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武霸录》 前言 “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王野田的电话,赶忙接起:“你到我的绿锈房来,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保证你不虚此行。” 我还来不及问清楚他就匆忙把电话挂了,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 王野田是个特别的人,是个有许多精彩故事的人。我喜欢倒过来叫他“田野王”,觉得有气势,名如其人,想以他为原型写部《野王的故事》,他总说再等等。 我以为野王答应让我写他的故事,喜不自禁,一刻也不耽搁,最快时间赶到了他的乡村老家。座落在三湖连江旁边,单门独户的一栋院子,院门挂着一把生了绿锈的铜锁,屋檐下写着“绿锈房”三个大字。 野王早就给了我一套钥匙,我开门直接进了书房,在到处散落的稿纸中找到了他给我的一封信。 信中大意是野王不小心做了个梦,梦见关公和秦琼打得很是热闹,却又似是而非,如真似幻。周围走马灯似的很多人出现,有人力举巨鼎,有人赤拳打虎,有的策马扬鞭,有的羽扇纶巾……野王看到这么多熟人,高兴得不得了,正准备打招呼,却突然醒了…… 醒来后野王灵感泉涌,爬起来挥笔如有神,幻想有一个武侠盛世,侠骨柔情,国士无双,名将风流,有朝堂之高,江湖之远…… 野王临时有事要远行,所以要我来,希望我能完成他的创意。我深恐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唯有努力努力再努力,就以“三湖连江”为笔名,开写这部《三世武霸录》,简称“三四五八六”,希望各位看官能喜欢。 第一章夏国风云 中州大陆,大夏王朝,顺天城。 夏太祖龙临渊高坐龙椅,头戴玉帘冠冕,身穿明黄龙袍,风骨伟岸,万般威严。文武百官分列两班,恭敬肃静。 兵部尚书牛留启奏:“启禀皇上,自封‘海难王’的东海巨寇刘黑旦领兵犯境,此人凶悍勇猛,手下一批亡命之徒,东海守将无人能敌,现已高挂免战牌,坚守不战。刘黑旦指名道姓荆王殿下挑战,出言不逊,气焰嚣张。” “启禀父皇,儿臣欲赴东海会一会那个刘黑旦。”右首武将前列站出一位高个少年,头戴束发金冠,玄色王袍上金龙飞舞,英俊的脸上棱角分明,皮肤呈阳光之色,鼻如悬胆,目有神光,薄唇含笑,正是皇四子荊王龙舞陆,又有“神力王”之称。 龙临渊看着龙舞陆高兴地说:“皇儿出马,必定马到成功!你可先作准备,择日起程。你二皇兄又传捷报,不日就要班师回朝,见过你二皇兄再出发吧。” 龙舞陆答应一声,退入班列,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二哥,不禁喜形于色。 各部官员陆续有事上奏,龙临渊把诸事处理完毕,看向左首一位青衫儒士,大殿上只有他没穿朝服,显得与众不同,中等身材,相貌清奇,眉心有竖纹,如天眼一般。 龙临渊道:“请诸葛先生傍晚到御书房,朕新得一副墨宝,欲与先生共赏之。” 青衫儒士名诸葛谋,恭声答道:“是,皇上!” “到时候朕让郑莫老去都察府相请先生。”龙临渊起身转入后殿,宣事太监宣布散朝,文武百官自行散去。 “诸葛先生学贯古今,深得父皇倚重啊!”说话的是当朝太子龙开建,紫袍金冠,面如美玉,身形挺拔,走在身边的是皇三子龙太吉,高大威猛,封淮阴王。 “太子安好!淮阴王安好!”诸葛谋含笑致意。 几个人略事寒喧,拱手作别,各自回府。 已是黄昏,都察府在落日余晖里显得气派威严。诸葛谋站在两座巨大的石狮之间,负手前视,若有所思。忽然目光一闪,只见远处一人徐徐行来,眨眼间,来人已至面前,乌发披散,只露出半边脸庞,肤白如玉,眉清目秀,一袭大红袍,正是大内总管郑莫老。 “诸葛先生可以走了吗?皇上已经前往御书房了。”郑莫老施礼问道。 “有劳郑大人了,这就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缓步往宫城行去。 郑莫老忽然回首道:“久闻诸葛先生不仅学识渊博,一身武功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可否让咱家一开眼界?” “郑大人过奖了,在下这点微末道行何足挂齿,哪里比得上郑大人气功盖世,十八路拂尘难逢对手。”诸葛谋知道郑莫老性情怪僻,争强好胜,不愿沾惹他。 “诸葛先生得皇上御封‘见官大半级’,自是尊贵之极,可咱家只听皇上一人差遣,先生却管不了。”郑莫老果然不依不饶。 诸葛谋在朝虽然无官无职,然而太祖皇帝极为倚重,为其专建都察府,在刑部设人性审判司,授以生杀大权,对人性泯灭、枉自为人之徒可先斩后奏。诏令诸葛谋“见官大半级”,都察天下,便宜行事,皇恩浩荡,位极人臣。 “郑大人何出此言,在下并无此意。” “那你是看不起郑某了。”郑莫老干脆站着不走,耍起性子,半边俊脸似嗔似怒。 郑莫老虽然貌若少年,其实年已五旬,只因玄功奥妙,驻颜有术。平常只以半边脸示人,自号“半面人”,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京城人传外号“半面阴晴”。 郑莫老与龙临渊自幼相识,当年攻取顺天城立下大功,加封为大内总管,统领皇宫大内高手和带刀侍卫,龙临渊视为左臂右膀,登基之日对满朝文武说:“朕外有‘诸葛一半’,内有‘郑一半’,朕之幸也!”天下皆知诸葛谋和郑莫老乃皇帝面前大红人。 诸葛谋觉得有点麻烦了,问:“郑大人意欲何为?” “此去御书房还有一段路程,我们比比轻功如何?” “这点距离,你我施展轻功,片刻即至,有什么可比的?何况皇宫重地,不可造次。”诸葛谋不禁哑然失笑。 “先生莫急,咱家有一个主意,我们轻功不比快,只比慢。”郑莫老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哦?”诸葛谋不置可否。 郑莫老继续说道:“我们保持平常步速,但要凌空蹈虚,脚不沾地,还要保持自然,勿让沿途侍卫和其他人发现。谁要控制不住,先露出破绽,或脚先踩地者算输。” 诸葛谋亦觉有趣,知道这不仅仅是比试轻功说的这么简单,必须深厚的气功内劲为支撑,好胜心起,伸手相请道:“就依郑大人,先请!” 郑莫老长笑一声,长吸一口气,一身红袍无风起浪,整个人似乎浮在空气里,身体略微上升,高出诸葛谋一点。 原本两个人身高相差无几,诸葛谋看到郑莫老双脚离地寸余,身形凝立不动,只有难以察觉的轻微晃动,长袍下双脚轻动,如散步般向前行去。这一手不简单,难怪号称内宫第一高手。 诸葛谋朗笑一声,调息运气,双袖垂下,略微摆动,整个人就飘了起来,一脚踏出,脚不沾地,另一脚又已踏出,如空中漫步一般,赶上郑莫老。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行,不疾不徐,亦步亦趋。此举看似简单,实则不易,需要轻功绝顶,以袍袖运力冲击地面,借力悬空不坠,周身气息流转,方能保持身体平衡,越慢越耗费真气。 行不多时,远远看见内宫城门,一队侍卫守在城门口。 “先生,前面就是宫门了,人渐渐多了,我们要小心。”郑莫老叮嘱道,由于开口说话,气息外泄,身形不稳,两脚眼看就要落地,连忙袍袖一挥,两脚急踏,待稳住身形,已超出诸葛谋数步。 “大人只管前行,我自跟着,大家尽力施为,输羸并不重要。”诸葛谋不肯占便宜,也开口说话。不禁身形已乱,连忙急提一口气,脚步连踏,长袖急振,身形加快,赶上郑莫老。两人再不多话,并肩行往宫门。 守卫宫门的侍卫们看到郑莫老和诸葛谋“走”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郑莫老冷声道:“咱家领诸葛先生去见皇上,你们好生当值,不可懈怠。”不肯多作停留,速度加快继续前行。 “是,恭送总管大人,诸葛先生!”众侍卫齐声答应。一抬头,只见两位大人物已经经过宫门向内行去,心想二位大人行色匆匆,定有急事,哪里知道他们要快不能想慢也难。 眼看御书房快到了,一路上有人行礼问好,两人只是点头示意。诸葛谋见郑莫老半边脸顺微泛红,而自己也是背部生汗,内力耗损不少,等会要见皇上,再比下去只怕……,心中思量,双脚落地站定。 “郑总管气功玄奥,在下不及。”诸葛谋拱手道。 “先生休要让我,明明不相上下,要分出胜负还早着呢!先生还要面见皇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先生自去御书房,咱家四处看看。”郑莫老指向御书房,与诸葛谋拱手作別,一闪不见。 一名太监引着诸葛谋走进御书房,只见龙临渊坐在长案边,双目凝视桌面,一动不动。 “见过皇上!”诸葛谋站在门口朗声说道。 “诸葛先生进来吧,朕等候多时了。”龙临渊站起身来,指向长案,微笑道:“先生请看这副画。” 诸葛谋走近,只见巨大的条案上平铺着一副长卷,古香古色,人物众多,个个衣物简洁,栩栩如生,形态各异。 诸葛谋眼晴一亮,趋前细看,口中惊叹:“请问皇上,此图可是吴奇大师所绘的《禅让图》?” “先生果然博才,一眼便认出此图,正是吴大师的真品。”龙临渊赞许地看着诸葛谋,示意他对面入座。 两人相对而坐,龙临渊道:“朕观此图,画工超凡入圣,确是珍品。画中寓意,令朕感触颇深,描述的是古代尧舜禹三帝禅让的故事,其中还有一些不广为人知的事情。” 龙临渊指着画卷上边道:“相传尧因德高望重,被推举为部落大首领,年老时,认为儿子丹朱不成器,欲寻有德之人继承自己的位置,经过考查,选中了舜,把两个女儿嫁给了他,最后将帝位传给了舜,开了禅让之先河。” 龙临渊手往下移,指着画接着道:“舜帝即位后,将年老的尧囚禁,又把丹朱流放边荒。其间发大水,禹受命继承父业,治理大水,其父因治水失败获罪,禹不敢丝毫懈怠,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于治水成功。” 龙临渊看了看认真观画的诸葛谋,又道:“大禹出身显贵,文才武略,治水立下大功,深受人们爱戴,威望之高已超过舜帝,于是舜不得已将帝位禅让给禹。后来,大禹的儿子启继位,开创了世袭之制。” 诸葛谋只是默默聆听,知道皇帝还有话说。 龙临渊道:“有人要名,有人爱权,人无完人,圣人尚且如此,何况芸芸众生。”顿了顿,笑道:“哦!此画先生若喜欢,朕着人送到先生府上。” 诸葛谋对这副画倾慕已久,闻言大喜,连忙拜谢皇上。 龙临渊轻轻挥手,两名太监端上茶具,把画收好退下,龙临渊和诸葛谋落座饮茶。 龙临渊饮了口茶,沉吟道:“今日请先生来,一为赏画,二是有事相商,朕有要事与先生商议,望先生不吝赐教。” “皇上言重了,在下定知无不言。”诸葛谋肃容道。 “先生觉得太子和明王如何?”龙临渊直奔主题。 “皇上家事,在下不敢妄言。”诸葛谋诚惶诚恐道。 “先生乃大智慧之人,当知帝王无家事,稍有不慎,就会天下动荡。朕一向敬重先生,今有事请教,先生何不坦言相告?”龙临渊诚恳地说。 诸葛谋闻言,思忖良久方道:“太子宽厚仁德,将来可为守成之君,明王文武双全,锋芒毕露。若能兄弟无猜,齐心协力辅佐皇上,大夏朝必定繁荣昌盛,此乃国之幸也,然而……” 诸葛谋略一停顿,接着道:“朝堂上太子和淮阴王关系密切,朝中大臣多以太子为正统。而明王麾下多是能征惯战之将,汇聚了大量人才,荊王和明王向来感情甚好。两股势力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势成水火,明争暗斗。” 龙临渊并不吃惊,道:“大夏立国之初,太子居内调度,征兵运筹,明王在外南征北战,扫清天下,都立下大功。然长幼有序,朕立长子为太子,顺应大势。今兄弟相争,先生何以教我?” “太子贤德,明王奇才,此乃皇上之幸也,亦皇上之忧也,当今之势,难以取舍。”诸葛谋欲言又止。 “先生但说无妨。”龙临渊要诸葛谋打消顾虑。 诸葛谋为皇帝续上茶水,举杯相请,两人低头喝茶,御书房里静得呼吸可闻。 第二章品茶论时势 御书房中,龙临渊和诸葛谋一面饮茶,一面谈话,看似轻松,其实关乎帝国大计。龙临渊慢慢品茶,并不着急,他相信诸葛先生能帮他分忧解惑。 诸葛谋在心中字斟句酌,肃容道:“皇上英明神武,大夏朝兵强马壮,尽在皇上掌握之中,在下和郑总管,还有一批打天下的老臣,自是只听皇上差遣。” 龙临渊开心地笑道:“先生不要官职,朕只得封你‘见官大半级’,郑莫老人称‘半面阴晴’,朕宫外宫内各有一‘半’,朕每念及此,心甚宽慰。” 诸葛谋微微一笑,道:“承蒙皇上抬爱,在下敢不竭心尽力,以报知遇之恩。”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满的暖意。 言归正传,诸葛谋正色道:“当前形势,在下有些想法,仅供皇上参考,还请皇上决断。” 龙临渊抬首道:“先生请讲!” “当今天下,中原已定,在外尚有东倭、南疆、西域、北蛮环伺周围,虎视眈眈。皇上可令明王率一支兵马,跨陆远征,灭国自立为王,互为邻国,若事成,大夏国开疆拓土,乃不世之功也。然而风险极大,若不成,则夏国力量分散,难免为敌所乘,伤及根本。” 龙临渊闻言颔首,示意诸葛谋继续说。 “皇上可将洛城封与明王,作为陪都,与顺天城遥相呼应,各自为政,共御外敌。此举只能解近忧,国无二主,只恐养虎为患,他日难免兄弟相争。” 见皇帝沉吟不语,诸葛谋又道:“为长治久安计,当为太子肃清障碍,逐步解除明王兵权,削弱力量,远离京城封王,赐保命金牌,富贵一世。” “必要时,皇上当以非常手段,当机立断,永除后患……”诸葛谋闭目而言,不觉汗流浃背,似乎比先前和郑莫老切磋功夫还要辛苦。 诸葛谋眉头长舒,索性畅所欲言:“再者,皇上以能者为先,贬太子为王,改立明王为太子,此举有利有弊,还请皇上早作决断。” 龙临渊揉着太阳穴,似乎头很痛:“先生所言,朕都想过,不必有负担,此事本无万全之策,不可操之过急,容徐图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诸葛谋心中暗想,并未说出,他知道皇帝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实难决定,才找自己商议。 龙临渊顿了顿,问道:“朕闻诸皇子和一些大臣招揽了一些武林人物为己用,诸葛先生可知其详?” 诸葛谋回道:“这个在下素有耳闻,太子在东宫设有隐卫‘二十四节气’,以节气名之。二皇子明王手下有‘十八子’,也叫‘白云十八骑’,追随明王冲锋陷阵,屡立奇功。淮阴王有十二名护卫,俱是武林高手,代号‘十二月’。荊王痴于武道,爱结交江湖朋友,号称‘十兄弟’,个个身手不凡。” “我大夏以武立国,威加海内。诸子好武任侠,招揽一些武林人士为己用,倒也无可厚非。只要遵纪守法,且由他们去吧。先生帮朕看着几个皇子,勿使兄弟相斗,乱我朝纲。” “是!”诸葛谋恭声答应。 “朕得天下,四个儿子和各位卿家都是开国功臣。诸葛先生当年助我,城下结盟,大败劲敌石晋,先生当为首功。” “皇上言重了。”诸葛谋自谦道。 “当年顺天城下一战,舞陆和石晋麾下第一名将李存代一战,名动天下,直战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说起爱子龙舞陆,龙临渊脸上笑逐颜开。 回想当时情景,诸葛谋也恍如隔日,不禁嗟叹。 “大夏立国,相比历朝历代,大过顺利。朕自起事以来,幸得郑莫老与我里应外合攻占顺天城,数年间统一天下。朕担心大夏缺少磨难,日后命运多舛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后的事自有后来人去做,皇上不必多虑,多多保重龙体啊。” “与先生一席话,朕觉得轻松多了,今天到此为止吧。”龙临渊转身叫道:“郑总管!” 话音刚落,郑莫老一袭红袍就出现在门口,应道:“在!” “你替朕送送先生,另外着人把东西给先生送到府上去。” “是!”郑莫老躬身答道,转身对诸葛谋道:“请!” 出了御书房,早有两个小太临,一人抱着画匣,一人捧着个箱子等候在外面。 郑莫老吩咐道:“小三、不四,你们跟着诸葛先生,把这些东西送到先生府上去,不得偷懒。” 两个小太监连忙答应,诸葛谋与郑莫老拱手作别,领着两个小太监回都察府,素闻郑莫老有四大弟子,唤作“独一”,“无二”,“小三”,“不四”,个个身手不凡。 叫“小三”的小太监生得清秀,神情冷淡,另一个太监“不四”皮肤微黑,身体略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诸葛谋见他们虽年幼,却有极好的武功底子,心中喜欢,一路上与他们说着闲话,眼看都察府就要到了。 都察府府门大开,一个白衣青年迎了出来,身高八尺有余,气宇轩昂,拱手道:“浮云在此等候先生。” 诸葛谋微笑道:“浮云,两位小公公帮我搬送赐品,你接过去吧!” “有劳两位小公公了!”浮云对小三和不四笑道。 小三见浮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轻哼了一声,不四笑嘻嘻地把盒子放在浮云手上,接过小三的箱子,交给浮云。两人向诸葛谋和浮云辞别,回去复命。 诸葛谋和浮云进厅中落座,一中年妇人端些酒菜进来,眉眼和蔼,脸色蜡黄。 浮云连忙站起身来笑道:“夫人还未歇息呀!浮云特来讨三杯酒喝。” 妇人笑容亲切:“浮云坐吧,知道你们晚上喜欢对酌几杯,我下厨炒了几个菜,酒也准备好了,你们喝着,我下去了。” 诸葛谋温言道:“黄脸婆,我都说了,要是回来晚了,你不要等我,你就是不听!” 妇人望着诸葛谋一笑,跟浮云点头示意,退下去了。 桌上只在浮云面前摆放了一个亮银杯,浮云拎起酒壶,只见诸葛谋右手一抖,面前出现了三只乌黑的杯子,非金非木,不知什么质地,大概一两装的,成“品”字形摆在桌子上。 浮云把诸葛谋的三只酒杯都斟满,再把自己面前的银杯倒上,举杯相敬:“先生请!” 诸葛谋端起一杯酒浅尝一口,道:“浮云,你今天兴致好的话多饮几杯也无妨。” 浮云笑道:“先生要么不饮酒,饮酒只饮三杯,浮云随先生,只饮三杯足矣!”举杯一饮而尽。 诸葛谋淡淡一笑,问道:“你们几个,数张异能最好酒,酒量却一般,关恭酒量更差,一喝酒就脸红,黄无青滴酒不沾,司马超风深不可测,从来没有醉过,和你有得一拼。” 浮云喜笑颜开,道:“有人称我和司马超风是酒坛风云,哈哈!” 酒喝得很慢,诸葛谋三杯酒喝完,浮云银杯斟满三次,两个人只是闲聊,并不谈公事,三杯酒喝完浮云告辞回家。 浮云住在都察府对面的刑部大院白虎堂内,是刑部“黑白侍郎”中的白虎侍郎,分管刑法案件,是诸葛谋嫡系五虎之一。刑部尚书空缺,日常主事是左侍郎阎法,因皮肤黑如墨染,心狠手辣,背后都叫他“黑狼”,是太子龙开建的亲信。 诸葛谋虽无具体官职,却身兼除兵部外的五部督查,主管刑部。夏国四大州都设置督查司,诸葛谋手下五虎中的赤虎关恭,黑虎张异能,花虎司马超风,老虎黄无青任职东西南北四路督查使,负责情报刑捕。 诸葛谋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少有报国之志,常常到屋前的一座无名山岗上读书习武。九岁那年的一个清晨,出现了一个神秘老儒,仿佛是从晨光里走出来似的,高冠博带,须发皆白,眉目清朗,问小诸葛是否愿意拜师学艺。 小诸葛被老儒绝世风采折服,连忙行了拜师之礼。神秘老儒告诫诸葛谋只管用心学艺,其他不许多问。 从此以后,只要诸葛谋来到无名岗,神秘老儒就会飘然而至。老儒胸中所学,包罗万象,文才武功,天文地理,阴阳八卦,奇门遁甲,都悉心传授于诸葛谋。 十年后,诸葛谋二十岁,一日照常上山,没有等到神秘老儒,只见桌子上留了一封书信和一个古朴木盒,信中写道:“吾已归去,你不必寻我,也寻不到,你之所学,当世难有对手。乱世当道,你天性仁慈,可入世历练,当有所作为,为世人造福,此亦是吾之心愿也……” “盒中有三只杯子,分别名‘心杯’、‘命杯’和‘生杯’,乃先天精晶制成,吾以你血脉温养十年方成。你以‘春秋浩然罡气’使之,有莫大威力,但不可轻用,切记,切记!” 诸葛谋读完书信,怔怔出神,手中书信忽化作飞灰,了无痕迹。诸葛谋觉得师父似乎是神仙中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食人间烟火。含泪向东方拜倒,三拜方罢,静坐半日下山。 随后几年,诸葛谋游历天下,闯荡江湖,正是炎朝末年,天灾人祸,生灵涂炭,诸葛谋怀着悲天悯人之心,创立“三悲会”,弘扬会义:“悲人心之险恶,悲人命之卑微,悲人生之无常”,誓要替天行道,建立太平盛世。招揽天下豪杰,共举大事,数年之间,会员达数万之众。 诸葛谋结识了关西刀客关恭,燕舞庄少庄主张异能,少年游侠浮云,老而弥坚的黄无青,凉州将门之后司马超风,六个人肝胆相照,豪气勃发,立誓大干一场。 诸葛谋把自己特意结交的五名得力干将封为‘‘五虎将军”,分别是“赤虎将军”关恭、“黑虎将军”张异能、“白虎将军”浮云、“花虎将军”司马超风、“老虎将军”黄无青,各领一部人马。 炎朝末年,烽烟四起,各路反王纷纷造反,炎皇宇文广疲于应付,率军四处镇压。诸葛谋见京师空虚,遂聚集兵马,直取顺天城。 誓师之日,诸葛谋遥望东方,对心中的那个儒士心道:“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再见您,聆听教诲?请您保佑我们,建功立业!”号令兵分五路直取顺天城。 诸葛谋率部一路攻城掠地,队伍不断壮大,眼看就要杀到顺天城,探马来报,顺天城已被龙临渊捷足先登。 原来炎朝皇帝率军远征,京师空虚。夏国公龙临渊一直在等待时机,见机举兵造反,一路上没遇到多少抵抗,火速杀到顺天城下,又有大太监郑莫老作内应,打开城门,里应外合,龙临渊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顺天城。 诸葛谋本来路途就远,途中经过几场恶战,来到顺天城下时,城墙上已插满了“龙”字旗,见天色将晚,就地扎下营寨,商议对策。 第二天有消息传来,“洛州王”石晋率大军正往顺天城杀来,诸葛谋为避免前后受敌,命三悲军后退十里,首尾相应,扎下阵势,静观待变。 石晋大军兵强马壮,留下一部人马看住三悲军,大部军队推进到顺天城下,摆出一副攻城的架势。 当前之势,以石晋的洛州军人数最多,有十几万之众,兵精将猛;龙临渊的夏军近十万,虽然弱一些,但有城墙之利;诸葛谋的三悲军是新军,有六、七万之众,似乎是最弱的一方,但也是一支不能忽视的力量。 三方对峙了一天,都不想拖延,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战争一触即发。 第三章顺天一战 战斗在第二天打响,石晋派使者找诸葛谋商议,相约一起攻城。经过一番谈判,决定由洛州军自正城门左边攻城,三悲军从右边进攻。 顺天城宏伟壮观,厚重坚固,高十米,绵延近万米,城外建有五十米左右的护城河,易守难攻。 正午时分,石晋指挥军队开始推进,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城上箭如雨下,洛州军伤亡不少,派盾牌队居前,遮挡箭雨,大部缓缓前进。后军用投石车往城中投石,一块块磨盘大小的石头带着呼啸声飞向城去。 顺天城实在太高太厚,大部分飞石高度不够,砸在城墙上,尘土飞扬,掉在城下和护城河中,碰撞声和喊杀声混合在一起。还有一部分飞上城头,造成杀伤。 龙临渊、龙开建、龙世丰亲临城墙,指挥守城,夏军沉着应战,弓箭手一排射罢退下,后一排补上射击,如此轮番射箭,有条不紊,对洛州军杀伤极大。 石晋派手下十三名将分兵攻城,云梯架起,高高探向城墙,城上擂木、滚石、沸油早已准备好,倾盘而下,洛州军死伤惨重。石晋在中军督战,临阵退却者斩,又派人去催促诸葛谋攻城。 忽然一声炮响,城门放下吊索,一队骑军冲出。当先一将头戴金冠,身披玄甲,年青的脸上眼神炽热,宽肩窄腰,手握两柄金色巨锤,座下战马全身乌黑,高头长身,冲锋在前。 洛州军一将军率部上前拦截,双方刚一接触,玄甲小将金锤把他连人带马砸倒,锤锋到处,如入无人之境,挡者披糜。身后的轻骑军杀伐坚决,战力彪悍,玄甲小将带着轻骑军杀向中军石晋,欲擒贼先擒王。 “此将何人?如此勇猛!”石晋身着王袍,稳坐中军帐。 “此人叫龙舞陆,是夏国公第四子,天生神力,武艺高强。”石晋身后一青年将军答道。 龙舞陆挥舞一对金光锤,敌人挨之即倒,碰之则亡。石晋两员大将骑马赶来,夹击龙舞陆,一使宣花斧,一使狼牙棒,都是重兵器,劈头盖脸呼啸而至。 龙舞陆大喝一声,双锤分击,宣花斧和狼牙棒脱手飞出老远,砸倒一片。锤势不减,砸在两将头上,顿时脑袋变形,坠马而死。 见对手如此凶狠,石晋又有六员将军围上来,各种兵器招呼上来。龙舞陆眼露杀气,双锤带着劲风,一顿暴击,六将四死二伤,率军继续杀向中军帐。 石晋仍很镇定,命令继续攻城,一面派队伍围歼这股骑军,又分兵抄其后路,抢攻城门。夏军早有防备,重兵把守,双方在城门争持不下。 石晋帐下两位名将起身欲去迎战,身后的青年将军道:“你们保护主公,我去会那龙舞陆!” 石晋颔首,身后一女将关切叮嘱道:“李存代,你要小心!” 李存代口中答应,抄起一把乌铁槊,跨上白色战马,只见他银甲白袍,英武非凡,率部迎向龙舞陆。 龙舞陆正杀得兴起,见迎面一位银甲青年将军拦住去路:“小将休得猖狂,李存代来也!”乌铁槊夹着劲风刺来。 龙舞陆见来势强劲,持锤拦击,“轰”的一声闷响,劲力四溢,两人战马震得往后直退。 “果然有点力气!”李存代兴奋地叫道,面前少年看来只有十五、六岁,小自己几岁,一锤却有龙象之力,实乃平生劲敌。 龙舞陆早就听说石晋军中第一名将李存代英雄了得,现在就在眼前,正要一决高下。 “李存代,我双锤乃金精打造,重百斤,名‘瓮金霸王锤’,教你知道它的厉害!” “小子话挺多的,好吧!我这把‘禹王槊’乃仙洞玄铁所制,定要杀得你有来无回!” 李存代猛地一槊横扫,龙舞陆左锤架开,右锤迎头击下,李存代举槊一挡,当胸便刺,两个人战在一起。 只见金光闪耀,乌影穿梭,撞击声“轰轰轰”如雷鸣,战马嘶叫不已,直杀得难分难解。 龙舞陆天生神力,霸王锤势大力沉,攻势如潮。李存代也是力量强横,碗口粗的禹王槊在他手中使得神出鬼没,并不落下风。 两人一番恶战,力场所及,周围的人根本站不住脚,纷纷让开,远远观战。 这边石晋见攻城不利,死伤惨重,而诸葛谋部按兵不动,下令暂停攻城。关心李存代和龙舞陆的巅峰之战,命令把龙舞陆部包围起来,准备围而歼之。 龙舞陆默运“龙之霸力”,力量生生不息,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在禹王槊上,雷鸣之声大作。李存代防御能力极强,深谙借力用力之道,守中有攻。 两人打得兴起,毫无疲态,座下的金乌马和白龙驹虽然都是宝马,受不了主人身上传来的大力,长嘶阵阵。 “小子,我们下马再战,别累着了马儿。”李存代趁分开之际叫道。 “我正有此意。”龙舞陆不甘示弱。 两人跳下马来,挥舞兵器又战在一起,没有了战马的束缚,龙舞陆和李存代放开手脚,使出浑身解数,纵高伏低,忽前忽后,左推右挡,直战得电闪雷鸣,飞沙走石。 龙舞陆眼看天色将晚,敌军渐渐形成包围圈,欲速战速决:“龙之霸力!”呼喝声中腾空而起,霸王锤铺天盖地击向李存代。 李存代脚踏实地,横槊一架,“嗡”地一声闷响,锤子出乎意料没有弹开,压在禹王槊上。龙舞陆另一锤挟着风雷之声击在槊上,李存代奋力一推,龙舞陆换锤暴击。 “轰轰轰……”龙舞陆凌空砸了十八锤,纵身后跃落在地上。李存代来不及变招,只好举槊硬挡。 十八锤砸下来,李存代矮了一截,头发披散,眼神凌厉,身体被龙舞陆“打桩”似的打入地下,膝盖没入土中。 “再来!”李存代双腿运劲,跃出地面,声色俱厉地叫道,持槊冲向龙舞陆,两人再次激战在一起。 “杀!”石晋一声令下,洛州军以十余倍的兵力围住龙舞陆和他的骑军,欲以优势兵力迅速消灭这支有生力量。 鼓声大作,龙世丰尽起精锐,从城中杀出,石晋早有防备,分兵迎击。 龙世丰率军杀开一条血路,向龙舞陆靠近,城中兵马在龙开建、龙太吉、龙靖等人带领下,源源不断地冲出,看来准备和石晋在城外决一死战。 夏军战力非凡,猛然杀出,洛州军在一阵忙乱之后,依靠兵多优势,渐渐稳住阵脚,双方一番混战。 龙舞陆一声长啸,金乌马疾驰而来。龙舞陆运力击开李存代,纵身上马,率领骑军自内向外突围。李存代也召唤白龙驹,指挥部队追击。 夏国公龙临渊站在城头亲自擂鼓,夏军奋勇向前,与洛州军成胶着之势,相持不下。 忽然,洛州军后军大乱,溃败不已,诸葛谋指挥着三悲军从后杀出。 赤虎将军关恭、黑虎将军张异能、白虎将军浮云、花虎将军司马超风、老虎将军黄无青各领一支人马分五路掩杀过来。 洛州军前后受敌,中间还有龙舞陆的轻骑往来冲杀,顿时顾此失彼,军心大乱,兵败如山倒,被冲得七零八落。 洛州军乱成一团,石晋见势不妙,命令“撤!”率军往南突围。 李存代召集人马保护石晋突围,龙舞陆策马来追,金乌马眼泛金色,发力追上李存代,龙舞陆举双锤全力击下。李存代匆忙回身举槊格挡,发力不足,顿时如遭雷击,胸中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 龙舞陆又是一锤当头击下,李存代双臂酸痛,真气不畅,眼看招架不及,心里一叹,闭目等死。 “休伤我夫!”尖厉声中,一柄大刀架住了金锤。 龙舞陆凝目一看,只见一名红甲女将持刀挡在李存代身前,握刀的手颤抖着,虎口崩裂,血染刀把。俊俏的脸上眼神坚决,大有宁死不让之意。 “你是唯一敢硬接我一锤的女人,而且兵器不脱手,殊为不易,你去吧。”龙舞陆收锤。 红甲女将名石红玉,石晋之女,是李存代未婚妻,闻言拱手相谢,护着李存代退却。龙舞陆极目搜寻,见石晋王旗在南方,纵马追去。 龙舞陆舞动金光锤,如砍瓜切菜般扫荡着洛州军,眼看离石晋越来越近。 “休伤我主!”李存代斜刺里杀出,一槊指向龙舞陆,经过短暂的调息,李存代似已满血归来。 龙舞陆迎住李存代厮杀在一起,短时间谁也无法奈何对方。李存代只想拖住龙舞陆,不让他追击石晋。龙舞陆心中生起惺惺相惜之心,不愿恋战,虚晃一锤,拨马往另一个方向杀去。 李存代平生首次挫败,望着远去的龙舞陆,忍不住仰天长啸,高亢入云。率部往石晋突围的方向追去。 石晋兵败后逃往洛城,自此一蹶不振,不久被龙世丰率军消灭在洛州。而李存代心灰意冷,携妻隐居华山。 顺天城下,龙舞陆和李存代一战天下闻名,此战历时一个下午,直战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随着李存代的退隐,从此成为绝唱,后来有人说起,都是感慨不已。 龙临渊亲自出城迎接诸葛谋和五虎将,犒赏三军。两军合作一处,此后诸葛谋和五虎将追随龙临渊成就帝业。龙临渊也待诸葛谋极厚,视为心腹,五虎皆封侯,地位超然。 诸葛谋临阵反戈一击,打了石晋一个出其不意,那么诸葛谋何时与龙临渊结盟的呢? 原来,决战前一天晚上,龙世丰和龙舞陆乔装改扮,深夜造访三悲军大营,求见诸葛谋。 白虎将军浮云将二人引入帐内,见诸葛谋独自坐在帐中,龙世丰和龙舞陆卸掉面具,自报身份,说明来意。 诸葛谋打量两人,素闻明王龙世丰生得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乃具大气运之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而荊王龙舞陆身形挺拔,意态飞扬,气机恢宏,罡气凛然,起码修炼至绝顶镜,亦是人中之龙。 龙临渊得子如此,可谓是上天眷顾,诸葛谋不由心中暗叹。 龙世丰语气真诚:“父亲派我兄弟二人特来拜见诸葛先生,商议要事。今三军对垒,洛州军最强,而洛州王石晋寡恩少德,度量狭小,绝非救世之主。” “我父亲听闻先生悲天悯人,心怀天下,深感敬佩,愿与先生结盟,首先击败石晋虎狼之师,然后休养生息,日后共图天下。为表诚意,世丰愿为质子,留在军中听凭先生调遣。” 诸葛谋闻言沉吟道:“二位公子暂且下去歇息片刻,我们要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诸葛谋要浮云送龙世丰和龙舞陆到帐后休息,召集其他得力干将进帐商议军情。 赤虎关恭、黑虎张异能、花虎司马超风、老虎黄无青等军中高级将领会聚帐中,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如今三军对阵,顺天城易守难攻,攻城必是巨大的消耗战,伤亡巨大,不管谁最后胜利,恐怕也是惨胜。”关恭道。 “今夏国公龙临渊派两个儿子来结盟,很有诚意。若要从龙临渊和石晋之中选择,依我看来,龙临渊乱世之雄,石晋狼子野心。”张异能道。 诸葛谋道:“龙临渊已经占据顺天城,夺得先机,吾夜观天象,顺天城上紫气冲天,当有新皇诞生。天意如此,吾已决定,为免更多的杀戳,三悲军和夏军结盟,共抗洛州军。各位要是没有不同意见,就此决议。” 众人皆表赞同,诸葛谋派浮云请出龙世丰和龙舞陆,道:“我们同意结盟,也不需要龙二公子作质子,二位速回,准备来日之战。” 龙世丰和龙舞陆大喜,拜谢回城备战,如此才有第二天的大胜。 第四章荊王征东 明王班师回朝,已是傍晚,荆王出城门数里迎接,两兄弟见面好不亲热,又一同进宫拜见父皇。太祖皇帝一手拉着一个儿子,喜逐颜开,略略问了一下军情,见龙世丰出征回来,有些疲惫,心疼的要他回府休息,吩咐龙舞陆明晨出征东海。 天刚拂晓,第一缕晨曦驱散了黑暗,阳光照亮了京城十里外的演武场。一支精锐轻骑整装待发,龙舞陆和荊王府上卿姜思象居前,身后四卫将一字排开,只待战鼓擂响,扬旗出发。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龙舞陆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小队人马渐行渐近,当先一匹骏马浑身乌黑,高头长身,神骏非凡,马上乘者更是出彩,生得面如冠玉,龙眉凤目,头戴金冠,一身纯白绣袍,飘逸出尘。 “二皇兄,你怎么来了?”龙舞陆欢声叫道。来者正是明王龙世丰,后面十几骑白马白袍,是明王亲随“白云十八子”。 “四弟,我来送送你和将士们。”龙世丰停马微笑道,向大家挥手致意,将士们顿时欢声雷动。 “昨天我已向皇兄辞行,何劳皇兄一大早过来一趟。”龙舞陆驱马上前,与龙世丰击了下掌。 龙世丰温言道:“昨晚我突然有些心神不宁,觉得还是来送送你才心安。” “想那刘黑旦不过一海盗罢了,狂妄无知,我去东海只为教训一下那个狂徒,二哥勿需担心。” “四弟的本事,做哥哥的自是知晓,只要扬长避短,不轻易下海与那厮作战,那刘黑旦倒不足虑……”龙世丰略一沉吟,续道:“四弟随我到旁边说话,我有事叮嘱于你。” 龙世丰拨马单骑行向点将台,龙舞陆跟在后面,来到一空旷之处,两兄弟翻身下马,并肩而立。 “舞陆,那刘黑旦何许人也,竟敢指名道姓向你挑战,我觉得其中事有蹊跷。”龙世丰忧心忡忡地说。 “二哥是怀疑有人指使他吗?待我此番去将他擒获,一审便知。”龙舞陆满不在乎地说。 “我也说不准,只是心中疑惑。太子对我素有猜忌,尤其老三跟我象仇人一样,数次暗算于我。四弟在朝中还好,起码他们有所顾忌,表面上尚能相安无事。”龙世丰双眉紧锁,甚是痛心。 原来龙临渊起兵打天下的时候,龙家四兄弟还能齐心协力,一致对外。龙世丰带着龙舞陆率军东征西讨,打下大半个江山,许多能人志士汇聚在明王麾下,据说皇帝曾有意立龙世丰为太子。现太子龙开建军功虽不如明王,但征兵筹粮,运筹调度,亦是大功,太祖皇帝权衡再三,遵循立长不立幼旧制,立长子龙开建为太子。明王功无可封,特许明王开府议事,自行任免。 随着明王龙世丰的声望日隆,太子感到了威胁,三皇子淮阴王向来和明王面和心不和,太子和淮阴王结成联盟,暗中培植力量,笼络后宫妃嫔,朝中大臣多以太子为正统,局势对明王渐渐不利。 荊王龙舞陆生性纯朴,自幼与二哥感情最好,痴于武道,跟随明王南征北战,常与明王共同进退。太子集团和明王一派常有磨擦冲突,太祖皇帝察觉此事,把四兄弟召在一起,训斥勉励一番,太子和明王当场保证永不相害,言笑甚欢,皇帝大是欣慰。 龙舞陆向来不喜权力之争,想了一下,安慰龙世丰:“太子和三皇兄不会不顾兄弟之情,何况父皇春秋正盛,英明神武,他们也不敢乱来,二哥不要担心。” 龙世丰负手望天曼声道:“但愿如此!我也想好好辅佐父皇和太子,把大夏国建成世界上最伟大的帝国,然而大哥他们并不信任我,如之奈何?四弟此去,路途遥远,一旦事了,速速回朝,莫作逗留。” 龙舞陆拍了拍龙世丰的肩膀道:“二哥放心,东海贼寇一平,我就回来,凯旋之时,把大哥和三哥都叫上,好好谈谈。我去之后,二哥凡事小心,忍让为上。” 龙世丰颔首,转头望向旁边两匹亲昵相依的两匹战马笑道:“这匹金乌马本是你降伏赠送于我,今天便还给你,你骑着它出征吧。” 龙舞陆很是高兴,自己这匹“烈火驹”虽也是宝马,但比起“金乌马”还是逊色不少,“行啊!那二哥就骑这匹烈火驹吧。” 兄弟二人翻身上马,来到军队前,明王豪情勃发,朗声道:“该出发了,本王来擂响出征鼓,望诸位将士马到成功,得胜回朝!” “谢明王!”众将士大声答应,群情激奋,明王在军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 “咚!咚!咚……”明王擂响战鼓,荆王一声令下,骑军前部马蹄踏响,渐行渐快,金乌马望着明王,止步不前,龙舞陆知道它舍不得,拍了拍马背,任由它围着龙世丰转了三圈,挨着烈火驹站着。 龙世丰摸着金乌马的鬃毛,眼中有雾飘过,低声道:“自今以后,本王上战场的机会恐怕不多了,你跟着荆王驰骋疆场吧,那样你要快活些。” “二哥,我去也!”兄弟俩挥手作别,金乌马长嘶一声,飞奔向前,明王目送荊王的骑军渐渐远去,没了踪影,带着亲随返回京城。 荊王率领部队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东青城,时已黄昏。东青城守将孟严把荊王一行迎入城中,安顿好将士们,孟严向荆王简单汇报了一下军情,晚上备酒宴为荆王接风洗尘。 宴席很简单,大块肉,大碗酒,很合龙舞陆胃口,龙舞陆吩咐诸将饭吃饱,酒不醉,然后好好休息,明晨议事。 太阳刚刚升起,荊王在将军府邸召集诸将,龙舞陆居中落坐,左边坐着孟严将军,右首坐着王府上卿姜思象,诸将分列两边。 孟严站起身来,一身戎装,相貌堂堂,颇有儒将之风,抱拳道:“禀告荊王,那刘黑旦原是一海盗头领,一向只敢在海上活动。据说前些年发了一笔横财,大肆收买人心,东海盗贼都听他调遣,一些江洋大盗和亡命之徒闻风而投,渐成气候,自封为“海难王“,手下鱼龙混杂,近来又多了一支队伍,人数不详,打扮很奇怪,说话叽哩咕噜的,武功怪异,极是凶残,据说来自东海远方的一个岛国。刘黑旦有大小海船十几艘,每次上岸烧杀抢掠,然后驾船入海,实在可恶!” 龙舞陆知道夏国建国不久,以步军,骑军为主,国家水师刚刚起步,力量薄弱,海上作战能力有限,必须扬长避短,和刘黑旦在陆地上作战。 “所谓骄兵必败,刘黑旦不是向本王挑战吗?战书如何才能送到刘黑旦处?”龙舞陆问孟严。 “城后有一座酒楼,名蜃楼,是刘黑旦的秘密据点,我一直没有动它,并且在里面安插了眼线,只要把战书在那里到处张贴,刘黑旦自会知道。”孟严答道。 “战书稍后我会拟好,交与荊王过目。”一身文士装扮的王府上卿说。 “有劳先生!事不宜迟,我欲与刘黑旦速战速决。战备调度,排兵布阵,先生和孟将军协商配合。”龙舞陆很敬重姜思象,温言道。 “遵命!”姜思象和孟严恭声答道。 东青城是沿海重镇,城墙坚固,由于海盗猖獗,沿海居民大部分搬迁到城池后方。城西三里有一条街,叫海市街,蜃楼就在这条街上。 龙舞陆见一时无事,欲到海市街去看看,孟严不放心,派副将焦冲随行,姜思象派四卫将陪伴荆王,一行六人着便装自城后而出。 焦冲在前面引路,小伙子身材不高,看起来很机灵,渔民装束。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龙舞陆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海市街道口,只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因为沿海有战事,许多百姓商贾迁移来此,造就了这里一片繁荣景象。 龙舞陆穿着黑色丝袍,长发如墨,用紫色布带扎着,披散在肩,神清气爽。身边四卫将都换了便服,一路上称兄道弟,边走边聊,兴高采烈。 龙舞陆性格豪爽,与部下私下里兄弟相称,是为“荆王十兄弟”,这次来到东海的四卫将都在其中,还有五位都在军中任职。 高大魁梧的青年叫唐枫,川中唐门外门弟子,因为反出唐门被追杀,被路过的龙舞陆所救,唐枫感恩图报,从此追随左右。 走在唐枫旁边的胖子叫齐经纶,一脸福态,不爱经书爱耍刀,是关西地趟刀派的好手,与龙舞陆不打不相识,结为朋友。 蓝衫佩剑公子名呼延星,长身玉立,英俊挺拔,乃当朝御林军统领呼延迟幼子,呼延迟本是太子一党,儿子却和龙舞陆交情莫逆,肝胆相照。 走在身边的稍矮的是高揽月,一袭月白长袍,扎着书生头节,长得比呼延星还要俊,父亲是吏部尚书高谦,自幼被父亲送上山学剑十年,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找龙舞陆挑战,一战而服,从此跟定了龙舞陆。 龙舞陆一行人走在街上,饶有兴致的东张西望,这里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不过很有地方特色。商铺林立,粮油、衣物、工具、饰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大家在一家海鲜店驻足,只见各种各样的海鱼和贝类,奇形怪状,颜色鲜艳。龙舞陆五兄弟从来没有见过,感到非常好奇。焦冲忙着为几个人介绍,叫什么名字,应该怎样烹饪,味道如何鲜美,直说得大家食指大动,腹中饥饿,原来已近晌午,到饭点了。 焦冲领着大伙直奔蜃楼,蜃楼高三层,宽敞气派,在周遭颇有鹤立鸡群之势,非常显目。大门两边墙上的公告栏已经贴上战书,上写:“天朝荆王殿下龙舞陆奉旨讨伐贼寇刘黑旦……”字样。 小二把龙舞陆一行人迎入二楼,焦冲要了靠窗的一个大包厢,从包厢的花格中可看到大厅。正是中午,一楼和二楼几乎客满,人声嘈杂。 菜上得很快,除了海鲜,焦冲按照大家口味点了一些家常菜,还有一坛本地名酒“蓝浪”。白瓷酒杯斟满了淡蓝色酒液,赏心悦目。焦冲先干为敬,齐经纶举杯一饮而尽,赞声“好酒!”,龙舞陆饮了一口,果然入口清冽,醇香绵甜。 “此酒极有后劲,你不可多饮。”呼延星喝了口,对高揽月小声地说。 高揽月瞪了他一眼,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顿时呛得咳嗽起来,两腮泛红。 龙舞陆看到焦冲诧异的样子,摆摆手笑道:“来来,喝酒吃菜。”唐枫和齐经纶只作不见,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第五章长枪青年 酒过三巡,忽听到“噔噔噔”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同时炸雷似的声音传来:“马猴子,好酒好菜伺候!” 龙舞陆循着声音望向楼梯口,只见人影一闪,一个人出现在那里,棕色长袍,廋长背影。鱼贯走上来五个人,前面一条大汉,头发随意飘散,浓眉重目,褂子敞开,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后面四个人至少比大汉矮半头,头发朝天扎起,衣服裤子宽大,腰挎长刀,样式怪异。 焦冲小声地跟荊王说道:“那个富商打扮的瘦汉是酒楼老板,叫马云龙,在此地是个人物。大块头叫牛老四,做的是海上和内陆倒卖生意,听说和刘黑旦也有生意上的来往。那四个矮个子,看装扮,应该是东瀛岛浪人。” 马云龙把牛老四几个人安排在龙舞陆的隔壁包厢,招呼伙计上酒上菜,向牛老四告退上三楼去了。 又听到楼梯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不轻不重,走上来一个青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斗笠下一张粗豪黝黑的面孔,颀长的身躯穿着蓑衣,提着一个长形木箱,在楼梯口处一张空桌坐下。只要了一碗面,一壶酒,眼睛盯着桌上的木箱,安静的坐在那里。 龙舞陆正在好奇高个青年的长木箱子装的什么,忽然那青年看过来,两人望了个对眼。龙舞陆报以微笑,高个青年面无表情,慢慢移开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小二端上面和酒,青年一口酒一口面地慢慢吃着。 龙舞陆观那青年眼神坦荡,似非奸恶之辈,总感觉他的注意力在隔壁牛老四一伙身上,似有事情发生。吩咐大家只顾吃喝,别东张西望,静观其变。 酒楼二楼醒目处也贴着一张战书,牛老四几个人“叽哩咕噜”说着话,不知说些什么。 酒足饭饱,牛老四到柜台结帐,帐房是个笑嘻嘻的胖老头。牛老四扔出一锭银子,接过找零,带着四个东瀛浪人下楼去了。 高个青年在桌上放了一块碎银,提着木箱,也跟着下楼。 龙舞陆见高个青年似在跟踪牛老四一伙,欲看个究竟。示意齐经纶掏出钱袋给焦冲结帐,焦冲不肯要,自去柜台结帐转来。 龙舞陆知道边关将士清苦,从钱袋拿出一张银票递给焦冲,焦冲哪里肯要,坚辞不受,直到荊王佯怒发令,方才收下。 众人下得楼来,看见高个青年已经走远,前面十几米远,走着牛老四五个人。龙舞陆几个人就在后面跟着。 不一会儿到了东青城后城门,眼看牛老四一伙进了城门,高个青年加快脚步,也进了城。 龙舞陆紧跟着高个青年,出了前门,看见他背影一闪不见了。龙舞陆略一提气,整个人腾空而起,居高而望,原来前面是个下坡,坡下面一块空旷的平地,空地上几个人慢慢聚拢。 牛老四一伙人显然也发现了高个青年在跟踪他们,一字排开,蓄势待发。高个青年冲到面前站定,双手持着木箱。 四个东瀛浪人呈扇形围了上去,手握长刀,哇哇乱叫。高个青年手一动,箱盖弹开,双手一探,取出一把银色短枪和一根黑色短棍,挥舞着迎上前去。 龙舞陆几个人在远处观战,看那四个东瀛浪人长刀凶狠的劈向高个青年,青年左手黑棍一抡,格开长刀,右手银枪连环四刺,疾如闪电。东瀛浪人都非庸手,急忙闪开,迅速扑上去斗成一团。 一时间厮杀得难解难分,高个青年脚步稳健,出招势大力沉,招数精奇,以一敌四尚且游刃有余。牛老四见高个青年不好对付,瞅准机会,猛地跃起,一掌击向他的后背。那青年早有防备,双手发力逼开四个浪人,飞起一脚,踢在牛老四掌上,牛老四一个倒跃,落地晃了几下才站住。 龙舞陆见高个青年越战越勇,渐占上风,心中暗赞,于是安心观战。忽听“啊”的一声惨叫,青年一棍把一个浪人击飞出去。倒地的浪人口吐鲜血,忍痛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望空中一抛,顿时响起刺耳的哨声,空中划过一道浓浓的黑烟,经久不散。然后爬起来挥刀冲向战团,悍不畏死。 “不好!他们还有援兵。”焦冲很焦急。“荆王,容末将回城调集剿匪队,给这些东瀛人一些厉害看看。” 龙舞陆拦住了焦冲,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必麻烦,我们见机行事。” 正说着,海岸那边人头晃动,几十人向这边赶来,围住了高个青年,长刀一顿乱砍。青年纵身而起,在空中把短枪和黑棍接在一起一转,立刻变成一杆长枪,迎风扫将下来,有几个浪人被震得长刀脱手。青年一枪刺中一人,挑向敌群,长枪大开大合,如疾风骤雨,身形如电,忽左忽右,前后腾挪,力战不退。 “此人确是一条汉子,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凶残成性,等他力气耗尽,必遭毒手!”呼延星也擅长枪,知道如高个青年那般使法,最耗力气,恐不能持久。 “虽然不知道那青年是什么人,但是那些东瀛人跑到咱们国土上来撒野,必须给予教训。你们去施以援手,对付外境入侵者,不必留情,杀他个痛快。去吧,我给你们掠阵。”龙舞陆大声说道。 众人早等着荆王发话,闻言抢身而出。高揽月和呼延星一人一把长剑,齐经纶挥舞两把镔铁刀,唐枫则是赤手空拳冲在前面,焦冲握着军刀殿后。 高个青年胸部已经被鲜血染红,也不知是谁的血,地上躺着几具东瀛人的尸体,还有一些伤重的东瀛人在苟延残喘。 东瀛人一批批的杀上来又退下去,竟然想用车轮战来消耗对手,两个人按刀在外围观战,似乎是他们的头目,牛老四陪在旁边说着话,指指点点。 高揽月率先杀到,一声叱喝,长剑刺穿了一人的咽喉。东瀛人分兵围了上来,呼延星长剑挡住高揽月背后的敌人,剑光闪动,刺中几人手腕,长刀纷纷坠地。唐枫掌如奔雷,在长刀阵中进退自如,一扬手,银光乍起,数柄飞刀闪电般击中几个正在围攻高个青年的东瀛人,倒地不起。齐经纶挥舞双刀如雪团般滚向人群,所到之处,惨叫连连,数人倒地哀嚎,已被地滚刀剁断了脚。焦冲持刀和几个东瀛人周旋缠斗在一起。 甫一接触,东瀛人就死的死,伤的伤,先前还在悠闲观战的两个头目再也按捺不住,长刀出鞘,一人身影如鬼魅地欺近高个青年,另一人如鹰击长空从上方杀到,想合力一击解决掉高个青年。 龙舞陆一直在注意这两个人,他们一动,龙舞陆身随意动,后发先至,一人赏了一掌。两个头目感到一股巨力涌来,胸口为之一窒,不由得连连后退,必杀的一击被对手轻描淡写地化于无形。龙舞陆双手负后,冷笑着盯着他们,两人愣怔在原地,再无出手的勇气。 龙舞陆游目四顾,一个跨步就到了焦冲身边。焦冲正感到吃力,忽觉眼前一空,敌人如浪冲沙溃退不已,被龙舞陆一掌击溃。黑影闪过,一掌击向准备偷袭高个青年的牛老四,牛老四大惊,转身双掌推出,“啪”的一声,牛老四连退三岁,欲待站住,气血翻涌,又退一大步,心头喑惊,转身就走,龙舞陆也不追赶。 东瀛人本来仗着人多势众,并不惧怕,一番恶斗下来,发现夏国人个个英勇,自己几十号人拿几个夏国人不下,反而死伤累累,伤亡过半,终于感到害怕起来。一个头目见势不妙,一声吆喝,还能动的东瀛人拼命往海边跑去。 高个青年已是神疲力乏,见东瀛人要逃跑,奋起余威将长枪掷出,长枪以长虹贯日之势从一个东瀛人的后背扎进,透体而出,余势不绝,又刺入前面一人背心,两人串在一起结伴投胎去了。荆王四卫和焦冲正杀得起劲,一起追杀过去。 前面逃,后面追,到了海边,转过一块大礁石,赫然出现一般海船。东瀛人跑得快的沿着跳板逃上船去,惊魂未定。一阵风刮过,龙舞陆乌发黑袍,冷笑着出现在甲板上,直吓得东瀛人狗急跳墙要拼命。 龙舞陆一掌击退靠近的东瀛人,笑着对刚刚上船的龙老四说:“这艘船是刘黑旦的吧?看来你们是一伙的,你给本王传个话给刘黑旦,就说大夏朝荆王龙舞陆在东青城等他,速速来战,别象一只海乌龟躲在海里不敢出来,今天权当是给他一个见面礼!” “原来是当朝荆王殿下,无敌神力王,果然英雄了得,在下一定把话带到。”牛老四忙恭声答道。 龙舞陆再不多话,一个纵身,落在海滩上和部下会合,几个人杀得起劲,杀得东瀛人只恨爹妈给的脚太短跑不快,东逃西窜。龙舞陆止住部下, 往东青城走去。 高个青年提枪赶来,斗笠蓑衣都弃了,浑身浴血,虽然已是强弩之末,斗志还是很旺盛,豪气不减,看见一个负伤的东瀛人挣扎着向海边逃去,奋力一枪刺中其后背,了结了他。 “在下姓戚名去墨,多谢各位好汉仗义相助,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在下一定牢记在心,以后有机会必报大恩!”高个青年迈步走到龙舞陆等人面前,一揖到底,抱拳说道。 唐枫对戚姓青年颇有好感,看了看龙舞陆,道:“这位是当今荆王殿下,这是东青城焦将军,我们四个是荊王部将,这两位是呼延公子和高公子,胖子叫齐经纶,在下唐枫。” 戚去墨一一道谢,又与龙舞陆重新见礼:“拜见王爷,素闻荊王殿下神力无敌,今日得见殿下英姿,实在是在下平生之幸也。” “不必多礼。东瀛人凶残成性,人多势众,阁下何以孤身犯险?”龙舞陆问道。 “在下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遇见,必欲杀之而后快。今日身陷险境,幸得诸位相助。实不相瞒,若不是与各位共同杀敌,在下会找机会摆脱他们逃走。” 戚去墨腼腆一笑:“留得青山尽,不怕没柴烧,倭寇不杀尽,我还不能死。” 众人不禁乐得一笑,龙舞陆邀请戚去墨回城一叙,一起回到东青城。孟严和姜思象迎入将军府,说起今日遭遇,杀了不少倭寇,姜思象和孟严非常高兴,对戚去墨也很是敬重。 龙舞陆询问姜思象和孟严军备情况怎样,大家坐下商议即将到来的战斗,只等刘黑旦领兵来犯东青城,必须予以致命一击。 第六章爆刘黑旦 一日无事,第二日上午探子来报,刘黑旦率领十几艘海船,近万名海盗来犯。海盗们在正面海滩登陆,正往东青城而来。 龙舞陆下令出城应战,由姜思象指挥三千轻骑,孟严率领一万步兵,离刘黑旦部百米处扎住阵形。 龙舞陆骑着金乌马,手提金光双锤,越众而出,叫道:“刘黑旦在哪里?让本王试试你这只黑溜溜的混蛋是否打不破?” 对面阵中跳出一条大汉,身高近两米,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卧蚕眉,三角眼,狮鼻阔口,手握两只巨大的亮银锤,威风凛凛,声如洪钟:“你小子就是龙舞陆,老子正想会会你,可敢下马与老子一战?” “有何不敢!”龙舞陆见对手无马,不想占他便宜,跳下马来。 两人相隔三米站定,龙舞陆本来挺高,可站在刘黑旦面前一比,就象小孩一样单薄,连手中锤子都小上一轮。 “不公平!姜先生,那刘黑旦人高马大,锤子也大不少,荆王会不会太吃亏了呀?”高揽月有点紧张。 “武功高低并不是取决体形大小,咱们荊王天生神武,力大无比,你不要担心。”姜思象安慰高揽月。 龙舞陆不想废话,叫声:“溜黑蛋,来吧!”左锤虚晃,右锤平推而出。刘黑旦不敢怠慢,连忙右锤封挡上去。“呯”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双方须发飞扬,凝立不动。 龙舞陆第一锤意在试探虚实,见刘黑旦如此大锤,几乎比自己大上一倍,心中又震惊又疑惑。一锤拼过,心里不禁一乐,因为凭手感听声音,龙舞陆确定他的巨锤是中空的,重量比自己的金光锤还要轻。 龙舞陆迎风晃了晃锤子,道声“看招!”,左锤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刘黑旦,刘黑旦高啊,锤子大啊,伸手就挡住来锤,右锤反击对手头顶,龙舞陆举锤架住。 龙舞陆笑道:“大黑蛋,有些力气呀!难怪如此猖狂,第三锤小心了,只要你接住本王第三锤,从此东海任你横行!” “小子来呀!”拼了两个回合,刘黑旦见“神力无敌王”不过如此,信心大增,虽然知道对手有所保留,可自己也未尽力不是吗。 “破黑蛋,本王已赏了你两锤,这次让你先出手,要你输得心服口服!”龙舞陆少年心性,换着花样叫他的名字,双锤一前一后随意站着。 刘黑旦受激,粗黑的脸庞凶相毕露,咆哮一声“毁天灭地!”,运足劲力,双足顿地,整个人如大鸟般飞了起来,两柄巨锤化出两道银光劈天盖地般向龙舞陆当头击下。 “来得好!龙之霸力!”龙舞陆吐气开声,前锤回拉,凌空划了个弧线,后锤抡圆,左脚站定,右脚前迈,双锤发出呼啸之声迎向刘黑旦从空而降的巨锤。 “嗡……”,闷响声震得当场很多人耳朵生疼,头皮发麻,力场所及,附近的海盗被冲得丢盔弃甲,东倒西歪。刘黑旦首当其冲,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被击得倒飞回去,勉力站住,双手虎口流血不止,双锤几欲把持不住,胸中气血翻涌,刘黑旦把涌到喉头的一口鲜血强行咽下,惊魂未定地盯着龙舞陆。 龙舞陆乌发飞扬,气定神闲地一挥手,姜思象和孟严看到,齐声发令:“杀!” 呼延星、高揽月、唐枫、齐经纶各带一支骑兵发起冲锋,瞬间就把海盗阵形冲开,分割成几块,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海盗兵见刘黑旦受伤,士气受损,并且从来未和正规骑军作战,所以惊慌失措,溃不成军。 孟严率领步兵跟着杀到,如杀瓜切菜般碾压海盗兵。 “不要慌!不许逃!结成方阵!”刘黑旦派四大岛主把分散的海盗兵慢慢靠拢,组成四个方阵,跟官兵厮杀在一起。 擒贼先擒王,龙舞陆扑向刘黑旦,欲结果他性命。忽然剑光闪动,两把长剑分取龙舞陆的双眼,来势如电。龙舞陆只得回锤自救,一锤扫向双剑,双剑闪退。 定睛看去,只见两个白衣蒙面人,一样的身材打扮,只是一人左手握剑,一人右手握剑,挡住去路。龙舞陆双锤分击两人,两个不敢硬接,侧身让开。龙舞陆舍弃两人,直扑刘黑旦,蒙面人双剑自后背刺来,龙舞陆向后挥锤,蒙面人跃开,似乎只想缠住龙舞陆,不让他追杀刘黑旦。 刘黑旦转身就跑,忽然劲风扑面,一杆长枪挟风雷之声刺向自己咽喉,刘黑旦挥锤挡开,见一高个黝黑青年挡在面前,正是戚去墨。刘黑旦有伤在身,不敢恋战,且战且退,眼见海盗们伤亡惨重,败势不可挽回,大喊一声“扯呼!”,率先往海边跑去,戚去墨大喝一声,一枪刺中刘黑旦肩膀,刘黑旦左锤脱手,忍着疼痛,借势前跃,右锤运力甩向戚去墨。 面对如此巨大的飞锤,戚去墨不敢大意,长枪一挑一托,巨锤改变方向,向一群海盗砸去,顿时砸倒几个,惨叫不止。 回头看见刘黑旦在海盗们的保护下,已逃到海边。戚去墨往前追,被几个海盗截住厮杀,这几个海盗武功高强,戚去墨冲不过去。 两个白衣蒙面人长剑狭长,剑走轻灵,轻功极高,缠住龙舞陆,只是突袭闪躲。龙舞陆急切之间摆脱不了,心中烦躁,双锤挥舞起来,砸死了不少海盗。 姜思象仍是儒士装束,坐在马上指挥作战,见海盗溃败欲逃,喝道:“唐枫!齐经纶!高揽月!呼延星!率骑军向海边冲杀,截住海盗归路,围而歼之!”话音未落,纵马冲向龙舞陆。 姜思象从袖中抽出一支大毛笔来,点向一白衣蒙面人,蒙面人运剑削在笔上,金铁之声响起,笔杆不知什么材质制成,豪发无损。 “荆王,这两个蒙面人就交给我了。”姜思象翻手又一支笔在手,跳下马来,双手握笔,静静看着两个白衣蒙面人。两人看着儒雅不凡的姜思象,知是劲敌,只是小心戒备,也不着急进攻。 龙舞陆见姜思象对上了两个蒙面人,嘱咐他小心,略一观察,冲向海边。经过戚去墨身边,见他对阵三个海盗高手渐处下风,顺手一锤向一使板斧的海盗砸去,那海盗不敢硬接,纵身跳开,又一锤砸散其他海盗。 龙舞陆不管他们,叫上戚去墨去寻刘黑旦。赶到海边,刘黑旦已经逃上了一条大海船,十几条海船陆续开始驶离海岸,官兵欲抢上船去,船上箭如雨下,夹杂了各种暗器,官兵伤亡不少,龙舞陆忙叫:“穷寇勿追!” 姜思象和孟严指挥部队把海盗兵大部围住,呼延星和焦冲众将军率部对负隅顽抗的海盗坚决消灭,俘虏了上千海盗。 逃窜出去的海盗拼了老命的往船上跑,最后几条海船升起跳板,开始撤离,轻功好的可以跳上船,跳不上去的在追杀声中只好往海里跳,海盗们大多熟习水性,向等着他们的几艘海船游去。 孟严看着水里黑压压的人头,号令弓箭手准备射击,龙舞陆忽起恻隐之心,道:“海盗也是父母生养,不必赶尽杀绝,且由他们逃命去吧。”孟严点头依从,指挥对岸上的海盗围剿。 打扫战场,官兵取得了一场大胜,官兵虽然有伤亡,那也是抚恤金多少的事了,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海盗兵伤亡大半,还有一部分被俘虏,跟着刘黑旦逃脱的大约十之一二。 第一次接触战,龙舞陆大获全胜。刘黑旦身受重伤,部队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再也不敢开战,经常派小股海盗沿岸骚扰,官兵追来,迅速乘海船逃离。 龙舞陆和孟严商议,在东青城沿海登陆处设置几个营寨,日夜巡逻,不许海盗上岸,力保一方平安。通知沿海渔民回来居住,可以在近海打鱼了。 这天早晨,闲来无事,龙舞陆和孟将军在府中坐谈,聊了一阵,见孟严脸有难色,欲言又止。料其有事,紧问之下,孟严才肯说。 原来孟严有一妹嫁于浙州宁城知府甘兴为妻。膝下只有一女,名甘甜儿,前天在闺房中离奇失踪,刑捕房查无头绪。并且浙州一带接连发生连环采花案,采花贼专向官家和富绅家眷下手,一直没有破案。 甘兴严令宁城刑捕捕头铁水限期破案,修书求助于孟严,请孟严派边军缉拿一个叫叶飘零的少年剑客。叶飘零身为嫌疑犯,拒捕伤人,剑法精妙,轻功极高,甘兴和铁水束手无策,只得到处搬救兵。 孟严面有悲色,对龙舞陆道:“末将对这个外甥女一向疼爱有加,恨不得立即赶往宁城,捉拿罪犯,救出甜儿。然而正值非常时期,刘黑旦和倭寇随时可能来进犯,孟严身为一城守将,不敢擅离职守,正考虑派焦冲带一支精兵赶往宁城,还未来得及报与荊王殿下知晓。” 龙舞陆闻言想了一会说:“叶飘零武功高强,焦冲带兵去恐怕作用不大。我几个兄弟倒是有些江湖经验,这样吧,我带几个弟兄,二十骑兵赶往宁城会一会叶飘零。孟将军和姜先生负责海防,刘黑旦新败,谅他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孟严从座位站起来就要行跪拜之礼,被龙舞陆拉住。龙舞陆几兄弟的武功孟严已经见识过,由他们去当然再好不过了,只是龙舞陆以王爷之尊不辞辛劳仗义相助,令孟严感激不已。 问明路径,事不宜迟,龙舞陆叫起四卫将,点了二十精锐骑兵,沿着官道急行军,金乌马撒开欢蹄,一下子超出老远,龙舞陆只好控制它的速度和队伍一起。大约三个时辰赶到宁城,来到知府府衙,呼延星叫门房速去通报。 甘兴闻报,急忙迎出衙门,拜见荆王殿下,和四卫将客套一番,迎入府堂。龙舞陆拿出甘兴写给孟严的求助信,说明来意。 甘兴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听到龙舞陆特来相助,大喜过望。备酒宴为龙舞陆几位接风洗尘,二十骑兵也有安排。 甘兴向龙舞陆汇报了案情进展,疑犯叶飘零就住在城外一废弃的庙宇里,既不认罪也不逃跑,经常白天出去,晚上就住在庙里,前来缉拿的捕快和官兵根本就拦不住他,只好在外面守着监视他,随时向甘兴报告。 不一会儿,酒席备好,龙舞陆因为有事,要几兄弟都不喝酒,吃饱后稍事休息,就要甘兴带路去找叶飘零。 庙宇破败不堪,年久失修,也不知供的哪路神仙在这里断了香火。守在这里的一班人看到甘兴一行人,连忙过来候着。 “姓叶的小子可在里面?”甘兴问。 “那小子早上出去,过了中午才回来,一直在庙里没有出来。”一捕快忙答道。 高揽月跃跃欲试,走近庙门高声叫阵:“无良小贼快出来乖乖受擒,高公子在此!”叫了一阵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龙舞陆手握双锤,要进庙门,唐枫和齐经纶一左一右,护着龙舞陆,走进庙里,庙不大,大殿和几间厢房一目了然,并没有人。 捕快们面有惭色,他们守在这里,监视的人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们一点都没有察觉。 第七章飘零一叶 龙舞陆和甘兴正合议间,忽然一条白影掠到庙门,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走了进来,长得斯文俊雅,中等身材,腰悬长剑,脸色有点苍白,目如点漆,冷冷地看着闯进庙里的不速之客。 甘兴上前喝道:“叶飘零,你把小女劫持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认罪伏法!”向龙舞陆一拱手,“此案已惊动荊王殿下,你跑不了了。” 白衣少年眼中有痛楚之色:“甘大人,小姐失踪,晚辈五内俱焚。这几天,飘零搜遍了整个宁城,仍是不见甘小姐踪影。” 龙舞陆冷眼旁观,见叶飘零不似假装,道:“既然不是你所为,你为何拒捕伤人,不协助官府破案?” 叶飘零不管龙舞陆王爷身份,冷声道:“我要被他们抓住,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何况那些酒囊饭袋,放着采花大盗不去抓,非要纠缠我不放。要是我做的,我早就远走高飞,凭他们留得住我?” 龙舞陆默然,高揽月看不惯叶飘零目中无人的样子,宝剑出鞘,斜指地面道:“你当真以为天下无人了吗?来,咱们比划比划,你胜过本公子再狂不迟。” 叶飘零瞅了高揽月一眼:“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试?我狂了吗?我不过说的是实话而已。” 高揽月见他冷言冷语,心头火起,一剑刺向他的左肩。叶飘零纹丝不动,任由长剑刺到,高揽月见他不躲让,挽了个剑花,长剑改变方向,刺向他的胸口,叶飘零仍是没有动的意思。 高揽月见对手不动,这一剑就刺不下去,咬牙收回长剑,忿忿不已。 龙舞陆笑着隔开两人,道:“叶飘零,你随本王回衙门,本王保证你的安全,只要此事与你无关,本王也保证还你清白。” 叶飘零抱拳答道:“王爷,草民一向自由自在惯了,并不想和官府有所牵扯,何况我有自己的事要办。” 龙舞陆也想见识一下他的武功,道:“其实本王还是愿意相信你的,我们大伙为你而来,总得有个交待。今天只要你能走出这座庙,从此任你海阔天空。” 叶飘零淡淡的说道:“我还有事,现在要走了,看你们拦不拦得住我。”说着往庙门慢慢走去。 龙舞陆轻叱一声,守着庙门,唐枫、齐经纶、呼延星、高揽月守住四个角落。 叶飘零拔出长剑,剑身轻薄狭长,龙舞陆感觉这剑很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摆开双锤,作势要拦。 叶飘零突然加速,直扑庙门,长剑闪动,连刺龙舞陆的手腕,龙舞陆金光锤稍微一晃,与长剑碰个正着,长剑极有韧性,滑过锤头一绕,又是一剑疾速刺过来。 龙舞陆马上想起来了,叶飘零的长剑与出现在刘黑旦身边的两个白衣蒙面人手中长剑样式极为相似,难道这少年与刘黑旦或东瀛人有勾结? 龙舞陆挥舞重锤和叶飘零的长剑斗在一起,两件兵器重量悬殊,却打得很是精彩,龙舞陆举重若轻,用双锤使上小巧功夫,以快打快,叶飘零的长剑善于卸力于无形,借力打力,进攻犀利。 跟刘黑旦那一战不同,龙舞陆和叶飘零的战斗尤为惊险,不是大力量的冲撞,是速度和技巧的争锋。三十回合过去了,两个人险象环生,虽然未到性命相博的地步,但好胜心使两个人都不肯罢手。 龙舞陆使出龙之霸力,投手举足间,风起云涌,周围带起强大的能量波。叶飘零渐渐感到了压力,身法一变,整个人轻飘飘的,如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叶子,随波逐流,浑不着力,而剑法更加凌厉。 高揽月、呼延星、齐经纶和唐枫在四角掠阵,看得心驰目眩,心中暗惊。他们的荊王兄弟少年成名,在夏朝建国期间罕有对手,会尽天下名将,博得“神力无敌”的威名,长大后更是神武,难遇数合之敌。叶飘零年纪轻轻,竟然和龙舞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 叶飘零越战越心惊,对手的力量源源不绝,生生不息,自己用“一叶知流”身法和“激浪剑法”尚且战一个小王爷不下,周围强敌环伺,再不想法突围,今天恐怕得交待在这里了。 叶飘零牵引一股力道抢攻两剑,乘龙舞陆回锤防守之际,如箭出弦般“射”向对面的高揽月,剑光如水银泄地,欲逼高揽月让路,自此突围。 高揽月先前挑战叶飘零未果,现在他找上门来,正中下怀。一声清叱,剑如一泓秋水流入叶飘的剑影中,“叮”的一声脆响,双剑相交。叶飘零一攻即退,人已飘向胖胖的齐经纶,原来他抢攻高揽月是假,攻齐经纶才是真,大概觉得胖胖的齐经纶是最弱的一个。 叶飘零身形飘忽,凌空一剑刺向齐经纶的大肚子,大肚子突然不见了,变成满地的刀光。叶飘零发觉附近竟无落足之处,剑点刀光,借势掠起,扑向手无寸铁的唐枫。 唐枫眼看长剑就要刺中自己的大腿,一侧身让过,一掌打向叶飘零的握剑右臂,气流吹得他衣袂飘动,竟是劈空掌。叶飘零一剑破空刺向唐枫掌心,唐枫翻转掌势,击偏剑势,另一掌带着风声劈向对手。叶飘零伸左掌与他对了一掌,借势后跃,攻向呼延星。 龙舞陆袖手观战,见叶飘零四处攻击,似乎是要掂量一下每个人武功,不禁笑了起来。呼延星见叶飘零剑如闪电,瞬间就到,手中重剑慢慢递出,竟然挡住了长剑,叶飘零感到剑气侵体,并不恋战,身形扶摇直上,凌空转折,欲越墙而去。 “看刀!”唐枫一声呼喝,右手一扬,五柄飞刀破空飞向空中的叶飘零,一把自下而上追击,另四把飞刀分射四方,意图挡住叶飘零逃逸去路。 叶飘零挥剑击落下面的飞刀,长吸一口气,身体竟又拔高一尺,劈空一剑,身体后翻,眼看就要落在后院院墙。忽然一条黑影冲天而起,“看锤!”一双金光重锤伴着话音自后面呼啸而来。 叶飘零只得回剑格挡,剑搭在锤子上一推,止不住身体下落,与龙舞陆一起落在院中。叶飘零脸色苍白,眼角跳动,显然有点内力不继,深知龙舞陆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何况还有四大高手包围着。 “罢了!”叶飘零低头叹道,就要束手就擒,甘兴连忙指派捕快把他绑上。龙舞陆挥手制止,要甘兴带官兵先到庙外面等着。 庙中只剩下龙舞陆五弟兄和叶飘零,虽然彼此都有交手,大家并没有互下杀手,切磋的成份居多,龙舞陆笑着对叶飘零道:“叶飘零,本王有些话想问你。” 叶飘零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对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武艺高强,爱笑的小王爷印象有很大改观,何况他刚才使自己免了绑缚之侮 ,于是点了点头。 龙舞陆道:“你说甘小姐失踪与你无关,但据我观察,你似乎和甘小姐是旧识,而且关系非比寻常。” 说起甘小姐,叶飘零眼中又现痛苦之色,转过身去,踱了几步,沉声道:“一年前,我奉师命追杀作恶多端的崂山四鬼,四鬼武功不怎么样,但奸诈狡猾,我虽杀了他们,自己也中了暗器。” “怪不得!我听朋友说,崂山四鬼一日之内死绝,一人死于山顶,一人死在山脚,另两人却死在离山数里的一个地洞里,不知何人下手。”齐经纶道。 叶飘零转过身来继续说:“返回途中,经过到宁城的官道,我因为腿上中了一颗毒针,为免毒伤加重,并未施展轻功,只是步行。忽然后面马蹄声骤,我让在路边,一条鞭子猛地抽向我的后背,我并不想计较,顺着鞭势倒在路边,让他们过去算了。” 叶飘零眼晴发光:“我只听得一女子惊呼声:‘住手……大叔,你不要紧吧!’那女子过来把我扶起来,我看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满眼都是关切之色地看着我,也许发现我并不是大叔,窘得小脸微红。” “那是我第一次见甘小姐,当时觉得满眼容光,如阳光照耀着我,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美丽之极,不由得痴在那里。” 叶飘零脸色泛红,就是一个情窦初开恋爱中的少年模样。龙舞陆几个都是差不多年纪,听得很是过瘾。 “甘小姐还以为是我伤重,更是着急,我说不妨事,你们走吧。甘小姐发现衙役鞭子并没有伤着我,却发现了我小腿的伤势。我虽已逼出毒针,毒性却解不了。甘小姐居然会解毒,她帮我消毒、敷药、包扎,又让人腾出一匹马来让我骑上。” 叶飘零尽量保持平静,眼神空远,旁边的人都感到了他心中情感的波澜。 “我虽然武功尚在,但我愿意听从甘小姐的安排,愿意接受她的善良,愿意与她同行,愿意一路上陪护她。” “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师父收留,师父说我象一片飘零的叶子,赐名叶飘零。我只知道练武杀人,听师父的话。直到遇见甘小姐,我才知道生命原来如此多姿多彩。” “一路同行,才知道甘小姐名叫甜儿,父亲是宁城知府。甜儿自幼拜在南海观主门下学艺,这次是父亲派衙役接她回家探亲。” “到了宁城,甘小姐见我伤势还未痊愈,吩咐下人给我安排个偏房住下来养伤。也许甘小姐并没有把帮我治伤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只要想到甘小姐住在这里,有机会还能看到她,心里就很满足。” “过了一段日子,偶然遇到甘小姐,她知道我伤早好了,问我为什么还不走,是不是无处可去。我就说,见你一面,我就要走了,回去见师父复命,但我还想见她,还会来找她,她愣住了,脸一红扭身就跑了。” “见了师父之后,我告了个假,专门到宁城拜见了知府甘大人,求见甘小姐。甘大人很礼貌地拒绝了,希望我不要再来打扰甘小姐。” “没有见到甘小姐,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不愿离去。我围着院墙游走,进去虽不难,但我不能作那翻墙入院的登徒子,我发现在院子南面有一座小山坡,坡上有一木亭,站在亭中可以看到甘小姐住的阁楼。我在亭中站了半天,终于等到甘小姐出现在窗边,显然她看到了我,转身就消失了。” “她并不想见我,我正在伤感,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从大门出来,几个起落出现在我面前,正是甘小姐,笑脸含嗔,问我站在这里做什么,我高兴得语无伦次,如实说了。” “甘小姐红着脸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我说从见第一面就喜欢了,就认定了。我傻傻地问她喜欢吗,她说刚才在窗中看到亭中的我,心中……她低头不说了,但我已明白,欣喜若狂。” “说了几句话,甘小姐要回去,我说我天天来木亭中看她,她偷笑着跑了。” “每天早晨我练轻功的时候,奔行十余里来到宁城府 ,就站在亭中望着阁楼,甘小姐每天会打开窗户看我一眼,如此就够了,然后我就回寨。” “后来,甘小姐有时会出来见我,给我拿些吃的,说会儿话,我开心得不得了。”叶飘零的声音有些发颤。 “最后一次相见,她说她也想跟我在一起,但她父亲嫌弃我是江湖草莽,要我耐心等待她求得父亲回心转意,允许我们正大光明地交往。可是等我再来的时候,甘小姐却失踪了。” “好一个痴情少年,好一对苦命鸳鸯……”高揽月还要说,呼延星见叶飘零脸已变色,连忙拉走高揽月,两个人在一边低声争吵了起来。 第八章探查采花盗 龙舞陆等人听叶飘零娓娓道来,忽悲忽喜,沉浸在往日情境中,不能自拔,深表同情。 顿了一会儿,龙舞陆问叶飘零:“甘小姐失踪之案,你有什么发现吗?” “甘小姐失踪后,我什么也不管了,偷偷到阁楼上仔细检查过,门窗俱无损坏,屋内亦无打斗的痕迹。甘小姐自幼学武,聪明机灵,怎么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呢?”叶飘零嘶声道。 “我担心甘小姐被采花贼劫持而去,每日在城中明察暗访,却一无所获。” 龙舞陆想起两个白衣蒙面人,问道:“能否告知你师父是谁?是何门派?” 叶飘零犹豫了一下,道:“此庙东去十数里有一座山,名雁荡山,山上有一寨,名扶摇寨,是我师父所创。” 龙舞陆对江湖并不了解,也没有听说过扶摇寨。 唐枫轻声告诉龙舞陆:“扶摇寨是近年来崛起于江湖的门派,寨主叶扶摇一身轻功独步天下,剑法绝伦,寨中门人弟子众多。” 正说着,甘兴引两个人来见荊王,前面一人软甲皂袍,身长八尺,虎背熊腰,一张国字脸黑里透红,相貌堂堂,声如洪钟:“卑职东路督查使张异能见过荊王殿下!” 后面一人略矮,粗壮结实,很朴实的一张脸,声音也平和:“宁城府捕头铁水拜见荆王殿下和各位大人!” 龙舞陆向来没什么架子,笑着拦住他们,要大家以后不要拘礼。 龙舞陆见到张异能非常高兴,以前曾协同作战过,彼此有一些交情。 张异能直属都察府诸葛谋辖下,而诸葛谋直接听命于太祖皇帝。张异能是御封“五虎侯”中的黑虎侯,东路督查使,职掌刑捕,情报部门。 宁城知府千金失踪之案和连环采花案令铁水压力山大,专程请黑虎侯张异能来对付叶飘零,没想到此案连荊王也惊动了,更没想到他正和叶飘零站在一起说话。 张异能瞪着叶飘零,说道:“据报你在宁城拒捕伤人,与甘小姐失踪之案脱不了干系,我要请你到督查司调查取证,你跟我走吧。” 龙舞陆连忙拉住张异能,道“张兄且慢!以我看来,叶公子乃性情中人,这两件案子当非他所为,当务之急我们应查清案情,辨明真凶。” 听龙舞陆如此说,张异能态度缓和了些:“现在风声紧,采花贼身份不明,肯定躲起来了,我打算多派人手排查,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叶公子方便的话当协助我们办案。” 叶飘零回道:“在下恨不得马上破案,在下服从大人安排!” 众人商议先回到宁城府,在场的人以龙舞陆为尊,张异能次之。龙舞陆自谦不会破案,由张异能发号施令,布置人手,张异能带来的“三十六牙”和宁城府的捕快由铁水带领全城调查。 张异能要甘兴带着大家到甘甜儿的阁楼,仔细检查了一遍,找护院、婢女了解一些情况,并没有新的线索。张异能找叶飘零单独谈了近一个时辰,出来时两人很平静,不再那么敌对。 龙舞陆觉得张异能的到来,破案只是时间问题,自己暂时也帮不上忙,担心东青城的军情,便欲返回。张异能、甘兴见留不住,送到城门。 眼看就要到城门,忽然闪出一人,白衣飘飘,拱手道:“叶飘零特来送行!”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龙舞陆笑道,唐枫几个也过来见礼。 “叶飘零受荆王殿下不绑之恩,铭记在心,萍水之交,王爷和几位将军能够信任于我,在下不胜感激。”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绝不会是那下作的采花贼,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希望再见之时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龙舞陆笑道。 “朋友?”叶飘零抬起头来,望着龙舞陆爽朗的笑脸,眼中有光闪过。 龙舞陆要齐经纶拿些银两交给叶飘零,叶飘零迟疑了下接了过去,一揖到底,转身就走,越走越快,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龙舞陆几兄弟与张异能、甘兴拱手作别,带领二十骑兵出城而去。 回到东青城,孟严和姜思象迎入将军府坐下,孟严向龙舞陆汇报了这些天的军情。刘黑旦再没出现,有几次海盗勾结倭寇上岸偷袭,都被官兵打跑,双方互有伤亡。 龙舞陆把宁城此行简单说了一遍,孟严听到甘甜儿仍然没有音讯,案情没有进展,心中愁闷,众人劝解,龙舞陆建议他过几日亲往宁城一趟,东青城军务尽可放心。 一连数日东青城都很平静,只是有消息报来,沿海十余城都有倭寇进犯,且倭寇越来越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凶残成性。 此事已上报朝廷,太祖皇帝责令兵部尚书牛留全权处理此事,消灭倭寇。 荆王走后,张异能仔细研究了一遍案卷,另外两起案子引起了他注意:一起是城西财主宋大善人的一个丫环被奸杀,发现时赤身裸体,蒙被窒息而死;另一起是南城范员外的女儿被淫辱,羞愤投井自杀。 张异能分析,除了出了人命和失踪的案子,应该还有受害者忍气吞声,为了保全名节秘不报官。 张异能叫上叶飘零一起先到南城范员外家调查,也许看在龙舞陆的面子,张异能和甘兴并未为难叶飘零,任他自由来去。 叶飘零每天出去,晚上仍在破庙中安身。 张异能、铁水和叶飘零来到城西宋大善人府上,宋善人迎入厅中坐下。 宋大善人叫宋进,体形微胖,慈眉善目。通达钱庄老板,分号遍及浙州,富甲一方,平时乐善好施,因而有“宋大善人”的称号。 宋进面有戚色,将事情向张异能三人陈述了一遍:被奸杀的丫环叫绿草,是宋进夫人的大丫环,漂亮能干,不料发生如此惨祸。此案发生到现在快一月了,一直没有破案,绿草在宁城举目无亲,宋进把她安葬在西郊一块坟地上…… 张异能把宋夫人叫出来简单问了一些问题,宋夫人叫曾冷华,和老公有点象,胖!说话倒是大方得体,一副精明相。谈得差不多了,张异能三人告辞出来。 “有什么发现吗?”张异能边走边问。 “宋进和他老婆似乎是练家子,功夫还不弱,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宋进左手有伤,虽然已经好了,但看得出来是新伤,好象是抓伤。”叶飘零道。 铁水看了叶飘零一眼,道:“我调查过宋进的底细,他原来是海南剑派弟子,和曾冷华是师兄妹,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脱离门派,来到宁城经商。生意做得很大,倒是遵纪守法,没有什么案底。” 张异能道:“我也觉得宋进有点嫌疑,他家的丫环被害,是否真的是采花大盗流窜作案?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再到南边范员外家去看看。” 三个人施展轻功由西向南疾驰,铁水以前去过,在前面引路。大概三、四里路程,很快就到了。 范员外听到家人报告,连忙迎出门口,双方见礼在客厅坐下。 范员外叫范举,乃京官告老还乡,在前朝官至户部侍郎。五十多岁,中年得女,取名宝珠,宠爱有加。不想十天前投井自尽,范员外白发人送黑发人,容颜憔悴,满眼悲伤。 张异能虽然同情范员外,但为了办案,只能仔细查问。范员外忍着悲痛,尽量配合调查。 “出事这段时间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说突然出现的以前不认识的人?”张异能问。 范员外想了想当时情况:“哦!小女待字闺中,向来乖巧,出事前一天门口来了一妇人,叫卖上等胭脂水粉,且做得一手好女红,小女把她留在宅中,学习女红。” “后来呢?”张异能精神一振。 “小女第二天留下一纸遗书,投井自尽,忙乱中,谁也没有注意那妇人。” 铁水见过范宝珠遗书,并向张异能禀告过,遗书很简单,只说自己受辱,名节不保,无脸再见父母,只能一死了之。张异能索要遗书仔细看过,并没有什么发现,在范宝珠房中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再见到那个妇人一定要向我汇报。”张异能叮嘱范员外,要铁水吩咐手下注意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妇女。 “凭我的直觉,这个妇人不是偶然出现的,也许是破案的关键所在,宋进一家也要派人盯住。”张异能粗豪的脸上眉头紧锁,大眼闪烁。 张异能和铁水要回知府衙门,叶飘零辞别他们,独回城外破庙。自从甘小姐失踪,叶飘零一直白天暗访,晚上施展轻功满城寻找,虽然是徒劳无功,却不肯放弃。 龙舞陆回到东青城后,也许刘黑旦知道了,一连几日未来骚扰。孟严担心外甥女甘甜儿,一直愁眉不展。龙舞陆决定与孟严往宁城一趟,什么人也不带。 高揽月知道了,非要跟着,见高揽月去,呼延星也要去。姜思象本就不放心,劝荆王带上两人同去多个照应。龙舞陆同意了,于是四人四马早上出发,快到中午来到宁城。 张异能和甘兴等人迎接,用过饭后,商议案情,仍是没有进展。叶飘零听到消息,来府中见龙舞陆,衙役也不阻拦,只是先来通报。 再见叶飘零,仍是白衣如雪,只是有些折皱了,面色更白了,清亮的眼晴有些失神。 不过看见龙舞陆,他的眼晴亮了起来,透着一丝暖意,微微笑着。因为从上次分别时,他已把龙舞陆当作朋友,也包括龙舞陆的兄弟。 龙舞陆了解叶飘零的笑意,报以微笑,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都把对方当作真正的朋友。其实他们交往并不多,除了打一架从而惺惺相惜外,连在一起喝酒吃饭都没有。 “有机会请你喝酒!”叶飘零郑重地说。 “好啊!你有酒,我就喝。”龙舞陆朗声笑道。 这时铁水回来报告,发现那个卖胭脂水粉的妇人曾经出入过钱财主家,并且与他的小妾交往密切。 钱财主叫钱数,宁城大户,典型的暴发户,财大气粗,娶了八房妻妾。铁水手下有一捕快小七与大房的丫环梅瓶相好,小七从梅瓶处得到这个消息。 大家在一起商议后,张异能和铁水唤来小七,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 “钱财主并没有案底,如冒然前去调查,恐打草惊蛇。小七,你想法问清楚钱数小妾的行踪,我想单独与她见见,一探虚实。”张异能道。 小七领命而去,龙舞陆深知张异能粗中有细,心思缜密,自己勿需插手,叫上叶飘零、高揽月、呼延星出去随意逛逛。孟严远道而来,由甘兴引入内堂兄妹相见。 叶飘零见龙舞陆几个兄弟情深,想到自己孤单一身,不免伤感。高揽月早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上前与叶飘零打招呼,四个人年纪相仿,边走边聊,越谈越投机。大家心中挂念案情,回到府中。 小七回来了,探得钱数小妾叫赵香炉,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平时很得钱数宠爱,经常出来游玩,去得最多的是城外“南如寺”。 “小七辛苦了,你带些人手,看住钱家,只要那赵香炉去南如寺,速来报我,我自有主意。”张异能满意地拍了拍小七。 “是!侯爷。”受到虎侯的夸奖,小七有些受宠若惊。 时间在等待中悄悄流逝,这天张异能把龙舞陆单独请到一边说:“京城有消息传来,南疆发生叛乱,朝廷欲发兵平叛,主帅是淮阴王,并不是意料中的明王,皇上已准允淮阴王征调明王部队和将领出征。” 龙舞陆知道张异能有自己的情报网,闻言心中一震,想起临行前二哥相送所说的话,难道京城有变?二哥会不会有危险?…… 第九章梅懈湖兵变 龙舞陆思索片刻,问道:“张兄,不知诸葛先生有何指教?” “先生的意见是,如今朝中明王处境艰难,迟恐生变,东海刘黑旦已受重创,不必与他多加纠缠,荆王不如早些回朝。”张异能沉声道。 “好!我立即和孟将军回东青城,安排妥当后马上回京。” 龙舞陆见到孟严,告诉他京中有事,必须马上赶赴京城,东海之事拜托了。孟严见事情紧急,毫不迟疑,准备和龙舞陆一起回东青城。 龙舞陆归心似箭,不要众人远送。叶飘零拎着酒袋,健步上前,一只托着盘子,上面摆着几个小酒杯,依次斟满酒。 “与君一别,再见不知何时,容在下敬殿下一杯!”叶飘零端起一杯酒递给龙舞陆。 龙舞陆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叶兄,这是离别酒吗?我想我们肯定还有相见之日。” 叶飘零也饮了一杯酒,心中一热,忙别过头去,拿酒杯与孟严、呼延星、高揽月等一一敬了,站到一边,拱手相送。 张异能找叶飘零拿过酒袋,灌了一口,叫道:“我自喝一口,就当给各位送行了,宁城的案件我一定把它破了,有空我就往东青城走走。” 龙舞陆知道他说这话是让自己放心,感激地点点头。浙州有张异能在这里坐镇,龙舞陆深知其能,确实放心。大家拱手作别,龙舞陆一行上马直奔东青城。 见到姜思象,龙舞陆把事情一说,姜思象着四卫将立即整顿人马,准备启程。孟严和焦冲等将赶紧把路上的食物、淡水俱备,送出城外。龙舞陆骑着金乌马,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往顺天城进发。 戚去墨骑马来相送,龙舞陆邀请他一同赴京,他想了想,决定留下来对付倭寇 ,龙舞陆也不勉强。送出十里开外,戚去墨独自回东青城。 大队人马日夜兼程,沿途州府提供补给,历经十余个日出日落,终于到了顺天城。沿途有许多军队驻扎,越近顺天城,驻军越多。 “有点不正常啊!姜先生,难道又有战事发生?”龙舞陆问张思象。 “是啊!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先到龙象军大营会合,再派人打探消息。”姜思象回答。 龙象军是夏国最精锐的轻骑军,建制六万人马,是荆王龙舞陆的直属部队,龙舞陆率领龙象军驰骋疆场,立下赫赫战功,敌人闻风丧胆。 快到大营,四位将军等在大门,见到龙舞陆,都翻身下马,参见荆王,分别是前将军李道元、后将军陈烈、左将军韩诺、右将军雷图,四将都是荆王十兄弟中人,算上龙舞陆和随行的四卫将,共九人,只有在御林军中任职的高仰止不在场了。大家别后相聚,分外热烈,谈论着进入大营。 中军帐中,龙舞陆居中,姜思象侧身坐在旁边,众将分立左右。前将军李道元向荆王汇报:顺天城城外,护国大将军龙靖和卫国大将军徐长弓各率十万精兵驻扎,城门戒严,只许出,不许进,消息封锁,恐有大事发生。 龙舞陆心中焦急,仍自笑道:“待会我去见龙靖,向他问明情况。姜先生和各位将军小心提防,龙象军进入战备状态!” “是!”众人响亮回答,但对龙舞陆进入龙靖军中有不同意见,议论纷纷。 “先生何不卜上一卦,问问荆王此行吉凶?”高揽月试探地看着姜思象。姜思象精通“卦象”,只是轻易不用。 姜思象颔首,命随从抬上一张黑幔圆桌。姜思象焚香净手,从怀中取出四个白色物件成方形摆在圆桌正中,却是四颗棋子,奇石制成,周围刻着符纹,正面用甲骨文刻着“帅”、“将”、“士”、“相”四字,其中“帅”和“相”字是红色的,“将”和“士”是黑字。 姜思象面向皇城,站在桌边,默运玄功,双手虚按,发出乳白色的光晕,盖住棋子,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四颗棋子旋转跳跃,不时发出玉石碰撞之音,符纹流光溢彩,隐约有杀伐之气。良久,姜思象一声叹息,收回棋子,脸色凝重。 姜思象巡视周围,除了龙舞陆九兄弟,并无其他人在,沉声道:“遥望皇宫上方,帝王之气紫中泛红,明灭不定,隐现血光,只恐圣上蒙尘,宫内有变。荆王殿下当有一劫,虽然荆王印堂发暗,但生命之气旺盛,当无性命之忧,这一劫应在哪里,目前不得而知。” “其实看相问卦之说,只能算算已经发生还不知道的事,力求逢凶化吉,避祸求福,然天意不可违,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改变。能够预测未来,逆天改命之人,乃大能也,以我的功力还做不到。” 姜思象顿了顿,面色有些发白,刚才卜卦耗费不少心力,他对龙舞陆道:“荆王务请小心行事,非常时期,人心难测,龙、徐二位将军定是有宫中授意,我带领一支人马保卫荆王前去,以策周全。” 众将群情踊跃,都要随行。龙舞陆挥手道:“又不是去打仗,去那么多人干嘛?按照惯例,我不在,龙象军由先生全权负责。天色尚早,呼延星和高揽月两个人随我去一趟龙靖大营。” 姜思象点头称是,心中暗暗赞许。龙舞陆虽然心性淳朴,爱玩爱笑,看起来不爱动脑筋,但绝顶职明。呼延星和高揽月父亲都是朝中重臣,龙舞陆带他们去,最为稳妥。 龙舞陆和高揽月、呼延星只带几名亲兵直奔龙靖军营。龙靖得到禀报,带着几员大将迎出来,抱拳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荊王殿下勿怪。” 龙靖中等身材,留有三绺长须,是夏朝著名的儒将,精通兵法,战功赫赫,被太祖皇帝赐姓龙,在军中举足轻重,仅次于明王龙世丰。 “闻得荆王凯旋还朝,末将正打算去拜访,不想荆王亲至,请入营中叙话。” 龙舞陆只带呼延星和高揽月随龙靖入帐分宾主坐下。龙舞陆开门见山问道:“龙大将军为何重兵把守在此,莫非京城有变?” 龙靖脸色凝重,拱手道:“我等遵皇上旨意,保卫顺天城,所有军队一律不许靠近。” “我父皇和皇兄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龙舞陆焦急问道。 “荆王答应末将保持冷静,末将才能说。”龙靖非常谨慎,对龙舞陆的武力很是忌惮。 龙舞陆长吸一口气,稳住紧张的心情道:“大将军请说,本王不会乱来的。” 龙靖站起身踱起步来,交给龙舞陆一封秘信,转身走到一边,“这是末将特地为荆王所写,你自己看吧。” 龙舞陆展开信封,见上面写道:“再次请荊王殿下冷静,节哀顺变。距今天已过十余日,太子、淮阴王与明王在梅懈湖边展开厮杀,结果太子和淮阴王亡命当场,部下死的死,逃的逃。其时皇上正在湖上泛舟,被明王部下保护住,皇上为稳定局势,下旨立明王为新太子,天下兵马不许妄动……” 龙舞陆看到这里,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胸中血气翻涌,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往后便倒。高揽月和呼延星早有防备,一左一右扶住,各伸一掌抵住龙舞陆的后背,运功推拿。 很快,龙舞陆一声轻哼醒了过来,呆怔半晌,眼中流下泪来,嘶吼道:“为什么?” 龙靖站在远处,并不拢来,道:“末将并不在宫中,所以也不太清楚。传闻前太子和淮阴王欲加害明王,明王带领十几名部将和七百士卒,埋伏在梅懈湖前,截杀了太子和淮阴王。” “本王要入宫见父皇,当面问龙世丰。” “所以要请荆王冷静,二皇子如今可是新太子,掌握大权,不久就要继承大统,太祖皇帝为避免更多人流血牺牲,即将诏告天下,禅位于太子。” 龙靖又道:“太子特别交待,荊王殿下回朝可自行进宫回府,觐见皇上,只是要约束龙象军,按兵不动。” 龙舞陆气极而笑,“告辞!”带着呼延星和高揽月转身就走,先回龙象军营再作打算,龙靖拱手相送。 龙舞陆几兄弟聚在一堂,又请来姜思象,把情况与大家说了,惊得他们半天回不过神来。只有姜思象处变不惊,似乎在意料之中。 他见龙舞陆双目赤红,悲愤不已,气血不畅,道:“荆王保重身体呀,以你目前状态,不宜进宫,当前最紧要的是把身体调养到最佳。”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给龙舞陆服下。 龙舞陆认得是疗伤圣药“培元丹”,入口即化,化成一股热力,忙运真气引导这股药力行遍全身血脉,心中烦躁之感顿消,内力更加精纯。 龙舞陆感觉身体已无碍,内力运转自如,决定第二天清早进宫,众兄弟苦劝不住,希望姜思象劝劝,打消他只身进宫的主意。 “此去宫中虽然凶险,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宫中发生如此巨变,荆王不可能置身事外。据我看来,如今二皇子大权在握,大局已定,只等从皇上手中接过皇位,必然不愿另生枝节。况且他与荆王一向感情很好,只要荆王谨慎从事,不与他相争,就不会有事。”姜思象分析道。 众兄弟觉得有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龙舞陆抱拳一揖,道:“只要姜先生和众位兄弟团结一致,龙象军更强大,我就更安全。” “对!对!对!”众人见龙舞陆恢复了冷静,心中大是放心,以前那个心无城府,爱笑的少年,这会儿象是突然长大了。 早晨,四卫将陪护着龙舞陆,经过龙靖军营,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来到顺天城门,守城将军显然已得到指令,见到一身便服的荊王,连忙行礼。 四卫将想混进城去,被龙舞陆拦住。 “众兄弟请回吧,你们跟着于事无补,反而增加一些变数,我还是一个人进宫吧!” 高揽月一副生怕再也见不到龙舞陆的样子,泫然欲泣,呼延星连忙安慰。直至龙舞陆进入城门,看不见影子了,唐枫等四人才回转龙象军中。 龙舞陆身着灰袍,长发用一条蓝带子扎起,一身便服慢慢走在城中。周围一切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秩序井然,只是安静得可怕,仿佛空气的流动也能清楚感觉得到。 龙舞陆回到自己府邸,偌大的荊王府显得冷冷清清。卫总管见到小王爷,喜极而泣,拉着龙舞陆的袖子进入府中,生怕又不见了,一路上嘘寒问暖,安排仆役为小王爷准备午宴。 龙舞陆生母已去世多年,都是卫总管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下午,龙舞陆沐浴更衣,整理一下心情,准备先去觐见父皇,再去见太子。 重新穿回王服的龙舞陆来到父皇寝宫,迎面红光一闪,大内总管郑莫老现身迎接,长发掩住了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引着龙舞陆进入寝宫。 第十一章有一条大鱼 龙舞陆向父皇禀告了和龙世丰所议之事,龙涟漪也在。两人见龙舞陆全身而返,与龙世丰达成共议,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忧的是从此关山万里,再难相见,前途茫茫,不知是福是祸。龙舞陆也只能好言安慰,陪坐到很晚才回府。 第二天早晨,兵部尚书就派人来相请,说他在城门候着荆王殿下。龙舞陆收拾好了,告诉卫总管,自己要出城到军营中商议事情。卫总管也不多问,要送小王爷到城门,被龙舞陆留住。 龙舞陆会合牛留,两人本就相熟。牛留行伍出身,积军功官至兵部尚书,身材高大,稍微发福,为人随和。两人出城进入龙靖军营,龙舞陆请两位稍候,自己先到龙象军营准备一下,龙靖和牛留没有异议。 龙舞陆回到军营,姜思象和众兄弟欣喜若狂。欢喜过后,面对目前局势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慷慨激昂者有之,默不作声的也有。 “荆王殿下何不起兵拥护太祖皇帝,登高一呼,天下勤王之师莫不响应。”一人沉声道,视之乃右将军雷图,一脸粗豪之气。 龙舞陆扬手制止,道:“此话不可再说,我和父皇已经商谈过,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动摇国之根本,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何况现太子早有防备,军权在握,龙、徐大军虎视耽耽,真的开战,实无胜算。就是胜了,又不知要死多少人,我痛恨自己人自相残杀!” 姜思象轻叹一声,道:“荆王言之有理,各位请听我言。伴君如伴虎,荆王从此远离朝堂,踏入江湖,未必不是幸事。各位在军中任职的我建议留下来,以后或许还有个照应。各位考虑清楚,愿意跟着荆王的自己说出来,至于我……” 望了龙舞陆一眼,见他一脸的期待,微微一笑,道:“我觉得对我们是个挑战,我愿意追随荆王左右,从此江湖泛舟,天空海阔。” 龙舞陆拱手致谢,朗声道:“从今天起,我就不是荆王,从此一介布衣,今日是兄弟,希望永远是兄弟。你们不必急于现在作决定,暂时留在军中。我把事情交接完毕,先回师门禀报师父,再来和各位会合。” “不必考虑,我跟你闯江湖!”高揽月大声道。呼延星、唐枫和齐经纶都站在一起响应。 “你们先回家见过父母和家人吧!我会来找你们的。”龙舞陆温言道。 龙舞陆命人请来牛留,交接印信,牛留传达太子命令:龙象军暂时由兵部尚书牛留接管,暂时维持现状,荊王龙舞陆回宫另有安排。 回到宫中,很快就见到了太子。明王府前,不见红衣仙和虬髯侠,只有两兄弟相对而立。龙世丰要龙舞陆进府,龙舞陆不肯。 “我答应你了。别了父皇和小妹,祭奠过大哥和三哥后,我就出城去了。”龙舞陆冷言道。 “四弟……保重!”龙世丰一时无言,满目伤感,目送着龙舞陆大步离开。 前太子龙开建和淮阴王龙太吉葬在皇陵远处的一座山岗,尽管生前尊荣显贵,死后却很凄惨,坟前只有一块简单的石碑。因为非正常死亡,不准葬入皇室陵园。 龙舞陆黑衣白带,坐在坟前,斟满三杯酒,喝一杯,倒两杯;喝一杯,倒两杯……醉意上来,大哭一场,起身蹒跚要走,远处等着的卫总管过来搀扶着回到王府,进房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坐起身来,头痛欲裂。 “王爷醒了,王爷请用茶。”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绿衣服的小丫头端着茶盘站在床前,十四、五岁,长得非常可爱,是卫总管的独生女卫桥。 “小桥,以后别叫我王爷了。”龙舞陆接过茶喝了一口。 “那我叫你什么?叫你名字吗?”小女孩天真地问道,她听父亲说过龙舞陆的一些事情,对他满是崇拜。 “我连名字都快没有了,你就叫我哥哥吧。”龙舞陆声音有些苦涩。 “好啊!我就叫你大哥哥,我也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卫桥欢呼雀跃。 这时卫总管得到另一丫环的报信来到房中,服侍龙舞陆梳洗穿戴,吃早餐。 龙舞陆望着已经头发半白的卫总管,躬身一拜:“卫叔,舞陆这一走,就此别过了。” 卫总管连忙闪身让过,道:“老奴安敢受王爷一礼,小王爷记得来接老奴。” 龙舞陆颔首,与卫家父女和荆王府仆从们挥手告别。最后拜别父皇,龙涟漪要送,龙舞陆道:“小妹别送了,好好练功,好好照顾父皇,四哥一定会回来看望父皇和你的,你要是武功练好了,我带你出城去看外面的世界。” 龙涟漪扶着父皇,用力点头,清丽的脸上梨花带雨。龙舞陆不忍再看,转身大步离开。 “别了!顺天城!”站在城外,望着雄伟高大的顺天城,乔装改扮出城的龙舞陆心中默念着,这里有自己的亲人和兄弟朋友,还有荣耀和欢乐。 明王府中,龙世丰双手负后立在中庭,眼神空远,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 门外报告“走了!”,“走了,走了……”龙世丰重复念道,眼中满是落寞之色。 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乌云遮日,这天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飘泼大雨打破了顺天城的寂静。 忽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从荊王府传出,荊王龙舞陆在院中练锤,举锤问天,被九天雷电击中,口鼻冒烟,浑身焦黑,醒来后人已颠狂,称要人间行道,弃富贵如敝履,狂笑着冲出城去,御林军拦阻不及。 太子龙世丰监国,派人到处寻找不着,生死不知,诏令免去龙舞陆的所有官职,削去王爵。 七日后,太祖皇帝龙临渊退位为太上皇,太子龙世丰登基称帝,称为夏太宗,年号为元观,大赦天下,免除百姓一年徭役和税赋。 青翠逶迤的山岭,峰峦叠嶂,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绵延不断,一条人影如烟如雾在山岭上出没。山势渐高,人影突然站住,前面是悬崖,无路可走。此人身穿紫袍,黑披风,廋削的脸上双唇紧闭,眼晴望向悬崖下,一动不动,任凛冽的山风肆虐。 远处一座山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看不出多大年纪;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绿衫青翠。一老一少望着前面山峰上的龙舞陆,看着他站在悬崖边好一会了。 “老翁,那个人是不是要寻短见呀?我们快去救他吧!”女童急切道。 “他要是寻短见之人,那就是我错看他了,那就死不足惜。”老翁毫不在意的说。 “老翁认识他吗?”女童声音清脆,如珠走玉盘。 “他原来是夏朝四皇子龙舞陆,二皇子龙世丰发动兵变,杀了原太子,逼迫老皇帝让位给他。现在龙舞陆在朝中已经除名,他现在来找他师父了。”老翁对龙舞陆的事竟了如指掌。 “那他好可怜啊!”女童一脸同情地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经得起考验。此子绝非池中物,他天赋异禀,天生神力,是难得一见的黄龙体,与你的绿凰体不相上下,都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山风吹得龙舞陆乌发乱舞,披风猎猎作响,正如他现在乱糟糟的心情。家国巨变,前途茫茫,远离亲人和朋友,使他心事重重,意态萧索。 忽然,龙舞陆纵身一跳,整个人如弹丸般从悬崖上坠落下去。 “他跳下去了!”女童惊呼。 老翁不慌不忙,笑道:“他死不了的,依风,我们也走吧。”挥袖牵着女童,曼步下山,一步十余丈,眨眼间消失在云雾缭绕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轻灵宛转的歌声和鸟儿的鸣叫如在唱和。 一个绿衣少女,带着花环,在湖边一路走,一路唱着歌,十五六岁样子,皮肤白晳,容颜精致。 湖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湖水碧绿清澈,少女看到湖中许多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喜笑颜开。 忽然,平静的湖水中泛起波澜,一条波纹向岸边涌来,绿衣少女欢呼:“有一条大鱼,师兄快来!” 一个蓝衣小胖子从另一边飞掠过来,握着一根长竹竿,竿头绑着网兜,原来他们正在湖边捕鱼。 “快!快!”少女指着越来越近的波纹,小胖子连忙用网兜向波纹前面探去。 忽然水浪炸起,浪花中一个黑影冲天而起,跃向岸边立定,却是一个人,穿着黑色水靠,头发甩动,水珠溅到了小胖子一身,露出了一张飞扬的笑脸。 绿衣少女和小胖子吃了一惊,连忙退让,等到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喜道:“三师兄!三师兄回来了。” 龙舞陆纵身一跃,跳向悬崖下面的深潭,披风胀满空气,全身气息流转,运用提纵之术,顿时身轻如燕。由于悬崖太高,冲力巨大,龙舞陆眼看快到水面,双掌急速拍出十几掌,卸去了部分下坠之力,落入潭水中央。 过了许久,龙舞陆才浮出水面,把衣物收好,只剩一身水靠,运用“龟息鱼潜功”沉入水中,顺着水流游动。 “好啊!多时不见,一见面就把我当鱼来捞。”龙舞陆游到这里,被师弟和师妹当作大鱼要捞。 龙舞陆在师门排第三,小胖子是四师弟曾回,绿衣少女是五师妹辛妩。辛妩见龙舞陆只穿一身水靠,有些害羞地背过身去。龙舞陆赶紧从包中取出衣鞋穿上。 “四师弟,五师妹,快带我去见师父和师娘。” 曾回和辛妩一人拉住龙舞陆的一只手,象是怕他跑了似的,沿着湖边的一条羊肠小道边走边说话。 小道越来越窄,连着向上的石阶,三个人施展轻功攀登上山,拐过一片树林,前面豁然开朗,一排木屋出现在面前。 “父亲,母亲,三师兄回来了!”辛妩人未到声先到。 一个老者从中间屋子走了出来,穿着粗布褂子,扎着头巾,须发灰白,笑脸慈祥。跟着出来一位中年妇人,略显富态,眉眼之间和辛妩有几分相象。 龙舞陆看到两人,快步上前,双膝跪下,双手伏地,声音已哽咽:“师父、师娘,徒儿回来了。” 老者是龙舞陆的师父辛应是,中年妇人是辛夫人朱莲。两人一左一右扶起龙舞陆,喜不自胜,“回来就好!快起来,你师父常念叼你,很久没回来了,让师娘看看瘦了没有。” 因为龙舞陆身材较高,朱莲退后一步打量着他,见他面色发白,显得憔悴、疲惫,心疼地说:“瘦了!瘦了!孩子这是怎么了?” 龙舞陆生母早逝,父亲又忙于公务,从小跟着师父学武,师娘对他疼爱有加,心中早已把朱莲视作亲生母亲一般。如今师娘问起,触动心中伤痛,悲从中来,双目发红,眼泪盈眶。 辛应是和朱莲见状,忙把龙舞陆让进房内。龙舞陆把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心中觉得轻松了许多,如卸下了一块石头。 辛应是见龙舞陆甚是疲倦,取出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有一颗白色丹药,晶莹剔透,奇香扑鼻,安慰他道:“舞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服了这颗‘宁神存精丹’,先回房换洗,好好睡一觉。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第十二章武道境界 龙舞陆睡了个好觉,这一个多月,从来没有睡得如此踏实过。醒来时已是晚上,曾回在外面叫唤吃饭。 龙舞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见曾回和一个瘦弱中年人站在一起,中年人虽穿着粗布衫,却掩不住一身书卷气,正是大师兄辛蒙。 “大师兄!”龙舞陆喜出望外。 “三师弟,你回来就别走了,我们师兄弟在一起好好聚聚。”辛蒙拍着龙舞陆的肩笑道。 “大师兄忙了一下午,做了一桌菜为三师兄接风洗尘,我最喜欢吃大师兄做的菜了。”曾回说着说着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龙舞陆拍了拍曾回的大肚子说:“你都这么胖了,要减肥了。”曾回只是傻笑。 来到餐厅,辛应是、朱莲和辛妩张罗着开饭,大碗小碗摆了一桌,有园中自种的蔬菜,有山中的野味,湖中的鲜鱼,酒是辛应是自酿的果酒。 “师父,怎么不见宋师兄?”龙舞陆问。 “二师兄出谷游历已经一个月了,应该快回了吧。”辛妩抢着说,说起二师兄,眼中满是期待和憧憬。 “就你话多。”朱莲瞪了女儿一眼,满眼的宠爱。 辛应是道:“众弟子中,以宋长卿悟性最高,龙舞陆天赋最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嗯,先吃饭吧,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吃完饭后,舞陆随我去练功房。” 一餐饭简单又丰盛,果酒好喝而不醉人,大家心里高兴,吃得也开心。 练功房在住房后面,一间大通房,立着八根廊柱,四面墙边摆了一些器械,青石铺地,摆放着一些蒲团和木凳木椅。 辛应是坐在椅子上,示意龙舞陆也坐下。 辛应是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龙舞陆,扉页上面写着“止水心经”四个大字。 “舞陆,这本止水心经乃为师新创不久,对你目前的心境大有好处,与你所修的龙之霸力相辅相成,你先拿去练吧。” 龙舞陆接过,“谢师父!” “昨日种种不必恋,明月熠熠仍可期。”辛应是望着窗外的月光曼声吟道,“舞陆,既然你已脱下亲王的外衣,就要放下所有的包袱。要想实现统一武林的梦想,首先要从江湖中的一个无名氏做起。” “是,请师父教我。”龙舞陆恭敬应道。 “你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但战场上冲锋陷阵和武林中比武搏斗是不一样的。你不能骑着战马,顶盔贯甲,提着重锤冲杀江湖吧。” 师徒两人相视而笑,气氛很是轻松。 “我会传你一些拳掌指剑功夫和轻功身法,你有深厚的武功基础,学起来会很快的。” “另外,你对江湖要有所了解,师父慢慢给你讲一些武林典故和江湖禁忌,武林中有哪些门派,有哪些武林高手。” “师父,您先给我讲讲有哪些门派吧。” “武林中大小门派众多,有正有邪和不正不邪。目前较有实力和影响的门派,分别有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乞活帮,大器城,扶摇寨,国色天香谷,川中唐门,离人山庄,连环总坞,还有各大剑派,四大世家,第一邪教黑石会……。” “师父,武林中有哪些厉害的高手呢?” “高手嘛,先说朝廷中,诸葛谋和旗下五虎在其中,红衣太监郑莫老早已成名,未尝败过。你的上卿姜思象,新皇身边的虬髯侠和红衣仙莫测高深。效力故太子的年节气,淮阴王的心腹燕钩都是厉害角色,听说他们都未死,带着幸存者遁入江湖……” “江湖之中藏龙卧虎,除了各大帮派中高手,另外还有桃花源主谷放歌、南海观主了原师太、少林脚下结庐而住的金同、中原项上王、华山隐居的李存代、关外‘阴阳散人’、‘诗剑酒狂’龙紫烟、‘人奶裹脚妖’薛姬、‘独狼’独孤独等等……这些成名高手你遇上都要小心应付。” “一些绿林豪杰武功造诣不凡,实战经验突出。著名的‘亦侠亦盗’秦穷、敬佛山的‘酒肉和尚’鲁直和‘天伤头陀’武仲汉、黑森林的‘白头豹’林异和‘青面犼’杨灰、号称‘一人一庄’的卢青、‘借御马’的杜一顿,都是江湖好手。” “谁可称第一高手呢?”龙舞陆不懂就问。 “为师曾尝试为天下高手排名,结果不成,大家成名以后爱惜羽毛,相互之间难得交手,即使交手,比武切磋,也是点到为主,和生死相搏完全是两个概念,很难评定高下。何况天下武功相生相克,有进有退,存在变数,所以武功排名之说实不可信。不过,要说天下第一高手,还真有两位当得起。” 见龙舞陆听得津津有味,辛应是又道:“因为这两位横推同时代高手,所向无敌。一位是六十年前的白衣谷禅,惊才绝艳,出道即巅峰,一人一剑挑了当时第一大帮饿狼帮,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独孤独,逼其避居海外。被公推为武林盟主,在位三十余年,无人敢攫其锋,后突然消声匿迹,不知所踪。” “谷禅在任武林盟主时,将武道简单制订为四个境界,为武林中人普遍认同。” “一为世俗境,就是世间习武之人所处境界,根据武学修为高低又可有一流、二流……至九流之说。” “二为绝顶境,‘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达到绝顶镜,已是超一流高手,人道颠峰,达此境界者,屈指可数。” “三为超凡境,顾名思义就是超越凡体,天赋异禀,体魄强大,功法奥妙,可以感应天地自然的精华,化为精气为己用。能达超凡境者,可说是凤毛麟角,都是绝代天骄。” “四是入圣镜,古往今来就那么几位,在人间为‘圣人’,上天就是‘神仙’,达到入圣境,可以脱胎换骨,金身不灭,长生不老。” “四大境界之间如鸿沟一般,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并不是说不可逾越。低境界战胜高镜界不是没有先例,所以每个境界都要打好基础,功行圆满,再行突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辛应是看着龙舞陆笑道:“舞陆,你天生黄龙体,练功可事半功倍,本来可以早日突破。为师一直要你压制在绝顶境,就是要你把黄龙本命神通修至大圆满,再突破超凡境,以后的成就才能达到最高。” 龙舞陆点头称是。 “谷禅失踪后,江湖上再无第一高手之说,直到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叫古月幽幽的绿衫女子,风华绝代,孤身一人上少林,全身而退,复仗剑上武当,挂剑而回,被公认为武林第一人,遍求一对手而不可得,不久隐退。”辛应是道。 第十三章长生界问世 龙舞陆不禁心驰神往,忽发奇想道:“两位前辈各领一时风骚,要是他们交手,不知谁更厉害?” 辛应是笑道:“风闻两位高人曾经比试过,但结果怎样却没有人知道,谷前辈和古月幽幽应该都已进入超凡镜。为师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怀疑谷前辈就是传我武功之人。” 原来辛应是出身贫寒,小时候有神童之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及冠之年,在当地才名远播,满以为考取功名如探囊取物。 不料科举时被人冒名顶替窃取了功名,顶替人有钱有势,见辛应是要上告,怕东窗事发,意欲杀人灭口,幸被一位老者相救。 老者怜其才情,要他学些武功自保,传了辛应是一套内功心法,和一本古册《武道》。不许抄录,十日后取回,能记多少是多少。 辛应是发挥了自己博闻强记的特长,把一本厚厚的古籍牢牢记在脑海。那是一本武功概论,上面记录了很多绝学的修炼方法,还有图文注解。 十日后老者来取书,辛应是请教姓名欲拜其为师。 老者笑道:“老夫名字久无人叫,都忘记了,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岁。拜师就不必了,教徒弟是很麻烦的事,你先自己练着吧,你我若有缘当还会相见。” “先生欲往何处,救命之恩未报,又蒙先生授业之恩,叫小生如何心安?”辛应是泪流满面。 老者想了一下笑道:“说什么报不报答,聚散皆是缘份。你若觉心中过意不去,赠我一首诗词即可。我欲证道求长生,你就以此意写来。” 辛应是取来纸笔,见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略一思考,写道:“我思仙人,来自碧海之东隅,云游仙山之云霞,东海南山自在游,仙风道骨长生界”。 双手捧着高举,老者接过,留下一瓶丹药,大笑着飘然而去。 老者赠送的丹药乃练功辅助用的,药效神奇,辛应是凭着记忆,著书成册,勤学苦练,不久就卓有成效。忽一日悟通武学原理,一通皆通,自此武功大进,期间收了书童辛蒙和世家子弟宋长卿为徒。 其时炎朝朝政腐败,辛应是亦断了考取功名的念头,潜心武学。一日,老者忽然现身,辛应是大喜欲拜,老者见他武功大成,亦很高兴,坚持是他自学成才,只以平辈论交。 临走时告诉他夏国公龙临渊四子龙舞陆天生黄龙体,乃可造之才,嘱咐辛如是收录门下。 辛应是看着龙舞陆说道:“那时你三岁,我到国公府见你父亲,终于说服你父亲让我教你。转眼十几年过去,你已长大成人了。” 龙舞陆看见辛应是眼晴微潮,安慰地握住他的手,感谢师父为自己付出了许多心血。辛应是每年都来国公府中住上一段时间,自小教他认字习武,师徒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朱莲是龙夫人长孙氏的表妹,经常过来看望小舞陆,因此与辛应是结识,并相互爱慕。龙临渊与长孙氏作主为他们完婚,一年后辛妩出世。 龙舞陆九岁那年,长孙氏不幸因病去世,临终前把龙舞陆拜托给朱莲照顾,所以龙舞陆待朱莲如母亲一般。 龙舞陆自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赋,辛应是为其摸骨锻体,造血练功,十几岁就武功超绝,弓马娴熟,几个哥哥都不他的对手。 后来龙临渊起兵造反,辛应是不愿卷入,携朱莲和女儿、两个大徒弟寻到现在住的这个无名山谷隐居,研究武道。 龙舞陆跟随父兄南征北战,打下了“无敌神力王”的赫赫声名,闲暇时就来看望师父师娘,这几年都是聚少离多。 谈着谈着,辛应是见夜已深,嘱咐龙舞陆好好练“止水心经”,师徒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止水心经”是一门练气法门,重在运气调息,心如止水,以柔克刚。对于早已任督两脉打通、奇经八脉强韧的龙舞陆来说并不难学。 龙舞陆运用止水心经,真气在全身运转一大周天,感觉浮躁不安的心情慢慢归于宁静,与威猛的“龙之霸力”正好刚柔相济,相辅相成。 第二天,龙舞陆神完气足地去拜见师父,辛应是已为他制作了一套练功步骤。 辛应是为龙舞陆量身打造了一套拳法,叫作“锤拳”,从金光锤法中变化而来,以气化锤,大开大合,刚柔并济。龙舞陆很快就练会了,铁臂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辛应是又传了一套“龙腾身法”,这个比较难学,龙舞陆学了十余天才掌握,还不够熟练。还有“推象掌”、“骈指剑”,都是威力巨大的绝学。 龙舞陆每天最早来到练功房,练到最晚才走。他觉得时间紧迫,姜思象和一众兄弟还在等着他召唤,还有卫总管。他也想他们,巴不得早点练好武功去找他们。 由于龙舞陆刚学的功法还不够纯熟,大师兄辛蒙经常陪他拆招。辛蒙三十来岁,入门最早,内功深厚,只是开始学武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资质也不是最好的那种,所以难以进入绝顶的境界。 辛蒙知道二师弟和三师弟武功早已超过自己,并不气恼,反而为他们高兴。辛蒙历经十几年的苦练,内功练得非常扎实,和龙舞陆见招拆招,一时难分难解。 曾回因为睡懒觉和好吃被师父呵责,不敢怠慢,一套“幻影棍法”使得神出鬼没,不时和龙舞陆过上几招。 辛妩使的是一套“天梭剑法”,剑势如行云流水,急如闪电,是辛应是观湖中银梭鱼大悟而创。辛妩的轻功身法极妙,“步步生莲”得自朱莲真传。 练了一段时间,辛应是安排龙舞陆在练功房的密室中开始闭关,修习“黄龙本命神通”,每日饮食都是辛应是亲自送入,别人不许打扰。 二十八天后出关,神通初成,众人见龙舞陆耳垂下长出两绺棕黄色的短须,头发、皮肤隐隐有金黄色,都惊叹不已。 只要运起本命神通,龙舞陆的功力可提升到极处,毛发和皮肤泛黄,如“变色龙”一般。 辛蒙知道自己练武上限不高,故而涉猎甚广,兴趣广泛,除了琴棋书画,对烹饪也很精通。这天做了一桌菜,辛应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准备宣布一件事情。 辛应是对大家道:“因为龙舞陆踏足江湖,将要在武林中大有作为,为了表示对他的支持,我打算出山。行走江湖我们不能无门无派吧,为了纪念我的恩人,取名‘长生界’,从今日起,长生界问世,你们都是长生界中门人弟子。” 众人欢呼雀跃,商量着如何出山。龙舞陆道:“师父,出山之事可从长计议。待弟子先出谷到京城和姜先生兄弟们会合,找到落脚点,准备好了,再来请师父出谷。” 辛应是点头答应,正好筹备开宗立派诸多事宜,等待二弟子宋长卿回谷。龙舞陆向大家辞行,打算明天早上出谷,返回顺天城。 第十四章酒别风雨亭 龙舞陆第二天早晨出发,辛应是、朱莲、辛蒙、曾回和辛妩都来相送。 辛应是六年前偶然发现这个山谷,觉得适合居住,就在这里隐居起来。此谷四面环山,山势陡峭,极难攀登,有一块洼地,地势较低,积水从此排出。 辛应是发现此处有一个机关,不知何人建造,只可在里面开启,有个山洞通向山脚,外面的人要进入山谷,必须里面有人打开机关。 辛应是扳动机关,一块门板缓缓移动,露出一个洞口。龙舞陆和大家一一道别,跳入洞中,向前走去,洞里越来越越黑。龙舞陆以前从这里走过几次,对地形很熟悉,他晃亮火石,走了许久,前面隐有亮光,快到出口了。 出口有一人高,用一块石板遮掩,铺以杂草,离地面有二丈多高,在外面不注意很难发现。 龙舞陆把洞口重新掩好,纵身一跳,落在地上,对着上面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挥手作别,辨明方向,往顺天城赶去。 龙象军仍驻扎在城外十里的军营,一条人影飘然而至,离营一里站定,只见他高高的个子,身穿黑袍,长发报散,白净的脸上留着长须,吐气开声,一声清啸,中气十足,声音远远传向军营。 过了一会儿,龙象军营中出来一个人,施展轻功快速掠到面前,穿着淡蓝色长袍,头上扎着白色文士巾,儒雅非凡,三十多岁,正是暂代龙象军军师中郎将的姜思象。 姜思象打量了一下来人,笑着一揖道:“荆王留胡须的样子真的很帅啊!” 来人也笑道:“先生莫要笑我,叫我舞陆或龙公子吧,京城之中,不适宜真面目示人。我那几个兄弟怎么不见出来?” 姜思象答道:“他们要出来,被我拦住了,现营中没有外人,请龙公子营中一叙。” 龙舞陆点头,和姜思象往军营中而去。一路上,姜思象告诉他,如今龙象军已分军三处,一支由李道元、陈烈带领,并入龙靖军中;一支由韩诺和雷图带领,并入徐长弓军中;另一支由姜思象率领驻扎在此。 到了军营,唐枫、齐经纶、高揽月、呼延星早等着,龙舞陆卸了面具,与他们相见。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们?我以为你不来了呢!”高揽月虽然喜形于色,仍忍不住埋怨道。 龙舞陆说了在师门练功之事,武功又有精进,大家都为他高兴。姜思象、高揽月、呼延星、唐枫、齐经纶都表明要追随龙舞陆征战江湖,他们走后,这支军队也将重组。 龙舞陆心中激动,道:“如今我乃一介布衣,蒙先生和兄弟们不弃,我定不辜负大家期望,兄弟们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姜思象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别叫我先生了,我年龄最大,也不想你们把我叫老了,叫我一声哥哥如何?” 龙舞陆大喜道:“好啊!从此你就是我们的大哥。”唐枫几个也叫大哥,兄弟几个热血流淌,意气风发。 姜思象等在军中任职,不能说走就走,龙舞陆和他们约定三日后在十里外的“风雨亭”碰头,还有几位兄弟也希望见上一面。龙舞陆先进城中找卫总管,想再见老父和小妹一面。 皇宫内院,寝宫中,夏太宗天没亮就醒了,再也睡不着,登基一个月以来,龙世丰经常半夜惊醒,梅懈湖兵变的情景不断在脑中闪现。 “也许他并不想杀我。”龙世丰喃喃道,脑中闪现出兵变的片断。经过精密策划,龙世丰带着亲信将领和几百府兵在梅懈湖边贤德门前埋伏,等待太子龙开建和淮阴王龙太吉一行人出现。 说此举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在京城中,龙世丰可用之人并不多,远远比不上太子集团。不成功就成仁,当龙开建带人出现在面前时,蓄满精气神的龙世丰朝他射出了兵变的第一箭。 龙世丰清楚记得,龙开建那错愕的眼神,竟然不知躲闪,直到中箭倒下,眼晴里仍充满着惊愕的神色。龙太吉反应过来,带人向龙世丰冲杀过来。 龙世丰显然还未从大哥死时惊愕的眼神中走出来,躲避射来的箭时竟然摔落下马,被龙太吉扑倒在地,用弓弦勒住了脖子。正在危急关头,一个黑脸将军踢开了龙太吉,龙太吉欲逃,被他用箭射死,双方一番乱战。 太子和淮阴王的部下越来越多,围着贤德门强攻。黑脸大将割下太子和淮阴王的首级挂在城门,其部下才逐渐散去,至此大局稍定。 龙世丰带着部下一刻不停留,冲向内宫,虬髯客和红衣仙子率“白云十八骑”,和几百个宣誓效忠明王从天牢放出来的囚犯,正与郑莫老为首的皇帝侍卫们混战在一起。黑脸将军尉迟横全副武装浑身浴血带人直接冲到龙临渊面前,将皇帝“保护”起来…… 天渐渐亮了,龙世丰两眼发红,口中喃喃自语,“难道朕错了吗?不!朕没错!朕要九五之尊,朕要最高权力,朕要建立伟大帝国……”龙世丰如颠似狂,擦掉脸上的冷汗和泪水,准备起床上朝,殿外侍寝的宫女们进来为他梳洗更衣。 登基以来,龙世丰勤政律己,纳谏如流,广施仁政,博得臣民爱戴,大夏朝一副欣欣向荣的气象。 龙世丰正要上朝,有亲信来报:“禀告皇上,前荆王龙舞陆昨天乔装进入皇城。” 龙世丰犹豫了一下,吩咐道:“且由他去吧。”亲信得令退下。 龙舞陆乔装改扮,略运黄龙神通,脸色、须发呈淡金色。进城还顺利,回到荆王府,已是物是人非,冷冷清清。 “卫总管!”龙舞陆叫道。 卫总管闻声走出来,见一个黄脸黄须汉子站在面前,正要开口询问,见对方做了一个熟悉的手势,顿时反应过来,惊喜叫道“小王……”龙舞陆示意他轻声。 卫总管把龙舞陆引进内室,躬身欲行礼,龙舞陆扶住道:“卫叔不必多礼,我已不是王爷身份,自今往后你叫我名字就行。” 卫总管哽咽道:“一时改不过来了,我已把府中的金银珠宝换成了金叶子和银票,方便携带,随时可以跟着你走。” 龙舞陆道:“我晚上去见父皇,明天先出城去,你把家里安置好后明天上午我们在城外会合。” “小女卫桥也要随行服侍小王爷,我就这一个女儿,请小王爷准许我带上。” “那是自然,卫桥那小丫头还叫过我哥哥呢。只是江湖多艰难,闯江湖会很苦的。”龙舞陆笑道。 “不怕!不怕!卫桥不知道多开心呢。” 龙临渊如今是太上皇,迁居静宁宫。龙舞陆刚刚来到静宁宫,一袭红袍就出现在面前,郑莫老半边脸阴冷地看着他。 “郑公公,是我。”龙舞陆掀开面具,让他看到自己面目。 “原来是小皇子,你跟我来吧”郑莫老低声说道。 郑莫老卸了大内总管之职,如今跟着太上皇,负责他的安全和生活起居。 父子两人见面,只见龙临渊气色好了一些,想是时过境迁,做一个太上皇,不劳神劳力,安亨晚年,其乐陶陶 ,龙临渊已经接受现状。 龙临渊问龙舞陆这一个月怎么过的,将来有什么打算,聊着聊着,长乐公主龙涟漪得到讯息来到静宁宫与四哥见面,龙舞陆晚上就睡在宫中。 第二天,龙舞陆和龙涟漪陪伴龙临渊吃过早膳,乔装改扮后依依不舍地离开静宁宫,从容步行出城。 卫总管和卫桥都换了便服等在城外,龙舞陆见他们一人背一个包袱,从卫桥肩上接过包袱自己背上。 卫总管笑道:“这就是我们所有家当了,日后省着点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以后说不定有花不完的钱,到时请卫叔当财务总管,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龙舞陆满不在乎地说。 龙舞陆带着卫总管和卫桥来到风雨亭,今天就是和姜思象他们相约的日子。 风雨亭建在驿道旁边,亭子修得很大,是一位过路人经过这里,出资请人修建。据说工匠们问他亭子以什么命名,他说建亭子本意就是给旅人遮风挡雨,就叫“风雨亭”。 风雨亭边有个小酒馆,生意还不错,过往行人都爱到酒馆中喝上两杯。 龙舞陆站在亭中正在东张西望,听见有人喊:“龙公子,这边!我们已等候多时了。”小酒馆里转出几个人,是姜思象、唐枫、齐经纶、呼延星和高揽月。 高揽月看到卫桥,见小丫头长得机灵,甚是可爱,心中喜欢,缠着她说起话来。 “等会儿雷图、李道元他们都会来,酒馆太小,我们正在和老板商量,把酒桌摆到亭子中去,就着风喝酒,那样才有意思。”齐经纶拍着肚皮说道。 龙舞陆高兴地说道:“好啊!这个主意不错,今日兄弟们就在风雨亭中聚会,把酒言欢,不管是留在朝中,还是行走江湖,都能风雨同舟,肝胆相照!” 耳中传来马蹄声,三人四骑自京城方向往这里疾驰而来,到了近处翻身下马,是韩诺、雷图、高仰止三人。三人拴住马走向亭中,大家互相打招呼,好不热闹。 韩诺指着马对龙舞陆道:“荊王兄弟,我把你的金乌马和金光锤都带来了,少年英雄骑宝马,金锤无敌振雄风,从此只在江湖见了。” 龙舞陆早认出自己的金乌马,马儿望着他嘶鸣。龙舞陆脚一踩,如大鸟般飞了起来,落在马背上,金乌马欢快地原地跳跃。龙舞陆拍了拍马首,在马上向兄弟们拱手表示感谢。 雷图打趣韩诺道:“你既然舍不得,何不跟着荆王闯江湖。”转头对龙舞陆道:“我正式报名,跟着你走,军队职务我已交接清楚。我一直羡慕江湖豪杰快意恩仇,自由自在。” 龙舞陆从马上飘身入亭,笑道:“好啊!从此朝中少了一位雷将军,江湖中多了一名雷大侠。” 高仰止一直和高揽月说着话,这时走过来对龙舞陆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也想跟你们一起笑傲江湖,闲看风云,只是……算了,小妹就拜托兄弟们照顾了。” 小妹就是高揽月,兄弟们都知道她是女儿身,性格豪爽,喜着男装,都由着她,平时兄弟相称。呼延星一直喜欢高揽月,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而高揽月暗中喜欢龙舞陆,作为哥哥的高仰止是知道的。 龙舞陆郑重的道:“高兄放心,大家都是兄弟,不说见外的话,揽月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我不会让她吃亏的。” 李道元和陈烈终于骑马赶来了,人到齐了。唐枫叫声“上酒上菜!”众人齐动手,很快在亭中摆了一桌酒席。 龙舞陆把卫总管和卫桥请来坐好,众兄弟围桌而坐。小酒馆把能整的菜都整上来了,谈不上丰盛。不过大家对菜不讲究,有酒就行。 兄弟们兴高采烈,推杯换盏,不亦乐乎。高揽月和卫桥、卫总管坐在一起,都不喝酒,吃饱后就笑着看他们喝。 都说醉酒见真情,没有不散的筵席。酒席散了人也分成两边,李道元、陈烈、韩诺、高仰止要回京城,各自抓出一沓银票交给卫总管,兄弟们依依惜别,此一别不知再在哪里相见。 “江湖多艰难,宦海亦浮沉,少年豪杰志,千里快哉风……”姜思象醉意酣然,以筷击碗而歌。兄弟们高声相和,把酒言欢,互道衷肠。 天空中乌云低垂,似乎要下雨了。回城的人走了,剩下的人还不知道往哪里去,就在风雨亭商议第一步该怎么办。 第十五章交点过路费 酒不醉人人自醉,龙舞陆等人其实是醉在兄弟情谊中。待到席终人散,大家都很清醒,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必须有所规划。 姜思象年纪较大,且博学多才,俨然成了众人的“大脑”,都希望他拿个主意。 “当务之急,我们要选择一个发祥地,说白了就是落脚点。然后是闯荡江湖,结交武林朋友,了解江湖情势。时机成熟,我们就开帮立派,步步为营,做大做强。” “姜先生,哦不,姜大哥说得太好了,颇有名士之风,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啊!只是这发祥地选在哪里,你们说说自己的意见。”龙舞陆道。 众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有的说找一座名山,有的说沿海好,有的说选一座大城市,有的说天子脚下就好。 见大家拿不定主意,龙舞陆道:“顺天城在北方,我们往东南方走,且走且看,遇到适合的地方先落脚再说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把风雨亭收拾干净,卫总管付了帐。 龙舞陆等人从风雨亭出发,走进江湖风雨中。 一共九个人,也准备了九匹马,卫桥不会骑马,高揽月要卫桥与她共骑一马。卫桥通过一段时间接触,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爽快地答应了,两个女孩倒是投缘,有着说不完的话。 一行人沿着驿道向南骑行,把顺天城甩在身后,越来越远。一路上,顺风顺水,到点吃饭,遇店投宿,游山游水,走马观花,倒也逍遥自在。 总不能漫无目地走下去吧,龙舞陆想了想,环顾左右,对兄弟们道:“其实我想故地重游,各位意下如何?” “故地重游?我知道了,你想去浙州,去东青城。”唐枫叫道。 “我觉得去东海可行,毕竟我们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比较熟悉,气候条件也不错,不知道姓戚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齐经纶附和道。 龙舞陆看了看姜思象、呼延星几个人,见他们都表示赞同,笑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加快点行程,先到东青城看看,见见那里的朋友。” 走了几天,卫桥学会了骑马,龙舞陆给她选了一匹性情和顺的马,骑行在高揽月旁边。雷图一马当先,似乎才从牢笼中放出来一般,撒着欢儿地乐个不停,一人一骑跑远了。 途经一段山路,突然一阵锣鼓乱响,几十人呼啸而出,挡住前路。领头两人,一个肥硕光头青年,一个精瘦中年儒生。 光头青年挥舞手中大砍刀,凶狠的吆喝着:“此天是我开,此地是我家,要钱不要命,交点过路费!” 雷图精神一振,心想遇上劫道的了,这下好玩了。嘻笑着驱马走近,道:“口气倒挺大的,我这口袋里金银有一些,可没有你说的过路费。” 光头青年打量着雷图,见他赤手空拳,中等粗壮身材,长相普通,一身蓝底青花长袍,似乎很值钱。坐驾白马高头长身,神骏非常,可以卖不少银子。 “小伙子,你只一个人,我们人多,你就别逞强了。留下长袍和白马,你就可以过去了。” “我要是不肯给,你们会怎么办呢?”雷图仍是嘻笑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年青人,别不识时务。钱财事小,失去了可以再赚,命却只有一条,别逼我们下杀手。”光头青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耐心说服。 “你们不是要钱不要命吗?怎能言而无信?”雷图跳下马来,调笑道。 中年儒生干咳了一声,道:“话虽如此说,阁下要先给钱才是,买卖在,仁义就在!” “哦,银子在我怀里,你们要就凭本事过来拿吧。” 青年和儒生交换了一个眼色,肥硕青年一招手,提着大刀,带着十几个土匪围住了雷图,大喊:“抢钱!” 肥硕青年仍不死心,劝道:“你就交点钱吧,不然我可真抢了,刀枪可无眼。”把刀举起作势挥了几下。 雷图更觉得有趣了,要试试他的深浅,笑道:“来吧,只要你们打败了我,还不是任你搜取。” 光头青年见雷图不听劝告,急了,挥刀砍向雷图右脚,其他土匪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招呼了过来。 雷图动了,化作影子滴溜溜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只听得“啪啪啪”声连绵不断,清脆响亮。 刚才动手的土匪各捱了一耳光,光头青年捂着右边五根指印的胖脸,怒道:“你怎么打脸?打人不打脸,士可杀不可辱,我跟你拼了!”舞刀冲上来。 “你们一帮抢匪,也敢称士?看我的甩耳光掌!”雷图见光头青年只有一身蛮力,武功却差得很,掌影一晃,又在他左脸留下五道指印。 光头青年又捂住左脸,又痛又气,眼泪似乎都要流出来了,望着雷图说不出话来。 “咳咳。”中年儒生干咳着挡在青年面前,慢条斯理地道:“阁下也太欺负人了,说什么甩耳光掌,岂有这种掌法?” “你别不信,这是我刚创的掌法,就叫甩耳光掌法。”雷图笑道。 中年儒生黑着脸,再不搭话,一掌拍向雷图左肩。雷图见他掌势飘忽,下手极快,不敢大意,使出甩耳光掌法以快打快,斗在一起。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很是热闹。 其实“甩耳光掌法”真的是雷图从雷家暗器手法中化成的掌法,迅捷无比,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只是一味求快,力道跟不上,杀伤力有限。 两个人转眼间拆了几十招,中年儒生只觉掌影如山,眼见一掌击向自己左脸,可偏偏反应不及,躲闪不开。心中暗叹一口气,心如死灭,只道难逃一辱。 雷图右手猛地停住,距离儒生脸庞只有三寸光景,见他眼晴紧闭,这一掌便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纵身后跃,跳在马背上。这时候,龙舞陆等人也到了,几骑围了过来。 雷图笑着对光头青年道:“还要过路费吗?” 光头青年见雷图还有许多同伴,都是鲜衣怒马,气宇不凡,而自己一群人还不够雷图一个人收拾,吓得面如土色,强笑道:“不要了,你看你们一大帮子人,用钱的地方多,开支也是蛮大的。嘿嘿,各位请过去吧。”回头猛挥手,要手下们让到路边。 “既然你知道我们开销挺大的,还不意思意思?”齐经纶板着脸道。 糟了,这下劫道遇着反劫道的,光头青年哭丧着脸道:“我们哪里有钱呀!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别看我胖,那是虚胖,饿的。” “谁信哪!”高揽月强忍着笑大声道。 龙舞陆扫视一眼,见这伙劫匪大多衣衫褴褛,脸有菜色,手里拿些扁担菜刀当武器,温言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劫道?” 一直低头呆立着的中年儒生抬头道:“我们都是附近村民,种地没有收成,还要上交苛捐杂税,连肚子都吃不饱,实在没有生计,才会干这等营生。”声音愈来愈小,低下头去。 “不过我们可不敢杀人伤人,只吓唬些有钱胆小的过路人。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光头青年哀求道。 龙舞陆笑着看了看兄弟们,雷图探手怀中,掏出钱袋扔给光头青年:“我打了你们耳光,这袋银子算赔给你们的。” 龙舞陆示意卫总管拿了些银子放在地上,笑道:“这些权作是过路费,你们按人数平均分了吧,别干这个了,找些别的活路吧。” 中年儒生和村民们大都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感恩戴德,不停行礼。光头青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捂着脸蹲下身去。 龙舞陆挥了挥手,策马当头行去,大家跟在后头继续前进,因为这个插曲,大家觉得好笑又可悲,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进入官道,已是黄昏,远眺前面有一个集镇。众人快马来到了镇上,找到一家大客栈,名“归去来兮客栈”,早有几名伙计迎上来,为客人把马牵入马厩,把龙舞陆九人迎进一间大厅。 卫总管正要点菜,来了一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一揖到底道:“各位客官请坐!敝人是这家客栈掌柜的,酒席已备好,马上上菜。另外客房也留了九间,诸位用过晚餐后有人带路。” 卫总管愣了一下,问道:“我这里还没点菜呢,你们的服务态度这么好吗?都不要和客人商议吗?” 中年人一笑,道:“哦,是这样的,有人前几天就在这里预订了酒席和客房,他说有九位客人从北方过来,可能入住本店,还描述了几位客人的衣着打扮和相貌,着敝人好生招待。错不了,就是你们几位贵客。” 龙舞陆觉得奇怪,问道:“那这个人没说他是谁吗,为什么如此款待我们?” “他不让说,只说是你们的相识,到时自然会知道的。”掌柜告退。 龙舞陆询问的眼色看向众人:“你们谁在这里有亲戚朋友吗?想一想会是哪一个?” 众人都摇头不知,姜思象道:“先别管那么多,我看这人一番好意,我们且按照他的安排,他如果要露面,就会出现的。” 酒席很丰盛,唐枫自怀中取出一双银筷,把每道菜和酒水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道:“没有问题!”唐枫出身唐门,对用毒、解毒都有极深造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饮食都由唐枫把关。 姜思象关照大家不要喝醉,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吃过晚饭,有伙计引导各位到房间洗漱休息。九个人要了八间房,高揽月和卫桥共一房居中,挨着龙舞陆的房间。 第二天继续前行,马匹吃饱得到休息,显得精神奕奕。姜思象和龙舞陆并驾齐驱,道:“公子可曾发现,每走一段路,路边都站着两位黑衣劲装汉子?” 龙舞陆留心观察,果然是这样,笑问:“这些是什么人,是不是我们被盯住了。” “我也说不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机应变好了。”姜思象轻描淡写道。 到了下一个集镇,仍是有人接待,管吃管住,如此这般走了两天,到了浙州。 两个黑衣劲装汉子,胸前绣着虎爪,牵着马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我家老大命令我们在此等候各位,并给各位引路。” 龙舞陆见他们不说老大是谁,知道问也无用,反正自己也想见他,挥手要大家跟着两个汉子,暗中加强戒备。 行不多远,看到一座衙门,门前站着两排黑衣人,当中一位大汉,虎背熊腰,软甲玄袍,国字脸,黑里透红,浓密卷曲胡子,狮鼻阔口,双眼炯炯有神,气势雄壮。 大汉哈哈大笑着迎上前来,声若洪钟:“各位,张异能在此等候多时了。想到是我吗?我可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正是东路督查使黑虎侯张异能。 “我早应该想到是你,张兄!”龙舞陆开心地对着张异能笑道。 第十六章黑虎侯说案 黑虎侯张异能把龙舞陆等人请进督查司,大厅两侧各站着一排黑衣红带刑捕,张异能挥手让他们退下。 酒席已备好,都坐下后,张异能端起酒杯敬酒:“嗯,那个,嗯。龙公子……”。 “叫我舞陆吧。”龙舞陆笑道。 张异能拍了拍自己额头,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是个大老粗,我叫你一声兄弟吧。” 龙舞陆站起来正色道:“舞陆现在不过一介布衣,而张兄乃当朝黑虎侯,一路上对我们照顾周到,舞陆心中着实感激得很。” “你我相交,焉能以一时之尊卑来衡量,你是我为数不多敬服的人之一。即使你现在不是王爷身份,那也是龙入大海任遨游。”张异能也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说。 龙舞陆见张异能如此说,素知其是性情中人,心中高兴,端起酒杯笑道:“张兄的心意舞陆心中明白,来,舞陆借花献佛敬哥哥一杯。” 张异能知道龙舞陆心中已把他当作兄长,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又与姜思象等人一一碰杯,热情款待。 轮到小姑娘卫桥处,卫桥站起来低声道:“谢侯爷!小女子不会喝酒。” “不会喝就算了,我干了。”张异能也不勉强,自饮一杯。 高揽月打趣道:“侯爷海量!这些天我们的开销可不少啊,让您破费了。” 张异能呵呵笑道:“我一年才多少俸禄,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亲戚朋友还指望我接济呢,所以我也没什么节余,哪能如此大手大脚。” 龙舞陆等人诧异地看着张异能。 “诸葛先生有令,命我等在职权范围内协助你们,包括财物,人员等方面。这也是上面的意思。”张异能说着话朝京城方向拜了一拜。 众人都明白上面那个人是谁,都默不作声,只是吃菜喝酒。 姜思象打破沉默,对张异能道:“对了,侯爷,宁城的那个采花案子后来破了没有?” 张异能本来酒意上涌,有些恍惚,听到姜思象的问话,精神来了,道:“我正要跟各位讲讲这件案子。” 龙舞陆几个也想知道叶飘零是否找到了甘甜儿,采花贼抓着了没有,于是请张异能讲讲后来发生的事情。 张异能整理了一下思绪,清了清嗓子道:“咱们先说城西宋大善人宋进家的丫环绿草被杀一案。我和叶飘零去宋家调查时发现宋进手上有抓痕,而宋夫人曾冷华的神情又有些奇怪。” 张异能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但凡人作贼心虚,或心中有事,掩饰得再好,只要注意观察分析,总会找到一些破绽。曾冷华的丫环被奸杀,她并无一点痛惜之感,倒是宋进似乎很伤心。” “经过调查得知,宋进和曾冷华都会武功,来自海南剑派。我觉得他们可疑,三天两头上门调查,最后终于在宋进身上找到突破口。” “宋进为了洗清自己采花大盗的嫌疑,架不住三天二头调查,都招了。宋进看中了漂亮能干的丫环绿草,想纳为小妾,曾冷华不肯,为此还和宋进动手,给宋进留下了一身的抓伤。” “宋进怕老婆,只好偷偷摸摸地找绿草。正是采花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曾冷华趁宋进不在家的时候,杀了绿草,剥光衣衫,好嫁祸在采花贼身上,瞒天过海。”张异能叹息道:“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最了解的人莫过于夫妻,宋进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虽怀疑绿草是曾冷华杀的,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只好忍气吞声,想掩盖过去,不了了之。要不是我和叶飘零查得紧,只怕绿草会死得不明不白。” “曾冷华业已认罪收监,宋进也受到惩罚。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钱财主的小妾赵香炉身上,铁水和小七报告,发现赵香炉乘轿到南如寺上香是为了见一个妇人,我怀疑她就是曾出入范员外家卖水粉胭脂的妇人,和范府小姐范宝珠遇害有关。” 张异能见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很满意,接着说:“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线索。我和叶飘零分别盯着赵香炉和那个妇人,她们出寺向西走了半里地,来到一座院子, 赵香炉和那个妇人进去大约一个时辰,才见赵香炉一个人出来,我跟着赵香炉来到南如寺,见她和婢女会合坐轿子回城去了。” “我命令待命的铁水和捕快们马上搜查院子,院子里住着一个戏班,找遍所有房屋二十来号人,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那个妇人平空消失了,叶飘零确定没有人能从他的眼鼻子底下逃出去。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觉告诉我,那个妇人还在屋子里。让铁水把戏班所有人控制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案情没有头绪,我茶饭不思。”张异能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用手把嘴一抹,继续讲:“我突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其中有人乔装改扮,易容或者男扮女装。” “想到男扮女装,我的思路豁然开朗,大胆假设采花大盗男扮女装,以卖水粉胭脂为幌子,接近目标,以花言巧语和精通女红取得受害女子的信任 ,利用同床共枕之机实施奸淫。” “受害女子糊里糊涂失了名节,受辱自尽,范员外的女儿范宝珠可能是这种情况。也有受害者忍辱偷生,不敢报官。而钱财主的小妾赵香炉深陷沉沦,不仅没有报官,而且和采花贼勾搭成奸。” “这些虽然都是推测,但后来都得到证实。”张异能言语中有些自得,自斟自饮一杯。 “我命人找到几套类似那日南如寺妇人所穿的衣服,叫戏班所有人轮流穿着围着屋子走一圈。有的人觉得侮辱,不肯穿。那行,不穿就是嫌疑犯,到衙门受审。结果所有人都穿上女装转了一圈,包括戏班班主。” “就是这个班主穿上妇人衣服后,我和叶飘零都觉得眼前一亮,他和前日那妇人的背影非常相似,并且有一些武功底子。” “经过调查,班主叫程桂,矢口否认自己是采花贼,坚称自己除了带戏班出去演戏,平时从不出门,戏班二十来号人都可以作证。程桂有不在场证明,搜索他的房间也没有发现线索,案情又陷入僵局。” “这个案子最终能够破案,叶飘零功不可没。”张异能叹道:“只是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很久没看见他了。” “叶飘零一有时间,仍旧疯狂地满城寻找,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甘小姐救出来。有一天夜里,他看到程桂在一条小巷里经过,心想他怎么跑出戏班了,于是一直跟踪他到一栋院子里,直到他睡觉熄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连夜找到我说了此事。” “我和叶飘零进迅速赶到戏班查探,铁水和捕快们仍然守候在此。我们发现戏班人都在,程桂已睡了。” “发现了有两个程桂,案情谜底呼之欲出。第二天清早,我派手下把两个程桂都抓进衙门,在其住处搜到一些证物。经过连番审讯,他们终于招供认罪。” “原来程桂学戏时,从一个青衣那里学得一身男媚之术,扮起女人来比很多女人还‘女人‘,还学得一手好女红,熟习美容按摩和房中术。程桂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孪生兄弟程槐,在邻县做强盗,坑蒙拐骗为生。两兄弟一拍即合,程桂把自身功夫传了一些给程槐,让他熟悉戏班情况。两个人轮流作案,总有一人在戏班里留守,作案数十起,一直未被人发现。” “程桂自小学戏,吃了很多苦,感到戏子被人看不起。虽然后来做了班主,也攒了一些钱,但他恨那些看不起他的达官贵人,贵妇小姐,便专挑这些人报复,淫辱她们。” “据程桂招认,他们在各地作案有七十多起,名单我没问,这个涉及了很多大户人家女子的名节,还是不知道的好。” “叶飘零问他知府甘大人千金失踪之案,程桂和程槐坚决否认是他们所为,面对叶飘零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程桂说他自知必死,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说完用力使颈部撞在剑上,穿颈而过,当场就咽了气。” 张异能又叹了口气,沉声道:“对于程桂的自杀,在我意料之中,并没有阻拦,程槐也就地正法。因为这种采花案子,所有受害人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因为死人才不会开口。随着程桂和程槐的伏法,所有的秘密也随之而去,采花案就了结了。” 龙舞陆由衷地赞道:“张兄乃真豪杰也,正气凛然。”众人亦然。因为只要拖案不结,采花贼不死,那些受害人为保名节,少不得私下里找张异能求保密,奉上封口费,正是中饱私囊的好机会。 张异能正色道:“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凭心作事。何况我等身在公门,平时诸葛先生多有教诲,自当秉公执法,锄强扶弱。” “采花案虽破,可甘小姐仍没有着落,叶飘零极为失落。如果排除了采花贼作案,那么甘小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重新审视所有人,叶飘零?知府甘兴?铁水?……他们和甘小姐失踪案有什么关系呢?” 张异能见大家都酒足饭饱,命人撤了酒席,小厅落座待茶。 “此案不破,我无法向甘知府交待,无法向叶飘零交待,也无法向刑部和自己交待。” 张异能讲到这里,一阵沉默。众人听他简单一席话把几宗案子说得清清楚楚,其中奔走的辛苦、查案的焦虑、抓捕的艰险都一笔带过。对于甘小姐的失踪案没有侦破深感惭愧,表现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 龙舞陆笑道:“异能兄,你不必过于内疚,只要不放弃,案件总有水落石出之日。”顿了顿,“不知叶兄弟现在怎么样了?找不到心爱的人,生死不知两茫茫,不知他该有多煎熬了。” “其实后来我陪伴叶飘零找过甘知府几次,我的面子甘兴还是要给的。我总觉得甘兴是个很好的演者,我有一种感觉,他极有可能知道女儿在哪里。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叶飘零说他要去南海去寻找甘小姐,听说她师傅在南海,甘甜儿会不会是被她师傅带走了呢?” 众人议论纷纷,为叶飘零和甘甜儿惋惜不已。 张异能又与大家介绍了沿海情况,东青城暂无战事,兵部尚书牛留正在与倭冦首领商谈停战协议。 第十七章悲惨遭遇 龙舞陆一行人告别了黑虎侯,故地重游,来到东青城。守将孟严和焦冲闻报迎出城门,见到龙舞陆,躬身要拜,龙舞陆两掌平托,两人便拜不下去。 “两位不必多礼,今时不比往日,我们只是作为相识的朋友特来拜访,是不是进城再叙?”姜思象拱手说道。 “那是自然,各位请进城,焦冲前面引路。”孟严面带微笑,作了个团揖。 昔日荆王殿下回京后,在王府被神雷击中而致疯狂,弃城而去,削除爵位的事情,官府有通报。作为一城主将的孟严自然知道,但他钦佩龙舞陆的武功和为人,对他和兄弟们一如既往的尊重。 何况龙舞陆一行人员齐整,神情从容,说不定身负特殊使命。孟严在官场混迹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孟严在自己府邸后院热情接待龙舞陆和朋友们,焦冲作陪。谈话时间,龙舞陆询问焦冲:“我那个姓戚的朋友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焦冲望了孟严一眼,恭声道:“沿海倭寇为患,新皇派兵部尚书牛大人与倭寇首领谈判。倭寇撤兵的条件有一条是要我方交出杀人凶手,名单中就有戚去墨。” “岂有此理!倭寇太猖狂了,犯我边境,杀我百姓,奸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居然倒打一耙,要我们交人,真是可恶!戚兄弟现在怎么样了?”唐枫愤怒的说道。 “孟将军对外称戚去墨已远走高飞,找不到人。”焦冲笑了笑,“其实戚壮士就住在军营里,在里面当个小军官,掩人耳目。我现在就派人去请他过来见各位。” 龙舞陆扬手止住焦冲笑道:“左右无事,不如焦将军带领我们几兄弟去军营找他。”回头望向孟严,“孟将军,你看行不行。” 孟严微笑道:“龙公子言重了,有什么不行的,就让焦冲和诸位一起去吧。” 军营中,一间小屋,一张小床,一条长凳,坐着一条高瘦汉子,皮肤黝黑,正是戚去墨。他双眼紧闭,眉头深锁,陷入回忆之中。 戚去墨生在一个小渔村,父母靠打鱼为生。戚去墨原来叫海狗,是家中独子,性顽劣,善水性,打小好舞枪使棒,身体壮实,一家人相亲相爱,虽不富裕,日子也过得很开心。 戚海狗九岁那年夏天,一天早晨随父母出海。当天天气很好,渔船驶得远些,运气也不错,会到了大鱼群,渔船装得满满的。 正准备扬帆返航,忽然海风中传来“咿呀咿呀”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一艘铁驳船正在靠近,船上站着十几个人朝这边呼喊,船的标记和船上的人都很怪异,不是本地人。 戚父打了几十年鱼,见多识广,低声吩咐妻子带儿子进船舱:“不好!是东瀛人,你和儿子快进舱藏起来,别出来。”戚母赶紧拉着海狗躲进后舱。 铁驳船直驶过来,两条船碰在了一起,碰撞了好几下,两条船靠在一起,几个人跳过来把两条船拴在一起。几个人指着鱼舱“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戚父一句也听不懂。 “各位是要鱼吧,随便拿,反正今天收获不错。”戚父息事宁人,好话好说。 “这片海域是我们的捕鱼区,首领说了,在这里捕的鱼都要交给我们。当然我们会给你一点带回去,在这里捕鱼要经过我们的同意。”走过来一个人用夏国话说道,只见他獐头鼠目,留着山羊胡,神情甚是嚣张。 “没有这个说法吧,东海是大家的东海,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讨生活,你们凭什么要我把鱼交给你们。”戚父强按心中火气,据理力争。 “以前是以前,我们来了,现在就要按我们的规定办事。”山羊胡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指挥人就要搬鱼。 戚父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孤身无援,只好忍气吞声,随他们搬去,大不了到别的海域再打,人辛苦一点。山羊胡指挥东瀛人把船上船舱的鱼搬了个干净,眼睛又盯上了后舱。 “所有鱼都在这里了,那里没有鱼,是吃饭休息的地方。”戚父怕他们看见妻儿再生事端,赶紧说道。 山羊胡不相信,非要到后舱去搜查,鱼自然是没找到,却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戚海狗母子,一双老鼠眼盯着戚母看个不停。戚母三十岁上下,由于长期晒太阳,皮肤黑里透红,谈不上多美貌,但全身有一股健康的活力。 山羊胡和其他东瀛人咕噜咕噜交谈了几句,拉开护在母亲面前的戚海狗,居心叵测地说:“我们需要一个杂役工,管吃管住还有工资,跟我们走吧。”指使人过来拉戚母。 “你们不要乱来!”戚父抢身挡在妻儿前面,愤怒地对着东瀛人喊道。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一挥手,东瀛人“呛啷”拔出长刀围了上来。 戚父心胆俱裂,知道这班强盗不安好心,从角落里抄起一把渔叉,沉声道:“海狗!抓住救生圈,和你娘准备跳海。”茫茫大海,跳下去自是九死一生,但落在这群畜生手里,那是生不如死。 戚母抱着儿子,望着丈夫,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惊恐万分,暗中祈祷老天爷保佑丈夫和儿子平安无事。小海狗悄悄地把一把匕首抓在手里,对一群坏人怒目相向。 东瀛人挥刀向戚父砍去,戚父用铁叉挡开,猛地一抡渔叉,东瀛人连忙退让。渔叉长两米多,用精铁打造。戚父年少时随一武师学了两年武功,请人制了这把渔又,用作捕鱼也可以防身。 东瀛人又凶狠地围了上来,长刀或劈或刺,戚父长渔叉在船上难以施展,一个推挡不及,腿上被划了一刀,顿时鲜血顺着裤脚流到甲扳上。 “别打了!”戚母哭着对山羊胡说:“你跟他们讲,放过我丈夫和儿子,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不!”戚父嘶吼。 山羊胡皮笑肉不笑:“好啊,你先过来。”一把把戚母拉过去。 戚父铁叉一撑,纵身来抢救戚母,几把倭刀凶狠地劈向他,戚父躲避不及,后背上捱了一刀,鲜血泉涌。戚父负痛挥叉逼退东瀛人,知道这些畜生不会留活口,当下已存必死之心,准备拼命。 “狗儿,跳海!”戚父目赤如火,举叉刺向山羊胡,势大力沉。山羊胡急忙逃避,戚母趁机挣脱,奔向儿子。 一个东瀛人扑向戚海狗,海狗机灵地让开,围着桅杆兜起了圈子。 戚母见儿子危险,和身扑上,抱住东瀛人的一只脚,这个东瀛人猝不及防,摔了一跤,用力想挣脱,戚母死不放手,口中呼叫儿子快跳海。 东瀛人转身扑了过来,把戚母压在身下,拉扯间,忽起邪念,竟用力撕扯起她的衣服来。戚母竭尽全力反抗,也抵不过一只畜生,衣服被撕破一大块。 忽然畜生停住了动作,戚母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见儿子扑在那个东瀛人的背上,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深深地插在那人背部。 “儿子别怕,这些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生,该死!”戚母轻拍因第一次杀人吓得愣在那里的儿子,劝慰道。 戚海狗咬紧牙关,用力拔出匕首,血喷了一脸,他用手胡乱一抹,转头看见父亲在殊死搏斗,想赶到父亲身边,并肩杀敌。 “快走!儿子,跳海呀!”戚父厉声喝道,挥舞铁叉挡住所有敌人,已是浑身浴血,伤痕累累。 戚母知道今天在劫难逃,儿子水性好,一个人跳海还有活的希望,带上自己那就希望渺茫了,她把救生用具全部扔下海,泪流满面地看着儿子:“儿子,听爸爸的话,快点跳海,不然我们一家人白白死在这里。你要好好活下去,记得这些畜生,将来有本事了替父母报仇。” “狗日的东瀛倭寇,老子杀够本了,来呀!”戚父已经筋疲力尽,浑身是伤,甲板上躺着三个倭寇,被铁叉扎了个对穿过,已经死透了。几个倭寇并不想立刻杀死戚父,刺一刀、砍一刀地折磨着他。 山羊胡带着几个倭寇逼向戚海狗母子,戚母从甲板上捡起一把刀,指向儿子:“快跳!不听话我就给你一刀,然后我再自杀。” 小海狗伤心欲绝,最后看了父母一眼,扫了一眼山羊胡几个倭寇,要把他们牢记在心,纵身一跃跳下海去。 戚海狗浮出海面,找到一个充气的漂浮圈,把匕首扎在腰间,向记忆中的来处用力游去。游了一段距离,回头望去,依稀看见父母靠在一起,一动不动,浑身被血染透,几个倭寇还在挥刀乱砍。 “爸!妈!”小海狗撕心裂肺的呼喊淹没在海浪中,“爸,妈,我一定为你们报仇,杀尽东瀛倭寇!”海狗泪水流入大海,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海狗担心倭寇开船追来,把漂浮圈放了气 ,在海里潜泳了很久,四面观察,确定没有船追上来,才敢休息一下。他把漂浮圈用嘴吹起来,游累了就歇会儿。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海狗又累又饿,大海茫茫渺无边际,感觉到自己迷失了方向。小海狗抱紧漂浮圈,随波逐流,幸运的是没有碰到海里的凶猛动物。 海里大小鱼儿不少,终于被他用匕首刺中一条一斤多重的鱼,海狗认识父母捕过这种鱼。腹中饥渴难耐,张嘴往鱼身肉厚的地方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下肚,顾不上腥味难吃,吃饱肚子要紧。 天快黑了,戚海狗在海里泡了好几个小时,全身乏力,越来越冷,快要支持不住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方几里处出现了一个黑色庞然大物,像是一座岛。 海狗奋力向黑影游去,渐渐近了,依稀看见上面长满了很多树木,果然是一座海岛,海狗看准一个低坡用力爬上去,滚了几滚,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色降临了,海狗望着黑暗阴森的树林,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吹在身上凉凉的。小海狗毕竟才九岁,父母惨死,悲痛欲绝,又冷又饿,困乏之极,不禁昏睡过去。 第十八章荒岛拜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海狗苏醒过来,觉得身体暖和得很,想起来先前从海里爬到坡上,浑身湿透了,如今睡在床上,不知身在何处。周围黑忽忽的看不清楚,静得可怕。 忽然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海狗坐起来竖起耳朵,警惕地向声音来处望去。一团火光移动着,越来越近,渐渐看清有一个人握着火把,火光照亮了周围,这里似乎是一个大山洞。 “娃儿别怕,肚子饿了吧?我这里有好东西吃哦。”声音粗犷,故意压低嗓门,作调皮状,显得有点怪怪的。 戚海狗年纪虽小,但聪明伶俐,知道来人怕自己认生害怕,故意缓和气氛,心中顿生亲切感:“是不是你救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先别问了,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我这里有刚刚烤好的野兔肉,快来吃点,恢复元气再问不迟。”来人温言道。 小海狗早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肚子在咕噜咕噜造反,闻言再不迟疑,站起来就要过去,才发现身上衣服太大了,穿在身上象长袍,空空荡荡,想是救自己这人的衣服。 这人把食物摆在一块大石头上,招呼海狗对面坐下吃饭。海狗这时候才看清他的相貌,国字脸,卧蚕眉,大眼阔口,头发花白,随意披散,一身粗布短褂。 “看什么看,快吃,吃饱了咱们说话。”老者看着小海狗把一只烤兔吃了大半,问道:“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小命难保,你怎么一个人流落到此?” 戚海狗看老者年纪和自己爷爷差不多,嗓门虽然大,眼神却很慈祥,口中自然叫了声“爷爷!”,不觉泪流满面,把在海上遇到倭寇,父母被杀害的遭遇跟老者说了。老者听了,头发无风自动,强忍怒火,痛惜地摸了摸小海狗的头。 “爷爷,你有本事吗?能不能教我本领,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海狗抬头望着老者,满脸期盼地问道。 “我有没有本事?”老者被小海狗问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吃完东西睡觉,等你身体休养好了再说。”说完打坐入定,再不说话。 海狗把石桌收拾干净,爬上木床,伤心了一阵,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醒来,老者已经备好了早餐,招呼吃饭。小海狗一看有肉有鱼,居然还有米饭,不禁食指大动。 “吃吧,一会儿我带你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地形。嗯,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老者一面吃一面说。 俩人吃完早餐,往外走到洞口,海狗一看离地还很高,心中正犯嘀咕。老者一手搂着海狗,纵身一跃,中途用脚尖点了几次山壁,片刻间就到了山下。小海狗也不害怕,仰望上方,心想自己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老者带着海狗沿着海滩走了一段,回头看老者住处,是一座巨大的礁石,像一座巨钟矗立在海边,气势磅礴,真的是造物神奇。岛上生长着茂密的森林,不时有鸟儿从林中飞起。 刚才还是好天气,一阵海风吹过,空中乌云翻滚,似乎要下雨了。老者拉着戚海狗加快步伐,走入森林深处。 “老酸菜,快出来,有事找你。”老者一边走一边喊。 “老匹夫,谅你也没什么正经事,休得扰我清静。”声音空灵飘忽,不知来自何方,海狗不禁到处张望。 “真有事,咱们岛上来了个小客人,特地带来让你瞧瞧。”老者扬声叫道。 “这里又不是什么禁地,来个人有什么稀奇,上来吧。”懒洋洋的声音传出。 戚海狗终于发现,有一栋木屋搭建在大树上。离地大约三米多高,房子四角在四棵粗壮的树上生根,成方形,屋顶门窗皆有,声音就从屋中传来。 老者提着海狗纵身一跃,在门前一顿,推门入内。一个人放下手中的书,拱手相迎,文士打扮,白面长须,中等身材,清逸出尘。 “老酸菜,这个孩子,哦!你叫文伯伯。”小海狗乖巧地叫了身声“文伯伯!”。老者把戚海狗的事情说了,想收留这个可怜的孤儿。 “你叫什么名字?”文伯伯和气地问。 “我叫戚海狗。” “啧啧!这是什么名字,太土了。”文伯伯摇了摇头。 “老酸菜,你满腹诗书,就给他取个大名吧。”老者推了推海狗,海狗马上会意,满眼期盼地望着文伯伯。 文伯伯点了点头,原地转了一圈,又望向窗外,只见天边乌云如泼墨,天地一片灰暗。 “有了,扫除黑暗,方见光明,送你去墨二字,就叫你戚去墨吧。” “多谢文伯伯!从此我叫戚去墨,小名海狗。”小海狗欢喜地笑了,望着老者:“爷爷,文伯伯给我起的名字真好听。” “他叫你爷爷,你却要他叫我伯伯,占我便宜,好你个老匹夫!”“老酸菜”不干了,两眼瞪着老者。两人本就年纪相差无几,不小心吃了暗亏。 “你看起来又年轻又有风度,叫爷爷岂不把你叫老了。”老者嘻笑着说。 老酸菜还在生气,不过听了这话又很受用,一时发作不得。 “爷爷和伯伯都不叫了,你看这个孩子身世可怜,无依无靠,资质还不错,心性好,也聪明,不如我们把他收作徒弟吧。”老者正容道。 “你收徒弟就收呗,不必拉上我。”老酸菜并不给面子。 老者对戚海狗使了个眼色,小海狗很机灵,立马跪在老酸菜面前,两眼巴巴地看着他。 “名字你都给他取了,就收了这个徒弟吧,我们老兄弟一起教。”老者低声劝道。 “那我要作大师父,你是小师父。”老酸菜没忘记先前那茬,恨声说道。 “近来我对枪法有所领悟,不如我们比试比试,谁胜谁是大师父。”老者其实年纪稍长,不肯明着吃亏。 “我打不过你,不比。”老酸菜不愿应战。 “不比你怎知打不过,何况你一直赢多输少,今天我一定要赢你。”老者坚持要比。 “我不跟你比,这个师父我也不做了。”老酸菜倔脾气发作,回身坐下。 老者瞪着老酸菜,无可奈何,“罢了罢了,就让你做大师父,先前是我不对,这下我们扯平了。”老者自找台阶下,连忙呼唤戚去墨行拜师礼。 戚去墨拜了二位师父,大师父名叫文天礼,二师父叫陈庆夫。两人都是前朝统兵大将,陈庆夫善于军团作战,冲锋陷阵;文天礼擅长出奇制胜,长途奔袭。二将一时瑜亮,互不服气,明争暗斗。 在最后一场战役中,陈庆夫作为先锋,孤军深入,援军迟迟不到,致使陈庆夫被敌军包围,危在旦夕。唯有文天礼率部突击,联手陈庆夫部杀出重围。 主帅韩仁恶人先告状,诬陷陈庆夫通敌造反。炎朝皇帝信以为真,将陈庆夫抄家灭族,文天礼革职察办。不久真相大白,皇帝把韩仁投入大牢,召陈庆夫和文天礼回朝任职。 然而大错已经酿成,陈庆夫遭此巨变,心灰意冷,驾船出海,寻得此岛,欲在岛上了此残生。文天礼放心不下,寻了过来,也在岛上搭屋而居,从此不再回朝。 两人忠心部下和亲友经常为他们送些食物淡水和日常用品。两人在岛上种地捕鱼,练武读书,日子倒也清闲自在。 如此过了几年,变了天,炎国亡了,夏朝建立。听到消息,陈庆夫大笑数声,笑声未落,又大哭一场,然后倒头就睡,文天礼只是安静地陪着。第二天无事人一般,不再挂怀。 戚去墨流落海岛,被陈庆夫救起,拜了两位师父,两人从此悉心教导。一晃十余年过去,戚去墨年过二十,尽得两位师父真传。 父母的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探得东海有东瀛人出没,戚去墨辞别了二位师父,来到东青城,希望能找到仇人。 龙舞陆等人在焦冲的带领下,找到戚去墨的住处,在窗外看见他静坐不动,双眼紧闭,脸上泪流满面,显然在回忆往事,伤心痛苦,不能自拔。 焦冲轻轻地敲门,戚去墨从冥想中惊醒,擦掉泪水,整理好情绪,开门出来。见到龙舞陆、姜思象、唐枫等人,大喜过望,忙把大家请进房间,顿时小屋里人满为患。 焦冲忙道:“这里太小了,我们还是到将军府吧,孟将军已安排在府中为各位接风洗尘,也庆祝我们朋友重聚。” 龙舞陆对焦冲笑了笑,握着戚去墨的手,道:“走吧,咱不住这里了。” “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不能杀倭寇,闷得慌。”戚去墨笑道,和大家互相问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到了将军府邸,孟严迎入内堂,很快摆好酒席,孟严见卫总管年长,请他和龙舞陆同坐上席。卫总管哪里肯坐,和女儿卫桥坐了下首,就是龙舞陆相劝也不肯。 龙舞陆请孟将军坐了主位,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大家随意坐。”拉着雷图和戚去墨在身边坐下,道:“雷图初来乍到,与孟将军、焦将军,还有这位戚朋友多喝几杯。” 雷图本就是个豪爽人,酒量极好,闻言正合心意,满口答应,先干为敬,每人敬了一杯,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酒酣耳热,边喝边谈。戚去墨问龙舞陆别后情况,这回来东青城所为何事。 龙舞陆本就不打算瞒着他们,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准备闯荡江湖,增加阅历,先找个立足之处。 戚去墨想了想,道:“现在海关无事,我本打算回去看望二位师父,各位要是无要紧事,不如随我出海一游,到主权岛住上一住。” 龙舞陆来了兴趣,道:“好啊!我正想对戚兄多了解一些,戚兄给我们介绍介绍岛上情况吧。” 戚去墨想了想,把自己父母惨死倭寇刀下的悲惨遭遇说给大家听了,座上人个个气愤不已,恨不得马上手刃倭寇为快。 “犯我国土者,必诛之!誓要东洋倭寇付出血的代价!”众人群情激奋。 戚去墨接着讲到自己剩半条命漂到一个岛上被救,拜了陈庆夫和文天礼两位作师父,并把岛屿的地形样貌给大家作了个简单介绍。 戚去墨讲到这里,举杯敬了大家一杯,沉声道:“这个岛本是个无名岛,因为东瀛倭寇侵犯我边境,我为海岛取名‘主权岛’,各位觉得怎么样?” 龙舞陆慨然说道:“好!既然叫作‘主权岛’,作为大夏人,是应该到岛上去亲近每一寸土地。” 第二十章岛上欢趣多 “酒喝好,勿喝醉,饭吃饱,八九分。”卫总管念着他的养生之道,提醒大家不要贪杯贪食,还要提防刘黑旦一伙去而复返,搞突然袭击。 高揽月和卫桥吃完饭先回帐篷去了,剩下几个男人高谈阔论,嬉笑怒骂,放浪形骸,打打闹闹。最后宾主尽欢,略事收拾,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天,戚去墨安排早餐后,带着一群小青年游览全岛,要在岛上到处留下自己的足迹。卫总管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情,留下来打扫整理。 龙舞陆和姜思象陪着陈庆夫和文天礼说话,陈庆夫有心试探他们的轻功,指着大礁石笑道:“我们到上面坐谈,可以一览全岛样貌,迎风观海。” 大礁石高约十丈,陈庆夫一个旱地拔葱,跃起五、六丈,脚尖在礁石上一点,使出飞鸟投林,整个人如一只大鸟般飞扑到石顶。 文天礼不甘落后,双足跺地,腾空而起,半空中伸手在壁上一拍,一个鹞子翻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站在陈庆夫身边。 姜思象和龙舞陆相视一笑,略一起势,蓝衫飘飘,冉冉升起,双足踏空,袍袖舒展,轻轻立在另一方。 龙舞陆随即启动,一步踏出,踩在石壁凸起处,也不见如何用力,身体贴着石壁上升,另一**替踏出,如走路般上了礁石,微笑着与先到的三位见礼。 “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是后生可畏,我老头子不得不服老啊。”陈庆夫呵呵笑道。 “前辈过奖了,晚辈实不敢当,两位前辈高士风范,我们心中实在敬佩得很。”龙舞陆谦恭笑答。 文天礼和姜思象站在一起,两人喜欢穿儒装,都是文武双全,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四个人居高临下,鸟瞰全岛,岛中间一片大树林,树林周围地势平坦,往外礁石密布,海浪拍在上面,激起浪花朵朵。 文天礼道:“此岛历来被朝廷荒置,未派上用场。但如今倭寇猖獗,在沿海烧杀抢掠,犯下滔天罪行。朝廷若在此岛和周围岛屿驻扎精兵,互为接应,敌一动,扑击其后方,倭寇必首尾不得兼顾,只有重创倭寇,才能还沿海一方平安。” 姜思象肃容道:“前辈所言极是,如今东瀛人因内部争斗,无暇进犯,只恐日后仍会卷土重来,且看朝廷如何应对。” “其实晚辈和令徒曾议及此事,欲组建一支精兵,以渔民和江湖好汉为主,习杀人技,严格训练,提高战斗力,以暴制暴,专门对抗来犯倭寇。我虽不在朝,但绝不能置身事外,我会把我的意见通过海关守将传达到朝廷。”龙舞陆道。 “我看此法可行,戚去墨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一直以除倭寇为己任,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想助他一臂之力。此岛就叫主权岛,我们打算交给他,以作用武之地。”陈庆夫豪气干云,老骥伏枥,壮心不已。 四人坐在礁石顶上聊天,海风吹得衣袂飘飘,头发飞舞,远望蓝色的大海连着天边,身处岛屿如漂在其中的一叶扁舟,而人在舟上,又何其渺小。 刚才还晴空万里,海天一色,忽然狂风大作,乌云盖顶,眼看就要下雨。远远望见戚去墨、唐枫、等人叫喊着往这边奔来,呼延星和高揽月在后拉住卫桥飞跑。 卫桥自小虽跟着父亲学了一点武功,强身健体,然而年纪最小,功夫也最弱,几个兄弟常常护着她。 “任尔风狂如轻送,我自岿然不动。”姜思象轻声吟哦,老神在在地端坐不动。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老大哥,别拽文啦,再不走要成落汤鸡了。”龙舞陆笑着调侃。 姜思象自嘲地笑道:“这雨说下就下,读书人的面子一点都不给呀。” “快到山洞中躲雨吧。”陈庆夫叫道。纵身一跳,到山洞口欲伸脚踩着,忽然一阵劲风吹过,一个趔趄,要往下掉。 龙舞陆后发先至,贴着洞口轻轻用手一扶,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陈庆夫站定。陈庆夫感激地一笑。 文天礼和姜思象一齐跳到洞口,只见姜思象身形一顿,整个人横移进洞中。文天礼感到一股牵引之力,借势跃进入洞,心中暗惊其武功修为。 几个人躲进帐篷,把风雨关在外面。高揽月叫道:“八哥,你在哪里?快来看看我们的收获。”龙舞陆在十兄弟中排行第八,呼延星第九,高揽月老么,私下里一直呼唤他八哥。 尽管后来姜思象加入进来,众兄弟称呼不变,只是都喊姜思象“老大哥”,原来的大哥李道元变成“小大哥”。 龙舞陆听到高揽月叫他,见他们都聚到唐枫、齐经纶、雷图帐篷中。和姜思象、陈文二老打过招呼,将身一纵,如飞龙在天,冲开雨雾,闪进帐篷中,身上滴雨不粘。 所有人围在一起,地上一堆东西。有许多鲜艳的贝壳,有几条黄花鱼,有三只野兔,还有一个袋子扎住了袋口,里面不停地蠕动着。 “猜猜袋子里是什么?”高揽月看着龙舞陆,一脸的坏笑。 “是什么呀?我猜……不会是蛇吧?”龙舞陆退后一步,脸上有些紧张。 “哈哈哈,要不你摸摸看。”高揽月笑得更阴险了。 龙舞陆看着弟兄们捉弄的眼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连忙躲在唐枫身后。 “是不是你抓的?袋子扎紧了没?它会不会跑出来?” 龙舞陆小时候在花园里玩,被一条剧毒的竹叶青咬过,当时小舞陆把蛇扯成两段后,中毒昏迷过去。幸亏辛应是发现得早,把昏迷的小舞陆救回,替他逼出毒素。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这件事情还是给童年的龙舞陆留下了心理阴影。 唐枫出身唐门,抓毒制毒是他拿手好戏,见龙舞陆吓得够呛,笑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它会老老实实的,等会儿把它剐了,我们吃肉喝汤。” “你们吃就好,我不吃这玩意儿。”龙舞陆一副恶心的样子。 齐经纶摸着自己的圆肚子,笑眯眯地说:“蛇肉好吃啊!那叫一个鲜。不过兄弟,只要你敢吃,就会克服对它的恐惧心理,就不会那么害怕了。我也被蛇咬过,所以我要咬回来。” 众人哄堂大笑,戚去墨道:“主权岛上盛产蝮蛇和眼镜蛇。只要人们不侵犯它的领地,它们是不会攻击人的。这是一条三米多的眼镜王蛇,等下可以煮一锅好汤。” 听他们说的很轻松的样子,龙舞陆心里还有些打鼓,转身去找拨弄着贝壳的卫桥玩。五颜六色的,奇形怪状的贝壳令她爱不释手,龙舞陆拿起一个贝壳,试着看能不能吹响,只能发出沉闷的哑声。 呼延星跟着高揽月走过来,从中选择了一个贝壳,略微试了试,吹了一首曲子,曲音婉转悠扬,令人心平气和,柔肠百结。呼延公子精通音律,是京城闻名的“玉笛公子”。 龙舞陆率先鼓起掌来,戚去墨、雷图等人也喝起彩来。卫桥听得入迷,一曲终了,尚不自知。唯有高揽月一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样子。 “呼延公子吹得真好听,能不能教我呀?”卫桥问呼延星。 “什么公子,这里都是哥哥。你要学音乐还是学吹贝壳呀?”呼延星开玩笑地说。 “此话怎讲?”卫桥眨巴着眼睛。 “要是只学吹贝壳的话,就简单了,几天就能学会。要是学音侓,几年都未必学得会。”呼延星半真半假地说。 “过份了啊,你要教就好好教,你敢欺负我妹妹,小心我往你身上泼水。”高揽月挽着卫桥道。 “不敢!我说的是实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音乐要学就要学好,学不好就是无用之物。”呼延星忙解释道。 龙舞陆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小桥,我有一套轻功身法,是我师娘要我传给龙涟漪的,叫步步生莲,是我师娘得意绝技。你是要学音乐还是要学轻功?” 卫桥把俩人都看了看,小脸微红,笑道:“我两样都想学。” “看不出你还蛮贪心的,小心贪多嚼不烂。”高揽月摸着她的头发打趣道。 龙舞陆笑笑,自怀中掏出一本薄册递给卫桥,道:“这套轻功我没学,我师妹辛妩尽得真传,日后见面我求师娘收你为徒,你可以和辛妩同门学艺,向她多请教请教。呆会儿我把口诀传给你,你先自己练着。” 卫桥高兴地点头,呼延星从腰间抽出一根玉笛,笑道:“这根玉笛送给你吧,每天早晨你跟我练一个时辰,不得偷懒。” 笛身通体碧绿,青翠欲滴,上等好玉制成,呼延星随身携带之物,可见价值不菲。卫桥不敢接,道:“如此贵重之物,我不能接受,不然我父亲会责备我的。“ 高揽月从呼延星手中抢过玉笛,塞到卫桥手中,道:“给你就收下,你父亲要是怪你,本公子担着。”卫桥只好暂且收下。 说到卫总管,好象半天没看见他了,龙舞陆道声“我去看看卫叔在做什么。”走出帐篷叫道:“卫叔,你在哪里?” “少爷,我在上面,看姜先生和文先生下棋呢。”卫总管的声音从山洞中传来。 刚才还狂风暴雨,现已雨过天晴。龙舞陆纵身入洞,只见大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文天礼和姜思象端坐两头,卫总管和陈庆夫在两边观看。 “姜先生来拿棋具的时候,喊我,我就跟他一起上来了。”卫总管对龙舞陆说。 龙舞陆近前观战,这是一副中国象棋。那时候中国象棋在京城盛行,而姜思象可谓集大成者,在京城设了个“思象棋院”,以棋会友,长胜不败,有“棋圣”之称。闲暇时龙舞陆也会和他下几局,从来没有赢过,最好的结果是和局。 文天礼执红棋,凝视着棋盘在思考,龙舞陆看他形势不妙,黑棋已形成围攻之势,车马双炮有“连环杀”手段。姜思象沉静地坐在那里,看见龙舞陆微笑着点了点头。 文天礼思考良久,弃车保帅,用车和黑棋兑了一个炮。红棋还剩下一马一炮,残象双士三兵,马被制住,丧失了攻击力。而黑棋还有车马炮,只有单士护将。红棋无攻,黑棋只攻不守,胜势已定。 文天礼不甘心地又下了几步,才投子认负。拱手笑道:“姜先生文武全才,象棋也下得这么好,老夫佩服得很啊!” “文前辈过奖了,叫我名字或者小姜就好。三局棋,一局和棋,其余两局承让险胜,前辈只是一着不慎失一局罢了。”姜思象谦道。 龙舞陆跃跃欲试,把棋子摆好,叫道:“谁来赐教一局?” 第二十一章相别向西 龙舞陆观棋技痒,想找人杀一局,而陈庆夫也正有此意,观棋之人大都性情如此。两人一拍即合,隔着楚河汉界调兵遣将,厮杀起来。 两个人下法又不同,开局一番乱斗,双车兑完,下起无车棋来。姜思象、卫总管和文天礼在旁观战,笑而不语。 龙舞陆执黑采取守势,抓住机会找陈庆夫又兑了两粒大子。双方各剩一马一炮,士相全,三兵对两卒,红棋多一兵,局势向和棋发展。 进入残局阶段,陈庆夫抓住龙舞陆的一个漏洞,形成马炮兵绝杀,龙舞陆无奈认输。陈庆夫高兴得哈哈大笑,得意地瞄了文天礼一眼,那意思是扳回一局,赢回了面子。 陈庆夫赢了还要下,这时戚去墨提着猎物回到山洞,提醒师父要做饭了。陈庆夫见戚去墨提着剐好的兔子和眼镜王蛇,还有海鲜,非常高兴,中午可以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了。 姜思象收拾好了棋盘,和龙舞陆卫总管一起告辞回到了帐篷中。 “老八是故意输给陈老爷子吧。”姜思象笑着问龙舞陆。 “也不是故意输给他,老爷子棋本来下得不错,我只是觉得不能再赢了,所以没发挥出来吧……老爷子高兴,我看着也高兴。我知道你下棋向来不让的,我输给他们没关系的。”龙舞陆认真的说。 “我尊重每一个对手,只要是比赛,我都会全力以赴,这个习惯怕是改不了啰。”姜思象笑笑。 经过一番忙碌,午饭准备好了,大家还是在帐篷外席地而坐。红烧兔子肉,清蒸黄花鱼,还有一大锅奶白色蛇汤,新鲜蔬菜水果装盘,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除了高揽月和卫桥不喝酒,其他人都能喝点,戚去墨把蛇汤分作十二份,一人一份。龙舞陆皱着眉,不肯吃。 几个兄弟不依不饶,嚷着要他罚酒。卫桥悄悄把蛇汤给了父亲,大家只作不见。都说女孩胆小,高揽月应该是个例外,她把一碗蛇汤喝了,直呼美味,挑衅地看着龙舞陆。 龙舞陆并不是胆子小,只是心理作祟。心道:“我不知经过多少艰险,生死只等闲,难道被一碗蛇汤吓住了?” 他忽然想起师父教的“止水心经”,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心中默运了一遍,觉得心如平镜,似乎有用。 龙舞陆试着尝了一小口,果然鲜美异常,不愿在大家面前弱了面子,把一碗蛇汤喝完,把蛇肉也吃得干干净净,似乎完成一项重大任务,长舒了一口气。 兄弟们都向龙舞陆敬酒,恭喜他“战胜了蛇汤"。兄弟们开着玩笑,笑作一团。 吃了午饭,下午自行安排。龙舞陆提醒弟兄们别光顾着玩,武功也要勤练。把“步步生莲”的口诀单独传给了卫桥,要她勤加练习,多一技防身总是好事。 岛上的时光是欢乐快活、无忧无虑的。大家结伴游岛,打猎捕鱼,练武切磋,下棋弄笛,吃喝玩乐,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晚上,龙舞陆、姜思象和戚去墨相约聊天,三个人走在沙滩上,边走边聊。 戚去墨道:“各位不如留在主权岛,成立一个组织,就在沿海发展,然后逐步向内地渗透,两位觉得怎么样?” 龙舞陆道:“我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好。我支持戚兄组建一支抗倭军,如果朝廷批令下来,戚兄就可在沿海招兵买马,组建军队。他日我有所建树,我们可以合作干一番大事。老大以为如何?”转头询问姜思象。 “主权岛确实偏僻了,人脉、财力、信息、规模都有所欠缺。此番返回,我们取道中原,洛州地处夏国中心,一年一度的青年武林大会将在那里举行,我们一定要去瞧瞧。” “青年武林大会?我怎么不知道?”龙舞陆好奇的问道。 “你这不就知道了吗?只是时间尚早,还没有告诉你。每年五月初五端午节,洛州都会举办青年武林大会,由武林盟主中原大侠欧阳城主持,在他的洛神山庄举行。意在发掘武林中的青年俊杰,少年天才。” 姜思象继续说道:“如今正是阳春三月,还有近两个月,时间充足,我们不赶忙。” “你不会是要我和众兄弟去参加比武吧?”龙舞陆笑问。 “所谓青年武林大会,是那些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武者的舞台,规定二十岁以下,由各门各派举荐,无门无派的必须有身份的长者担保。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不能参加,我们只是看个热闹,多结交些武林朋友。”姜思象道。 “看来我是没资格参加了。”戚去墨笑道。 “戚兄跟我们一起去吧。”龙舞陆道。 “我就不去了,我想多陪陪两位师父,随时关注朝廷和倭寇的动态。” “好,我到了东青城,会跟孟严将军商议,把我的意见请他转达。如果倭寇再犯,凭现在官兵的战斗力,不是倭寇的对手,有必要组建一支精悍的铁军,打击倭寇的气焰。” “有一句我一直想对你们说,只是我说不出口……”戚去墨有些不好意思。 龙舞陆觉得奇怪,笑道:“戚兄真汉子也,我们肝胆相照,有什么不好说的?” 戚去墨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道:“我想说,遇上你们,我何其幸运,能和你们做朋友,我今生无憾!” 龙舞陆和姜思象一人伸一掌搭在戚去墨的肩头,沉声道:“我们何尝不是,朋友交心,我们不需结义的形式,永远是兄弟朋友。” 戚去墨转过身来,腼腆一笑,道:“会不会太煽情了?”三人哈哈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互相明白对方的心迹,从此同心同德,永不相弃。 第四天早晨,马行空的商船如约而至。陈庆夫、文天礼和戚去墨送到船上。 人生太多的相聚和离别,离别是不舍的,离别是伤感的,可你想离别是为了将来的相聚,心中是否会释怀呢? 来时大包小包一大把,走时倒是轻轻松松,不需带走的东西全留在主权岛。九个人一身轻松,与岛上的师徒三人挥手作别。 商船顺风顺水停靠在东青城海域。马行空对龙舞陆道:“我大哥听说各位远道而来,为表仰慕之情,略表地主之谊,今天中午特在蜃楼宴请各位,孟将军和焦将军也会到场,务请各位赏光移步。” 龙舞陆有些意外,不过他对马行空的印象还不错,正踌躇未决,看见焦冲挥着手走上船来,与大家热情问候。 焦冲道:“蜃楼马老板豪侠仗义,东青城三教九流都听他号令,在白黑二道举足轻重。好交朋友,托我转达心意,想结交各位。龙公子和诸位是否赏脸,去蜃楼一坐。” 龙舞陆觉得盛情难却,对马行空笑道:“马老板如此客气,我等恭敬不如从命,烦请马二老板先行。我等先到东青城,略事整理,按时赴约。” 马行空微微一笑,道:“二老板在下可不敢当,我和家兄正午在蜃楼恭候大驾。” 呼延星和高揽月似乎适应了坐船,回来时不怎么晕船了。焦冲引着一行人回转东青城,梳洗一番,换一身干净衣服准备赴宴。 孟严过来问候大家,说道:“请恕我不能作陪,蜃楼孟某若去多有不便。身为地方主将,不得不注意影响。不比各位无官一身轻,自由恣意啊,就由焦冲陪各位去吧。” 龙舞陆理解的笑笑,焦冲穿着灰色便服引着大家从城后向海市街进发。 第一次到蜃楼的时候,龙舞陆还是皇四子荊王殿下,携焦冲、姜思象、唐枫、齐经纶、呼延星和高揽月,七个人乔装打扮,在这里遇见戚去墨,当时和马如龙没有打交道。 再次来到蜃楼,事过境迁,龙舞陆等人都是本来面目,不需要伪装掩饰。马如龙和马行空兄弟早候在门口,热情迎上二楼,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仍然是上次的包厢。 马如龙一看见龙舞陆,就命手下迅速安排好酒席,进入包厢,热气腾腾的山珍海味摆满了一大桌子。马家兄弟请大家坐下,马行空为各位斟上酒,不喝酒的以茶代替。 马如龙身如标枪,捧杯在手,笑道:“感激各位光临敝楼,在下今日宴请各位,实是仰慕京城风流人物,想和各位结善缘,交朋友。在下兄弟先干为敬,敬一杯就下去,各位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即可。”与马行空举杯一饮而尽。 雷图挽留道:“马老板两位何不坐下共饮几杯,我们来个酒逢知己千杯少。” 马行空道:“我们就不打搅各位用餐,你们自己人随意。来日方长,以后你们再来此地,我们一醉方休,有一天我们在中原或别的地方相遇,少不得讨一杯酒喝。” 龙舞陆饮了杯中酒,笑道:“两位太客气了,只要是真朋友,在哪里都管喝酒。可惜我还有位戚朋友没到,二老板认识的,请你们以后多加关照。” “公子所托,自当照办,各位慢用,我们告退。”马如龙和马行空告辞出了包厢。 唐枫喝了一杯酒,以行动表示酒席没问题,众人开始放心的吃喝。 齐经纶边喝边说:“马老板人不错,不是喝酒说大话的那种人,很对胃口。” 由于都是自己人,焦冲也不算外人了,大家大快朵颐,高谈阔论,吃了个酒足饭饱,心情好得不得了。 吃了别人的,自然要感谢一下。一行人到柜台问白胖掌柜马老板在哪里,马云龙说到就到,仿佛长了顺风耳和飞毛腿。问明龙舞陆等人不日就要离开浙州,马云龙送出酒楼,就此别过。 进入东青城,焦冲拿出一张大额银票要给龙舞陆,道:“马老板塞了一张银票给我,托我转交诸位,以壮行色,现在才拿出来,是怕你推辞不要。” “马老板如此仁义,是个干大事的人,这个朋友值得一交。”龙舞陆向来视钱财如粪土,但重情义,听焦冲如此说,要卫总管收了银票。 几天不见,龙舞陆去看望金乌马,马儿见了主人欢喜得不停跳跃,乌黑的眸子隐现金光。马夫把九匹战马单独喂养,照顾得很好,一匹匹油光水滑。 龙舞陆和大家商议,只恐安逸消磨了意志,打算明日就离开东青城,一路向西,目的地中原洛州。为戚去墨抗倭之事找孟将军商量申报朝廷,顺便向他辞行。 孟严和焦冲送了一程又一程,关山重重,下次见面不知何时,龙舞陆劝回了两位,九人九马往西而去。 第22章黄山光明顶 九人九马行在路上,三三成队。龙舞陆和姜思象并行,卫总管紧随;雷图、唐枫和齐经纶一队最热闹;高揽月和卫桥形影不离,,呼延星有了高揽月赶都赶不走的理由,因为他要教卫桥学笛子。 龙舞陆和姜思象商议行进路线,姜思象道:“我们来时信马由缰,走到哪里算哪里,走了不少弯路。现在要到洛州城,穿过徽州,往西就是洛州城。” “行动听姜大哥的,从我们出京以来,一路游玩,跟武林似乎没什么关系。现在我们应该紧迫起来,每一步要有计划。“ “出了浙州,进入徽州境内,就是‘天下第一奇山’的黄山,我们既然路过,自然不能错过。登顶黄山,一为游览名山,二为制订方案。” “原来老大哥成竹在胸,早有计划,真是我们的智多星。”龙舞陆赞道。 一路上有难民扶老携幼慢慢走着,不少的乞丐成群结队经过,夏朝建立不过数年,百废待业,加上天灾连连,老百姓的日子大都过得不好。 偶尔遇见挂刀悬剑的江湖中人健步如飞,或骑马呼啸而过。龙舞陆等人到了黄山脚下,找到一间小店,店主是一对老年夫妇,把马拴好,给了店主一锭银子,让代为照看,然后徒步上山。 到黄山的路崎岖难行,交通不便,黄山虽然自然风景绝美,却是“养在深闺无人识”,前来游览的人极少。 姜思象如老马识途,带领大家沿着中间一座大山峰开始攀登,沿途奇松青翠,怪石嶙峋,云雾缭绕,令人留恋不舍。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身体矫健,互相提携,终于登上了峰顶,诸峰尽收眼底。 黄山分三十六大峰和三十六小峰,三大主峰为“莲花峰”、“光明顶”、“天都峰”。众人脚下所站正是光明顶,海拔近二千米,是仅次于莲花峰的第二高峰,高旷开阔,地势平坦,是清晨看日出、日落观云海绝佳所在。 峰顶甚是清静,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见龙舞陆等人在此,也往别处去了。太阳西落,云雾越来越浓了,飘浮在脚下,令人有腾云驾雾,飘然若仙之感。 云雾在山峰间连成一片,变幻不定,如波涛汹涌,是为“云海”。远近山峦,在云海中出没无常,晚霞为云海披上霞光,瑰丽壮观。黄山峰林掩映在云海之中,如蓬莱仙境,置身其中,令人神思飞越,浮想联翩,仿佛进入梦幻世界。 姜思象惊叹不已,欲赋诗一首应景,却文思枯竭,一时找不出文字来形容黄山之美,干脆转移思路:“各位兄弟,老卫小卫!值此良辰美景,光明顶上,我们开会商议,作出决定,我先来个抛砖引玉吧。” 见大家都在细听,续道:“我们一共九人,追随老八出京,闯荡江湖。今日在此,成立‘华夏兄弟盟’,老八龙舞陆为盟主,令出必行,我们共同辅佐他,各位意下如何?” “自当如此,我们为何到此?就是追随八哥,风里来,雨里去,不离不弃。”高揽月率先表态。 “无条件支持八哥!”呼延星笑道。 “我们一直等着老八和老大的决定,‘华夏兄弟盟‘这名字不错,够气势,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符合我们心意。”雷图大赞。 “好啊!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我这里有酒,大家喝一杯。”齐经纶边说边从怀中拿出酒壶。 “好你个酒虫!齐胖子,没杯子怎么喝?”唐枫笑骂。 “一人一口呗。”齐经纶笑嘻嘻地说。 “我这里有酒有杯子。”卫总管解开包袱,取出酒和杯子,敢情都准备好了。 龙舞陆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真心实意地支持自己,心中感动,暗道此生有这些兄弟、亲友相随,夫复何求。 卫总管把九只杯子满上,人手一杯。龙舞陆单腿跪地,大家跟着单腿跪地,双手举杯,眼神坚定,望着龙舞陆。 龙舞陆眺望黄山云海,朗声道:“今日三月三,龙抬头,‘华夏兄弟盟’成立。”大家心情激动,意态飞扬,饮了杯中酒。高揽月一杯酒问题不大,卫桥却是小脸绯红,辣并快乐着。 龙舞陆还有话说:“华夏兄弟盟肯定会发展壮大,在场各位都是开创者。”朝卫总管拱下手,“卫叔自小照顾我生活起居,关怀备至。江湖之中不必太多缛节繁文,从此不论主仆,只论叔侄,我待卫桥如小妹。” 卫总管拉着卫桥,热泪盈眶,向着龙舞陆便欲拜倒,被龙舞陆伸手托住不让拜。 “卫东楼父女深感大恩!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卫东楼是卫总管的名字,古时等级森严,龙舞陆当着众兄弟还了他父女自由身,不由得感激涕零。 “卫叔言重了!姜大哥文武全才,侠肝义胆,兄弟们都很敬佩,是我们的‘大脑’,大小事务,姜大哥皆可作主。”龙舞陆朝姜思象拱手为礼。 “盟主是我们的主心骨,一般事我和众弟兄就可代劳。”姜思象微笑着和唐枫等人点头示意。 “龙舞陆这个名字我暂且不用了,免得与朝廷有干系,以后行走江湖,我改名叫‘雨革月’。” “八哥这个名字好听,和我一样有个“月”字。”高揽月欢呼雀跃。 龙舞陆微微一笑,默默运起黄龙本命神通,龙之霸力凝聚于右掌,“呼”地一掌击向下面的云海,顿时云雾翻滚,掌力到处一片真空,复而凝聚成形,如一条巨龙在云海里冲浪而去,消于无形。 龙舞陆轻轻收掌,头发和皮肤隐现黄金色,冷酷的脸上又露出温暖的笑容:“我用黄龙本命神通激发龙之霸力,可将力量提到极处,为霸道之力。我取一个‘霸’字,拆解为‘雨革月’三个字,作为暂时的名字。” 大家看着全身泛起黄金之色的龙舞陆,临风站在光明顶上,衣袂飘飘,云雾绕体,宛如金身战神一般,一掌将数丈远的云海击得波起浪涌,力道霸道之极,都惊喜赞叹不已。 姜思象道:“就凭此一掌之威,盟主就当得一个‘霸’字,天下能硬接一掌的人屈指可数。何况要统一武林,就是要敢于称霸。” “雨革月,雨八哥,雨公子,雨盟主……”高揽月笑吟吟叫着,龙舞陆连声答应,众人欢笑不断。 姜思象等待大家安静了些:“我们行走江湖,欲成王图霸业,就要胸怀天下,对大夏全国各地应略知一二。” 想了想续道:“我年青时游历天下,对国家地理,名山大川,风俗人情都有所研究。” “大夏立国以来,划分一城十九州,辖下有七十五府,府下面共有三百余县。” “夏国就象一条巨龙,顺天城为龙头,雄踞北方,上面蒙州和辽州互为犄角,外围崇山峻岭和高原为天然屏障。顺天城下面依次是河州、山州拱卫,洛州处于中原腹地,往南是楚州、湖州、泽州,琼州就象龙尾。” “往东有津州、徽州、江州、浙州、建州、,西线是渝州、陕州、蜀州、肃州、青州,东西都是五州,如龙之五爪分列左右。” “洛州也叫洛城,是夏国第二中心,文人骚客、富商巨贾云集,人口稠密,繁荣富足。我们要在五月初五之前赶到洛州,参加青年武林大会。” 姜思象微微一笑,道:“啰嗦了这么多,不知道兄弟们记住了多少,下去我画个简图给你们,希望有所裨益。” 兄弟们对姜思象的形象比喻非常认同,所谓“读千卷书,行万里路。”大家对姜思象的博学多才由衷的佩服。 太阳下山了,天气渐暗,云雾也慢慢消散。大家意犹未尽,姜思象和龙舞陆一商议,决定在光明顶练功一晚,凌晨观赏黄山日出后再下山。 大家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吃了,选好地方打坐练功。卫东楼担心山下的马匹,跟龙舞陆报告下了光明顶,给马喂了些水和食物,坐在小店门口,练习内功,打坐睡觉。 凌晨时到,天空露出鱼肚白,卫东楼精神抖擞,重登光明顶。龙舞陆众兄弟都已醒来,等着第一缕曙光的降临。 天空出现一抹红光,越来越亮,仿佛黄山间的云海转移到了上方,波澜壮观,五彩缤纷。一个金色的光点从云海里跳出,越来越大,先是小半边,然后半边。突然,太阳整个喷薄而出,天空大地、整个黄山都披上了霞光,一片祥瑞。 光明顶上所有人仰面向天,个个头发衣服生辉,红光满面。面对如此瑰丽美景,中天红日,大家油然而生出抚地膜拜的冲动。 “日出扶桑千尺高,人间万事只平常。光映云海红似火,驱散阴霾耀万古。”姜思象总算有感而发吟出一首诗,不然总想赋诗一首却吟不出来的感觉可不太好。 “好诗!姜大哥豪气冲天,干脆把此诗刻在光明顶上,以供后来人观赏。”龙舞陆提议,众人都表赞同。 “心有所感,随口吟唱,难登大雅之堂,还是算了吧。”姜思象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下山。” 下了光明顶,还好,九匹马安然无恙,可见黄山一带很太平。每人在小店吃了一碗热汤面,倒是真材实料,味道不错,走时卫总管故意多给了些银子。 心中有方向,行路有目标。华夏兄弟盟九骑沿路走走停停,来到徽州和洛州交界处,发现武林中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往洛州而去,大概也是去参加青年武林大会。 再往前走,道路渐渐偏僻狭窄起来,雷图自告奋勇在前面引路,前面出现一座高山,树木葱郁茂密。雷图正张望间,忽然一声炮响,一百号人呼啸而出,手持刀枪,拦住去路。 “我怎么这么招人疼呢?连劫道的都这么喜欢我。”雷图心里乐道。 “此天是我开,此地是我家,要想打此过,交点过路费!”劫匪里有人喊道。 熟悉的唱词,熟悉的声音,雷图仔细一看更乐了,这不就是来浙州前在路上劫道的那个肥胖光头青年吗?不过此时他穿戴整齐,手握一把镔铁刀看起来不错,瘦弱中年儒生也站在人群中。 这时两人也认出了雷图,先是一惊,然后露出奇怪的神色,两人耳语了一番,中年儒士急匆匆地往山上去了,想是搬救兵去了。 “公子爷,不想在这里又遇见您,小的时常念叨您的恩情。”光头青年把刀丢在地上,深深一揖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