪背上的少年;第二,我要你身上冷月九针的解药;第三,我要你的一只手。” 冷如霜冷笑道:“你这三个要求我可能都答应不了。” 白衣剑客忽然一剑刺出,这一剑刺出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其妙无穷,若是换成一般人,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冷如霜当然不是一般人,所以她此时还没有死,她闪到一旁冷冷地瞧着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手中的长剑忽然在空中停顿,他只觉后背上一阵剧痛,好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徐大余扔下手中的短刀,道:“白衣大侠,对不起。” 白衣剑客转身,双眼通红地盯着徐大余,痛苦道:“我待你如兄弟,你竟背后捅我一刀,为什么?” 徐大余道:“只因你要杀的人是我的梦中女孩,我绝不能让你杀了她。” 白衣剑客倒在了地上,他有气无力道:“你们逃不掉的,天外山庄的人很快就会追来了。” 第十八章天外流星 七天前。 天气晴朗,无风。 城郊外的一条长长的道路上,没有人。 忽然,从路的尽头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霎时,就见到有三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扬起一路的尘土。 三匹黑色的健马,前一后二,分成两排,在长长的道路上狂奔。 马上三人,为首的是一个留着青须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白衣,气度不凡,双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他的右手紧紧地抓住缰绳,左手紧贴着腰部握着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 在他的身后是两名黑衣青年男子,他们各自的手中同样也握着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 马声长嘶,三匹黑色的健马骤然停蹄,滑行一段距离之后终于停住。 霎时,马蹄扬起的尘土消散,路面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蹄印,三匹黑色的健马前却站着一个人。 站在三匹黑色健马前的是一个小女孩,一把乌鞘长剑斜握在身侧。她穿着一身紫衣,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正冷冷地盯着马上的三个人。 马上的中年男子道:“小姑娘,请让个路好吗?” 小女孩笔挺挺地站着,动也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中年男子的话似的。 马上的一名黑衣青年男子大声吼道:“我家庄主叫你让个路,你是聋了吗?” 小女孩却还是不言不动。 马上的另一名黑衣青年男子笑道:“我看她真的是个聋子,可惜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忽然从马上一跃而起,伸出右手扑向小女孩。 他这是要将那小女孩整个人提起来扔到路边去,可是,他错了,就在他的右手快接近小女孩的香肩时,他却忽然失去了知觉,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像死猪一样动也不动。 坐在马上的黑衣青年男子见自己的兄弟被一个小女孩轻轻松松打趴下,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拔出手中的长剑,竟也从马上一跃而起,向小女孩扑去。 他手中长剑的剑尖即将刺入小女孩的眉心,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大喜,可是,他也错了,就在他的剑尖还差一丝就要碰到小女孩的眉心时,他也忽然失去了知觉,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像死猪一样动也不动。 小女孩似乎一动也没动,两位江湖高手就已倒在了她的脚下。 马上的中年男子神色未变,赞叹道:“好快的速度。” 小女孩终于开口讲话,道:“瞬移大法在瞬间就可以要了人的命。” 马上的中年男子道:“可是你却只点了他们的睡穴。” 原来那两名黑衣青年男子在瞬间就被小女孩点了睡穴,怪不得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 小女孩道:“我不喜欢杀人。” 马上的中年男子道:“你既然不想杀他们,为何要点了他们的睡穴?” 小女孩道:“因为有些事他们知道了反而活不成。” 马上的中年男子道:“哦?” 小女孩道:“你是天外山庄的庄主叶飞扬?” 马上的中年男子道:“正是。” 小女孩道:“我姓路。” 叶飞扬道:“陆地的陆?” 小女孩道:“道路的路,因为我是我师父在路上捡的,所以我姓路,你可以叫我小芳。” 叶飞扬道:“路小芳?我好像不认识你。” 路小芳道:“你这样的大人物当然不会认识我这个无名小辈了。” 叶飞扬道:“你到底有何事?” 路小芳道:“据说天外山庄的天外流星剑无人能敌。” 叶飞扬道:“你想和我比剑?” 路小芳道:“正是。” 叶飞扬突然哈哈笑道:“你点了他们的睡穴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败在我的剑下?” 路小芳摇头道:“不对,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败在我的剑下。” 叶飞扬双目寒光道:“你真的有信心打败我?” 路小芳道:“有。” 一阵狂风吹来,不知什么时候天突然黑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灰色,可怕的死灰色。 马嘶鸣蹄,一片骚动之后,却静得出奇,让人不免生出些冷汗。 忽然,黑暗的半空中亮起了一颗蓝色的鬼火,仔细一瞧,那跳跃的火焰就像一张可怖的鬼脸。阴戾般长啸一声,鬼脸冲天飞起,竟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那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闪耀着无数的星光,那一颗颗星光就像魔鬼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鬼脸的长尾一摆,无数的星光骤如雨下,就如流星雨般撕裂着漆黑的夜空。 流星雨如利箭一般向路小芳站着的地方射去。 路小芳一眼望去,但觉满空俱是闪动的星光,竟已不知该如何闪避。 突然间,她手中的剑光一闪,满天的星光消失,天也亮了起来。 黑暗虽然可怕,但光明总会到来。 阳光下,微风吹动叶飞扬束起的长发,他呆呆地站着,他的左手仍紧贴着腰部握着一把剑格上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长剑。 剑虽在鞘中,但刚才那满天的流星却是他手中的长剑发出的。 只有天外山庄的天外流星剑才能发出那样的一剑。 那样的一剑早已将三匹黑色的健马吓得不知去向。 躺在地上的两名黑衣青年男子仍然躺在地上,因为他们早已是死猪,纵然不会被那样的一剑吓跑。 路小芳的身侧仍斜握着一把乌鞘长剑,她正是用这把乌鞘长剑打落了向她袭来的满天流星。此时,她和叶飞扬相对站立着,他们的目光相互凝视着,大眼瞪着小眼,小眼瞪着大眼。 忽然,叶飞扬笑了。 路小芳道:“你笑什么?” 叶飞扬道:“都说小姑娘都喜欢大叔,你一直盯着我看,莫不是你这个小姑娘看上了我这个大叔?” 路小芳露出迷人般的笑容,道:“我是看上了你,但我并没有喜欢上你。” 叶飞扬道:“哦?那你看上我什么?” 路小芳道:“看上你家的地位和钱。” 叶飞扬道:“我明白了,你想嫁给我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我家的地位和钱。” 路小芳道:“谁说我要嫁给你?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叶飞扬道:“你既然不想嫁给我,那你又为何看上了我家的地位和钱?” 路小芳道:“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得了一种快要死的病。” 叶飞扬道:“要想治好一种快要死的病就一定需要花许多的钱,钱对于天外山庄来说绝对不是问题,但你的这个朋友为什么还要天外山庄的保护呢?他被仇家追杀?” 天外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很高,几乎无人敢犯,所以不管你的仇家是谁,只要你在天外山庄就一定是绝对安全的。 路小芳道:“他杀了人,自然会有人来找他报仇。” 叶飞扬道:“好,不管他的仇人是谁,我都帮你,但是你的这个朋友现在在哪里呢?” 路小芳笑道:“很好,你等我一会。” 她一眨眼就跃进了路边的草丛里,消失了。 叶飞扬本是带着微笑的脸突然变得僵硬,目光也渐渐地变得冷漠,冷漠得就像一把尖刀。 他身为堂堂一庄之主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女孩。 路小芳一招就破解了他的天外流星剑,他就已经认为自己输了。 忽然,他的脸上又带上了笑容,因为路小芳已站在他的面前。 路小芳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人从路边的草丛里跃了出来,她见到叶飞扬,露出迷人的笑容道:“我的朋友就是他。” 叶飞扬见披头散发的黑衣人双脚离地,竟是被路小芳提着的,笑道:“他确实像个快要死的人,不过,他遇到了我,他就绝对死不了。” 路小芳把披头散发的黑衣人交给了叶飞扬,叶飞扬这才看清黑衣人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的脸,只可惜有两道长长的刀疤。 叶飞扬不免有些惋惜,道:“他是谁?” 路小芳已不见了,只听到空中传来路小芳的声音:“他叫崔东羽。” 叶飞扬失声道:“崔家少爷?”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