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真火传说》 第一章雨遇 六月的雨舒缓而绵长,当我缓步踱到听雨轩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浸透。 我脱下上身的T恤,拧干雨水重新穿在身上,冰凉的体感不经让我打了个寒战。但随着这一丝凉意渗透进体内,我明显感觉到胸口那团灼热也渐渐退去,一股舒适感缓缓的在全身蔓延。我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融入了体内,内心宁静而缥缈。 没有什么比这雨季更令人舒爽的了。 “咯咯”,一声轻笑声突然传入耳中,打断了我陶醉的状态。 皱了一下眉,我缓缓睁开眼睛。听雨轩坐落在太湖公园较为偏僻的角落,不用说下雨天,就是平时也很少会有游客光顾这里。下意识里我把这里当做了专属之地,容身自然,不被打扰。 带着些许愠怒,我扭头寻找笑声的源头。 而这一瞥犹如惊鸿... 数米远外,红色的雨伞下,素白的旗袍包裹着一副优雅的身姿,蓝色的花纹有序的绽放其中。云髻微垂,两捋鬓发随风轻轻浮动,肌肤如脂,美眸含笑。如果“美”这个词是用来形容观感带给人的内心悸动,在那一瞥之间,我确信,“美”并不足以形容我眼前这位有若飘落凡尘的尤物,她的身姿容颜竟然震撼了我,带来一种不真实感,犹如梦境。 “青花写意青花彩,绝世风华色韵中。”她,像极了一件青花瓷般的艺术品。 此时,这件“艺术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红唇微微上翘,显然刚才笑声的源头正是她。目光相交,她也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笑的更加迷人。心跳加速,脸颊开始发热,我不敢细看,急忙扭回头,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数米之外。 这个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可能雨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让自己没察觉到,可为什么她要看着我笑,难道她认识我?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我确信我和这位姑娘素未谋面,毕竟姿色如她,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应该是我想多了,也许她只是碰巧路过,看见人礼貌微笑而已。 “咯噔,咯噔,咯噔...” 正在我努力修正内心的慌乱时,一串高跟鞋高亮的踩踏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声音定格在我的身侧。半步之遥,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而气息的方向表明她的身体是面向我的,随着她的靠近,空气中传来一丝淡淡的香气,香味并不浓郁,只是伴随着鼻息若隐若现,很好闻,有一种清凉感,像花露水,但气味并不相同。 稳了稳心神,稍作迟疑后我再次转头。而此时,一双扑朔如星辰一般的大眼睛正向我迎面袭来。我大吃一惊,她竟然点着脚尖,探着脑袋迎向我,如果不是我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差点和她来了次亲密接触。而近在咫尺,细看之下,我有些窒息。红色雨伞斜搭在她的身背,朦胧的光线透过雨伞,一抹红晕映衬在如雪的肌肤上,而她娇美的容颜如娇似羞,默默绽放开来。我看着她,痴在了原地... “咯咯”,又一声轻笑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中,我聚集起散乱的目光看向她的双眸,强带出一丝疑惑询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她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只是兀自在原地转了一圈,略带羞涩,红唇微启,音色悦耳:“好看吗?” 而我竟然未经大脑就回答道:“好看!”立刻,我就后悔了,两颊又开始发热。 而这一句肯定竟让她喜形于色,“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你知道为了见你我被奶奶折腾了多久吗?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打扮成这样,好不习惯,尤其这鞋,穿着很不舒服。” 话没说完,她转身坐在了亭下的美人靠上,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鞋,然后平伸起双腿,长舒一口气,显然那双鞋子带给她不小的折磨。 我还没有从尴尬中缓解过来,听了她的话又一阵阵发蒙:为什么两个陌生人的开场如此奇怪,而她表达的意思,竟像是专门赴约而来? “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想过多纠缠,虽然眼前这姑娘让我极为心动,但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终于开始正视我的提问,仰头看着我,表情严肃:“我没认错人,我是不会认错你的。” 又是一头雾水,我再次在回忆里思索一圈,结果还是对她毫无印象。 我探寻道:“我们以前在哪见过面吗?” “没有,我们当然没见过面了。”她反而露出了比我更困惑的表情。 “额...”我再次认真打量了她一番:难道她是精神失常?对,肯定是如此,这也就能解释清楚这怪异的对话。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我侧过身没有再看她,开始思索是立刻抽身离去还是再等等。虽然面对的是一位精神方面不太正常的姑娘,但立刻离去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缺乏涵养。 “喂!”见我沉默不语,也不看她,显然让她有些不满。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这人怎么感觉有些木讷呢?” “...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但显然我的无言并不是对症的良药,她忽的一下站起身。我再看去,她脸上明显带出了一些怒色,而那微皱的眉头,撅起的嘴唇竟显出几分俏皮;她的美虽然惊世骇俗,但还是带着几分清纯稚嫩。“难道你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我会找到你,哪怕没有见过你也能一眼认出你?” 在如同声讨的追问中,她伸手指在我的胸口,“这里!哪怕相隔百里,我也能感应的到你的存在,这世上只有我可以随时随地的找到你!这下你明白了吧?” 我根本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没想着去理解,我已经把她归类为不正常,又怎么会思考这疯言疯语中的含义。但随着她在胸口的一指,如同被指尖引导,之前被雨中凉气驱散的那团灼热再次升腾起来,并且在胸膛内愈演愈烈。 不好!我暗自心惊,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而胸口的热浪竟似认同了我的判断,开始哄哄上涌,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不清。我努力圆睁双目,向面前那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大喊道:“快走开,别靠近我!”随后便向亭外狂奔。 “啊,你跑什么?” 在一声惊呼中,我并没有跑出多远,身体已经向前倾倒,当最后的柔软触感传来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没跌在地面上,但意识已经渐行渐远。 第二章祖孙俩 夜空,一轮明月。 脚下,一片深海,未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人在睡眠状态下很难意识到梦境本身,除非这梦境在无数次的重复。 而我厌恶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场景。 每当我凝视脚下这片深邃如深渊般的海水,深渊中也有一对通红的眼睛时时凝视着我,邪恶,不怀好意,我常常在这对视中战栗惊醒。 此时,我看着脚下的海水,海面下竟反常的泛起了大片红光。那通红的双眼就在我脚下,不对,是三眼?额头正中一只更为恐怖的竖眼也同时睁开,三束充满恶意的目光下,一副隠与黑暗中庞大过我千万倍的躯体慢慢向我逼近。 “这都是梦,不要怕。”我努力劝慰自己,但身体已经在止不住的颤抖,我预感这庞然大物随时会冲出海面将我吞噬。 “她来找你了?”它竟然开口说话了。 我没有回答,此时我只想从这梦境中赶快挣扎清醒。 “小子,我没想到会是你。你这一族万年来空度轮回,无一不沦为祭品饵料。没想到,没想到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很好!很好!” 意志力,只能靠意志力了,我努力寻找肢体的感觉。 “小子,你记住!凤凰于飞之日,便是真火降临之时,生灵涂炭,万物尽灭方为寰宇正道!” 突然,一声惊破九重天的尖啸从脚下传来,四周火光四起,仿佛整个海洋都在燃烧。 被这一声尖啸震慑,我的灵魂飞出寰宇之外,一片死寂的黑暗将我包围紧逼,梦中的我拼命奔逃,但这漆黑一片中哪里才是出路。 “叮铃,叮铃...”一串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前方射出一束光芒,我奋力向那光芒奔去。 “你醒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你等会儿”,见我睁开眼睛,她尽自转身跑出门外。 “叮铃,叮铃”我注意到挂在窗口的一只风铃,随风轻轻摆动。我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我支撑双臂缓缓坐起。当身上的被单滑落时,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情,我居然光着身子!大惊之下,环顾四周,一个陌生的环境,木质结构环绕,古朴家居,而我正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之上。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想起刚跑出门外的她,听雨轩发生的事情浮现出脑海:那个疯姑娘?之前我好像发病后晕了过去,可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就在我困惑之即,门外脚步声传来,那疯姑娘搀扶着一位老人走进屋内。 老太太看不出实际年龄,白发苍苍,但面部皮肤却很平整,只有少许几缕皱纹分布在眼角。她穿着一身靛蓝色长袍,而右手拄着一支与她身高齐平的朱红色拐杖,杖头雕着一只凤凰,栩栩如生。 老人进屋后并未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了半晌,目光凌厉,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而我由于搞不清状况,虽然被盯的浑身难受,但也不敢作声。毕竟,无论自愿与否,我此时身处旁人地盘,而被单下的我还是赤条条的。哎!我默默叹了口气,希望不要惹祸上身。 我茫然的看着两人,只希望谁能率先打破这不安的气氛。 老人终于有了要开口的意思,却把头转向身边的姑娘,“萱儿,去找身衣服给公子穿上,穿着停当引公子来神堂见我。” “好的,奶奶。” 老人拄着拐杖转身独自离去,而老人口中的萱儿,也就是那个疯丫头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只见她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瞪着我,此前的一头云髻已经换成了披肩发,身上的穿着也变了样儿,一身粉红色的便装,脚下踩着一双凉鞋。 “木头!我最好看的衣服被你毁了,你要怎么陪我?”她一开口,仍然疯疯癫癫,不着边际。 一回生,两回熟。我也不再对她客气,“是你把我带到这儿的?这是哪?我的衣服去哪了?”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先说怎么赔我的衣服,哼!” “什么衣服,你的衣服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装傻!我好心穿的那么漂亮去见你,你居然用火烧我,我的衣服全让你毁了,也包括你自己的衣服。你是有病吗?” 我终于明白了,显然在听雨轩我确实发作过,在我最后跌倒之时难道是她抱住了我?但我没搞懂的是,被那火烧过,为什么只是衣服毁了,而她的人看起来却完好无损,当然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额,不好跟你解释,实在抱歉,衣服我会赔给你的。只是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希望姑娘能告诉我。”显然是自己有错在先,我只好微声细语认了怂,而当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身在何处。 “这是我家,要说你怎么来这儿的,当时那种情况,除了我,谁还能背着你...”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突然打住,没有继续往下说,一抹红晕浮现在脸上。她不再瞪我,声音也温柔了很多:“我去给你找衣服,你等在这儿,别乱跑。”说罢转身离去。 我苦笑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雨天出来散个步,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回想方才这祖孙两人,先不说这美貌倾国倾城却疯疯癫癫的丫头,那位老人家对我的称呼却着实怪异。公子?这是什么年代的称谓了?都是怪人,虽然我自己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第三章十八年前的婚约 穿着一袭灰色长袍,我神色凝重的跟在萱儿身后在一条蛇形走廊中穿行。刚才环顾四周,我大致可以判断出,这里是一处依山傍水而建,古风古色的庄园,而且占地辽阔。在这个年代是很不寻常的,达官显贵充其量会住别墅建高楼,而什么样的人家会住在这种地方? 萱儿一路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在前面带路。而我此时也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丫头,她絕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不是疯疯癫癫,恐怕今天所遇所见都并非巧合。想到这些,我内心更加不安,但既来之则安之,先静观其变。 来到一处门外,萱儿停下了脚步。 “奶奶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就在我正要迈步进屋时,她又叫住了我,“你等等。” 她咬了咬嘴唇,“一会见了奶奶,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忤逆她,有什么要求也只管应承下来,后面的事情我们再慢慢商量,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懒得思考,走一步看一步。 “忘了告诉你,我叫雨萱,下雨的雨,草字头的萱。好了,你去吧。”她没有问我的名字,也没有要和我一同进去的意思,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担忧。 略微迟疑,我推开半掩的木门,迈步走了进去。而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人生随着这一脚踏入,竟然天翻地覆,再无回头的可能。 屋内烟雾缭绕,我嗅了嗅,是檀香的气味,进门正对的是一座神龛,而龛位上供奉的居然是一副画,画中一红一篮两只凤凰首尾相交。我还没见过有人家供奉凤凰的,奇怪之下多看了两眼。 “你来了?”突然有人问道。 我顺声音望去,屋内右侧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的,不正是刚才那位老太太吗? “奶奶,您好。”我礼貌回答道。 “你过来。”她的声音威严不容抗拒。 看她斜侧方还有座椅我便径直走了过去。可谁知,她抬手一指地面, “跪下!”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跪下,你既称呼我为奶奶,就要行跪拜之礼。” 这都哪跟哪儿?这老人家大把年纪是吃错药了吧?我愣在原地,无所适从,而老人手指前方地面也不放下,目光依然凌厉,不做退让。 “咳!”一声轻咳从屋外传来,显然是雨萱发出的,我想起进门前她交代的话,不禁苦不堪言。这祖孙俩儿今天是想把我当猴耍吗?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了! 噗通!纵有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跪了下去。 “三跪九叩!” 我心中无名火起,但对面是位老人,又不好发作。最后一想,跪都跪了,还在乎多磕几个头吗?强压怒火,我又起身两次,咚咚咚磕够了九下才算作罢。 “你起身吧。”见我磕完,老人语气舒缓了许多。 我起身站立,目光旁顾,也不敢坐下,生怕惹到老太太再给我难堪。 “你姓沧名澜,二十弱冠之年,对吗?” 嗯?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连我的年龄都清楚?不容我细想,也没等我回复,老人又开口了,而后面这番话听的我心惊肉跳。 “十八年前,你父母双亡之际与老身定下媒约,待你二人成年便将萱儿许配给你。萱儿今年一十有八,相貌端庄,知书达理,不枉老身多年精心栽培,不负亡人。而老身观你举止相貌,含蓄内敛,仪表堂堂,虽独自漂泊市井多年,流离失所,浮华之气却并未沾身,实属可贵。将萱儿托付给你,老身无所顾虑,也了却了多年心愿。” 我的父母?打从我记事起,父母这个词汇对我来说只存在于概念上,在沧家寨,我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靠着吃百家饭长大成人。每当我向村中长辈问起我父母的事情,全都摆手不知。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大大的谜团。而此时这位老人居然提到我的父母,我怎么会轻易放过,至于媒约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再说。 我几近失声的问道:“奶奶,您认识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是谁?” “你父亲沧木尘,你母亲张天爱,我与你父母只是一面之缘,相谈定下媒约后不久两人便双双故去。” 我有些颤抖,活了二十年,才终于知道了自己父母的名字,但却已是阴阳两隔。 “老人家,您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我感觉内心在隐隐作痛。 老人突然神色暗淡,“孩子,有些事情时机未到,我也不便向你透露太多。你只需知道,十八年前,性命陨落的又何止是你的父母双亲。当年萱儿尚在襁褓,我的女儿与姑爷也是泪洒双襟,慷慨赴死。与他们一起搭上性命的又何止千万儿女,哪一个不是风华正茂,只有我这不中用的老朽才能苟活至今。”老人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奶奶”,雨萱突然奔进屋内,扑倒在奶奶怀中,两人抱头痛哭。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发生过什么?奶奶所说的千万人赴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哭泣中的祖孙两人,我有再多疑问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良久,哭声渐微,老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拉着雨萱的手站起身来。 “我真的是老了,什么事儿都装不进心里了。好了,好了,不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雨家又添新丁,从此以后多了根顶梁柱,可喜可贺。” 萱儿破涕为笑,害羞的摇着奶奶的手撒娇道:“奶奶。” “萱儿,你一会吩咐厨房做一桌上好的佳肴给澜儿接风。奶奶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就不陪你们了。”说罢看向我:“澜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来日方长,有什么话奶奶待时机成熟便会一一为你解答,你也一天没吃饭了吧?先去用过饭再让萱儿陪你在宅子里转转,这是祖上留下的老宅,以后便是你的家了。” 话已至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老人摆了摆手,我和萱儿知趣的退出房门。 第四章表白心意 一出门,雨萱就拉着我逃也似的跑到一处僻静地儿才停下脚步。 她拍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吗?” 再次和这丫头独处,我心理上竟产生了些微妙变化,此时手被她牵着,那光滑细腻的触感直抵内心,让我有些想入非非,不禁面红耳赤。 沧澜!你想什么呢?暗骂自己一声,清理了一下心神,我借故挠了挠头,把手抽了回来。 “担心什么啊?” “担心你啊,你这人像块木头一样,我生怕你哪里做的不对忤逆了奶奶,奶奶是极看重品行的,过不去奶奶这一关,什么都免谈。幸亏你表现的还不错。”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一样的姑娘,我竟然有了恶作剧的想法。 “你是担心奶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吧?”我狡黠的一笑。 “你!”这次换她脸红了,但立刻我就为刚才那句话后悔了。 “沧澜!你是不是以为本姑娘嫁不出去才找你的?”她怒目圆睁,指尖快点到了我的鼻梁上,“我告诉你,本姑娘就是嫁给你也是为了了却父辈们的心愿,不是本姑娘非你不嫁,哼!” 是啊,眼前这个姑娘无论相貌还是身家都不是我可以攀附的起的。今天之前,我想都不敢想会和这样的姑娘牵扯上关系。我不过是个混迹于社会最底层,无一技之长,干着最辛劳的工作,赚着最微薄的薪水,混一天算一天,毫无志向的癞蛤蟆,又怎么会想到天鹅肉会自动送到嘴边呢?想到这些,自卑感油然而生。 我侧过身,让开她指向我的手指,抬头看着一天乌云密布,咬了咬牙说道:“父辈又怎么能左右下一代的幸福,婚姻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沉默片刻,雨萱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这是要悔婚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她,我是觉得自惭形秽配不上她吗?我还想保留一丝尊严,男人可以混的穷困潦倒,但还是要挺直一身傲骨做人。 “你看不上我?”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一惊,急忙回转身,雨萱果然满眼泪水。 我顿时无措,没想到居然把眼前这位姑奶奶惹哭了,我急忙安慰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看不上你呢,我是怕你委屈了自己。”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之前有过吗?” “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 “。。。” “说话!” “喜欢。” 我没想到,这对话发展到最后我居然被迫表白了。 随着一声喜欢出口,雨萱已经扑在我的怀里,双臂紧紧搂在我的脖颈上,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你别想反悔。” 反悔?我是怕她有一天会后悔。 多年来,在这世态炎凉的社会,在周遭的冷眼嘲笑中,我早已在内心筑起厚厚的冰墙,加之有恙在身,孤立,淡漠成为我的处世风格。而此刻,我内心的坚冰融化,所有的孤傲伪装也随之轰然倒塌。我收拢两臂,将萱儿紧紧搂在怀里,既然是命中注定,只要你不离不弃,这一生我定会用我性命护你周全! “呦,小两口感情不错嘛!这才见面就亲亲我我的了。” 就在我和萱儿沉浸在彼此的怀抱中时,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来搅局了。惊弓之兔一般,我和萱儿同时松开彼此,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兰姐,你怎么这么讨厌!”萱儿满脸羞红,冲着来人骂道。 来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三十的样子。妩媚,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同于萱儿美的浑然天成,这位兰姐的美,更多在于她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美,尤其那件贴身绣花短袍更将她的身材展现的玲珑浮凸,任何男人见了这身材恐怕都会咽咽口水。 我的目光虽然被眼前的兰姐吸引了片刻,但此时心里只有萱儿,也并不想避讳,很自然的拉住萱儿的手,冲着兰姐微微一笑。 萱儿像是感受到我的心意,含情看了我一眼,表情也不再羞赧。 “这就是姑爷吧?果然一表人才,萱妹好福气呦。”兰姐依然调笑着走到我们近旁。 萱儿没再在意这调笑,开始很自然的为我们做起介绍,“这位是兰姐,我们雨府的管家;这是沧澜,我的...未婚夫。”说到未婚夫,萱儿还是害羞的低下了头,但满脸的幸福却遮掩不住。 “你好,兰姐。”我颔首冲着兰姐表达敬意,心道,作为管家,和主家戏弄玩笑,不分主次尊卑,想来这位兰姐在雨府的地位不能用身份代表。 “姑爷不用跟我客气,您以后是雨府的男主子,我陈兰以后还要更多的仰仗姑爷。” 萱儿此时冲过去挽住兰姐的胳膊,“兰姐在我们雨家十多年了,看着我长大的,和我的亲姐姐一样。” 兰姐笑着捏了捏萱儿的鼻子:“傻丫头,你一句话把姐姐的年龄都暴漏了。” “姐姐还年轻的很,怕什么嘛。” “你都要赶在姐姐前面出嫁了,说不定明年姐姐就要帮你带孩子了。” “姐,你怎么这么烦人。” 我面带微笑,看着两人嬉笑打闹,心中感慨万千,真的是世事难料,当你觉得生活毫无希望的时候,上天又悄然为你开了一扇窗。 第五章绑架 “你多吃点,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萱儿此时像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我身边,不时往我餐盘里夹菜,而我面前的食物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一般。 “别光给我夹,你自己也吃啊。”虽然内心甜蜜,但任由萱儿这么填充,情意难却之下我的胃恐怕会受不了。 “噗嗤”,兰姐站在旁边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萱妹,你别把姑爷撑坏了。” 萱儿白了一眼兰姐,“你看他这么瘦,不多吃点儿怎么行。” 兰姐无奈的冲我笑笑,那意思就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没办法了。 “我看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姑爷要喝点酒吗?”兰姐提议道。 萱儿一听来了兴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我,“要喝吗?我还没怎么喝过酒,你想喝我可以陪你喝几杯。” 一听喝酒,我心里一沉,急忙说道:“我喝不了酒。” “哦。”萱儿一听,有些失望。 我看她这样,有些过意不去,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解释道:“我喝酒会压不住那火。” 萱儿是经历过的,明白我的意思,目光闪烁,默默点了点头。 说道这事儿,我内心还有不少疑问想向萱儿求证,但碍于兰姐在旁边,我欲言又止,还是低头继续吃饭。 而兰姐果然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就感觉出气氛上的变化。“你们小两口先吃着,我去厨房准备一些消食的水果,一会儿给你们端来。” 看着退出门外的兰姐,我心里不禁暗自佩服,这女人果真不一般。 除了我和萱儿,屋内再无旁人,我放下筷子,伸手拉过萱儿的手,萱儿没想到我会如此,脸一红,并未抽回手,只是羞怯的低头嗔道:“你要干啥。” 我知道萱儿会意错了,我这么做只是出于关切,“萱儿,你告诉我,今天在太湖那个亭子里,我没有烧伤你吗?” 萱儿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有些犹豫,并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奶奶对我说过,你对一切所知甚少,但我没想到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从萱儿的话中听出了拨开迷雾的希望,急忙追问道:“萱儿,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萱儿在椅凳上转身面向我,握住我的手,一改称呼,柔声道:“相公,你不要心急。奶奶不是说了吗,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明了的。” “可是。” 萱儿用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眼睛里竟然闪烁着一丝泪光,“你相信萱儿,一切知道的太早只会徒增伤悲。相公,也许以后我们会经历一场磨难,但只要你能陪在萱儿身边,萱儿此生无憾。” 深夜,躺在木床上,我毫无睡意,脑海里依然回响着萱儿的话,为什么萱儿会提到什么磨难,话中竟透出一丝悲凉? 百思不得其解,但我隐约察觉到这一切背后潜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而且极为不祥。 在辗转反侧的思虑中,睡意慢慢来袭,眼皮逐渐沉重。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半梦半醒之时,屋外窗棂突然咯噔一声响动,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我惊觉。我定睛望去,白刷刷的月光照在窗棂上,而此时一道身影已经翻过窗户跳进了屋内,身手利索,没再发出半点声响。 闹贼?! 这道身影进屋后并未迟疑,直奔我躺卧的睡床走来。虽然心惊,但我并不想束手待毙,刷的坐起身,就在一声“谁”即将破口而出时,对面身影一抬手,我立刻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在咽喉处,硬生生把我到嘴边的呼喝声掐断。然后瞬间,身影已经来到床前,手指连点,我感觉体内激荡起几股乱流,酸麻异常,四肢已经动弹不得,当扼在喉咙上的那股力量消失时,我发现连嘴都张不开了。我像个木头人一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有眼球在滴溜溜的无助转动着。 我的天!武林高手?!我是在做梦吧? 来人站立床前再无任何动作,由于逆着光线,虽然近在身前,我也看不清此人的相貌。显然,这个人是冲我而来的,这身手絕不是什么剜门撬锁的小贼。我心里恼火异常,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睡上一觉,好迎接明天的太阳吗? 就在我大为光火的时候,她,说话了。 “你找到了你的宿命,那我呢?” 声音耳熟,我灵光一闪,是她?怎么会? “十二年,我在这等了你十二年。” “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耗费在了等待中。” “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我逐渐平静下来,那话语中流露出的伤感居然感染了我,让我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虽然从这只言片语中我并不能探寻到什么。 “你要补偿我!”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 “就用你来作为我的补偿,只要我想要的,谁也阻止不了,哪怕师傅也不行!” 这几句话又把我吓到了,这疯女人想干什么? 她不再说话,抬手将我从床上拎了起来,我竟然在她手里像只鸡仔儿一样,被任意摆弄。把我往身后一背,她像没有负重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掰开门栓,走到了屋外。 夜空一轮明月,我突然想起了那困扰我多年的梦境,只希望眼前遭遇同样也是梦境。 这个女人显然是打算绑架我,被她带走,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凶险。 萱儿,萱儿,我才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难道要就此分别了吗? 显然,绑架我的这个人根本不会理会我的痛苦,果断在原地起跳,身形带着我已经飘落在了屋顶之上。 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悠悠的传来,“兰姐,这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带我的相公去哪啊?” 第六章心机 屋脊之上,背手而立的不正是萱儿。 此时的萱儿,气质已完全不同于白日所见,目光冷峻,身姿挺立,屹立之态竟像一座高山一样无法逾越。 我口不能言,但看见萱儿即是欣喜又是担忧,欣喜的是萱儿的及时出现,担忧的是兰姐身手了得,怕萱儿会受到伤害。 明显感觉兰姐有些吃惊,身子一凛,但随即一紧双臂把我的身体掌控的更加牢靠,斜侧里飞身而出,显然是要夺路而逃的架势。 “雾露乾坤,一网无遗。” 萱儿一声低吟,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水光熠熠,连同方圆数十米的屋舍全部罩在其中,形成一个包裹地面的椭圆形穹顶。而兰姐正背着我飞身在半空之中,与水罩一经接触即被一股力道反弹回屋顶。 “雾露乾坤网?”兰姐大惊道。 “兰姐真是见多识广啊,雨家这件法器多年未现江湖,兰姐还能一眼认的出。”萱儿表面赞赏,但语气已经极为冰冷。 “哼!”兰姐冷哼一声,“你那么大声,还怕人不知道吗?” “兰姐,你应该明白,你是逃不掉的。能否把相公还给我?大家都是姐妹,别伤了和气。”萱儿语气稍作缓和,有意劝降。 看着这笼罩四周的巨大水罩,此时,我的整个世界观已经被颠覆了,震惊!只有震惊。 而不待我看明白,天旋地转,我已经被兰姐从后背拎到了身前。 我的脖子一紧,兰姐在身后厉声道:“收了法器,不然我拧断他的脖子!” 萱儿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一丝关切显露无疑,但随即右手一抖,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寒光耀眼,水气萦绕 ,同时伴随着虎啸龙吟之声。 “七星龙渊剑!萱妹今天是有备而来啊?”兰姐利器在前,并未慌张,只是施加在我脖颈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从相公到雨宅之时起,奶奶就让我小心提防,但我没想到的是,我要提防的人居然是兰姐你。” “少说废话,难道你不想要你相公的性命了?” “姓陈的,多年来我们亲如姐妹不假,但你要伤了我相公性命,我今天定将你碎尸万段!” 听着两人的争吵,我不明白,白天还和和睦睦亲如姐妹的两人,此时为什么会到了性命相搏的地步。难道全是因为我吗?而兰姐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绑架我?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身影飘然入场,落在了萱儿身旁。随着这道身影的出现,兰姐的身子一阵颤抖,我余光所至,发现她竟然低下头不敢去看面前这人。 “兰儿,老身多年来可有亏待你的地方吗?” 来人正是奶奶,随着她的一声发问,兰姐松开了掐在我脖颈上的双手,竟然带着我一起噗通跪倒。 “奶奶。”兰姐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兰儿,老身知道你本性善良,必然是被人胁迫才做出此等事儿。老身不怪你,放开沧澜,我们进屋细谈吧。”奶奶的声音依然带着威严不容抗拒,我心中大喜,看来有转机。 但希望来的快,失望来的更快。 兰姐一抹泪水,站起身,同时一声低吟:“南风不知我意,飞廉还使奔来。” 一阵劲风突然从两侧而起,一把硕大的镰刀状兵器出现在我头顶,冒着森森紫光,引的我脖颈一阵发凉。 “飞廉!”萱儿和奶奶同时一声惊呼。 “陈兰,你居然和风伯那老怪物有瓜葛,你可知道这是重罪吗?”萱儿怒声道。 奶奶也一时语塞,“兰儿,你?哎!”只是一声长叹。 陈兰将飞廉交到左手,一抱拳,“奶奶,得罪了。”说罢,右手挥洒出一片紫烟,左手飞廉舞空飞转,一道风气带着紫色烟雾向着萱儿和奶奶袭去。 “小心有毒!”萱儿和奶奶同时掩住鼻息,风气所过,紫烟慢慢消散。 “没有用的。”陈兰声音黯然,缓缓说道:“此毒名为紫霞朝露,两分皆无毒性,相遇生剧毒,一个时辰内无解,仙体也会消融而亡。朝露,我滴于奶奶茶饮之中,早已埋于体内;紫霞,随风而至,肌肤毛孔渗入便足以勾起毒性。” 随着她缓慢的讲解,奶奶已经气色巨变,瘫坐在原地,显然毒性已发。 “我跟你拼了!”萱儿大怒,挥剑斩向陈兰。 一声兵器相交的清脆声中,陈兰大喝一声:“你给我退下!” 萱儿蹬蹬后退几步,显然吃了暗亏,目光中带了几分惊讶。 “萱妹,我本来想避开你们带着沧澜悄悄离开,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我并不想伤害奶奶性命。”陈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这是解药,你给奶奶服下,助奶奶用功逼毒,半个时辰内毒性可解。”说罢将瓶子丢向萱儿,萱儿虽然表情疑虑,但还是伸手接住。 陈兰又转身几步来到奶奶面前,噗通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未发一语,起身回转到我身旁把我一拎,然后冲着萱儿说道:“萱妹,收了法器,我要走了,照看好奶奶。” 虽然从前到后我都看的雨里雾里,但大致已经明白无论萱儿还是奶奶,今天已经拦不住这个女人了。萱儿如果要强留她,有法器禁锢必然可行,但奶奶命在旦夕,哪怕有解药,用功疗毒时被扰乱也会随时发生危险。所以,无论情愿与否,为了奶奶萱儿只能选择放行。我不禁心惊于陈兰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 萱儿沉思片刻,泪水滑落脸颊,滴落在脚下的青瓦之上。她一伸手,漫天水色化作一道白光收入怀中。她看了看陈兰,又看了看我,说到:“你带他走吧!陈兰,我告诉你,我相公有何闪失,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陈兰冲着萱儿笑笑,没有说话,飞廉挥指长空,在一阵旋风中,陈兰带着我飞向无边的夜色。 “相公!”萱儿一声悲鸣传来,但已是模糊,同时模糊的还有我的双眼。 第七章人为刀俎 陈兰裹挟着我翱翔于天际,不知飞出了多远,眼前黑漆一片,只有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 被绑架的懊恼,与萱儿分离的痛苦,这些情感却已经无法左右我的思绪。此时此刻,我思考的只有一件事情:她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曾以为,这个世界充斥着平凡无奇,不凡只存在于凡人的想象之中。然而,我错了,她们所展现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相较之下我是如此的弱小。 我深知,弱者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无论是被萱儿带进雨府,还是被陈兰绑架而出,无论善意还是恶意,我能做的,只有听任命运的摆布。 而此时等待在我前方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曙光乍现之时,我辨别出陈兰带着我在向着正西方向飞行。云雾穿身而过,透过云层隐约可见壮阔的山地丘陵,而这样的景象,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突然,陈兰极速俯冲而下,我一阵心悸,面对越来越清晰的地貌,我无心观赏,生怕以这个下降速度最终会摔在地面四分五裂,我只能闭上双眼,默默祈祷。好在,当身体着地之时并未有任何冲击,睁开眼睛,我和陈兰已稳稳降落在一片戈壁荒滩之上。 陈兰俯身在我身上连拍了几下,我立刻感觉身上的禁制已经解除。站起身,我弯腰扶膝大口喘着粗气,身体的不适也逐渐缓解。 “我累了,需要调息一会。你可以在周围活动活动,但不要走出太远。”陈兰说完,兀自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不再搭理我。 我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跑!但随即,我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傻子才会认为能从这样的人手底下跑掉吧?如果要尝试逃跑,结果只能是自讨苦吃。 我苦笑一下,不再抱有逃离魔掌的想法,而对陈兰突然涌起了十分的兴趣。我学着她的样子,盘膝而坐,单手托腮,皱着眉头,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 陈兰与第一次所见只是衣着有了变化,一身暗灰色紧身运动装扮,看来是为了昨夜的行动而更换了适宜的装束。此前出现在她手中那名为飞廉的武器已经消失无踪,至于是怎么消失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而除去武器和一身神技,怎么看陈兰也只是一个长相出众的人类而已。 也许她只是幻化成人形?我暗自猜测:可能她原本就是其它的生命形式,毕竟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但是,萱儿显然也拥有类似的能力,如果陈兰不是人类,那萱儿?不对,不对,萱儿怎么可能不是人类,萱儿那么美丽乖巧的姑娘肯定是人类,这是无疑的。是的,她们应该只是人类中不凡的存在,平常人不得而知罢了。那么,她们都是如何掌控这种强大的能力的? 就在我盯着陈兰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你再这么盯着姐姐看,姐姐会害羞的。” 她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在看她?哎!算了,见怪不怪了。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我首先还是抛出了这个命运攸关的问题。 陈兰睁开眼睛看着我,目光沉静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在帮你,你信吗?” “哼!当然不信。”这是无疑的,我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她轻叹一声:“哎,你不信,只是因为你对自身了解的太少。” “这么说,你很了解我了?” “我在雨府卧底十二年,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我怎么会不了解你?”陈兰反问道。 “哦?”我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沧澜,你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吗?”陈兰突然目光冷峻起来,“如果你生为凡人,为什么体内会有暗火涌动,你想过吗?” 陈兰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 是的,我曾经自我怀疑过,为什么我会异于常人,在某些时候身体会莫名的燃烧起来,虽然燃起的火焰并不会伤及自身,但对周围人和事物是不小的隐患。在沧家寨的成长历程中,没人可以为我解答这个疑问。在那个深山村寨,民风淳朴无知,村民们为了避害,专门建了一间没有任何可燃物的土坯房供我休憩,至于为什么,没人深究,最多是把我的异常当做饭后谈资,而我也只是多了一个“火娃”的外号伴我成长。长大后,我离开村寨去城市里谋生,面对城里人的多疑、排异,为了生存,我小心翼翼不敢暴露自己的异常。但同时,城市提供的信息网络成为我寻求答案的渠道。虽然搜索很久,并没有明确的解释,但我知道了,人体自燃在历史中作为未解之谜是有过记录的,我也就接受了这个模糊的解答,把这当做是病,一种极少数人才会患有的病症。 “你觉得你体内那火焰是什么?”见我不说话,陈兰追问一句。 “应该是一种病吧。”我也没有更多的答案可供选择。 “病?哈哈。”陈兰讪笑起来。 “那你说是什么?”我并不生气,我更希望听到她的解释。 “那是一种你无法掌控的力量,至少对于目前的你来说是这样。” “力量?”我惊诧道。 “是的,是一种强大而恐怖的力量。”陈兰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种力量是很多人想获取的。” “哦?你绑架我就是为了这个?” “我说了,我是在帮你。”我显然戳破了她的目的,但她并不承认。 “怎么帮?”我倒要听听她如何自圆其说。 陈兰避开我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奶奶为什么要把萱妹许配给你吗?以萱妹的档次你觉得你配得上她吗?如果不是你体内的这股力量,你觉得萱妹会青睐于你吗?” 我有些愤怒了,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恶毒的挑拨,我冷笑道:“呵呵,陈兰,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我相信萱儿对我是真情实意!” “真情实意?你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还妄想什么真情实意?可笑!”陈兰嘲讽道。 我好不示弱,反唇相讥:“你这种心机女,当然不会相信。” “你说什么!想死吗?”陈兰皱起眉头,怒目圆睁。 事到如今,话不投机,我也是豁出去了,虽然我无力反抗,但就算死,也要像个男人一样不能被她小瞧。 “你不用威胁我,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 陈兰盯着我看了许久,目光反而逐渐柔和下来,她转脸抬头看着东方初升起的太阳,缓缓说道:“看不出你还挺有个性,难怪萱妹那么清高的姑娘会为你放下身段,投怀送抱。但是!”她话锋一转:“沧澜,恐怕你以后再也见不到萱妹了。” “你什么意思?”我颤声问道,但已经明白此去凶多吉少。 “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活人进去,九死一生。而如果你想在那个地方活下去,能依靠的只有我。” 陈兰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急忙追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地狱!” 第八章人间地狱 “这个地方叫别有洞天。”当陈兰带着我驾着小舟顺着溪流而下时,如是说道。 “别有洞天?”我觉得这名字倒是很雅致。 “嗯,这里本是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师父是根据一篇古文所述才找到了这里。” 小舟穿行过一片桃林,等在前方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听了陈兰所说,我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我立刻询问:“你是说桃花源?” 陈兰赞赏的看了我一眼答道:“你很聪明,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师父另命名为别有洞天,进去就是另外一处空间,和这个世界除了入口再无任何关联。” 桃花源居然真实存在?而另一处空间又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的秘密真的不少。 不待我细想,陈兰又悠悠的说道:“萱妹虽然对你有感应,但进入了这里,什么方法也探测不到你的存在。所以,如果你指望萱妹会来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个女人谈吐之间真的令人生厌,在雨府的时候我对她印象还不错,现在已经本性暴露,字字诛心。我没有理她,心里暗骂,但同时心生疑惑:如果是桃花源,应该是一处修身净土,为什么陈兰要说这里是地狱? 当小舟穿行过山洞进入另一片领域时,我才明白陈兰的话竟然毫不夸张,准确至极。 这里果然是一处异世界,进洞前天空还是一片蔚蓝,而这里乌云却遮蔽长空,偶有雷电耀闪其中。 视线下行,目光所及,前方两座山峦相靠,夹角中,一座城堡独自矗立,高达近百米的城墙包裹城堡。从我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到那城墙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其中零星散布着几座小山。 初时,我并未觉出有什么异常,跟着陈兰跳下小舟,向着城堡缓步前行。一路草色翠绿,飞鸟穿行,虫鸣蝶舞,也算赏心悦目。但当越走越近时,一股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不断传来。我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兰,她显然也闻到这股气味,皱着眉头,手掩鼻息。见我看她,她诡异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最近的一座山。 啪!一道闪电劈过,为我打亮了眼前景象。 “啊!”我像被雷劈中一般惊呼出声。 这座山体上密密麻麻蹲满了肥硕的秃鹫,每只身形都足有一米见高。如此大规模的秃鹫集群,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各自在脚下刨食,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动物和人一样,食物丰足,欲望填满,便会缺乏争斗欲。而让它们变的如此静逸的,就是眼前这座山! 这又哪里是山! 这分明是一座坟冢!是由人类血肉堆砌而成的巨大尸堆! 我不知道多少尸体才能堆积到如此规模,也不敢细看。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已经让我丧失了判断思考的能力。我呆滞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敢再向前挪动半步。强烈的惧意直击灵魂深处,我终于理解了,何为真正的恐怖! 呕!胃部一阵痉挛,我弯下身干呕起来。 “哈哈哈哈,怕了吗?欢迎来到地狱!”陈兰近乎疯狂的在不远处看着我狂笑,在我眼里她已经如同魔鬼的化身。 受到陈兰笑声惊扰,山体上安静刨食的秃鹫呼啦一声全部展翅而起,声音振聋发聩,黑压压一大片围绕着尸山盘旋。这更增加了我的恐惧感,终于站立不住,瘫坐在原地。 陈兰缓步走到我面前,笑容狰狞的说道:“沧澜,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说着一展双臂,语气转为温柔:“不要怕,来姐姐怀里,只要你死心塌地的服从我,姐姐发誓,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不得不承认,陈兰此时的话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尤其对身为弱者,完全无助的我来说更像是濒死前的最后一丝希望。谁不想有一个强大的依靠,哪怕在社会中,攀龙附凤之心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眼前这生死攸关的所在。 但是,我,本就是个怪人,一个从未依附他人,孤僻成长的怪人。 强压内心恐惧,站起身,弯腰拍拍身上的尘土,我凝视着陈兰冷冷道:“前面带路吧。” 如果这是在赶赴刑场,那就稳稳当当的走好最后这段路! 陈兰吃惊于我的变化,呆了片刻,最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缓步前行。 一路残肢断臂散落的到处都是,浓郁的恶臭遍布四周无从遮掩。和我的判断一样,平原上分布的几座小山都是尸体堆积而成。 而如此大规模的屠杀,究竟是为了什么?是由何人造成的?而这些死去的又是什么人? 疑问丛生,但我不想问陈兰,我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已经达到极限,甚至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慢慢接近城墙,一行车队也在缓缓接近我们。当到了近旁,我才看清这些木板车上拉满了尸体。这些尸体看来未死多时,鲜血滴滴嗒嗒洒满一路。而那些拉车的车夫,一个个目光呆滞,衣衫褴褛,机械的挪动着脚步,如行尸走肉一般。 顺着车队往前看去,一个巨大的城门洞赫然于眼前,门洞之上几个灿金大字格外醒目。 “冀图堡”,我缓缓念道。 陈兰转身看着我,神色看起来正常了不少,说道:“是的,冀图堡,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家?”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陈兰还要说什么,突然门洞口冲出两人冲着我们大喝道:“什么人!” 陈兰回转身冷声答道:“喊什么?师姐都不认识了?” 两人冲到近前,见是陈兰,立刻弯腰行礼,其中一个矮胖男人颤声道:“不知是师姐回来了,有失远迎,请师姐恕罪。” “行了!师父在堡内吗?”陈兰倒是尽显威严。 “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堡内,我这就去禀报。”矮胖男人继续答道。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找他。” 陈兰也不跟两人客气,冲我一招手,就向门洞内走去。而那两人一直弯腰恭送,看来极为惧怕陈兰。我倒也并不奇怪,陈兰这种心机深重,实力极强的女人,被人恐惧也属正常。只是,这城墙外已经是一番地狱景象,城墙之内又会如何?我不敢想象。 哎!暗自叹了口气,我跟上了陈兰的脚步。 第九章冀图堡内 城墙内的冀图堡,雄伟壮观,殿阁林立,街路齐整,雕栏玉砌,浑厚风格竟丝毫不逊色于皇家紫禁城。 一墙之隔居然天差地别,这让我深感意外。而墙外那股尸腐之气竟已消失无踪,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流让我不禁贪婪的猛吸几口。 陈兰显然是轻车熟路,径直穿行广场,迈步阶梯,向正前方最宏大的一处殿阁走去。 跟在陈兰身后,我左顾右看,却找寻不到想要的答案。墙外那如山的尸体都是从这里运出的,在我的想象中,这里本应该是一处杀戮场,血腥满地,惨叫连连才对。但这安静的氛围,整洁的环境又是怎么回事?一刹那间,我甚至开始怀疑墙外所见都不过是幻觉。 “沧澜,这里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糟糕。”陈兰在前方说道,并未回头。 “在这里,只要你选择对了,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选择?我没有说话,但开始仔细思考陈兰话里的意思:如果我还有选择,也不过是选择屈从或者反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搞清楚对方的意图。如果真如陈兰所说,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她的目的,那对我来说,只要不伤及性命,这股力量我可以拱手相让,毕竟这力量除了带给我困扰,并没有任何用处。我所希望的不过是离开这里,回到雨府,只要能和萱儿在一起,这所谓的力量我完全可以当做与对方交换自由的筹码。但事情真的会如此简单吗?陈兰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并不想放我走。 “我们到了!” 陈兰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考,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正中大殿门外。 “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跑,知道了吗?”她的口气像教育孩子一般,说完推门进了大殿。 本来我并没有违逆之心,但她这说话方式让我很不舒服。一想,这一路来老老实实,听任摆布,是不是让她太顺意了?不如借眼前这个机会给她点难堪,也四处转转舒缓一下心情。想到此,我抬头四下张望片刻,看定一处所在便转悠而去。 偌大的冀图堡内,居然人迹罕见,我一路穿楼阁、走小巷,不论何处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里人都死光了吗? 就在我纳闷时,突然附近一处角落里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我有些惊讶,这血腥之地也会有孩子?我顺着声音找寻过去却并未见到有人。 我有些疑惑,声音明明是这里传出的,这孩子人呢?为什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咯咯”,笑声又突然出现在身后不远,我一转头,哪有半个人影? “咯咯,咯咯,咯咯”,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把我包围其中! 我心中骇然,这鬼地方有些蹊跷,还是不要久留。想到此,我立刻转身朝着来路疾步而回。 可那笑声并没有放过我,一路跟在我身后不远处一阵阵回响。而我每次回头只是在徒增惊惧,这尾行而来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没有身形吗? 恐慌感蔓延,我不再回头,步速已经接近于奔逃。 啪!后脑勺突然被拍了一下,一个踉跄,我险些跌倒。 “谁!”我转身大喝一声,捏起拳头,招架在胸前,可眼前还是空空荡荡。 立刻,我预感身后会再次遇袭,急忙斜跨几步来到一面墙壁前,转身背靠警戒起来。 猎物,我显然成了猎物,而这个隐于暗处的猎手正追逐、戏弄着我。 “出来!”我试探性的喊出一句,紧张的环顾四周。 一个声音突然从我头顶上方传来:“你看起来很好吃。” 我昂起头,看到墙头缓缓探出半个脑袋,还有那颗脑袋上正盯着我的三只眼睛。 三眼?!梦魇中的恐怖场景浮现出脑海,我一阵心惊。 蹬蹬蹬,极速后退几步,我紧盯着墙头。那颗脑袋同时窜起,接着身体也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它确实是个孩童模样,除了那突兀的第三只眼。此时,它坐在墙头,嬉笑的看着我,一条肚兜遮着身体,从身形来看不过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但我知道,这个样貌只是伪装,从之前的诡异追逐和它刚出口的话可以判断,眼前这个生物,绝对极为危险! “嘻嘻,你没有那个,我应该可以吃了你吧?”它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嬉笑着说道,露出了一排尖尖的牙齿。 我确信它不是开玩笑,这个生物绝对有吃掉我的打算,而且也绝对做的到。 那个?是指什么?强烈的求生欲望开始让我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对了,对了,它应该说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有了那个证明它应该就不会吃我。 “我忘带了,我是有的,你不能吃我。”我强装镇定的回答道,希望这个谎话能救自己一命。 “你骗人!那个记号,你身上没有那个记号。骗子!骗子!”它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我最后的希望。 此时,愤怒的它,如同一只野兽,蜷缩身体,双手按住墙头,双腿一蹬向我扑来,快如闪电,我根本躲避不开,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扑倒在地面,紧接着喉咙一阵刺痛,它的尖牙已刺入了我的皮肤。 完了!我一闭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第十章面见堡主 死神只是擦肩而过。 不知为何,那三眼怪物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随后放开了我的喉咙。 “咦?”它像是很惊讶,“你是同类?” 这句疑问反而让我有些惊讶,更不知如何回答。 它把脸贴在我的胸口,像是感觉到什么,嘴里念叨着:“同类,同类,是同类,不能吃。” 突然,它一抬头,惊觉而起,刷的往高墙跳去,远处同时传来一声断喝,“小怪物,你敢!”紧接着,飞廉擦着我的鼻尖飞过! 是陈兰赶到了,虽然已经过了性命攸关的当口,但还是让我松了口气。 陈兰目光冰冷的盯着墙头的怪物,缓缓走近,一抬手,飞廉又飞回了手中。她扫了我一眼,见我没事,松了口气,然后飞廉一指墙头:“小怪物,你忘了约定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饿,我饿,我来找食物。”那怪物在墙头跺着脚,像是在哭闹。 “我们不是每个月都会送去祭品吗?难道不够吃?!”陈兰怒目圆睁。 “呸!呸!你们送去的人肉是酸的,难吃!难吃!” 陈兰不想再和它废话,一挥手中飞廉:“滚!再让我看见你,别怪我不客气!” 那怪物冲陈兰呲了呲牙,一踏墙头,瞬间消失无踪。 啪!我刚站起身,陈兰一记耳光就到了脸上,“你干什么!”我怒道。 “我让你不要乱跑,你聋了吗?”她瞪着我,抬了抬手还想打我,我慌忙闪避。 陈兰看了看我的脖颈,放下手问道:“它为什么没杀你?” “我怎么知道,可能我的肉也是酸的。”我没好气的回答,至于缘由,我并不想告诉她。 “哼!算你命大。我告诉你,沧澜,你再不听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没理会她的脾气,此时我更想确认一件事情:“那东西是什么?” “三眼魔童!”陈兰倒也回答的干脆。 “那又是什么?” “问那么多干啥,和你没关系,你知道那不是人就行了,以后见了离的远点。” 这个女人真的难以理喻! “跟我走,师父等半天了。” 我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跟着陈兰向大殿走去。此时心里却在琢磨那小怪物口中的“同类”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吃人的怪物为什么要说我是同类?是我体内有什么东西让它产生了错觉吗?还有那梦中的三眼为什么会在现实中出现,这真的令人费解。 “你想什么呢?”陈兰突然回头问道。 “没想什么。”我没必要告诉她心中所想。 “我刚才是不是打疼你了?” 陈兰这句话居然略显关切,让我有些意外。 “我也是为你好,这个地方处处危机,以后不经我允许,不要离开我身边。”说完,她近似害羞的别回头去。 这个女人的主动示好,究竟又暗藏什么玄机?我可不相信她会有什么好心。 稍行片刻,我们回到了大殿门口,陈兰推开厚重的木门,回头冲着我说道:“你自己进去,往前直行就能见到师父。” 我内心有些忐忑,一是还未从刚才的遭遇中缓解过来,二是对即将见到的那位心怀疑惧。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陈兰一笑,“怎么?离不开姐姐了?” 我白了她一眼,就要迈步进去,但突然涌起一种熟悉感。仔细一想,原来是萱儿带我见奶奶时也是类似的场景。想到此,我停下脚步,侧脸问道:“你眞的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噗嗤,看把你吓的,放心,我师父不吃人。” 陈兰说完,在我后背轻轻一推,将我推进门内,然后合上了大门。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按她所说径直往前走去。 这大殿内宽敞气派,装饰的极为奢华,我也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倒也不以为意。直行到头是一面石墙,雕龙画凤,没有什么特别。略微思考,我绕过墙壁,果然里面还有一处空间所在。 眼前这间屋内,徒有四壁,空旷的没有一件家具,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我走错了? 就在我踌躇之际,咔啪一声响动,我前方的地面突然向下凹陷,一个直通地下的甬道凭空出现。 “进来!”一个苍老而厚重的声音从甬道内传来,迟疑了一下,我还是迈步走下台阶,进入了甬道。 甬道内,光线明亮,一排照明灯嵌在墙面延伸向内。正前方,一位老者背身而立,发髻雪白垂肩,一袭血红色长袍看着极为扎眼。 “跟我来!”老人也不回头,一句命令后兀自向前走去。 我也不敢发问,保持三米开外,跟在他身后前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甬道内。我突然惊觉,这脚步回声只有我的步履节奏,而前方这位老者看似夯实的步伐,却未发出一点声响。这是鬼吧?我毛孔炸开,脊背一阵阵发凉,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 地面之下居然别具一格,如同迷宫,我跟着他左弯右绕,不知走出了多远。终于,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很想离开这个地方。”他突然发话,依然背身而立。 他所说的,正是我所愿,但这一路所见又如何能让我抱有希望,我沉声道:“我还能活着离开吗?” “年轻人,不要轻言放弃。”他说完在铁门上拍了一掌,跨啦啦啦的响动声中,铁门竟沉入地面。 “随我进来。” 进入铁门,一路下行许久,终于来到一处宽广所在。百米见方的空间内,一座石台赫然眼前,而石台之上,一尊我叫不上名字的硕大器物正中摆放。这东西足有十米宽高,浑圆一体,九足而立。端详许久,我才恍悟,这不正像一个大型的炼丹炉吗? 就在我惊奇观察之时,老者突然转身大喝一声:“三眼魔王,你准备好迎接你的末日了吗?” 第十一章魔王容器 眼神,可以杀人吗? 当一个人的内心被仇恨填满,眼神也会成为一把利器。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这把利器的目标,而这把利器的主人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三眼魔王?是在说我吗? 为什么会有火光? 我下意识的抬起双手低头看去,这双手如通红的烙铁,每一个毛孔都在呲呲冒着火焰,不只是双手,整个身体也已经在燃烧,而那件由萱儿挑选给我的灰色长袍也在瞬间化为灰烬。 这火,是什么时候烧灼起来的? 我抬起头,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但是,我并没有想问这句话,怎么回事? “你当然不认识我,万年前我不过是个仙班末等,并没有资格与你交手。”此时,面前的这位老者,须发如同炸开一般飘向四周,那件血红色长袍猎猎作响,周身如有风动。 “哦?原来是当年的余孽,只可惜没将你们屠杀殆尽!”我终于发现,此时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而这个说话的人并不是我,那又是谁?! “哈哈哈哈,三眼魔王,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当年你火烧光明殿,至万千生灵涂炭,但最后败的可还是你?”他虽然在大笑,但目光中那股恨意更加浓重。 “哼!我不过是被你们暗算。你们这如同蝼蚁的物种,可有人能与我正面相抗吗?” 三眼魔王到底是谁?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被这魔王操控? “你已经是个被封印的废物,不要在老夫面前叫嚣,今天就是你的末日!”老者说罢,身形闪动已经到了眼前,探手向我抓来。 而操控我的这位果然非凡,一声长啸,火焰大增,一刹那便脱离掌控飞在了半空之中。 “你想对这容器动什么手脚?”看着下方的老者,三眼魔王问道。 “没想到你被封印还有如此余力,但你应该清楚,凭借这点力量是跑不了的!”老者抬头,轻蔑的看着我说道。 “你想做什么?”我已经感觉出三眼魔王语气中的紧张。 “我要给你换个新容器,”老者一指身后那巨大的丹炉:“我可不想坐视你再次复活!” “你想炼化我的元神?!”三眼魔王显然已经惊骇万分。 老者没有回答,身形飞向空中再次向我抓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东风恶,龙卷!” 一股气旋卷着火焰将我周身禁锢,三眼魔王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一只大手已经掐住我的脖颈,“就是世界毁灭,我也不会让你复活!” 三眼魔王还想说什么,但喉咙被制,无法出声,只能引导全身火焰向对方烧灼而去,但老者劲风护体,火焰只是被风气卷的四散。 “老实点!”他手臂发力,我的身体已调转方向,被裹挟着向丹炉飞去。 咣!一声巨响。 虽然身体被控制,但感觉还在,与丹炉的猛烈撞击让我痛不欲生,却又欲哭无泪。三眼魔王显然不想束手待毙,挥动双臂发射出烈烈炎火不断砸向眼前的对手,而一个个火球如流星一般从老者身上不断弹开,四射在周围的墙壁上轰哄作响。 “哼!垂死挣扎。”老者右手掐牢我的脖颈,抬起左手在我胸口拍了一掌,立刻一股强劲的力道涌入体内,在身体里与三眼魔王的力量交相碰撞,逐渐占据上风,而我体外的炎火也渐渐势弱,直到熄灭。 老者见已制住三眼魔王,便松开掐着我脖颈的手臂,同时左手一带,将我扭转身形正对着丹炉方向,右手也没闲着,继续抓住我的头发,“看着眼前,不要闭眼!” 一面铜镜镶嵌在丹炉之上,镜中还是那副瘦削的脸庞,再熟悉不过。此时,那脸上的表情竟带着愤恨,双眼冒火,恶毒的凝视着我。我抬眼看了看镜中身后的老者,不知他意欲何为,但同时我吃惊的发现,那镜中的我竟然无动于衷,那眼神并没有任何偏转。怎么回事? 我刚想再有动作,以确定是否是幻觉,身体突然再次火光浮现,而那炎火竟化作一道光柱,源源不绝,直射入镜中。 “小子,拉扯住我的力量,没有我你必死无疑!”脑海中突然响起那梦魇巨兽的声音。 原来是它!它就是三眼魔王!我心中的这道疑惑终于解开。 体内火焰源源不断的涌出,我稍做尝试,居然用意念就扯住了外泄的力量,而那道光柱的去势也趋于缓和。 “年轻人,你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吗?”老者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将这怪物从你身体里释放出来,老夫就还你自由!” 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具有诱惑力了。 “不要听他蛊惑,没有我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三眼巨兽在我脑海里咆哮着,声音充满恐慌。 我想起多少个夜晚,那梦魇中让我战栗的邪恶眼睛,还有那将我孤立于世的火焰,我冷冷的说道:“你,滚出我的身体!” 当我放松意念,那道光柱再次气势如虹,直贯镜中。 “你会后悔的!”三眼魔王疯狂的咆哮着。 我不再理会脑海中不断怒嚎的兽鸣之声,内心反而泛起一丝喜悦:终于,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道光柱终于缓和下来,最后消失不见,一直被光柱遮蔽的镜面再次出现在眼前。 镜中漆黑一片,只有一只竖眼恶狠狠的凝视着我,那瞳孔血红,不断收缩着,诉说着它的不甘。一团白雾在镜中扩散出来,逐渐遮蔽住那邪恶的眼睛,光华流转,镜面恢复正常,映出了我那张瘦削的脸庞。 我长出一口气,结束了! 第十二章逼婚 当那只手解除对我的禁制后,我跌坐在原地,背靠丹炉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有如虚脱一般,伴着阵阵酸痛,我已是动弹不得。丹炉突然散发出流光溢彩,将周围笼罩在霞光之中,而我无力也无心再细看。 “哈哈哈哈,大仇得报!大仇得报!”老者仰天大笑。 “师父!”陈兰突然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石台上,而我还赤条着身子,慌忙伸手遮住了要紧部位。 “好徒儿,你来了,为师今日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愿,痛快!痛快!” 这老人家高兴归高兴,能不能先给我找件衣服,女人在旁,我实在有些尴尬。 正想着,陈兰突然将一件披衣丢给我,像是早有准备。我起不了身,只能侧过身别捏的将衣服穿上。 “师父,你的手!”陈兰那边惊呼一声。 我扭头看去,老人的右手已如焦炭一般,显然刚才与我身体直接接触,没有风气保护,这只手受到重创。 老人长袖一甩,将伤手遮住,“无妨!与收获相比,废掉一只手又算什么。” 我暗自佩服,这么重的伤,一般人早就哭天喊地了,这老人家还和没事儿人一样。 “好徒儿,没有你这十多年来的隐忍,今日之事也不可能如此顺利。你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为师有的,通通都行!” 陈兰听了这话,立刻单膝跪地,“师父,兰儿做的再多也无法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怎么敢奢求赏赐。” 两人各顾各的说辞,我在旁边听的无聊起来,突然想起刚才他答应我的事,何不趁早确认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咳!”我忍着疼痛,轻咳一声,说道:“老人家,您刚才答应要还我自由,不知我何时可以离开?” 老者转身看向我,点点头,刚要开口,陈兰突然插话道:“师父,我要他作为我的奖赏。”说完向我一指,侧脸低头,竟似羞涩起来。 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我怒视着陈兰,心中已经把她咒骂千百遍,真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居然横加阻拦,她难道是我命中克星吗? “这。。。”老者看看我又看看陈兰,开口问道:“兰儿,你要他做什么?” 陈兰的头更低了一些,但还是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要嫁给他!” “什么?!”不只是我,连老者都深感意外。 “兰儿,他现在不过是个凡人,你是当真的吗?”他显然并不赞同。 “师父。”陈兰抬起头,居然眼泛泪光,“兰儿耗费十二年青春等待这个男人的出现,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非嫁他不可!” 老者听了陈兰所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我张着嘴,呆呆的看着陈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喜欢我吗?不可能!从她对我的种种态度,我可以断定,她对我绝无好感。但这又是为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她为什么要死抓住我不放? “年轻人,你叫沧澜?”思考良久,老人开口问道。 “是的,老人家,我是叫沧澜。”我挣扎起身,点头示意,此时,我的命运就攥在他手中,我只能尽量客气。 “老夫就是这冀图堡的主人,在外面的世界,世人称我为风伯,你也可以如此称呼。” 风伯?有些耳熟。 “您好,风伯。”我抱了抱拳,这种礼节我还极为不习惯,但只能入乡随俗。 “嗯,不用多礼。”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陈兰自幼父母双亡,是我抚养她长大成人,视如己出。但世道多难,她身负重任耽误了婚姻大事,老夫也一直心怀愧疚。兰儿天资聪慧,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在这冀图堡内,实力仅次于老夫。我本想寻觅一位实力相当的青年俊杰婚配于她,但这丫头性格坚毅,说一不二,她既然中意于你,我也不便作梗。她虽然比你年长十岁,但修真之人,容颜可常驻,须臾年纪,不足挂齿。只希望你以后能善待她。哎!” 风伯最后的一声叹息让我哭笑不得,显然他极为不情愿将宝贝徒弟许配给我。但现在要叹气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明明我才是被强迫的那个人。 “额。。。风伯前辈,我已经有婚约在身,陈兰姑娘的美意,恐怕我不能接受!”我必须一口回绝掉,絕不能给这个女人可乘之机。 “婚约?”风伯表情阴沉下来:“如果老夫猜的没错,你那婚约可是和雨家那丫头订下的?” “是。”对方显然把我摸的一清二楚,没什么好隐瞒的。 “哼!”风伯冷哼一声:“你还不明白吗?随着三眼魔王被老夫纳入炉内,你那婚约已经作废了!” 我一惊,慌忙问道:“您是什么意思?” “雨家想招你为女婿,只是觊觎你体内三眼魔王的力量,现在你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这句话和陈兰之前所说如出一辙,我当时只当是挑拨,但风伯此时如此肯定的说出来,让我不禁怀疑事实是否真的如此。 风伯看出我的疑虑,继续说道:“你现在对她们来说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自身更不具备什么实力,就不要再妄想攀上高枝。眼前才是你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兰儿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老夫今后也定当努力提携你,你切莫辜负了兰儿一番美意。” 必须承认,风伯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理性告诉我,遵从他也许才是对的。但是,人如果只是依照理性行事,那一个“情”字又该摆放在何处?而我对萱儿的感情,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老人家,我心有所属,不能接受,请您放我离开。”我一躬扫地,只希望自己的卑微能换得自由。 风伯有些惊讶:“小子,老夫苦口婆心的劝解你,你是真的冥顽不化吗?” 陈兰察觉出气氛不对,突然插话道:“师父,沧澜只是一时糊涂,您把他交给我,我自会好好劝解。您老有伤在身,小辈的事情还是不要过于劳心。” “兰儿,你怎能如此卑微?老夫的掌上明珠难道还配不上他这一无是处之人吗?你不必多言,为师自有定夺。”他的语气已极为不悦。 陈兰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只能默默退到一旁。 “沧澜,老夫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娶兰儿为妻?”他的眼神中满是威胁。 我心知如果拒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他本就心怀不满,如果要借机除掉我断了陈兰念想,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让我迎娶陈兰?背叛萱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思前想后,我一咬牙说道:“恕难从命!”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风伯突然狂笑:“我这冀图堡主今日可谓颜面扫地!” “来人!”他一声断喝。 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如轻烟一般飘上石台。 “堡主!”两人单膝跪地。 风伯看着我,目露杀机:“把这个人投入九九归一灭杀阵!” “师父!” 陈兰在旁惊呼,我看向她时不禁意外,那张俊俏的脸庞上写满了哀伤与无奈。 她是在为我伤心吗? 这个女人,我真的不懂。 第十三章死期将至 我,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弱小!也从未如此不甘! 以前的自己,人海浮沉,虽备受冷遇,但至少可以将自己孤立于一方天地,不计较,不索求,只求内心平静。势孤也好,弱小也罢,但至少周遭都是些为生活打拼的普通人,再如何挤兑,也在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而如今,面对风伯、陈兰这样的强者,我就像冒然闯入狼群的一只绵羊,只能瑟瑟发抖,任人宰割。而我的意愿,我的自由,还有我设想的未来,全部被践踏的粉碎! 恨意!内心只有无尽的恨意!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九九归一灭杀阵,好血腥暴虐的名字,那里也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吧? 风伯的两名手下将我拖行在甬道,而我只能像条死狗一样任其拖拽,他们每前行一步,也预示着我离死亡更进一步。 如果我死了,萱儿会知道吗?她如果知道了,会伤心欲绝吧! 那个美丽善良的姑娘,虽然只相处短短一天,但却成为我二十年来最信赖,最依赖的人。 她的心意,是那么纯净真挚、毫无保留,而我只能诚惶诚恐的全部接纳,不敢有丝毫亵渎。 在那时,她是将自己未来的幸福全部托付给了我吧? 但是,命运却不开眼的向我举起了屠刀。 我,为什么如此弱小! 我,不甘心! “到地方了,下去等死。”拖拽着我的其中一人,语气冰冷的宣判着结局。 话音未落,我便被扔进一扇门内,门后是一处斜坡,我不及站立,一通翻滚,直摔的头晕脑胀,加之触及之前的伤痛,剧烈的刺激下,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向下滚落了十几米,咚的一声,身体碰撞到底部才算停了下来,而底部却异常柔软,极大的缓冲了下落之势,才让我不至于骨断筋折,痛上加痛。饶是如此,我也吃不消这通折腾,痛苦的紧闭双眼,躺在地上,吸了口凉气,身体不敢挪动半分。 过了许久,疼痛慢慢缓和,我才注意到周围怪异的吵闹声和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缓缓睁开眼睛,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封闭式穹顶,从穹顶的范围可以判断,我现在身处的空间极为宽广。我尝试挪动一下身体,当双手在周身寻找支点时,右手传来的触感告诉我,我摸到了一张人脸。我一惊,连忙抽回手,偏头看去,一看之下,惊骇万分。一张狰狞的脸庞近在咫尺,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顾不得伤痛,我慌忙坐起身,等离开了那人视线,我才明白,他看的并不是我,因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环视四周,四下一动不动的躺着十来个人,我分明是一头扎入了死人堆里。 这就是灭杀阵吗?看来这阵内已经死了不少人,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地尸体,内心已如死灰。 站起身,前方紫红色雾气弥漫,影影绰绰有人影攒动,呼喝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这些人在干什么? 此时,我竟然异常的平静,缓缓挪动脚步,跨过尸体,一步步向前走去。 攒动的人影渐渐清晰可见,而眼前这两人正扭作一团,摔打在地。身体相较壮硕的那人显然占了上风,将另一位死死压在身下,挥舞着拳头咚咚咚的死命敲打着,而他身下那人,拼命挣扎着,发出一声声不甘的咆哮,那声音如同受创的野兽一般。 这两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为什么要如此死命相搏? 我停下脚步,冷眼旁观,等待着他们分出胜负。而一直处于劣势的那人,终于在一声怒嚎中爆发,他拼命的将身体翻转过来,甩开了对方的钳制,而迎接他的是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挥击在他的头顶,脸上。只是片刻,鲜血已经四处飞溅,而那面容看着更加狰狞。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任由拳头落下,不去遮挡。突然,他一把抱住对方的身体,而下一刻,他的嘴张大到夸张的程度,死死咬在了对手的喉咙之上。 我可以清晰的听到骨骼的断裂声,被咬住的那人在这致命一击中缓缓瘫软下去,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一命呜呼。而致对方于死命后,胜利者并没有就此松口,他的喉咙咕咚咕咚的响动着,竟然在饮用鲜血! 就是这样吗? 面对这血腥场景,我的内心不为所动,依然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死亡已经不足以让我惧怕。 抬起脚步,我继续缓缓前行,当路过那饮血中的野兽身旁时,他竟发出了护食般的低吼。 一路前行中,所遇都大同小异,区别只是两两成对还是三两成对,野兽般的厮杀怒吼声不绝于耳,而没人在意我的存在,即便注意到也无暇顾及。 就这么悠然的穿行过一个又一个厮杀场,我终于来到了巨大穹顶的正下方。 眼前是一座四五米高度的的石台,有台阶通往上方。没有迟疑,我拾阶而上,围绕周身的紫红色烟雾随着高度提升也慢慢消散开。回头看去,我才发现,自己离那斜坡处竟有了百米距离,而能安全穿行到此,也算是不小的奇迹。 登上石台,不出意外,这里还是一处厮杀场。不同的是,方圆十几米的范围内,除了地上躺落着几具尸体,余下的近十人四下站立,并未结对厮杀。他们只是警觉的盯着石台中央,伏着身子,似是要随时扑将过去。而正中站立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 此人身着一身道袍,头上盘着发髻,从样貌判断,他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只是那矗立的身姿看起来仙风道骨,却又杀气凌然。他斜持着一把长剑,剑身寒光闪烁,丝丝血迹滑落剑尖滴在脚下的石台之上。 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在场人的注意,或者说,他们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中间这个人身上。 而此时,杀意终于在沉闷中爆发! 离中间较近的一人突然蹿身扑向年轻的道士,身形如灵猫一般左右变换。与我在台下所见的那些人相比,这人显然更有章法,不是简单的兽性搏杀。 但是,只是一剑,长剑便穿胸而过,道士一抬脚,尸体已跌落一旁。 “你们,一起上吧!”他环视一圈,轻蔑的撇撇嘴冷冷说道。 如同令下,周围虎视眈眈的一众人等各自发出一声怒吼,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 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厮杀吗? 不,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我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剑的,眼前寒光闪闪,惨叫声便连连传来,仅仅十几秒后,这台上除了我以外,只有他兀自站立。 人,为什么可以强到这种程度?! 心中的一声叹问,让我再次哀怨起自身的弱小。 既然如此弱小无能,还有什么生存的价值! 像是听到了我内心的独白,他转头看向我,然后,一步一步缓缓向我逼近。 看着那染血的剑身,我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萱儿,对不起!相公先走一步,愿来世还能再见。 第十四章九九归一灭杀阵 那把剑明明已举在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你没有喝下魔血吗?”年轻道士上下打量我一番,缓缓放下持剑的右手。 “你不杀我?”我没有细想他的提问,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停手。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被困在此地三天了,已经杀戮无数,我累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呢?”从他悲怆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环视了一下四周,缓缓问道:“小兄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九九归一灭杀阵。”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进入了这里,杀戮只是身不由己。” 我并不太明白,除了知道名字,我对这个地方所知甚少。 他看出我的疑惑,继续解释道:“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强迫喝下魔血,而这些普通人,会被魔血迷失心智,进而嗜杀嗜血。被他们盯上,除非拼个你死我活,否则绝无脱身的可能。” 顿了一下,表情带着些许无奈:“我并不是为了自己虐杀的行为找借口,但我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 “魔血?那是什么?”我突然对这个地方涌起了好奇心,希望了解更多。 “小兄弟,我看出你只是个普通人。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常人无法探知的。”他说着,席地而坐,冲我一招手,那意思是招呼我也坐下。我没有迟疑,盘膝坐到了他对面,在他这种强者面前,我即便有所顾虑,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见我坐下,神情也逐渐缓和,继而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种长着三只眼的生物。”说着一指脑门正中,“这里还长着一只竖眼,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二郎真君。” 我没有感觉意外,他所说的应该就是我不久前见过的三眼魔童,还有那抽离我体内的三眼魔王。 “这种生物就是人们口中的妖魔,但在外面的世界已经难得一见了。魔族极端暴虐,杀戮成性,但体内却拥有着无穷力量。我所说的魔血就是这种生物的血液。普通人饮下魔血,会即刻毙命,但这堡内提供的魔血却不知道经过何种处理方法,饮下不会危及性命,反而让人拥有了魔性的力量。” 他见我没有反应,问道:“小兄弟,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是,不是,老哥所说的这种生物,不瞒你说,我见过。”我连忙解释。 “哦?你在哪里见过?”他很诧异。 “就在这个堡内,我见过一只三眼魔童。”我没有隐瞒,将之前所遇大致向他描述了一番,但隐去了三眼魔童不杀我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处空间里居然还有魔族的存在,你能从那生物的攻击下逃生也算是幸运,就是为兄我,虽然自持修为不低,但也不见得能在魔族手里逃脱性命。兄弟你所说那位救下你的姑娘可是堡内的人?” “是的,她叫陈兰,是这里堡主的徒弟。” “堡主?兄弟你知道这里的堡主是谁吗?”他的神情突然急切起来。 “这里的堡主叫风伯,我刚才还见过他。我就是因为得罪了他,才被投入了这里。”想到风伯,我真是搓碎钢牙。 “风伯!原来是他!”他低下头,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此时仔细打量他一番,那眉宇间英气十足,看相貌就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加上他一直以兄弟相称,这让我对他泛起一丝亲切感。见他无言,我主动问道:“道士大哥,你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听到提问,他抬头苦笑道:“小兄弟,我是故意被抓进来的。” 看着我诧异的目光,他继续说道:“此前,我在游历中听闻有大量失踪人口出现,有些村庄一夜之间,青壮男性消失的无影无踪,却原因不明,神秘莫测。作为修道之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前往探查,终于抓到了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而来,发现有大批世外高手在强掳壮丁。为了探明详情,我佯装路过,即被他们俘获,一并带到了这里。”说道这,他欣慰的看了我一眼:“我被困多日,对此地还是知之甚少,一筹莫展。如果不是遇到兄弟你,恐怕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现在知道了这幕后真凶,我也便不做久留了。” “你能逃出去?”我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如果他有办法逃出去,也许能一并带上我逃离此地。 他像是看出我所寄望,摇摇头说道:“小兄弟,我的方法只能保证自己可以脱逃此地。” “哦。”我的失望溢于言表。 他见我如此,略显愧疚之色,却立刻坐正身躯,正声说道:“你我有缘相遇,兄弟你帮我这么大的忙,算是有恩于我。为兄如果不能想到办法带你逃离此地,也绝不独自苟活而出!” 他这一席话让我极为感动,没想到在如此境遇下还能结识这么一位有情有义之人。但是,我又怎么可以成为人家的拖累。 “这位道士朋友,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的死活和你无关,我也并没有要帮你的意思,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决然的说道。 他疑惑的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态度上突然的变化。 我不想让他想明白,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设置这个灭杀阵,屠戮如此多的生命?”城外那如山的尸体还历历在目,显然都是拜此阵所赐! 他声音也略显冰冷,缓缓说道:“你知道炼蛊吗?” “炼蛊?”我很是不解。 “炼蛊,是蛊术的基础,也是制造蛊虫最基本的方法。将百只毒虫囚放于一皿中,任其相互撕咬吞食,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就成为蛊虫,虫中致毒的存在。”他抬头看了看穹顶:“这里显然是把人当做蛊来炼,应该是要炼就魔蛊。”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风伯残害如此多性命的原因?眞是惨无人道!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和道士同时一惊,站起身来,转头看去。目光所及,一扇巨大的铁门正在缓缓开启,随着铁门的完全开放,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从那黑漆的空间内传出,如同猛虎震慑山林一般。同时传出的还有一阵铁链摩擦地面的金鸣声。 “什么东西?”我惊惧的问道。 “应该是一只魔物,不用怕,它被锁链紧锁,出不来的。”道士说完,不再注意那道铁门,而是密切的关注起周围的情况。紧接着,肉眼可见,一道道身影穿行在迷雾中向那铁门奔去,最后门前集中了有二三十人,显然是之前在场内厮杀的那群人。他们到达铁门处,并未进去,而是环绕着门口匍匐在地,竟是一副屈服之态。 “怎么回事?”我再次疑问道,这场面极为怪异,这群丧失理智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因为他们体内有魔血,魔族的本性驱使他们向更强大的魔物屈服。”说罢,他转头看向另一侧的一道门栏。“他们要进来清理尸体了,我们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囚禁于此地多日,显然让他对这里的规矩了如指掌。有前人指点,我当然不做迟疑的跟在他身后寻找地方躲避。 当路过一地尸体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我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这位老兄想干啥。他突然转身,喜形于色的看着我说道:“兄弟,我想到办法帮你脱身了。” “真的?!”这一日来,难得的喜悦感涌上心头。 但是,这份喜悦只是短短维持了一秒钟。 他的长剑,已经插入我的胸口! 第十五章死路难逃 “兄弟,如果你能活着出去,可以来金城山找我。我叫玄牝。” 当长剑刺入胸口,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他单手扳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此禁制会让你在一个小时内处于假死状态,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 他话音刚落,胸口的刺痛处涌入一股冰凉的寒气直逼心脏,心跳戛然而止,我眼前一黑,身体缓缓滑落。 玄牝抽出长剑,把我平放于地面,在我周围四处走动着,不知在忙活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回到我身旁,在我的脸上、身上涂抹了一圈,我能感觉到皮肤上附着了一层冰凉而黏稠的液体。他做完这一切,又俯身在我耳边说道:“兄弟,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后,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在这种状态下,我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和死人一般,但身体对周围环境还有着微弱的感知能力,至少听觉、触觉还在勉强向中枢传递着信息。而大脑虽然还在运作,却只是在一片空白中记录着一切。 不知过去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说道:“这边还有尸体,速度点,快抬上车。”接着,两串脚步声逼近,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腿,同时另一双手扣住我的腋下,身体离地,晃荡着前进不知要被带向何处。 “把他放下!”没走出多久,一个声音传来。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很熟悉。但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身体重新回到了地面,两串慌乱脚步声渐渐远去。 当周围归于宁静,她再次开口,这次却近在咫尺:“你就这么死了吗?” 接着,我的身体被抱起,脑袋斜靠在一处柔软中,一只光滑而细腻的手轻抚在我的脸颊。 “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呢?虽然我不比她年轻,也没她漂亮,但我会更用心的对你,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但是,她是谁呢? “难道是我错了吗?我是配不上你吗?” 一滴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额头,“这十二年到最后,我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长久的沉默,只有那只手还在缓缓梳理着我的头发。 “我会告诉萱妹你的死讯,向她请罪,而我这样的坏女人也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原谅。”她再次开口,只是语气变的有些决绝。 “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陪你,你一定要等着我。”随着这最后一句出口,她将我重新放回地面,周围再次静寂无声,我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离开。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禁锢在我胸口的那团寒气逐渐消散开。“咳!”随着一声猛咳,呼吸恢复,心脏也剧烈的跳动起来,而大脑也恢复了思考。 陈兰!刚才是陈兰!我躺在原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开始用力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玄牝显然用某种方法让我处于假死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我会被当做死人运往堡外的尸山,到了那里,我就有希望回到入口,进而逃出这个地狱。然而,陈兰!又是她让我的希望破灭! 但是,在仔细回想起陈兰在我身旁说的那些话后,我的内心却又涌不起一丝恨意。这个女人固然可恨,从头到尾她都是始作俑者,强行剥夺了我的自由,又是各种阻拦、作梗。可是,她居然对我怀有真情,这是我没想到的。面对一份许向自己的情意,谁又能恨的起来呢? 哎!算了,谈不上原谅,但也不怨她好了。 我不再去想她,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身斜靠在墙脚,胸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我已经懒得顾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甬道内,左右同样深邃,不知通往何处。 我还有机会逃出去吗?苦笑一下,摇摇头,我只能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 显然,想如此悠闲独坐下去是不可能的,右侧的甬道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当我侧头看去,两人已离我不足十米远,从他们的装束可以判断是风伯的下属,一身紧身衣,胸口有一个很显眼的“冀”字。此时,两人也发现了独坐墙角的我。 “咦?”其中一人发出一声疑惑。 “你是什么人?”问话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旁边那位年纪较轻的男子也同样用疑虑的目光瞪着我。 我没有回答,此时胸口剧痛,也根本说不出话来。 “看他满身是血,应该是从灭杀阵里抬出来的,只是没有死才留在了这里。”年轻男子反应机敏,判断的合情合理。 “哼!这些人做事越来越不用心了。这要让堡主看见怪罪下来,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中年男人说着走到近前,手拄腮帮,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我。 “大哥,怎么处理他?”年轻男子也走了过来,同样看着我问道。 “看他这样离死也不远了,不如趁着还有口气,丢到后山喂那些怪物,也不浪费。”中年男人兀自点点头,显然极为认可自己的这个主意。 “大哥,这么擅自做主不好吧?万一堡主知道了,怪罪我们怎么办?” “怕什么?这里一天死多少人?堡主他老人家还能为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找我们事儿?”中年男人显然因为同伴的质疑有些生气。 “那行吧,就听大哥的。”年轻男子只好让步。 我在旁边听着这俩混蛋肆无忌惮的决定我的生死很是气愤,却又一阵阵心惊。丢到后山喂怪物!什么怪物?看来我还是难逃一死。 “你背着他,我们走。”中年男人向同伴命令道。 年轻男子显然极为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皱着眉头俯身把我一拎,粗暴的扛在了肩头。我差点没断气,连着咳出几声。 “你慢点,别弄死了,白忙活。”中年男人埋怨道。 两人再不废话,一路穿行甬道向着他们口中的后山前进。我被扛着极为不舒服,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地面青砖不断在眼前滑过,晃的眼睛犯花,最后,干脆一闭眼暗骂道:废物!就只能等死吗? 第十六章大地之母 “大哥,到这就行了吧,让他自己进去得了。”背着我的风伯手下说着将我从肩上卸下,丢到了地面。 中年男人看了看前方,眼神中竟带出一丝胆怯,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也好,就我们两个人太过深入,恐怕会有变故,还是离那些怪物越远越好。” 让这两人止步不前的是一处雾气弥漫的山谷。 天空,早已乌云散尽,阳光普照,但这山谷内却阴森异常,只是身处谷口,我已经明显感觉出此地危机四伏。 “你还能动吗?”中年男人瞪着我问道。 我本来要装作不能动弹,但随后一想,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躲是躲不掉的,他们有的是办法逼我进去,我又何必要自讨苦吃呢? 我挣扎着起身,除了胸口和背部的依然疼痛,身体机能还算正常,走动不成问题。 “你往那山谷里一直往前走,不许回头,明白吗?”那个年轻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满是威胁。 “哼!”我冷笑一声,不再看这两条走狗,迈步往山谷内走去。 这一天内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变故,我只能尽量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发生的一切,对于这副躯壳,既然命中注定要消亡,那就干脆顺其自然好了。 我走的较为缓慢,越深入,谷内的雾气也就越浓重,大概走入了百米距离,地面散乱的出现了一些森森白骨,一看便知是人类的骨骼,而周围也窸窸窣窣有了些动静。 应该就是这了吧? 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思踌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用尽全力仰天长啸了一声。 “啊,啊,啊。。。”声音直穿谷底,回音长久未散。 “来吧,来吃掉我吧。”闭上眼睛,仰着头,将喉咙展现的更明显,我只希望能结束的痛快一些。 周围沙沙作响,可以察觉出有很多不明生物在慢慢向我集结而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仰起的脖颈甚至开始发酸,但是,它们却毫无动作。 它们还在等什么?我有些意外。 “同类,你在叫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前方传来,让我一惊。但是,我立刻听出这声音很耳熟,三眼魔童!是它? 睁眼看去,可不正是那只孩童模样的小怪物。 此时,三眼魔童正站在一块大石之上,双手叉腰看着我,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而在它身后,站着一只巨大的人形怪兽,足有两层楼高,只是在那张脸上,除了畸形的嘴鼻,还生着一只独眼,占去了半张脸。它站在三眼魔童身后,安静的像块巨石,那只独眼传递而来的视线却并没有丝毫恶意。 在四周的雾气中,隐隐绰绰还显现着数十道黑影,或大或小,保持着距离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同类,你为什么不说话?”三眼魔童再次发问道。 “我不是你的同类,我是人类。”我没好气的回答道,心中也明白,三眼魔王已经抽离出我体内,而这小怪物并不知情。 “哦?”三眼魔童从大石上突然消失,但紧接着我眼前一花,它已经站在了我身前不足一尺处。我低头看向它,只见它皱着鼻子在我身前嗅了又嗅,最后咦了一声困惑的看着我说道:“同类,你的气味怎么变了?” 没有那魔王的存在,我自然就恢复了人类的气味。 “你的那位同类已经从我体内驱除了,我现在只是个人类。”虽然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从后果来看,我更像是在劝说眼前这怪物吃掉自己。 “不对,你的气味虽然变了,但还是同类的气味。”说着它一指周围那些隐于雾气中的黑影,“如果你是人类,我来之前你已经被吃掉了。” 这小怪物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是人类!你这怪物别乱说话。”这是个原则问题,我就算死也不想和这种生物划上等号。 小怪物盯着我,那样子竟有些生气,只见它一指我嚷嚷道:“你不相信我是吧?那我带你去见她,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对的。” 不待我细想,它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带着我腾空而起,下一刻已稳稳落在独眼巨人的肩头。它一拍巨人的脑袋喊道:“戎鬼,带我们去母亲那里。” 戎鬼得了令,垫步拧身已经跃在了半空,如果不是小怪物抓着我,我必会被甩飞出去。而这戎鬼如同太空行走一般,一个大步就跨出几十米,几起几落就窜出了山谷。 一片无垠的平原出现在眼前,而让我心惊不已的是,在那平地之上,矗立着一座夸张到极致的巨型彩塑雕像,且极为逼真。那高度是有几百米还是几千米?如果它能动,一伸手就可以摘下天边的云彩吧?而如此巨大的雕像应该非人力所能修建。 这雕像塑造的是一位人身蛇尾的雌性生物,她抬头仰望天空,右手平拖在半空却空无一物,巨大的蛇尾绵长的盘踞于身下。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女娲?但是我立刻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在那雕像的额头之上有一只竖眼,显然这是魔族的象征,而女娲娘娘可是人类的创造者。 在离雕像还有几百米处,戎鬼停下了脚步,它单膝跪地,极为虔诚的对着雕像低头膜拜。而三眼魔童把我一提,从戎鬼肩头落下踩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母亲!”三眼魔童冲着雕像呼喊一声。 我原以为小怪物呼喊的这位母亲应该是寄身于雕像中的某间暗室之内,但随后我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而更加离谱的是,这座雕像居然是活的!难怪它如此逼真。 随着三眼魔童的呼喊,“雕像”一动不动的状态发生了转变,而它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所发出的震动都触及到我脆弱的耳膜,在我大脑中嗡嗡作响。 “我的孩子,你来找母亲所为何事?”她低头看着我们这几个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嘴唇微微蠕动,一个温柔而慈爱的声音回响在四周,对我的听觉没有再造成任何负担。 “母亲只知道发呆,难道不知道出怪事了吗?”这三眼魔童完全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孩童,说话毫无顾忌。 “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怪事?” 三眼魔童一指我,“他,生着人类的身躯,却有同类的气味。” 我能感觉一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向我,或者说在如此庞大的生物面前,我本身就压力十足。 一只巨掌缓缓落下,平放在我面前,“上来,孩子。” 显然,这声孩子是在称呼我,而这温柔的声线消除了我内心的恐慌,我顺从的爬上了手掌,端坐其中。 “你是谁?”当我被平托在半空中与她对视时,我竟下意识的问出这一句。 “我有很多名字,大地之母是我的本源之名,在外面的世界我被称为女娲。” 女娲!居然真的是女娲娘娘! 可是女娲为什么会是魔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抉择 神明,从未显露过真身,只存在于人类的信仰之中,至于这份盲目的崇拜因何而来,已无从探寻。 而在我眼前,真真切切的立着一尊传说中的神。 女娲,泥土造人,补天救世的神话妇孺皆知,无需赘述。 但是,如果她是神,那三眼又代表了什么? “孩子,你在困扰什么?为何心绪如此烦乱?”她像是能感知到我的内心,如是问道。 “你是神还是魔?你为何长着三眼?”踌躇了半天,明知略显不敬,但我不得不问。 她并没有在意我的直白,依然慈祥的注视着我,眼神中闪烁着包罗万象的智慧。而我此时才吃惊的发现,她额头上的那只竖眼竟不同以往所见,瞳孔内并没有一丝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烁金之光。 “孩子,你告诉我何为神?何为魔?”她微微一笑,等待我的回答。 “这。。。”我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过抽象。神魔的存在,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又怎么有能力去定义。 “我不知道。”我只能承认自己的无知。 “这个世界并没有神,也没有魔。”她语出惊人,令我更加困惑。 “所有的生命存在,都不过是能量的载体,只是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展现,是谓众生皆同,所修各异。”她目视前方,神情专注,只是那容颜此时竟不断发生着变化,连那只竖眼也消失不见,“这众生之相,可能区分你我?世人皆迷失于表象之中,可真相却非肉眼所能观摩。” 她这番话听的我云山雾绕,不明就里,我只能问的更直白一些:“可是,你创造了人类,你不正是我们眼中的神吗?” “如果创造可称神,我亦为神,但我非神;如果三眼为魔,我亦为魔,但我非魔。” 我彻底无语了,这女娲娘娘果然是非人的存在,说的都是些人听不懂的话。 她的容颜恢复如初,继续说道:“孩子,你记住,不要拘泥于表象,宇宙的真谛蕴含在这四周的能量之中,当你拥有了掌控之力,才会明白这世间万物是如何区分的。”说完,她将头转向下方的三眼魔童说道:“孩子,他是我族之人,我要为他打开天眼,你去将族人召集于此。” 三眼魔童听了此话冲着我得意的一笑,“我说是吧,你还不信。”说完一蹦,跳上戎鬼肩头,在它耳边低语一声,戎鬼便飞速的往山谷方向奔去。 此时,我已经被女娲那句“我族之人”惊的目瞪口呆,等到魔童离去,我才反应过来,慌忙问道:“女娲娘娘,您是什么意思?” 女娲目光如炬,那只竖眼放射出一道璀璨光芒将我罩在其中,表情肃穆,声音威严的说道:“我三眼一族,本是这片土地源生物种,由能量聚形而成。魔,是异族对我族的贬低称谓,而我族在远古之时,名为混沌。” 混沌?开天辟地之初所说的混沌?那居然是一种生物? 可是,等一下,这和我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能直接说重点吗? 女娲的说话方式让我很是无奈,也许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她随后的表达较为直白了一些:“你虽然是凡人之躯,但体能的能量已经被我族类浸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结果是无疑的,你已不是凡人,而我将助你完成这最终的进化。” 听她如此一说,我突然想起九九归一灭杀阵中那些喝下魔血的人类,难道我是因为三眼魔王的力量而产生了变化? 但是,这是进化吗?确定这不是退化? “女娲娘娘,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魔族是食人种族,为什么要同化我这凡人?” 女娲愣了一下,显然我的态度让她有些不悦,她略显冰冷的说道:“人类,是我亲手缔造之物,虽然并非我一人之力所为,但从诞生之日起,我给予凡人的使命便是能量容器,供给修炼。” “难道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我完全无法接受这所谓的使命。 “那你觉得人类圈养家畜以供食用难道不残忍吗?” “我们仅仅为了生存所需,而你们却是为了什么能量而蚕食生命,这不一样。”我气愤的站起身,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人家掌控之中。 “你是说我这么做是错的吗?”她目光锐利的瞪向我,手掌已微微合拢,那态势竟是要随时捏碎我。 “众生平等,为什么人类要成为你们获取力量的养料,我无法接受!”我死里偷生多回,早已将生死看破。 就在我以为要被捏的粉碎之时,女娲却收起怒色,语气转为温和:“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如果我族类都能有如此觉悟,也不会落得人仙共愤,苍天不容的境地。” 她是在试探我吗? “孩子,你现在可以选择成为你口中的魔,也可以继续作为凡人生存下去,这两者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如果你选择成为我族类,我保证你的意愿不受任何干涉,并且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如果你希望继续做个凡人,我会帮你抽离体内的混沌之力,安全的送你离开此地。” “你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去到外面?”我大喜。 “不能,我只能送你去那道山谷之外。我和那堡中的主人有过约定,他为我族人提供祭品,我族相应的贡献血液于他,画地为界,互不干扰。” “哦。”我又大失所望,这么回到冀图堡等于是送死。 “你为何不愿成为我族类?”她又问道 “我不想吃人。”想都没想我就回答道。 女娲居然轻笑一声说道:“孩子,谁说我族必须要吃人的?我的那些族类只是忍受不了苦修,吞噬人类以增进功力,当然也有嗜血成习的一类,但并非全部,我本身从未食用过人类。” “哦?你不是说你造人的目的就是为了?” 女娲打断我的话说道:“创造之初确实源于那目的,但我没想到真火赋予肉身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灵魂。当亲手创生出灵性之物,我把人类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怎么下的去口。” “好了。”她语气一转,正视着我,“孩子,说出的你的选择吧!” 选择? 要如何选择? 继续当个凡人?卑微而弱小,尊严被肆意践踏,最终难逃一死。 选择成魔?如果迷失了心性,成为嗜血的存在,还不如一死了之。 我踌躇间突然想起萱儿,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至少,让我再见她一面吧! 心一横,我坚定的说道:“我选择成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