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东风归》 楔子 天裂八分,惟地尚存。 混沌之世,此日初开… … ———仙平一年,九天之上: “尔等空持诸神之姿, 列鬼皆负魍魉之态。 以至,神可利万物而不造万物, 鬼可灭千百而不利众生。 颠乾倒坤,三界狼藉,人界俱毁! 盘古欲废宵小,又恐二界受牵。故,欲赐尔等再造之机,藉此重塑坤宇,可有异议?” 平素里青面獠牙的妖魔,和那潇洒俊逸的神仙,此刻却面面相觑,都动了动上眼皮,抬眼不抬头,你瞧瞧我,我瞅瞅你,就等着第一个人站出来狡辩,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命?莫不是想形神俱灭? 故而坛下依旧一片死寂,静的———让人发抖… … “既是均无异议,那我次日宣旨,众位就回去吧!” 此话一落,坛下众位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夜半子时就在此等旨,直到今早才见着个人影,算算时辰,现在已是正午,虽说神鬼非人,不用进食,却也站的腰酸背疼,腿肚转筋! 在这石坛这中,谁也不敢御术凌空,只能生生的站着。 为什么站着? 这事儿说来话长,自盘古上神开天辟地,天地澄明,旋分“天、地、人”三界后,按人界时间计算,打那三千年后,仙魔割据,日夜战争,从未消停,仰仗仙雀、冥布大阵的辟佑,天地二界始终安然无恙,可这人界却是山崩水涌、瘟疫连年,夹在天地二界中间的人界真成了最好的战场,这神仙、妖魔斗法便来人界,斗完各自回家,将那本就脆弱的人间界闹了个鸡犬不宁。 现如今,列位“法力无边”的仙魔们之所以老老实实的站在这儿,是因为人间界已然全毁。 这战场都没了,战争自然也就偃息旗鼓,两方算来算去原来打了个平手,单单只是把人界给毁了,再无其他。 然而盘古上神却怒发冲冠,想他沉睡数甲之年,用以养精储力,醒后开天一斧才造就的三界苍生,刚想歇歇,仅是打了个盹就失却一界,怎能不恨? 他本欲将两界仙魔通通宰了,却又始终不忍,其实也对,谁又舍得扔掉三界江山呢? 与其毁了三界再睡一觉,莫不如重塑人界来的划算,而这活他也并不打算自己来做,谁毁的人界谁就再造人界,倒也公平。 于是,便上演了石坛宣旨的那一幕… … 其实坛上宣旨的那位也并非上神,不过是个开天之初最无能的一位元老,名为:艮平元君。 他仙术平平又悟性极低,唯这嘴上功夫十分了得,也正因如此,才颇为受宠,干起了这宣旨奏本的行当,一干就是三千年。 在盘古开天之时,混沌之世已有八个方位,分别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而这八个方位则分别衍生了八位元君,即:乾妙元君、兑德元君、离莫元君、震岂元君、巽固元君、坎水元君、艮平元君与坤玉元君。 其中只有乾妙元君与坤玉元君乃为女身,八位元君自开天之后,便分管三界,乾兑在天、离震在人、巽坎在地,艮仙术过弱不必再提,坤做为排行最后的小元君,则因生性顽皮好游三界,最是快活。 而现如今最为悠哉的早不止她一个,人界被毁,离、震两位元君也已成了闲神,是否快活到不得而知了。 且说当晚子时,众仙魔又都来到了石坛古殿之上,等候艮平元君宣旨,这场面着实有趣,想那天地两界曾斗的不可开交,两方只要一见面,便立刻撕咬一团,忙得不亦乐乎,热闹非凡,现如今却这般默契,不约而同的闭口休战,又不约而同的子时候旨。都说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这眼红了又不让斗法,硬给生生的憋着,也着实难为了他们! ———正午,石坛古殿: 正当众仙魔站的七荦八素之时,坛上突然响起了一缕震慑四座的声音: “坛下列位,可是我二界仙魔?” 声音不大,稍显低沉,却威慑人心,坛下捶腿揉腰者纷纷打了个寒颤,不用抬头也知道,刚刚说话的正是盘古上神! 可这两界仙魔未见盘古者毕竟居多,更有胆大之徒不忍好奇便仰头观望——— 但见千丈之高的古殿遍洒光华,坛顶之座更是耀眼,一龙生有十爪,脚踏十只升龙,升龙颜色各异,力挺巨龙,背上巨龙之面稍有似虎,吐息粗重,低吟如雷,单单双须就百尺有余,背脊无鳞之处置有一座,座上之神四平八稳,九五君临,面部模糊难辨,只因太远。 可双目所及之处,只能看见双膝… … 倾刻间古殿之内一派肃杀,静,静的两耳轰鸣。 “正是属下,上神大安!”三千年刀来剑往,仙魔们早也打出了默契,这请安的口号喊的极齐。 “大安?我看你们大安才是,本座稍适休息,仅仅三千年你们就毁了一界,尔等如今可安?” 坛下一片静寂,没人作声。 持续了好久,盘古上神终于开口:“乾、兑、离、震、巽、坎、艮、坤,速速列阵!”这一声巨吼,宛如上古洪钟,直把殿内众位震的眼冒金星,吓的魂飞魄散! 八位元君列阵,莫不是要?? 绞仙大阵??! 此阵为五行七七仙阵之一,以坎为水、离为火、乾兑为天泽、震巽为雷风、坤艮为山地,乃绞上仙上魔元神之阵,入阵者即刻无形无神,万象俱消!! 就算是仙魔们个个早有准备,早知此事不会草草了之,也绝没想到盘古上神会出此杀阵!看来事情远比他们预料的要严重的多,事已至此,只可听天由命了… … “呃… …上...上神,坤…坤玉元君她没来啊… …”艮平元君怯怯的说到。 坛下顿时一片哗然,没来?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坤玉元君她没来?胡闹也分个时候不是?这下可够她受得喽… … 不过仙魔就是仙魔,不等同于凡人,他们旋即一想,那今日岂不是无法列成绞仙之阵?不管是不是要绞自己,那也算捡了半条命回来!三魂立时找着了七魄,心中狂喜,全都归位了,仁意者还不忘在心里给坤玉元君三叩九拜,谢她救命之恩,更有甚者隐隐啜泣,大叹“天不亡我”。 “没来?!”盘古双目圆睁,横眉一竖,刚要开口斥责,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罢了,自打开天之初我就再没见过她”。 此时谁也不知,盘古虽然表面上杀气腾腾,其实心里偷偷窃笑,他堂堂上神,岂会不知道坤玉元君的“缺席”,不过是想演上一出红脸戏,吓吓殿内宵小罢了,看样子刚才一计十分有效! 昨个子夜站到现在,仙魔们本就两腿发软,这一吓一惊又死里逃生,他们更是面色苍白,站着都费劲了! 再瞧瞧那青面獠牙的魍魉一群,大脸是青里透绿,绿中透紫,那神态配上这颜色… …让盘古直想开怀大笑,但这场合又不适宜,只得使劲儿憋着。 “即是天意如此,我且暂饶尔等,如今人界已无生灵,一味严惩也并非治本之道,莫不如合众位之力再造人间,虽尚需时日,却是功德一件。今,我立神魔宗碑一座,凡重塑人界有功者,无论神魔,皆铭刻于此,人界大成之日,我将论功行赏,封上魔上仙九九八十一众,以慰贤臣!尔等意欲如何?” 盘古这番话意思已经非常明朗,他非但不开杀界,还要期功行赏,只是这功谁立的了还是个问题,所以也只是个期望,唯一最打动人心的,是那句“一味严惩也并非治本之道”,这话让盘古说的,众仙魔感动啊! 正值众仙魔分神之际,盘古则开始暗念玄术作法,若大的石坛古殿之中渐渐云霞蒸蔚,气雾升腾,伴着一缕七彩流光,由石坛之下端得隆起一面石壁,此刻殿内百余蛟龙齐奔此石,化身为纹,绕碑而附,须臾,可见壁上撰有八个镂空大字,上书:“神魔宗碑,仙平一年”。 众仙魔立于碑下,可见这千丈之石已然占据了半个石坛古殿,浑然天成,大气磅礴,颇具力压千钧之势! “此神魔宗碑仙平一年落成,人间五万年后,我与尔等再会于此,届时论功行赏,绝无偏颇,我已周身劳顿,先去小睡,众位持此‘人魂精魄’再造人间去吧!” 坛上六元君各得“人魂精魄”一千,用于普生百民,而坛下仙魔则只得“人魂精魄”十颗,用于自立宗派。一时间,他们无不捧若至宝,整整三千年,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人类原来如此珍贵! 但见“人魂精魄”乃一圆玉,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内含乾坤,两仪、十方、二十八宿星阵俱在其中,衍生人类的五行所需更是样样皆有,仔细辨认,此玉稍带人形,清澄无比,实在是夺天地造化之工! 众仙魔一时感慨万千…… 上神所授的“人魂精魄”,就像是一颗种子,该如何耕种,才能修得正果,就全凭个人造化了。 次日,六大元君各领其责,手持千百精魄广洒神洲。上神仙术确实了得,人魂精魄不但可造无数生灵,更在一瞬造得万物苍生,蓝天之下碧水渐现,鸟兽虫鱼居于其中… … 天界斗转又几载,人间已过数万年。待众仙魔再回此处之时,人界灵长已现,天下生灵已是样样俱全! 第一章无风起浪 “娘,等等我———娘啊,你在哪呢?”一个稚气未脱,看模样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边拨开草丛,一边高声叫嚷。 “阿钧啊阿钧,娘在这儿呢,不是让你跟紧点儿嘛,你怎么总是跟丢?”孩子的母亲在不远处,从齐腰深的草间直起身来,左手捶了捶腰,右手招他过来。 看见娘亲离自己并不远,一颗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蹦蹦跳跳的就朝娘亲的方向赶去,几十步的距离他一会儿抓蝴蝶一会儿打蜜蜂,等他走到娘亲刚才采药的地方,娘亲又不见了。 “娘,娘———” 陈母无奈的直起身子应了句声,刚想往前走,又索性站了起来,原地不动等他过来,等陈林钧走近了又继续采药。 “娘,我和你说,邻村的李大叔就知道骗人,十日前他就说给我做个弹弓,到现在他还没做好呢!哼,他肯定没给我做。” “嗯。”夏母没空理他,只希望在天黑前多采些新鲜的草药,能到城里药铺卖个好价钱。 “还有他家小六子,天天拿个破弹弓打鸟,村里的鸟都快让他打光了,我和他商量让他给我留两只,我马上就有弹弓了,他说行,其实还偷偷的打呢,我都知道!”阿钧嘟着小嘴,继续说到。 “还有刘奶奶家的小德,张屠户家的铁蛋… …” 孩子总有着说不完的话,陈母一直嗯嗯的应声,他却全无察觉,自顾自的继续嘟囔。 傍晚的一抹云霞悄悄的映在了天边,不知名的小鸟叼了一丝草叶招摇而过。夕阳斜照,轻风拂柳,一个年轻的妇人在垂首采药,一个天真的孩子尾随其后,不停的发着牢骚… … 夜幕宛如黑色的轻纱悠然降临,城门已不像白天那样拥挤,只是稀稀拉拉的走过几个行人。 此时,在城门的拐角处出现了一对母子,母亲一手向后托着重重的背筐,一手拉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时不时的她总会把筐贴在城墙上,人就靠着背筐歇上一会儿,顺便腾出手来擦擦额头的汗珠,这正是阿钧和他的娘亲。 显然阿钧并不觉得劳累,依旧蹦蹦跳跳的跑着,傍晚的天气稍渐凉爽,小贩的吆喝声又格外热闹,这更让一衡来了精神头,要知道城里并不是总有机会来的。 突然,阿钧看到了一栋高耸阁楼,数了数足有七层,那楼外悬着薄纱,还挂着漂亮的灯笼,灯笼上画着各式的图画,虽然由于距离远看不清画着什么,但还是让人觉得十分精致,不知为什么,阿钧想起了自己的家,矮矮的屋子和那坑洞不平的墙面… … 阿钧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顺着来路折了回去,他看到母亲正在和药铺的老板交易,就没有过去打扰,阿钧明白,这可是关系到他今晚能否吃上美味糖人的大事儿!于是蹲在一边悄悄的等着,过了一会儿,母亲极不情愿的将那一筐草药交给了药铺的老板,显然并没卖上个好价钱。 看到陈母向这边招了招手,阿钧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他知道今天晚上的糖人又泡汤了,陈母看他全无了先前那般生龙活虎的劲头,呵呵的笑出了声来。 阿钧猛然回头看看了那栋高耸的阁楼,又瞧了瞧娘亲粘满泥土的那双手,道:“娘亲,等阿钧长大了,定让你住上那么气派的阁楼,天天给你买糖人吃!” 他这番话虽然充满了稚气,却是极为坚定,陈母看得出来,想这孩子定是心疼自己采药辛苦而一时难过,这前半句算是为她着想,可这后半句八成是为了提醒自己给他买糖人吃,微微一笑道:“娘知道阿钧懂事,天色不早了,咱俩回家吧?” 陈母本打算逗逗他,没曾想陈林钧非但没有作声,反而拉着母亲的手径直朝村子的方向走去。母子俩很晚才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已是戌时,村里的夜晚很是凉爽,母子俩便到院中乘凉。 “阿钧,阿钧,你看看这是什么?”陈母拿出一个精致可爱的小糖人在阿钧面前晃来晃去。阿钧愣了愣神,随即将糖人抢到手中,看都不看就塞进嘴里,然后嘿嘿的傻笑。 其实陈母早在刚进了城门时就已经给他买好,只是陈林钧始终跑在前面,所以没有发现,陈母怕他在路又跑又跳的吃糖害了咳嗽,所以回到家里才拿了出来。 陈林钧一边捧着糖人咂嘴,一边拱进娘亲的怀里玩闹撒娇。 天上的青云缕缕,繁星密布,陈母掐着阿钧的小脸蛋逗的他格格直笑,幸福就这样驱散了她的疲劳,看着阿钧口含糖人的满足感,使她忘却了孤儿寡母的伤痛… …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声音不大却十分急促,在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分明,阿钧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道:“娘,有人敲门!” 按理说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里,乡里乡亲都十分熟洛,通常人还未到就喊上了名字,本不会有人敲门的,再说现在已近戌时,串门儿的人也不会这个时候来的。陈母稍一迟疑但也并未多心,便起身开门。 “谁啊?”陈母喊了一声,却并没有人作答,出于好奇她还是把门栓拉开了。 紧接着一个黑影“嗖”的窜了进来,一把将院门关上,左手携着夏母,右手抱起阿钧,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屋里。 母子俩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的忘了叫喊,先前他们在院内乘凉,屋内并未掌灯,只能朦胧的看见一个人影。 到是这人是作了个揖,先行开口道:“你们且莫惊恐,贫道是流云宗一脉的道人,只因被那邪物追杀,情急之下不得不找个地方藏身,贫道为先前的无礼给二位赔罪了,恳请二位给在下一个藏身之处!” 陈母虚扶了一下,道:道长请起,我这就给你找个地方先行躲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其实像陈林钧这般的农家,除去一间小屋再无它房,藏到小屋定是不行的,那也只好选择柴草堆了。 “道长,委屈您了,家中确实没有别的可以藏身的地方了”陈母尴尬的说到。 “多谢恩人!”语毕,道士一头扎进柴草之中,顿时没了踪影。陈母则立刻拉着阿钧回到屋中就寝,佯装无事。 片刻之后,只听院内呼呼作响,很明显是有人跳了进来,陈母不敢起身,紧紧搂着阿钧,耳朵仔细听着院内的声音。 “天杀的道士,有种你就给老子滚出来!怎么?杀我师妹时法力无边,见到本大爷就变成乌龟王八蛋了吗?!咳…咳… …” 院内之人极尽所能,许是将这辈子所有会骂的脏话全骂了个遍,咳嗽着在屋顶、树上盘旋了几周,终不见对方人影,于是气急败坏的就闯进了屋子。 陈林钧早已按捺不住那颗好奇心,此刻那人进了屋,他便从母亲的怀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夜色漆迷,阿钧并不能看清来者的样貌,却有一件事物瞧的十分清楚,那是一双眼睛,血红发亮的眼睛,正闪着骇人的凶光! 陈林钧一下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心里像开了锅一般的燥热难耐。 那人仿佛夜能视物,刚刚横倒在屋前的背筐他一闪就跳了过去,丁点没碰。足足打量了半晌,他才开口问到:“床上的给我起来,我且问你,有人藏在这儿没有?” 陈母惊惶起身,道:“这屋… …屋子只有我… …我们娘俩,没有别人!” “哼!少跟爷爷我耍花招,咳…咳…我若知道你藏了他,先把你儿子炼了丹,做成补药!” 陈母听后紧紧的将阿钧搂在怀里,阿钧感觉得到,母亲好像很冷,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可又有汗水流了下来。 他藉着房顶破露之处透进的月光,渐渐看清了对方的身形,来者很高,可双腿佝偻,好像不能直立,双臂稍长,配上弯曲的双腿生像一个猴子。 阿钧暗忖:“这猴子怪人又有什么可怕,就算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极为骇人,可胆敢吓我娘亲,却是不行!” 于是陡的从床上站起身来,指着来人的鼻子就骂:“你这猴子,凭什么吓我娘亲!待我有了弹弓,非把你打死喂了二胖家的来福不可!” 那人单脚点地,“唰”的向后一跃,疑心设有埋伏,硬是让阿钧吓了一跳。 阿钧一看自己的叫骂十分奏效,更是来了精神,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顺势从床上跳了下来,握起小拳头就朝那人肚子挥去。此时怪人早已回过神来,知道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护母心切,全无威胁,这一拳压根儿连躲都没躲。 “嘶--------”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这一下很吃不消。 原来陈林钧吃完糖人后,手中一直捏着那根尖角竹棍,恋着上面那点甜味不舍得扔掉,没曾想情急之中竟握着它刺了过去! 黑夜里那人只道是一个小拳头挥了过来,哪知被他生生刺进肚皮,足有一指!! 待陈林钧再想刺第二下,哪里还有机会,怪人两指一弹,就将他扔出好远。 此时陈母哭喊着扑到了一衡的身边,看他并无大碍,才回头死死的盯着那个闯进来的人。 出奇的是,怪人并没有为难他们,反到是哼哼的干笑了两声,道:“看来那臭道士薄西山确是在此处无疑了!”说完径直向柴房走了过去。 陈母见他去了柴房,赶忙抓起了烛台握在手中,又紧紧的抱着一衡,生怕他再去犯傻。 那怪人行至柴草堆处,像狗一般用鼻子嗅了嗅,忽然腾空而起,挥刀便斩。 这一刀暗藏着惊人的气劲,裹夹着鬼哭神嚎,闪烁着青紫的雷光呼啸而下! 刀锋还未触及房顶,木瓦已然成了焦碳! 刀刃离地三尺,就不见了柴草堆的踪影! 这一幕透过后窗被相拥的母子尽收眼底,陈母的心凛然一紧,心想那道士八成是死于非命了! 这时,只听那怪人咳嗽了两声,大声说到:“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爷爷揪你出来?”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出来,那就由爷爷帮你好了! “一” “二!” “三!!” 怪人眯起阴险的三角眼,朗声道:“南生怀木,辟火克土,吾化其身,百土莫近———开!!!” 但见那怪人一声“开”字过后,单手成爪,形似钢钩,纵身一跃,凌架半空,倒立身形,手臂朝下,双脚朝上直直的“扎”了下去!! 霎那间,伴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四周立刻尘土暴扬,等那灰尘散去,只见怪人的整只手臂都插在了土中。只是又过了许久,那怪人还是直挺挺的倒立在地上,黄土扬了一身,就像是一尊雕像,雷打不动。 半晌,那怪人突然睁开双眼,刀尖在地上一点,脚尖一颤,嘶吼一声:“给爷爷出来吧!”随即侧身一跃,腾空飞起,从地下扯出的泥土足足半车有余。夏一衡透过后窗朝天上看去,见那怪人飞起当有五丈,他手上的泥团裂开后现出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前来求救的道士! 第二章人生惊变 繁星下,明月底,一个怪人右手高举“九纹九绞刃”直对当空,左手则拎着一个满身泥土的道士。怪人双目猩红、连声咳嗽,看样子似是将死之人,却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薄西山,莫不是你以为你能逃得出爷爷的手心不成?”怪人冷声哼到。 “你这无耻魔物,若不是我中了越娇娘的血毒,又岂会将你这等小斯放在眼里,既是天要亡我,让我不可土遁养息,今夜我便与你一战,大不了兵解与此,也绝计要让你领教领教我流云宗的上乘仙———术!” “术”字未落,薄西山已然挣脱,他仰头看了一眼明月,随即跳到了一旁的水缸之上,那缸中盛满清水,水中映着明月,月影正在中央,而此刻的薄西山竟用脚尖直站在水面上,非但没有沉入水底,反而姿态昂扬,潇洒倜傥!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这魔物,如今只你孤身一人,还不认法服诛!” 显是那怪人万料不到败退之徒还如此猖獗,当即大吼一声“还我师妹命来!”便冲将出去。 月光下,薄西山嘴角轻扬,一颗悬着的心安然入腹,这魔物正中了他的计策,此刻他所站之处乃坎水之位,另有太阴明月映入其中,流云宗法最擅用水,可驱水以破万物。见那怪人直冲而下,他不慌不忙的用左脚在水中轻轻一撩,画了一个满月,右手虚空写了一个“坎”字,旋即一个回身将此字打了出去。 那怪人虽知这是道家法术,不可轻视,却并不晓其中玄机,半空中抡起了九纹九绞刃就向那坎字横劈了过去,还未近前,他已暗中后悔,那坎字突然浮在半空丝纹不动,可他这一刀却是极快,刀势早已完结,他心中大叫不妙刚欲架刀横挡,那坎字又尤如雷电般极速打来,正中前心!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怪人“噗”的喷了一口血水,径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 薄西山早已在其下方布满清水,见魔物中招,立刻口念法诀:“冰水相生,引御天雷,伺静待动,不灭不休!” 平整的地面响起一阵“啪、啪”的声响,八尺有余的冰锥登时从地底直刺而出,全等着那魔物掉在上面! 那怪人心中一紧,暗想如果中招必是开膛破肚!当下用手一抹刀锋,那九纹九绞刃遇血狂鸣,发出条条夺目精光,似是即刻通灵,硬是挣脱怪人之手,自行将那冰尖嗖嗖削去,可怪人身受重伤,早无平衡之力,还是重重的撞在了冰柱上,幸好冰柱已经没了尖角,要不然他现在已经命丧黄泉。 怪人躺在地上环顾四周,见八尺有余的数百冰柱将他团团包裹,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想纵身跳出已是不行,只得拼命用刀砍出一条路来。当下怪人抄起九纹九绞刃疯了般的朝冰柱砍去。 到了如此地步,薄西山又怎容他脱身,当即双腿一并沉入水底,默念御雷法诀接引天雷,只见那本是晴朗的天空立刻风云大作、电闪雷鸣,压的人透不过气来,此时,云中突然射出一道闪电,碗口般粗细的电柱“轰隆”一声竟然劈入了缸中! 屋内的陈林钧默哀一声:“完了… …”,小手覆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可他终究是个孩子,好奇心极重,不由又张开了五指,从指缝间向外观看。 这一看,让他张圆了嘴巴,半晌喘不过气来。 原来,那道士非但没有成灰,反而通体光芒大炽,映的夜晚恍如白昼,他半跪在院中,手上还托着一颗电光四射的明珠。 随后,薄西山穷尽全身之力将这明珠朝那魔物掷去,这已是他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如若不成恐难再战了。 那明珠之内电光激劲,几欲迸裂而出,发出“咔、咔”的响声,冰柱内的怪人见此状况,更是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疯了一般的狂劈冰柱,他大声叫喊,恨地无门,将那九纹九绞刃舞的烈烈生风,力道无穷。 只可惜电光似箭,任他抡圆了大刀,也终究无力回天,只得认命的将此招接下,对接的那一刹那,夺命的奇光异常眩目,周围的冰柱炸的四处飞溅… … 陈母见状立刻抱住阿钧,用身体为他挡住了四散的冰屑。 待外面没有了声响,娘俩睁开了眼睛,竟一抬头就看见了星星。 “咦?”陈林钧站起身来,奇怪的看着屋内,墙壁还在,房顶呢?透过前窗,他看到自家的房顶正躺在院子里,上面还压着一个巨大的冰柱。 “娘,房顶没了!”阿钧痴痴的拽着母亲的手,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泪水在眼圈里直打转,家没有了,对于他来说,就是再大不过的事情了。 陈母却并没有关心那被冰柱削掉的房顶,而是朝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所关心的,是那名道士是否还活着。 “阿钧,待在这儿不要动,知道吗?” “嗯,我去看看前院的房顶”阿钧沮丧的跑了出去。 家中的后院已是满目狼藉,破碎的冰屑散落了一地,在月光的映称下闪着青色的寒光,这闷热的夏天,院内的温度却是极低,心里想起那双猩红的眼睛,夏母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可为了那前来求救的道士,她还是硬着头皮向原来放有水缸的地方踱去,水缸早已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两丈深浅的大坑,还冒着浓浓的雾气,陈母趴在边缘向坑内望了望,里面并没有人。 透过雾气,她看见前面竟有一个更大的深坑,大到足以容下百人,坑内沟沟棱棱,尽是焦土,由浅至深呈椭圆形,到尽头处便成了一个洞,洞内没有月光,漆黑一片。夏母用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强忍着恐惧走了过去,刚到近前,就闻到一股泥土烧焦的味道,再向前行地上已有积水,八成是这坑太深,由地下渗出来的。 突然,陈母的脚尖触到了什么东西,硬梆梆的像是铁器,她立刻蹲下向水里摸了过去,由于是地下水,水里冰凉透骨,可那物件泡在水里竟然甚是温热却也不沉,陈母大奇,一把就将那东西拽了出来,待她一看,顿时吓失了魂,先前用来壮胆的最后一丝勇气也烟消云散,那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先前怪人拿的那柄“九纹九绞刃”! 她失声惊叫,拔腿就向外跑,却一个跟头趴在了水里。回头一看,她的右脚正被那怪人死死的捏着,一双猩红噬血的眼睛里充满仇恨。那怪人铁钳一样的手掌用力一握,可怜的陈母还没来的及挣扎,就惨叫一声疼昏过去。 在前院“研究”房顶的陈林钧,听到母亲的惨叫声,知道是出了事,转身就朝后院跑,他两步一个跟头,三步一个踉跄,越想跑快就越是双腿发软,对于他来说,几十步的距离从未显得这样遥远,好不容易跑到后窗,他刚想钻出去,就被一个人一把拉了回来,顺势捂住了他的嘴巴,趴在他耳边说到:“小兄弟,是薄某害了你,你万万不要作声,待我救你母亲!” 陈林钧听他一说,立刻不再挣扎,而是瞪大眼睛看着薄西山,那对雪亮的眸子中充满了犹疑和惊恐。薄西山被他这么一看,更是内疚万分、心潮翻涌。二话没说,一拍墙面“唰”的飘出窗外,双脚还没落地,单手对冰一指,那冰块即刻化水,将他承托起来,箭也似的飞向怪人。 且说那怪人看见薄西山飞了出来,顿时惊慌失措,全没了起初的气势,连滚带爬的就去拿那柄“九纹九绞刃”,希望藉此一拼,保得性命就好。 不巧陈母是躺在冰凉的水中,刚昏过去就醒了过来,她并不晓得那怪人之所以为难她,全是因为她要取走这把刀,而陈母在大惊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那怪人的兵器,只顾逃命。 眼见薄西山就要近前,生死之机悬于一线! “唉… …”怪人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喊了一声:“是你自己找死!”而后两指一抖,虚空结出一个印来,红光一闪正中陈母后心… … 陈母正在前行,突觉后心一阵剧痛,然后再无支撑,像堆泥巴一样瘫倒下去。 “娘!!!”在后窗偷偷观望的陈林钧,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疯了一般的奔向娘亲。 还在凌空疾驰的薄西山,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会对一个妇人下此毒手,见此状况,他一指水箭激射而出,稳准的打在怪人拾剑的右臂上,这一股水箭大放青光,与道家悲天悯人的法术绝非一辙,甚至带了三分妖气。果然,这股凌厉的水箭并不是以击伤对手为目的,而是径直的钻进了肉里,尔后听得薄西山大声喝道:“坎水听令,得令成冰,分筋破骨,莫念生灵!” 一声惨叫划破了沉静的夜空,小小的村落一角,上演了残忍的一幕: 此刻那怪人的右臂迅速膨胀,疼的他跪在那里一摇一摆、凄惨哀号,显然十分痛苦,就连那双猩红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他朝薄西山望去,那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见状,薄西山别过头去,轻道了一声“破”字,那怪人的的右臂便生生的爆裂开来!顿时,白骨和着血水,一同喷溅,九纹九绞刃应声落地———可那股猩臭的人肉味道,却令人十分作呕。 怪人自知不敌,如若再战下去必将死于此地。想到这儿,他赶忙用剩下的那只手颤抖着在怀里摸索,掏出了一颗纯白色的药丸塞入口中,刀也未拣,就一边急退一边大喊: “你欠老子一条右臂,他日我定取你双腿,灭你宗门!!” 薄西山非但没有追赶,反而兀自朝相反的方向急驰而去。他绝非那忘恩负义之徒,刚才之所以用那邪术,只因心急如焚,最挂怀那妇人的伤势,想自己与她萍水相逢,她便舍命搭救,刚才恶战无暇顾及,现在想来,却是不胜感激。 待他行至跟前,陈母早是人之将死、奄奄一息了。薄西山没空多想,一把握住陈母的手就要将她扶起,暗忖哪怕耗尽千年道家元气,也必要将她救起! 不拽到好,他这一拽却立时惊呆———陈母整个背部的脊骨俱已粉碎,内脏如何更是别提,莫说他只有千年道行,就算再有千年,恐也无力回天。顿时喉间哽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林钧看着自己娘亲的双眉因疼痛而纠结一起,心疼的泪水翻涌。 “娘啊,娘,别扔下阿钧,呜呜…别扔下阿钧。” 陈母想再掐掐儿子的脸蛋,却怎么也提不起手来,想开口,却怎么也长不开,心知自己就要撒手人寰,可这十二岁的小阿钧该如何讨活生计,为何临死之前竟连最后一句话也无法交待! 就这样,陈母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她默默的瞧着阿钧,双眼写满了留恋… … 阿钧趴在娘亲的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陈母此时虽口不能言,头脑却是十分清醒,阿钧正趴在她的怀里,她便抬眼朝薄西山望去,这时候的薄西山一脸悔恨,如果有任何办法可以救得眼前这位妇人,他定是抵命也要一搏! 陈母看着瞧薄西山的眼神中满是哀求,薄西山知道,她是在将儿子托负给自己,登时双膝跪地,道:“恩人放心,我薄西山今日立誓于此,定将此子视为已出,安排妥当,育成栋梁!如若不然,愿遭九重天劫,万古不复!”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语貌铿锵。夏母听后眨了眨眼,表示心下已是大安。 阿钧抬起头来,见娘亲努了努嘴,便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凑了上去… …待他抬头再看,娘亲已然没了气息。 ——天,塌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