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名岛》 第一章 遗孤历劫 四川夔州府,当三峡西口,扼入川咽喉,江心鱼腹浦,有八阵图遗迹,再东是白帝城。 提起白帝城,原是东汉公孙述据蜀为王时,自称白帝,凭巫陕天险,拥兵数十万以拒王莽,汉光武劝他归降被拒,后为吴汉所败。 三国时,汉照烈帝刘备伐吴,东吴都督陆逊火烧连营,刘备退守白帝城,忧愤成疾,召丞相诸葛亮托孤于此。 这二百年来,江湖上只要提起白帝城,可说无人不知,那是因为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 “白帝西毒”。 “西毒”,是指白帝城五凤岗的唐家堡,二百年来,屹立江湖,脍炙人口。以毒药暗器独步天下的四川唐门。 唐家的毒药暗器不传外人,所谓门人子弟,其实都是唐家的子孙,而且还有一项特别规定,就是女儿长大了不能出嫁,必须入赘,因此唐家堡纵有外姓,也俱是唐家的姻亲。 四川唐门在江湖上享誉二百年,历久不衰,固然有他们的独特武功,但主要的还是子孙能够格守祖训,门人子弟,从不涉足江湖。也从不介入江湖任何纷争之中,永远保持他们的超然立场。 夔州府北门外,古木夹道,山径迂回,山麓间有一所古刹,叫做回龙寺,不知建自何年,据说是为了镇压江湖中一条孽龙而建。 回龙寺虽然那么古老,但因地势偏僻,香火不盛,寺中僧侣,平日以耕种自给。 这是一个明月之夜,僧侣们夜课已毕,大殿上除了一盏半明不灭的琉璃灯,已是一片黝黑! 殿前虽有月光,但因阶前左右两边,各有一裸百年老桂树,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到地上,就显得支离破碎,幽暗阴森! 一名小沙弥打着哈欠,堪堪转出长廊,瞥见阶前不远,出现一条白影,悠悠晃晃的动着! 小沙弥只当遇上了鬼,几乎惊骇的大叫出声,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壮着胆子,瞪大眼睛瞧去。 那好像是个人,一个穿白衣的人! 黑夜之间,看不清那人面貌,只见他悠闲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夜风吹拂着他白色长衫,好像在晃动一般! 鬼,一定是鬼;山门早就关了,那会有人进来? 小沙弥一瞬之间;但觉头皮发炸,全身毛孔,根根竖了起来,正待拔足后退! 那白影根本没有回头,却冷冷的喝道:“小和尚。” 鬼说话了! 小沙弥双脚沉重得好像梦魔一般,就是跨不开步,颤声道:“施……施主究竟是……人是鬼……” 他几乎已经要哭出来! 白影忽然回过头来,阴森一笑道:“我找智能老和尚!” 小沙弥惊魂渐定,瞪大了眼问道:“施主认识老师父?” 白影不耐的道:“还不快去,叫他出来见我。” 小沙弥但觉耳朵里嗡的一声,心头又是一惊,急忙说道:“是,是,小憎就去,就去……”三脚两步,急急朝殿后奔去。 白衣人目光冷森,背负着双手,举步跨上大殿。 没有一会工夫,殿后传出轻快的步履之声,小沙弥一手打着灯笼,走在前面。 随后走出一个貌相清癯的灰衲老和尚,双手合十,脸上还有诧异之色! 小沙弥眼看白衣人已经站在殿上,慌忙脚下一停;指指白衣人道:”老师父,就……是他。” 老和尚打量了白衣人一眼,合十一礼,问道:“施主要见老衲?” 白衣人冷森目光一注,问道:“你就是智能大和尚?” 智能老和尚含笑道:“正是老衲。” 白衣人一无表情的点点头道:“很好。” 智能老和尚道:“施主光临,必有见教,请到客堂奉茶。” 白衣人冷声道、“不用,这里说也是一样。” 他们说话之间,小沙弥已经点起一支蜡烛。 智能老和尚回头吩咐道:“一清,还不快去端茶!” 小沙弥倒了两盅茶送上。 智能老和尚挥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小沙弥答应一声,望望白衣人,返身退出。 智能老和尚道:“施主夤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白衣人沉声道:“唐家堡那场法事,就是宝刹和尚去拜的仟么?” 智能老和尚心头暗暗一沉,陪笑道:“唐老堡主故世之后,他们堡中管事,赶来请敝寺僧侣,而且指名要老衲亲去拜一天梁王忏。” 白衣人冷冷道:“那是因为大和尚和唐承宗生前私交不错,故人去世,大和尚亲自替他拜一天梁王忏,也是应该的了。” 智能老和尚心头又是一惊,勉强笑道:“施主说的极是,老衲住持回龙寺多年,平时和地方士绅,、难免有点往来。” 白衣人冷冷一哂,道:“宝刹去了几位师父?” 智能老和尚道:“敝寺连老衲在内,去了二十五个。” 白衣人道:“回来呢?” 智能老和尚笑道:“去礼忏的一共是二十五个僧侣,回来自然也是二十五个了。” 白衣人脸情冷漠,嘿然道:“没有多出一个来?” 智能老和尚道:“施主真会说笑,凭空怎会多出一个人来?” 白衣人道:“大和尚不是带来一一个小沙弥么?” 智能老和尚身躯微震,口中“哦”了一声,平静的道:“是了,施主说的定是一清了,他是通知老衲去的,北城李员外家,明天要敝寺去做一堂法事……… 白衣人冷哼道:“在下不喜缠夹。” 智能老和尚道:“老衲几时和施主缠夹了?” 白衣人道:“真人面前不必说假,在下要问的是唐承宗的独生子。” 智能老和尚奇道:“唐老施主的令郎,与老衲何关?” 白衣人脸情冷漠,丝毫看不出他半点表情,两道森冷的目光,直逼注老和尚,冷声道: “据在下所知。唐承宗的独生子,假扮小沙弥,是大和尚带出来了。” 智能老和尚忍耐工夫也到了家,腋然镇定的道:“老衲何用把唐老施主的令郎假扮小沙弥,带出唐家堡来?” 白衣人冷笑道:“大概是唐承宗托的孤吧?” 智能老和尚微现不悦道:“施主究竟是何人?” 白衣人道:“不用问我是谁?大和尚只要交出唐承宗的儿子就好。” 智能老和尚目光湛然,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说来,唐老施主一门十三口,都是施主下的毒手了?” 白衣人依然冷森哼道:“不错,大和尚是否有意替唐承宗出头?” 智能老和尚双手合十,连诵佛号道:“善恶报应,冥冥中自有主宰,何用老衲出头?” 白衣人冷声道:“在下不管这些,大和尚既然不替唐承宗出头,那就把他儿子交与在下带走。” 智能老和尚宝相庄严,肃然道:“施主和唐老施主何怨何仇?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都不肯放过?” 白衣人道:“大和尚那是不肯交出人来了?” 智能老和尚徐徐说道:“老衲受唐老施主重托,已经派人把他送走了。” 白衣人目射棱威,冷喝道:“你派人把他送到那里去了?” 智能老和尚道:“这个老衲无可奉告。” 白衣人突然仰天笑道:“大和尚认为有少林寺作后台,在下就惹不起么?” 智能老和尚道:“佛门弟子,凭仗的不是武功,少林寺如此,回龙寺亦复如此。” 白衣人冷峻的道:“你大和尚派去的人,已被在下截回来了。” 智能老和尚身躯一震,吃惊道:“施主把小徒截住了?” 白衣人阴森的道:“原来他还是大和尚的令高徒,几根骨头,果然生的又臭又硬!” 智能老和尚暗暗皱了下眉,道:“他人呢?” 白衣人并没说话,举手轻轻拍了三掌。 但见山门被人推开,两个身穿灰白长衫的汉子,扛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放到大殿之上。 智能老和尚目光凝注,一眼就瞧出扛进来的那人,正是自己门下大弟子一通,只要看他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纵然不死,也已受了极重内伤! 老和尚心头止不住一阵波动,口中低喧佛号,问道:“施主把他怎样了?” 白衣人冷冷说道:“令徒不肯说出唐承宗的儿子送去何处,手下人一时失手,把他治死了。” 在他眼里,好像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条狗,也差不了多少,说的好不稀松! 智能老和尚眼看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弟子陈尸殿上,自是大为愤怒,双手合十,连诵了几声佛号,突然目光一抬,沉声道:“施主果然残杀成性……” 说声未落,只听一阵脚步声,从殿后传来。接着鱼贯走出四个同样身穿灰白长衫的汉子。 智能老和尚心头暗暗一凛,忖道:“他们从后进走出,寺中僧侣又到那里去了?怎会听不到一点声音?” 四个灰衣人走出大殿,一齐朝白衣人躬身为礼。 白衣人略略额首,问道:“已经办好了么?” 四人中为首一个道:“回庄主,都办好了。” 白衣人道:“一共几个?” 为首的灰衣人道:“一共二十六个。” 白衣人冷肃的道:“不对,回龙寺连住持老和尚在内,有二十五个和尚,两个小沙弥,三个伙夫,共为三十个人,除了住持和已死的一个之外,应有二十八个才对。” 智能老和尚心中暗暗一怔,忖道:“原来他对本寺调查的这般清楚。” 为首的灰衣人神情一震,低头道:“属下已经查遍全寺,确实只有二十七个。” 白衣人目光冷峻,望了智能老和尚一眼,微哂道:“大和尚心机不错啊,你要大徒弟故意引我手下注意,却要二徒弟悄悄带着唐承宗的小杂种逃走。” 智能老和尚凝立不动,一语不发。 白衣人一抬手道:“把他带走,这庙也不用留了,烧了就好。” 智能老和尚再也忍耐不住,嗔目喝道:“好个恶徒,看来老僧只有把你除去,为世除害!”话声出口,扬手一掌,直向白衣人迎面劈去。 老和尚数十年修为,功力深厚,这一记劈空掌,含愤出手,少说也凝聚了八成力道,照说上掌出手,掌风所至,足可裂石开碑,该是何等凌厉? 但智能老和尚这一记劈空掌,竟然虚飘飘的使不出半点力道! 这一瞬间,智能和尚脸色剧变,身躯不觉起了一阵颤抖,怒声道:“恶徒,你在老僧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白衣人面情冷漠,连正眼也没望他一下,挥挥手道:“把他带出去。” 两名灰衣汉子答应一声,一左一右架起老和尚,往山门外行去。 接着,这座古老的庙宇,就冒起一股浓烟,熊熊火舌,四外乱窜! 寺中三十名僧侣,大概只有住持智能老和尚幸免火劫,但他却被人家押着离开了回龙寺。 三峡天下奇,这“奇”字实在含有奇雄、奇险之意。 三峡在长江上游,西起四川夔门,经过第一关的瞿塘峡、巫峡、西陵峡,而抵湖北宜昌南津关,全长约一百八十公里。 两岸群峰并峙,危崖绝堑,水流湍急,惊险万状,行舟无不视为畏途,但却也是旧时四川通向中原的唯一要途。 再说三峡之首的瞿塘峡,又称广溪峡、风箱峡及夔峡,三峡以此段最短,但两岸悬崖峻壁,也最为惊险。 冬季水减,两岸岭石尽露,江面愈见狭窄,到了夏秋水涨,暗礁密布,水势汹涌,形成了大漩涡,峡水被迫绕着峡口的湘顾堆回旋,声势骇入。 因此航行三峡,有四句俗语,叫做“滟濒大如象,翟塘不可上,滟濒大如马,霍塘不可下。”上下翟塘的人,无不提心吊胆。 这正好是春夏之交,三峡水涨的季节! 一艘民船,满载着客人,从令人惴惴不安的“慌张背”驶出,如今已是宝子滩了,水势到了此处,水势已经缓和了不少,坐在舱里的二十几名乘客,也各自舒了口气,有的人还在擦汗。 船到下马滩,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水手们在一处避风的地方,下锚停泊,大家惊魂甫定,又觉得饥肠辘辘起来,船已下旋,却不见水手们升火做饭。 于是有人向船主说话了:“喂!船家,咱们坐你的船,讲好了一日三餐,由你船上供给,这时候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做饭?” 船老大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一张瘦削的脸上,断眉横眼,咧着一口黄板牙,悠闲的靠在船篷边上,吸了口淡巴苑,似笑非笑,说道:“客官不知道,这时候不能升火。” 那人问道:”为什么?” 船老大缓缓道:“咱们船上,有许多客官,出门人最要紧的是平安无事。” 那人听的脸色微变,低声问道:“这地方不大安静?” 船老大道:“只要看不到炊烟,大概还不致把杀人王引来。” “杀人王”这三个字,听的才松了口气的乘客,又心口一紧! 那人脸色发黄,颤声道:“你怎么要停到这里来?” 船老大咧嘴一笑,徐徐说道:“这一带只有这里水势较缓,过路的船只,在这里过夜,原是最好的地方,上次有一条船,在这里出事,船上三十多个客人,全作了刀下之鬼,大家传说是杀人王手下干的,但咱们的船,每次都在这里过夜,从没遇上过。” 那客人掌心已经沁出汗来,急道:“遇上只要一次,就全船完了。” 船老大悠然吸了口烟道:“据说那杀人王手下,从来不曾留过活口,但对咱们撑船的人,只要按他规矩,却是网开一面……” 船舱里的客人,有老弱,也有妇孺,这时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面面相觑,只有角落上一个褐衣老者,面上覆了一顶毡帽,倚着船篷,自顾睡觉,根本没把这些话听在耳里。 在褐衣老者边上,是祖孙两个,老的一身粗布衫,看模样是个乡下老头,坐在那里,听的满脸焦的。 小的大概有十五六岁,面目黎黑,一个人咬着嘴唇,似在想什么心事。 天色愈来愈黑,江风刮得沙沙作响.和拍岸江涛互相呼应。 岸上山峰插天,黑影幢幢,像有噬入的猛兽,就要冲出来二般! 大家似是已经忘了腹中饥饿,但求这一晚平安无事。 船梢,忽然火光一亮,一名水手,燃起了一支火把。 舱中那个客人骇然道:“船家,你这干什么?点起火把,不是老远就让人家看到了么?” 船老大已从后舱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雪亮的钢刀,脸上皱纹绽起一丝诡笑,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但是人家已经来了。” 舱中起了一阵战栗的骚动。先前说话那人颤声道:“来的是什么人?” 舱中有人嘿然应道:“来的自然是杀人王了。” 那客人惊啊一声,忽然压低声音央告道:“船家,你有刀,定可保护我们,只要我们平安无事,自会好好的谢你。” 船老大点点头笑道:“用不着谢,这条船本是我的,我自该出些力气。” 那人感激的道:“船家,你真好,过了今晚,我们大家自会好好的谢你。” 接着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们定当重谢。” 正说之间,中舱船篷被推开了,黑暗之中,但见船舵两边,站着十几个手执钢刀的汉子! 这些人,大家认得出来,正是船上的水手,他们围在舱外,摆出了阵仗,不用说,是准备和强盗拼了。 除了船梢一支火把、四外黑黝黝的,不见动静,敢情杀人玉手下还没有来,这给大家心上稍稍的定了一些。 船上静寂的鸦雀无声,船老大独个儿站在后梢,目光如刀,沙着喉咙,朝着中舱说道: “现在,大家都到沙滩上去。” 舱中有人惊疑的问道:“船家,你要我们到沙滩上去做什么?” 船老大咧嘴道:“别噜唆,你们都上去了,咱们才好动手。” 那人道:“我们上去了,万一遇上杀人王该怎么办?船家,你保护了我们,启有重谢。” 黑暗中有人道:“我当杀人王是谁?莫要就是船老大。” 说话的不知是谁? 但此语一出,舱中登时有不少人惊怖的低声尖叫! 也有人偷偷的朝船老大望去,只觉他枯瘦的脸上,果然狰狞得可怕! 只听那人接着说:“听说杀人王杀人从没留过活口,所以也从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若是在船上杀人,多少总会留下些血迹,但若在沙滩上动手,就是宰上一百个,也不用他操心,自有龙王爷替他善后。” 全船的人,愈听愈觉胆寒,但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办法? 船老大大笑道:“朋友说的一点没错,诸位不是要到下江去么?大家顺流而下,明日一早保管你们到宜昌的到宜昌,到江陵的到江陵,再不,就是直下洞庭,入鄱阳,出东海,要到那里,就到那里。” 他笑的得意,但每一句话,听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好像有一阵阵的寒气,直透背脊,如果是白天,走然可以看到大家的脸,已然是一片死色。 船老大眼看大家没有动静,已在催了:“咱已把话说清楚了,客官们还是识相些,快上去吧,兄弟们还空着肚子,要等着办完事,才吃饭呢,咱们可没时间和诸位干耗。” 船舱中的妇孺,已经吓的哭出声来! 有人颤声央告:“船老大,求求你做做好事,要什么,只管拿去,但求饶了我们性命……。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异口同声的磕头求饶。 船老大沙着喉咙,豁然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好,我饶过你们,那不就是葬送了我们自己?大家莫要多说,乖乖的给我上去,我自会关照兄弟们给你们一个痛快。” 黑暗中有人接着说道:“大家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谁上去了,谁先送命。” 船老大目光阴森,冷喝道:“朋友是谁?” 舱中那人没有作声。 船老大怒哼一声,挥挥手,喝道:“把他们赶上去,谁要不走,就砍了他。” 舱外有人答应一声,立时奔进四个水手,每个手上都握着明晃晃的钢刀,举足就踢,沉声喝道:“起来,起来,老大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还不快快上去?” 舱中又是一阵骚动,大家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但就在大家站起之时,两名水手,忽然“咕哆”倒了去! 不,这边两人堪堪倒下,另外两个也不声不响的双脚一软,栽倒在舱板之上。 船老大站在后梢,不知自己手下,怎会突然倒了下去?目中闪过一丝凛骇之色,哼道: “舱中那一位朋友暗箭伤人?” 话声甫出,但听“噗”“噗”两声,那站在舱外的水手,又有两个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船老大急的暴跳如雷,双目凶光四射,厉喝道:“格老子,我苗老大……” “噗”,“噗”,又是两个水手翻身倒地。 船老大已然瞧出今晚事有蹊跷,对方连人都不曾露面,自己手下已有八个人倒下,生死不明,心中又惊又怒。 他为人阴沉,强自忍下了胸中的怒火,朝水手们挥挥手,招呼道:“你们快退下来。” 一面朝舱中抱抱拳道:“苗老大有眼无珠,不识高人,致有开罪之处,务望朋友高抬贵手……” 水手们对船老大的招呼,只是充耳不闻,依然站着不动,舱中也没人出声。 船老大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喝道:“你们耳朵聋了,还不快退下来?” 他不喝还好,这一声大喝出口,甲板上站着的十二名水手,突然之间,好似砍伐树林一般,同时身形一歪,分作两排,一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这一下,船老大满布皱纹的额上,已经绽出了比黄豆还大的冷汗,目中也流露出惊怖之色。当的一声,丢下钢刀,在甲板上跪了下来,连连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不该冒犯尊客,求求老人家,饶了小人……小人……” 渐渐他声音愈来愈低,伏着的身子。也渐渐僵硬了,再也没动一动。 舱中二十几名乘客,目观杀人王一伙入、顷刻之间,全都倒了下去,胆小的人,几乎已经吓昏,就是平日胆子大的,此刻也嘴若寒蝉。全身都被冷汗湿透。 黑黝黝的舱中,你望我,我望你,谁也没敢开口说话。 过了半响,黑暗中有人先说话了:“咱们船上,幸亏有一位过路的大侠,救了全船性命,如今船老大一伙强盗,作恶多端,已经死了,只是三峡天险,如果没有航行经验的老舵手,这条船只怕无法开行,咱们大家得想想办法才好,” 一人开口,打破了沉寂,立时有第二个人接口说道:“不知咱们船上,有没有会掌舵的人?” 第三个人道:“不成,咱们只是刚过了瞿塘峡,再下去更险,就是会掌也不行。” 第四个人道:“这里地势偏僻。恐怕连过路的船只都招呼不到。” 第五个人道:“就是有船只经过,这十几条人命,虽是强盗,咱们大伙只怕也要缠上官,司,一时间就走不成了。” 第六个人道:“在下贩卖药材,经常走这条路,记得每次搭乘航船经过神女庙,那里有一个埠头。往来的船只,都得在那里停上一停。从这里去,翻过山岭,就是神女庙,大概只有一二十里路,明日一早,准可搭得上便船。” 大家经他一说。立时纷纷赞成,主张大伙儿赶上神女庙去候船。 于是有人自告奋勇点起了火把,也有人搭上了跳板,大家扶老携幼,提箱笼,背包裹,顷刻工夫,全都弃船登岸,踏上了沙滩。 二十几个人,这支队伍,可也不算少了,当下就由那药材商人领头,觅路朝小径上行去。 这时,忽然人丛中闪出两个灰衣汉子,一左一右朝穿粗布衫的祖孙两人走了拢来。 右边一个沉声道:“你们两个慢一步走。” 乡下老头怔的一怔,连忙陪笑道:“两位大爷可是跟小老儿说话么?” 右边一个道:“不跟你说话,还跟谁说?” 乡下老头满脸堆笑,拱拱手道:“两位大爷叫住小老儿祖孙,不知有什么事?” 船上乘客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眼看两个大汉拦着乡下老头祖孙两人。 这年头只要事情不惹到启己身上,还有谁肯多事,大家只作不见,纷纷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只有方才坐在祖孙两人邻近的褐衣老者,独个儿走在最后,脚下不觉一停。 右边汉子打量着两人,冷笑一声,指指乡下老头身边的小孙子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乡下老头吓的身躯发抖,连连陪笑道:“他……他是小老儿的孙子。” 左边汉子沉声道:“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乡下老头脸色煞白,颤声道:“两位大爷,他是……是小老儿的孙子阿福。” 右边汉子嘿然道:“考家伙,你嘴倒硬朗的很。”举手一掌,向乡下老头掴去,他出手显然不重,但这一掌打在乡下老头脸上,可就经受不起了! 拍的一声,乡下老头连头带人朝右一歪,脚下一个踉跄,敢情连老牙齿都被打落了两颗,骨碌一声,满口俱是鲜血。 右边汉子喝道:“快说,这小子是谁?” 乡下老头一手捧着脸颊,哭丧的道:“大爷,他……他真是小老儿的孙子……孙子阿福!” 阿福睁着一双小眼,了无惧色,抢着说道:“你们别打我爷爷,我就是阿福。” 左边汉子突然跨上一步,狞笑道:“小子,瞧不出你装的真像,你不姓唐?”。 阿福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道:“我姓张,我不姓唐。” 左边汉子左手一伸,朝阿福面前送了过来,狞笑道:“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原来他手上拿着一支通体发蓝,比绣花针还要细的钢针。 阿福神情紧张,急忙说道:“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乡下老头怕阿福吃亏,赶忙拉着他的小手,后退了两步,不住的躬腰道:“大爷一定认错人了,小老儿祖孙相依为命、求求大爷,高抬贵手。” 左边汉子冷笑道:“认错人?大爷眼里没揉砂子,连唐门天王问心针都会认错了?” 乡下老头没命的把阿福往后拉,口中说道“大爷,大爷,这针真的不是小孙儿的……” 右边汉子怒喝道:“老家伙,你滚开。”右脚轻轻往外一拨。 乡下老头“啊哟”一声,一个身子立时跌扑出去,滚到地上。 阿福慌忙把爷爷扶住,气愤的道:“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理。” “讲理?”右边汉子逼前一步,喝道:“使唐门天王针的人,启然是唐门后代,你叫唐绳武对不对” 阿福满脸通红,突然胸膛一挺,道:“就算我是唐绳武,”你们又待怎样?” 左手抬处,握着一个黄铜针筒,已然对准右边汉子,但听“嗤”两声,两缕蓝芒激射而出。 右边汉子哈哈大笑道:“小杂种,果然是你。”左手朝前一扬,两支激射而去的天王针。发出叮叮两声轻响,落人他掌心。 原来他手中早已暗藏了一块磁石,把针吸去,右手突然一探、快疾无比朝阿福肩头抓去。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道:“欺侮一个孩子,算什么人物?” 一道人影随声从横里掠出,呼的一拳,直向右边汉子迎面击来。 右边汉子身形一偏,避开拳势,冷喝道:“朋友少管闲事。” 人影落地,原来这人正是方才舱中坐在乡下老头祖孙两人邻近的褐衣老者! 只见他毡帽一挺,大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老朽瞧不顺眼,这档事管定了。” 左边汉子双肩一晃,闪身而出,低喝道:“老高,这厮交给我好了。” 不待右边汉子回答,左手起处,似拍似拿,身形倏地欺进,接着发出右掌,朝褐衣老者拍了过去。 褐衣老头心头暗暗一震,他没想到左边汉子武功会有这等高强,出手一招,竟然含着几手变化。 一看无法拆解,疾忙旋闪开去。底下飞起一脚,闪电踢向对方胸口。 这一脚势道极强,出人意表,左边汉子不得不后退半步,冷笑道:“怀心腿,朋友居然是少林门下。” 褐衣老者道:“老朽不是少林门下,” 左边汉子道:“就算少林门下;也唬不倒人。” 两人说话之时,乍分即合,手上已然互相攻拆了四五招。 褐衣老者奴拳连环击出;他口中虽然否认少林门,但使出来的却是少林嫡传“降龙伏虎拳”。 记记如巨斧开山,拳风激荡,呼呼有声,攻势极为猛烈;左边汉子冷冷一笑,暮地掌势一变,接连使出奇奥手法。 褐衣老者的“降龙伏虎拳”虽是凌厉无匹,但都被左边汉子轻描淡写的招式破解无遗,明眼人一望而知,左边汉子这套招式,正好克制住褐衣老者的拳势。 右边汉于身形一晃,欺到阿福面前,一把扣住脉门点了他穴道,反手一掌,击在乡下老头背心,连哼也没哼,登时了账。 场中两人激战了二十几招,褐衣老者已被逼的手忙脚乱,几乎喘不过气,左边汉子使了一记“天边挂月”,五指如刀,直扫左耳! 褐衣老者闪避不及,慌忙偏头后跃,头上毡帽立被掌风扫落,赫然露出了戒疤。 左边汉子笑道:“原来你是回龙寺的和尚。” 那褐衣老者处处受制于人,落尽下风,无法应付,头上大汗烤洋,早已把他抹在脸上的炭灰,冲洗得一干二净。 那可不是什么老僧,原来是一个中年和尚! 左边汉子喝声出口,身形疾进,掌影翻飞,急攻而至! 中年和尚勉强架开两掌,但听蓬的一声,被左边汉子一掌扫中肩头,脚下斜斜旋开了几步。 左边汉子狞笑一声:“太爷送你上西天去吧!”急扑而上,又是一掌,闪电拍到。 中年和尚自知伤势不轻,但此刻除了硬拼,已然无可避让,不由咬紧牙关,奋力一拳,迎击出去。 拳掌交击,蓬然一响,左边汉子震的后退两步。 中年和尚连退了七八步之多,一跤跌坐地上,两眼一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左边汉子瞧也没瞧,抬目间道:”老高,点子得手了?” 右边汉子爽然笑道:“早就得手了。” 左边汉子点头道:“那很好,咱们走。” 右边汉子一把夹起阿福,两人正待离去! 突听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喝道:“慢点。” 两人闻声一惊,游目四顾,不见人影。 左边汉子喝道:“什么人?” 那冷漠声音道:“你们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两人急急循声望去,但见效丈外一方巨石之下,似有一个黑影坐在那里,敢情他穿了一身黑衣,是以什么也看不清楚。 黑夜之中只看到两点寒星似的眼睛,闪闪有光。 左边汉子冷冷道:“朋友是不是也想伸手管管闲事?” 那黑影森冷的道:“就算老夫要管闲事,凭你们这两块料,也用不着我伸手。” 左边汉子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过来让大爷瞧瞧。” 那黑影沉哼一声道:“就凭这句话,你们两个是死定了。” 右边汉子突然纵声大笑,但他笑到一半,声音忽然渐渐低了下去,双脚一软,扑倒地上。 左边汉子在这一瞬之间,只听出那黑影声音极熟,心头不禁猛然一沉,再也顾不得同伴。急急的扑跪了下去,惊悸的道:“你老莫非……” 那黑影没待他说完;阴森的道:“你既已知道老夫是谁,那是自绝呢?还是要老夫出手?” 左边汉子只觉一股凉气直透背脊,连连叩头道:“属下该死,不知是你老在此。” 那黑影微哂道:“老夫和你们是一条船来的,你们也不想想,就凭唐家一个娃儿手上的一筒天王针,能把二十名水寇,一举打发么?” 左边汉子没命的应是,道:“是,是,属下早该想到了。” 那黑影道:“想到了还想去邀功是不是?” 左边汉子汗出如浆,颤声道:“不,不,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那黑影徐徐道:“不用说了,你去吧!” 左边仅子听到这句话,有如皇恩大赦,爬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站起身子,连阿福也不顾了,匆匆忙忙的向山径上奔去! 但他只奔出了三步,便自身形一歪,无声无息的倒下去。 那黑影缓缓站了起来,口中嘿然阴笑道:“那只怪你认识老夫,凡是认识老夫的人,又岂能让你活到明天!” 他这一站起,星月之下,已可清晰看到那是一个面目森冷的黑袍,头戴道帽,胸前飘着一部黑髯,连手中一柄拂尘也是黑的,看去使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黑袍道人缓缓走到右边汉子身前,这一瞬工夫、躺卧地上的右边汉子,已是全身发黑,死去多时了! 阿福被人点了穴道,也是动弹不得。 黑袍道人徐徐举起拂尘,正待朝阿福身上拂去,但当他森冷的目光,落到这孩子脸上,忽然起了一丝不忍之心。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忽然之间,心有不忍,岂不是怪事? 黑袍道人的拂尘,还是拂了下去,但他方才若是拂下去,便是杀手,此刻这一拂,却是解开了阿福的穴道。 阿福穴道受制,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睁着眼睛,方才发生之事,却看的清楚。 这时但觉全身一松,手足立时可动,慌忙翻身坐起,爬在地上说道:“你老人家救了我性命,我给你磕头。” 说完,恭恭敬敬的朝黑袍道人磕了四个头。 黑袍道人森森目光,注视着阿福,心中渐渐有些喜欢,一手摸着长髯,说道:“你这娃儿,果然是唐门子弟么?” 阿福道:“你老人家垂询,弟子不敢隐瞒,弟子唐绳武,正是唐门中人。” 黑袍道人点点头,意颇嘉许,说道:“你这娃儿,果然不错。”接着问道:“你是唐承宗的儿子?” 唐绳武恭敬的道:“是的。” 黑袍道人道:“老夫日前听人说,唐门一十三口,悉数遭人杀戳,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唐绳武突然掩面痛哭起来,说道:“我爹那天晚上,要我到堂叔家里去,跟婶母住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堂叔要我扮作小和尚,跟着回龙寺的老师父一起出来,走到半路上,老师父又要我跟一尘师兄一起走。” 他伸手指指躺在地上的中年和尚,又道:“我起先不肯跟他走,后来一尘师兄说:我爹、娘被仇人杀死了,仇人到处正在找我,他是奉老师父之命,要护送我到少林寺去的。” 黑袍道人向乡下老头一指,问道:“这人是谁?” 唐绳武道:“一尘师兄又把我带到这老公公家里,说我们这样上路,极易被人发现,才要老公公和我以祖孙相称,一尘师兄自己也扮作老头,在暗中保护。” 黑袍道人看他口齿伶俐,心中更是喜欢,拂髯笑道:“你到少林寺去,是不是想学本领报仇?” 唐绳武道:“一尘师兄说,他听老师父说,我那仇人十分厉害,天下只有少林寺可以存身。” 黑袍道人嘿然笑道:“少林寺只怕也未必保得住你。” 唐绳武听的不觉一怔,突然拜了下去,道:“你老人家的本领,一定比少林和尚还要大,我就拜你老人家做师父吧。” 黑袍道人仰天长笑一声道:“你怎知道老夫准收你这徒儿?” 唐绳武道:“师父若是不肯收我,也就不会救我了。” 黑袍道人一手捻须,点头道:“不错,普天之下,只要见到老夫的人,从没活到过明天,我不杀你,自然该成全你了。” 唐绳武年纪还小,自然分不清善恶,眼看黑袍道人方才连手也没动,就能杀人数步之外,心中十分羡慕。 此时听他的口气,知他已经答应收自己为徒,心中大喜,急忙爬在地上,说道:“师父,弟子给你叩头。” 黑袍道人任由他叩完头,然后呵呵笑道:“你要想报仇,总算找对人了,不是为师夸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对手的,也屈指可数了。” 说到这里,接道“好了,你随为师走吧!” 唐绳武道:“师父,这一尘师兄和老公公的尸体……” 黑袍道人道:“让他们留在此地,自会有人前来收殓的。” 唐绳武这一回头,但见那两个灰衣汉子的尸体,这一瞬工夫,已然渐渐化去,地上只剩了一滩黑水! 心中觉得奇怪,却又不敢多问,这就跟着黑袍道人而去。 在两人离开下马滩不久,中年和尚一尘也悠悠醒转,但觉胸口剧痛如裂,他缓缓坐起,做了一会运气功夫。 勉强挣扎着起来,举目四顾,不见唐绳武和两个灰衣人的踪影,只当唐绳武已被贼人擒去,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仰天合十道:“师父垂鉴,弟子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愿菩萨保佑他逢凶化吉。” 他缓缓移动着沉重步伐,朝岭上而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章 毒人肆虐 再说唐绳武跟着黑袍道人,足足走了大半天,翻越了无数山岭,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老人家住在那里,还没到么?” 黑袍道人森然笑道:“为师四海为家,原无一定的住处,但收了你做徒儿,总要有个地方让你安顿下来才好。” 唐绳武道:“师父要把弟子安顿到那里去呢?” 黑袍道人道:“为师昔年经过大巴山,曾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几间石室,那里地势隐僻,人迹不至,是练武的最好地方。” 唐绳武高兴的道:“那地方很好玩么?” 黑袍道人从未有过蔼笑,但他笑出来了,点点头道:“自然很好玩,山上一片都是桃林,三月里遍山桃花,灿烂如锦,到了夏天,就是有吃不完的桃子,为师替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桃花凹,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唐绳武听的更是高兴,说道:“桃花凹,师父取的这名字真好。” 师徒两人直走得未牌时光,才算到了。 这桃花凹,深处万山丛中,原是一道峡谷,地势极为隐秘,谷中果然有几间天然石室。 石室里面还有石几石凳,和丹炉药灶。敢情从前有修道人在这里住过。 黑袍道人扎了两把树枝,和唐绳武一齐动手,把三间石室,打扫干净,师徒两人各住一间,把中间的一间,作为起居室。 然后又带唐绳武到谷外,掘了许多黄精,获菩,和熟透了的桃子,两人分着吃了个饱。 唐绳武事事觉得新奇,却也不觉得累。 第二夭早晨,黑袍道人把唐绳武叫到门前一片草坪之上,说道:“徒儿,你从前学过什么?先使出来给我瞧瞧。” 唐绳武给师傅说的面上一红,忸怩的道:“弟子练的不好。” 黑袍道人拂髯笑道:“傻孩子,你不让为师瞧瞧你的功夫,我如何教你?” 唐绳武听师父这么一说。知道不是和自己开玩笑的,当下就把自己练过的拳掌,一招一式练了一遍,黑袍道人看的微微颔首,笑道:“你这点年纪,能有这样成就,已经不错了。” 唐绳武昨晚还一直觉得师父有些阴沉可怕,但渐渐却感觉到师父虽然严肃了些,有时也和蔼可亲。 黑袍道人又道:“你爹当日自知将有强敌上门寻仇,才要你去堂叔家中躲避,不知唐门家传的毒药和几种最霸道的暗器,是否都传给了你了?” 唐绳武听到师父提到爹,不禁眼圈一红,摇摇头道:“没有啊,那天晚上,娘只给了我一个针简,说是防身用的。” 黑袍道人惋惜的道:“可惜呀可惜,若有唐门秘练毒药,和老夫独门奇毒互相配合,在用毒上,你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唐绳武道:“师父也善于用毒么?” 黑袍道人仰天怪笑道:“老夫这一门,是以毒功为主,你不是看到我连手也没动,杀人于数丈之外么,只是练习毒功。 仍须以本身功力为基础,为师先传你内功法门,三月之后,再教你配制药物,和练功之法。” 当下就带着唐绳武回入石室,开始传授他的内功。 唐绳武本是极端聪明的人,自小就跟着乃父练习内功,唐承宗也是武林中的一派宗师,对他独生儿子,自然倾囊传授,因此唐绳武年纪虽小,却早已扎下了良好根基。 天下各门各派把练功心法,视为一门无上机密,但事实上,运气行功的法门,虽有差别,也只是大同小异,唐绳武静聆师父讲解,自然领悟的极快。 从这天起,唐绳武白天练武,晚上练功,转眼之间,过去了半个多月,天气愈来愈热,唐绳武身上一件棉袄,自然穿不住了。 这天练完武功,坐在山石上,独自拉开线脚,伸进两个指头,把棉花撕成小块,取了出来。 这一取出棉花,发现棉花堆里,夹杂着几个纸团,心中觉得奇怪,当下取了一个,打开一瞧。 但见上面画着几个图样,每式图样下面,都有十几味药名,份量,底下还有密密麻麻的细字。 仔细一看,敢情就是自己家传的毒药暗器,心中不由大喜,这就迅快的把棉花取出,仔细的检点了一下,共有七页之多。” 一时欣喜若狂,手中拿着七页纸张,转身奔进屋去,口中叫道:“师父,师父,弟子棉袄里面,发现了这几页纸。” 黑袍道人听的神色动容,接到手中略一翻阅,双目神光连闪,不住点头道:“这纸上记载的。大概就是你家传的几种厉害暗器了,为师听人说过,唐门中有几件极为厉害的暗器,代代相传,严禁子孙制造练习。据说这几种暗器,一经出手,纵是大罗天仙,也难逃劫数,为师当时觉得未免言过其实,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每件暗器,巧夺天工,就是所配药方,也是奇妙已极!” 说到这里,一手捻须,沉吟道:“这配制毒药,为师自可胜任,只是要打造如此精巧的毒器,普天之下,巧匠就难觅了……” 接着把七页纸张收入袖中,正容道:“这三月之内,是练习本门武学最要紧的扎基功夫,不可心有旁骛,这几页东西,暂时由为师替你保管。” 山中岁月,过的极快,唐绳武在黑袍道人悉心教导之下,转眼间,就三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唐绳武把黑袍道人教的一套拳掌,已练的融会贯通,就是在内功上,进境也极神速。 黑袍道人也极为高兴,着实夸奖了几句,从第三个月起,就开始教他如何配制毒药,如何练习毒功。 唐绳武集中精神学习,黑袍道人也倾囊传授,转眼间,就过去了半年时间。 这半年时光,黑袍道人已把他数十年苦研所得的用毒功夫,大都传给了这个新收的弟子。 这天晚上,黑袍道人把唐绳武叫到房中,指指石凳。说道:“绳武,你也坐下来,为师有话和你说。” 唐绳武不知师父要说什么,依言在凳上坐下,问道:“师父有什么事么?” 黑袍道人面露蔼笑,问道:“孩子,你跟为师学武,已有半年,可知道师父的名号出身么?” 唐绳武道:“弟子心里早想问向师父,只是师父没说,弟子不敢多问。” 黑袍道人呵呵一笑道:“目前江湖上,就是老一辈的人,知道为师的也是不多了……” 他本已有意把自己来历,告诉唐绳武,忽然间,似是改变的心意,接道:“你不知为师名号也好。” 唐绳武道:“师父怎的不说的?” 黑袍道人神色微黯,说道:“咱们有半年师徒之情,如今分离在即,为师不愿让你知道,你师父是江湖上恶迹昭彰的凶人……” 唐绳武听的蓦然一惊,急忙跪了下去,说道:“师父……” 黑袍道人微微摇头,蔼笑道:“孩子,你起来,为师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唐绳武依言站起,又在石凳上坐下。 黑袍道人从怀中取出七页旧纸,递给唐绳武,一面说道:“这是你家传密技,好好收藏,不可遗失。” 唐绳武发现师父令晚好像神色有异,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从师父手中接过纸张,一双小眼,只是一霎不霎的望着师父。 黑袍道人缓缓说道:“为师一身所学,你已学会十之六七,就是毒煞掌,也有了几分火候,所惜是你爹遗留给你的这几种暗器,为师无法代你制作,也没时间让你练会了再下山去……” 说到这里,回身从石榻上取出七个铜管,说道:“这是为师替你配制的七种毒药,管上都贴有标签,等你制成暗器,可依法淬炼,至于制作这七种暗器,,必须有技术精良的巧匠,才能胜任,当今江湖上,除了司马长弘,再无第二个人。只是此人行踪极为隐秘、很少人知道他的住处,就是找到了,也未必肯替你制作。为师这里有一封密柬,上面注明了开拆地点。你只要依束行事就好,等他替你制成暗器,务必寻觅一处隐僻的所在,淬炼毒药,好好练习,手法没有纯熟,不准在江湖上行走。”说完,就从大袖中拿出一封密束,递给了唐绳武。 唐绳武只是聆听着师父说话,心中只觉有许多不解疑问,要向师父询问,正待开口! 黑袍道人又道:“还有一点,你必须谨记,就是你家传七种暗器,剧毒无比,中人必死,你爹在这七页纸上,并未开列解药,出手之前;务必审慎。” 唐绳武道:“弟子记下了……” 黑袍道人道:“好,这是一张人皮面具,你戴在脸上,就没人认得出你,为师此刻就送你出山去。”随手又递过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唐绳武目含泪光,噗的一声,跪伏地上,连连叩头道。 “弟子不知什么事做错了,师父要把我赶下山去,师父要打要骂,弟子甘愿受罚,只是求求你老人家,可怜弟子身负血海冤仇,无家可归……”说到伤心,不由的抱着黑袍道人双脚,号陶大哭起来。 黑袍道人一手摸着唐绳武头顶,以极柔和的声音说道:“孩子,为师一生只收你一个徒儿,那会把你赶下山去?” 唐绳武含泪抬头道:“师父答应不赶弟子出去了?” 黑袍道人黯然道:“孩子、为师就是因你身负血海冤仇,才要你离开此地……”倏然住口不言。 唐绳武道:“师父,那是为什么呢?” 黑袍道人微微摇头,他原是凶名久著的老魔头,一生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惜,但他此刻,看着这个新收的徒弟,一脸稚气,满脸泪痕、却是师徒情深,心头既是不忍;愈觉徒儿的可爱。 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师父是为你好。” 唐绳武不依道:“弟子死也不走,一定要跟随你老人家。” 黑袍道人摇头道:“不,你非走不可。” 唐绳武拭着泪水,问道:“师父总该和弟子说清楚了,为什么一定要弟子下山去?” 黑袍道人似是拗不过他,一手捻须,徐徐说道:“黄昏时分,为师发现有人在谷外觑伺。” 唐绳武道:“那人是弟子仇人手下么?” 黑袍道人道:“那是冲着为师来的。” 唐绳武奇道:“那是什么人呢?” 黑袍道人道:“是为师仇家手下。” 唐绳武睁大双目,奇道:“师父也有仇家?” 黑袍道人道:“为师仇家,声势极强,耳目遍天下,此人既能找到这里,为师的仇家,自然也知道了。” 唐绳武道:“师父没有把他杀了?” 黑袍道人突然阴森一笑,道:“凡是见过老夫的人,只有你活到了现在。” 唐绳武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 黑袍道人接道:“为师虽然杀了此人,也许仇家会跟踪而来,此事与你无关,也不宜和他们照面,你已得为师传授,只要找到司马长弘,练成你家传绝学,身兼两家之长,就可雪拇你一家血仇,一切好自为之,为师此时就送你出去。”说完站起身来。 唐绳武依然跪在地上,说道:“弟子不走,师父有仇人找上门来了,弟子蒙师父教导,自该帮助你老人家打……” 话声未落,黑袍道人突然间双目冷电暴射,身子一下挡住了唐绳武。向外沉喝道:“什么人?” 只听屋外响起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笑道:“班堂主躲在这人迹罕至的幽谷里,原来是收了衣钵传人。” 随着话声,石室前面一片草坪上,已然出现了一个身材苗条的纤小人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面向着石室,并不走近来。 月光之下,那是一个中年妇人,但蛾眉淡扫,薄施脂粉,配着她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看去风情万千,依然那么妖冶动人! 黑袍道人脸色微变,沉声道:“申惜娇,你来作甚?” 妖冶妇人娇晴一声道:“唷,你班堂主来得,我就来不得,几年不见了,听说你隐居此地,特来看看你的。”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她是师父的朋友,怎么老站在那里,不到屋里来呢?” 黑袍道人轻轻拍着唐绳武肩头低声说道:“孩子、你留在屋中,千万不可出去。”说完,举步往屋外走去,口中冷森的道:“申惜娇,你来的正好,这三年来,你可知老夫立了一条什么规矩?” 妖冶妇人格的笑道:“班堂主新立什么规矩,申惜娇洗耳恭听。” 黑袍道人道:“这三年来,凡是见到老夫的人,从没一个能够活着离开的。” 妖冶妇人格格笑道:“连我在内?” 黑袍道人道:“不错,你申惜娇正是老夫要找的人。” 妖冶妇人道:“班堂主好像对我含恨甚深?” 黑袍道人双目凶芒电射,冷厉的道:“三年前老夫拜领你一爪之赐,若无唐门辟毒丹,老夫只怕连骨头也找不到了。” 两人口中说着,但黑袍道人,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再向前去,妖冶妇人站在那里,也并未再行走近,两人好像各自心存顾忌。 唐绳武心中暗道:“听师父的口气,好像是唐门辟毒丹救了他的命。” 妖冶妇人轻笑道:“班堂主那是要和我算旧账了!” 黑袍道人深沉的道:“老夫正要领教领教你九尾妖狐的毒爪。” 原来这妖冶妇人——申惜娇,外号叫做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听的吃吃笑了起来,说道:“我还用不着和你班大堂主动手。” 黑袍道人目中冷芒飞闪,大笑道:“申惜娇,你约了多少人来,只管叫他们出来,让老夫瞧瞧。” 九尾天狐冷冷一笑道:“我是奉命缉拿擅离职守的叛教逃犯来的,自然带了人来。”话声出口,突然探怀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向空招展一下。 但听一阵刷刷细响,从两侧林中飞射出六道人影,泻落当场,正好像扇形般围在黑袍道人面前。 黑袍道人双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慑人寒芒,大喝一声:“申借娇,你给老夫滚过来!” 九尾天狐手中小旗一展,冷声道:“你们把他拿下了。” 喝声出口,六名黑衣人齐齐掣出兵力,当前两人一声不作,倏起发难,两柄长剑寒光一闪,一左一右向黑袍道人疾卷过来。 这两人才一出手,立时显出一身武功甚高,不是泛泛之辈。 黑袍道人冷冷一笑,双掌乍分,朝两人奋击出去。 两个黑衣人明明手中执着长剑,但却似是不敢和他双掌硬对,双双向后跃退数尺。 黑袍道人厉笑一声,倏地跨前一步,正待挥手进击,另外两名黑衣人身形一晃,已然欺了过来,两支长剑分两路夹攻而上。 黑袍道人猛然欺前一步,双掌齐劈,一团强猛劲风,呼啸撞出。 那两人一攻之后,又突然向后退去,另两名黑衣大汉紧接着挥剑攻来。 黑袍道人已然看出这六个黑衣人剑上功力,不同凡响,他们一攻即退,似是故意诱敌,心中暗暗冷笑,双掌挥动之间,向前逼进了两步。 果然,这六名黑衣人像张着的袋口一般,等黑袍道人向前逼进了几步,左右四人,立时袋口一收,从后抄了上来,把黑袍道人围在中间。 六支长剑快如电光,瞬即展开了攻势。 这六人个个剑术高强,变化极快,这一发动攻势,剑光错落,上下左右,剑剑有如电闪雷奔,凌厉无匹,而且每一招都是择人要害下手! 黑袍道人暗暗皱下了眉,心中暗道:“这等打法,和他们缠到几时去?”少念闪电一转,大袖一展,使展“流云飞袖”,向四外圈荡冲卷而出。 长剑和大袖相接,锵然有声,当时就有两支长剑,被他撞歪。 大袖底下,隐隐藏着一双乌黑有光的“毒煞掌”,连闪两闪,登时有两个黑衣人一声不哼,抛剑仰跌地上。 黑袍道人一口气攻出八掌,逼的其余四人,纷纷后跃,他抓住这一丝空隙,没待对方反击,阴笑一声,身形凌空飞起,跃过四人头顶,直向九尾天狐扑去。 四个黑衣人未料到黑袍道人武功之高,已至如此,喘息未定,猛地左手齐扬,四道细碎蓝芒,四散飞洒,罩射空中人影! 黑袍道人身在空中,已看出他们打来的暗器,喂过剧毒,立即一吸真气,大袖挥处,宛如大鹏展翅,又向上提升了七八尺高。 然后身形一敛,飞泻而下,身在半空,右掌一挥,朝九尾天狐当头击下! 九尾天狐目射神光,凝注黑袍道人的身形,心中暗暗凛骇,忖道:“看不出这老魔鬼三年不见,功力竟然精进了许多。” 心念一动,不待黑袍道人手掌落下,双掌扬处,已然迎空反击过去。 但听蓬然一声闷响,两股内家掌力,互相一撞,顿时狂飚旋卷,激荡成风! 九尾天狐双足移动,细碎步伐,一直退出七八尺外,脸色苍白,了无血色。 黑袍道人扑落的身子,又是一个筋斗,腾空翻出,泻坠一丈开外落到地上,发须飞扬,一袭道袍,不住的波动。 双目森森,注视着九尾天狐,突然仰天发出一阵尖厉的长笑!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四个黑衣人暗器出手,立郎仗负纵起,追扑过来,但他们身形掠起不过一个起落,突然身了一歪,纷纷往地上倒了下去、九尾天狐心头微微一凛,飘然斜闪数尺,迅速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金铃,振臂轻摇,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叮铃响。 黑袍道人看的一怔,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脸上阴森一笑,嘿然道:“申惜娇,你还有什么花样……” 话声未落,突听林中低啸乍起,两团黑影电射而出! 这一声低响,仿佛出自负伤的野兽口中、使人听的毛渭悚然! 黑袍道人微徽一惊,迅疾付道:“这是两头什么凶猛的兽类?” 思忖之间,两团黑影,已然落到九尾天狐身旁、赫然竟是两个身穿黑衣,头蒙黑布的人,只露出两个眼孔,闪着绿阴阴的眼神: 这下连久经大敌的黑袍道人也看的不觉心头一凛,暗鼠“这会是人?人的口中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兽声?” 九尾天狐阴森森一声娇笑。朝两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两个黑衣人霍地身形一旋,四尊惨绿眼光,一齐投注到黑袍道人身上,突然一左一右扑了过来,闷声不响,举掌就劈。 这两人身法奇快,诡异无比,黑袍道人不明对方底蕴,急忙横闪数步,让开两人合击。 两个黑衣人一击未中。双掌抡动,再次急扑过来。黑袍道人双足一锗,大袖横飞,双手开闭,同时拍出两掌,心头止不住暗自凛骇! 要知他见多识广,久经大敌,一看对方出手,便已知道这两个黑衣人武功之高: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但他们装束,却是如此诡异,心中暗忖:“这两人不知究竟是何来历?”心念转动之际,已和两人对拆了七八招。 这一动上手,形势和方才就大不相同,三人六掌,举手投足,无不掌风呼啸,杀机隐伏: 黑袍道人运起全力,依然无法摆脱两人纠缠。 转眼工夫、已激战了二十余招。两个黑衣人,除了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啸,生似不通人言。 但四掌翻飞,招招都是致命杀着,仿佛和黑袍道人有着深仇大怨,非把他毁在掌下不可,因此只是奋不顾身的找黑袍道人硬拼硬打。 黑袍道人一双乌黑有光的“毒煞掌”,一掌狠过一掌,连续击出、但任他攻击如何厉害,依然无法将两人逼退: 心头怒火如焚,蓦地抡手一掌,闪电般朝左首一人击去这一掌出手奇快,他左首的黑衣人避无可避,迫得举手硬接一记。 双掌击实,蓬的一声,那黑衣人双足移动,登登连退了五步! 黑袍道人功夫虽厚,也震的血气翻腾,往后大退一步,他存心诱敌,暗自吸了口气、故意露出空门。 果然人未立稳,右首的黑衣人已悄无声息的直欺过来,一掌向后拍到。 黑袍道人暗暗冷笑,待得对方掌势快要及身,霍地转过身去,一掌朝袭来的手掌迎击过去。 当然这一掌也接实了,砰然暴响,人影倏分,那黑衣人被震的后退了三步。 黑袍道人因连续和两人硬打了两掌,纵是有意硬拼,也感到立足不住、一个身子也往后直退。 每踏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寸许深的脚印,身形站起,忍不住仰天大笑! 但就在他笑声未歇,突听两声低啸、两个黑衣人竟然一退倏进,重又欺身直上,抡掌攻来。 这一下,直把黑袍道人惊凛的不知所云,急忙举掌封拆,心中暗暗忖道:“这两个简直不是人,” 要知黑袍道人练的“毒煞掌”,中人立毙,若是武功稍差的人,一二丈内,吃他掌风扫中,同样毒发无救。 他方才明明和两人硬对一掌,普天之下,武功最高,也断无不怕剧毒之人,但两个黑衣人只不过停的一停,居然又欺过来,发掌攻敌,这不是成了不伯剧毒,黑袍道人想到这两个不是人,登时心头一凛,暗道:“莫非他们就是……” 一念及此,急欲摆脱两人,无奈两个黑衣人武功极高,又是奋不顾身的疯狂急攻,形同拚命。 他武功再高,以一敌二,不过稍占上风,一时之间,要想把两人击退,也是易事? 三条人影,重又打在一起,黑袍道人已然心有警觉;既知这两人的来历,血肉之躯,那有不中毒的,只是他们情形特殊,毒发较缓而已。 困此任由两人舍命急扑,再也不愿和他们硬拼,只是盘旋游走,保存实力。 那两个黑衣人武功虽高、似乎有些迷迷糊糊,对敌之时,急扑强攻,简直不要命似的。 但尽管如此,他们出手毒辣,记记都是指劈人身要害,只要你手上略为缓慢,给他们扫中纵不横尸当地,也得立受重伤。 九尾天狐静静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脸上一无表情,好像这一场恶斗,和她毫不相干。 这样又持续了顿饭工夫,两个黑衣人的攻势已逐渐缓慢下来,步伐也渐见沉重。 直到此时,黑袍道人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倏地身形一侧,疾快的在两人身上,轻轻击了一掌。 这一掌击下,两个黑衣人一声不作,突然应手朝地上倒去。 九尾天狐居然视若无睹,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黑袍道人纵声大笑道:“申惜娇,你几个随从,都已倒下,你也可以走了。” 九尾天狐冷冷说道:“不错,他们全倒下去了,但你还没倒下去,我总得再等一回。” 黑袍道人大笑道:老夫不知道倒下去的究竟是谁?” 九尾天狐冷笑道:“班堂主毒煞掌名闻天下,我若无备而来,岂敢硬接?” 黑袍道人大笑道:“申惜娇,老夫知道你有备而来,毒煞掌解药,早已不是班某独门之物,但你可知道班某方才何以要向你凌空下击么?” 九尾天狐道:“愿闻其详。” 黑袍道人道:“你身为令主,天下的独门奇毒人,大概都已不在你的心上,但据老夫所知,却有一种解药,你应该尚未到手……” 九尾天狐眼神一动,哼道:“那一种?” 黑袍道人一字一字的道:“唐门‘七绝散’的解药。” 九尾天狐身躯微震,道:“那是落到你手上了?” 黑袍道人阴森一笑,得意的道:“老夫没有弄到解药,但唐门最霸道的‘七绝散’老夫却已配制成了。” 九尾天狐微哂道:“你说你的毒煞掌上,加上了七绝散?” 黑袍道人道:“那倒加不上去,没有解药,老夫也不敢以身试毒,因此方才老夫要对你凌空下击,道理也就在此,你申令主吸入肚里去的七绝散,大概不会太少就是了。” 原来他方才凌空下击之时,撒了一把唐门没有解药的“七绝散”! 九尾天狐眼中神色一变,依然镇定的道:“可惜,我一点也觉不出来。” 唐门“七绝散”,见血封喉,她过了这许多时候,依然好好的,自然不信了。 黑袍道人瞧着九尾天狐,大笑道:“老夫早就说过,凡是见到老夫的人,都活不到明天,可惜老夫手头没有镜子,不然,你就可以发现你自己了。” 九尾天狐举手朝脸颊上摸了一把,冷笑道:“我那里……” 她本待说“我那里不对了?”但话未说完,平常摸到脸颊上,就像摸在粗布上一般,原来平日娇嫩的皮肤,此刻已然麻木不仁! 不,这轻轻一掠,连鬓边青丝,也如枯草一般,触手脱下了一大把来! 这一下九尾天狐不由的大吃一惊,目射怨毒,厉哼道:“姓班的,老实告诉你,方才你和两个‘毒人’,连对了两掌,子不见午,天下无药可解……” 话声一落,人已急纵而起,去势如箭,朝谷外飞掠而去。 “毒人!”黑袍道人听的身躯猛然一震。喃喃说道:“果然已被他们制造了一批毒人……” 急步奔入右室,取出一个葫芦,倾了几粒药丸,迅速纳入口中,然后盘膝坐下,闭目运功。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时光,忽然双目一睁,射出两道惨绿神光,切齿道:“毒人,果然无药可解……”起身往外行去。 这一阵工夫,死在黑袍道人“毒煞掌”的八具尸体,早已化作了几滩黄水,没入士中。 黑袍道人迅快的所了许多树枝枯叶,堆在石室前面一片草坪之上,然后返身入室,举起手中一根枯枝,在唐绳武身上轻轻击了一下。 原来他怕唐绳武不识厉害,冲出屋去,自己无法兼顾,是以点了他的穴道。 唐绳武穴道一解,伸展了一下手足,喜孜孜的问道:“师父,那姓申的逃走了么?” 黑袍道人神色狞厉:嘿然道:“谅她也活不到天明……” 接着说道:“孩子,你随为师来。”缓步跨出石屋。 唐绳武眼看师父神色有异,就不敢再问,只是跟着师父身后走去。 黑袍道人走到堆积着的树枝枯叶中间,缓缓坐下。 唐绳武不知师父何以要坐到树枝枯叶中间来,正待跟着进去,黑袍道人道:“孩子,你站在外面就好。” 唐绳武应了声是,依言站定,隔了一道树枝,睁大眼睛,仰脸望着师父,脸上流露出惊疑之色。 黑袍道人忽然脸色一黯、说道:“孩子,咱们师徒一场,如今为师已经不能送你出山去了。” 唐绳武听出师父口气不对,心头一急,忙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了?” 黑袍道人静静的道:“为师没想到他们已经制造了一批毒人,那是集天下奇毒于一身的毒人……” 唐绳武道:“师父中了毒?” 黑袍道人点头道:“不错,为师和两个毒人,连对了两掌。” 唐绳武急道:“师父的解毒丹……” 黑袍道人凄然一笑道:“毒人之毒,天下无药可解,孩子,为师一身所学,你已经学得了十之六七,为师平日很少动用兵刃,但为师的一柄墨玉拂,却是一件稀有的防身兵刃。这柄拂尘原是你师祖昔年随身之物,拂柄之中,藏有‘云拂五十式’,你可依图自习。只是此拂随为师多年,极易被人认出,你最好做个布囊,把它藏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 唐绳武目含泪光,仰脸道:“师父,你快告诉弟子。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弟子一定要给你老人家报仇。” 黑袍道人道:“孩子,为师已经用你唐家的七绝散,杀了申惜娇,她和为师一样,活不到天亮的,不用你报仇了。” 唐绳武听说师父活不到天亮,不由哇的一声哭道:“师父……”纵身朝坐在树枝堆的师父扑了过去。 黑袍道人喝道:“站住、不可碰到为师身上。” 唐绳武听的一怔,急忙站住。 只听黑袍道人续道:“为师身中奇毒,只是凭仗数十年修为,强行把它逼住,天明之前,必然毒发,为师死后,你立即举火把为师尸体焚化,以免落入仇家之手,天色一亮,你必须离开此地,不可停留。” 唐绳武泪流满目,哭道:“师父,你老人家为什么不肯把仇人告诉弟子呢,弟子听出来了,除了那姓申的女子,一定还有……” 黑袍道人没待他说完,喝道:“孩子,不准胡说,记着,你身负血仇,为师的事,不用你管。”忽然面露凄容,接道:“孩子,为师就要去了,你好自为之,为师死后,千万不可碰到为师尸体,立即举火焚化,下山而去……”说到这里,便自寂然不再说话。 唐绳武心头大急,叫道:“师父……师父……” 黑袍道人双目紧闭,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原来他拼着最后一口真气,自震心脉而死。 唐绳武一时不禁大恸,哭拜在地,朝师父遗尸,磕了数个头,才拭着泪水,返身进屋,取了火种,在树枝枯叶四周,燃起了火。 不多一回,熊熊烈火,愈烧愈猛,烛天火光,把整座山谷,染成一片通红。 唐绳武在这半年之中,和师父朝夕相处,情同父子,在这一晚之间,突然失去了师父。 荒山空谷,只剩下了然一身,想起自己身世,更是痛不欲生,一个人坐在石上放声大哭。 等他清醒过来,火势已经渐渐小了,东方也渐渐露出鱼白! 唐绳武拭拭眼泪,站了起来,望着犹在燃烧的火光,忍不住又流下泪来,切齿道:“毒人,师父是毒人害死的,总有一天,我会把毒人一举消灭。” 含着眼泪,回进石室,把师父给自己练制的七管毒药,和师父留给自己的一柄拂尘,一齐用衣服;连同衣衫,包了一包,背在肩上,拖着沉重步伐,走出石室。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火堆也愈来愈小,纵横江湖的一代魔头——黑袍道人,早已被烧成了一堆骨灰。 唐绳武走近火堆,跪倒地上,拜了几拜,口中默默的道:“师父,安歇吧,弟子总有一天会替你老人家报仇的。”说罢,站起身子,往谷外走去。 刚到谷口,但见晨曦中,正有两个人循着山谷,奔行而来! 唐绳武发看又有人赶来,暗暗吃了一惊,立即身形一闪,隐入林中。 不多一会,两人已然奔近谷口——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章 桃花之宫 唐绳武隐伏不动,凝目瞧去,这两人一个身材瘦高约四十多岁,生成一张又黑又红的马脸。 另一个中等身材,面色枯黄,额下生着黄苍苍的短髭,年纪似乎比马脸汉小些。 这两人奔近谷口,只见黄脸汉子兴奋的道:“桃花林中桃花谷,这里不是有个谷口,看来不会错了。” 马脸汉子手中执着一卷羊皮,阴笑道:“自然错不了,咱们师兄弟寻访十五年,今天总算找到了。” 唐绳武心中暗暗奇怪,忖道:“他们已经寻访了十五年,但师父和自己却只来了半年,看来这两人好像不是师父仇人一伙的人,那么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只听黄脸汉子又道:“中阙石室营金屋,谷中应该还有石室。” 马脸汉子道:“不用多说,到了谷中,不就都看到了么?” 唐绳武自小由乃父聘请了饱学之士,教他读书,自然听的出黄脸汉子口中说的“桃花林中桃花谷,中阙石室营金屋”,联起来,好像是什么歌诀? 心中想着,抬目望去,这两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奔出七八丈外,一路朝谷中疾掠而去。 一时觉得好奇,脚下不由自主,借着树林隐蔽身形,暗中跟了进去。 那两人奔行极快,一会工夫,便已到了谷中。 黄脸汉子老远就看到山麓间的三间石室,大喜过望,说道:“果然在那里了。” 马脸汉子较为深沉,目光落到草坪中间一大片焦黑的火堆之上,余烬未媳,脚下不觉一停,口中微咦一声道:“二师弟,这谷中有人!” 黄脸汉子道:“这里十里不见人烟,那会有人?” 马脸汉子一指火堆,道:“你看,那一堆焦黑的灰中,余烬未熄,不是有人在烧什么东西?” 黄脸汉子目光一注,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 马脸汉子沉喝道:“咱们进去瞧瞧。” 两人迅疾掣剑在手,身形奇快,但见他们身形一晃,已然一左一右欺进了石室门前,贴壁站立。 马脸汉子剑护头脸,偏着头,缓缓侧身行进,到得门口,突然身发如电,一个急旋,闪身扑入屋中。 黄脸汉子不甘落后,同时双肩一晃,抢着掠了进去。 唐绳武躲在林中,眼看两人这般紧张,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两人入屋之后,自然找不到人,也搜不到什么,因此很快就退了出来。 马脸汉子阴沉目光,朝四周一阵打量,俯身从草坪中拾起一支长剑,奇道:“有人在这里动过手了。” 说话之间,又在草坪上,陆续找到了五支长剑,一面回头说道:“看来这六个使剑的人,全已遇害了,此人能一举击杀六人,武功之高,自是极为惊人……” 突然,他发现身侧不远地上有几滩黑血,甚至连附近的青草,都已枯萎无存,心头不禁猛然一沉,马脸上流露出惊骇之色,失声道:“化骨丹!无怪只有六柄长剑,尸体会一个不见。” 黄脸汉子长剑挑着染到黑血的泥沙,仔细一,数,竟然共有八处之多,一面说道:“大师兄,这片草坪上,一共有八滩黑血。” 马脸汉子道:“那是死了八个人。”目光一抬,骇然道:“二师弟,你剑上……” 黄脸汉子低头看去,但见自己一柄精光闪闪的长剑,剑尖上有一寸光景,已变的黝黑如墨,心头一惊,失色道:“剧毒,小弟剑上沾了剧毒!” 马脸汉子额上渐渐泌出汗水,沉吟道:“这八个人自然也是找到了桃花郎君的秘窟,才遭人杀害,此人连杀八人,自然还在附近……” 黄脸汉子道:“就算他尚在附近,凭咱们师兄弟,又怕过谁来?” 马脸汉子道:“不然,我先前怀疑这一堆火,是他杀了六人,举火焚毁尸体,但如今这八个人都是被化骨丹销毁了尸体,这堆火又作如何解释?” 黄脸汉子道:“咱们既已找到地头,大师兄何用为这堆火多费时光?” 马脸汉子凝重的道:“桃花郎君秘窟藏宝,风声已然传出江湖,咱们能够找来,别人自然也会找来,这座山谷,说不定步步都是杀机,这堆火烧的有些蹊跷,咱们总得弄清楚才好。” 唐绳武隐身林中,不知他们说的桃花郎君是谁?但听他们口气,似是找寻桃花郎君秘窟来的,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自己在这少说也住了半年,对谷中的一草一木,可说极熟,那有什么桃花郎君的秘窟? 正在思付之间,那马脸汉子已经走近火堆,举起手中长剑,十分审慎的拔着灰烬,似在找寻什么。 唐绳武眼看他拨弄火灰,心中大是气愤,但心中又有害怕,不敢出声。 马脸汉子目光炯炯的拨弄了一回,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咦,急急抽回长剑,目注剑尖,凛骇道:“果然火堆中又是一具尸体。此人既已经火焚化,竟然还有这等奇毒。” 原来他长剑之上,也有二三寸光景,被染成了一片乌黑! 黄脸汉子道:“看情形此人似是举火自焚的了。” 马脸汉子道:“奇就奇在这里,他何以要举火自焚呢?” 黄脸汉子催道:“看来这谷中已然没有人了,咱们还是早些着手找到那桃花郎君的秘窟,才是正经。” 马脸汉子阴笑道:“咱们按图索骥,还怕找不到?不错,咱们这就开始。” 他展开手中那卷羊皮,仔细看了一阵,抬手一指,说道:“二师弟,快去看看,石屋右侧,可有一个小池,池边放着两个石凳,一个石几,几上划着棋盘。” 原来那石屋右侧,地势较为隐僻,又有石屋挡住了视线,不绕到侧面,不易看到。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他手上拿着的一卷羊皮,画有这座山谷的地图。” 黄脸汉子依言奔了过去,接着传来他的声音,说道:“有。” 马脸汉子道:“好,你用力握住石几,先朝右转上三转,再朝左转上一转。” 黄脸汉子没有作声,敢情正在依言转动,过了半响,才道:“好了么?” 马脸汉子道:“现在你把石几向西推开。” 黄脸汉子答应一声。双手一推,那石几果然滑开了三尺来远,下面露出一块圆形铁板。 马脸汉子面向石屋而立,大声问道:“下面可是有一块铁板?” 黄脸汉子应道:“有。” 马脸汉子道:“揭开铁板,里面有一个铁环,你用力拉上三下。” 黄脸汉子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揭起铁板,里面果然有着一个铁环,当下伸手握住铁环,用力拉了三下。 这一拉,但听地底隐隐传来一阵隆隆轻震。 黄脸汉子急忙放手,但听拍的一声,圆形铁板猛然一合,那张石几,也迅快撞了过来,恢复了原状。 黄脸汉子目中异芒一闪,忖道:“若非我见机得快,右手准会被铁板夹住,再经石几猛力一撞,这条右腕就算完了。” 这时地底隆隆之声,已经停止,接着但听石屋中又响起一阵轧轧轻震! 唐绳武觉得奇怪,睁大双目,朝石室中望去,但见中间一堵石壁,此时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窟窿。 这变化瞧的唐绳武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惊凛;付道:“这个洞穴,大概就是他们口中说的桃花郎君秘窟了。” 马脸汉子眼看石壁中间,裂开了一个洞窟,一时乐不可支,不觉呵呵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黄脸汉子人如鬼魅一般,闪到了马脸汉子身侧,低声道:“大师兄,咱们可以进去了吧?” 马脸汉子一声不作,突然翻手一剑,闪电般朝身后黄脸汉子刺去。 黄脸汉子欺到马脸汉子身侧,原也没存好心,随着话声,抖手一剑,急刺马脸汉子背心。 两人武功原也不弱,此刻几乎是同时出手,而且出手也是同样的快捷、但听波的一声,黄脸汉子一柄长剑已插入了马脸汉子的背脊,马脸汉子也一剑刺在黄脸汉子的小腹之上。 马脸汉子背上插着长剑,往前冲了两步,厉声道:“你居然向我下这毒手……”“他挣扎着要想反手拔出剑来,但手还没有够到长剑,身子就扑了下去,一阵抽搐,就不动了。 黄脸汉子早已飞快的跃开数尺,一手掩着小腹,惨笑道:“我知道你早想独吞,我不杀你,不就被你杀了么?” 说话之时,忍不住低头往下一看,这一瞧,他登时脸色发白,绝望的惨叫道:”毒,毒,你……你剑上有毒……” 原来他方才闪避的快,只被马脸汉子剑尖刺了一下,伤的原本不算太重,但此刻从他手指缝中流出来的血,竟然比那墨还黑! 空谷寂寂,那黄脸汉子惨叫之声,凄厉得有如鬼哭,说到最后的一句,已然声嘶力竭,身子同样的起了一阵剧烈抽搐,渐渐弓下身去,一个筋斗,摔倒地上。 唐绳武目睹着这幕触目惊心的惨剧,但觉两手掌心,已经渗出冷汗!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低森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本就该死,但死的如此快法,倒是大出老夫意外。” 这话声十分低森,似是惊讶,也似在感叹! 唐绳武躲在林中,心头不禁一怔,暗道:“这人不知是谁?” 心念方动,但见日光之下,不知何时,竟在两具尸体的前面,已经多出来了一个人: 唐绳武只觉自己没有霎过眼睛,但竟没有看出这人是从那里来的! 这人是个瘦小老头,他身上穿着一件墨绿宽大长袍。腰束五带,这时缓缓从地上拾起那卷羊皮,一手捻着苍须,转过身来。 一双深沉的目光,射向唐绳武隐身之处,森然一笑,说道:“你也可以出来了。” 唐绳武和他目光一接,忍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伏着身子,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绿袍人双目一霎不霎的盯着唐绳武,低沉笑道:“你伏着不动,老夫就看不到了么?嘿嘿,老夫一到这里,第一眼就看到你了,依老夫说,你还是自己出来的好。” 唐绳武只觉他一双利锐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说话,心知无法再隐藏下去,不觉眉毛一挑,霍地站起,往林外走去,口中说道:“出来就出来,谁还怕你不成?” 绿袍人看到从林中走出来的,竟是一个大孩子,不禁怔了一怔,低笑道:“原来只是个孩子,你也想桃花郎君的藏宝?” 唐绳武道:“你呢?” 绿袍人道:“老大自然为藏宝来的了。” 唐绳武道:“那你只管进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绿袍人微哂道:“既已到了这里,再想走只怕没这般容易了。” 唐绳武道:“为什么?” 绿袍人道:“因为你目前已经只有一条路可走。” 唐绳武问道:“那一条路?” 绿袍人冷峻的道:“随老夫进去。” 唐绳武道:“我不去。” 绿袍人目光一寒,狞笑道:“你真的不想进去?” 唐绳武道:“我又不想藏宝,进去作甚?” 绿袍人冷笑道:“很好!”他目光一转,往左边走了两步,正好有一株一人来高的小树,左手五指轻轻朝树上拂去。 但听喀的一声,差不多粗逾一握的树身,登时随指而折,如同刀削二般。 绿袍人回头向唐绳武道:“你头会比树身硬么?” 唐绳武看的有些胆怯,问道:“我不进去,你就要杀我么?” 绿袍人阴笑道:“只要你乖乖南听老夫之命,老夫非但不杀你,还有你的好处。” 唐绳武看看山腹洞窟,止不住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点点头道:“好,我跟你进去。” 绿袍人沉声道:“不,听我之命。” 唐绳武疑惑的道:“你要我做什么?” 绿袍人口气和缓了些,徐徐说道:“桃花郎君藏宝之窟,步步都设有机关,老夫要你听命于我,其实也只是不让你横死洞中而已。” 唐绳武听说这洞窟之中,都是机关埋伏,凶险重重,心中更觉好奇,点点头道:“好吧,我就听你的。” 绿袍人阴森一笑道:“你很好奇!”举步朝石室中走去。 唐绳武跟着走进,这石屋外面、虽有阳光照入,但石窟深幽,内里黑黝黝的看不清景物,似是一条极长的甬道。 绿袍人展开羊皮,看了一阵,突然抖手掷出一块石头,但听笃的一声,并无丝毫动静,他停的一停,又接连掷出两块石头,都没一点动静。 绿袍人冷冷一笑,抖手掷出第四块石头,这下但见石头落处,地面忽然往下沉,一簇弩箭,罩走了数尺方圆,左右飞射,远远望去,火星四溅!“唐绳武看的暗暗心惊,忖道:“原来这里面的机关埋伏,果然厉害。” 绿袍人侧脸冷声道:“你看到了吧?”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筒,递了过来,接着问道:“你包袱里包着的是不是兵刃,快取出来。” 唐绳武心中暗道:“包袱里是师父的拂尘,那可不能取出来。” 这就摇摇头,说道:“包裹里不是兵刃。” 绿袍人道:“你会不会使剑?” 唐绳武道:“会。” 绿袍人道:“那好,你在屋外去捡一柄长剑来。” 唐绳武转身奔出屋外,从地上捡了一柄长剑,返回石室。 绿袍人道:“好,你打亮火筒,走在前面。” 唐绳武心中忖道:“好啊,原来是要我替你领路、”不觉迟疑道:“这里面要如何走法?” 绿袍人道:“只管进去,老夫自会告诉你的,先靠左边走三步。” 唐绳武依言打亮筒火,举步朝洞窟中走去,刚跨了两步,突听身后一阵隆隆轻震,两扇石壁已然合了起来。 洞窟中立一刻一片漆黑,只有手上火筒发出一圈茕茕火光,仅可照亮丈许远近。 唐绳武心头一怕,脚下不觉一停,失声道:“洞门关起来了么?” 只听身后绿袍人急道:“不可停留,记住,走到第三步,必须纵向右首壁下,再走三步。” 唐绳武不敢违拗,向前跨了一步,依言纵到右首壁下,又走了三步。 绿袍人及时喝道:“现在朝前纵起,落到第二步上。” 唐绳武果然纵身跃起,越过一步,落到第二步上。 绿袍人道:“很好,横跨一步,落到甬道中间,每走三步,纵越一步,共计一十二步,必须记清步数,不可丝毫有误。” 唐绳武知道他手中那张羊皮上,一定画着走法,只要照他说的走去,决不会错,当下也就放胆而行,按着他说的三步一纵,朝前走去。 这一条甬道,宽阔平整并无弯曲,但谁也想不到竞是步步都藏着杀机,只你一步走错,立有杀身之厄! 唐绳武走在前面,一路听着绿袍人的口令,忽左忽右,忽三忽四,迂回纵跃,走了足足一刻工夫之久,总算到了甬道尽头。 眼前登时豁然开朗,变成了个可容数百人的大石窟,望去空荡荡的,阴林幽黑。 前面是一堵高大石壁,开了一个人多高的圆洞门,洞上有一个横轴,刻着“桃花之宫” 四个大字。 绿袍人沉声道:“可以进去了。” 唐绳武这一段甬道,已经走的提心吊胆,汗流侠背,此时听说还要进去,不由惊问道: “这里要如何走法了?” 绿袍人道:“羊皮上没有说,大概不会有事,你只管进去。” 唐绳武心中暗道:“既然不会有事,你为什么不走在前面?” 这圆洞门内,似是一个大天井,越过天井。当中是一座高大的大厅,玉砌丹墀,甚是壮丽。 两边廊下,各坐着八个怀抱乐器的人,雕塑得栩栩如生,好像正在弹奏着乐曲。 绿袍人低喝道:“走的慢点!” 两人走近丹挥,只见正面阶上、挂着一道珠廉,都是一颗颗黄豆大的珍珠串成,经火光一照,珠光氲氲,幻起一层五彩烟云,耀目生花! 珠廉前面,坚立了一方朱红木牌,上面写着四个金字:“敬辞跪拜。” 绿袍人骤观金字,急忙喝道:“快伏下去。” 他走在唐绳武身后,此时喝声出口,迫不及待,一下扑在唐绳武的身上! 这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唐绳武听到喝声堪堪伏下身子,就被禄袍人扑了上来。 额角砰的一声,碰在地上,直碰的眼前金星乱冒,鼻孔中依稀闻到一股甜甜的花香。 但就在这时,只听两廊忽然奏起了一阵美妙乐声,乐声中夹杂着一阵潇潇洒洒的细响,好像急风骤雨一般飘洒而来! 唐绳武出身以毒药暗器闻名江湖的四川唐门,自幼耳染目儒,自然听的出这一阵风雨飘摇的细碎之声,正有无数细小暗器密集射来! 一时伏在地上,那敢丝毫动移! 同时但听伏在自己身上的绿袍人忽然发出尖声惊叫,也差幸有他伏在背上)等于作了唐绳武的挡箭牌! 这一阵洒洒细响,足足有一盏茶工夫之久! 唐绳武暗暗耽心,忖道:“糟糕;这绿袍人虽替自己挡去了射来的暗器、但他若是这样死了,这座神秘洞窟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岂不可怕?” 他总究年纪还小,想到可怕,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噤。 乐声倏然而止,洒洒暗器,也及时停了下来。 绿袍人忽然一跃而起,抖抖身上绿袍,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好歹毒的暗器!” 唐绳武跟着站起身子,奇道:”你没被暗器射到?” 绿袍人冷冷哼道:“区区暗器,岂能伤得了老夫?” 唐绳武看他身上一袭绿袍,果然完好如故,没有一点被暗器打中的痕迹。” 再看地上,除了两人伏身之处除外,四周积满了小箭、小钉、金针之类的细小暗器,几乎达一寸许高! 蓝汪汪的闪闪发光,分明都淬过剧毒,只要被打中一支,就得毒发身死。 唐绳武忽然想起方才暗器骤发之际,曾听绿袍人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极像是个女子!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付道:“他明明是个老人,怎会发出女子声音来?”心中想着,不觉睁大眼睛,朝绿袍人脸上望去。 绿袍人双目一瞪,喝道:“你看什么?” 唐绳武道:“我听你方才那声尖叫,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绿袍人目中凶光一闪,怒哼道:“你是不想活命了!” 唐绳武心头老大的不高兴,说道:“这句话又没得罪你,何用发这么大的脾气?” 绿袍人突然左手扬起。露出一只银色的手掌,五指锐利则刀,仕盾绳武面前幌了一幌,厉声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唐绳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失声道:“你……手是银子做的……” 他这一后退,瞥见厅上挂着一道珠帘,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左右分开! 厅上一把蟠龙椅上,赫然斜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白脸中年人,脸含微笑,双目闪闪有光,朝自己望来: 唐绳武猛吃一惊,叫道:“厅上有人!” 绿袍人经他一喝,急忙一个转身,举起手中火筒,朝厅上射去,口中沉喝道:“什么人?” 唐绳武看他举灯照去,也立即举起手中火筒,朝厅上射去。 两支灯光一照,厅上登时大亮,但见那白脸锦袍人只是侧身而坐,笑容未敛。 在他身边,还有八名侍女,全身上下光致致的不着寸缕,只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在幽暗之中、婆娑起舞。 这八名侍女,不但身材生得曲线玲珑,峰峦丘壑,丝毫毕露,皓腕舒展,姿态美妙,就是眉目间也充满着挑逗,春情荡漾! 唐绳武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早已看的面红心跳,不敢多看。 绿袍人同样迅速的移开目光,口中轻哗了一声:“真不要脸!” 这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歌舞场面、原该配上悠扬音乐,柔和灯光,和美女妙曼的歌声,才能有更好的情调! 但大厅上既无灯光,又无音乐,好像她们只是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舞蹈着:她们主人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欣赏! 绿袍人已经别过头去,突然心中一动,不觉又凝目朝厅上望去。 这一望,果然给他看出破绽来了! 锦袍人侧身而坐,看去正在静静的欣赏妙舞,一动没动。 尤其八名侍女,柳腰款曲,皓腕舒展,照说正该风流云动,婆娑起舞,但她们却好像定在那里,一直保持原状,纹风不动。 若说他们不是真人,却个个神态如生,但若是真人,怎会像泥塑木雕,一直坐立不动? 绿袍人谛视了半晌,沉声道:“咱们进去。” 这回他居然不叫唐绳武走在前面,话声一落,一手举着火筒,当先举步,跨上石阶,往厅上走去。 唐绳武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这穿锦袍的,就是桃花郎君么?” “桃花郎君!”绿袍人不觉机伶的一颤,目注着厅上的锦袍人,点点头道:“不错,可能他就是桃花郎君了……” 他走近大厅门口,又停下步来,审慎的打量着厅上情形。 唐绳武奇道:“你手上羊皮卷,不是画着这座秘窟的地图么?” 绿袍人冷冷道:“羊皮卷上只有甬道的图样。” 唐绳武又道:“这座大厅上没有机关埋伏了么?” 绿袍人冷哼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唐绳武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绿袍人没有作声,举步跨入厅中。 唐绳武吃惊的道:“你要小心啊!” 绿袍人回头望了他一眼,冷然道:”你怕了么?”缓步向前行去。 唐绳武胸脯一挺:道:“我怕就不进来了。”说完,紧随绿袍人身后走了进去。 绿袍人脚步十分缓慢,渐渐走到大厅中央,仍然不见有何动静。 这大厅之上,陈设得富丽堂皇,这一走近,那站着八名侍女,一个个笑靥相迎,美目流盼! 尤其她们身上仅披着一层薄纱,那晶莹如玉,丰盈胜雪的嗣体,凹凸丘壑,悉呈眼底。 只看的唐绳武周身血脉沸腾,心头不住的乱跳,一张俊脸,登时热烘烘的红上了耳根。 就在两人步履未停,突听廊前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细乐! 这一阵乐声和方才在阶前听到的曲调完全一样! 绿袍人猛然一惊,立即停住脚步。目光迅速向四下转动。 音乐骤起,那八名裸体侍女,突然间随着乐声,手脚一齐活动开来,柳腰款摆,皓腕舒展,像穿花峡蝶一般,进退盘旋,婆娑起舞。 侧坐在蟋龙椅上的锦袍人,也在此时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似是对绿袍人和唐绳武两人,漠视无睹,只是脸含微笑,悠闲的欣赏着他侍女们的青春艳舞。 绿袍人看出情形不对,急忙低喝一声:“快退出去。” 他虽然及时警觉,但是已经迟了一步,那八名侍女在这一瞬之间,迅快的错开,随着妙曼舞姿,把两人围在中间,后退之路,已被她们堵死。 这一下当真如人众香之国,左右前后,呈现在眼前的,都是一条条美丽的胴体,如送怀,如投抱,活色生香,令人眼花撩乱! 不,她们轻挪款摆,袅袅逼近,皓腕转舒,粉掌乍现,竟然朝两人攻了过来。 绿袍人静立不动,口中沉声喝道:“你们还不给老夫退开?” 喝声出口,银光乍闪,锋利如刀的右手五指,悠然朝前划去! 对面一名恃女视若无睹,粉掌扬起,袭到了绿袍人前胸。 两手乍然一接,“喀”的一声,那侍女一条皓腕,被绿袍人锋利银手齐时削断。 手腕断处,竟然没有一滴鲜血,却射出一缕淡淡的绊色烟雾,来势奇快,直向绿袍人脸上喷了过来。 绿袍人失声道:“她们……不是人……” 原来这八名侍女,竟是由机关操纵的木偶! 绿袍人这一开口,忘了闭住呼吸,鼻中立时闻到一丝淡淡的胭粉香气,总算他为人机警,及时警觉,立即身形一伏,疾快的滚到地上。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绳武看他忽然滚到地上,不知是否负了伤?心头方自一惊,突觉脑后生风,一名侍女已经欺到身后,挥掌朝后颈斫来。 唐绳武出身暗器世家,凡是练习暗器,必先练习闪避暗器,这是自幼练熟了的,不用转念,身形一矮,便自避开,但八名侍女,这个挥掌一击,像流水般闪了过去,另一个又飞快的欺近,挥手劈来,这中间几乎没有一丝空隙。 唐绳武接连闪避三个侍女的轮流攻击,已经有些眼花撩乱,喘不过气来。 忽然,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就在绿袍人滚到地上之后,八名侍女的攻击目标,全已集中到自己一人身上。 再看躺卧地上的绿袍人,在这眨眼工夫,竟如流水般退出数丈之外,他不是自己爬动,而是脚下地板旋转,把他送出去的。 原来这大厅上,只有中间自己站立的地上,没有转动,那些木偶却藉着地板转动输送,进退盘旋,挥舞双手,攻击敌人。 木偶毕竟不是真人。无论那操纵机件如何精巧,总不可能见机行事,她们双臂挥舞,虽然配合绵密,但双脚固定在木板上,并不能移动,只是由那方木块旋转进退。 无怪绿袍人这一躺下,不但躲开了攻击,还随同第一个发难的木偶,旋了出去。 唐绳武人本聪明,一想到这里,那还怠慢,立时往地上躺了下去。 这一着果然有效,但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随着木偶,像行云流水般旋转开去,等快要旋到大厅右侧,奋力往外一滚,滚出旋转的地板;到了绿袍人身侧。 急忙翻身坐起,回头看去,那八名美丽的木偶,依然双手挥动,随着音乐,舞个不休。 再看绿袍人依然躺在地上,双目紧合,不知伤在那里?心中暗暗吃惊、忍不住低声间道:“你怎么了?” 绿袍人嘴皮微动,气息极弱,说道:“我……中了……毒……” 唐绳武急道:“那怎么办?” 绿袍人缓缓睁开眼来,望着唐绳武,续道:“我长袍…… 里面……靠右首……有个革……囊……” 唐绳武道:“你有解药?” 绿袍人点点头,吃力的道:“快……快拿给我。” 唐绳武依言伸过手出去,只觉他那件绿袍,又厚又大,但他身躯,却生的甚是纤小,手指触到身上,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而且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摸到右首腰间,果然挂着一个小小革囊,这就迅快摘下,取了出来,打开一瞧,里面放着的药瓶,竟有十来个之多,一时不知该取那一个好,急忙俯首问道:“那一个瓶里是解药?” 绿袍人目中隐有怒意,说道:“绿色药丸。” 唐绳武找到一个小瓶,问道:“是这个吧?” 绿袍人点点头,道:“三颗……快……给……我服……下唐绳武不敢怠慢,倾出三颗墨绿色的药丸,迅快纳入他口中。 绿袍人缓缓合上眼皮,不再作声。 唐绳武蹲在他的身边,心中愈想愈觉可疑,暗自忖道:“这神秘老人,身子纤小,却偏偏穿着这么一件又厚又大的长袍,尤其方才那一声尖叫,明明是女子口音……” 心中想着,目光不期落到那个革囊之上,但见左下角绣着一朵金色的小花,边上还有一个“珠”字。 唐绳武心中更加确定,这绿袍人准是女子无疑,敢情她脸上戴了人皮面具。 他情窦初开,想起方才手指触到他身上,不觉心头一阵跳动,怔怔的望看绿袍人脸上,暗想:“不知她是老是少,多大年纪了?” 两廊乐声渐歇,厅上八个美丽的木偶,也随着停止下来,又回到了锦袍人身边。锦袍人也在此时又缓缓转过身去,回复了侧坐的姿势。 一切都静止下来,厅上登时寂然无声。 这时听刷的一声轻响,好似从窟顶飞过一件东西。 唐绳武急忙转身看去,却又不见有何异状! 过了半晌,只见绿袍人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缓缓站了起来。 唐绳武喜道:“你已经好了么?” 绿袍人口中“唔”了一声。目注唐绳武,沉声道:“你过来。” 唐绳武只觉他目光森冷,隐射杀机,心中暗吃一惊,脚下略现迟疑,问道:“什么事?” 绿袍人喝道:“老夫叫你过来。你还不过来?”突然双肩一幌,右手疾探,一只锋利如刀的银色手爪.闪电般朝唐绳武当胸抓来! 唐绳武早已暗有戒备,见他突起发难,立即后退半步,手中长剑一记“轻云出蛐”,朝前封出,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双方出手,全都极快,只听“呛”的一声,唐绳武一柄长剑,和绿袍人银手乍接,只觉手上一轻,立被齐中削断! 唐绳武大吃一惊,急急向后跃退。 绿袍人冷笑一声,银手当胸,缓步逼来。 唐绳武手中只剩了半截断剑,脚下连连后退,一面说道:“方才不是我替你拿药,这时早已毒发身死,你怎么恩将仇报,出手袭击……” 绿袍人一声不作,目露怨毒,依然缓缓逼进。 唐绳武又急又气,突然掷去手中断剑,脚下一停,右手徐举,喝道:“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和你拼了!” 这一瞬工夫,他一只右掌,已经变得乌黑有光,怵目惊心! 绿袍人望了他一眼,冷哂道:“毒煞掌!” 唐绳武道:“不错,毒煞掌七步伤人,在下纵是功力不足,三步之内,和你拼个同归于尽,还不难办到。” 绿袍人果然住足不前,目光狞厉,直流着唐绳武,恨恨的道:“我非杀你不可。” 唐绳武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绿袍人怒哼道:“我不管。” 忽然从宽大绿袍中取出一个革囊,随手打开,往地上一倒,但见刷的一声,从囊中窜出一个拳头大的东西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东西,背负厚甲,腹生六足,阔头尖椽,丑黑如狐,这时霎着两颗绿豆似的眼珠,盯着自己,拱伏不动! 唐绳武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心中明白,绿袍人一心要杀自己,他放出这东西来,准是一个极厉害的毒物! 眼看自己手无寸铁,怎能和毒物相抗?心念闪电一动,立时想到包裹里还有一柄黑玉拂,师父曾经说过,这柄拂尘不受刀剑…… 就在此时,突见他黑丑东西腹部鼓动,“嗤”的一声,从它口中,喷出一片金黄细沙,直向自己激射过来。 唐绳武一直注视着它,自然早有准备,没待累沙喷到,立时双脚一顿,身形往上跃起两丈来高,但觉背后好像被人一把抓住,往上提了起来,停在悬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见一片金沙,随着从脚底飞起二丈来高,差幸自己身子被人悬空提起,才没被打中。 那一片金沙,从脚底射过,洒落地上,响起了一片洒洒之声,但见自己立身之处,冒起一阵黑烟,地上登时现出一片焦黑! 唐绳武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光都没有,也不知谁抓着自己背后衣服?用力一挣,飘落地上。 迅速褪下包裹,从里面抽出玉拂,当胸一横,扬眉喝道:“你到底是何居心,要放出毒物来害我?” 绿袍人依然一声不作,口中发出一声轻嘘。 嘘声才起,那拳头大的黑丑东西,突然身子一拱,凌空朝唐绳武当头扑来! 唐绳武大喝一声,右手一扬,黑玉拂嘶的一声,迎着拂去。 那黑丑东西快要扑到唐绳头顶,生似识得厉害,六足凌空划动,迅如闪电,掉头飞了回去。 落到地上,两颗绿豆似的小眼珠,盯着唐绳武手上黑玉拂,好像露出畏缩之色。 唐绳武眼看那黑丑东西竟然惧怕自己手中拂尘,不由的胆气一壮,大笑道:“你还有什么恶毒东西,只管使来。” 绿袍人口中连嘘两声,那黑丑东西只是拱伏不动,绿袍人气的举足狠狠的踢了它两脚,怒道:“我养你这许多时间,原来是个无用的东西。” 那黑丑东西任由他在背上踢了两脚,六足缓缓划动,畏缩的朝革囊中爬了进去。 绿袍人狠狠的顿顿脚,突然从大袖中抽出一柄亮银短剑,朝唐绳武一指,切齿道:“小贼,过来授首。” 唐绳武道:“你要我和比试么?” 绿袍人怒哼道:“我要杀你。” 唐绳武道:“我早就声明不稀罕这里的藏宝,你何用这般相逼?” 绿袍人不耐道:“我不管,你不用多说。” 唐绳武道:“咱们无冤无仇;你……” 绿袍人怒道:“我就是要杀你。” 唐绳武不禁心头、冒火,剑眉一扬,怒道:“好个不讲理的人,须知我并不是怕你,但你总该说出要杀我的理由。” 绿袍人愤怒的道:“没有理由,我要杀你,就是要杀你!” 他举起短剑,正待朗唐绳武刺来! 只听有人接口笑道:“这理由我知道。” 山腹石窟,明明只有绿袍人和唐绳武两人,突然有第三人开口说话,这下直听的两人同吃一惊! 绿袍人短剑护胸,厉声道:“什么人?” 只听中间侧身而坐的锦袍人嘻嘻笑道:“是我。” 绿袍人骇然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是活人?” 锦袍人道:“会说话的,自然是活人了。” 唐绳武道:“你就是桃花郎君么?” 锦袍人嘻的笑道:“非也,非也!” 随着话声,从锦袍人身后缓缓露出一个脑袋,头顶盘着一条小辫,生得獐头鼠目,嘻嘻直笑! 原来他是躲在锦袍人身后;这回缓缓直起腰来。 两人才看清楚这人一身土布衣衫,约摸五十来岁,像个乡下老头,他好像笑的很开心,眯着两条眼缝,满脸皱纹,都会牵动,模样透着古怪,又有些滑稽! 绿袍人叱道:“你是什么人?” 小老头耸耸肩道:“小老儿就是我,我就是小老儿。” 绿袍人哼了一声,道:“你从那里来的?” 小老头露出一口黄牙,嘻的笑道:“你们小两口从那里来的,我小老儿也是从那里来的。” 绿袍人怒声道:“你是作死!”双肩一晃,正待作势纵起! 小老头双手连摇,急道:“慢来!慢来!这里满布机关,一不小心,触动埋伏可不是玩的……” 话声未落,但听“喀”的一声,锦袍人坐椅后面,突然伸出四条铁臂,一下把小老头抱个正着! 敢情他摇手之际,无意间,触动了锦袍人坐椅背上的机关! 铁臂台拢,成了两道铁箍,一道束在小老头胸背,另一道束住了他双腿。 小老头大叫一声,挣扎着道:“糟糕,这下完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章 妙启秘窟 唐绳武想起方才有人在上面把自己提起,悬在半空,才避开那黑丑东西喷出来的一片金沙,这人自然是他了。 此刻一见小老头被两道铁箍束住,动弹不得,急忙奔了过去! 他才跨出一步,小老头立即喝道:“小哥别动,这大厅上,只有两边墙下才是安全地方,再过来不得,小老儿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是永远被箍在这里,活活饿死,也没有多大要紧,你小哥年纪轻轻,还没娶媳妇儿,可不能再蹈危机。” 唐绳武被他说的脸上一红,说道:“既有发动埋伏的机关,自然也有使它复原的枢纽了。” 小老头身不能动,但他一双手臂却并没被箍在里面,闻言双手一摊,耸耸肩道:“这个只怕没有,反正它既然箍上了,那是存心要把小老儿活活饿死,小老儿也就认命了。” 绿袍人看他身子已经动弹不得,还在摊着双手,摇头晃脑说个不完,不觉嗤的笑道: “饿死活该!” 小老头一双小眼,骨碌碌望着两人,续道:“小老儿听说桃花郎君有不少珍宝,待会你们找到宝藏,别忘了送几件给我把把玩,小老儿就死而无憾。” 绿袍人哼道:“真是财迷心窍。” 小老头嘻的笑道:“世间上只有两种东西,最会迷人心窍,一种人是见钱眼开,财迷心窍,还有一种人是色迷心窍……”一阵干咳,忽然哦了一声,嘻的笑道:“小哥,你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杀你么?” 唐绳武道:“小可不知道。” 小老头嘻嘻直笑道:“因为你方才在他怀里乱掏……” 绿袍人双足一顿,叱道:“你当真不想活了?”伸手掏出弹弓,对准小老头脑袋弹去。 唐绳武喝道:“你不能对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出手。” 绿袍人道:“我偏要弹。”” “呼”的一声,一颗银弹。直向小老头激射过去。 小老头惊啊一声,叫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下不是要我老命……”脑袋往下一缩,就朝椅子背后钻了下去。 他身上紧束着两道铁箍,不知如何钻下去的。 唐绳武方自一怔,只见他双手高举,一个身子正在缓缓的往下缩去,滑出了第一道铁箍。 绿袍人一弹落空,口中冷哼一声,弓弦响处,又是两颗银丸,连珠弹出,向小老头手上打去。 小老头一颗脑袋已经钻下去了,但两手还未滑出,依然高举空中,发急叫道:“别打,别打,算小老儿说错了。”口中喊着,两只手掌朝外轻轻一转,已然把激射而至的两颗银丸,接到手中,身子迅快的往下一缩,双手跟着脱出铁箍。 紧接着双手攀住了铁箍;身子往上一冒,紧紧束住了的双足,也飕的一声,从下面一道铁箍中脱了出来。 从他缩头避弹,双手接弹,到全身脱出铁箍,当真俐落快捷,熟练无比,好像他经常被人用铁箍箍住身子,也经常从铁箍中逃出来,才会有这般熟练。 绿袍人哼道:“缩骨功,有什么稀奇?” 小老头耸肩笑道:“小老儿几时说过稀奇了?喂,小姑娘,你是七太公的什么人?” 绿袍人哼道:“小姑娘又怎样?你管我是谁!”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他果然是位姑娘。” 小老头陪笑道:“七太公在世之日,小老儿曾有数面之雅,方才看到小姑娘身上绿袍,不惧暗器,就想到是七太公的宝衣了。” 绿袍人道:“你认识我爷爷。” 他虽然扮作者人,总究江湖经验不够老练,经小老头拿话一套,就套出来了。 小老头嘻的笑道:“自然认识,两年前在泰山脚下遇上七太婆,还和小老儿打招呼呢,最近已经有两年没见她老人家了,不知近来可好?” 绿袍人道:“奶奶上了年纪,很少出门。”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这就是了,像你老奶奶,早就该在家纳福了,不像小老儿,穷的家无隔猜粮,一把年纪,还得在江湖上跑。” 绿袍人道:“你老和我爷爷、奶奶认识,自然也是大有名气的人了。” 小老头听的大是高兴,摸着山羊胡子,笑道:“小老儿叫做萧不二,咳,萧不二你也许没听人说过,但小老儿有个外号,说出来,你就会知道。” 绿袍人道:“你说呢!” 小老头道:“雪上无影白日撞鬼。” 唐绳武心中暗道:“那有这么长的外号?” 绿袍人道:“你老就是神偷雪上无影?” 小老头道:“江湖朋友给小老儿取这个外号,真是取绝了,小姑娘你想想,雪上无影,听来还算不错,好像小老儿的轻功,独步天下。但白日撞鬼,这四个字就不好听,青天白日。 遇上小老儿,就像撞上了鬼,其实我萧不二说一不二,一天只作一次,吃的喝的够了,就懒得再动手。” 绿袍人道:“你老就是跟着我们进来的了?” 小老头嘻嘻笑道:“小老儿原是跟长江二鼠来的,他们一打开石门,就自相残杀起来,小老儿还和他们客气?” 绿袍人奇道:“这条甬值。一步走错,就会触动机关,你是如何走进来的呢?” 小老头耸耸肩得意的笑道:“一些翻板埋伏,只要老鼠可以过去的,小老儿也就过的去。” 唐绳武心中暗想:“是了,他外号叫做雪上无影,轻功自然极高了。” 绿袍人道:“你老自然也为桃花郎君藏珍来的了?” 小老头嘻嘻一笑道“这还用说?不过小姑娘只管放心,小老儿只取几件珍宝,你要的东西,小老儿决不和你抢。” 绿袍人心头暗暗一惊,问道:“你知道我要的东西?” 小老头笑道:“桃花郎君原是七太公的师弟,桃花娘子则是昔年玄阴教主阴无垢的关门徒弟,玄阴教覆灭之后,所有珍宝,全被她带出来了,嘻嘻,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自然只有你小姑娘配拿了。” 绿袍人目露惊讶,望着小老头。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小老头道:“小老儿这点消息,总还灵通,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桃花郎君的藏宝,但这多年来,从无一人真正找到地头的。” 绿袍人道:“但我们找到了。” 小老头道:“还很难说,远在十多年前,终南山连云峡山腹中,就曾发现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当时大家都认为是桃花郎君昔年隐居之所,一时轰传江湖,就有不少人闻风赶去……” 绿袍人道:“你也去了?” 小老头缩缩头,道:“小老儿那时幸亏在江南,要是去了,还会活到现在?” 绿袍人道:“那是为什声呢?” 小老头道:“那一次,江湖上少说也死了一二百人,凡是入洞的人,不出一天,一个个得了黑死病,有人倒毙路上,有的死在酒楼,客栈里,死后浑身发黑,缩成一团。后来还是华山派掌门人范云阳亲自赶去,说出洞中铺有剧毒,中人立毙,结果要人把那山窟封闭了。” 绿袍人道:“那里到底是不是桃花郎君隐居的洞府呢?” 小老头道:“进去的人,全都死光了,还有谁知道?但据说那里空无所有。” 唐绳武打了个冷噤,道:“这里不知会不会有毒?” 小老头耸耸肩道:“那就要再过几个时辰看看,咱们三人之中,如果没有人倒下去,那就没有毒了。” 绿袍人道:“这里除了大厅,什么也没有,只怕也空无所有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这里一路都布设了埋优,那会只有这么一个大厅?再说光是一个大厅,也不成格局呀!” 绿袍人眼睛一亮,道:“你看出这里另有门户?” 小老头轻笑道:“小老儿已经是贼祖宗了,门户机关,多少总还看的出一些来。” 绿袍人道:“那你快看看,这里的门户在那里?” 小老头笑道:“你们小两口要是不吵架动手,小者儿早就找出来了。” 说话之时,已从怀中取出一卷极细的铁丝,用手抡直,一个人像猴子走路一般,点着脚尖,一颠一颠的依着四周石壁走了一转。 手中铁丝,不住在壁上敲打,一边不住的贴耳细听。 他当真不愧“雪上无影”,这样走来走去,果然并未触动厅上埋伏。 唐绳武和绿袍人只是站在大厅右首壁下,看着小老头敲打。 过不一会,小老头摇摇头道:“这座大厅,只是诱人的地方,出入门户不在这里。” 绿袍人不信道:“不在这里,那会在什么地方?” 小老头道:“你们站着别动,小老儿到外面去瞧瞧。”颠着屁股,往厅外走去。 绿袍人疑信参半,回头朝唐绳武低声说道:“这老头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唐绳武道:“他不是和你们很熟么?” 绿袍人瞪了他一眼,哼道:“谁和他很熟?就算是熟人,难道就没有坏人么?” 唐绳武听的一怔,忙道:“那我跟他出去看看。”忍不住举步朝外行去。 但听绿袍人低喝道:“慢点……” 唐绳武道:“为什么?” 绿袍人还未来得及答话,瞥见小老头在阶前竖立上写“敬辞跪拜”的那方木牌前伏下身去。 不知他如何动了一下,突听嗒的一声轻响,一阵寒芒,一片毒针从地上迸射而出! 那伏在地上的小老头此刻忽然不见,原来他身法奇快,不知何时,已经缩成一团,躲在那方木牌后面了。 唐绳武心头暗暗凛骇,付道:“这毒针如此密集,换了是我,只怕非伤在毒针之下不可了。” 那从地底迸射出来的毒针,不但数量极多,而且力道极强,一直射到石窟顶上,才纷纷下落。 大厅前面,不论来了多少人,但经这一阵从地上冒出来的毒针迸射之后,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幸免。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唐绳武再定睛瞧去,小老头又已蹲着身子,伏在那方木牌前面了。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知他蹲在那里,究是在作什么,正待举步走去。 绿袍人低声道:“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这回她说话的声音,居然柔和了不少。 唐绳武听的一怔,陡闻又是“嗒”的一声轻响,原来是那小老头用手中铁丝,在拨动着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这一声轻响过后,紧接着但听阶前一片天井中,从地底传来一阵隆隆之声! 绿袍人紧张的道:“不知又有什么埋伏了,这座石窟,看来真是布满着机关。” 话声甫落,但见天井左、右两边缓缓升起两口八角井栏,隆隆之声,跟着停顿。 小老头却在井栏升起之时,飞快的退进大厅。 唐绳武忍不住问道:“老丈,这两口井……” 小老头伸手一指,嘻的笑道:“你们快瞧!” 但见那两口井中,同时激射出两股泉水,水珠如雨,向四外飞溅,整座大天井中,全被一片靠靠细雨所笼罩! 唐绳武问道:“那水很毒么?” 小老头道:“大概是有毒的了。” 绿袍人道:“若是没有毒,他会躲得这么快?” 小老头朝两人咧齿一笑道:“凡事小心为上。” 说话之间,那喷泉业已停止,连地上都已涓滴不见。 小老头回头道:“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 随着话声,一颠一颠的往厅中走来。绿袍人道:“你要我们出去,你怎么反而朝厅上走来?” 小老头摇摇头,笑道:“小姑娘.你疑心真大,我不走进来,你们休想出得去!” 绿袍人道:“为什么?” “为什么?”小老头瞪着两颗豆眼,耸耸肩道:“从大厅到阶下,少说也有四五丈远,步步都有危机,你们会飞?” 绿袍人喘的笑道:“你要背我们出去?” 小老头掂掂手中铁丝。说道:“那倒不用,你们纵到我这里来,小老头儿自会送你们出去。” 绿袍人道:“如何送法?” 小老头嘻嘻笑道:“你不用多问,我自有送你们出去的法子。” 绿袍人看看唐绳武,低声道:“我先纵过去,你在这里等着。” 她不但不再说要杀唐绳武,而且语气也温和的多了。 本来嘛,那小老头不论武功、机智、经验,都胜她甚多,在这山腹石窟中,一共只有三人,为了要防备小老头一着,自然只有和唐绳武联合的份儿。 绿袍人话声一落,没待唐绳武回答,说道:“我来了。”双足一点,人已翩然掠起,朝小老头身边落去。 小老头身子一蹲,口中喝道:“别松气,来……出去!”手中铁丝一抡,朝绿袍人脚底轻轻一挑,绿袍人将落的身子,重又飞起,飕的一声,飞出大厅。 唐绳武看的暗暗称奇,小老头手上一支铁丝,看上去又细又软,一碰就弯,但在他手上,居然像一支长枪,可以把人挑出老远! 光是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 心念转动,只听小老头叫道:“喂,小哥,你在想什么心事?现在该你了。” 唐绳武答应一声,依言纵了过去: 他已准备跃到小老头身边,身子将落未落,依然提着一口真气,只听小老头喝道: “好,出去!” 陡觉脚下一沉复起,身不由己朝厅外飞去。 等到唐绳武脚踏实地,只见自己正好落到绿袍人身边,不觉抬目赞道:“老丈好手法。” 那知这一抬头,大厅上那还有小老头的影子? 绿袍人失声道:“他人呢?” 唐绳武道:“不知道啊,小可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厅上。” 绿袍人顿足道:“我们上他的当了。” 唐绳武道:“上他什么当?” 绿袍人回目四顾,恨恨的道:“你连我这句话也听不懂?” 唐绳武被她埋怨的莫名其妙,茫然问道:“不知姑娘说的那一句话?” “还要问呢!”绿袍人气鼓鼓的道:“他方才已经开启了门户,故意把我们骗出来,他一个人进去了。” 唐绳武道:“这个不会吧!” 绿袍人哼道:“还说不会,一个老偷儿,还会是什么好人?” 唐绳武道:“他开启门户,我们怎会没有看到?” 绿袍人道:“他进来的时候,你几时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打开门户,还会让我们看到么?” 唐绳武道:“这个……” 绿袍人道:“别这个那个了,快随我进去。”转身就朝石阶上走去。 唐绳武道:“姑娘且慢!” 绿袍人回头道:“什么事?” 唐绳武道:“那老丈曾说,大厅上步步都有危机,还是小可先去试试。” 绿袍人目光盯注着唐绳武,嗤的笑道:“你知道大厅上的机关埋伏?” 唐绳武道:“小可不知道。” 绿袍人道:“那你干么……” 话声未落,突听身后有人嘻嘻直笑! 绿袍人迅快的转过身去,只见小老头不就蹲在两人身后? 不觉脸上一热,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老头咧嘴笑道:“小老儿只是蹲在这里休息一回,也想听听你们两人在小老儿背后,说些什么!” 绿袍人哼道:“我们说些什么,你也管的着么?” 小老头道:“小老儿想听你们是不是肯三一三十一分账?” 绿袍人道:“到了里面,自然有你一份。” 小老头朝唐绳武呶呶嘴,低笑道:“你现在还要不要杀他?” 绿袍人冷冷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耸着肩笑道:“你不杀他,咱们该三一三十一分,但你如果杀了他,咱们就二一添作五。” 绿袍人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珍宝!” 小老头豆眼一转,低笑道:“其实小老儿早就看出了。” 绿袍人哼道:“你看出什么?” 小老头道:“你不会真的杀他。”一面朝唐绳武眨眨眼睛笑道:“喂,小哥,我这话可对?” 绿袍人冷哼一声,正要发作! 小老头忽然伸手一指,道:“小老儿口没遮拦,只是逗着你玩的,现在是时候了,你们瞧瞧那木牌上的字,咱们也该进去了。” 两人随着他手指看去,原来竖立阶前的那块狭长木牌,本是“敬辞跪拜”四字。如今已变了八个字,那是“益个斯升,扣露今古”。 绿袍人看的一怔,道:“是了,羊皮卷上,也有这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蹲在地上,拨弄着手中铁丝,嘻的笑道:“你们真当小老儿蹲在这里,偷听你们说话,小老儿是为了这两句话伤脑筋。” 绿袍人道:“你想出来了么?” 小老头神秘一笑道:“这上面大有学问,小老头想了半天,自然想出来了。” 绿袍人道:“那你说出来听听。” 小老头摇头道:“不成,小老儿费了好大的脑筋,才想出来,我要考考你们。” 绿袍人想了想,回头朝唐绳武问道:“我想不出来:你呢? 想不想的出来?” 唐绳武低低的念道:“益个斯升,扣露今古……”接着摇摇头道:“小可也想不出来。” 小老头得意的道:“小哥,打这种哑谜,最要紧的就是别钻牛角尖,你多念几遍,就会想出来。” 唐绳武道:“这两句话,暗藏玄机,小可实在想不出来。” 小老头大乐道:“听你口气,已经钻到牛角尖里去了,那就一辈子也休想想得出来。” 绿袍人披披嘴道:“这有什么稀奇?他鬼心思没有你多,自然想不出来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你帮他说话?唔,唔,这也难怪,年轻人和年轻人容易合得来,就把臭老头撇到一边去。” 他话中带刺,唐绳武听到不禁脸上一红。 绿袍人披披嘴哼道:“我想你也没想出来,不然,你早就说了。” 小老头不服道:“谁说我没想出。” 绿袍人道:“咱们进入山腹,是找寻桃花郎君藏宝来的,又不是闲着无聊,打灯谜来的,你想到了,就该说出来,干么多耗时间?” 小老头听到宝藏,豆眼一亮,猛的在后脑拍了一掌,笑道:“这话没错,我说!我说! 嘻嘻,说穿了其实简单的很。” 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嘻嘻笑道:“这话得从头说起,小老儿最喜元宵逛花灯,也喜欢看读书相公打灯谜……” 绿袍人嗤的笑道:“元宵那几天,到处城开不夜,仕女如云,大家挤来挤去,你正好大行其道,自然喜欢了。” 唐绳武已知小老头还有一个外号是“神偷”,这时听绿袍人一说,觉得好笑。 小老头道:“小姑娘真把我老偷儿说的一钱不值,普普通通的金银珠宝,还值得我小老儿下手?老实说,当年小老比溜进大内,在皇宫里足足逛了三天,结果也只拿了皇帝老儿一个汉玉鼻烟壶,不信,这鼻烟壶还在小老儿身边,那皇宫……” 他说到得意之处,口沫横飞,说个没完。 唐绳武道:“老丈,你先说这八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一怔,笑道:“是,是,咱们先说这八个字,方才小老头就是为了这八个字,足足想了半天,结果还是牛吃满天星,(野草名)弄不清究是什么?后来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打灯迷,有一种‘卷帘格’,是倒读的,这一倒念,果然给小老儿念通了。” 绿袍人看着木牌,一字一字念道:“古今露扣,升斯个益。 这有什么意思?” 小老头嘻嘻一笑,问道:“这木板上,原是‘敬辞跪拜’四字,什么时候才变换了这八个字?” 绿袍人道:“大概这木板下面暗藏机关,方才看你伏着身子,好像在拨弄什么,自然是那时候变换的了。”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八个字是这个秘洞最重要的秘密,因此凡是看到这方木牌的人,决难活命。差幸小老儿见机的快,随着木板转动,一下躲到了后面,才算没事、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后来呢?” 绿袍人不耐道:“后来你又在木板前面拨弄,地上涌出两口井来,你就逃进大厅来了。” 小老头一拍巴掌,笑道:“对,对,这就是两口古井,你再念念看!” 绿袍人依言念道:“古今露扣,升斯个益……” 唐绳武站在一旁,听她一字一字的念着,口中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古井入口,生死各一,老丈对不对?” 绿袍人转眼望着他,冷声道:“你念的,不是和我念的一样么?” 只听小老头,眯着一双豆眼,笑道:“对,对,小哥说对了,这两口古井,就是入口,一是生门,一是死门。” 绿袍人气道:“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小老头耸肩道:“本来就是简单不过,但若是有人要从这八个字上,逐个的去推敲字义,那就钻进牛角尖去,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绿袍人举步走近左首一口石井,探头望去,但见里面黑越越的,深不见底,一面说道: “是一口枯井。” 小老头道:“井中的水,大概方才经全喷出来了。” 唐绳武道:“我们要从井里下去?” 绿袍人道:“既是入口,自然要从井里下去了。”说着,举步走到右首那口井边,往下一望,同样是黑越越的看不到底,不觉皱皱眉道:“生死各一,究竟那一个是生门,那一个是死门呢?” 小老头搔搔头皮,道:“生死之别,只怕在表面不易看的出来。” 绿袍人道:“那要如何才能看的出来?” 小老头道:“除非身临其境……” 绿袍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老头沉吟道:“话是不错,只是生死一线,进去了,只怕就退不出来。” 绿袍人道:“你可是怕了?” 小老头豆眼一翻,嘻嘻笑道:“小姑娘,你不用激我,天底下,小老儿还没有不敢去的地方。” 绿袍人道:“那就好,我们下去。”说完,正待纵身朝井中跃去! 小老头道:“且慢,还是让小老儿先下去瞧瞧吧。” 绿袍人从怀中取出一顶绿色软帽,往头上一戴,冷声道:“我不怕暗器。” 唐绳武道:“萧者丈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也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姑娘还是让萧老丈走在前面的好。” 绿袍人眼中异采一闪,望望唐绳武没有作声。 小老头嘻的笑道:“小哥说的没错,还是让小老儿先下去吧!”一下抢到前面,两手按着井栏,回头说道:“小姑娘只管放心,咱们讲好一三一三十一,小老儿不会一个人独吞的。” 身子一缩,飕的一声,往井中跳了下去。 绿袍人探头问道:“下面深不深?” 井底一片黝黑,看不见什么,过了半晌,才传来小老头的声音,说道:“不深,不深,不过二三丈高,唔,这里好像是一条甬道,倒并没有机关埋伏,你们要下来,就下来吧,免得背后又骂老偷儿不是好人。” 绿袍人回头道:“咱们下去。”说着,纵身往下跃去。 唐绳武跟着从井栏中跃落。小老头说的没错,果然只有二三丈深,是一口枯井,一条狭窄的地道,往前通去。 绿袍人举起火筒,照了一照,但觉这条甬道,甚是阴森,这一瞬之间,小老头已是踪影不见,敢情先走了,这就回头道:“你和我保持些距离,别走的太近。” 唐绳武道:“小可省得。” 绿袍人话声一落,就举步朝前行去。 唐绳武和她保持了七八尺距离,跟着走人甬道。 行约二十丈,甬道向右转去,两人继续前行,又走了十余丈,狭窄的甬道,又向左转去,前面好像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就在此时,绿袍人口中突然惊啊一声。转身向后疾退,一下扑到唐绳武身上。 唐绳武跟在她身后,刚要转弯,突见绿袍人惊啊一声,转身扑来,一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使她如此惊骇? 急忙伸手扶住,低声问道:“什么事?” 绿袍人站定身子,一手按胸,舒了口气道:“是……两口棺材……有鬼……” 唐绳武听的好笑,两口棺材,有什么好怕的?一面问道:“萧老丈呢?” 绿袍人道:“不知道。” 只听远远传来小老头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别怕别怕,你看到的鬼是我小老儿。” 绿袍人气道:“好啊.你爬到棺材底下,那是存心吓唬我了。” 两人重又转过弯去,只见石室中并排放着两具黑漆棺木,幽暗的火光之下,确实有些使人毛骨悚然! 小老头伏着的身子,从左首一口棺木下面探出头来,嘻的笑道:“小姑娘,有我小老儿走在前面,你还怕什么?” 绿袍人道:“你干么要躲在棺木下面吓人?” 小老头拍拍手上灰尘,说道:“我是在找入口。” 绿袍人举起火筒,朝四下一阵打量,这间石室,除了两具棺木,果然已经到了尽头,不见通路,这就问道:“你找到了没有?” 小老头摇摇头道:“没有,除非这入口是在棺村里面。” 绿袍人不觉打了一个冷哄,问道:“你看这里是生门还是死门?” 小老头想了想,凝重的道:“那要看棺村里面有没有死尸,没有就是生门,若有死尸,那就是死门了。” 绿袍人机伶的一凛,道:“你要揭开棺盖来瞧瞧么?” 小老头道:“看来只有揭开一具棺木瞧瞧,才能知道。” 绿袍人虽觉胆怯,却也并未反对,手中高举火筒,退后了两步,似是不愿看到棺中的景象。 小老头回头看看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最好站远一些,以防意外。” 两人依言又退后几步,已然退到了石室外面。 小老头举足跨上一步,双手握住棺盖,暗动内力,口中喝道:“开!” 猛然往上一抬,但听“咔啦”一声,棺盖应手而启,小老头身形一闪,捷快的闪到了侧面。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棺盖乍掀,只听“吱”“吱”两声鬼叫,一具僵尸,突然挺身坐起! 这下任何人遇上了都会惊骇欲绝,毛骨惊然,绿袍人惊啊一声,一把拉住了唐绳武的臂胳。 唐绳武几曾见过僵尸?也吓的胆颤心惊,左手迅快的掏出一个黄铜针筒,对准棺中坐起的僵尸,一按机簧,一片蓝芒,疾射过去! 只听二阵嗤嗤轻响,一篷“天王针”,大部都已射中僵尸前胸。 那僵尸挺坐棺中,一动不动,但从他口、眼、耳、鼻之间,喷射出几缕黄色烟雾,刹那之间,弥漫全室! 小老头早已伏下身去,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向后急挥,叫道:“毒烟,你们快退出去。”身子一弓,迅快的朝左首一具棺材底下,爬了进去。 绿袍人回头道:“我不怕毒烟,你快退出去。”伸手从她软帽中拉下一层面纱,遮住头脸。 唐绳武道:“我也不怕。”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倾了二粒药丸,塞入鼻孔。 这几句话的工夫,毒烟已经散布到两人立身之处! 绿袍人绿纱护面,眨动双目,望着唐绳武,奇道:“你真的不怕毒烟?” 唐绳武卓立不动,朝她笑了笑道:“你看我不是没事么?” 绿袍人目中闪过丫丝奇异之色,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唐绳武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师父从没告诉过我。” 绿袍人披披嘴,哼道:“天下那有徒弟连师父名号都不知道的?这话鬼才相信。” 唐绳武道:“我真的不知道,师父一直穿着一身黑色道袍,平常很少说话,师父不说,我也不敢问他。” 绿袍人嗤的笑道:“原来你是小道士,难怪你的兵器是一柄拂尘。” 唐绳武脸上一热,说道:“这拂尘是我师父的。” 绿袍人怔道:“你师父也来了?” 唐绳武摇摇头道:“我师父已经死了。” 绿袍人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绳武心中暗想:“自己可不能告诉她真实姓名。”这就说道:“我叫阿福。” “阿福?”绿袍人奇道:“你没有姓?” 唐绳武摇摇头道:“没有。” 绿袍人将信将疑道:“一个人会没有姓的?”望了唐绳武一眼,说道:“我叫珠珠。” 唐绳武心中一阵跳动,问道:“你姓什么?” 珠珠扭头道:“我不告诉你。” 两人只顾说话,忘了身外弥漫的毒烟,也忘了棺中挺身坐起的僵尸。 毒烟散布的极快,消失的也快,早已由浓而淡,由淡而无。 小老头从左首棺材底下探出头来,口中“咦”了一声,道:“你们没有退出去?” 珠珠咭咭的笑道:“我们不怕毒烟。” 小老头爬了出来,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灰尘,点头道:“小姑娘戴了七大公的防毒面罩,自然不畏毒烟了。”豆眼转到唐绳武身上,奇道:“小哥怎么也不怕毒烟?” 珠珠抢着道:“阿福有他师父给他的解毒药丸,塞在鼻孔里,就不怕毒烟了。” 小老头奇道:“这是七步香,只要闻上少许,立时中毒昏迷,小哥,你塞在鼻孔里的,是什么药丸?” 唐绳武道:“不知道,是小可师父留下来的。” 小老头道:“小哥尊师是谁?” 珠珠接口道:“阿福只知道他师父是穿黑袍的道人,不知道师父的名号。” 小老头神色微微一凛,沉吟道:“穿黑袍的道人……” 珠珠问道:“你呢?你不是也不怕七步香?”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小老儿是硬功,只要多闭上一会气,不是就没事了么?” 这一瞬功夫,,那坐起的僵尸,不知何时,已经躺下去了。” 唐绳武喜道:“原来僵尸也怕暗器的,他给我打下去了。” 小老头嘻的笑道:“那是本头雕成的僵尸,由机关操纵,唬唬人的,它任务完成,自然躺下去了。”口中说着,人已回过身去,双手搭上左首的棺盖,又待往上掀去! 珠珠吃惊道:“你还要开棺?” 小老头道:“这里一共有两具棺木,自然都要开了看看,你们不怕毒烟,就不用再退出去了,不过也得当心些好!” 珠珠道:“不要紧,我们准备好了。” 小老头不再说话。双手用力往上一抬,又是“喀”的一声,掀开了棺盖! 这一掀,小老头突然身向后跃,又骇又急,叫道:“不得了,快退,这是一棺尸蚁!” 珠珠问道:“什么叫做尸蚁?” 话声未落,但听哄然一声,从棺中飞出一片金色小虫,朝三人扑过来,鼻中同时闻到一股浓重奇鼻的腐尸之气。 小老头急叫道:“快护住身子,尸蚁身具剧毒,不可给它螫上,尤其它们喜食死尸脑髓,千万不可让它们钻进口眼耳鼻里去。”口中叫着,手上一支铁丝,已然划出呼呼声响,护住了头脸,缓缓后退。 唐绳武听小老头把尸蚁说的如此厉害,立即抽出师父的黑玉拂尘,舞了起来。 那些金色小虫,原来是长着金黄翅膀的蚂蚁,这时振动双翅,漫天飞舞,愈聚愈多,发出一片嗡嗡之声。 火光照下,宛如千万点金星,闪闪发光。 这金色飞蚁,有的还在空中不住的飞舞,但已有不少纷向三人扑来。 珠珠头脸戴着面罩,不怕毒气侵袭,自然更不怕尸蚁,双手舞动,划起了一片银光。 (她手上也戴着一双银手,锋利如刃,可作兵刃使用)。 扑向唐绳武的尸蚁,似是对他手中黑玉拂甚为畏惧,纷纷逃避不迭,这些蚁群虽不向他袭击,却是聚集在他头顶四五尺处,上下飞舞,围着不走。 唐绳武眼看它们畏惧自己拂尘,忖道:“大概自己的拂尘,能克制它们的了。”心念一动,立即扬手朝上拂去。 这一着果然生效,拂尘扫过,立时有数十个尸蚁,应拂落下,其余的尸蚁,已经四散飞开,纷纷避闪,等唐绳武拂尘扫过,重又聚集。 唐绳武第二次扬手拂去,竟然一个也没有拂上卜唐绳武突然想到了对付这些尸蚁之法,口中叫道:“萧老丈和珠珠姑娘且请后退,小可已有对付它们的办法了。” 珠珠仗着头脸戴了面罩,不虑尸蚁袭击,手上又有锋利银指,满以为双手挥舞,定可把尸蚁击落。 那知这些尸蚁竟然十分狡黠。此去彼来和你游斗,一只也伤它不得,心中正感有气,闻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唐绳武道:“姑娘戴了面罩,自可无事,萧老丈快请闭住呼吸。”话声出口,左手已往身边小革囊中伸入,迅快的屈指往上连弹了几下。 他屈指连弹,根本没看到他弹出什么来?但满空飞舞的尸蚁,却在顷刻之伺,纷落如雨! 一回工夫,全都落地死去,地上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金色绒毡! 珠珠看的大感惊奇,忍不住问道:“你弹出去的是什么东西,竟有这般厉害?” 唐绳武没有作声,迅快取出一个小瓶,倾了一粒药丸,递到小老头手中,说道:“老丈快请服下此丸。” 小老头闭着呼吸,迅快取过,纳入口中,目注唐绳武,吃惊的道:“小哥使的是无形之毒?” 唐绳武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极是,这种毒粉,无色无臭,极是霸道,先师一再告诫,不准轻易使用,小可因这些飞蚁十分凶毒,才用无形毒粉,把它们一齐毒死。” 小老头喜道:“小哥,真有你的,要不是你使用无形之毒,只怕很难把这些毒虫杀尽呢。” 珠珠看着满地金蚁,感到脊背一阵发麻,皱皱眉,好奇的问道:“萧老丈,你说它们叫做尸蚁?” 小老头道:“不错,这东西只有苗疆才有,专吃死尸骨髓,身具剧毒,只要被它螫上,毒发无救,遇上生人,就钻入耳鼻孔中,吮吸脑髓,苗人畏之,尤甚蛇蝎。只是尸蚁最畏日光,平日大抵都营巢古墓朽骨之中,只要不去开棺动尸,很少飞出来的。” 珠珠心头作恶,掩着鼻子直是跺脚,道:“我们怎么办呢?” 小老头嘻的笑道:“它们已经死了,还怕什么?咱们赶紧找入口才是。” 珠珠站在蚁尸堆中,进退不得,急道:“我恶心死啦,你……你快把这些死蚁给我弄开。” 小老头摇摇头道:“你真是没出过门的大小姐,这些尸蚁,只不过带点腐尸臭气,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小老儿经常在死尸堆里睡觉,多闻闻,也就不臭了。” 珠珠道:“讨厌,你快别说了。”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别说就别说,我的小姑奶奶,小老儿给你清道。”手中铁丝,呼呼两下,就把一堆蚁尸扫了开去,一面接着回头笑道:“古老传说,你闻到死尸的臭气,千万别说,要是说出来了,就越闻越臭,据说会跟着你臭上好几里路。说也奇怪,有时真像沾在身上,别人闻不出来,你鼻孔里就是老闻到这股怪味……” 珠珠气道:“你喜欢闻,就多闻闻。” 小老头边扫边道:“本来小老儿已经是个老头,奇怪,人老了,就会臭,老臭没关系,但身上可沾不得腐尸气息,不然,给人家闻出来了,还当小老儿没出息,居然干起盗墓贼来了。”说话之时,已把蚁尸扫到两边。 唐绳武、珠珠跟着走近棺前,只见两具棺木中僵尸、腐尸俱已不见,同样露出了一道黑黝黝的洞穴,似有石级朝下通去。 珠珠喜道:“果然有了门户。” 唐绳武道:“两具棺中,各有一道入口。我们该从那一个人口进去呢?” 小老头道:“这两个入口,也许通向一处,也许是分向两个地方,咱们三个人,分作两路进行……” 珠珠没待他说完,抢着道:“不,我们还是一起的好。” 小老头道:“一起就一起,反正咱们进来了。不论里面有多大地方,总得全摸到了才成。” 珠珠唁的笑道:“三句不离本行。” 小老头道:“我这话可没说错,偌大一座山窟,咱们若不摸摸清楚,你想找得到桃花郎君的宝藏?” 珠珠道:“废话少说,现在咱们该从那一个人口进去?” 小老头掉头道:“随便,反正那里进去都是一样,这地方的机关,小老头可已经摸出一点头绪来了。” 珠珠喜道:“你已经看出来了?” 小老头点点头道:“大概有些头绪了,嘻嘻,我看这里有八成是出于赛鲁班司马机的手笔。” 珠珠没去理他,只是说道:“咱们还是从右边棺木去的好。”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说来说去,你是怕尸臭,好,小老儿替你们带路。”身子一弓,当先跃入右首棺中,循着石级往下行去。 唐绳武、珠珠也跟着跨入棺木,走了下去。 这棺木之中,是一条十分狭窄的甬道,只可容一人通行,方才那具木头僵尸,早已不见踪影。 小老头打着千里火走在前面,但因地道已在山腹之下,十分阴沉,且长年封闭,还有一股霉气。 三人手上,虽然各自执着火种,依然看不清数尺外的景物。 珠珠问道:“肖老丈,这甬道有没有机关埋伏?” 小老头边走边道:“放心,有小老儿领路,遇上埋伏,自会及时叫你们停步的。” 珠珠道:“甬道这等狭窄,遇上了埋伏,你再叫我们就来不及了。” 小老头道:“老实说,小老儿这一行,对机关布置,多少总也懂上一点,天底下,若论机关布置,再也没有人赶得上赛鲁班司马机,他那册不死不传儿子,白天不看的机关秘笈,小老儿就曾从头到尾看过一遍。” 珠珠笑道:“不死不传儿子,白天不看的机关秘篡?” 小老头道:“是呀,赛鲁班没死以前,从不让他儿子看上一眼,说什么天下若有两个人知道机关埋伏,那就算不得秘密了。” 珠珠问道:“他为什么白天不看呢?” 小老头道:“这册秘笈,天下无双,据说是他祖师父传下来的,白天他怕人看到,所以要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看。” 珠珠听的好笑,唁的笑道:“这样一本秘笈,他连儿子也不让看,你怎会看到的?” 小老头得意的笑道:“赛鲁班生前,小老儿自然看不到,他死了之后,秘密到了他儿子手上,司马长弘从小没见过这册手抄玩意,也就学他老子的样,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深怕这本传家之宝失落了,特地贴肉藏在怀里。小老儿和赛鲁班,并无交情,却买了一付香烛到他灵前去拜祭一番,伸手就把秘笈给摸来了。” 唐绳武听他提到“司马长弘”之名,心中方自一动,还没开口。 只听小老头接道:“那天,小老儿躲在他们屋后一棵大树上,足足看了一天,没吃东西,到得晚上,才把秘笈送回去。” 珠珠笑道:“你为什么要还他呢?” 小老头道:“小老儿和小鲁班原是朋友,再说,他继承老子名气,成为天下第一的机关埋伏能手,但他学的,我也都知道,不是更好么?” 珠珠唁的笑道:“你这主意真好,他成了名,天下富豪之家,慕他名气,把他重金礼聘了去布置机关埋伏,你却好像回到娘家,随意进出,这果然比你吞没他的秘笈还好。” 小老头大笑道:“正是,正是……”话未说完,突然脚下一软,地下石板登时裂开了一个大洞,小老头口中“咦”了一声,一个身子,已往洞中直跌下去。 石板一翻又合,转眼已回复了原状。 唐绳武大吃一惊,急忙叫道:“萧老丈……萧老丈……” 石板早已合上,小老头一点声音也没有。 珠珠走在最后,有唐绳武挡着视线,急忙问道:“他跌下去了?” 唐绳武道:“跌下去了,这该怎么办?” 珠珠道:“懂机关埋伏的人,都跌下去了,咱们不懂机关埋伏,又有什么办法?” 只听骨碌一声,石板又翻了转来,小老头弓着身子,活像一头老鼠,迅快的钻了上来。 人未站定,嘻嘻笑道:“果然是翻板!” 这话分明是掩饰之词,好像他是故意下去看看的。 其实,只要看他头脸上都是尘灰凝结的蛛网,额角上也碰青了一块,这下掉下坑去,定然吃到了苦头。 珠珠走前两步,咕的笑道:“萧老丈,这下你牛吹豁边了。” 小老头伸手拭着头脸上的蛛网灰尘,小眼一瞪,道:“小老儿只是一时大意,你看我是不是很快就上来了么?不吹牛,这点翻板,小老儿可不在乎。” 珠珠催道:“那就快走咯!” 小老头道:“这里既然设有翻板,也许还有其他埋伏,你们可得小心。” 珠珠笑道:“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小老头摇摇头,这回果然点起足尖,用铁丝轻轻敲着地上石板,小心翼翼的走去,一面招手道:“纵过来,这块不能踩。” 两人依着他指点,一路轻蹬巧纵而去,不多一会,甬道已到尽头,迎面是一道宽阔的石级,好似楼梯一般,往上而去。 小老头开始拾级而上,他依然像瞎子走路,手中一支细长铁丝,一路敲敲打打,发出细微的“嗒”“嗒”之声。 走了十来级,忽然咦道:“奇怪,这里竟会没有机关埋伏了!”口中说着,举起千里火筒,朝壁上一照,接着笑道。 “好啊,这里还装着壁灯。” 唐绳武、珠珠两人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这宽阔的石级,两边都是光滑石壁,每隔一丈光景,就有一盏壁灯。 小老头脚下加快,一路点起壁灯,这条楼梯似的石级中,登时照的十分明亮。 珠珠很快的跟了上去,问道:“萧老丈,快到了么?” 小老头嘻的笑道:“咱们进来了,自然快到了。” 说话之时,三人已经登上石级,但见上面是一片宽大的平地,洞顶作穹隆状,左右各有四处入口,到了这里,已是会合之处。 前面不远,是一道高大的石壁,正中有一座朱红大门,两边各有四支琉璃灯。 这时小老头已经走了过去,点燃起灯火,登时灯光通明,看去甚是气派,但两扇朱红大门,却是紧紧的关闭着。 小老头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回头道:“这两扇铁门,还是里面上了闩哩!” 唐绳武道:“那是不能进去了。” 珠珠笑道:“有萧老丈在这里,你还怕弄不开门?” 小老头嘻的笑道:“这话没错,小老儿若是一扇门都弄不开,那还是什么贼祖宗?” 一边说话,一边用手不住的在门上敲打,然后聚精会神,贴耳细听,这样敲了一会,然后把手中一支细铁丝,缓缓的,一点一点从门缝间塞了进去。 唐绳武、珠珠两人只是站在边上,看着他拨弄。 但听里面“当”的一声大响,小老头吁了口气,站起身子,拭拭头上汗水,笑道:“好了,好了。” 珠珠看他满头大汗,奇道:“你很吃力么?” 小老头道:“我的小姑奶奶,里面这支铁闩,怕不有百来斤重,自然吃力了。”说着用力一推,两扇铁门,应手而启,缓缓往里开去,果然地上横着一支比手臂还粗的铁闩。 唐绳武看的吃惊道:“萧老丈,你手上只有一支细铁丝,这么粗大沉重的铁闩,如何拨弄的开来?”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这就是贼本领嘛,不过今天我小老儿可算是栽了跟斗。” 唐绳武道:“老丈栽了什么跟斗?” 小老头嘻的笑道:“吃咱们这一行饭,开启门户,该是没有丝毫声息才成,方才拨是拨开了,只是铁丝太细了些,承受不住铁闩落下的重量,弄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声音来,还不算是失了手么?” 三人跨进大门,里面还是一片沉黑! 这里虽是山腹石窟,但当初开辟石窟的人,硬是没把这山腹石窟当作石窟看待,是以大门之内,辟了十丈见方的一片平地,算是天井! 两旁回廊曲槛,迎面石阶上,四支抱柱,都髹以朱色,加上八扇雕花长门,一切布置,俨然是富豪之家的大厅! 小老头小心翼翼的走上石阶,在四支朱漆抱柱上,点燃起四盏琉璃灯,于是厅前灯光大亮。 唐绳武,珠珠已经跟过来了。 小老头一双豆眼,骨碌碌地朝四下转动,最后打量着中间两扇厅门,说道:“现在你们两个站远点,小老儿去开门。” 唐绳武、珠珠依言退了半步。 小老头走近厅门,伸手一推,两扇厅门应手而启,居然不见丝毫功静! 灯光射入厅中,已可清晰看到这是一个广大的客厅,摆设布置,极为富丽。 小老头蹑手蹑脚的进入大厅,又在厅上燃起了灯火,然后回头笑道:“这里倒是没有一点机关埋伏,你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请进来了。” 珠珠奇道:“这里怎会一点埋伏也没有呢?” 小老头笑道:“咱们一路进来,已经历尽艰险,老实说,除了咱们三个,不论来的是什么人,早就全数报销了,谁能到得这里来?” 唐绳武道:“纵然没人能到这里,但这里既是桃花郎君藏宝重地,更应该布置埋伏才对。” 小老头笑了笑道:“你们只要看看厅上的陈设,就可想的到。” 唐绳武摇摇头道:“小可想不出来。” 珠珠接口道:“我也想不出来。” 小老头道:“这里虽是桃花郎君藏宝重地,但也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那一个人不想生活的舒舒服服?在自己住的地方,弄上许多鬼玩意,走路都要数着脚步,那有多蹩扭?” 珠珠笑道:“是啊,桃花郎君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埋伏了,这道理最是简单不过,但你贼伯伯不说,我们竟会想不出来。” 小老头咧嘴一笑,道:“但机关还是有的。” 珠珠奇道:“你不是说这里没有机关么?怎么一会又说有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小老儿说这里没有厉害埋伏,但小巧机关还是会有的。” 珠珠道:“这话我不懂。” 小老头嘻嘻一笑,伸手朝大厅四周一指,说道:“这里除了一座大厅、你们且瞧瞧,还有旁的门户么?” 他不说,两人就是看不出来,经他这一指点,果然没错,这里除了一座陈设富丽的大厅之外,别无门户,生似已经到了尽头。 当然,这里决不会只有一座大厅的。 珠珠目光转动,间道:“你说门户会在那里呢?” 小老头嘻的笑道:“小姑娘,你家里有没有大厅?” 珠珠道:“自然有咯!那一家人家没有大厅的?” 小老头道:“你回到家里,进入大厅之后,要到内宅去,该是如何走法?” 珠珠道:“从屏风后面进去。” 小老头得意的笑道:“这就是了。” 珠珠哦道:“你说这里的门户,就在屏风后面?” 小老头道:“不信你去瞧瞧。” 珠珠哼道:“你是怕有厉害暗器,才支使我走在前面的,去瞧就去瞧,我可不怕什么暗器埋伏。” 小老头摇摇头道:“小姑娘,你心思真多,女孩子家疑心病多,将来可没人敢要。” 珠珠跺脚,气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转身就朝一座青玉屏风走去。 唐绳武跟了上去,道:“小可随姑娘去瞧瞧。” 珠珠冷声道:“谁要你跟我来?” 唐绳武怔的一怔,脚下不觉缓了下来。 珠珠已经很快的走入屏凤后面。 就在她刚刚踏进屏风,只听地底响起一阵轻细的悠扬音乐,壁上已然裂开了一道门户! 但觉脚下微微一震,踏着的一方石板,有如魔毯一般,载着珠珠,飞快的就往里送去! 珠珠没防到有此一着,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了,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已像腾云架雾似的,往里滑飞进去。 唐绳武听到珠珠的惊叫,心头大吃一惊,忙道:“老丈,咱们快进去!” 小老头悠然道:“小哥别急,错不了的,这里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话声未落,只听里面传出珠珠的声音,叫道:“你们快来啊!” 她就是不出声叫喊,两人也已经朝屏风后面奔了过去。 这屏风后果然别有大地,那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地面上光滑如镜,甬道两边,也有四盏式样古雅的琉璃壁灯。 甬道并不太长,两边一共有四个门户,门上挂的珠帘。 甬道尽头处,也有一道门户,珠帘低垂,珠珠就站在珠帘前面,一脸俱是不胜惊喜之色! 小老头手举火筒,安祥的走在甬道上,一面点燃壁灯,一面吁了口气道:“咱们总算找到地头了。” 灯光照着珍珠帘子,加上磨得光可鉴人的石壁,珠光宝气,掩映着甬道中光彩缤纷耀眼生花! 如入七宝瑶台,令人目迷五色!——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章 巧救奇人 珠珠已经迎着走了过来,咕的笑道:“这机关真是灵巧极了,一下就把我送了进来。” 小老头得意的道:“小老儿的话说的不错吧?”一手摸着山羊胡子,“唔”了一声,又道:“它把你一下送到房门口,也就是说,这间房子,是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的卧室了。” 珠珠朝两旁四个门户一指,问道:“那么这四间呢?” 小老头咽了口口水,目光的的,笑道:“这四间么,大概是桃花郎君藏宝之室了。”双肩一耸,手中铁丝已然一下挑起珠帘,急急探头往里瞧去。 珠珠好奇的闪了过来,说道:“你怎不进去?” 小老头放下珠帘,说道:“不用进去,里面地方不大,只有一张床,二张小梳头桌和一个马桶,看样子是伺候桃花娘子的使女住的房间了。” 随着话声,一连看了其他三个房间,都很快放下帘子,说道:“咱们还是到桃花郎君的卧室里去。” 显然这四个房,全是使女们住的地方。 小老头话声一落,手中铁丝一掀,当先朝中间房中走去。 珠珠跟在他身后,说道:“这里布置的这般考究,可惜房间里怎会不装一扇房门?” 小老头回头笑道:“谁说没有房门?这是方才你进来的时候,触动机关,那方石板把你送到房门口之时,这时的房门,就自动开启了。” 珠珠想了想道:“这话不错,唉,这地方的机关,当真奇妙的巧夺天工……”说话之时已经跨入房中,这一刹那,她看的呆住了! 珠珠家里,也算得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家,她母亲房里的布置,也极为考究,但和这里一比,母亲房里的摆设,就显得十分寒酸! 小老头第一件事,就是点燃起方中的琉璃灯。 这间宽敞奢华的卧室,虽然到处积尘盈寸,但灯光之下,牙床奁镜,雕刻之精,布置之美,依然令人目迷五色,倍觉华丽! 左右两边,粉红色的墙壁上,各有两扇描金搂花的门户。 小老头眼睛亮了,嘻的笑出声来,自言自语的道:“老偷儿呀,老偷儿!你摸遍天下,连皇宫大内,都去过了,但你辛苦了一辈子,这回找到桃花娘子的嫁妆,别说三一三十一,就是分个十分之一,也够你老偷儿安享晚年,化不完的,还可以定制一口赤金棺材,向阎王爷炫耀炫耀。” 珠珠嗤的笑道:“你真是财迷心窍,要发财,只管自己去拿。”说着,自顾自地朝床前奔去,那是一只精致的床头橱,她走到橱前,立即伸手拉开了抽屉。 唐绳武曾听小老头说过,好像她是为了取某一件东西来的,但不知他要取的究是什么? 珠珠一个又一个的拉着抽屉,但她只抽开一瞧,又迅快的推上,片刻工夫,连床上几个抽展和妆台奁,都找遍了,结果似乎并没找到。 小老头早已在一张酸枝雕花的逍遥椅上坐了下来,俯仰摇摆、自得其乐,好像他已经面团团作了宫翁。 这时眼看珠珠使劲拉着抽屉,不禁问道:“小姑娘,你没找到么?” 珠珠气道:“奇怪,每个抽斗都是空的。” 小老头大感意外,忽的跳了起来,奇道:“抽屉都会是空的?” 珠珠点点头,问道:“老丈,你看会不会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进来过了?” “有人进来过?”小老头怔一怔,接着摇摇头道:“这不可能,前面两扇大铁门。原来是从里面闩着铁闩,还是小老儿拨开来的,别人如何进得来?” 珠珠道:“这也不对,两扇铁门在里面下了闩,那么应该有人在里面了,这人呢?” 小老头“哦”了一声,喃喃的道:“是啊,该有人住在里面才对,纵或事隔多年,这人已经死了,也该留下尸骸……”他目光转动,手中铁丝一指,说道:“咱们过去看看这四个门内,是不是桃花郎君的藏宝?” 这下,他比什么人都急,话声出口,但听刷的一声轻响,描金缕花的门户,已经自动往壁间移开,露出了一间小小石室! 不甩进去,已可一目了然,这间小石室中,竟然空无所有! 小老头几乎要昏厥过去,口中喃喃的道:“完了,完了,桃花郎君的藏宝,果然已被人家捷足先得,搬运一空了。”一个转身,又向边上另一扇门户奔了过去。 这卧室之中,左右两边壁上,共有四扇描金缕花门户,只要你站到门口,都能自动开启,等你退下,便又自动闭上。 从这四个小石室的大小形状看来,毫无疑问是桃花郎君放珍宝的处所,但如今只剩了四个空无所有的石室。 小老头连看了四扇门户,人已虚脱了一般,拖着沉重脚步,回到逍遥椅上坐下,有气无力的道:“冒了千辛万苦,才能到得这里,这下什么都完了。” 珠珠问道:“你看这进来的会是什么人?” 小老头用力搔着头皮,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件事可能发生在几十年以前,也可能发生在近几年之内,会是什么人?你问小老儿,小老儿又去问谁呢?” 珠珠道:“你不知道,那就不用说了。” 唐绳武问道:“萧老丈,这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干么要住到山腹里来?” 小老头道:“小哥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唐绳武道:“小可从未听人说过。” 小老头道:“那你小哥怎会到这里来的?” 唐绳武道:“小可只是为了好奇。” 小老头摇摇头,感慨的道:“小老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这位年轻人却是为了满足好奇,就连性命都不顾了。” 他咽了口口水,朝珠珠道:“小姑娘,你看小老儿要不要说?” 珠珠道:“要说就说,桃花郎君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小老头耸耸肩道:“多少和你们有些关连,小老儿是怕泄漏了你们教里的秘密。” 唐绳武心中忖道:“看来珠珠和桃花郎君果然有关。” 珠珠道:“我们有什么秘密?” 小老头道:“只要你说可以说就好……”干咳一声,转头朝唐绳武问道:“你听说过昔年流江流传的四句辙儿么?” 唐绳武摇摇头道:“小可不知道。” 珠珠念道:“一门不出,二帮争执,三教九派,江湖沸沸。”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是,是,这四句话,说的虽是几十年前的事,但直到现在,好像还是差不多。” 唐绳武惭愧的道:“小可真是孤陋寡闻。” 小老头道:“这也难怪,小哥大概没出过门,说起这四句辙儿,咱们一句句的解释,先说‘一门不出,,那是指的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驰名江湖,只是百年来,唐门子孙,严守祖训,从不在江湖走动,所以第一句是一门不出……” 唐绳武听他提到唐门,想起父母惨死,心头不禁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只听小老头续道:“第二句‘二帮争执’,指的是丐帮和枯竹帮、丐帮弟子手里拿的是打狗棒,枯竹帮弟子的兵器是青竹棒,两者极易混淆,因此他们两帮弟子,也时有争执。第三句中的三教,是指魔教、玄阴教、赤身教,九派则是江湖九大门派。” 唐绳武点点头。 小老头接着说道:“桃花郎君原是那魔教祖师倒翻天的次徒,也是这位珠珠姑娘的爷爷七太公的小师弟……” 唐绳武心头暗暗一惊,忖道:“原来她是魔教中人,自己听说过,魔教中人会吞剑吐火,刀枪不入,不知她会不会?” 心中想着,不觉偷偷的朝珠珠看去,但珠珠却扮着一个老头,颏下还有一把苍须,连本来面目如何,都看不到。 只听小老头续道:“因他人生得俊俏风流,当年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正邪两派的女弟子,暗暗倾心于他,江湖上才替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桃花郎君。他出道江湖没有多久,桃花郎君之名,已是无人不知。后来不知怎的,忽然在江湖上绝迹。有人说他受玄阴教利用,偷了翻天老祖一册魔教的练功秘笈,也有人说桃花娘子也偷了她师傅的‘玄阴经’双双私奔。” 小老头顿了一顿,接道:“其实那年,正巧碰上玄阴教覆败,桃花娘子是玄阴教主阴无垢的关门徒弟,玄阴教的库藏,就是由她负责,师傅一死,她就把库中珍宝,占为己有,跟着桃花郎君跑了。” 唐绳武道:“原来如此?” 小老头道:“试想当年玄阴教纵然覆败,自是还有漏网的人,听说桃花娘子独吞了教主藏珍,岂肯甘休?” 他说到这里,看了珠珠一眼,又道:“何况魔教中失落了一册练功秘笈,自然也非找桃花郎君不可,这两人九大门派既放不过他们。魔教和玄阴教的人,又在四处追索,江湖虽大,实无存身之处,只好躲到山腹里来了。” 唐绳武道:“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现在有多大岁数了?” 小老头想了想,沉吟道:“差不多也该有八九十岁了。” 唐绳武道:“不知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他原是随口间问,但这话听到小老头耳中,突然若有所悟,口中哈道:“不错,咱们一路行来,前面的机关埋伏,在咱们之前,全没动过,这就证明这里的藏宝,定是熟悉机关的人搬走的了。”接着又沉思道:“铁门里面下了闩,那是说并没从前门出去,难道这里还另有出路不成?” 他说到另有出路,突然从逍遥椅上跳了起来,笑道:“不错,一定另有出路!” 于是小老头又变成了一头机警的老鼠,拿着细铁丝,满屋子敲敲打打的忙了半天,每一个角落都摸到了,就是找不出门户来。 不觉搔搔头皮,疑惑的道“难道出口不在这里?” 珠珠道:“你不是看过赛鲁班的机关秘笈么?怎会找不出来?” 小老头生性好强,听珠珠说他找不出来,不禁瞪着豆眼,道:“谁说小老儿找不出来? 出口不在屋里,我总不能硬变一条出来。” 珠珠道:“我们不懂机关埋伏,你总得把出口找出来呀!” 小老头一声不响,拿着铁丝,转身掀帘而去。 珠珠望望唐绳武,唁的笑道:“他生气了呢,我们快跟他出去。” 唐绳武、珠珠一同走出桃花郎君的卧室,但见小老头弓着身子,沿了甬道,一路朝外找去。 一直找到甬道出口,那座青玉屏风后面,伏下身去,以耳贴地,用手指敲着地面,倾听了一回,突然喜道:“在这里了,你们快出来。” 唐绳武、珠珠依言走出。 小老头手中铁丝轻轻拨弄了一下,立时往边上跳开,但听从地底响起一阵悠扬细乐,地上一块石板,飞快的往甬道中滑去。 小老头回朝珠珠笑道:“方才就是这样把你送进去的。” 珠珠道:“这桃花郎君真会享受,连回到房里去,都不用劳动尊脚。” 小老头在她说话之时,手中铁丝轻轻一转,音乐便自停止,接着用脚跟朝地上重重蹬了一下。 但听“喀”的一声,另一方石板,(上面一块石板,已经滑进甬道去了,经小老头铁丝拨弄了一下,这时停在桃花郎君卧室门口,并没回夏原况)突然应声竖立而起,露出了一个黑越越的洞口。 经甬道上灯光照射,可以看到一道光滑的太湖石铺成的石级,往下而去。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座山腹里面,当真曲折的很,又要往下面去了。” 珠珠喜道:“这里果然另有门户,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机关,顿一脚就会开的?” 小老头笑了笑道:“说实在,小老头因找不到开启的机关,但想到桃花郎君连回卧房的这几步路都懒得走,这开启的机关,一定十分省事,才蹬上一脚试试,不想果然给我蹬开来了。” 三人各自执着火筒,拾级而下,这下面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四壁都用晶莹如玉的白石砌成。 显然这白石并非山腹中原来的岩石,而是从外面采运来的。 这间石室,洁净得一尘不染,人入其中,就有肃穆安静之感。 石室中间赫然停放着一具金色棺木,经火光映照,灿然有光。 唐绳武心中暗道:“又是一具棺木,难道出口又在棺木之中?桃花郎君怎么老是把机关装在棺木里呢?” 珠珠和唐绳武心意相同,桔的笑道:“萧老丈,这是一口金棺木,要不要打开来瞧瞧,大概出口就在棺村里面了……” 话声甫落,突听身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珠珠吓了一跳,惊啊道:“这里果然有人!” 小老头倏地转过身去,不见身后有人,这才向空拱拱手笑道:“朋友是谁?” 只听那冷漠声音喝道:“我问你们从那里来的?还不快说?” 小老头心知此人定然隐在附近,只是看不出他藏身之处,豆眼转动,一面说道:“朋友要问咱们从那里来的,总该先说说你是什么人才对!” 那冷漠声音道:“你们三人,已在我‘灭绝神芒’之下,只要老身一按机篁,你们就得身化脓血。” 他自称“老身”,那是一个老婆婆了! 小老头心中一动,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一位老嫂子,小老儿失敬,老嫂子大概是看守这里的人了……… 那冷漠声音道:“不用跟我攀亲拉故,依老身相劝,你们赶快自缚双手,在老主人灵前跪下,老身也许会给你们一个便宜。” 小老头听她称呼“老主人”,目光不觉朝那口金棺望去,但见金棺上果然刻着一行字迹,那是:“桃花宫主沈三郎之灵枢”。 小老头心中又是一动,暗想:“这里只有一口金棺,里面既是桃花郎君,那么桃花娘子呢?莫非她还没有死?” 心念闪电一转,口中故作失惊,朝金棺拱手一揖,说道:“兄弟应约而来,怎奈沈兄已作古人……” 那冷漠声音道:“你和老主人是旧识么?” 小老头没有回答,急急问道:“沈兄过世已有多少年了?” 冷漠声音道:“十五年。” 小老头点点头,一脸凄容,仰脸道:“不错,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兄弟亡命天涯,到处躲避仇人耳目,沈兄纵然赐了兄弟一份地图。兄弟也无法投奔,直到去年,仇家去世,兄弟才依约找来,没想沈兄又已仙世多年,音容既渺,人天永隔,怎不叫兄弟伤感无已!” 他随口胡馅,说来却和真的一般! 那冷漠声音道:“你真是老主人约你来的么?” 小老头耸着双肩,连连应道:“正是,正是,若非沈兄当年赐了小老儿一份地图,这等隐秘的山腹之中,小老儿师徒休想找得到这里来?” 那冷漠声音半信半疑的道:“你说的不假?” 小老头嘻嘻笑道:“小老儿萧不二,说一不二,那会有假? 不信,小老儿这份地图,是沈兄亲笔所书,你拿去瞧瞧,就知小老儿说的是真。” 那冷漠声音道:“地图何在?” 小老头回头朝珠珠道:“徒儿,你把地图拿出来。”话声一落,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姑娘,你快把羊皮取出来,等她现出身来,你身穿宝衣,不畏暗器,可挡住他正面珠珠躬身应“是”,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 但见左首壁间,人影一闪,走出一个穿着淡青布衣衫的老妪,冷冷说道:“拿过来。” 小老头心中暗喜,忙道:“徒儿,快送过去,给老太太过目。” 珠珠又应了声“是”,双手捧着羊皮,恭恭敬敬的朝青衣老妪面前走去。 就在此时,小老头突然纵身一跃,直飞过去,口中嘻的笑道:“小老儿有个外号,叫做白日撞鬼。” 他外号雪上无影,试想遍地铺上一层皑皑白雪,你还是休想瞧到他的影子,这份轻功,该是何等神速? 他这一纵身扑去,只不过轻轻一掠,已从青老妪身边擦过,回到了原处,但他手中已多了一管黑黝黝的东西,那正是她口中说的“灭绝神芒”! 就在小老头掠过之时,伸手朝珠珠推了一把,珠珠也机警的一个倒纵,跃了开去。 这一段话,当真快的如同电光石火,一瞬之间的事,青衣老妪连人影都役看清,手上“灭绝神芒’’已被人夺去,心头一惊,怒喝一声:“老匹夫你敢在老身面前撒野!”突然扬手飞起一道寒光,纵身朝小老头扑了过来,人还未到,一片剑花,挟着森森寒锋,已然涌到身前。 小老头急忙挥起铁丝,连封带架,挡开了几招,但听接连响起一阵“当”“当”金铁交鸣。 他手中一支细铁丝,竟然有如一根铁棒,和青衣老妪短剑互相攻拒,却丝毫不见逊色! 那青衣老妪和小老头连打了十几个照面,眼看自己剑招竟被对方悉数架开,不由杀机突生! 口中冷嘿一声,长剑突然一紧,白光忽的大盛,寒芒飞绕,剑风似轮,排山倒海般朝小老头迫攻过来。 这一阵猛攻,不但剑势奇诡无比,威力更是强劲! 小老头一支铁丝,已然封挡不住,登时被罩在一片剑光之下。 珠珠低声对唐绳武道:“这老婆子武功极高!” 唐绳武点点头道:“不错……” 话声未落,忽听“当”的一声大震,小老头手中一支铁丝,硬接了青衣老妪一剑,暗影中飞起一串火星,小老头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青衣老妪冷笑道:“老匹夫,看你还能接得老身几剑?”挥手一剑,划起一道精光,直劈过去。 小老头避无可避,只好举起铁丝,又硬架了青衣老妪一招,铁丝和短剑击撞,又是一声金铁大震。 小老头脚下浮动,竟然被震的连退了两步,口中啊了一声,道:“乖乖!老嫂子,你好大的力气。” 青衣老妪冷冷一哼,飞身直扑而上,剑光如轮,奋力攻来。 小老头手中总究只是一支细小的铁丝,时间一长,自然落了下风,在对方一轮急攻之下。左右闪避,渐渐有些支绌。 但见脸上汗水直淌,一看已知败象毕露! 珠珠低声道:“萧老丈敌不住了,我帮他去!”话声出口,不待唐绳武回答,双手一振,欺身朝青衣老妪身侧冲去。 青衣老妪虽在和小老头动手、但她仍能兼顾到其余两人的动作,激战之中,突然分出一剑,疾向珠珠刺了过来。 珠珠理也没理,双手同发,右手一翻,直抓对方刺来短剑,左手一探,五个银光闪闪的手指,猛向青衣老妪面门抓去! 她手中套着精钢手指,自然不畏刀剑,但这下却叫青衣老妪吃了一惊,急急收剑,闪开了一步。 珠珠一击得手,胆气骤壮,冷笑道:“老虔婆,你也只有这点能耐。”双手连发,划起一片锐厉轻啸,借势反击过去。 她有备而发,这一片攻势,急锐绝伦,指锋击袭之处,都是对方的要害大穴,在她想像之中,自己纵然不能伤到对方,至少也可把她逼的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那知事实竟然大出她意料之外,自己一片指锋,不但未能把对方逼退,反而被青衣老妪诡异的剑势,从容化解开去。 ,小老头虽有珠珠的加入,但也只是稍微松了口气,对方手中剑势,根本并未松懈,依然一剑紧过一剑,着着逼迫过来。 珠珠心头一气,双手突然加快,一口气攻出了十八招之多! 但她攻势加速,青衣老妪的剑势也跟着加快,不但没有把对方逼退,反而招致来了对方的棱厉反击。 这青衣老妪身材矮小,但内力却是愈战愈强,一柄短剑,使出来招数、博杂无比,似是兼通天下各派剑法! 时而使出武当剑法,时而使出华山剑招,倏忽变化,点苍、华山、峨嵋、青城、终南,混杂使用,迅快已极。 任你小老头和珠珠两人联手,依然休想占得半点便宜,不,渐渐又被她剑势所夺,落了下风。 激战到四十余合,情势又和先前一样,两个人被她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除了招架,几乎已无还手之力! 要知昔年玄阴教有一套“万剑归宗剑法”,就是集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而成,庞杂混乱,看去毫无章法,但却快捷无伦,变化诡异,使人不可捉摸。 当年就不知有多少人丧在这套剑法之下,终为九大门派合力所制,这数十年来,江湖上早已绝迹久矣! 这青衣老妪使的,正是这套“万剑归宗剑法”! 唐绳武看的心头大急,自己虽然会使剑法,但三人这一场搏斗,出手之快,有如电光镣绕、自己连看也看不清楚,那里还想搭得上手去?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大声喝道:“大家住手。” 他这声大喝,虽极响亮,但青衣老妪那会理他?手中突然一紧,剑光流转,寒芒电掣,小老头和珠珠两人登时被迫的手忙脚乱,接应不暇。 剑光镣绕之中,响起青衣老妪的蝶蝶阴笑:“小子,你穷吼什么?等老身废了他们两个,你也逃不了的。” 唐绳武看她不肯住手,而且剑光愈来愈见强烈,一丈方圆,尽是她的剑影,心中更觉焦急, 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取出师父的黑玉拂,正待扑去! 只听耳边响起小老头的声音,急促的道:“小哥,你有毒不施,再过上片刻。我老偷儿和小姑娘全得伤在她剑下了。” 一言提醒,唐绳武暗暗一喜,心想:“是啊,自己怎的忘了施毒,师父虽曾再三告诫,无形之毒,不可妄使,但此刻形势已急,还有什么顾忌?” 心念一动,立即探手在革囊中取出一个小磁瓶,用右手中指挑了少许,口中大声喝道: “老婆子,你当心了。”扬手朝空中弹去。 青衣老妪没想到唐绳武小小年纪,竞是用毒能手,冷笑道:“小子,你们三个人,一个也休……” 她原是说“一个也休想逃得出去”,但说到“休”字,剑势突然一缓,身子晃了两晃,再也站立不住,砰的一声,往地上跌坐下去。 珠珠冷笑道:“老虔婆,你还嘴硬不?”抖手一剑,朝她肩上劈落! 小老头低喝道:“姑娘别伤了她!”手中铁丝往上一挑,当的一声,架开了珠珠长剑。 珠珠气道:“方才咱们差点就伤在她手里,我是气不过她。” 小老头铁丝连点,一下点了青衣老妪几处穴道,才回头朝唐绳武道:“小哥,现在可以给她解药了。” 珠珠道:“还要给她解药?” 小老头耸耸肩道:“不给她解药,岂不要了她的老命?” 唐绳武取出一颗药丸,纳入青衣老妪口中。 青衣老妪双目倏睁,望着三人怒声道:“老匹夫,你要待怎的?” 小老头拱拱手,嘻的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小老儿的小徒,给你闻了些迷香,其实小老儿对老嫂子并无恶意……” 青衣老妪喝道:“老匹夫,你们擅入老主人安灵之地,妄图开棺,老身不察,上了你的恶当。” 小老头把夺来的一筒“灭绝神芒”放到青衣者妪身边,说道:“小老儿和你老主人细算起来,当年有过一面之雅,就是这位小姑娘,她还是你老主人的师侄孙女呢。” 青衣老妪打量了珠珠一眼,冷冷道:“她是魔教门下?” 小老头点点头道:“老嫂子说的极是……” 青衣老妪冷冷的道:“无怪你们会找上这里来了。” 小老头一脸谄笑,耸着肩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咯,小老儿想和老嫂子打听一件事……” 青衣老妪道:“老婆子不知道。” 小老头道:“不!这件事老嫂子定然知道,小老儿问的是你者主母可好?” 青衣老妪道:“你问她则甚?” 小老头心头一惊,暗道:“桃花娘子果然没死!”一面依然笑嘻嘻的道:“不知你老主母现在那里?” 青衣老抠粗声道:“不知道。” 小老头笑了笑道:“那是说你老主母不在这里了?” 青衣者妪听的暗暗奇怪:“自己并未说出老主母不在此地,他如何知道的?” 她焉知萧不二在江湖上已经老的成了精,什么事情,你不用出口,只要心里想上一想,就莫想瞒得过他两只眼睛,何况青衣老妪已经露了口风。 桃花娘子若是住在这时,她决不会说不知道的。 青衣老妪这一发觉小老头极难应付,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老头嘻的笑道:“老嫂子不肯说,那就算了,反正小老儿有了这串钥匙,咱们三人,会自己进去找的。”说完,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在青衣老妪面前,叮叮当当的摇晃了两下。 青衣老抠双目一睁,怒喝道:“老匹夫,你几时把老婆子的钥匙搜去了,快快还我。” 小老头嘻的笑道:“老嫂子不用发急,咱们进去看过了自会还你,老嫂子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话声一落,回头朝两人招招手道:“来,咱们快走。”转身朝壁间一闪而没。 唐绳武、珠珠两人听他招呼,也急忙走了过去。 青衣老妪又急又怒,满脸狞厉,喝道:“老匹夫,你若妄动铁锁,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但小老头早已闪身进去了,唐绳武、珠珠也相继跟入,谁还去理会她的。 这左壁间一条斜斜向里延伸的夹弄,人须侧身而入,若非身到近前,决难发现。 斜伸的夹弄,极为狭窄,但这条夹弄,不过三五丈远近,就到了里面,地方宽敞,像是一间起居室,也像一间佛堂。 中间靠壁处,放着一张木制方桌,供一尊尺许高的观音大士,佛前还点燃了一盏油灯。 桌上有一个藤编的小盘,里面放一串念珠,敢情青衣老妪一个人住的无聊,常在这里念佛。 这间石室还有一道门户,通向里间,想是老妪住的卧房。 右室前面,左右各有一个门户,也像是一条走廊,望去甚是黝黑,小老头一手举着千里火筒,当先朝走廊上走去。 走廊两边,一排几间石室,都是极为隘小,有的存放着杂物粮食,有的却是空无所有。 三人一直走到长廊尽头,但见一道铁门,挡住了去路,铁门上横闩了一根手臂粗的铁闩,上面锁着一把大铁锁。 小老头脚下一停,回头笑道:“这里大概是出口了。”口中说着,一面取过铁钥,打开铁锁,拔下铁闩,缓缓拉开铁门。 但见铁门里面,依然是一条黝黑的甬道,小老头口中微咦一声,举着火筒,往里行去。 唐绳武、珠珠跟在他身后,跨进铁门。 三支火筒照耀之下,已可看清这条甬道上,左右两边,各有五扇黝黑的铁门,每扇铁门都有一把铁锁锁着。 小老头看的一怔,不觉停下步来,突然他一双豆眼有了光亮,也流露出惊喜之色,用力搔着头皮,喃喃说道:“莫非这里存放的就是桃花娘子的宝藏?”接着点点头道:“唔,一定是的,桃花郎君死后,桃花娘子自然极为伤心,不愿再住在上面,睹物伤情,因此把藏珍搬了下来,留下青衣老妪看守山腹,她自己则离开了这里……” 说到这里,不觉打心眼里嘻嘻直笑出来,接下去道:“这真叫做富贵在天,我萧不二只当今生今世不会发财了,没想到金银财宝就是在这里等着我老人家。” 珠珠看他一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禁摇摇头,轻笑道:“萧老丈,你真是想发财,想的疯了。” 小老头咽着口水,嘻的笑道:“江湖上想发横财的人,可不止小老儿一个,不少人除了想发财,还想独得‘玄阴经’和魔教的一册练功秘诀,既可成为武林中的大财主,又可成为武林第一高手……” 珠珠听他提到本门练功秘诀,忍不住催道:“别说啦,还不快去找开来瞧瞧?” 小老头像串铃似的摇着一串钥匙,接着说道:“方才小老儿摸到这串钥匙,就觉得奇怪,这里都是用机关开闭的门户,那里用得着这许多钥匙。原来底下这层石室,是后来开辟的,根本没有安装机关,这里有许多铁门,自然就有这许多钥匙了。”口中说着,已经奔近第一间石室,开启铁锁,缓缓拉开铁门。 火光照处,但见这间石室,地方不大,入门不远,还有一道比儿臂还粗的铁栅,铁栅之内,依稀坐着一个长发及地的老人! 皆因里面甚是黝黑,看不清那坐着的老人,究竟是男是女? 小老头口中咦道:“奇怪,这里会是囚房。” 突听里面那人沉声喝道:“尔是何人?” 声若沉雷,震的三人耳中嗡嗡直鸣! 小老头吃了一惊,骇然道:“阁下好精深的内功,怎会被囚禁在这里?” 里面那人目光湛湛,黑暗之中,有如两道寒电,直注门外三人,奇道:“尔等不是妖妇手下?” 小老头耸着肩道:“不是,不是,小老儿是进来玩的,随便看看,嘻嘻,只是随便看看。”迅快的后退两步,掩上了铁门。 珠珠问道:“老丈,这人是谁?” 小老头低声道:“谁知道。” 珠珠道:“你不知道,怎不问问他?” 小老头道:“我看这人一身武功,比那老虔婆高出十倍以上,咱们还是少招麻烦的好。” 唐绳武道:“这位老人家,也许是好人,咱们遇上了,总该问问清楚。” 珠珠道:“是啊,一个人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山腹里,除了咱们,只怕再也不会有人进来了,咱们不把他放出来,还有谁放他,你快去问问他咯!” 小老头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管闲事。” 珠珠道:“这不是爱管闲事,是出于正义。” 小老头道:“好,好,正义,正义,小老儿再去问问他。” 重又拉开铁门,举着火筒走了进去,探头问道:“老朋友,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你管老夫是谁?” 小老头陪笑道:“小老儿觉得奇怪,像你老哥这等修为,该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怎会被囚禁在这里?” 那人冷笑道:“这是两个娃儿叫你来问的吧?” 小老头听的暗暗一惊,忖道:“隔着这道厚重铁门,自己说的话,他居然全听到了。” 一面搔着头皮,嘻的笑道:“就算是吧,其实小老儿也是一番好意。” 那人沉哼道:“你是萧不二。” 小老头听的更是吃惊,问道:“老朋友,你认得小老儿?” 那人不屑的道:“老夫听人说过。” 小老头兴奋的道:“朋友既然说的小老儿的贱号,小老儿理该把你放出来才是。”说着,取出一枚钥匙,正待去开铁栅门上的铁锁。 只听那人沉嘿一声,道:“你就是开了铁栅,老夫也难以生离此地……” 小老头在他说话之时,已然开启铁锁,一手推开铁栅,举步走了进去,笑道:“朋友身上纵然锁了铁链,也难不倒小老儿。” 唐绳武、珠珠跟着走进铁栅门,这一走进,只见那老人盘膝坐在地上,长发及地,长髯及腹。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两肩琵琶骨间,扣着两个黑黝黝的铁环,铁环后面有两条铁链,直垂而下,一直埋在地底。 小老头看的一呆,吃惊道:“你被穿了琵琶骨?” 那老人沉哼道:“若是区区铁链,那也困不住老夫。这是缅铁渗风磨铜特制而成……” 小老头“啊”了一声,摇摇头道:“朋友和他究竟何怨何仇?要对你下这等毒手?” 那老人目光一抬,徐徐说道:“你当老夫是谁?” 小老头只觉他两道目光,有若两柄利剑,使人不可逼视,心头微微一凛,说道:“朋友恕小老儿眼拙……… 那人微微一笑道:“老夫齐天宸。” “齐天宸”这三个字,听到小老头耳中,宛如晴天霹雳般,惊的直跳起来,骇异的道: “你……就是朱衣教主……齐……” 珠珠疾退一步,突然寒光一闪,从身边抽出一柄精莹短刀,刀尖精芒吞吐,指着齐天宸喝道:“好啊,你原来就是铜沙岛主,老贼,你杀害我娘,又派人暗下毒手,害得奶奶走火入魔,我正要找你。” 齐天宸端坐不动,望了珠珠手中短刀一眼.徐徐说道:“青霜刃,像是韩仙子门下,老夫并非铜沙岛主,小姑娘大概是认错了人。” 珠珠怒哼道:“老贼,你还想抵赖?我杀了你,好替天下武林报仇……” 齐天宸平静的道:“小姑娘令堂是谁?老夫和魔教从无过节,也并未杀害过令堂……” 珠珠怒道:“老贼,你死到临头,狡赖又有何用?” 小老头只望着齐天宸,搔搔头皮,说道:“小姑娘,我看这事有点蹊跷。” 珠珠哼道:“他自己承认是齐大宸,还会假的?” 小老头道:“他被人穿了琵琶骨,囚禁于此,想走也走不了,咱们且问问清楚才好。” 珠珠气愤的道:“你要问他什么?” 小老头道:“就算他真是铜沙岛主,三年前武林许多顶尖高手在岛上失踪,只此一事,已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疑案,就该向他问个水落石出。” 齐天宸修眉微挤,说道:“你们在说什么?” 小老头一双豆眼,只是打量着齐天宸,问道:“你真是朱衣教主齐天宸么?” 齐天宸道:“普天之下,同姓同名的人,固然不能说没有,但武林中叫齐天宸的,除了老夫,大概还没有第二个人。” 珠珠道:“你听,他不是承认就是朱衣教主了么?” 齐天宸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老夫平日喜穿朱色道袍,一班老朋友戏以朱衣教主相称,老夫又何曾是真的教主?” 小老头瞪大眼睛,惊异的道:“难道五年前在铜沙岛创立朱衣门的,竟然不是你老哥么?” 齐天宸一手拂着垂胸长髯,苦笑道:“老夫被妖妇幽禁于此地,少说也该有十年以上了。” 小老头骇然道:“这就奇了。” 齐天宸道:“萧兄能否说的详细一点?” 小老头搔搔头皮,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那是五年以前,江湖各大门派都接到了一份请柬,那是朱衣教主齐大宸在铜沙岛创立朱衣门的开山大典。江湖上各门各派也都派人参加了典礼,诸如少林寺出席的是罗汉堂住持智通大师,武当派出席的是天鹤道长,其他门派,不是派中长老,也是各派门人子弟,前去观光。” 齐天宸道:“萧兄也参加了么?”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大概是齐教主怕小老儿到他岛上去偷鸡摸狗,没给小老儿下阎王帖,若是小老儿真要去赴了蟠桃大会,今天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齐天宸道:“莫非与会之人都被他杀害了么?” 小老头道:“去的人倒是一个也没有少,大会结束,各自赋归,但这一回去,使的九大门派,几乎沦入了魔爪。” 齐天宸道:“那是什么事呢?” 小老头道:“据说这些参加铜沙岛开山大典的人,曾在会上看到齐教主门下弟子,当众表演了各大门派的镇山剑法,又由另下名弟子把各门各派的剑法,悉数破去。这一着,在铜沙岛而言,大概是含有向九大门派示威之意,但九大门派可不得了啦,自己的镇山武学,不但被人家盗学了去,而且还被人家一招一式破的干干净净,这叫他们如何不急?” 齐天宸颔首道:“昔年玄阴教‘万剑归宗剑法’,就艺通各家,他们能破解九大门派的剑法,那也不足为奇了。” 小老头吃惊道:“你说铜沙岛门人,是玄阴教徒?” 齐天宸并未回答,缓缓说道:“萧兄请说下去。” 小老头道:“因此由少林掌教大通大师,武当掌教天宁子出面,邀约其他七大门派掌门人集会桐柏,共同研讨对策,但那里知道这一集会,正是铜沙岛安排好的阴谋……” 齐天宸道:“如何会是铜沙岛的阴谋?” 小老头道:“那是因为当日参与铜沙岛开山大典的少林智通大师、武当天鹤子、点苍追风雁葛飞白、终南掌门钟子期,都是铜沙岛门人所乔装。他们企图在九大门派掌门人秘密集会桐柏的会场上,挑起各大门派自相残杀,差幸此一阴谋,为彩带门主识破,及时制止、才算消饵于无形。” 齐天宸道:“萧兄方才曾说武林中有不少高手在岛上失踪,又是如何呢?” 小老头道:“不错,那是桐柏大会之后,彩带门主发现铜沙岛正在积极进行另一件震骇武林的惊人阴谋,因此,约了许多武林中素负盛名的高手,同赴铜沙岛,那知这许多顶尖高手,去了铜沙岛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从此就没有了消息。 九大门派掌门人心感彩带门主解救九大门派之德,赶去驰援,那知到了岛上,昔周的宫殿房舍,悉成瓦碟,不但彩带门主等人一个不见,就是朱衣门徒众,也踪影全无。” 齐天宸听的耸然动容道:“这些人,从此就不曾见过么?” 小老头道:“奇就奇在这里,双方之人,若是在互相拼斗之下,落了个两败俱伤,死亡殆尽,岛上却是连一具尸体也找不到,而且岛上房屋,也不致悉成瓦砾。因此有人认为,正当彩带门主等人赶到之时,岛上也许发生了一场人力不可抗拒的灾祸,但这种说法,也难以加以证实,总之,这是一场武林中亘古未有的疑案。”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三年前,江湖上竟然发生了这么一场闻所未闻的大事,那么珠珠的娘,大概也是赴铜沙岛去的高手之一了。” 只听齐天宸长长舒了口气,道:“此事果然离奇,只不知当彩带门主发现铜沙岛另一惊人阴谋,究是何事?” 小老头道:“这件事,江湖上只有传说,究是什么阴谋,已经没有一个人说的出来了。” 齐天宸双目微阖,沉吟道:“老夫觉得此一阴谋内情,必和这些人的离奇失踪有关。” 小老头道:“铜沙岛已是一片瓦砾,一切俱成陈迹,那里还查的出他们昔日的阴谋来?” 齐天宸微微叹息一声道:“有人假冒老夫,在江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老夫却幽囚山腹,几同废人,可惜……”语音苍凉,忽然住口不言。 小老头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那铜沙岛主假冒齐天宸之名;创立朱衣门,而真的齐天宸却被囚禁在此,此事显然和他有关,至少他也该知道一些眉目。” 他只顾想着心事,忽略了齐天宸最后说的“可惜”二字。 珠珠母亲在铜沙岛失踪,方才还把眼前这个齐天宸当作仇人,如今虽已知道他遭人囚禁,已达十余年之久。 但却依然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齐天宸,这时听他说了“可惜”二字,忽然住口不言,不觉问道:“可惜什么?” 齐天宸双目一睁,精光迸射,似是极为愤怒,但接着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的是老夫被幽禁于此,无法复出江湖,那也不用说了。” 小老头方一动容,珠珠已抢着说道:“你如复出江湖,又能怎样?” 齐天宸道:“老夫如能复出江湖,亲赴铜沙岛勘测,鼠辈鬼蜮伎俩、又岂能瞒得过老夫?” 小老头心中一震,骇异的道:“老哥是说假冒你的铜沙岛主,仍在人间?” 齐天宸深沉一笑道:“此人化了近二十年心机,岂会忍令毁于一旦?” 小老头怀疑的道:“但铜沙岛已成一片瓦砾,这是铁的事实,这三年来,江湖上曾有不少人去岛上查勘,就是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 齐天震大笑道:“这是一场弥天大谎,也是一场弥天大劫,若是老夫料的不错,不出三年,江湖各门各派,只怕均将陆续趋于灭亡。” 小老头疑信参半,怵然道:“老哥说的如此严重,想来已知此人是谁了?” 珠珠抢着问道:“你说我娘是不是遇害了?” 齐天震冷漠的道:“老夫幽囚于此,少说当在十年以上。 怎会知道此人是谁?”接着回头朝珠珠说道:“至于令堂等人,是否遇害,目下也难说的很……” 珠珠眼睛一亮,间道:“那是说,我娘可能还没遇害。” 齐天宸道:“不错。” 他看珠珠口齿微动,似欲说话,但又忍了下去,转脸朝小老头问道:“萧兄,自从铜沙岛成了一片瓦砾之后,这三年来,江湖上可曾发生什么重要事故么?” 小老头想了想道:“前两年倒是风平浪静,黑白两道,都相安无事,最近几个月中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齐天震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老头道:“这两件事,相隔不下万里,但经你老哥方才一说,倒叫小老儿把他们联起来了,第一件事发生在去年腊底,南海门掌门人梁令公夫妇和他们唯一的掌珠,同时被仇家杀害,过了不到三天,南海门下十二大弟子,也先后遇难,连仇人到底是那一道上的,都无人知晓。第二件事发生在今年五月里,四川唐门的老掌门唐承宗一家十三口,也悉数遭人杀害,凶手是谁,同样成了无头公案。” 唐绳武听他提到自家灭门之祸,不禁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只听珠珠接口道:“还有呢,我奶奶也是被一个不知名的贼人,害的走火入魔。” 齐天宸目注珠珠,问道:“小姑娘,你奶奶是谁?” 珠珠道:“我奶奶就是七太婆。” 齐天袁似乎怔的一怔,道:“你是韩仙子的令媛,唔,这就难怪当年韩仙子仗以成名,‘百步断首’的青霜刃,在你手上了!” 他似是对珠珠身边的那柄短刃,十分注意,接着说道:“只是老夫听人传说,远在三十年前,七大婆已在阴山坠崖而死,这么说,原来尚在人世。” 珠珠撇撇嘴道:“就凭武林四老,也会逼的我奶奶跳崖,那是我奶奶存心遁世,才有意从百丈悬崖上跳下去的。” 齐天哀道:“不错,七太婆一身武功,已入化镜,但如何又会被人害的走火入魔呢?” 珠珠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奶奶说,今年三月初的某一个晚上,奶奶正在静室坐功之际,忽然有一个人闪了进去,我奶奶的静室,平日什么人都不准进去的,就是连我也不例外。据奶奶说,那人身法奇快,等奶奶及时警觉,正待从蒲团站起,那人已经到了奶奶身边,一手按着奶奶肩头,冷冷的道:“我只有一句话,说完就走,七太婆不用起来了。’我奶奶坐在地上,看不到那人面貌,只觉他按在肩上的手,重逾千钧,不觉怒道:“阁下何人?” 那人冷声道:“你不用问我是谁,若是我有意杀你,也不用和你多说了。” 我奶奶道:“你有什么事?” 只听那人说道:“你名动八荒,寿享高龄,在武林中,已是异数,世事无常。江湖凶险。你不是不知道,老夫奉劝你还是在家纳福的好。” 他话声一落,奶奶只觉肩上一轻,那人已经奇快无比的闪出门去,奶奶看到的只是一个穿青衫的人后影,等到追出门外,那人早已走的不见踪影。” 小老头咋舌道:“你奶奶是魔教的老祖宗,还有谁能在她跟前来去如电,连你奶奶都没看清楚的人?” 珠珠道:“是啊,我奶奶也这么说,她老人家数来数去,连已经死去的许多成名高手,都算在内,也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齐天宸道:“你奶奶如何走火人魔呢?” 珠珠道:“就是从那天起,我奶奶渐渐觉得有些不对。” 齐天宸道:“如何不对?” 珠珠道:“我奶奶先前只是觉得有些疲乏,渐渐的感到双脚沉重,没有往常那么轻便,前后不过半月时光,终至双腿麻木不仁,无法行动,才知受了人家暗算。” 齐天宸道:“以令祖母的修为,难道当时竟会丝毫不曾察觉?” 珠珠道:“我奶奶说,那人走后,她老人家也曾运气检查,但当时丝毫没有异状。” 齐天宸口中唔了一声道:“你到这里来,当是为了昔年桃花郎君窃走的半部魔教‘练骨真经’?” 珠珠似是大感意外,不觉点点头道:“我听奶奶说过,‘练骨真经’下册,记载有修复玄功的法门,只是那时奶奶还没有练,真经下册,就被桃花郎君窃走了,我四处查访,都没有桃花郎君的下落,直到前天,无意中听到有人提到桃花郎君,才一路跟到这里。“齐天宸道:“你已经找到‘练骨真经’了?” 珠珠委屈的道:“没有,这里什么也没有。” 齐天宸口中唔了一声,道:“那是妖妇带走了。” 珠珠问道:“你是说谁带走了?妖妇是谁?” 小老头在旁笑道:“除了桃花娘子,还会有谁?” 珠珠道:“桃花娘子,她不在这里,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齐天宸看了她一眼,道:“这妖妇精通玄阴教武学,功力已臻化境,武林中只怕罕有她的敌手,小姑娘就算找到了她,又岂能从她手上夺回‘练骨真经’?” 珠珠道:“为了我奶奶,我非找她要回真经不可。” 齐天宸道:“小姑娘,老夫有一个交换条件,不知你愿不愿意?” 珠珠道:“什么交换条件?” 齐天震道:“你把青霜刃借与老夫一用,老夫帮你夺回‘练骨真经’。” 珠珠道:“你知道桃花娘子下落?” 齐天宸道:“不知道,但快则三月,迟到一载,老夫定可找到妖妇。” 小老头暗暗啊道:“不错,听说韩仙子的青霜刃,削铁如泥,自可削断他穿在琵琶骨上的铁链。” 要知齐天震昔年名列仙榜第二名,武功之高,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肯求助于人,因此才说出交换条件来。 小老头豆眼一转嘻嘻笑道:“小姑娘,这条件不错,你还不快答应下来?” 珠珠想了想,摇头道:“这柄刀是我娘的,不能借给你,这样吧,你是为了削断铁链,我帮你削也是一样。” 齐夭宸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纵有青霜刃,但老夫身上铁链,乃是合数种金铁炼制而成,刚中有柔,极为坚韧,你未必削得动它。” 珠珠道:“我削不动它,你能削得动?” 齐天宸微微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珠珠不信道:“青霜刃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区区一根铁链,我不相信会削不动它。” 说罢,“锵”的一声,银虹乍闪,从身边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扬了扬手,道: “我就削给你看。” 紧握刀柄,用足气力,朝拖在地上的一很铁链砍去。 但听“当”的一声,飞溅起一串火花,那根铁链,竟然分毫不动! 珠珠瞧的大吃一惊,急忙低头察看刀锋,却也并无伤害。 小老头看的也大惊奇,失色道:“乖乖,这铁链是什么做的,竟然连韩仙子的青霜刃,都会削不动它?” 齐天宸笑了笑道:“小姑娘,你现在相信了吧?” 珠珠依然不信道:“我削不动它,你怎会削得动?” 齐天宸道:“你可是还不相信么?” 珠珠道:“我娘给我青霜刃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柄刀是她老人家昔年仗以成名的兵刃,平日不准我轻易使用,也不能借给人家,我已经试过削不动你身上铁链,你真要削得动,我就借给你。” 齐天宸道:“老夫向你商借青霜刃,乃是交换条件,老夫只问你同不同意老夫的条件,至于削得断,削不断,那都是老夫自己的事。” 珠珠把手中的青霜刃递了过去,点点头道:“好,我同意了,你拿去试试吧。” 小老头和唐绳武自然也不相信,同样一柄短刀珠珠削不断的铁链,他会削得断,两人站立一旁,睁大眼睛,倒要瞧瞧他如何削法? 齐天宸接过短刀,伸手抚拭了一下锋利的薄刃,忍不住悠然长叹一声,湛湛目光,注视着三人,感慨的道:“老夫一生,从不求助于人,十年幽囚,不见天日,若非三位找来,老夫势必死在山腹铁槛之中了。” 唐绳武看他手执短刃并没有立即去削,只是望着自己三人说话,不觉催道:“老丈有话,还是削断了铁链,再说不迟。” 齐天宸颔首笑道:“削断铁链,不过指顾间事,老夫只是要在这还我自由之前,回味一下十余年来遭人囚禁之恨……” 他说到“恨”字,双目陡然寒光回射,宛如两道冷电,使人不寒而栗! 珠珠心中暗暗忖道:“我方才用足力气,斩在铁链上,依然分毫不动,你倒说的容易。” 就在此时,但见齐天宸手中拿着的青霜刃,忽然间,刀身上呈泛起一片青森森的光芒! 就像一泓秋水,冷冽晶莹,相距数尺,犹觉刀上寒锋逼人肌肤,心头不禁的奇怪不已! 只听小老头惊呼一声道:“剑气,快退!”拔腿往后连退了两步——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六章 慨传绝艺 唐绳武、珠珠两人听了小老头的招呼正待后退,但觉眼前奇亮,耳中同时听到“铮”,“铮”两声轻响! 紧接着响起了齐天宸的声音笑道:“不用慌张,老夫岂会伤了你们……” 珠珠定睛瞧去,只见扣在齐天宸琵琶骨上的两个钢环,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业已寸寸截断,堕落地上! 这下直把珠珠瞧的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小老头一脸俱是惊异之色,骇然道:“我的老天爷,你…… 你老哥这手以气驭剑的神功,小老儿在江湖上奔南闯北,还是小时候听人说过,只知道已经失传了!” 齐天宸拂拂衣衫,站起身来,随手把青霜刃还给珠珠,含笑道:“小姑娘把宝刃收了。” 珠珠接过短刃,收入鞘中。 齐天宸朝小老头微微一笑,说道:“萧兄过奖,说起来,倒是还要感谢桃花妖妇,这十几年幽囚岁月,使老夫领悟了不少昔年难以理解的剑术诀要。但老夫纵然略有成就,若无小姑娘赐借宝刃,也难以除去身上锁骨铁环……”话声未落,突然目射寒光,冷然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喋喋笑道:“好哇!老窃贼,你偷了老身钥匙,胆敢擅入禁地,开启铁槛,你们一个也不想活了!” 但见那青衣老妪手举“灭绝神芒”,一脸怒容,当门而立,但当她一眼瞧到室中情形,不禁脸色剧变,急急引身后退! 齐天宸沉喝道:“站住!”振腕一指,凌空点去! 青衣老妪引身急退之际,同时卡窒响,一蓬蓝芒,朝室中激射过来! 小老头大吃一惊,急忙扑倒地上,叫道:“这是玄阴教的‘灭绝神芒’!” 珠珠身形一闪,疾快的挡在唐绳武身前。 同时只听齐天宸冷哼一声,“匹妇敢尔!”左手大袖,疾挥而去! 这几个人的动作,纵有先后,也差不多是同时时候的事,但听齐天宸喝声出口,紧接着响起一声惨叫,有人咕咚栽倒地上。 小老头抱着脑袋,扑卧地上,听到声音有异,不觉仰头一看! 原来那一蓬“灭绝神芒”,已被齐天宸拂出的一记衣袖,悉数卷飞回去,打在青衣老妪身上,此刻倒卧门口,早已气绝而死。 唐绳武眼看珠珠在紧要关头,用身子挡着自己,心中一阵感激,红着脸低声说道:“谢谢你。” 珠珠也脸上一热,口中“唔”了一声。 小老头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耸耸肩,一抱双拳,嘻的笑道:“小老儿听说这东西歹毒无比,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小老儿忘了有齐老哥在此,那就是最厉害的东西,也不用小老儿耽心了。” 齐天宸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匹妇原是桃花妖妇昔年侍婢,早就死有余辜。”说到这里,目视珠珠,拂须微笑道:“老夫忘了小姑娘身上穿的原来是昔年令祖的天蚕绿袍,唔,你除下面罩来,让老大瞧瞧。” 小老头深怕珠珠出言顶撞,得罪对方,连忙嘻嘻笑道:“对了,小姑娘,咱们历尽艰险,小老儿也没见过你本来面目,现在正该取下面具来了。” 唐绳武心中,更急着想看看这位姑娘美是不美?也不觉抬眼朝她望去。 珠珠扭头道:“我丑死啦!”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韩仙子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她掌上明珠,那会是丑八怪?” 珠珠在他说话之时,已然取下头上软帽。收入怀中,再缓缓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一揭,登时露出一头青丝,和一张圆滚滚,红馥馥的嫩脸,柳眉儿挑、小嘴儿翘,一双剪水般的眼睛,灵活得更像会说话一样,小姑娘模样儿生的既美,又甜。 唐绳武看的脸上一热、心中暗道:“原来她和我差不多年纪。” 小老头嘻嘻一笑道:“人家小姑娘都取下面具来了,小哥,你也该取下来了吧?” 珠珠取下面具,也同时脱下身上宽大绿袍,和软帽一起收入身边丝囊之中。 听到小老头的话声,不觉怔的一怔,回过头来,眨动一双覆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朝唐绳武问道:“你也戴着面具?” 唐绳武只好点点头,道:“是的,小可戴了面具。” 珠珠气道:“好啊,不是萧老丈把你说破,你还一直想瞒下去呢!” 唐绳武道:“小可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齐天宸手拂长须,洪笑道:“小兄弟,你有何困难,老夫面前,只管实言说来。” 唐绳武缓缓取下面具,说道:“老丈见询,小可不敢隐瞒,小可唐绳武,先父就是唐承宗。” 珠珠眨眨眼睛,道:“原来是唐门子弟,哼,方才还骗我叫阿福呢,以后我就一直叫你阿福。” 齐天宸道:“你一家遭仇人杀戮,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么?” 唐绳武目含泪光,点头应“是”。 齐天宸道:“你知道仇家是谁么?” 唐绳武摇摇头道:“小可不知道。” 齐天宸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兄弟想不想报仇?” 唐绳武切齿道:“小可一门惨死,血海深仇,自然非报不可。” 齐天宸道:“你父身为一门之尊,数十年修为,一身功力,也足可傲视江湖,何况唐门毒药暗器,更是独步天下。武林中能和你父动手的人,已是不多,足见你仇人的武功,胜过你父甚多,你小小年纪,如何是他对手?” 小老头已听出齐天宸言外之意,脸上露出喜色。 唐绳武道:“小可纵非仇家对手,也要和他以死相拼。” 珠珠关切的道:“阿福,我会帮你的。” 齐天宸掀髯一笑道:“小兄弟若是拜在老夫门下,不出数年,老夫保证你报仇雪恨,在武林中吐气扬眉,不知你愿不愿意?” 小老头双目放光,呵呵笑道:“小哥,你蒙齐老哥垂青,这份福缘,可真不小,须知齐老哥昔年名列仙榜之首,当世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小哥还不快拜师?” 唐绳武双手抱拳,朝齐天宸作了个长揖,说道:“小可蒙老丈垂爱,感激不尽,只是小可已经拜过师傅,不能再越门拜在老丈门下。” 齐天宸诧异的道:“小兄弟令师是谁?” 唐绳武俯首道:“不知道,先师已经去世了。” 齐天宸奇道:“小兄弟连令师名号都不知道么?” 唐绳武道:“小可真的不知道他老人名号。” 珠珠道:“阿福说他师父是一个穿黑袍的老道士,用的兵刃是一柄拂尘,还擅于使毒。” 齐天宸目中精光一闪,问道:“莫非是昔年四大天魔中的摄魂掌班远?” 唐绳武想起那九尾天狐曾叫师父“班堂主”,不觉点点头道:“先师好像是姓班了。” 小老头道:“不错了,小兄弟身边这支黑玉拂,正是昔年班远之物。” 齐天宸奇道:“四川唐门,从不和江湖上人来往,小兄弟怎会拜在班远门下的?” 唐绳武不好隐瞒,只得把自己如何乔装小沙弥,由智远老和尚携出,本拟投奔少林寺,如何在巫峡遇上师父,由师父把自己带到桃花凹,数日前九尾天狐向师父寻仇等事,详细说了一遍。 小老头嘻的笑道:“原来你师父也已发现了桃花郎君的住处,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齐天宸颔首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不忘师恩,能不见异思迁,实是难得……… 他目光缓缓转到珠珠身上,续道:“老夫知道魔教门下。 不许再练旁人武功,但仅凭你们俩人的本身武功,在未来江湖上,只怕是寸步难行,何况你们两人,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一个要天涯海角找寻失踪母亲,可说任重道远……” 小老头摇摇头道:“可惜呀可惜,小老头若是年轻上四五十岁,早就跪求收录了。” 齐天宸道:“萧兄好说,这叫人各有志。”说到这里,略作沉吟,又道:“这样吧,老关收你们两个做个记名弟子,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小老头道:“对了,记名弟子,只记名份,不算是正式门人,这和魔教规矩,唐小哥拜过师父,都并不冲突。” 他怕两人再不肯答应,随着话声,朝两人连使眼色。 唐绳武想了想道:“老丈盛意,小可恭敬不如遵命。” 小老头在旁道:“小哥既然答应了,还不跪下来叩头。” 唐绳武道:“记名弟子也要拜师么?” 小老头笑道:“记名弟子,虽非正式门人,拜师自然要拜的了。” 唐绳武依言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口中说道:“弟子唐绳武,拜见师父。” 齐天宸呵呵一笑道:“徒儿起来。” 珠珠待唐绳武站起,也走过去,盈盈下拜道:“弟子龙珠珠,给师父磕头。” 齐天宸大袖一挥,把龙珠珠托了起来,回头朝小老头笑道:“老夫从不收徒,今天收了两个记名徒弟,也可算是聊胜于无了。” 小老头耸耸肩道:“只要你有意思,小老儿也算上一个。” 齐天宸笑道:“老夫若是有个老偷儿的记名弟子,老夫岂不变成了坐地分赃的贼祖宗了。”话声一顿,接着目光掠过唐绳武、龙珠珠两人,徐徐说道:“老夫一生从未求助于人,但老夫被桃花妖妇囚禁于此,不是你们三人找来,就无法脱困,这就是老夫要把你们两人收为记名弟子的原因,徒弟救师父出困,该是天经地义之事。” 唐绳武忖道:“原来他自视甚高,就因自己放他出来的,所以非要自己两人拜在他门下不可。” 只听齐天宸续道:“你们既然寄名老夫门下,老夫应该传你们一些防身功夫……” 龙珠珠道:“师傅,你知道我们魔教规矩,门下弟子,不准学外来的武功的。” 齐天宸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你是老夫的寄名弟子,算不得外来武功,哈哈,不是老夫夸口,你若要天边海角,去找你失踪的母亲;就得学会老夫的剑法,始能防身保命。” 龙珠珠听的暗暗心喜,间道:“师傅的剑法,很厉害么?” 齐天宸仰天大笑道:“老夫十年幽囚,悟出不少剑术上的精微之处,纵不能说天下第一,也足可傲视武林了。” 小老头接口道:“齐老哥说的极是,目前江湖上,确是表面平静,内里蕴藏着一股可怕杀机,三年前一场巨变,显然并未消失,反而在暗中扩张,又和你们两个,都有切身利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们还听不出来?” 龙珠珠点头道:“师傅,徒儿跟你学啦。” 齐天宸微笑道:“昔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老夫为师,老夫都不屑一顾,但老夫要传你们武功,倒似是请求你们。” 唐绳武道:“师父授艺之恩,徒儿永不敢忘。” 齐天宸道:“老夫要在半日之间,传你们二人十三式剑掌,时间无多,你们坐下来,先听老夫讲述剑掌诀要……” 小老头听齐天宸就要传两人武功,自己留在室中,实有不便,这就耸耸肩道:“你们师徒讲解武功,小老儿把老虔婆这具尸体送出去了,顺便瞧瞧还有几间石室,是否囚禁着人?” 齐天宸笑道:“萧老哥不用出去了,那几间石室,都是空的,至于老夫和他们讲述的掌剑,虽是绝学,老夫并无秘技自珍之意,萧兄如果愿意听上几句,对你手上的如意金丝,也不无稗益。”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他手中那支铁丝,叫做如意金丝,无怪既能拨开门闩,开启铁锁,又能当作兵刃使用。” 小老头呵呵笑道:“齐老哥这是抬举小老儿,嘻嘻,小老儿只要学得你老哥一招半式,就足够在江湖上逞强了。” 齐天宸道:“那也未必,如果老夫推断的不错,只怕江湖上到处都已布满对方爪牙,而这些人的武功,至少也有一二招杀手,可使武功高过他的人,同样措手不及。” 小老头吃惊道:“老哥说的是铜沙岛的人?” 齐天宸道:“这不过是老夫的推想,真相如何,还有待事实证明。”说到这里,接道: “老夫时间不多,现在就要开始讲解老夫多年潜心研创的剑掌十三式了。” 唐绳武、龙珠珠听他一说,立时集中精神,仔细听了起来。 小老头也在一旁蹲下身子,两颗豆眼,只是望着齐天宸,静心聆听。 只听齐天宸道:“老夫这剑掌十三式,原是剑归剑,掌归掌,并不合为一,因为一个人心无二用,决不可能右手使剑,左手使掌,同时使出两种武功来。 这十年之中,幽囚山腹,悟出了一神游内,一神守外的道理,把一生研究的剑术,综合各家之长,融通变化,缩减为一十三招,再把各家拳掌指法,同样取精用宏,合为十三之数。试以右手使剑,左手使掌,融台为这十三式剑掌,虽不能说已经包罗万家,但对敌时,运用随心,足可应付强敌,威力无穷,只要你们用心练习,自可体会其中奥妙。” 齐天宸要龙珠珠取下青霜刃,权代长剑,缓缓把十三式剑掌,施展出来,一面用口讲述每一式剑招掌法的变化。 唐绳武和龙珠珠全神贯注,细心体会,好在两人武功,都有极好根基,自然很快就能领悟。 小老头拿着一支细铁丝,更是不住的依式比划,三人不觉全都神会于这套剑掌之中了。 齐天宸一口气讲完十三式剑掌变化,足足化去了半个时辰,这才长长吁了口气,问道: “你们都记下了?” 唐绳武、龙珠珠同时点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齐天宸笑道:“你们只要记下了就好,老夫这套剑掌,易会难学,其中许多变化,熟能生巧,你们以后慢慢练习,自会领悟,咱们走吧!”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小老头道:“齐老哥知道出口么?” 齐天宸道:“你们随老夫来。”举步往门外行去。 三人随在他身后,跨出铁门,经过青衣老妪那间佛堂,直向左首一道门户走去。 小老头忍不住回头笑道:“这里左右各有两道门户,咱们当时若是从左首这道门户走来,就不会遇上齐老哥,也无此奇遇,这叫做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齐天宸浓哼一声道:“老夫若是老死此地,莽莽江湖,就得任由鼠辈宰割了。” 小老头心中暗暗一动,忖道:“听他口气,似是有许多隐秘,没说出来,自己三人,虽蒙他传授剑掌,但这是他为了自己三人救他出困的缘故,才以秘技相传,不知放出此人之后,对整个江湖,究竟是祸是福?” 这条甬道,愈往前走,转折愈多,齐天宸走在前面,甬道中虽然黝黑如墨,他脚下依然走的甚快,三人跟在他后面,几乎要放腿急奔,才能赶得上。 一会工夫,甬道似已到了尽头,齐天宸站住身子,回头说道:“你们过来,此处已是出口,快和老夫站在一起,不可妄动。” 龙珠珠举起火筒,朝四下一照,但见齐天宸立身之处,是一间丈许见方的石室,不见出口门户,忍不住问道:“师傅,这里没有门户,出口在那里呢?” 齐天宸道:“此处还在山腹地底,上下相距,不下百丈,要到了上面,才有出口。” 龙珠珠道:“那我们如何上得去?” 齐天宸道:“此条通路,大概在桃花郎君死后,才兴建的,当时司马机已经死了多年,桃花妖妇要人找到赛鲁班的儿子司马长弘,据说司马长弘不肯亲自前来,只画了一张开筑隧道的图样,其中只有出口处,代妖妇设计了一个机关,就是此处。” 唐绳武心中暗道:“师父要自己找司马长弘,打造暗器,不知他肯不肯答应?” 心中想中,突听脚下响起一阵隆隆之声,紧接着整间石室突然开始了一阵急剧的震动,似是笔直朝上飞去! 呼呼风声,从头顶直压下来,一下子吹熄了火筒,眼前登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龙珠珠口中惊啊一声,一个身子,几乎撞到唐绳武怀里,唐绳武慌忙伸手把她搀扶住。 黑暗之中,只听齐天宸的声音喝道:“你们站稳了,一会就好。” 大家站稳脚步,才发觉原来是脚下这方石板,托着自己四人,迅疾朝上飞升。 这样不过一刻工夫,脚下石板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便自停住。 大家但觉眼前一亮,头顶两丈高处,有一个窗户似的大窟窿,已可看到天光。 小老头嘻的笑了一声道:“这出口是在一棵大树之上。” 唐绳武仔细一瞧,谁说不是?自己四入立身之处,约有丈许见方,果然是在一棵大树树腹之内:,心中暗暗称奇。 只听齐天宸道:“咱们可以出去了。”长身纵起,当先穿出树窟。 唐绳武、龙珠珠、小老头相继从窟窿中掠出,跃落地上,但见林木劳臀,脚下又厚又软,尽是落叶。 原来这里竟是一处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之中。 回头看去,这棵通连山腹的大树,枝叶茂盛,大逾数人合抱,那出口处,高达两丈,原是树极,又有枝叶覆盖。 别说这里亘古无人,就算有人发现,也只当是个树窟,有谁会想到它竟是武林中流传了几十年的桃花郎君藏宝之窟的出口! 一行四人踏着地上厚厚的树叶,侧身而行,又走了一刻工夫,才穿出树林,但见群峰起伏,一轮红日,斜挂半天,已是下午申牌时光! 齐天宸脚下一停,回头道:“老夫要先走一步。” 他目光转到龙珠珠身上,说道:“老夫答应过你快则三月,迟则一载,定可替你夺回‘练骨真经’,老夫夺回真经,你要老夫送到何处?” 龙珠珠喜道:“你老人家真要替徒儿夺回‘练骨真经’?” 齐天宸笑道:“老夫言出如山,岂会骗你?” 龙珠珠道:“只是徒儿到那里找你老人家去呢?” 齐天宸道:“所以老夫要你说个地址,老夫自会着人送去。” 龙珠珠想了想道:“那么就送到安徽岳西天柱山下交给聋姑婆就好了。” 齐天宸颔首道:“如此甚好。”一面朝小老头举手道:“萧兄后会有期。”话声出口,人已化作一道长虹,腾空掠起,眨眼工夫,便已去远,渐渐消失不见! 小老头仰望遥空,喃喃的道:“看来他真是朱衣教主齐天宸!” 唐绳武道:“怎么?老丈怀疑他不是齐天宸么?” 小老头道:“小老头儿也弄不清楚,只是他如果真是齐天宸,那么铜沙岛主又是谁呢?” 唐绳武道:“老丈既然连他是真是假都没弄清楚,怎么怂恿在下和姑娘拜他为师呢?” 小老头笑道:“方才他逼着你们非拜他为师不可,小老儿只好劝你们答应下来,其实记名弟子,只不过是记个名罢了,那也作不得真。” 唐绳武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拜了他做师父,那有不算之理?” 小老头笑笑道:“你们磕了几个头,也并没有白磕,他传你们的这套剑掌十三世,确是旷世奇技,不可轻视!” 龙珠珠道:“萧老丈,你说我们拜的这位记名师父,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老头道:“这很难说,如论齐天宸的为人,原极正派,但他一身武功,却是极为诡异,高不可测,江澜上没有一个人说的出他的来历,因此名门正派,还是把他视作旁门中人。” 唐绳武道:“只要他为人正派就是了。” 小老头道:“但三年前突然不见的铜沙岛主齐天宸,却是个作恶多端,为害武林江湖的邪恶之人。” 唐绳武疑惑的道:“老丈说他是铜沙岛主?” 小老头道:“自然也有可能,因为铜沙岛主也已经在江湖上失踪了三年了。” 龙珠珠道:“你这么一说,把我也弄糊涂了。” 小老头笑道:“齐天宸本来就是极神秘的人物,唔,反正你们两个也没吃亏,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咱们目前也不用去计较他,过些时候,自会知道。” 说到这里,目视两人,耸耸肩,又道:“我们三人,是入宝山空手而返,捞着老命出来,还算运气,现在你们打算到那里去了?” 龙珠珠道:“我要赶回去看奶奶,阿福,你呢?” 她俏目瞧着唐绳武,一股合情脉脉的模样,小姑娘情窦初开,经过这一趟艰险的旅程,她对“阿福”居然发生了极深的好感。 唐绳武道:“先师遗命,要小可去找一个人,这人住在崤山,小可要到崤山去。” 龙珠珠问道:“崤山在那里?” 唐绳武道:“小可从没出过伺,不知道崤山在那里,正想请教萧老丈呢。” 小老头道:“嵋山在河南洛阳之西,小哥要到崤山什么地方?” 唐绳武道:“小石涧。” “小石涧?”龙珠珠接问一句。 小老头目中闪过一丝奇光,问道:“令师要你到崤山小石涧去找什么人?” 唐绳武道:“找司马长弘。” 小老头奇道:“小哥找他有什么事?” 唐绳武道:“唐门有一种暗器,只有司马长弘才会打造。” 小老头哦了一声,摇摇头道:“难,难,小哥就是找到崤山小石涧,也未必找得到小鲁班,就算找到了他,他未必肯替你制作。”口气一顿,接着说道:“这样吧,小老儿反正闲着没事,陪你去一趟崤山,我和小鲁班还有些交情,看看他肯不肯卖我的面子?” 唐绳武大喜过望,说道:“有老丈同行,小可求之不得。” 龙珠珠望着唐绳武问道:“你们从崤山回来,还要到那里去?” 唐绳武道:“小可行止未定,还没有去的地方。” 龙珠珠眼珠一转,喜孜孜的道:“那就到岳西天柱山来,我奶奶就住在那里。” 唐绳武道:“小可从崤山回来,若是有便,就去拜访姑娘。” 龙珠珠道:“我们说好了,你一定要来。” 小老头耸耸肩,嘻嘻笑道:“小老儿要不要去?” 龙珠珠粉脸一红,说道:“你们自然一起来了。”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小老儿一定去,多年不曾见到七太婆了,理该去问候问候,嘻嘻,得便,小老儿还要向令祖母讨杯喜酒喝喝呢!” 龙珠珠跺跺脚,嗅道:“人家和你说正经,瞧你嘴里永远也长不出象牙来。” 小老头嘻的笑道:“谁说小老儿说的不是正经话,小老儿一番好意……” 龙珠珠红着脸,看了唐绳武一眼,说道:“我不要听,我要走啦!”扭扭腰,翩然掠起,朝山下奔去。 唐绳武目送着她远去,心头好像若失。 小老头耸耸肩,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掌,嘻的笑道:“这位小姑娘不错吧?” 唐绳武被他说的俊脸通红,嚅嚅的道:“老丈说什么?” 小老头正色道:“人家小姑娘对你小哥一见钟情,你还在小老儿面前装佯,孟夫子说的好:知好色,则慕少艾,难道你心里不喜欢她?” 唐绳武红着脸,没有作声。 小老头嘻的笑道:“成!这件事包在小老头身上,咱们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从这里赶到镇集,怕不还有几十里路呢,别错过了宿头。” 两人从大巴山动身,穿过湖北的西部,就是河南境界,再由浙川北行,横穿伏牛山脉,这一条路,走的虽不是官道,但却是赶赴崤山的捷径。 唐绳武早就戴上了师父给他们的面具,化名王阿福,不虑有人认得出他,何况又有萧不二这样一个老江湖同行,路上自然不会发生什么事故。 小石涧,这是崤山南麓的一个小村,村子东首有一条小涧,涧水不深,却是终年不涸。 村中不过二十三户,都是些贫苦的山居人家,但村子东首却有一座庄院,傍山面涧,气势宏伟。 这幢巨宅,就是名闻江湖的赛鲁班司马机的故居,只是当年原是一所小屋,屋旁就是司马机的坟墓。 后来据说小鲁班把这土地卖给一个姓冯的人,改建了一所大庄院,当地人就叫它冯庄。 这天午前,小石涧来了一老一小两个外路口音的人,他们向村人询问了冯庄,就径向庄前走去。 这一老一少,正是萧不二、唐绳武两人。 路上,萧不二皱皱眉,奇道:“司马长弘干吗要化名冯之奇,他纵然化了名,但却依然住在小石涧。那等于和没化名一样,要找他的人,还不是会找上门去!” 唐绳武道:“小可觉得他在庄院中,一定布置了许多机关埋伏,不怕有人找他。” 萧不二道:“这个自然,小老儿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有二十来岁,他睡觉的那张木板床上,就装了不少古怪玩意,他们一家,就只有父子两个,老的住在后面,小的住在前面,有什么人敲门,就得小的去开。 司马长弘自小就是酒鬼,喝醉了,就躺在床上懒得动,于是他在床上装了一支铜管,可以和门外的人对答问话,问清楚了,只要在床头按按机篁门就会自动开启。 有一次小老儿在他那里住宿,天色刚亮,屁股上就被狠狠的打了两板,小老儿没有看到人,正感奇怪,来不及起床察看,脚上又被戮了一针,痛的我差点滚下床来……” 唐绳武听的出神,间道:“那为什么呢?” 萧不二笑道:“那是因为司马长弘时常赖着不肯起床,他老子就在床上做了些手脚,只要天色一亮,你还躺着,就是狠狠的两板,你若再不赶快起床,钢针就跟着轧来,据司马长弘告诉小老儿,他到处找过,就是找不出这两记板子,一记钢针,是那里来的。” 说话之时,已经走近庄院前面,但见两扇入大门紧紧闭着,萧不二跨上一步,举手拍了两下。 过了半晌,只听里面有人问道:“是什么人?” 萧不二道:“老哥开门,老朽专程拜访你们庄主来的。” 大门呀然开启,但只开了一半,一个老苍头模样的人,当门而立,朝两人打量了一眼,拱拱手道:“两位要找谁?” 萧不二道:“管家请通报一声,老朽要见你们庄主。” 那老苍头摇摇头道:“庄主不见外客。” 萧不二笑了笑道:“老朽和你们庄主是旧识,别人不见,听了老朽的名字,一定会见。” 老苍头迟疑了下道:“尊客如何称呼?” 萧不二道:“老朽卜二。” 苍老头敢情从没听过卜二之名,说道:“那么卜爷请稍候,我进去问问。” 萧不二道:“麻烦管家。” 那老苍头缩回身去,重又关上了大门,一阵步履声,往里行去。 萧不二回头低声道:“小哥,情形有些不对。” 唐绳武道:“小可瞧不出来。” 萧不二道:“大门里面,还隐着两三个人。” 唐绳武问道:“里面隐着人,有什么不对?” 萧不二道:“司马长弘不会用这许多下人。” 唐绳武道:“但先师信封上写的明明是冯之奇,这里是冯庄,并没有错。” 萧不二道:“老朽没说咱们找错地方,只是……” 话声未落,大门呀然大开,那苍头迎了出来,拱拱手道:“两位请进。” 萧不二笑道:“如何,你们庄主答应延见了?” 老苍头等两人进入大门,回身关上了门,才道:“两位请随我来。”说完;走在前面领路,萧不二、唐绳武随在他身后未去。 老苍头没把两人让入大厅,却从左首一道侧门折入长廊,行到一间厢房门口,脚下一停,抬手道:“两位请到里面宽坐。” 萧不二略一打量,原来这厢房中是一间小客室,收拾得窗明几净,敢情司马长弘常在这里会客,当下就和唐绳武一同走了进去。 老苍头把两人领到此地,便自退去。 两人坐了一会,也没见下人送来茶水,更没人出来招呼。 萧不二渐渐有些不耐,不觉搔搔头皮道:“看来那苍头还没通报去。” 活声方落,但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步履之声,正有三个人朝客室走来。 萧不二回头看去,只见前面一人约四十出头年纪,面貌深沉,穿着一件黑缎长袍,身后两人,也同样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汉子。 萧不二心头暗暗起疑,迅快的忖道:“这三人是什么路数?” 当先那人缓步跨入客室,两道眼神逼注在萧不二的身上,瞧了一阵,才微一抱拳,冷冷道:“阁下想是卜老哥了。” 萧不二站起身,拱拱手道:“老朽正是卜二,尊兄是……” 当先那人淡淡一笑道:“兄弟田布衣。” 萧不二呆了一呆,道:“黑衣判官……” 田布衣道:“卜者哥见笑了。” 萧不二忙道:“田老哥名满江湖,老朽幸会。” 田布衣森然笑道:“卜老哥能一口叫出兄弟贱号,大概也是江湖同道了。” 萧不二此时,再也不好隐瞒身份,只得说出:,“田老哥见询,真人面前,也不好说假,小老儿是萧不二。” 田布衣同样深感意外,怔的一怔,道:“雪上无影萧老哥。 哈哈,兄弟久闻大名,今日有幸得唔。”他目光转到唐绳武身上,问道:“这位小哥是萧兄……” 萧不二含笑道:“小兄弟王阿福。” 要知萧不二是何等人,司马长弘的庄中,居然出现了黑衣判官田布衣,情形显然不对,那里还肯多说, 田布衣一抬手道:“萧老哥请坐。” 萧不二缓缓坐了下去,抬目道:“田老哥一向在西北得意,什么风把你吹到中原来了?” 田布衣阴森一笑,道:“萧老哥不是也一向在北五省,难得南来。” 两人谁也不愿谈到己身之事,故而避重就轻,含糊其辞。 萧不二耸肩一笑,道:“田老哥是在庄上作客?” 田布衣心中暗道:“这老偷儿果然厉害,自己原是盘问他底细来的,倒反而被他盘问起来。”但却不好不作回答,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萧不二又道:“如此说来,这位冯庄主也是武林中人了?” 田布衣听了一怔道:“怎么,萧老哥不识得此地庄主?” 萧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儿若是和人认识,还会跟你田兄打听!” 田布衣脸色微沉,哼了一声道:“萧老哥方才不是说,和此地庄主是旧识么?” 萧不二霎霎豆眼,耸肩笑道:“小老儿不说和他们庄主是旧识,早就被摒诸门外,还能进得来么?” 田布衣冷然道:“兄弟说话,不喜欢转弯抹角,萧老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萧不二道:“小老儿是专程拜访冯庄主来的。” 田布衣道:“这个兄弟已经知道,我是问萧老哥找此地庄主有何贵干?” 萧不二霎着两颗豆眼,朝田布衣问道:“是冯庄主要田老哥来盘问小老儿的?” 田布衣阴笑道:“那倒不是,兄弟只是随便问问。” 萧不二不悦道:“田兄这是什么意思?” 田布衣道:“没有什么,但萧老哥最好先答我所问。”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就算小老儿有事,也要和冯庄主当面才能说呀。” 田布衣微哂道:“只怕萧老哥见不到他。” 萧不二道:“可是冯庄主不肯见我么?” 田布衣阴森一笑道:“其实兄弟也是找他来的。” 萧不二笑了笑道:“原来田老哥也是客人,嘻嘻,那老苍头大概通报去了,咱们在这里等上一回就好,既来之,则安之,田老哥请坐。” 田布衣并没坐下,缓缓说道:“兄弟在庄上已经住了一年有半了。” 萧不二奇道:“难道田老哥还没见到冯庄主?” 田布衣道:“正是如此。” 萧不二搔搔头皮,问道:“那是他不肯见你?” 田布衣道:“也可以这么说,但兄弟却是有些怀疑……” 他缓缓走到萧不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住口不往下说。 萧不二道:“怀疑什么?” 田布衣道:“兄弟觉得也许没有冯庄主其人。” 萧不二心中暗道:“冯之奇只是小鲁班的化名,当然并无其人。” 但他脸上不但丝毫不露,却是一脸惊讶,间道:“田老哥此话怎说?” 田布衣哈哈一笑道:“因为兄弟在这里住了一年有半,不但不曾见过此地庄主,而且喧宾夺主,居然成了此地主人。” 萧不二摇摇头道:“这倒真是奇闻,嘻嘻,这么说,小老儿到了这里,难不成也是主人了?” 田布衣道:“不错,庄上一应俱全,但却只有下人,你要什么,只管吩咐,岂不就是主人了?” 萧不二道:“田老哥没问过他们?” 田布衣道:“庄主这些下人,也从未见过他们庄主。” 萧不二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他口中虽是称奇,却始终不提司马长弘,也避免谈论冯之奇,并无追问之意。 唐绳武听说田布衣在这里住了一年半,还没见到庄主,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眼看萧老丈只是和人家闲扯,连半句正经话也没说,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田布衣似是忍不住了,干咳一声,抬口望着萧不二,徐徐说道:“兄弟幸而遇上萧兄,正想请教一事。” 萧不二含笑道:“田兄请说吧!” 田布衣道:“兄弟觉得萧老哥既和此地庄主并非素识,忽然找上冯庄,不会没有缘故吧?” 萧不二咧嘴笑了道:“缘故自然有,田老哥一再问及小老儿来意,最好你老哥自己先说,因为小老儿听你老哥口气,和冯庄主也并非素识,而且一住经年,这情形,忻起来,倒是有些与小老儿不谋而合。” 田布衣原是极工心机的人,但今天他感到遇上了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因为自己每一开口,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反扣过来,往往使自己有非回答他不可的感觉。 暗暗皱了下眉,忽然脸上飞闪过一丝深沉笑意,说道:“不瞒萧老哥说,兄弟原是找一个人来的。“ 萧不二道:“田兄找的是谁?” 田布衣道:“小鲁班司马长弘。”说话之时,两道炯炯目光,逼视着萧不二,留神察看他脸上神色。 那知萧不二忽然爽朗一笑道:“这倒真是不谋而合,小老儿也是找小鲁班来的。” 田布衣道:“萧兄可是认为冯庄主就是小鲁班么?” 萧不二呆的一呆,接着淡淡笑道:“那倒不是,小老儿和司马长弘原是素识,小鲁班虽把这块地卖了,但小老儿知道赛鲁班的坟墓就在这里,他不会搬的太远,找冯庄主,就是想问问他的下落。” 田布衣听的不觉又是一怔,暗道:“老愉儿果然狡狯如狐,他这番话,等于全说出来了,但却不落半点痕迹,使人无法追问。” 只见那老苍头已经走进来,在门口一欠身道:“花厅上已经摆好了酒席,田爷、萧爷可以入席了。” 田布衣道:“萧老哥两位请吧!”转身往室外走去,两名黑衣汉子站在门外,依然伺立不走。 萧不二心中暗道:“这两人大概是要等自己走了,才跟在后面监视。”当下就和唐绳武使了个眼色,一同起身,跟着田布衣往外行去。 到得花厅,那两个黑衣汉子果然随后跟来,又一左一右在花厅门前停了下来。 花厅上,果然摆好一席酒菜,那老苍头已在厅中恭候客人田布衣抬手道:“萧兄远来,该请上坐。” 萧不二也不客气,大步走到上首坐了下来,唐绳武跟着萧不二身边坐下,田布衣也相继人席。 那老苍头朝三人拱拱手,道:“庄主不在,山野地方,没有佳肴款待贵宾,粗菜薄酒,不成敬意,三位请多用些吧!” 说完,便自退了出去。 萧不二心中暗暗奇怪,这冯庄之中,似乎已被黑衣判官田布衣所控制,但这老苍头却又不像是田布衣的人,一时但党内情极为复杂,任凭自己多年老江湖,也无法猜测的透。 田布衣望了萧不二一眼,忽然举起酒杯,说道:“兄弟已是庄上长客,这杯酒,算是兄弟欢迎萧老哥的了。”说完,一饮而尽。 萧不二心中暗道:“就算你酒中有什么花样,我老偷儿可不在乎。”一面举起酒杯,嘻嘻笑道:“小老儿该敬田兄。”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但觉酒中并无异样。 田布衣取过酒壶,斟满了酒,又朝唐绳武道:“来,王小兄弟,咱们也干一杯。” 唐绳武不好推辞,只得和他对干了一杯。 田布衣森然一笑举筷道:“咱们吃菜。”当先举筷食用。 萧不二在两人对饮之际,暗中以“传音入密”朝唐绳武说道:“小兄弟,酒里没问题,吃菜可得注意,你要拣田布衣吃过的再吃。” 唐绳武暗暗点了点头,此刻眼看田布衣当先举筷,也就跟着食用。 田布衣看在眼里,也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依然殷勤劝酒,和萧不二谈笑生风,似是极为融洽! 唐绳武不会喝酒,只喝了一杯,就已满脸通红,但他戴着面具,耳朵跟项颈红了,脸上可半点看不出来! 萧不二晴暗皱了下眉,心中忖道:“这姓田的果然厉害,看来他是有意要唐小哥喝酒的了。” 心念转动,不由暗中运气检查,那知这一检查,陡觉不对,凭自己多年江湖经验,竟会察觉不出酒菜之中,被他做了手脚,毒性虽缓,似乎极烈!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心头大吃一惊,急忙运气逼住剧毒,一面以“传音入密”朝唐绳武说道:“小哥,咱们已被人家做了手脚,快装酒醉,伏下身子,听我招呼。” 唐绳武听了萧不二的话声,果然打了个呵欠,身子一歪,倚着桌子伏下头去。 萧不二也显然有些醉眼迷糊,间道:“小哥,你怎么喝醉了,哈,这酒后劲不小……” 话未说完,缓缓也伏下身去。 田布衣阴森一笑,招手道:“来呀!” 站在檐前的二个黑衣汉子,答应一声,立即奔了进来,垂手站立,田布衣朝两人一指,吩咐道:“把这两人扶到咱们院子里去。” 两名黑衣汉子躬身应“是”,正待上前搀扶! 萧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儿还不要人扶!”突起发难,右手一伸,闪电般抓向田布衣肩头。 田布衣微微一楞,阴笑道:“萧老哥原来留着一手。”右肩一沉,左手疾抬,食、中二指一并,朝萧不二脉门点去。 唐绳武闭着眼睛,听到萧不二的笑声,同时一跃而起,一掌朝黑衣汉子拍去。 右首那个黑衣汉子欺他年小.冷笑道:“好小子,原来装羊!”右手横出,硬接唐绳武一掌。 两人掌势均快,等黑衣汉子看到唐绳武袭来的手裳,竟然色泛紫黑,心头不禁大骇,再待缩手,已是不及,口中惊呼:“毒……毒……” 砰然一声,双掌接实,黑衣汉子只闷哼了半声,脚下跄踉连退数步,往后倒去。 另一名黑衣汉子睹状大惊,刷的一声,拔出单刀,欺身而上,一刀斫了过来。 唐绳武一击奏功,胆气一壮,身形斜退半步,一挥手掌,对准刀身上拍去。 黑衣汉子看他举掌拍刀,心中方自暗喜,突觉一股暗劲,撞上刀身,直把自己单刀荡了开去,急忙纵身旁跃。 但觉对方掌风中挟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纵已让开,掌风掠身而过,仍然感到一阵昏眩,连退数步,那里还有再战之力。 这原是眨眼间的事,田布衣和萧不二动手还不到十招,瞥见自己手下两人,已在举手之间,伤在对方一名少年手下,心头不觉大凛,急急攻出两招,向后跃退,口中大喝一声: “住手。” 萧不二和他力战数招,发觉黑衣判官田布衣武功极高,自己仗着内功,逼住剧毒,不宜和人久战。 听他喝住,也就停手,笑嘻嘻的道:“田老哥还有什么见教?” 田布衣回头一看,但见两名手下,一个躺在地上,脸如死灰,一动不动;一个还好,只是呼吸急促,透不过气来。 心头大感骇异,阴沉目光,打量着唐绳武问道:“这位小兄弟究是何人?” 萧不二还没回答,唐绳武抢着道:“小可王阿福,你不是早已知道了么?” 田布衣道:“你施用什么武功伤了他们?” 唐绳武缓缓举起右手,冷笑道:“你也想试试么?” 田布衣凝目望去,只见唐绳武举起的右掌,泛出一片紫黑,不禁脸色大变,惊诧的道: “小兄弟练的是‘黑煞掌’了?” 唐绳武道:“不错。” 田布衣脸色愈来愈见凝重,吸了口气,目注唐绳武问道:“小兄弟尊师如何称呼,能否见告?” 唐绳武道:“有此必要么?” 田布衣阴沉一笑,道:“小兄弟说出尊师名号,也许在下认识。” 唐绳武冷然道:“我师父从不在江湖走动,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 田布衣阴笑道:“小兄弟说出来,在下一定知道。” 唐绳武道:“何以见得?” 田布衣道:“据在下所知,普天之下,会‘黑煞掌’的,并无第二个人。” 唐绳武道:“那你先说出来听听。” 田布衣面情肃然,低声说道:”此人昔年还是在下上司,在下追随他老人家左右,深蒙提携……”他仰首向天,似是心存无比虔敬。 唐绳武想到师父已然物故,心头也不觉一黯,追问道:“你没说出此人是谁?” 田布衣目光一收,徐徐说道:“在下这位上司,外号摄魂掌,姓班,讳远……” 唐绳武见他说的不错,心中一动,暗道:“师父一直没有告诉自己名讳,自己虽已知道,却无法证实,他既然认识师父,自然也识得师父的黑玉拂了。” 心念一转,急忙从身边取出拂尘,扬手问道:“那你认不认识此物?” 田布衣乍睹黑玉拂,心中暗道:“他果然是班堂主门下,这小子还嫩得很,看来须要用话套他,就不难问出内情来了。” 一面故作惊喜这,说道:“小兄弟果然是班老门下,他老人家的黑玉拂,在下焉有不识之理?” 话声一落,朝唐绳武连连拱手道:“大家不是外人,方才的一场误会,小兄弟幸勿见怪。” 就在田布衣话声方落,蓦闻砰然一声,似是有人跌倒地上! 唐绳武急忙回目瞧去,但见萧不二跌坐在地上,双手抓着胸口,全身不住的颤抖,一张老脸,已然变成了蓝色,睁着两颗豆眼,也蓝的可怕,张开嘴巴,似是说不出话来!——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七章 波谲云诡 这真是变起仓猝,唐绳武心头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恶贼,你把萧老丈怎么了?” 黑玉拂当作长剑,扬手一拂,直扫过去。 田布衣迅快的向旁闪出,摇手道:“小兄弟住手,萧老哥中了在下独门奇毒,在下身边有现成的解药。” 唐绳武道:“那你快给他解药。” 田布衣阴笑道:“给他解药容易,但你小兄弟必须自愿束手就缚。” 唐绳武听的一怔道:“那为什么?” 田布衣道:“因为在下发现你有许多可疑之处。” 唐绳武道:“小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田布衣脸色微沉,道:“在下无暇和你多说,你自己快作决定吧,如是不顾萧老哥的生死,不妨动手试试。” 唐绳武从没遇上过这等棘手之事,觉得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目下的局势,抬目问道:“你要小可束手就缚,以后如何呢?” 田布衣道:“在下并无难为两位之意,须要你照实回答在下要问的话,问完了,自会释放你们。” 唐绳武心中暗想:“自己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难为自己。” 这就说道:“你要问什么,那就问吧。” 田布衣看他似有允意,摇摇头道:“此时没有大多时间问话,何况萧老哥也非立即喂他解药不可,在下要你小兄弟束手就缚,无非是怕在下救醒了萧老哥,你就不肯实话实说了。”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他是怕自己不肯答他的问话。”这就点点头道:“你既然不相信在下,那就缚我双手好了。” 田布衣阴笑道:“小兄弟果然爽快的很。”回头朝厅外一招手道:“来呀!” 但见厅外立时闪出四个黑衣汉子,朝厅上走来。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这花厅外面,早就隐伏了他的羽党。” 田布衣吩咐道:“你们过去,把王小兄弟缚上双手。” 两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手中拿着绳索,立即朝唐绳武走了过来。 唐绳武把黑玉拂收好,伸出手去,任由他们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田布衣眼看唐绳武已然就缚,转身朝另外两个黑衣汉子吩咐道:“把这姓萧的也一起捆起来。” 唐绳武道:“你不是答应给萧老丈解药的么?” 田布衣阴森一笑,道:“不错,但在下若是不把他也捆起来,就给他服下解药,试想他神志一清,看到你小兄弟缚着双手,还不和在下拼命?在下还伺得成么?” 唐绳武想想也是有理,说道:“那你问完了,就要释放我们。” 田布衣口中应道:“这个自然,在下问完了,自会放了你们。” 说话之间,两名黑衣汉子已把萧不二捆绑在椅背上。 田布衣这回不待唐绳武再催,探怀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一粒药丸,纳入萧不二的口中。 然后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倾了两粒药丸,分别塞进两个负伤的黑衣汉子口中,挥挥手,命人把两人抬走,独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向唐绳武问话。 唐绳武忍不住道:“你要问什么,快些问吧!” 田布衣阴笑道:“不等萧老哥解去奇毒,你也未必肯说真话,咱们还是等一回再谈不迟。 过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萧不二脸上可怕的蓝色,果然渐渐消去,仍是闭着双目,不见醒来。 唐绳武抬目问道:“萧老丈服了你的解药,怎么还不清醒?” 田布衣道:“等在下问完了,他自会醒转。” 唐绳武道:“你是怕萧老丈会出声阻止我么?” 田布衣阴笑道:“你们已经落入在下手里,还怕你不说么?” 唐绳武看他得意之状,不觉心中一动,暗暗运力一挣,只觉缚在手中的绳索,竟然坚实无比,那想把它挣断,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这是什么绳索?” 田布衣得意一笑道:“捆在你们身上的绳索,是用牛筋拧麻特制而成,就是再有深厚内功的人,也休想挣得动它分毫,小哥这是白化气力的。” 唐绳武怒哼道:“你很阴险。” 田布衣笑道:,‘这是小哥太嫩了,怎能怪得在下?”随着话声,缓缓站起,朝唐绳武面前走来。 唐绳武喝道:“你想怎的?” 田布衣道:“小兄弟脸上,可是戴着人皮面具么?” 唐绳武急道:“你不要动我。” 田布衣已然疾快的从唐绳武脸上揭下面具,目光紧注,仔细打量了一阵,冷然一笑道: “戴面具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让人家认出你本来面目,你小小年纪,何用戴什么面具?” 唐绳武道:“你管我为什么?” 田布衣面露诡笑,徐徐说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错,你小哥定是大有来历的人,试想一个大有来历的娃儿,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你偏偏要掩去本来面目,戴上面目,这已可猜想到你小哥纵是大有来历,但已然遭了某种大故,为的是逃避仇家的耳目……” 唐绳武听的暗暗心惊,忖道:“这人当真老好巨滑。” 田布衣续道:“但近年来,江湖上已经平静了一段时间,除了南海郭家和四川唐门,两起凶案,就未曾听说过第三起,那么,小兄弟不是南海郭家子弟,便是四川唐门后裔无疑,小兄弟,你究竟姓什么?” 唐绳武的心头大震,忖道:“师父一再告诫自己,对人不可说出真姓实名,自己那是不能说的了。”一面冷冷哼道:“可惜小可并非南海郭家子弟,也不是四川唐门后裔,小可就是王阿福。” 田布衣鉴貌辨色,那会看不出来?点头笑道:“小兄弟既然不肯承认,咱们就改个话题,谈谈令师如何。” 唐绳武只是欠缺江湖阅历,人可不笨,听他口气转变,立时心中一动,暗想:“他并不追究自己身世,那么他的用心,自然就是为了套问师父,自己可也不能和他实说。”心念一转,抬目道:“你要问我那一个师父?” 这话,倒叫田布衣听的一怔,问道:“小兄弟有几位师父?” 唐绳武不假思索的道:“两个。” 田布衣道:“小兄弟令师,一位是班老,还有一位是谁?” 唐绳武道:“还有一位是朱衣教主。” 田布衣听的脸色一变。道:“小兄弟,你说是谁?” 唐绳武可不知田布衣的底细来历,只是听萧不二的口气,好像齐天宸在武林中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存心要唬唬他,不觉冷哼一声道:“你总听说过朱衣教主齐天宸吧,他老人家就是我的记名师父。” 田布衣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心中更觉奇怪,忍不住道:“小兄弟说的是齐教主,他几时收你做了记名弟子?” 唐绳武道:“你当我骗你么?不信,你只管去问萧老丈,齐老人家还传了我一套剑法呢!” 田布衣听的将信将疑。问道:“你在何处遇上了教主?” 唐绳武道:“就是前几大的事。” 田布衣道:“教主知道你是班老的门下么?” 唐绳武道:“自然知道,我师父一直不肯告诉我名号,还是齐老人家看了我身边的黑玉拂,说我师父姓班,后来他老人家就收我做记名弟子。 这番话,真真假假,随口说来。丝毫不加思索,当然不会是事前编好的,一时倒真把黑衣判官这样一个老狐狸,也弄得真假莫辨。 望着唐绳武,面露惊讶之色,徐徐说道:“这就奇了。”说完,转身朝萧不二走了过去。举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一掌。 唐绳武从拜班远为师,先后不过半年时光,但用毒一道,已可说是传了班远的衣钵。他眼看田布衣举手朝萧不二拍去,先前不免大吃一惊,但立时暗“哦”一声。 原来田布衣虽是举手拍去,却是暗使手法,掌心明明藏着解药。 最使唐绳武不解的是自己和萧老丈吃了同样的酒菜,何以萧老丈中了奇毒,自己会一点事也没有。 这自然不会是田布衣没有在自己吃的酒菜中下毒,该是自己不怕田布衣下毒了! 一念及此,登时使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田布衣使的毒,和师父传给自己的使毒方法,属于同一性质的毒药! 试想一个擅于使毒的人,自然不怕自己使的毒,那是因为自己可能随时随地出手,体中必须经常保持解药的有效能力,才能使毒毒人而自己不为毒药侵害。 田布衣在酒菜中下了剧毒,而自己丝毫无事,岂不是毒性相同,对自己发生不了作用? 那么自己身边就有解药,根本用不着让他缚了自己两人的双手。 想到这里,不禁深悔自己当真太嫩了! 萧不二缓缓睁开眼睛,望了唐绳武一眼,发现自己两人全被反绑双手,一语不发,重又闭上了眼睛。 田布衣阴森一笑道:“萧老哥神志已复,何用装作?” 萧不二沉哼道:“咱们没有好说的。” 田布衣笑道:“萧老哥这就不对了,王小兄弟已经说出来历,兄弟只想证实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 萧不二道:“他说了什么?”他果然不愧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一开口,总是占了先,田布衣原是问他的话,却又被他反问了。 田布衣道:“王小兄弟说他有两个师父,萧老哥知不知道?” 萧不二听他一开口,就知唐绳武并未说出真正来历,这就点头道:“不错,他确有两个师父。” 田布衣道:“一个是……” 这是试探萧不二的口气,故意拖长语言,不往下说。 那知萧不二方才毒发之际,口不能言。但两人前面一段对话,依然听的清清楚楚,不待田布衣出口,很快接口道:“摄魂掌班远。” 田布衣道:“不错,还有一位呢?” 萧不二是何等样人?试想田布衣既知唐绳武有两位师父,不用说是唐绳武自己说的了。 敢情田布衣不相信唐绳武的话,才要问问自己,不觉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位么,嘿,嘿,王小哥这位记名师父,来头可着实不小……” 他还未说出谁来,田布衣一张瘦削脸上,已然神色大变! 因为萧不二纵然尚未说出名字,但和唐绳武说的,已经完全吻合了,一时不禁骇异的道:“他真是……” 萧不二理也没理,接着道:“此人田老哥大概不会陌生,就是三年前神秘失踪的铜沙岛主,如今又重出江湖了。” 田布衣原是城府极深的人,略一沉吟.含笑道:“萧老哥说的,自然不会有假,但兄弟仍须请示一下,暂时只好委屈二位了。”说完,朝阶下四名黑衣汉子吩咐道:“你们把萧老哥,王小兄弟两位,送到咱们西院去。” 四个黑衣汉子应了一声,挟持着两人,向外行去。穿过长廊,进入西院,四个黑衣大汉把两入带到一间小屋前面,打开木门,其中一个说道:“两位进去吧!” 等萧不二、唐绳武跨进小屋,就砰的一声,关上木门。 唐绳武道:“老丈,这捆绑着的绳索,十分坚牢,挣也挣不断,你看咱们该怎么办呢?” 萧不二缩着头,朝他挤挤眼睛,笑道:“小老儿年轻的时候,初出道,时常失风,被人家五花大绑,外加皮鞭象雨点子般抽下来,小老儿依然逆来顺受,毫不着急,这样光是捆个双手,又算得什么?再说田布衣只要查问清楚,还怕他不乖乖的放咱们出去?” 唐绳武听的大是不快,暗想:“你是当小偷被人家抓住的,我又不是小偷。”心中想着,忽听萧不二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哥,别说话,姓田的就躲在门外,偷听咱们说话?” 唐绳武听的一怔,他不会“传音人密”,只得点了点头。 萧不二又道:“目下时光还早,咱们是找小鲁班来的,等到天黑了,行动也方便的多。” 唐绳武又点点头,萧不二已在屋角上靠壁坐下,笑道:“小哥,你也坐下来,咱们休息一下再说。”说完,闭上眼睛,自顾自的打起盹来。 唐绳武也在地上坐下,两人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渐近黄昏,小屋中已是一片昏黑! 萧不二忽然睁开眼来,低声道:“是时候了!” 唐绳武发愁道:“这绳索……” 萧不二嘻的笑道:“别说区区一条牛筋,就是钢筋,也捆不住小老儿我。” 手腕一缩,两手已然脱了出来,迅速解开身上绳索,接着又替唐绳武解去绳索,低声道:“等有人送饭进来,咱们就可以出动了。” 唐绳武活动了一下手脚,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等有人送饭进来,才能出去?” 萧不二道:“据小老儿看来,这座冯庄,大有蹊跷,咱们不能稍露形迹,才能够找得到小鲁班。” 唐绳武道:“老丈是说小鲁班就在庄中?” 萧不二笑道:“他若是不在庄中,田布衣还会一直住着不走?” 唐绳武道:“田布衣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还没找到,咱们寻得到么?” 萧不二道:“所以咱们出去,不能让人家知道。” 就在此时,但听门外响起开锁之声! 萧不二忙道:“快坐下来,有人来了!” 两人堪堪坐下,木门开处,灯光乍亮,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掌灯,一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萧不二反剪双手,站起身,问道:“你们送晚餐来了?” 两个黑衣汉子刚一进门,骤观萧不二身上没绑绳索,方自一惊,正待跃退! 萧不二已然到了他们面前,手中如意金丝一扬,闪电般在两人身上点落,同时身形一晃,迅快掠到门口,关上木门。 这一手当真快速无比,从他站起,制住两人,关上木门,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 两个黑衣汉于穴道受制,口不能言,只是木立不动。 萧不二回过身来,笑了笑道:“两位辛苦了。” 从右边那个黑衣大汉手上接过食盒。招招手道:“小哥,咱们快吃吧,别让饭菜凉了。”说罢,取出食盒,蹲着身子,吃了起来。 唐绳武道:“老丈,咱们不快些走,只怕……” 萧不二笑道:“饭菜送来了,自然吃了再走,再说,人是铁,饭是钢,要填饱了肚子,才有气力。” 唐绳武确也感到饥饿,经他这么一说,也就跟着吃喝起来。 两个黑衣汉子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萧不二、唐绳武吃毕。 萧不二用手抹抹嘴巴,站起身,笑道:“两位老哥,真对不住,小老儿和王小哥,有些事,想出去走走,还得向两位借一身衣服穿穿。” 说话之时,已然动手剥下了右首那人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然后用绳索捆好他的双手。 唐绳武看他动手,不待招呼,也跟着脱下另一个汉子的黑色劲装,穿着起来,佩好单刀,也把他反手缚好。 萧不二点点头道:“小哥,要得,现在咱们可以走了,你提食盒,跟在小老儿后面。” 说完,一手拿起灯笼,开启木门,走了出去。 唐绳武手提食盒,跟在他身后走出,萧不二回身关好木门,锁上了锁,大步往后院走去。 冯庄偌大,一片屋宇,敢情屋大人稀,就是田布衣的手下,也人手不多,两人穿行了两进院落,都没遇上一人,到处黑沉沉的生似一座空宅! 正行之间,萧不二突然一口吹熄烛火,拉着唐绳武迅速隐入晴陬。 唐绳武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心中感到有些紧张,伏下身子,连大气也不敢透,睁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外望去。 过了半晌,只听一阵脚步声,缓缓从外走入! 暗淡的星月之下,依稀可以辨认,那人身躯略见佝偻,正是冯庄的老苍头! 只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绕过院落,朝西首一道腰门走出。 萧不二放下灯笼,暗暗拉了唐绳武一把,就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唐绳武也不怠恨,弃了食盒,跟着萧不二身后走去。 西首这道腰门外面,是一条小弄,和一排矮屋,那老苍头似是十分多疑,慢吞吞的走了一段路,忽然住足,回头朝身后望来。 但他焉知萧不二是鸡鸣狗盗这一行里的老祖宗,经验何等老到?一路都藉着暗处,掩蔽身形,你脚下才停,他已经朝身后的唐绳武打出了手式,立时在暗处贴身站停。 老苍头看见身后没人,又继续朝前走去,但走不了几步,又转身往后看来。 萧不二早就留上了心,暗中知会唐绳武,两人像壁虎般以背贴壁,远远尾随,你行亦行,你止亦止,老苍头再狡猾,也想不到身后有人跟踪。 他这样接连两次回头,看看没人跟踪,霍地上身一挺,直起腰来,朝左右略一打量,捷如飞鸟,一掠上屋,只轻轻一闪,便已不见。 萧不二低喝一声:“快追。” 紧接着飞身上屋,凝目望去,但见一条黑影,去势如箭,已在十余丈外。 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此人一身轻功,这般了得,当非无名之辈,他假扮老苍头,究竟是何来历呢?”心念转动,人已凌空横掠,追了下去。 唐绳武跟在萧不二身后,轻纵急掠,等他越过一排矮屋。 飞身落地,但见前面两人已去的老远,只剩下两点黑影,一闪而没! 唐绳武自知轻功和萧不二差的甚远,但也不甘落后,不住的提气急奔,堪堪赶到村后。 瞥见一片树林间,闪出一条人影,向自己打了个手式。 唐绳武一眼认出那人正是萧不二,急忙奔了过去,问道:“萧老丈,那老苍头呢?” 萧不二口中“嘘”了一声,低低的道:“你跟我来。” 领着唐绳武,悄悄穿过疏林。 原来这片树林前面,正有一所茅舍,竹篱掩映,屋旁种着桑麻,一望而知是一户山居人家。自己两人,这一绕过树林,已到了茅舍后面。 唐绳武心头疑念丛生,他弄不懂萧不二不去找田布衣,却要跟踪老苍头,究是为了什么? 莫非小鲁班就躲在这座茅舍之中。 萧不二走近篱笆,忽然回头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哥放轻脚步,不可弄出声音来。” 口中说着,人已飘然越过篱笆,活像一头猴子,身形一矮,轻捷无比的落到土垣脚下,暗暗招了招手。 唐绳武提吸真气,跟了过去,但茅屋后面,堆着许多干草,他这一走近,双脚踏在草上,顿时弄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蓦听萧不二口中忽然发出“吱”“吱”两声鼠叫,接着双手在干草堆上一阵翻滚,又是“吱”“吱”的尖叫了两声,好像是两头山鼠在草堆上扫架一般! 唐绳武看他学着山鼠打架。觉得好玩。但就在此时,萧不二一手已然迅快的按上唐绳武肩头。意思自是要他赶快蹲下。 唐绳武不敢怠慢,跟着在屋檐下蹲了下去。 只听屋中一个尖细声音笑道:“老丁,你真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两只耗子打架,也值得你这般慌张,一口就把灯火吹熄,传出江湖,真会把人大门牙都笑掉。”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咱们整整化了三年时光,才发现一个黑衣总管,你说该不该小心?” 这说话的正是那苍头! 尖细声音道:“该,该,老丁,你来了也快半个月了,究竟可曾找到司马长弘?” 萧不二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既好像找的是田布衣,又好像是找司马长弘,这两人到底是那一路的尊神?” 只听老苍头吁了口气道:“据兄弟看来,司马长弘极可能就藏匿在庄中。” 尖细声音道:“你不是说田布衣已经在庄上住了一年多了,司马长弘要躲在庄上,还能瞒得过田布衣?” 老苍头道:“田布衣三个月前,弄来了一个懂得机关的人,到处都看了,但这人和兄弟一样,只是个三脚猫,踏遍全庄。 依然看不出一些门道来,田布衣一直不走,自然坚信司马长弘仍在庄上,这一点倒和兄弟的看法相同。” 尖细声音道:“咱们也和他一样,要干耗上一年?” 老苍头笑道:“那倒不用,兄弟自有道理,不过咱们这次发现了田布衣,可算是一大收获,还有,今天中午,庄上来了两个人……” 尖细声音道:“是田布衣的羽党?” 老苍头道:“这两人大是可疑,只是直到目前,不但兄弟没弄清楚,且田布衣也有些吃不准,傍晚时光,兄弟看他发出信鸽。” 尖细声音道:“你说的这两人是谁?” 老苍头道:“一个是雪上无影萧不二……” 尖细声音哦道:“是老偷儿,他和小鲁班司马长弘是磕头弟兄,那是找司马长弘来的了,另一个呢?” 萧不二心中一动,暗道:“他居然对自己十分清楚,这人会是谁?” 只听老苍头道:“另一个是小伙子,看去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就是此人身份大有可疑……”顿了一顿,接道:“他会使‘黑煞掌’,自称是班远门下,又说他是齐天宸新收的记名弟子。” 尖细声音道:“这么说来,齐天宸果然又出现了。” 萧不二在他们说话之前,轻轻拨开草蓬,凑着眼睛往里瞧去! 但见屋中坐着两人,一个是老苍头,另一个说话尖细的是生相狠鄙的道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道袍,甚是邋遢,腰间还挂了一个大酒葫芦。 萧不二看到此人,口中不由暗“哦”一声,忖道:“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称老苍头老丁,莫非是二郎神丁守福?这两人找小鲁班又是为了什么?” 要知邋遢道士杜景康,和二郎神丁守福,乃是彩带魔女手下的两员大将,在江湖上名头不小,萧不二自然认识。 室中两人语声忽然停了下来,萧不二方自一惊,以为自己不小心弄出声音,被二人发觉。 就在此时,只见二郎神丁守福站起身道:“外面有些风声!” 邋遢道士唔了声道:“兄弟听到了一些脚步声,可能他们已在四周布下了人手。” 丁守福点点头道:“我通知她们一声。”举手在板壁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说道:“春香姑娘、外面有了情况。” 只听隔着木板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丁护法可是要我们出去应付一下?” 丁守福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 萧不二听的暗暗吃惊,心想:“差幸自己两人贴壁站在暗处,不虑被人看到,大概来的就是田布衣了!” 心念方转,突闻一个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张老头,你还不出来受缚?” 丁守福低声道:“你听出来人是谁么?” 杜景康摇摇头道:“听不出来。” 只听那冷厉声音又道:“张老头,你耳朵聋了么?” 丁守福一阵咳呛,嘶哑的道:“是什么人?” 冷厉声音喝道:“老夫叫你快快出来受缚。” 丁守福又是一阵咳呛,喊道:“阿香,你出去看看,半夜三更,什么人在叫门?” 只听隔壁屋里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应道:“爷爷只管睡,我就出去啦!” 接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开门声,一个青衣女子当门而立,忽然咦了一声,道:“人呢?是什么人叫我爷爷?” 她问了两声,依然没人答应,敢情有点胆怯,叫道:“爷爷啊,你老人家大概听错了,门外面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话声未落,陡听“嘶”“嘶”两声,两道黑影从远处破空飞来,接着又是“夺”“夺” 两声,两面尺许长的黑色小旗。 一左一右,钉在大门两旁! 这两面三角小旗,是用黑纸糊成,旗上既没有字,也并没画上什么,只是两面黑纸旗。 丁守福咳呛着问道:“阿香,那是什么声音?” 青衣女子道:“真是活见鬼,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面鬼旗子,无缘无故的插在咱们门上。”一伸手,正待拔下黑旗! 只听一阵冷冷阴嘿,传了过来,三丈外,缓缓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面目惨白的老人,徐徐说道:“女娃儿,这旗拔不得!” 黑夜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黑袍白面的人,本来就显得鬼气森森,尤其这老人一张马脸,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简直像个死人! 青衣女子哼道:“为什么拔不得?” 黑袍老人道:“快去叫你爷爷出来。” 青衣女子冷声道:“我爷爷已经睡了。”目光又转到两面黑纸旗上,问道:“这两面纸旗是你的么?” 黑袍老人道:“不错,正是老夫的勾魂旗。” 萧不二看不到茅舍前面的动静,但听到“勾魂旗”三字,心中暗暗一惊,忖道:“来的会是邙山鬼叟!” 青衣女子怒声道:“你半夜三更把这种鬼旗子,插在咱们门上,算是什么意思,姑娘我偏要把它拔下来。” 说话之时,气嘟嘟的伸手拔下两面纸旗。双手一拗,把两支旗杆折成四段,用力的往地上摔去。 萧不二忖道:“邙山鬼望的勾魂旗,淬过剧毒,江湖上没入敢碰,这青衣女子不知是谁?”接着不由的暗哦一声,想道:“是了,她和二郎神丁守福等二个在一起,自然是彩带门的人了。” 黑袍老人两道冷成眼神投注在青衣女子身上,阴森笑道:“女娃儿,你敢当面毁老夫的勾魂旗,胆子不小。” 他除了脸长如驴,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上下,也透着一股森森鬼气,使人不寒而栗! 青衣女子道:“你把鬼旗插在我们门上,那是存心找我们晦气来的,我有什么不敢?” 黑袍老人道:“你爷爷为什么躲着不敢出来?” 青衣女于道:“我爷爷为了一个月可多挣三钱银子,白天给冯庄看门,晚上自然要早些睡了。” 黑袍老人道:“老夫有话问他,你快去叫他出来。” 青衣女子站着不动。说道:“你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问道:“你们一家有几个人?” 青衣女子道:“三个,我爷爷,我,还有一个妹妹。” 黑袍老人道:“你们真是这村子里的人?” 青衣女子道:“是啊,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小石涧,除了冯庄,通是姓张,难道还会假的?” 黑袍老人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盯着青衣女子,白惨惨的脸上,隐现诧异,阴森笑道:“女娃儿,你瞧瞧手心,是否有何异样?” 青衣女子缓缓从她臂弯上取下布制的手套,伸出发纤纤玉掌,低头看了一跟,冷冷说道:“就算撕了你两面纸旗,又有什么稀奇?” 她戴了手套,自然不会染上剧毒。 黑袍老人一声冷厉长笑道:“老夫先杀了你,看你爷爷是否还缩着头不敢出来。” 青衣女子道:“原来你是杀人来的?” 黑袍老人狞笑道:“不错……”缓步朝青衣女子逼了过来。 他这一举步,四周同时现出七八幢鬼魅般的黑影,一齐朝茅屋逼近,就在黑袍老人逼到离茅屋还有七八尺远处! 但听屋中响起另一个女子声音间道:“姐姐,他要杀谁?” 青衣女子道:“大概要杀爷爷来的。” “哼!”从茅舍中突然飞出一条黑影,手中一团黑影,迎面向黑袍老人掷来。 老人伸手接住,但觉来势沉重,侧下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去,原来只是一条木凳。 心头一沉,双目精光迸射,厉笑道:“看来你们果然有些门道。” 茅屋中那女子声音咭的笑道:”“你再敢过来,我就打破你的头!” “呼”的又是一团黑影,迎面打出。 黑袍老人扬手一掌,但听“嘭”的一声,那团黑影被掌势震得粉碎,原来竟是一只炒菜的铁镬。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铁键被黑袍老人一掌震碎,铁片四飞,但听从四周逼近屋前的八个黑衣人,同时连声惊叫,被碎镬片击个正着,有三个人倒了下去。 萧不二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女子掷出铁镬,使的竟是借物伤人手法!” 黑袍老人目光四射,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柄尺许长的金刀,刀背上缀着七颗小金铃,随手一摆,响起一阵叮叮轻响,厉笑道:“张老头,你躲在门内,出手伤人,老夫今晚饶不得你!” 茅屋中人影一闪,青衣女子身边,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咭的笑道:“你自己打碎铁镬,伤了手下,怨得谁来?我爷爷已经睡了,才不会和你这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东西出手呢!” 年长的一个拦道:“妹妹这里没你的事,快去睡吧!” 年少的一个伸手一指,笑道:“他手上那把刀,挺好玩,爷爷喜欢吃鱼,拿来刮鱼鳞,最是趁手不过,我去把他夺过来。” 年长的道:“这人虽坏,人家的东西,怎好去硬夺下来?” 年少的一个道:“谁要他上门欺人来的?” 她们一吹一唱,丝毫没把黑袍老人放在眼里,好像他手上那柄金刀,垂手可得!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喉间发出一阵咯咯阴笑,道:“老夫不和你们两个小女娃一般见识,快去叫你们爷爷出来。” 青衣少女哼道:“我姐姐早已告诉过你,爷爷已经睡了,你罗嗦什么?”娇躯一扭,俏生生朝黑袍老人迎着走去,左手一伸,摊开手掌,说道:“快拿过来。” 黑袍老人想不到这小女孩胆子竟有这般大法,居然赤手空拳,朝自己逼近过来。 他成名多年,那会把一个女娃儿放在心上,阴声道:“你说什么?” 年少的青衣女子咭的笑道:“你的刀呀!” 话声出口,突然身形一晃,疾如电光石火一般直欺过去,一下冲到黑袍老人身前,左手探处,纤纤五指已然搭上了金刀刀背。 这一下当真快的出奇,黑袍老人陡然一惊,沉喝道:“你是找死!”扬手一掌,劈击而出。 青衣少女左手抓住刀背,右手疾出,似拂以切,朝黑袍老人左腕斩去。 黑袍老人金刀被对方抓住,右手用力一振,那知青衣少女春葱般五个指头,竟然抓得甚紧,那想把她挣脱! 这一瞬之间,黑袍老人左手接连劈出了七掌但都被青衣少女忽掌、忽指的奇妙手法,化解开去。两人各自抓着金刀,谁也不肯放松,另一只手,互展招术,瞬倏变化,抢攻不已! 黑袍老人功力纵然胜过青衣少女,但这等近身相搏,苦干有力难使,反不如青衣少女的轻巧手法,容易讨得便宜。 转眼工夫,已打了二十来招。 黑袍老人愈打愈惊,凭自己邙山鬼要,成名数十年,竟然连一个十六八岁的小女娃都应付不了,被人家抓任金刀,无法摆脱! 心头又惊又怒,突然右手一松,放开刀柄,向后跃退! 要知邙山一派,在江湖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门派,但却以恶毒暗器出名,凡是中了邙山暗器的人,无一能生。 只是邙山鬼叟除了郊山一带,很少在江湖走动,知道的人,并不大多,而他也自视甚高,从不轻易使用暗器,知道他暗器恶毒的人更少。 青衣少女一上手就抓住了他的金刀,余下一手,忙于应战,使他无法施展暗器。 不!若不是青衣少女,激怒了他,在他眼中,还不屑对青衣少女下手呢! 就在邙山鬼叟弃刀后跃之际,站在门口的青衣女子高声叫道:“妹妹,小心他的暗器!” 喝声中,扬手掣出一柄短剑,人已疾飞而起,掠了过去。 邙山鬼叟松手弃刀,后退一步,青衣少女一把夺下金刀,心中方自一喜,还没笑出声来! 突觉手上一麻,沉重金刀立时堕落,心头不由一惊,急忙低头瞧去,但见手背上不知何时,被黑袍老人的暗器打中,钉着一支绣花针粗细的白骨针。 整个手背,立有无数黑丝,在皮肤下面蠕蠕而动。迅速向四周蔓延开去! 邙山鬼叟却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一退即进,微一俯身,伸手抄住了从青衣少女手中落下的金刀。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青衣少女的姐姐纵身掠到,邙山鬼叟已经接住金刀,又往后退出了两步,阴沉一笑道:“女娃儿听着,你妹子已中了老夫一支黑眚神芒,一个时辰,毒发无救,还不快叫你……… 青衣女子不待他说完,粹然问道:“你有没有解药?” 邙山鬼叟道:“解药自然有……” 青衣女子道:“只要你有解药就好。” 右手一振,短剑疾发,快速无伦的刺出一剑、直取邙山鬼叟咽喉。 邙山鬼叟金刀一横,刀背上七颗小金铃,响起一阵“叮”“叮”清响,封开了青衣女子的短剑。 那青衣少女眼看姐姐已经出场,一个转身,低着头急步朝茅屋中奔去。 青衣女子不容邙山鬼叟还手,腕势一转,短剑划起一道寒锋。又朝对方右胁刺去。 邙山鬼叟急争举刀横封,当的一声,又把短剑隔开,口中喝道:“还不快去叫你爷爷出来!” 青衣女子哼道:“用不着。”手中短剑突然一紧,刷刷刷。 展开了一阵快攻,刹那间,银芒流动,剑花错落,一口气攻出九剑。 邙山鬼叟挥动金刀,连挡九剑,除了封架,竟然没有还手的机会,心下暗暗震惊,忖道:“这两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门下,会有这般厉害?” 心念转动,人已一吸真气,脚尖一点往后倒纵出去。 青衣女子冷哼道:“你有多少鬼门道,只管使出来!” 手腕一送,使了一记“龙形”式,连人带剑,追击过去。 邙山鬼叟阴森一笑道:“老夫真要伤你,易如反掌。” 不待青衣女子扑到,金刀连振,迎着劈去,刀背上七枚小金铃,随着发出一阵铃铃清响! 每一枚金铃中,突然飞扬起一缕轻烟,这七缕轻烟,随风飘散,香烟缥渺! 青衣女子迫击而来,正好迎着这一蓬淡淡香烟,耳中同时听到邋遢道士“传音入密”的声音:“春香姑娘当心他‘九毒迷香’,快快摒住呼吸。” 青衣女子原是早有准备,但提防的是邙山鬼叟的暗器,可不防他使什么鬼香,听到邋遢道士的警告,鼻孔中已然闻到了一丝异香。 她心头一怒,银牙暗咬,飞扑之势丝毫不停,手中短剑突然一沉,剑尖直指邙山鬼叟头脸,疾划而下! 这一击,势道奇快,出人意表,邙山鬼叟迎面劈出的一刀,原是一记虚招,金刀还未撤回,青衣女子已经冒着自己“九毒迷香”,冲到面前,森森剑锋,直劈而下,等到惊觉,已是无及! 总算他久经大敌,匆忙间一吸丹田真气,硬把身子往后缩退了一已! 寒锋直划而下,嘶的一声,邙山鬼叟一袭黑袍,胸前被划破了尺许长一条,只要稍缓一步,就得开膛剖腹! 邙山鬼叟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后退了两步。 青衣女子也在这一剑划下,跟着:一个踉跄,扑倒地上。 邙山鬼叟一阵嘿嘿阻笑:“小丫头、你也只有这点能耐?” 回过头去,招手道:“徒儿们,把她拿下了。” 话声出口,四周寂然,毫无动静! 邙山鬼叟这下不由的大吃一惊,抬目四顾,自己门下八大鬼徒,竟然一个鬼影子也不见,心下更觉惊奇,沉声喝道:“徒儿们何在?” 只听茅屋中响起一个苍老声音,低笑道:“朱老不用发急,八位令高徒,已在寒舍待茶,你老也请到里面坐。” 邙山鬼叟蓦然一凛,双目精光暴闪,喝道:“阁下何方高人?” 茅屋中忽然亮起灯光,但见一个老苍头弯着腰,一手擎着油灯,缓缓走出,连连笑道: “不敢,老朽张老实,就是替冯庄看门的,适才两个小孙女多有冒犯,老朽这里替你老陪罪。” 正因他手上擎着油灯,茅屋中的情形,也隐约可见。自己门下八个鬼徒,就在客堂中间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像是正在聚赌! 邙山鬼叟厉喝道:“你就是张老头,你把老夫门下怎么了?” 张老头用油灯往里照了照,陪笑道:“朱老大概看清楚了,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坐在那里,只是寒舍没有这许多凳子,只好委屈令高徒坐在地上了。” 邙山鬼叟色厉内在,嘿嘿阴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张老头连连拱手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只有两个小孙女,想请朱老高抬贵手。” 邙山鬼叟哼道:“你打算和老夫讨价还价?” 张老头惶恐的道:“这个老朽不敢,朱老肯赐解药,饶了小孙女,老朽感激不尽。” 邙山鬼叟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只是盯着张老头,他怎么也看不出这样一个瞧不起的老头,会有惊人之艺。 但自己八个徒儿,落在人家手中,投鼠忌器,只好轻哼一声道:“老夫可以给你解药,你先把老夫门下放出来。” 张老头陪笑道:“朱老八位令高徒,只是穴道受制,你老如先给我解药,老朽保证令高徒丝毫无恙。”接着又嘻嘻笑道:“朱老一代宗师,邙山又近在咫尺,老朽和两个小孙女,要在这里居住下去,那能得罪你老。” 邙山鬼叟沉哼道:“你知道就好。” 他总究成名多年,方才和两个青衣女子动手,早已看出这家人家,非同寻常,两个小的已有如此了得,老的可想而知更为棘手,既然老的陪了不是,自己不如就此落台,当下探手人怀,取出一个磁瓶,倾出一颗药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老夫黑青神芒的解药,在口中嚼烂,敷在创口即可。” 张老头千恩万谢的接过解药,又朝地上昏迷的青衣女子一指,说道:“老朽大孙女中了朱老的九毒迷香,也请朱老……” 邙山鬼叟没有理他,自顾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用指甲挑了少许,俯身弹入青衣女子鼻孔。 就在他身子直起之际,张老头满脸感激之色,口中说道:“多谢朱老。” 一指向他“璇玑穴”上直点过来。 这一指来的悄无声息,快速无比,宛如一条暴起噬人的毒蛇! 邙山鬼叟骇然色变,一时之间,封架闪躲,均已不及,猛吸一口真气,身子离地尺许,倒飞去三数步之多!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邙山鬼叟药末弹到青衣女子鼻孔之中,青衣女子打了一个喷嚏,果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 张老头立时把一颗解药递了过去,低低说道:“阿花中了他黑眚针,这是解药,可在口中嚼烂,敷在创口,快去……” 话声未落,但听“蓬”然一声,邙山鬼叟倒飞出去,身形还未站定。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乎起一掌,击在他后心之上,把邙山鬼叟打出丈外,踉踉跄跄的直撞过来。 青衣女子接过药丸,立即如飞往屋中跑去。 邙山鬼叟连人影都没看清,背上挨了一掌,一仆而起,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张老头没待他站稳,又疾快的迎了上去,笑道:“朱老还是躺下来歇息吧。”扬手一掌,朝他肩上拍去。 邙山鬼叟双眼绿光暴射,厉喝一声:“老夫和你拼了。” 他手上空自握着金刀,都来不及使用,左手一挥,硬接张老头一掌。 只听“蓬”的一声,张老头被震的后退了一步,邙山鬼叟却吃亏在方才背后挨了一掌,身形未稳,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他身后出现的人影,正是邋遢道士杜景康,这时跟着欺身上步,一指点到,喝道:“咱们两个人服伺你一个,你老鬼已经够光彩了。” 邙山鬼叟再待闪避,自是不及,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杜景康一把提起邙山鬼叟,口中喝道:“老丁,咱们快进去,敌人只怕尚有后援呢!” 急步朝茅屋中奔去。 张老头提起金刀,点点头道:“不错,田布衣也该来了。” 两人迅快的退入茅屋,灯火随着熄灭。 小山前,刹时间又恢复了静寂! 躲在屋后的萧不二,早在丁守福和杜景康出现之际,悄悄拉了唐绳武,退出竹篱笆,隐入屋右一片树林之中。 唐绳武忍不住低声问道:“老丈,咱们现在该怎么了?” 萧不二道:“田布衣可能就会赶来,这两方的人,咱们最好都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 唐绳武道:“这张老头和那道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萧不二道:“这两人是彩带门两位护法,那老头叫二郎神丁守福,精擅易容之术,是目前江湖上第一位易容高手。那道人叫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的成名兵刃,就是腰间挂的铁葫芦,武功稍差的人,只要他一口酒,就能把你摔出三丈之外。” 唐绳武听出兴趣,正待再问。 萧不二低嘘道:“快噤声,有人来了。” 唐绳武举目瞧去,夜色之中,那有什么人影? 又过了一回,才见黑衣判官田布衣率着四个黑衣大汉,匆匆而来,赶到茅屋前面,忽然住步。口中咦了一声道:“奇怪,朱兄率同他八大弟子,早就来了,怎会一个不见?” 他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乱转。过了半晌,才回头道:“你们过去敲门,看看老头还在不在?” 他身边一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前,高声叫道:“张老头,咱们总管到,快起来。” 茅屋中没人回答,也没有半点声音。 那黑衣汉子忍不住举手往门上重重的敲了两下。 不,他只敲了一下,第二下还没敲,两扇木门,呀然自启! 那黑衣汉子吃了一惊,急急往后退出一步,凝目瞧去,屋中一片黝黑,但这间客堂并不太深,依稀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席地坐在那里! 黑衣汉子又是一惊,不敢再逼近过去,回头道:“回总管,这茅屋里坐着不少人。” 田布衣道:“是些什么人?” 黑衣汉子壮着胆子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半天,才道:“总管,好像是……朱教主……” 他口中的“朱教主”,正是邙山鬼叟朱友泉,因为邙山一派,又称幽冥派,掌门人也就是教主了。 田布衣蓦然一惊,缓步行近过来,问道:“你没看错?” 黑衣汉子退下一步,垂手道:“朱教主和他们门下,都盘膝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小的看的十分清楚。” 田布衣脸色深沉,凝声道:“会有这等事?”一手摸着下巴,低声吩咐道:“你们退后些,未听我招呼,不准妄动。” 四名黑衣汉子躬身领命,果然又退了几步。 田布衣探怀摸出一对大小不同的铁笔,这是他别出心裁的独门兵刃,右手握笔,可作判官笔、点穴道之用,左手短笔,形状略小,又可作雷公椎,脱手打穴,专破敌人气功。 在他一双铁笔之下,不知裁了多少成名人物,也因此博得黑衣判官之号。 他此刻双目深沉,注视着屋中,手握双笔,功布全身,脚下缓缓举步朝门口走来,在他渐渐接近门口之际,两耳更是用心谛听,保持最高警觉。 这时数丈之内,就算是落针之微,也极难瞒得过他的耳朵,但茅屋中就是一片沉寂,几乎像一间死屋,没有半点声息。 田布衣快到门口,就倏然住足,用足目力,朝室中望去。 以他的目力,室中纵然幽暗,但走到切近,自可看的清晰,手下人说的没错,这间小小客堂之中,既无桌椅,也没有什么杂物,只是一间筑土为墙,黄泥铺地的空屋! 黑暗之中,但见邙山鬼叟门下八大弟子,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个个瞑目垂帘,双手搁膝,状若老僧。 在八人中间,赫然正是自称幽真教主的邙山鬼叟朱友泉,他也同样的盘膝跌坐,双目微合,不言不动,身前地上,横放着他那口化血金刀。 这情形,不像是被人做了手脚! 田布衣看的心头大疑,忖道:“朱老儿好像在运气行功,这老家伙一身鬼气,行事奇特,又在搅什么鬼名堂了?” 但继而一想,邙山鬼叟是有事来的,他总不至放了正事不办,率着徒弟跑到张老头家,摆起鬼龙门阵来。 就算张老头是个身怀武功的人,一家只有两个小孙女,凭邙山鬼叟一身功力,也不至于束手成擒,连八个徒弟,都被生擒活捉。 田布衣生性多疑,在这一瞬之间,念头连转,就是识不透屋中究竟是什么玄虚? 识不透玄虚,就是不肯贸然进去。 他只是手抱铁笔,静静的站在门口,一双深沉目光,在邙山鬼叟师徒身上,不住的转来转去,仔细打量。 这样足足耗了一盏热茶工夫! 室中邙山鬼叟静坐如故,一动不动,门口的他,也静立如故,一动不动,还是丝毫看不出他有进去的意思。 萧不二看的暗暗忖道:“这阴世判官,果然狡狯如狐!” 就在此时,只听田布衣沉声叫道:“朱兄,你这是什么阵势?” 邙山鬼叟充耳不闻,一声不作。 田布衣皱皱眉,又道:“朱兄莫非负了伤么?若是不便出声,那就和兄弟举手为号好了。” 邙山鬼叟依然毫无动静,不言不动。 田布衣心头疑云重重,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 他总究成名多年,这一阵工夫,已然看出情形不对,但自己到了门口,总不能被空城计吓退。 当下干咳一声,右笔当胸.左笔暗藏掌心,缓缓举步跨进茅屋。 不,左脚跨进门里,右脚却依然留在门外,以观动静,但茅屋中确实看不出有何异样! 田布衣右脚,终于也跨进来了,他依然保持着十分警觉,双目不住的左右流动,深入了几步。 邙山鬼叟门下八个徒弟在地上围坐一圈,如果是按照八卦方位来说,田布衣已经走到坤卦位上。 田布衣走到他背后,俯下身去,仔细的身上察看了一阵。 发觉他们师徒,似是被人点了穴道,心头暗暗一惊,迅速忖道:“这明明是布成了的陷阱,等着自己前来!”心念一动,急忙回头朝左右厢房看去! 两边厢房门口,各挂着一道布帘,看不清门内情形,但凭自己的耳朵倾听,两间厢房中,根本听不到有人的呼吸。 田布衣暗自失笑,“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么?” 当下把右手铁笔,交到左手,一掌朝跌坐着的黑衣汉子身上拍去。 他推出的这一掌,正是内家上乘解穴手法,那知一掌拍下,那黑衣汉子只是上身晃动了一下,依然未曾解开他被制的穴道。 田布衣心头又是一惊,手起掌落,接连拍了他几处大穴,心中暗道:“就算你有几处穴道被闭,这下也应该解开了。” 但那黑衣汉子依然坐着不动,穴道并未解开。 田布衣心头大是惊诧,接连又在两个黑衣汉子身上,连拍了数掌,也同样未能解开他们受制的穴道。 “这是什么怪异手法伤的?” 田布衣疑念愈炽,也愈不敢大意,心念一动,身形忽然纵起,越过围坐成一圈的黑衣汉子头顶,笔直飞落邙山鬼叟面前。 田布衣原可从八大鬼徒身边闪人,但因这八个人坐的模样,像是列了阵势,目前纵然穴道受制,他还是不肯冒险,因此才纵身飞起,越过阵势,再在邙山鬼叟面前双落。 双目炯炯,盯注在邙山鬼叟脸,压低声音问道:“朱兄究竟怎么了?” 邙山鬼叟双目微阖,依然不言不动,木无表情。 田布衣一下闪到邙山鬼叟身后,缓缓伸出手去,掌心抵在邙山鬼叟后心,正待把真气度入,催动行血,检查他何处经穴受制! 他方才进来之时,一直是面向里,背向外,这一闪到邙山鬼叟身后,就变成了面向门外。 无意之中,目光一抬,但见两扇木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关了起来! 门内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黑衣人,黑暗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人一身黑衣,脸情阴隼,几乎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这一注目,“发现此人一身装束,甚至连面貌也和自己一般无二,又是一个黑衣判官田布衣!——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八章 真真假假 田布衣目光凝注,打量着他,那入也正凝注目光,打量着自己,两人面对面,相距不到一人,但却静悄悄的谁也没作声。 田布衣心头有数,凭邙山鬼叟师徒九人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都会被对方轻易制住,把九个人,当作了古董摆设,即此一点,可见此人功力之高。非同小可了! 田布衣没有作声,那人也闷声不响,两人好像干瞪着眼,耗上了一般! 这样足足过了盏茶光景,田布衣干咳一声,咯咯阴笑道:“阁下这身打扮,好像是冲着兄弟来的了。” 那人也咯咯一阵阴笑道:“阁下这身打扮,好像是冲着兄弟来的了。” 田布衣皱皱眉道:“阁下能把幽冥教主师徒一起制住,足见不是寻常人物,何用再假扮兄弟?” 那人同样皱皱眉道:“阁下能把幽冥教主师徒一起制住,足见不是寻常人物,何用再假扮兄弟?” 此人竟然连声音也摹仿的和田布衣一模一样! 田布衣怒喝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也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田布衣身为铜沙岛黑衣堂总管,平生也不知经过多少阵仗,但此刻却忽然感到对方这人,从现身起,一直学着自己说话,心头不知不觉起了一丝寒意,嘿然道:“阁下既敢冲突田某而来,那就见见真章。”突然飞身而起,一掌拍了过去。 那人同样冷嘿道:“阁下既敢冲着田某而来,那就见见真章!”扬手一掌,迎着击出。 但听砰的一声大震,那人脚下后退了一步,田布衣迅快落到地上,却被震的后退了三步。 双方这一掌,可以说是秋色平分,功力悉敌。 田布衣心头暗暗凛骇,忖道:“此人一身武功,果然不在自己之下!” 假田布衣忽然凑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快些拿来。” 田布衣听的不觉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假田布衣低声道:“你的铁笔。” 田布衣阴笑道:“阁下既然扮了在下,怎么没带铁笔来?” 假田布衣似是深怕被门外的人听见,急道:“说的轻些,就是咯!我是临时改扮的,你老哥若肯把一对铁笔借给我,那会更像了。” 田布衣怒不可遏,阴笑一声道:“很好!”右腕扬处,铁笔直点过去。 就在他铁笔堪堪出手,突觉脑后生风,一缕劲急指风,急袭而来! 田布衣久经大敌,猛地横跨一步,让开来势,身形疾转,往后瞧去! 就在他堪堪转身,左右两侧,同时刷刷两声,两支锋利剑尖,急刺而来!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田布衣目光一瞥,依稀看到邙山鬼叟身后。多了一个身穿道袍的人影,左右两侧,也同时出现了两个手持短剑的女子。 这间小客堂,总共不过二丈见方,地上围着坐着九个人,如今左右前后,又出现四个敌人,把自己围在中间。 田布衣匆匆一瞥,那有时间多看,双笔一分,使了一记“左右逢源”,“叮”“叮”两声,架开两支袭来的剑尖。 站在门口的假田布衣身形一晃而至,抡掌便击,掌风盈耳,直叩脑门。 田布衣扭头旋身,右手铁笔,横扫而出。 右首女子趁机一剑,乘隙进招,直指胁下,左首女子也丝毫不慢,剑光打闪,刺向后腰。 田布衣双笔挥舞,大感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心头止不住暗暗凛骇,忖道:“这回个敌人,手底居然个个不弱,究竟是那一路的人物?” 心念电转之际,但听嘶的一声,左肩一凉,被剑锋划破,心头一惊,双足顿处,猛向守在门口假扮自己的敌人迎面扑去。 他身形凌空扑起,陡觉右膝一阵刺痛,似是被细小暗器打中。 田布衣咬紧牙关,右手铁笔“天魁点元”,朝假田布衣当头击落。 假田布衣低笑一声道:“你送笔来了。”左手一探,疾抓田布衣右腕脉门,右手飞快的一掌,当胸拍出。 两人势道均快,田布衣一击落空,但觉右腕一紧,已被对方抓个正着,心头不由大骇,右掌短笔,直点对方眉心。 假田布衣右手一掌,原是一记虚招,此刻五指轻轻一翻,往上托起,把田布衣左手推了出去,口中说道:“这支不要了。” 随着话声,飞起一脚,朝田布衣小腹踢来,同时左手扣着田布衣脉门,右手迅快夺下了铁笔。 这一连串的动作,当真快的无以复加,田布衣右手被他扣住,一挣未脱,眼看对方飞起一脚,踢了过来,猛力一挣,向后跃退,但手上铁笔,已被人家夺去。 左右两个女子手挥短剑,在他跃退的一瞬间,剑光一闪,同时加快刺到。 田布衣向后跃退,但觉右膝一软,未能站稳,才想起方才扑起之时,被人家暗器打中,赶忙一个筋斗,往右侧翻出。 一时凶心突发,趁这一翻之势,右手短笔,脱手朝假扮自己的那人当胸电射而去! 就在他金笔出手之际,身后一条人影疾如鬼魅,欺了过来,不容田布衣跃起,一缕指风已然点到。 这一指又快又准,田布衣但觉脑后如遭椎击,登时昏了过去。 邀遏道士连点了他几处穴道,挥手打了几个手势,俯身抓起田布衣,右手一掌,推到屋后土垣,迅快飞掠出去。 两个青衣女子春香、春花也翩若惊鸿,跟踪而去。 假田布衣二手接住飞射而来的短笔,口中故意大笑道:“张老头,你还想那里走?” 这一阵上垣倒塌的声响,屋外四人,自然全听到了! 但因田总管曾有吩咐,未奉他的招呼,不准妄动,是以只是手抄扑刀,侍立屋前,谁也不敢冲进屋去。 好在听田总管的口气,自是他们总管占了上风。 果然,田布衣声音出口,两扇木门呀然开启,只见他已经收起双笔,转身走到邙山鬼叟身边,举手连拍了两掌。这个田布衣,自然是假的了,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假扮之人。 邙山鬼叟穴道一解,登时睁开眼,瞧到田布衣,赶忙一跃而起,拱手道:“兄弟遭人暗算,多蒙田总管赶来解救,那姓张的老匹夫拿住了么?” 假田布衣道:“这老匹夫狡狯的很,兄弟冲进茅屋之时,他已推倒后垣逃走了。”口中说着,脚下迅快的绕场一圈,拍开了八大鬼徒被制穴道,一面问道:“朱兄可曾看出张老头的路数来么?” 邙山鬼叟摇摇头,愤然道:“老匹夫两个孙女,身手俱都十分矫捷,说来惭愧,方才两个小丫头本已伤在兄弟手下,只是没想到他屋中还埋伏着羽党。兄弟一时不察,被老匹夫赚入屋去,中了他们暗算,事实上并未动手,如何看得出路数来?” 反正张老头已经在逃,死无对证,丢人的话,谁也不肯直说。 假田布衣心中暗暗好笑,忖道:“你不肯说,那是正合我意。” 一面颔首道:“如此看来,他准是萧不二一路,可惜全让他们逃跑了。” 邙山鬼叟道:“不错,那在身边偷袭兄弟的,可能就是老贼,他外号雪上无影,轻功极高,难怪掩到兄弟身后,会一点声音也没有。”说到这里,嘿嘿阴笑道:“姓萧的老贼,你纵然跑到天涯海角,邙山派也不与你干休。” 萧不二躲在林中,暗暗叫了一声:“糟糕,邋遢道士害人不浅。” 目送假田布衣和邙山鬼叟率着手下,渐渐真走远,这就低声道:“小哥,咱们也可以回去了。” 唐绳武奇道:“咱们回那里去?”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自然回冯庄去了。” 唐绳武吃惊道:“咱们还要上冯庄去么?” 萧不二道:“你不想找司马长弘了?” 唐绳武道:“老丈找得到他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小哥不用多问,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唐绳武点头道:“好。” 两人悄然出林,重又回到冯庄。 萧不二目光如鼠,迅速朝左右一瞧,纵身跃上墙头,朝唐绳武打了个手势。 唐绳武也赶忙长身掠起,越墙而入;等到飞身落地,萧不二又朝他打了个手势,领先走去。 他好像回到老家一般,领着唐绳武穿堂越室,左弯右弯。 摸黑而行,一会工夫,行到一间小屋门口,推开木门,昂然走了进去。 唐绳武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跟了进去,举目四顾,但觉这间屋子,地方不大,也甚是简陋,除了靠壁处一张木床,只有一桌一椅,别无他物。 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老丈,这是什么地方?” 萧不二低笑道:“这里是张老头的卧房。” 唐绳武道:“咱们到他房里来做什么?” 萧不二道:“莫要多问,小老儿自有道理。”说着,站在室中,一双豆眼滑碌碌向四同一阵打量,伸手朝梁上一指,嘻的笑道:“小哥,这里没你的事,还是躲到梁上去憩息一回吧! 唐绳武满腹狐疑,但相信萧老丈必有缘故,依言纵身跃上横梁,伏下身子,低头瞧去,只见萧不二连鞋子也没脱,和身钻进被窝蒙头睡了。 心中更奇怪,忖道:“他要我躲到梁上,自己却上床睡觉,到底是何道理?” 忽然想起萧不二在路上和自己说过,司马长弘从小是个酒鬼,喝醉了,躺在床上懒得动,于是就在床头装了机关,有人敲门,他只要伸手一按,大门就会开启。 后来他父亲又在他床上做了手脚,只要天一亮,你还赖着不起,就有木板狠狠的打屁股,如若再不赶快起床,跟着会有钢针朝腿上刺来。 莫非这张床上,装着什么机关不成、想到这里卜只是摒息凝神,静静的朝下看看。 果然,萧不二蒙头睡了一会,蹶然而起,翻身下床,探怀取出他那根“如意金丝”在地上敲打起来,还不时的伏下身去,贴着耳朵细听。 唐绳武压低声音问道:“萧老丈,机关就在这屋里么?” 萧不二赶忙抬起头来,朝唐绳武嘘了一声,又自顾自的用铁丝在砖地上轻轻敲着。 他边敲边听,十分仔细,似是连一块方砖都不肯放过。 就在他敲到右首壁角,正当贴耳细听之际,忽然身形一弓,疾快的窜上横梁,低声说道:“伏着不可出声,有人来了。” 话声方落,但听檐前传来一细碎的轻响,一扇通风窗,已然被人撬开,接着只见一条小黑影,轻灵无比的穿窗而入,跃落地上。 这回,看清楚了,这人竟然是个孩童,身高不过二尺四五,穿着一身青色劲装,肩头交叉背着两支尺许长的小剑,生得眉目清秀脸如傅粉,年纪不大,身后倒是十分矫捷! 只见他一双星星似的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转身就朝右首壁角奔了过去。 同时右手已经从肩头掣出小剑,蹲下身去,用剑尖撬起一块方砖,露出一个黑越越的地穴。 唐绳武看他翻起方砖的地方,正是方才萧不二贴耳细听之处,心中不觉一动,暗道: “莫非那是就是出入口了?” 思忖之间,只见那小童忽然身形一缩,往地穴中钻了下去。 唐绳武转过脸去,正想和萧不二说话,突被萧不二的手掌,迅快掩住了嘴,耳边响起萧不二的声音喝道:“噤声!” 就在此时,但听房门呀然开启,一条人影,很快的侧身闪入。 唐绳武急忙低头瞧去,这人穿着一身黑衣,脸带橘笔,那不是黑衣判官田布衣,还有谁来?田布衣闪入房中,望着地上掀起的房砖,口中嘻的道:“果然在这里了。” 话声一落,缓缓吸了口气,身形忽然缩小了许多! 接着又吸了口气,身形再次缩小,等他第三次吸气,一个身子,已缩成孩童模样,纵身朝那地穴中跳了下去。 萧不二低声道:“小哥,你留在这里,小老儿下去瞧瞧。” 说完飞身落地,走近地窟,坐了下来,双脚缓缓伸入,接着一个身子也缓缓滑了下去。 唐绳武伏在梁上,心中暗道:“这么小一个窟窿,不会缩骨功的人,当真只好朝它干瞪眼了。” 心中想着,但听“嗒”的一声轻响,那地穴上被揭起的一块方砖,忽然自动阖了起来。 唐绳武看的不由一惊,暗道:“方砖自动阖起,不知是进去的三个人有意关起来的?还是机关自动封闭的?若是机关自动的,那么进去的三人,只怕已经陷身其中,出不来了。” 他目光注视着下面,忽然发现地穴上方砖自动封闭之后,那张木床,却在缓缓的往下沉去! 唐绳武暗哦一声,忖道:“准是方才进入地穴的三人中,有入误触了机关,才使方砖复原,木床下沉,由此看来,那地穴并非进入地底的通道,这张木床、才是真正的入口了。” 他人本聪明,心念闪电般一动,那还怠慢,立即身形一滚,轻轻翻落床上。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木床下沉的速度虽缓,但只要再稍迟一步,也就来不及了。 因为下沉的木床,一入地底,速度突然加快,就在唐绳武堪堪躺下,也不知是床板中间裂开?也不知是木床斜竖而起? 唐绳武只觉眼前一黑,自己一个身子,已从床上滑出,屁股坐在一条又黑、又陡、又滑的滑梯之上入正在迅快的朝下滑去。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唐绳武但觉身不由己的飞快滑落,只不过眨眼工夫,双脚已经踏到了实地。 同时也感到眼前有了光亮,定睛一瞧,自己蹲坐之处,像是一间极小极小的斗室,其狭窄程度,只容一个人往前跨行两步。 再往前有一道小门,光亮就是从门外射入。 唐绳武站起身,推门而出,但见眼前景物一变,这小门之外,竟然是一条数丈开阔的环形甬道,两边石壁,光滑得光可鉴人,足有三丈来高,宛如进入地下城堡一般! 光是这条环形甬道。就可看出气概非凡,就算是桃花郎君住的桃花宫,也膛乎其后,不能和它相比拟。 唐绳武不觉信步循着环形甬道行去,走了一回,但觉这座城堡似的高墙,砌石而起,竟然找不到一个门户。 正行之间,只听头顶有人细声叫道:“小哥,快把我放下来。” 这是萧不二的声音! 唐绳武吃了一惊,急急举头望去,但见甬道上空,高架一个方形铁丝笼,笼中关着一个三尺来长的小人。 那不是施展“缩骨功”进入地窟的神偷萧不二,还有是谁? 唐绳武看的大惊,那铁笼距地足有三丈来高,自己根本无法上去,这就仰头问道:“老丈,要如何才能把你放下来?” 萧不二细声道:“操纵铁笼上下的机关,定在下面墙上,你快找找看,壁间可有异样之处,或是有什么凸出的地方?” 唐绳武依言在壁上找了一阵,但觉这堵石壁,虽是砌石而起,但用的乃是太湖石,不仅砌的甚是平整。而且光可鉴人,那有什么凹凸异样之处?” 一时心头大急仰脸道:“萧老丈,小可找不到机关……” 话声未落,瞥见墙上忽然裂开一道门户,闪出一个老苍头,手操单刀,戟指着唐绳武喝道:“小子,你居然闯到里面来了,还不快快束手受缚! 唐绳武和他这一对面,原来这老苍头,正是方才推倒茅屋土垣逃走的张老头! 要知张老头原是冯庄看门的人,但二郎神丁守福为了找司马长私,到得小石涧之后,才发现黑衣判官田布衣居然潜伏在冯庄之中。 自从铜沙岛正邪双方的人,全数神秘失踪之后,田布衣身为铜沙岛黑衣堂总管,三年来,他还是江湖上第一个露面的人。 丁守福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于是找到了张老头的家里,送了他一百两银子,嘱他带着二个孙女,离开小石涧,远走高飞,从此由丁守福代替了张老头。 方才田布衣进入茅屋,己被邋遢道士擒走,目前的田布衣,已是丁守福所乔装,但地道中出现的这个张老头、却是货真价实的本人。 原来他乃是小鲁班司马长弘的助手,收了丁守福的银子,反正有人代他看门,就带着两个孙女,住到地下石室来,此中经过,唐绳武自然不会知道的。 且说唐绳武眼看张老头手中单刀直向自己指来,心头大是焦急,慌忙后退了一步,口中说道:“老丈有话好说,请你先把萧老丈放下来。” 张老头跟着欺上一步,刀尖依然直指唐绳武胸口,喝道:“小子。你想的好,告诉你,凡是偷人这里的人,谁也莫想活着出去。” 唐绳武道:“我们是求见冯庄主来的。” 张老头冷哼道:“冯庄主不在地下。” 唐绳武道:“那么这里是小鲁班司马长弘住的地方了。” 张老头怒声道:“小子,不用噜唆,你再不束手受缚,老汉要不客气了。” 他既不否认,那就不啻承认司马长弘住在这里了! 唐绳武心头一喜,一面又后退了一步,说道:“萧老丈是司马长弘的故人,你快放他下来,我们就是找司马长弘来的。” 张老头怒叱道:“老汉不喜多说。”刀尖直指唐绳武胸口。 唐绳武心中暗想:“看来只有制住此人,才能要他把铁笼放下来了。”心念疾转,脚下不再后退,口中喝道:“老丈那是有意和小可动手了。” 张老头笑道:“小子,你乳臭未干,也想和我动刀?” 唐绳武道:“不信你就试试。”突然手腕一番,身边寒光一闪,手中登时多了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剑,当的一声,把张老头指着胸口的单刀,拨了开去。 原来这柄短剑,是萧不二在路上替他买的,长剑带在身上,容易引人注意,不如短剑可以藏在身边,而且齐天宸传他的剑掌十三式,剑掌同使,初学的人,也是短剑比较适宜。 这一路上,唐绳武朝夕勤练,早就练的极为纯熟,出手一剑,就使的快如闪电,一下就把张老头单刀震荡开去。 张老头没想唐绳武出手会有这般快法,身不由主的旁跃一步,呆的一呆,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刷刷刷,一连三刀,迎面劈出。 唐绳武急忙举剑封拆,向后闪退数尺。 张老头阴沉沉一笑,欺身直上,又是一连三刀,劈了过来。 唐绳武但见他刀光霍霍,势道极猛,不觉被他先声所夺,手中短剑,不敢硬架,又斜退了两步, 张老头得理不让人,手腕一振,接连又是三刀,劈削而出。 他这三三九刀,左挑右劈,煞是凌厉,逼的唐绳武无法还手,只是后退不迭!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哥,你学会了剑法,怎么不使? 以攻破攻,才能制敌。” 这说话的,正是萧不二! 唐绳武被他一言提醒,精神陡然一振,大喝道:“你当我真的怕了你么?” 倏然一剑,反击而出,一道寒光;直向刀影中刺入。 张老头眼看唐绳武明明自己已陷劣势,此时忽然见他一剑刺入自己刀光之中,心中一怔,急忙收胸吸腹,横刀封架。 唐绳武一剑得手,短剑忽展绝学,剑尖一振,漾起三朵碗大剑花,推出一剑。 这一招剑势奇幻,三朵剑花,几乎罩定了张老头胸前八大死穴,使人不知如何封架才好? 张老头惊怒交迸,单刀护胸,双足一蹬,飘身朝后疾退。 唐绳武趁势逼进,短剑一挥,又幻起两朵碗大的剑花,一左一右,夹袭而至。 张老头身形一侧,避开左首剑势,手中单刀猛向剑花上磕去。 他闪避的虽快,还是被唐绳武剑锋划过,但听嘶的一声,左肩衣衫,已被锋利的剑尖刺破,连肩头也划破了一道血痕! 虽然只是划破了一些皮肉。算不得负伤。但也把张老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其实唐绳武左首剑势,只不过是一记虚招,眼看张老头革刀,直向剑上劈来,暗暗冷笑一声! 剑势一翻疾落,快如掣电,一点剑影,一下反击在张老头刀背之上。 这一记借刀反击,真有四两拨千斤之妙,但听“当”的一声,张老头手上一震,那里还掌握得住,一柄单刀应声堕地! 张老头又骇又急,迫的往左后方跃退,一时老羞成怒,暴喝一声:“小子我和你拼了。”抡手一掌,朝前劈来。 唐绳武并未逼进,右手缓缓举起,口中冷笑道:“张老头,我若要取你性命,早就用掌了。” 他这一举掌,一只右手,悉呈紫黑,使人一望之下,怵目惊心! 张老头骤睹之下,不禁仓然变色,急急收回手,骇异的道:“黑煞掌!”突然身子往后缩退。 只听萧不二叫道:“小哥,别让他跑了。” 话声未落,张老头已经脚尖一点,朝后倒纵出去。 唐绳武那能容他逃走,口中应道:“他逃不走的。”纵身掠起,如影随形般追到,手中短剑,同时嘶的一声,一点剑影,挟势飞酒而来! 张老头脚一沾地,还未站稳,眼看唐绳武挺剑追来,这一奋力后跃,但听“砰”的一声,整个后背,撞上了墙壁,那里还有退路? 唐绳武人影一闪,同时在他面前停住,手中短剑,直指心窝,说道:“张老头,我也不想伤你,只要你放下萧老丈,领我们去见小鲁班就好。” 张老头被他锋利剑尖直指心口,睁大双目,一张老脸俱是惊怖之色,盯注着剑尖,连连点头道:“好,好,老汉放他下来。”疾快的伸手朝壁上按去。 唐绳武纵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仅仅在桃花凹一处山腹之中,就经历了不少惊险,对机关埋伏,多少已有警惕。 此时瞥见张老头伸手朝壁上按去,要待出声喝阻! 陡觉头顶疾风疯然,高悬半空的铁丝笼,已如泰山压顶般飞砸而下! 唐绳武大吃一惊,急急向旁跃开! 就在他跃开之时,心头飞快一动,暗道:“不好,萧老丈身在笼中,使展不得轻功,这从三丈高空直摔下来,纵不摔死,也得身负重伤……” 一念及此,慌忙弃去手中短剑,霍然回身,正待伸手去接铁笼。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等他回过身去,那铁笼已然落到地上。 差幸这是由机关操纵,并非凭空下堕,因此落到地面,下堕之势,也及时刹住,正好平平稳稳的放到地上。 尽管如此,唐绳武也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张老头,他趁铁宠下落的一瞬之间,早也身形闪动,退入壁中,壁上一道小门,随着阖拢。 依然变化成了一堵光可鉴人的石墙,那里还有丝毫门户的迹象、唐绳武也无心再去理会,急急俯下身去,但觉这铁笼四面一样,根本没有可以开启的门户,不由皱皱眉,隔着笼子朝萧不二问道:“萧老丈,这笼子要如何才能打得开?” 萧不二缩着身子,坐在笼中,摇摇头道:“这铁笼是装了人才封起来的,这样是打不开的。” 唐绳武道:“那就只好用剑砍了。” 萧不二又摇摇头道:“这铁丝用剑砍得开,小老儿早就自己出来了。” 唐绳武听的一怔道:“这铁丝砍不断么?” 萧不二笑道:“不信你试试。” 唐绳武道:“小可真有些不相信。”拾起短剑,暗暗运劲,朝铁笼砍了一剑,但见火星四溅,铁丝竟然丝毫无损。 萧不二笑道:“我说如何?” 唐绳武吃惊道:“这是什么铁丝?” 萧不二道:“缅铁做的,看去虽细,却是十分坚韧,普通兵刃,如何削的动它?” 唐绳武道:“那怎么办呢?” 萧不二道:“办法是有,只可惜小老儿不会。” 唐绳武道:“老丈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萧不二悠然道:“小老儿如果是美猴王、也会七十二变,变个苍蝇,不是就飞出来了么?” 唐绳武听的暗暗好笑,心想:“他被关在笼内,居然还说的出笑话来!”一面问道: “除了变苍蝇,那就没有法子打开了么?” 萧不二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用缅铁制的钢钳,把铁丝钳断。” 唐绳武道:“缅铁钢钳,又到那里去找?” 萧不二道:“我想小鲁班一定有的。” 唐绳武心中付道:“这不是白话,小鲁班若是肯借钢钳,还会把你关在笼子里?” 萧不二看他没有作声,含笑问道:“咦,小哥,你怎的不说话?” 唐绳武道:“要是珠珠在这里就好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是不是很想她?” 唐绳武脸上一热,说道:“老丈想到那里去了?小可是想她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就可把铁丝削断了。” 萧不二笑道:“这个小哥不用耽心,小老儿不会饿死的。” 唐绳武心想:“你出不来,我也出不去了。” 就在他心念方动之际,只听一声轻响,墙上忽然裂开了一道门户,张老头又在门中出现。 这回他手上倒是没拿钢刀,朝唐绳武抱抱拳道:“咱老主人情两位到里面去。” 唐绳武还没回答,萧不二已经开口了:“司马老儿发了横财,架子大了,怎的不亲自出来迎接?” 张老头道:“老汉推你进去。”说完,也不待萧不二同意,两手扶着铁笼,往门内推去。 唐绳武怕他有诈,一手提着短剑,紧随张老头身后而行。 萧不二坐在铁丝笼中,高声唱道:“我好比……笼中乌……有翅……难飞……里格龙……咚!” 门内光线幽黑,似是一条并不太宽的甬道,地下也只是泥巴地,不像门外那条环形甬道,铺着太湖石,又光又滑。 甬道也并不太长,两边有着几间小屋,是用木板架起来的。 在唐绳武的心中,外面城堡般墙壁,已有如此气魄,这城堡里面,定然布置的更为豪华。 那知竟然这般幽暗简陋,不觉大感意外,心中暗暗警惕。 忖道:“莫非这里是囚人的地方,萧老丈被关笼中,身不由己,自己可得小心才好。” 心念转动,不觉紧了紧手中短剑,目光不住的向四下打量。 这时张老头已把铁笼推到一间木门前停了下来。 那木门上挂着一道棉布帘子,看不清里面情形,隐隐有灯光透出。 唐绳武急忙间道:“到了么?” 张老头没有作声,只是朝里叫道:“阿菊。” 里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应道:“爷爷,来了。” 布帘掀处,走出一个年约十七八岁,身穿花布衣衫的姑娘,眨着眼睛,望望铁笼里的萧不二,问道:“他就是神偷白日撞鬼么?” 张老头道:“爷爷也不认识他,还是让老主人亲自看看的好。” 萧不二大声道:“老偷儿天下只此一个,难道还有假的?” 正在说话之际,唐绳武突觉身后风声有异,要待回头看去,突觉两臂一紧,已然被一根棉绳套索紧紧捆住! 这一回头,但觉颈项上也被另一根套索圈住。 只听另一个女子声音唁的笑道:“爷爷,看我不是把他拿住了?” 唐绳武根本没有挣扎余地,心中不禁大怒,喝道:“你们要待怎的?” 只听背后那女子声音道:“你老实些,咱们就不会难为你,等见了老主人,自会放你的。” 这时站在门口的花布衫姑娘已经打起布帘,朝里说道:“老主人请看,他是不是姓萧的神偷?” 屋中陈设简陋,一灯如豆,榻上拥被躺卧着一个白发老人,形容枯槁,双目下陷,似是大病初愈一般! 萧不二自然认识,这人非别,正是小鲁班司马长弘,他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多,居然已是满头白发。 看的不由大怔,大声道:“小鲁,你这是怎么一回事,生了什么病?” 小鲁班听到声音,喜道:“是他,是萧二哥,老张,你们快把他放出来。” 张老头道:“老主人,他……” 小老鲁摇手道:“老张,他是萧二哥,不……假……” 张老头搔搔头皮,急道:“但他同来的那个小伙子,会‘黑煞掌’,老主人,唉,你别上人家的当。” 小鲁班脸上变了色,吁气道:“黑煞掌?萧二哥,你…… 是……摄魂掌班远派你来的?” 萧不二不悦道:“小鲁,你怎么搅的?人家唐小哥是四川唐家的嫡传,谁说是班远派来的,你别疑神疑鬼了,快把铁笼打开了,我萧不二说一不二,可是出卖朋友的人?” 小鲁班点点头道:“咱们认识了几十年,我自然信得过你,老张,你快开了。” 张老头望望小鲁班,终于在床头底下取出一把钢钳,替萧不二钳断笼上的铁丝。 萧不二缩着头从铁丝窟窿中爬出来,伸了个懒腰,又舒展了几下手脚,身子也恢复了原状。 阿菊拍手道:“原来你也和我爷爷一样大,我还当你天生就是这么小的。” 萧不二道:“我天生那么小,岂不成了侏儒。”一面回头道:“小姑娘,你该把唐小哥也放了。” 张老头点点头道:“阿兰,你放手。” 原来那用锦绳套索的叫阿兰,听她爷爷一说,纤手一抖,收回锦绳套索。 唐绳武但觉身上一松,锦索已解,不觉回过头去! 只见那使锦绳套索的女子,也穿着花布衣衫,虽是村姑打扮,却生得眉目姣好,心头虽觉有气,但也不好发作。 望着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姑娘好俊的手法。” 阿兰别过头去,却飞红了脸。 萧不二道:“小哥,来,咱们进去。” 唐绳武跟着萧不二身后,走进木门,但见这间小屋,四壁都用木板木柱支撑着,地方不大,除了木床,只有一张小几,和一条板凳,陈设十分简陋。 萧不二朝坐在床上的小鲁班一指,含笑道:“小哥,这位就是你要找的司马老弟,快来见过了。” 唐绳武赶忙双拳一抱,道:“小可唐绳武,见过司马老丈。” 小鲁班深陷的双目,打量着唐绳武,点头道:“小哥请坐。” 萧不二自己往床沿上坐下,指指板凳,笑道:“小哥,咱们累了半天,你只管坐下。” 唐绳武依言在板凳上坐下。 萧不二问道:“小鲁,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病?” 小鲁班叹了口气道:“萧二哥,一言难尽,兄弟是中了奇毒。” 萧不二吃惊道:“你中了什么奇毒?” 小鲁班道:“兄弟也弄不清楚,大概是班远老贼在兄弟身上做了千脚,每月十六,都要发作,已经三年了。” 唐绳武听的暗暗一惊,心想,“原来是师父下的毒;那么他老人家怎么还要自己来找他呢?” 萧不二道:“你和班远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在你身上下毒?” 小鲁班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他派田布衣来找兄弟,说他们教主要建造一处房舍,要兄弟设计图样,报酬是五千两黄金,但必须立即跟他起程……” 萧不二道:“那是铜沙岛主。” 小鲁班道:“不错,班远原是铜沙岛黑衣堂的堂主,因为那时江湖上已经传说着铜沙岛主企图颠覆九大门派,霸占武林,兄弟自然不敢应承,但也不好当面拒绝;当时故意一口答应,推说回房去取应用之物,就逃入这里。” 萧不二说:“那他如何在你身上下毒?” 小鲁班道:“田布衣来的时候,曾带来了班远一封亲笔信,当时兄弟也不疑有他,那知过了半月,就突然发作,那天就是十六,从此每个月十六,都得发作,兄弟才知是那封信出了毛病。” 萧不二道:“田布衣就住在你庄上。” 小鲁班道:“不错,他一年前就来了,就是找兄弟来的。” 萧不二道:“你没和他见面过?” 小鲁班道:“没有,兄弟宁愿毒发身死,也绝不替这些武林祸首设计什么图样。” 萧不二道:“小鲁,你没找过大夫?” 小鲁班摇摇头道:“没用,老张替我找过几个专解奇毒的郎中,没到小石涧,就中毒死了,唉!如今也不用再找大夫了。” 萧不二道:“怎么?你已经治好了么?” 小鲁班惨笑道:“不错,治好了。” 他随着话声,颤巍巍伸出双手,说道:“萧二哥,你看看,我指甲已经全黑,你要是下个月来,就看不到兄弟了。” 萧不二看他十个指甲,果然悉呈乌黑,不觉吃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鲁班道:“这是田布衣告诉老张的,说兄弟中的是慢性剧毒,三年毒发,如果十个指甲全黑,不出一月,就得毒发身死,除了他无人能救。” 萧不二突然想到小鲁班身上之毒,如果是班远所下,他自然知道他三年之后,会毒发身死。 班远既要唐绳武前来找他,而且还要他替徒弟制造唐门暗器,那是定可解他身上之毒了。 想到这里,立即回过脸来,朝唐绳武道:“小哥,把你师父的信取出来。” 唐绳武听的心头大急,暗想:“司马长弘身中奇毒,他认定是师父在信上做的手脚,自然心怀仇恨,自己这封信,如何还能拿出来?” 小鲁班半靠着身子,问道:“小哥尊师是谁?” 唐绳武望望萧不二,那敢回答? 萧不二笑道:“没关系,你只管把信取出来。” 唐绳武从怀中取出师父的信,递给了萧不二。 萧不二接过书信,一手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只看了一眼,不觉呵呵大笑道:“果然不出小老儿所料,小鲁,你有救了。” 倒过信封,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纸包,当下就把纸包递了过去道:“这是解药,你快吞服了。” 小鲁班望着他,奇道:“萧二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笑道:“你先把这包解药服下去了,我自会告诉你的。” 张老头在门外听的大喜,一掀布帘,走了进来,满脸俱是感激之色,说道:“萧二哥,你真能解得老主人身上之毒,老朽给你磕头。”说完,果然扑的跪了下去。 萧不二大吃一惊,慌忙跳了起来,一把将他拉住,笑道:“张老哥,你这是做啥?我和小鲁,二十来岁就交了朋友,咱们是老弟兄啦,你千万别和小老儿多礼。” 张老头连声应是,转身倒了一盅茶,送到小鲁班面前,说道:“老主人,萧二爷既有解药,你快服了吧。” 小鲁班把一包药未,和茶吞下,皱皱眉道:“好苦的药。” 萧不二笑道:“良药苦口,你服药之后,躺一会才好。” 小鲁班道:“兄弟没什么,萧二哥,这是唐门的解毒药?” 萧不二笑道:“唐门纵是以毒药暗器闻名于世,只怕也无法解你身上之毒。” 小鲁班奇道:“那么这包解药是那里来的?” 萧不二笑着把那张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你自己去看吧。” 小鲁班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阁下身中奇毒,三年必死,特遣小徒奉上解药一包,温水调服可解,小徒有事奉恳,希先生成全,无任感幸。” 下面并无具名,小鲁班愈看愈奇、抬目问道:“唐小哥的令师究竟是谁?” 萧不二道:“摄魂掌班远。” 小鲁班脸色一变,道:“萧二哥,你说这包药末是班远叫他送来的?” 萧不二嘻的笑道:“这有什么稀奇?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班远,还有谁能解你所中奇毒?” 张老头大吃一惊,怒声道:“萧二爷,你和老主人是几十年的朋友,你……你居然要来毒死老主人么?” 萧不二摇手道:“张老哥莫要误会,小鲁方才服的真是解药,可不是毒药。” 张老头紧捏拳头,哼道:“老主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张就和你拼了。” 小鲁班冷冷的道:“兄弟早知这包解药是班远要你送来的,宁愿毒发身死,也决不服用,萧二哥,你和唐小哥可以请了,替兄弟告诉班远,司马长弘并不领情。” 萧不二嘻的笑道:“小鲁,你缠夹到那里去了?” 小鲁班道:“兄弟如何缠夹了?” 萧不二道:“我又不是替铜沙岛作说客来,这包解药,不错,是班远送来的,但班远早就脱离了铜沙岛,而且如今也已作了古人……” 小鲁班惊奇的道:“怎么,班远已经死了?” 萧不二道:“不但死了,听唐小哥的口述,他可能还是死在铜沙岛的人手里的。” 小鲁班道:“这位唐小哥,真是四川唐门弟子?” 萧不二道:“他是唐门掌门人唐老堡主的令郎。” 小鲁班道:“四川唐门,从不介入江湖是非,唐小哥怎会拜在班远门下?找兄弟又有何事?” 萧不二道:“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小鲁班道:“你没看兄弟整日住在地底土穴之中,那里还听的到什么消息?” 萧不二道:“这两件事,一件是南海门梁令公夫妇,和南海门下十二大弟子悉数遭人杀害,另一件是四川唐门唐老堡主一门十三口,同样为仇家所害,只有唐小哥一人逃得性命。” 唐绳武听到萧不二提到父母惨死,禁不住眼圈一红,流下泪来,扑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司马老丈,小可一门血仇,不共戴天,还望老丈赐助才好。” 小鲁班诧异的道:“小哥请起,老汉武功有限,久病之躯,如何能帮小哥复仇?” 萧不二道:“小哥,你不用耽心,咱们找到了小鲁班,这件事保在小老儿身上,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的说。” 小鲁班皱皱眉,问道:“萧二哥,到底是什么事?” 萧不二笑道:“这话说来可长,但你放心,咱们可不是铜沙岛来的。” 当下就把唐绳武如何逃出唐家堡,如何拜班远为师,班远死前,如何要他持书来找小鲁班,如何在桃花凹山腹巧遇自己,由自己陪同他前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小鲁班等萧不二说完,过了半晌,才道:“兄弟久病之躯,双手没有丝毫力气,只怕无法替唐小哥效劳了。” 正说之间,只见阿菊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说道:“爷爷,不好啦”,前面甬道上,又发现了一行人,正在找寻门户。” 张老头猛然抬目问道:“有多少人?” 阿菊道:“不知道,是啊兰说的,听声音,好像有四五个人。” 张老头道:“他们如何进入了甬道?” 阿菊道:“不知道啊!” 她偏头瞧瞧唐绳武,又道:“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萧不二嘻的笑道:“唐小哥是小老儿把他放进来的。” 阿菊道:“爷爷你快去听听,莫要让他们找到了门户。” 萧不二笑道:“小姑娘莫急,这座城堡的门户,连小老儿也找不到,谅他们……” 话声未落,突听外面传来阿兰的一声惊叫:“爷爷……” 接着但听一个尖沙声音呵呵大笑道:“小丫头,快让开去!” 小鲁班猛然一惊,道:“怎么,大门给他们打开了。” 张老头更不打话,身形一闪,手抓单刀,飞快的奔了出去。 阿菊惊慌失措,正待跟在她爷爷身后出去。 萧不二道:“小姑娘,你留在这里,照顾老主人,咱们出去瞧瞧。” 唐绳武道:“小可接应张老丈去。”抢先掠出房门。 只听前面甬道上传来阿兰娇脆的声音,哭叫道:“你快放我,放开……” 张老头怒喝道:“朋友还不放开小孙女?” 敢情阿兰已经被人家抓住了,但因这条夹弄,甚是逼仄,前面阿兰和张老头堵住去路,瞧不到门口的情形。 唐绳武赶到张老头背后,低声道:“张老丈,请后退一步,让小可出去瞧瞧。 张老头因大孙女落在人家手中,空自暴跳如雷,听到唐绳武的话声,他方才试出唐绳武的武功,高过自己甚多,急忙侧身让开,说道:“老朽小孙女……” 唐绳武一侧身,从他身边闪出,到了阿兰身后。 果见木门已开,当门站着一个黄衫老人,一手扣住了阿兰手腕,正在往外拉去,口中阴笑道:“小姑娘。你只要乖乖的出来,老夫决不伤害于你。” 阿兰左手撑着门内,拼命的挣扎,哭叫道:“你快放开,我不出去,不出去……” 这道木门,只容一个人出入,除非阿兰侧身退下,唐绳武无法上前,一时救人心切,无暇多说。手中短剑一探,使了一记“拨草寻蛇”,迅快的从阿兰胁下伸出,朝黄衫老人手腕削去。 这一记虽是普通招术,但从唐绳武手中使出,尤其是从阿兰胁下穿出,当真使的突儿! 那黄衫老人扣着阿兰手腕,正待把她拖出门去,不防有些一着! 突见寒锋一闪,一点剑尖,迅快的削上手腕,心头大吃一惊,急忙五指一松,往后跃退。 唐绳武这一招急中生智,突出奇兵,原是救人心切,没曾顾虑到男女之嫌,等他一剑惊退对方才发觉自己一条手臂,从人家姑娘胁下穿出,鼻尖碰上她秀发,隐隐闻到一股醉人的幽香。 黄衫老人这一松手,阿兰往后一缩,一个娇躯整整撞入了唐绳武的怀里。 小姑娘又羞又急,口中嘤咛一声,急急往旁闪开,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唐绳武也闹了个满脸通红,但他戴着人皮面具,只是觉得耳很子发烫,阿兰这一侧身让开,立即跨上一步,挡在门口,举目瞧去! 只见门外宽阔甬道上,一共站着四人,除了方才抓住阿兰手腕的黄衫老者。 其余三人,中间一个是身材矮小的黑衣老人。生得脸如死灰,肌肉僵硬,紧闭着嘴唇,双目炯炯有光,一条右臂,垂直如废,左手当胸,摸着颏下一把苍髯。 他左首一个身穿黑衫的中年汉子,面貌白皙,手持铁骨招扇。 右首一人,唐绳武认得就是那个一脸阴险的黑衣判官田布衣,(其实他已经不是黑衣判宫田布衣了)。 这一阵打量,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目光一瞥之事。 那黄衫老者被唐绳武一剑惊退,往后跃出,定睛瞧来,当门站着的,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不觉怔的一怔,尖沙着喉咙,阴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快让开去。” 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使的居然是鹰爪功大擒拿手,快速无比朝唐绳武执剑右腕扣来。 敢情他方才也是使的这一手,扣住了阿兰的手腕—— 幻想时代扫校 第九章 殊途同归 唐绳武出身四川唐门,武功原已不弱,再经摄魂掌班远半年调教,一身武学,大非昔比,就算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能胜得过他。 此时一见黄衫老者出手抓来。便已看出此人武功,不过如此,口中冷笑一声,不避不让,右腕一抬,短剑直向对方迎面点去。 这一剑出手并不快速,而且好像是漫不经意的随手点分,但黄衫老者已经一抓落空,被逼的后退不迭。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站在中间的矮小黑衣老者。 目中精芒一闪,手捋苍髯,沉声说道:“吴兄且退。” 黄衫老者赶忙应了声“是”,往旁退开。 矮小黑衣老者目注唐绳武,和颜悦色的道:“小兄弟你叫甚名字,不知是司马老哥的什么人?” 唐绳武手横短剑,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矮小黑袍老者微笑道:“老朽马飞虹,特地拜访司马老哥来的。” 唐绳武从未在江湖走动,自然没听说过马飞虹的名字,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萧不二的声音低低说道:“此人原是昔年魔教叛徒,外号阴阳手,因为他左手练的是‘阴风掌’,右手练的是‘潜阳掌’,都是邪门阴功,歹毒无比,不知他右手被什么人废了,小哥当心他左手,不可硬接。” 却说阴阳手马飞虹报出名号,眼看唐绳武好像无动于衷,只是望着自己一言不发,不觉笑了笑道:“小兄弟可是没听见过老朽的名字么,你只要转告司马老哥,他自然知道。” 唐绳武道:“你外号阴阳手,小可如何不知?” 马飞虹呵呵一笑道:“原来小兄弟听人说过贱号,如此就好,烦请小兄弟代为通报,就说马飞虹来拜。” 唐绳武道:“司马老丈身中奇毒,卧病不起,不见外客。” 马飞虹笑道:“司马老哥中的奇毒,只有老朽能解,小兄弟快快进去通报。” 唐绳武摇摇头道:“司马老丈吩咐过,不论何人,一概不见。” 马飞虹道:“老朽是替司马老哥送药来的,自然又作别论。” 唐绳武冷声道:“司马老丈说过,宁愿毒发身死,也不接受铜沙岛的解药,你们可以回去了。” 马飞虹脸色微变,不悦道:“小兄弟不肯通报,那就让开,老朽进来当面劝劝司马老哥。” 唐绳武道:“司马老丈不见外客,小可自然不能放你进去了。” 马飞虹道:“这是小兄弟故意留难老朽了。” 唐绳武当门而立,冷声道:“这里是司马老丈的家,他不愿见你们,怎能相强?” 马飞虹大笑道:“老朽既然来了,自是非见不可,小兄弟还是让开的好。” 唐绳武道:“小可不让呢?” 马飞虹微哂道:“小兄弟既知老朽名号,再不让开,莫怪老朽出手无情。” 唐绳武冷笑道:“你想硬闯?” 马飞虹道:“小兄弟不肯让路,老朽只好硬闯了。” 唐绳武做然道:“那你就试试看。” 站在马飞虹左首的正是黑衣堂左总管黑衣秀士陆寒生,此刻忽然跨前一步,向马飞虹欠身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何劳堂主出手,属下把他拿下就是了。” 原来自从班远脱离铜沙岛之后,已由阴阳手马飞虹继任了黑衣堂堂主。 马飞虹颔首道:“也好,陆兄把他拿下,不可伤了他性命。” 说着,果然退后了几步。 陆寒生欠身道:“属下省得。”手摇招扇,直向门前走来!” 唐绳武大喝道:“陆寒生,你再不站住,莫怪小可手中兵刃,误伤了阁下。” 陆寒生不知唐绳武身后,有萧不二在暗中指点,听他直呼己名,不觉怔的一怔,接着朗笑一声道:“你既然识得区区,就该让开,免得自讨苦吃。”话声甫出,捂扇一指,随着话声,朝唐绳武肩头敲来。 唐绳武冷笑道:“好个不知进退的人。”短剑一起,对准扇头点去。 剑扇交击,发出“叮”的一声清响,陆寒生方觉手腕一震,心中暗道:“这小子倒有几分力气。” 瞥见一点寒星,竟然快疾的朝自己“天突穴”飞点而来! 这一下直把久经大敌的黑衣秀士陆寒生看的一呆! 照说,自己捂扇出手在先,对方剑尖迎着点出,出手自然比自己要迟上半着,此刻剑扇交击,自己捂扇还未收回。对方剑势,居然抢先攻到! 这一剑除非和点击自己捂扇,属于一招两式,同时发出,否则那有这般快法? 不,一招两式也不可能,因为对方剑尖,和自己招扇击个正着,自己招扇尚且被震荡开去,对方短剑,岂会不受震荡? 那么在一震之后,再发剑刺来,就不可能有如此快速。 除非对方手上有两柄短剑,一柄架开自己招扇,一柄同时发招,直取自己咽喉,但唐绳武手上,明明只有一柄短剑!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陆寒生心念一动,人已疾快的跃退出去,一脸俱是惊愕之色! 目中精芒连闪,朗笑一声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剑上倒有一手!”倏然欺进,手中招扇,刷刷连攻三招。 他杀机已萌,这三扇快如闪电,扇锋指袭处,都是对方的要害大穴,在他想像之中,这三招纵不能立把对方置之死地,亦将迫的措手不及,手脚忙乱! 那知事实上竟然大出黑衣秀士意料之外,不但未能把对方逼退,反而被唐绳武的诡异剑势,从容化解开去,反手一剑,乘隙刺出! 一点寒芒,直指咽喉,又把陆寒生迫退了两步,陆寒生连遇险招,两次被逼后跃,心头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招扇横扫,猛向唐绳武短剑上敲去。 他自恃功力,这次不向唐绳武正面抢攻,却向剑上击去,目的是想震飞唐绳武的手中短剑。 唐绳武短剑斜斜翻起,奇招突出,幻起两朵剑花,分刺陆寒生左右“将台”双穴。 这一剑使的十分诡异,大出剑学常规,陆寒生一扇击空。 心知要糟,急急收扇避让,倒纵而出。 唐绳武也不迫击,只是当门而立,望着陆寒生微微一笑。 陆寒生外号黑衣秀士,凭着他手中一柄摺扇,在江湖上会过不少成名人物,也纵横了二十年,能够当上铜沙岛黑衣堂左总管,一身武功,自是有他独到之处。 如今竟然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手上,三次被人家迫的后退不迭。 这真是他出道以来,从未遇上过的怪事! 不但陆寒生感到无比震骇,就是见多识广的阴阳手马飞虹也不禁看的耸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住手!” 陆寒生心头极度怒恼,一张白哲的脸上,青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目之中,更是凶光隐射,但却不敢违拗马飞虹的命令,只好站定下来。 马飞虹朝前跨上两步,一手捻须,阴笑道:“想不到小兄弟在剑法上,竟有如此深厚造诣。” 唐绳武道:“你也想来试试?” 马飞虹道:“你只要能接得下老朽一掌,老朽立时率他们退出地道,小兄弟敢是不敢?” 唐绳武虽听萧不二说过,他双手练成了魔教中最厉害的掌功,但想到师父传自己“黑煞掌”的时候,也说过“黑煞掌”歹毒无比,天下罕有能抗的人。 一时禁不住生出好胜之心,正待回答:“有何不敢?” 只听身后响起萧不二的声音,急急说道:“小哥不可逞强,千万和他比拼不得。” 唐绳武这些天来,对萧不二甚是信服,听他说的这么郑重,自然不好再逞一时之勇。 但人家已经逼上门口,划下道来,除了让他进入此门,否则你想不拼,也是不可能的事,这话叫自己如何回答人家? 唐绳武正感措词为难,只听身后萧不二沉声问道:“徒儿,你在和谁说话?”一面低低的道:“快叫我师父。” 唐绳武立时脸露喜色,转身道:“师父,和徒儿说话的是阴阳手马飞虹。” 萧不二嘿然“唔”了一声,缓缓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退下来,由为师去会会他。” 唐绳武答应一声,朝马飞虹道:“‘我师父来了,你等一等。” 侧身往后退去。 两人的对话,马飞虹自然全听到了,心中不由暗暗哺咕,忖道:“这小子一手剑法,己是如此高明,他师父不知是谁?” 心念转动,不觉注目瞧去! 萧不二一闪身当门而立,拱拱手笑道:“马老大多年不见,在那里当上了堂主,可喜可贺,小老儿在此恭喜你了。” 马飞虹看的一怔,阴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萧老哥也在这里。” “嘻嘻!”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小老儿师徒是看朋友来的。” 马飞虹目中阴晴不定,问道:“那娃儿是老哥门下?” 萧不二得意的道:“还不错吧?嘻嘻,不是小老儿的徒儿,还会是谁的?” 马飞虹转脸朝田布衣问道:“田兄,使黑煞掌的,就是那娃儿么?” 田布衣道:“据属下看来,那娃儿脸上好像戴着面具,身材倒是差不多。” 萧不二道:“田老哥说对了,小徒确是戴上了面具。” 马飞虹道:“他自称班兄门下,怎么又成了萧老哥的徒弟?”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自称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你马老大信不信?” 马飞虹道:“但普天之下,会使黑煞掌的,只有摄魂掌班兄一人,这又如何说法?” 萧不二大笑道:“天下武功,率多大同小异,小徒练的是紫煞掌。” 马飞虹疑信参半道:“紫煞掌之名,兄弟从未听人说过。” 萧不二道:“那么马老大也不曾听说过紫煞门了?” 马飞虹冷哂道:“兄弟孤陋寡闻,确实不曾听人说过。” 萧不二嘻的笑道:“那么马老大大概想见识见识紫煞门的剑掌双绝了。” 话声未落,右手一探,迅疾从袖中取出“如意金丝”,随手一扬,铁丝倏然漾起无数道细影,挟着嘶嘶轻啸,朝马飞虹迎面涌到! 这一下他说打就打,出手快如闪电! 马飞虹纵然久经大敌,一时也骤不及防,但觉对方手中虽然只是一支铁丝,但此刻竟然锐利的如同无数支长剑,一齐刺到,森寒剑气,直逼肌肤! 心头不禁大吃一惊,无暇发掌伤敌,左手大袖一拂,护住面门,急急往后跃退。 要知萧不二外号雪上无影,轻身功夫独步江湖,“如意金丝”一挥出手,人也快的如同一溜轻烟,一下闪到马飞虹身右,左掌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又回到门口,口中呵呵笑道:“马老大,莫忙,小老儿是和你开玩笑的。” 马飞虹但觉对方果然出手奇奥,凭自己的武功,还居然被他在肩上拍了一下;若是他真要和自己动手,这一掌也许就取了自己性命。 他虽是老好巨滑,也不觉被萧不二先声所夺,尤其露了这一手,使他不得不信武林中果然还有紫煞这门武学。 一时惊奇的望着萧不二,道:“萧老哥几时练成了这等奇奥身手?” 萧不二得意的道:“前几年小老儿偶游太白山,无意中获得了三百年来失传已久的紫煞门武功,小老儿也就老实不客气以紫煞门掌门人自居了。” 马飞虹看他自负模样,倒也有些相信,抱拳道:“原来萧老哥如今已是一门之主,兄弟失敬得很。” 萧不二缩缩肩笑道:“好说,好说,小老儿自己封的,可挨不上江湖九大门的边呢!” 马飞虹想了想又道:“兄弟据田总管的报告,那娃儿还自称遇上了教主,赐传剑法,不知是否属实?” 萧不二大笑道:“那是小老儿和田老哥的戏言,原来马老大信以为真了。” 马飞虹道:“兄弟也觉得事出可疑,自从三年前铜沙岛遭遇了一场巨变,教主、夫人和岛上一干居民,均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因此特地赶来,想找两位问问,你们在何处遇上了教主?原来只是萧老哥的一句戏言。” 这番话听的萧不二又疑窦重重,暗想:“听他口气,铜沙岛主至今下落不明,那么自己和唐绳武在桃花宫放出来的齐天宸,到底会不会是铜沙岛主呢?” 马飞虹看他没有作声,干咳一声,捻须道:“萧老哥也是找司马老哥来的么?” 萧不二认真的道:“不瞒马老大说,小老儿和小鲁,算起来还是出巢弟兄,二十来岁就认识了,小老儿如今小有成就,想在大白山盖座房舍,作为紫煞门的根本,特地老远赶来,就是想请小鲁替敝门设计个图样。” 马飞虹道:“司马老哥答应了么?” 萧不二摇头道:“没有,小鲁病势沉重,只怕没救了。” 马飞虹突然哈哈一笑道:“兄弟来时,已和萧老哥令徒说过,司马老哥身中奇毒;只有兄弟有药可解,可惜令徒不信兄弟之言……” 萧不二大喜过望,道:“马老大既有解药,那就最好不过了。” 马飞虹道:“那么就请萧老哥领路,待兄弟进去瞧瞧。” 萧不二伸手一挡,道:“且慢,马老大最好先把解药交给小老儿。” 马飞虹不悦道:“莫非萧老哥不信任兄弟?”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信,信,马老大说出来的话,自然相信得过,只是小老儿另有下情……” 马飞虹阴沉的道:“萧老哥有何见教?” 萧不二嘻嘻一笑,忽然凑过头去,低声说道:“小老儿知你马老大也有事要找小鲁,而且还出了重金……” 马飞虹变色道:“你是听司马长弘说的?” 萧不二道:“这可别冤枉了小鲁,他人在昏迷之中,那能说话,我是听看门的张老头说的,你们还要把小鲁请去,这可和本门有了小小的冲突。” 马飞虹冷声道:“萧老哥那是也想把司马长弘弄走了?” 萧不二道:“非也,非也,老实说,敝门草创伊始,不像你们铜沙岛出的起五千两黄金。”说到这里,缩头一笑,又道:“小老儿只想小鲁卖个交情,替小老儿设计一个图样,你老哥这一进去,又救他性命,又有重赏,双管齐下,小鲁一旦清醒过来,焉得不乖乖的跟着你们就走?这一来,小老儿的图样岂不落空了?因此,小老儿和你打个商量,不知马老大意下如何?” 马飞虹道:“萧老哥如何一个商量法子?” 萧法一笑道:“不论你们铜沙岛要把小鲁请去,或是小老儿想请小鲁设计图样,但咱们有一个共同的先决事项,就是总该把小鲁救醒过来,对不对?” 马飞虹点头道:“正该如此。” 萧不二脸上更喜,连连拱手道:“这就是了,小老儿的意思,是马老大先把解药交与小老儿,等小鲁清醒之后,先替小老儿画个图样。 嘻嘻,说实在,小鲁画几张图样,比咱们杀鸡还拿手,最多也耽搁不了一两天的工夫,然后再由你们把他请去,岂不两全其美。” 马飞虹沉吟道:“这个……” 萧不二马上接口道:“小老儿接掌紫煞门,以后还得和马老大多多联系合作,这件事就算是咱们合作的开始,好了,就这样说定了,马老大把解药交给小老儿吧!”说着,忽然伸手拍拍马飞虹肩膀,嘻嘻呵呵的直笑起来。 他居然没待马飞虹首肯,一厢情愿的算是说完了! 马飞虹看他伸过手来,竟然会闪避不开,心中虽有戒心,但还是让人家拍了几下肩胛。 他因怵于萧不二练成紫煞门的武功,自思不是对方的敌手,才耐着性子,不好发作,否则阴阳手那有这般好说话? 要知萧不二这两下拍上马飞虹肩胛的手法,就是齐天宸剑掌十三式中的手法,他武功本来极高,稍加变化,就成了拍肩胛,马飞虹自然无法躲避得开? 其实萧不二的存心,也只是藉着拍肩胛,再露一手让他瞧瞧而已。 马飞虹果然心头暗暗惊凛,忖道:“萧不二这身武功,只怕已不在教主之下,自己倒不可得罪了他。”一面问道:“司马老哥一直不肯应聘,萧老哥有把握让他随兄弟同去么?” 萧不二拍着胸脯,嘻嘻笑道:“小老儿只要他设计图样,等图样画好,小老儿自当劝他应你老哥之聘,小老儿和他几十年相交,我说的话,多少他也总得听上几分……”忽然压低声音道:“再说,小鲁真要一定不肯答应,嘻嘻,老哥你不会暗地里使些手脚,把他‘请’了去!” 马飞虹目光一闪,点头笑道:“萧老哥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门之尊,兄弟承教了。” 萧不二得意的笑了笑,连声道:“好说好说,咱们既然精诚合作,小老儿自该稍尽棉薄。”接着搓搓双手,竖起一根指头,又道:“哦!啊!还有一点,依小老儿之见,马老大不妨先上去,在冯庄安安适适的住上一两天,若是解药交给小老儿不放心的话,你老哥就派个人跟我一同进去,等小鲁服下解药,人清醒了,咱们三对六面,把事情谈妥当了,就是先替敝门画好图样,再随你们上铜沙岛去……” 马飞虹道:“不是上铜沙岛去。” 萧法一耸耸肩,笑道:“不去铜沙岛,反正随便你们请他到那里去都好,那就不关小老儿的事了。” 马飞虹老好巨滑之人,岂肯把解药平白交与萧不二?此刻听他肯让自己派人和他同去,心中暗喜,一手捻须,呵呵笑道:“萧老哥一派掌门,兄弟那有什么不放心的?但兄弟若是派人和萧老哥同去,也好听个回音,自是最好不过的事。” 一面回头看了田布衣一眼,说道:“那就请田兄随萧老哥进去,当面跟司马老哥讨个回音。” 田布衣欠身道:“属下遵命。” 马飞虹回顾了黄衫老者和陆寒生一眼,微微颔首道:“吴兄、陆兄、咱们那就先回上去吧。”说完。当先举步,向甬道中走去。 萧不二朝田布衣咧嘴一笑,侧身抬手道:“田总管请进。” 田布衣抱抱拳道:“萧老哥请先。” 萧不二把田布衣让进木门,大声叫道:“张老哥,这道门户,如何关法?咱们总得把门关上了才行。” 张老头应道:“萧二爷只管进去,这门老汉会关的。” 萧不二回头朝唐绳武嘱咐道:“你守在门口,我陪田老哥进去。”说完引着田布衣往里行去。 走完狭窄夹道,已到了几间木屋门首,地势稍见宽阔。 张老头让过萧不二,瞥见他身后随着田布衣同来,不觉不悦道:“萧二爷怎么把田总管带进来了?” 萧不二嘻的一笑,低声道:“小老儿自有道理。”一面回头朝田布衣笑道:“到啦,田总管请随小老儿来。” 阿兰手握银刀,守在木屋门口,自然不好拦阻。 萧不二朝她眨眨豆眼,掀起布帘,一头钻了进去。 田布衣初入这座地下城堡,看了外面又高又大的太湖石墙壁,但里面竟然如此简陋,这条夹道,幽暗狭厌,心里不禁疑窦丛生,暗道:“司马长弘精通机关布置,萧不二又是个狡狯如狐的老偷儿,自己莫要着了他们的道!” 心中想着,眼看萧不二已经朝木屋中钻了进去,略一迟疑,也只好跟着进去。 屋中一灯如豆,小鲁班司马长弘已经拥被坐起,显然服药之后,已经好了许多。 阿菊站在榻前,瞧到萧不二,喜道:“萧老前辈,贼人都打跑了么?” 萧不二点点头,笑道:“走了。”接着抬头朝小鲁班笑道:“小鲁,我给你带来了一位客人。” 小鲁班目光一抬,看到田布衣跟着走入,不觉脸色一变,哼道:“田总管来此作甚?” 阿菊望望田布衣,啊道:“他就是田布衣么?” 萧不二朝小鲁班连使眼色,伸手拉过板凳,嘻嘻一笑道。 “田老哥请坐啊!”一面回过头去,朝阿菊道:“菊姑娘,你到外面去一下,咱们有话要说。” 阿菊望望小鲁班,依言走了出去。 萧不二笑嘻嘻的向田布衣拱拱手道:“田老哥找小鲁,已经有几个月了,想尽方法,都没见到小鲁一面,如今小老儿把你带了进来,你说这忙帮的大不大?” 田布衣微微一怔,说道:“兄弟到小石涧,已经一年多了。” 萧不二缩缩头,低笑道:“你当小老儿不知道?” 田布衣道:“萧老哥知道什么?” 萧不二眯着豆眼,笑道:“小老儿知道的,比你老哥心里更清楚,这还用说?” 田布衣道:“萧老哥这话,倒叫兄弟越听越糊涂了。” 萧不二道:“这是你老哥难得糊涂,嘻嘻,老实说,若不是小老儿存心帮你老哥的忙,我会说动马飞虹,派你老哥进来?” 田布衣冷笑道:“这是萧老哥和马堂主谈妥的条件,怎么扯得上兄弟?” 小鲁班听两人说话,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萧二哥为人精细,他把田布衣领来,莫非有什么打算?”心念转动,索性拥被而坐。一言不发,只是听他们说话。 萧不二忽然哈哈大笑,道:“小老儿几时当了什么紫煞门掌门人,不信,你问问小鲁,我几时要他设计什么鬼图样来?” 田布衣目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那么萧老哥和马堂主说的,全是假的了?” 萧不二大笑道:“自然是假的了,不信,你看看小鲁,他奇毒已解,那里还要什么解药?” 田布衣变色道:“萧老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不二忽然不悦道:“小老儿都说了实话,老哥再这般掩掩藏藏?那是没把萧不二当朋友了。” 小鲁班听的大奇,问道:“萧二哥,他难道不是田布衣么?” 萧不二双手一摊,道:“他自己不肯说,叫我如何说法?” 田布衣嘿然道:“萧老哥越说越奇了,兄弟不是田布衣,那会是谁?” 萧不二恨的牙庠庠的,左手握拳,猛的朝自己右手掌心一击,气道:“好,好,你老哥是田布衣,算我老偷儿多事。” 说完,再也不去理他,回过头去,朝小鲁班双拳一抱,说道:“小鲁,咱们几十年交情,你肯不肯答应我一件事?” 小鲁班道:“萧二哥说,是唐小哥那件事么?” 萧不二摇摇头,笑道:“人家千里迢迢,给你送来解药,那是你欠了唐小哥的人情,肯与不肯,是你的事,用不着我替他说情。” 这话虽是声明不替唐绳武说情,其实可比说情还要厉害! 小鲁班奇道:“萧二哥还有什么事?” 萧不二道:“咱们相交儿十年,我萧不二可曾求你小鲁帮过忙?但这回你可非答应不可。” 小鲁班皱皱眉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萧不二忽然正容道:“这件事,有两种说法……” 小鲁班道:“一件事,说法不同么?” 萧不二道:“不同,可以说是为公,也可以说是为私,在公来说,你小鲁应该当仁不让,自告奋勇的去做,那是为了天下武林,江湖同道……” 田布衣坐在边上,听的神色一动。 小鲁班道:“有这么严重?” 萧不二道:“自然,而且普夭之下,只有你小鲁一人能做。” 小鲁班道:“为私呢?” 萧不二道:“那就是我萧不二和你数十年交情,求你帮忙的事。” 小鲁班道:“萧二哥说了半天,究是何事?” 萧不二道:“你总该听我说过,二十年前,我老偷儿差点在开封客店里,送了性命的那档子事。” 小鲁班沉吟道:“好像听你说过,是不是遇上一个满头戴着金饰的老婆婆,全盘经过,兄弟已经忘了。” 萧不二道:“对,对,那老虔婆满头珠光宝气,金光灿然,随身还带了一只株漆小木箱,那只小箱子,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但那老虔婆,却只有一个青衣小婢相随,我那时总究年纪还轻,阅历不够,也没想想人家一老一少,两个女流,带着这箱贵重东西,若是没有一点颜色,那会一路没有人动她?” 他说的口沫横飞,用衣袖抹抹嘴角,又道:“那晚,我摸进上房,躲在窗口,往里望去,只见那老虔婆坐在灯下,打开株漆小箱,一件件的把东西取出,放满了一桌。好像正在把玩那些东西,没一件不是稀世奇珍、宝光夺目,真把我亏的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忽然布帘一掀,阿菊探进头来,翘着朱唇,说道:“萧老前辈,原来你在说故事,声音说的大一点好不?” 萧不二笑道:“原来姑娘躲在门外偷听,好,好,小老儿就说的大一点。”接着说道: “那知就在此时,那老虔婆忽然抬起头来,我和她眼神一对,立即发觉不对……” 阿菊探头间道:“那老婆婆的眼神,怎么不对了?” 萧不二道:“她双目精光如电,有如两柄利剑,直看的我头皮发炸,心里一慌,赶紧一伏身,飞快的掠上墙头。只听那老虔婆冷冷的笑道:“鼠辈……’底下的话,还没听的清楚,但觉身后一凉,森森寒锋已经刺到后心……” 阿菊吃惊道:“那是什么?飞剑?” 萧不二道:“说也真险,那剑锋已经刺上后心,忽然来了救星,厢房屋檐上,翩然落下一条人影,抬手之间,丛她手上闪电般射出一道黑影,小老儿只听身后响起一声裂帛似的轻响,已把老虔婆投出来的一支小剑卷飞。这时,依稀好像有一件东西,从我身上落下,小老儿惊魂未定,伸手一抄,急急逃出客店,差幸那老虔婆没有追来。” 阿菊道:“啊,老前辈,那救你的人是谁呢?” 萧不二道:“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小老儿回到寓所,脱下衣衫,吓,背后己被剑锋割开了三寸长一条,只要稍微迟上一步,那里还有性命,再看手中,接到的却是寸许长一段彩带。” 田布衣脸上神色又是一动。 门外阿菊又道:“彩带?那是做什么用的?” 萧不二道:“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出手救我性命的人,就是当时江湖上盛传的一位女侠彩带魔女,她虽把老虔婆的小剑卷飞,但也被锋利剑刃割断了一截彩带。” 阿菊问道:“彩带魔女是谁?” 萧不二道:“她就是后来的彩带门主。” 阿菊依然不知道彩带门主是谁,但她不敢再问。 小鲁班道:“萧二哥,这件事和你要兄弟帮忙的事,有关么?”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自然有关。这件事又得从铜沙岛说起。” 小鲁班奇道:“还扯上了铜沙岛?” 萧不二嘻嘻直笑,道:“若不是扯上铜沙岛,我萧老二何用求你小鲁帮忙?” 田布衣只是坐在一旁,一语不发。 小鲁班忽然沉下脸来,作色道:“咱们相识了几十年,我承认和你萧二哥交非泛泛,但你若是想替铜沙岛作说客,兄弟恕难应命……” 田布衣目中闪过一丝异彩,依然没有作声。 萧不二摇摇头道:“又来了,我已经一再声明,并不是替铜沙岛作说客来的,你别打岔,听我说下去。” 萧不二干咳了一声,整整喉咙,续道:“三年前,彩带门主发现朱衣教主齐天宸在铜沙岛上,以创立朱衣门作幌子,实际上却在暗中蕴酿着一件极为可怕的阴谋,若是一旦让他成功,整个武林,势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小鲁班奇道:“这是什么阴谋?你听谁说的?” 萧不二叹了口气,道:“直到如今,只怕江湖上知道的。” 人,仍然寥寥无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接着说道:“那彩带门主有此惊人发现,当时就邀约了魔教韩仙子、木易先生杨公忌、昆仑癫痢道人、狗肉道士风三、过天星公孙让、恶鬼车敖等人,赶去铜沙岛。如论实力,去的这班人,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铜沙岛主纵然羽翼已丰,也难以和这些人抗衡。但彩带门主一行人,却是有去无还,从此音踪全无,最后甚至连铜沙岛也变成一片瓦砾,岛上的人一个不见,成了武林中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疑案。” 小鲁班愈听愈奇,问道:“这也和萧二哥有关?” 萧不二笑了笑道:“自然有关,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普天之下,只有你小鲁一个人能担当大任。” 小鲁班道:“我?哈哈,萧二哥你别开玩笑了!” 萧不二正容道:“这件千古疑案,关系着整个武林大局,萧不二岂会和你相戏?” 小鲁班看看萧不二神色庄肃,说的不像有假,忍不住问道:“萧二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萧不二道:“我老偷儿一生从不求人,也从没受过人家点滴之惠,只有彩带门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二十多年来,我老偷儿一直耿耿在怀,只是无缘图报,这次我要你帮忙的,就是这件事。” 小鲁班发怔着:“这是什么事?” 萧不二道:“侦破这件千古疑案。” 小鲁班道:“萧二哥,我又不是神仙,铜沙岛早已成了一片瓦砾,失踪的人,也失踪了三年之久,你要我那里去找?” 萧不二道:“我方才说过了,普天之下,只有你小鲁一人,才能破此千古疑案。” 小鲁班苦笑道:“萧二哥,你还说不开玩笑,大概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发此奇想,兄弟学的是机关消息,可不是学的奇门遁甲。” 萧不二笑道:“就是因为你学的是机关消息,才能揭开铜沙岛一片瓦砾之谜,喏,喏,你如果不信,就问问这位田老哥,他是不是也为这件事找你来的?” 小鲁班听他说的奇怪,忍不住回头朝田布衣望去。 只见田布衣忽然站了起来,朝两人抱拳打拱,呵呵笑道:“萧老哥、司马老哥,两位幸勿见怪,兄弟实非田布衣。” 萧不二耸耸肩,道:“老偷儿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小鲁班惊奇的道:“他不是田布衣,那会是谁?” 萧不二嘻的笑道:“天底下能擅七十二变的人,你说他是谁?” 小鲁班眼睛一直,大笑道:“你是二郎神丁老哥,哈哈,兄弟久仰了。” 田布衣伸手往脸上摸了一把笑道:“不敢,不敢,兄弟,正是丁守福!” 他这往脸上抹了一把,果然顷刻之间,换了一个模样,青皮寡肉的田布衣,登时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头。 阿菊站在门外,忍不住探进头来,说道:“谁会七十二变?” 当她一眼瞧到田布衣忽然变了一个糟老头,口中不禁啊了一声,低声叫道:“阿兰,快来瞧,这人会变的呢?” 于是阿兰也跟着掀起布帘,探头往里瞧来; 萧不二急忙说道:“小姑娘,你们可不能在外乱说。” 阿菊道:“我们才不会乱说呢,去年田布衣说要杀爷爷,要我们说出老主人的下落,我们也没说出来。” 萧不二点头道:“你们记着就好。” 小鲁班已经掀开棉被,坐了起来,说道:“阿菊,你去倒两盅茶来。” 阿菊答应一声,倒了两盅茶送上。 小鲁班朝丁守福拱拱手,道:“丁老哥乔装而来,究竟有何见教?” 丁守福道:“此事说来话长,但大概情形,和萧老哥说的,也差不多,自从三年前门主等入去了铜沙岛,接着铜沙岛上也变成了一片瓦砾,连创立不久的朱衣门,也从此绝迹江湖。 江湖上纷纷猜测,大都认为铜沙岛定是遭受了一场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巨变,门主等一干人抵达岛上,可能赶巧遇上了这场巨变。以致所有的人,全数离奇失踪,这一说法,虽是臆测,但直到目前,实在也没有第二个解释。” 他略微一顿,接着说道:“但无论遭受任何目变,甚至是被怒潮所吞灭,岛上既有这许多人,如是全数遇难,附近数百里之内,多少也总会发现一二具尸体。 但出事前后,不仅附近数百里之内,不曾发现过一具飘浮的尸体,就是岛上除了一片瓦砾,也没有遗留的尸体。换句话说,铜沙岛从朱衣教主齐天宸和他手下数百羽党,以及赶去铜沙岛的门主等一干人,好像凭空失踪,从此再无下落,这三年来,敝门弟子四出侦查,也仍如大海里捞针,找不出丝毫头绪……”随手取过茶碗,呷了口茶,续道:“为了此事,兄弟和杜兄曾数度前往铜沙岛勘测,也只是徒劳往返,但有一点,使人觉得可疑之处,就是几次查勘,证明岛上并未发生过海啸,或曾经被海浪淹没过的迹象,也不像在地底埋了大量炸药所炸毁。那么岛上原有的这许多的房舍,怎会悉成瓦砾?这也许是一个关键所在,如能解开这一疑问,也连带可以找出许多人无故失踪的疑问。”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又喝了口茶,接道:“经大家研讨的结果,想到司马老哥家学渊源,一生精擅机关布置,因此想敦请老哥前去铜沙岛实地勘测,看看有无迹象可寻?” 小鲁班沉吟半晌.突然扬眉笑道:“贵门中人,此一发现,果然是一重大疑问,但任何机关布置,也不可能一举全毁,这件事倒是引起兄弟的兴趣来,上铜沙岛查勘一节,纵无贵门相邀,兄弟也想前去看看。” 丁守福道:“如今情况已有转变,敝门原先想请老哥前往铜沙岛查勘之事,目前已成过去。” 小鲁班诧异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再仔细想想,就不难想到。” 小鲁班道:“兄弟想不出来。” 丁守福道:“三月前,兄弟找到小石涧,竟在贵宅之中,遇上田布衣……” 小鲁班道:“他早就来了,就是因为找不到兄弟,竟然雀巢鸠占,住了下来。” 丁守福道:“田布衣原是铜沙岛黑衣堂右总管,铜沙岛所有的人,全数失踪,绝迹江湖已有三年,田布衣忽然在此地出现,正是一件莫大的线索。当时差幸兄弟易容而来,并未被他发现,因此兄弟连夜找上贵宅看门的张老哥,劝他离开小石涧,由兄弟改扮了他,……” 小鲁班笑道:“原来假扮老张的是丁老哥,” 丁守福道:“哈哈,兄弟也可看走眼了,只当张老哥是本地农民呢。” 小鲁班道:“老张原是本地人,先父在时,时常帮忙做些粗活,也跟先父练过几手拳脚,就是因为本地人,田布衣才对老张并无多大怀疑。”接着问道:“丁老哥既然乔装了老张,如何又改扮田布衣了呢?” 丁守福笑了笑道:“这三个月之中,兄弟一直注意着田布衣的行动,因为田布衣既然在此现身,自可从他身上,侦查铜沙岛一干人的下落。 那知他行动极为隐秘,这三个月来,兄弟竟然一无所获,直到今天,萧老哥师徒找上门来,尤其是萧老哥的令高徒,露了一手‘紫煞掌’。 田布衣误以为他是班远门下,傍晚时分,放出一头飞鸽,终于又把阴阳手马飞虹引来,但在马飞虹未到之前,兄弟已经取代了田布衣。” 当下就把今晚如何擒住田布衣之事,说了一遍。 小鲁班道:“兄弟有一疑问,想请教丁兄。” 丁守福道:“司马哥有什么疑问,兄弟知无不言。” 小鲁班道:“兄弟这座地底城堡,虽只完成了外面一道围墙,就误中班远暗算,中途停工,但前面门户。全由枢纽操纵。这是兄弟独门技术,就算熟谙机关布置的人,也决难开启,不知马飞虹如何开启的?” 萧不二摸摸山羊胡子,点头道:“不错,这道门户,连老偷儿也看不出来。” 丁守福道:“马飞虹带来了一个姓吴的老人,据说也精干土木机关之学,外面这道门户,就是那姓吴的开启的。” 小鲁班突然脸色一变川司道:“那老人姓吴?身上可是穿了一件黄衫?” 丁守福道:“不错,那姓吴的身上确是穿了一件黄衫。” 小鲁班点点头道:“果然是他,那就不会错了。” 萧不二奇道:“怎么,你认识他?” 小鲁班叹了口气,道:“岂止认识,他还是兄弟的师叔。” 萧不二讶异的道:“小鲁,你几时弄出一个师叔来了?” 小鲁班道:“先父有一个同门师弟,姓吴,名思玄,因为他喜穿黄衫,就自称黄衫客,据说艺满之后,就去了关外,差不多已有三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如何会被马飞虹罗致去的?” 萧不二道:“这就是了,马飞虹当年原是魔教逐徒,中原站不住脚,也曾去过关外,他阴阳手的外号,就是从关外传进来的,要不是有铜沙岛替他撑腰,他还不敢回到关内来呢。” 小鲁班沉吟道:“吴师叔既已被他们罗致了去,何以还不肯放过兄弟?” 萧不二道:“你们所学相同,天下只有你们两个精擅机关布置的人,他们罗致了黄衫客,自然更不能放过你小鲁了。” 小鲁班翟然道:“不错,兄弟如是不能为他们所用,便是他们莫大的后患。” 萧不二笑道:“小鲁,这下给你想通了。” 小鲁班忽然转脸对丁守福问道:“丁老哥此来,必另有见教了?” 丁守福道:“自从铜沙岛毁灭之后,这三年来,江湖上表面虽极平静,但内里却是潜伏危机,隐藏着一个极大风暴。 譬如黑白两道不少知名之士,在三年中忽然退隐,和突然不明下落的不知凡几,屈指算来,各地稍具实力的门派帮会首领,不是死亡,即是失踪。 有识之士,早就看出情形不对,等到南海门和四川唐门相继发生灭门之祸,可说已经毫无顾虑,放手屠杀。先前大家只是猜测不透,在江湖上暗中作祟的究竟是谁,但如今已经有了答案,这些事情,依然是铜沙岛的人在兴风作浪。” 小鲁班皱皱眉道:“他们已在铜沙岛建立了一片基业,何以要突然毁去呢?” 萧不二道:“其中自是另有隐秘,只有外人不知道罢了。” 丁守福道:“兄弟奉敝门少主之命,原是敦聘司马老哥来的,但自从在贵宅发现田布衣之后,敝门少主改变了主张,要兄弟奉劝老哥,以天下武林为重,希望老哥答应他们的邀请小鲁班道:“贵门少主劝兄弟替他们出力?” 丁守福道:“铜沙岛贼人既来敦聘老哥,可见他们必在经营一处极为隐秘的巢穴。” 萧不二点头道:“这话不错,除了经营巢穴、用不着这般求贤若渴,非把小鲁请了去不可。” 丁守福续道:“敝门已在小石涧周围数十里,布下不少暗椿,但田布衣狡狯如狐,三个月来始终没和他上面联络,无法侦知他们巢穴何在?” 小鲁班道:“老哥之意,是要兄弟探听他们巢穴么?” 丁守福道:“铜沙岛的人既没有失踪,只是潜伏,那么敝门主和韩仙子一干人,自然也没有失踪了,敝门少主想请司马老哥鼎力赐助。” 小鲁班道:“要兄弟如何协助贵门?” 丁守福道:“他们敦聘老哥替他们设计总柁的机关埋伏无疑,敝门少主只要请老哥把设计的图样赐告即可。” 小鲁班道:“这等机密之事,兄弟就算答应,到了那里,势必有人严密监视,兄弟纵能偷出图样,也未必能传递出来。” 丁守福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这里四周,已有敝门暗椿。只要一离开此地,就瞒不过敝门耳目,他们把老哥送到何处,敝门只要知道他们巢穴所在,自会有人和老哥联络。” 小鲁班慨然道:“贵门主三年前为了武林安危,邀约同道,找上铜沙岛去,一去不返,从此下落不明,兄弟黍属武林一份子,只要兄弟能力所及,稍尽棉薄,也是义不容辞之事。” 丁守福大喜过望,起身一揖道:“司马老哥深明大义,千金一诺,正是武林之幸,兄弟代表敝门主谨先致谢。” 小鲁班道:“丁老哥好说,铜沙岛危害武林,已是有目共睹之事,兄弟既是武林中人,自该稍尽棉薄。” 萧不二大笑道:“小鲁,老偷儿真没想到你会答应的这般爽快,这样就好,我也不用要你买老交情了,不过话得说回来,你在答应赴铜沙岛应聘之前,可得替唐小哥那件事儿办完了再走。” 小鲁班道:“唐小哥究竟要我做什么?” 萧不二道:“他身边带来了几张图样,要你代制几件精巧暗器。” 小鲁班作难道:“唐门暗器,构造复杂,兄弟手头,只怕工具不全,就无法制造。” 萧不二道:“你是出名的巧匠,这件事,非你做不可,好在我已经和马飞虹谈妥条件,稍迟几天也是无妨。” 小鲁班奇道:“你和马飞虹谈妥了什么条件?”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我答应让田布衣来,说服你前去应聘,但得先替老偷儿设计一张图样再走。”一面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一面笑道:“可笑马飞虹真把我当作了紫煞门的掌门人。” 丁守福奇道:“莫非那位唐小哥,不是萧老哥门下?” 萧不二笑道:“唐小哥其实真是班远门下,兄弟只不过唬唬马飞虹的罢了。”接着就把唐绳武来历,简扼的说了一遍。 小鲁班道:“事不宜迟,萧二哥,你要唐小哥把图样取出来给兄弟瞧瞧。” 丁守福重又戴上面具,说道:“兄弟已经来了一会,再不出去,只怕引起马飞虹的怀疑,兄弟就得告辞。” 当下,就和小鲁班说了彩带门的联络暗号,起身告辞。 小鲁班道:“丁兄那就告诉马飞虹,说兄弟已经答应,只是要替紫煞门设计一座山腹秘道,需得三天时光。” 丁守福连连点头道:“兄弟省得。”朝两人拱拱手,往外行去。 萧不二跟着跨出房门,要张老头去把唐绳武换回来。 送走丁守福,唐绳武从身边取出唐门“天王针”筒,递给张老头,又传了他用法,作为守门之用。 张老头大喜过望,笑道:“老汉有了这件东西,那老贼再敢打开门户,我就赏他一针。” 阿菊听的奇道:“爷爷,你手上拿着什么?” 张老头笑道:“爷爷这件法宝,是这位唐小哥的,最厉害的敌人,找上门来,爷爷都不怕了。” 阿菊好奇的道:“爷爷快给我瞧瞧。” 唐绳武听说萧不二找自己有事,匆匆走入房中。 萧不二招招手道:“小哥快来,小鲁已经答应替你打造暗器,你快把图样拿出来。” 唐绳武大喜过望,慌忙拜了下去,感激的道:“多蒙司马老丈成全,小可感激不尽。” 一面探手入怀,“从贴身处取出七页图样,双手呈上。 小鲁班接到手中,仔细看了一遍,叹息道:“人称唐门暗器,举世无双,这几页图样所画暗器,无一不是巧夺天工,若是未曾看到此图,几乎不相信人间有这等奇巧的利器……” 说到这里,忽然皱皱眉,道:“唐小哥,尊府这七件暗器,构造精巧,配件也甚是复杂,若要全部按图制作,只怕非一个月时间,无法完成了。而且所需精钢,均须千锤百炼,也非短时间内仓促可以炼成……” 唐绳武听的一怔,心头大感失望。 萧不二道:“那怎么成,你只有三天时间,是否可以先赶制上一二件?” 小鲁班手上拿着七页图样,只是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兄弟这里,只有少数缅铁,倒是可用……” 他反覆看了几遍,最后朝两页图样指了指,道:“七页图中,只有这‘点头飞芒’,和‘剑底飞星’,制作较为简单,大概有两天工夫,就可完成,尤其这‘剑底飞星’,只要把唐小哥惯用的宝剑,略加改装就成,兄弟余留的缅铁,也足够了。”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这样也好,小鲁,那就先赶这两件吧。” 小鲁班把其余五页图样,递还给唐绳武,一面说道:“事不宜迟,小哥请把随身宝剑,交给老朽,能在两天之内,赶制完成才好。” 唐绳武收起五页图样,依言从身边取下短剑,递了过去。 小鲁班朝萧不二笑道:“萧二哥,这地底木屋,甚是简陋,当初原是为了施工方便,临时搭盖的,不想兄弟身中奇毒,中途停止,铜沙岛又对兄弟不肯放过,这里就成了我潜伏躲避之所。 后来老张祖孙也搬了来,这里一共只有五个房间,除了一间较大的,是兄弟工作处所,已无余屋,兄弟已要阿菊、阿兰共住一间,腾出一个房间,你和唐小哥只好委屈住了。” 萧不二笑道:“不要紧,老偷儿时常在人家梁上睡觉,一样四平八稳,咱和唐小哥共住一间,已经像是住了客店上房,咱们还客气什么?” 小鲁班道:“那么兄弟就要替唐小哥工作去了,你们随便坐吧。”说完,拿着两页图样,和唐绳武一柄短剑,独自朝夹道中走去,推门而入,随手关上木门。 萧不二摇摇头道:“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他老子也是如此,不论做什么,都要把门关的紧紧的,就是怕人偷学了去。” 唐绳武因小鲁班是替自己打造暗器,不好答腔。 萧不二缩缩头,嘻嘻笑道:“唐小哥,张老头两个孙女,你喜欢那一个,咱们叫小妞来聊聊,你看如何?” 唐绳武被他说的脸上一红,更不敢答话。 萧不二摸摸嘴上几根鼠髭,低笑道:“这两个妞儿,都长的不错……” 正说之间,阿菊手上托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说道:“好啊,萧老前辈,你在背后编排我们。” 萧不二连忙摇手道:“这可冤枉了小老儿,我是在和唐小哥说,你们姐妹俩.都长得像花朵儿般的人儿!” 阿菊脸上骤然飞起两朵红云,眨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的朝唐绳武望来。 唐绳武听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正好朝阿菊看去。 四目相投,阿菊的脸更红,赶忙躲开他的视线。 萧不二看的暗暗好笑,摸摸下巴:“小姑娘,这两盘水饺是你做的?” 阿菊道:“是阿兰做的,爷爷说时间已经很晚,只怕你们肚子饿了,才要阿兰去下了一锅水饺,你们快吃了。” 萧不二大笑道:“不错,小老儿肚子倒真饿了,啊,你爷爷有没有?” 阿菊嫣然笑道:“爷爷是借你们做藉口,他老人家今晚要看守门户,自然要吃宵夜。” 萧不二道:“你们呢?” 阿菊抿抿嘴道:“我们也有,阿兰还在下呢!”说完,很快的转身退去。 萧不二、唐绳武两人也不客气,端起盘子,各自把一盘水饺吃完了,阿菊收了盘子,就引着两人到右首一间木板小房中休息。 这一晚却是相安无事,敢情马飞虹听了假田布衣丁守福的回报,小鲁班已经答应应聘,只须延缓三天替紫煞门设计一张图样,没有再来寻衅。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阿兰接替爷爷守住大门,因有唐绳武的“天王针”,不怕对方前来攻门,张老头便自回房睡觉。 中午时分,小鲁班携着唐绳武的短剑,启门而出,一面呵呵笑道:“唐小哥,老朽化了一夜工夫,‘剑底飞星’总算安装完竣,而且把小哥这柄短剑也重加磨炼,你试试是否比以前锋利多了?” 萧不二喜道:“小鲁,真有你的,居然一个晚上,就制成了。” 小鲁班笑道:“剑底飞星制造较为简单,只是限于时间,我只替唐小哥制了十二枚寒星,无法多做。”说完铿的一声,掣出短剑,果然寒光耀目,甚是锋利! 唐绳武看的晴暗欢喜,口中不迭称谢。 萧不二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小鲁,‘剑底飞星’装在那里?” 小鲁班微微一笑,左手一摆,说道:“你看清楚了!” 右手短剑一振,使了一招“仙人指路”但见寒芒一闪,一点银星,从剑底飞出,“噗” 的一声,钉在木板门上。 紧接着右腕翻动,剑演“左右逢源”,又是“嗤”“嗤”两声,两点寒星,从左右飞出,品字形钉在门上。 那是三颗只有绿豆大的缅铁寒星,钉在门上,闪闪有光! 萧不二、唐绳武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寒芒随剑底射出,看不清究竟从那里发射出来的,试想暗器和剑招同发,使人防不胜防,何况这“剑底飞星”又是十分细小,发时不带丝毫风声,若是淬上剧毒,当真成了阎王帖子! 萧不二大笑道:“剑底飞星果然厉害,小鲁,你到底把它装在那里?” 小鲁班从门板上起下三颗寒星,一面笑道:“机篁就装在护手之上。” 说着把短剑倒了过来,大拇指轻轻一按,原来菱角似的护手底部,露出一个小孔,把三颗寒星,一齐纳入孔中,小孔就自动关上。 小鲁班朝护手菱角尖端指了指,道:“这里就是寒星射出之处,机括装在剑柄上,用时只要一按机篁,就可射出一星,大概在七八尺内,均可命中,两边菱角中,各藏六星,合计十二颗,只因时间所限,无法替小哥多做一套备用。” 唐绳武道:“有十二颗寒星,已经足够应用了。” 小鲁班把短剑递给了唐绳武,一面笑道:“有了这几枚样子,小哥可以要铁店照式定制,只是没有缅铁罢了。” 萧不二点头道:“这话不错,过几天,小老儿陪你上铁铺里去依式定制上几十枚,你还要淬毒,总是一番手续了。” 小鲁班道:“好了,现在兄弟要去睡上一觉,晚上就可开始为唐小哥做‘点头飞芒’了。” 唐绳武道:“司马老丈为了小可之事,一晚未睡,请去休息吧。” 小鲁班也不多说,朝两人点首为礼,独自回屋去了。 一连两天,晃眼过去,小鲁班只是躲在他那间工作的小屋之中,连用餐都是阿菊送进去的。 萧不二和他相识数十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去惊动于他。 两人闲着无事,萧不二就把自己看家本领“雪上无影”轻功口诀,传给了唐绳武,一面也和唐绳武谈些江湖掌故,当代武林人物。 这天傍晚时候,小鲁班已把“点头飞芒”赶制完毕。 那是一具扁形精巧铜匣,内贮八十支细如牛毛的飞芒,平时可以藏在发中,不易被人发现。 用时轻按机括,打开掣门,只须点个头,飞芒即可连续射出,故名“点头飞芒”,因为它体积微小,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唐绳武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萧不二摇头叹息道:“这等精巧东西,只有四川唐门精擅暗器世家,才能创得出来,也只有你小鲁班这等巧匠,才能制造。” 小鲁班道:“那倒不然,兄弟传闻四川唐门,有几位专门制作暗器的老师傅,手艺精巧,只怕不在兄弟之下呢!” “哦……” 萧不二口中“哦”了一声,暗想:“唐小哥一门遇害,不知那几个专制暗器的老师傅,是否也同时遇害?如果为人掳去,只怕唐门暗器秘密,也将外泄了。” 但这话只在心中想着,却并未说出口来。 正好阿菊掀帘而入,送来晚餐,三人匆匆吃毕,小鲁班又和萧不二商量了一阵明日应聘之事,各自回房就寝。 地室之中,不辨昏晓,唐绳武一觉醒转,朦胧之中,只听一个女子声音惊叫道:“爷爷,不好啦,老主人不见了。” 那是阿菊的声音,唐绳武方自一怔! 萧不二蹶然跃起,拍拍唐绳武肩膀,低声道:“小哥,快起来,只怕小鲁出事了。”急急开门出去。 只见张老头手持钢刀,气呼呼的道:“准是那姓马的老贼,把老主人掳走了,老汉找他拼命去。” 萧不二慌忙一把拦住,问道:“张老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老头紧握单刀,愤怒的道:“老主人失踪了,老汉要找姓马的去。” 萧不二道:“张老哥莫要性急,小鲁被人掳去,咱们也该谋定而动,鲁莽不得。” 张老头道:“萧二爷有何高见?” 萧不二搔搔头皮,道:“小鲁如何被人掳去,兄弟还没弄清楚呢?” 阿菊抢着道:“平日我起来烧茶,总是先替老主人送脸水进去,方才我进去,就不见了老主人,心中觉得奇怪,再到老主人房里,也不见人,我就叫爷爷来看,老主人果然失踪了。” 萧不二道:“兰姑娘守着大门,可曾看到小鲁出去?” 阿菊道:“阿兰说没有人出去,也没人进来。” 萧不二道:“这就奇了。” 唐绳武道:“司马老丈精通机关,这里是否另有出入的暗门?” 张老头道:“没有,这五间木板房,还是老汉几个人挖掘的,别无门户可入。” 萧不二用力搔了两下头皮,道:“如此说来,小鲁是凭空丢了。” 张老头道:“正是如此。” 萧不二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唔,咱们先到小鲁穷里瞧瞧再说。” 说完,当先朝小鲁房中走去,一手掀起布帘,跨进房门,忽然“唔”了一声,站定身子,不住的掀着鼻子,向四周乱嗅。 张老头跟在他身后,奇道:“萧二爷,你闻到了什么了吗?” 萧不二脸情渐渐凝重,点头道:“果然有人摸进小鲁的房里来了。” 张老头道:“那是什么人?” 萧不二回头道:“这房里还留着一些迷魂香的气味。” 阿菊问道:“什么叫迷魂香?” 萧不二道:“迷魂香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种迷香,见风自燃,只要闻上少许香味,就会昏迷不醒。” 张老头怒声道:“果然有人偷进来了!” 阿菊道:“阿兰好好的守着大门的,这人如何进来的呢? 就算他偷进来,又如何把老主人掳走的呢?” 张老头道:“此人既能进来,自然就能把老主人掳走了。” 萧不二任由他们祖孙说着,只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在房是仔细看了一遍。 这间房中,只有一丈五六见方,四周支着木板,可以说一目了然。 萧不二聚精会神的用手四处敲着壁板,但依然看不出丝毫有异,心中也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等他俯伏身子,探首往床下一瞧忍不住大声道:“在这里了!” 张老头听的一喜,问道:“怎么?老主人就在床下吗?” 萧不二道:“不是,这里有一个洞穴,此人是挖地道进来,把小鲁弄走的。” 张老头一手擎着油盏,俯下身子,问道:“萧二爷,这地道大不大?” 萧不二道:“不大,只够一个人匐伏爬行。” 张老头道:“咱们快些追上去才好。” 萧不二道:“慢点,还是先让小老儿爬出去瞧瞧。”话声甫落,只见他身形一缩,很快的往地穴中钻了进去。 张老头急不容缓,萧不二钻进去不久,也匐伏着往地穴中爬去。 阿菊忙道:“爷爷,你等萧老前辈退出来了,再作计较。” 张老头爬到洞口,回头叱道:“救人如救火,何用等萧二爷回来宁咱们一起出去不好么?”说完,手脚并用,朝地穴中爬了进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章 变生不测 两人走后,房中只剩下唐绳武和阿菊二人了,等了盏茶工夫,还是不见动静。 阿菊急道:“这洞不知通到那里,爷爷和萧老前辈怎会去了没有消息?” 唐绳武道:“从这里通向上面,最少也有几十丈远近,那有这么快就能回来?” 阿菊想想也有道理,就没再说话。 这样又过了顿饭工夫,依然不见两人回来,阿菊忍不住道:“真急死人,唐少侠,我进去瞧瞧。” 唐绳武慌忙拦道:“姑娘且慢。” 阿菊道:“我只进去瞧瞧,马上就出来。” 唐绳武道:“姑娘只管放心,令祖有萧老丈在一起,决不会出事的,也许他们发现了什么,来不及通知我们。” 阿菊道:“所以我们更应该出去,萧老前辈和爷爷只有两个人,也许人手不够。” 唐绳武道:“那么还是在下出去看看,也好打个接应,姑娘守在这里,莫要走开了。” 阿菊想了想,问道:“你出去了,也不回来呢?” 唐绳武沉吟道:“这情形很难说,也许出了地穴,已经和对方动上了手,也许发现了司马老丈的下落,一时还无法下手,我出去之后,如果没有意外,一定很快就回转来,你们只宜守在这里,静候消息。” 阿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在唐绳武脸上,一霎不霎的瞧了一回,忽然脸上一红,低低的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唐绳武呆的一呆,说道:“兰姑娘守着前面大门,姑娘必,须守住此地,不可擅离。” 阿菊道:“万一你们都不回来,我怎么办呢?” 唐绳武笑道:“不会的,在下和萧老丈,在桃花宫里,不知遇上过多少次恶毒凶险之事,也都安然无恙,这地穴外面,又没装着机关,还怕什么?” 阿菊叮嘱道:“你出去了,要尽快回来。” 唐绳武道:“这个自然。”说着,匐伏身子,缓缓往地穴中爬了下去。 这地穴只是临时挖掘的一条隧道,仅比一个人的身躯稍微大了些,里面不但一片黝黑,而且满窟都是松软的黄泥,人在其中,匐伏爬行,那想走的快? 唐绳武手足并用,摸索爬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远近,只觉这洞窟经过了一段平坦之后,已在渐渐向上。 这样又爬了盏茶工夫,前面不远,已然隐隐透入天光,正是出口之处! 唐绳武暗暗吁了口气,爬近穴口,仰脸望去,但见穴外树影交错,似是在一处树林之中。 他屡经变故,自然也有了些江湖经验,爬到穴口,匐伏身子,侧耳细听,四周不闻一点人声,这才缓缓伸出手去,攀住洞口。正待往外爬去,突觉双腕一紧,两手脉门,一齐被人扣住! 耳中同时听到有人大声笑道:“又出来了一个!” 这回不用唐绳武费力,洞外两人抓着他双手,往外一拖,就把唐绳武一个身子,从地穴中拖了出来。 唐绳武目光一动,只见邙山鬼叟大马金刀的坐在三丈外一株大树之下,洞穴四周,站着六名手持鬼头刀的黑衣鬼徒,戒备森严! 抓住自己双手的,也是他门下两个鬼徒,一左一右紧紧挟持。 这片树林,甚是深密,虽在白天,依然相当阴暗,除了邙山鬼叟师徒九人,却是不见萧不二、张老头的踪影! 唐绳武心头暗暗焦急,不知萧、张二人是否也落在他们手中? 邙山鬼叟只望了唐绳武一眼,似乎并未把他看在眼里,阴声道:“把他推过来。” 唐绳武也不挣扎,任由两个鬼徒抓住双手,推着往前走去,但走了不到五步,两个鬼徒突然一声不响,身子一歪,一左一右往地上倒了下去。 唐绳武哈哈一笑,一个转身,双脚一点,朝外掠起。 这下变起仓粹,邙山鬼叟目中绿光暴射,倏地站起身来,喝道:“快截住他!” 唐绳武堪堪掠起,但觉疾风扑面,眼前人影一闪,一名鬼徒挡住了去路,另外五名鬼徒也各持刀朝自己围了上来。 他此时急欲上路,那还耽搁,左手一扬,身发如风,直向当前那个鬼徒冲去。 那鬼徒几乎连手中鬼头刀还未递出,就无声无息的身子一仰,往后便倒,唐绳武宛如一头饿狼,身子一弓,从那鬼徒身侧窜出,急急往林外掠去。 那五个鬼徒骤睹同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只当唐绳武打出了什么暗器,急急往后跃退。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邙山鬼叟眼看唐绳武举手之间,连伤自己三名鬼徒,心头不觉大怒,正待飞身扑起! 但当他阴森目光,落到躺到地上的两名鬼徒身上,他那白惨惨的鬼脸,登时神色大变,口中微咦一声,骇然道:“会是无形之毒!” 原来那两个捉住唐绳武双手的鬼徒,这一瞬工夫,两人头手,同时色如蓝锭,早已死去多时! 邙山鬼叟也是用毒能手,自识得厉害,这“无形之毒”,乃是朱衣门的秘方,天下无人能解。 此刻眼看自己门下五个鬼徒,纷纷追扑出去,心头不由一凛,急忙厉声喝道:“尔等不可迫近,让他去吧!” 唐绳武昨晚刚听萧不二说过邙山鬼叟精擅用毒,暗器一道,歹毒犹胜唐门,是以不敢恋战,匆匆飞掠出林。 目光迅速一瞥,原来这片深林,就在冯庄右侧山麓之间,自己这一纵出树林,失去掩蔽,目标就十分显著。 一时急中生智,身形一个飞旋,重又回头朝林中一闪而入。 好在这片树林甚是辽阔,他从彼处掠出,又从此处闪入,相距已有一二丈远近,不虑被邙山鬼叟师徒发觉。 就算发觉,偌大一片树林,枝何纠结,不露阳光,躲上一个人也不易搜索到。 他一路严神戒备,深入十数丈远近,选择了一处枝叶茂密的大树,纵身上树,心中暗暗忖道:“邙山鬼叟和那阴阳手马飞虹,原是一党,邙山鬼叟师徒守住地穴出口,可见司马长弘,萧老丈、张老头三人,全已落入对方手中无疑,自己这该怎么办呢?” 他总究年纪不大,没有单独一人在江湖上走动过,一时大有孤掌难鸣,不知如何是好? 独自坐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爬出来的时候,曾要阿菊守住洞口,但自己出来了一会,没有回去,阿菊等不到自己的消息,会不会也跟着出来?万一出来,岂不也要被邙山鬼叟捉去了。一念及此,心头登时焦的起来,暗道:“无论如何,自己得回去看看。” 当下轻轻跃下大树,一手紧握短剑,一手当胸,暗暗凝聚了“黑煞掌”功力,摒息凝神,耳目并用,缓缓朝那地穴出口找来。 他既怕对方发觉,不敢走的太快,只是藉着树木掩蔽,躲躲藏藏的行进。 那知这片树林十分绵密,纵是白天,透进来的阳光也十分稀薄,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排排的树木,差不多全是一样。 他摸索前进,走了一阵,不但邙山鬼叟师徒一个不见,就是连那地道出口,黄泥上穴,也找不到了。 唐绳武愈觉焦急。心中暗道:“莫非自己迷失了方向?”脚下不觉一停,仔细想来,自己走的方向,应该不错。 正在思忖之间,突听身后疾风嘶然,一支寒锋,直向自己袭来! 唐绳武这半年来,武功大进,此时又是耳听八方,全神戒备之际,听风辨位身形飞快的一个急闪,手中短剑,跟着往后击去! 但听“当”的一声金铁交响,树林间飞溅起一串火花,同时也听到一个女子的惊啊之声! 唐绳武心头一动,急忙低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只听阿菊的声音惊喜的叫道:“你是唐少侠!” 人影一闪,阿菊从一株大树后面跳了出来。 唐绳武急忙嘘了一声,道:“你说的轻一些!” 阿菊凑上一步,眨动着一双大眼睛,悄声问道:“这树林里有对方的人么?” 唐绳武奇道:“你出来的时候,没遇上邙山鬼叟师徒?” 阿菊道:“邙山老鬼,谁是邙山鬼叟?” 她从没在江湖走动,自然不知邙山鬼叟是谁了。 唐绳武无暇和她解释。问道:“你爬出地道来,可曾遇到什么人吗?” 阿菊道:“没有啊,我出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唐绳武沉吟道:“难道他们已经走了?” 阿菊道:“你出来的时候,遇到邙山鬼叟?” 唐绳武点点头,间道:“那你怎会一个人躲在树林里,差点我背后挨了你一剑。” 阿菊脸上一红,急道:“谁叫你一声不响的朝我走来,我还当你发现了呢!” 唐绳武道:“我叫你守住洞穴,不可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阿菊道:“你还说呢,出来了这许多时间,一直不回转去,阿兰被贼人擒住了,我不是从地道中爬出来,也早被他们抓去了。” 唐绳武吃惊道:“什么,阿兰被他们擒去了?” 阿菊道:“我也不知道,只听大门口起了一阵叱喝,好像阿兰用针筒打伤了几个人,后来不知怎的针筒被人夺下,把阿兰擒住,只听他们朝里面奔来,我看出情形不对,就从地道爬了出来。” 她望望唐绳武,翘起小嘴,生气道:“我找不到你,不知你到底去了那里,心里急的要死,跑出林去,又发现林外四周有几个穿黑衣的人,远远站着,只好又回过来,就和你遇上了。” 唐绳武道:“阿兰是被马飞虹手下擒去的了。” 阿菊愤然顿足道:“人家和你说话,你一句也不听,只是阿兰阿兰的,老是记着她一个人。”话声一落,赌气转过背去。 唐绳武被她说的脸上一热,怔的一怔道:“阿菊,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菊哼道:“不用解释,反正阿兰自有关心她的人会去救她的,我要找爷爷去了。”说完,低着头,朝前奔去。 唐绳武暗自皱了皱眉,急忙喊道:“阿菊,我有话和你说。” 阿菊头也没回,说道:“我不要听。” 她口中虽说要找爷爷去,脚下其实走的不快,口中虽说“我不要听”,心里却巴不得你追上去,向她柔声解释一番。 天下女人都是如此,阿菊自然不会例外。 唐绳武道:“我就是要说你爷爷的事。” 阿菊突然停步,转身问道:“你说爷爷什么?” 唐绳武道:“据我猜想,萧老丈和你爷爷两人,极可能都被马飞虹捉去了。” 阿菊听的吃了一惊,急急问道:“你说爷爷被他们捉去了?” 唐绳武道:“我想可能如此。” 阿菊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绳武道:“方才我也差点被他们捉去了。” 阿菊道:“你快说呢,真急死人!” 唐绳武就把自己适才爬出地穴,被邙山鬼叟门下两个鬼徒扣住手腕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阿菊问道:“邙山鬼叟现在那里,咱们这就找他去。” 唐绳武摇摇头,道:“现在不能去。” 阿菊道:“为什么?” 唐绳武道:“我听萧老丈说过,邙山鬼叟朱友泉,乃是邙山派的掌门人,一身武功,极为了得,尤其他的歹毒暗器,更是有名,如今又和马飞虹勾结,人多势众,咱们只有两人,这时候还是大白天,女响能去?” 阿菊道:“那该怎么办呢?” 唐绳武道:“他们捉了萧老丈和令祖父,一定囚在冯庄之中,咱们等天黑了,才能摸进去。” 阿菊一双俏目,只是盯着他,问道:“你有把握,把老主人、萧老前辈、爷爷、阿兰四人,都救出来?” 唐绳武笑道:“救人不难,只要摸进去了,把他们捆在手上的绳索割断,就可自己出来,又不用我把他们背出来。” 阿菊道:“这时候还不到午时,我们到那里去呢?” 唐绳武道:“就在这林千里等到天黑,那马飞虹不讲信义,咱们今晚好好的闹他一场。” 阿菊道:“你不是说他们人多势众么?” 唐绳武道:“我说的是白天,晚上就不怕了。” 阿菊道:“那不是一样么?” 唐绳武道:“不一样,晚上到处都有暗阴,比较容易掩藏,使毒也比白天方便。” 阿菊忽然啊了一声,问道:“唐少侠,你身边还有没有针筒?” 唐绳武摇摇头,道:“没有了,那支针筒还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天王问心针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次只能射出一支,敌人人数多了,你就来不及施展,我这里还有一个喷简,里面装的是离魂草粉,用时只要站在风头,一扬手,就会喷出药粉,两丈以内的人,都会昏迷过去,你且拿着备用。”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尺许多的黄铜细管,递给阿菊。 阿菊惊喜的道:“你那来这些古性东西?” 唐绳武道:“这是先师傅给我的,因为离魂草属于麻药,毒性强而不烈,普通解毒药物,都能解它之毒,不会置人死命,用来对付很多人围攻,最好不过,可惜的是这一筒,只能用三次。” 阿菊喜孜孜的接过喷筒,唐绳武又道:“这喷筒你可以缚在左手腕底,用时只须扬扬手,药粉就会喷出。”当下就教她如何缚在手腕之上。 阿菊喜不自胜,这就卷起袖,露出一段雪藕的玉臂,把喷筒缚好,一面偏着头,目光凝注,朝唐绳武问道:“我们要到天黑了才能出去,吃饭怎么办呢?” 唐绳武笑道:“你怕饿了肚子?” 阿菊道:“人是铁,饭是钢,咱们若是一天不吃东西,晚上还有力气?” 唐绳武笑了笑,道:“你不用发愁,这里吃的东西多是呢!” 阿菊奇道:“这里?有什么吃的东西?” 唐绳武道:“从前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跟师父住在一处荒山深谷之中,离市镇少说也有一二百里,师父教我去掘茯苓黄精来吃,师父还说这两种药,是大补真元的东西,吃久了会强身养颜,好处说不尽呢!” 阿菊道:“你们把药当饭吃?” 唐绳武道:“黄精、茯苓虽然是药,但味道可不坏,可煮可烤,还可以生吃。” 阿菊听的甚是新奇,问道:“这要到那里去找?” 唐绳武笑道:“这里多的是,足够你吃上一年半载,也吃不完。” 说着,就和阿菊一起动手挖掘起来。不多一回,就掘了许多茯苓、黄精,两人吃了个饱。 阿菊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些新奇的东西,也是第一次单独和异性在一起,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愉快,脸上也一直带着喜悦的笑容。 两人并肩坐在树根上。听着唐绳武述说桃花宫里的惊险机关,和他们如何涉险深入,化险为夷,直听的阿菊忽惊忽喜,好不紧张。 青年男女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时光过的很快,一会工夫,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又过了一会,天色已然全黑。 唐绳武霍地站起,低声道:“咱们可以走了。” 阿菊跟着站起,一手摸摸长剑.微有怯色,仰首问道:“咱们如何去法?” 唐绳武道:“你跟在我后面,一切自有我来对付。” 阿菊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凝注在唐绳武脸上,柔声道:“不,我是问你如何进去?到了里面,又如何救人?” 她不待唐绳武回答,接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先商量好了,免得临时手忙脚乱。” 唐绳武微微一笑,道:“你会不会轻功?上屋没问题吧?” 阿菊点点头道:“大概没问题。” 唐绳武似是极有信心,说道:“这样就好,他们没人阻拦的住我,咱们找到了囚人之处,你不用下去,只管留在屋上,由我下去救人。” 阿菊还待再说,唐绳武继道:“事情贵在临机应变,商量好了也没有用,咱们快走吧!” 两人摸索着穿出树林,举目四顾,林外倒是没有监视的人。 这时天色早已黑了一会,山林问一片黝黑,唐绳武走在前面,连短剑也没有出鞘,那是怕被人在远远看到剑上的光芒,两人只是小心翼翼的进行。 快到冯庄,唐绳武脚下忽然一停,不再向前移动,伸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隐入黑暗之中。 阿菊眼看唐绳武忽然停下来,心中觉得奇怪,正待低声发问,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暗影之中,转出两个黑衣汉子,并肩朝自己隐身之处行来。 快到一丈来远,只见唐绳武左手忽然朝前一扬,两个黑衣汉子便自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阿菊看的大奇,心想:“他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 心念方动,只听唐绳武低喝一声:“我们快过去。” 话声入耳,突觉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自己掌心,拉着往前奔去。 阿菊只觉心头小鹿,剧烈的跳动,任由他拉着奔到墙下,两人一下躲入了暗处。 唐绳武握着他纤手,并没有放开。低声道:“这道围墙至少在两丈以上,姑娘快提真气,咱们上去。” 阿菊知他怕自己纵不上去,自己确也没有把握,这就点点头,立即提吸真气,和唐绳武同时一点双脚,双双纵身而起,跃登墙头。 唐绳武依然拉着她手,低喝道:“咱们到对面屋上去。” 阿菊这时变的十分柔顺,又点点头,两人足尖在墙上一点,跃飞到对面一座屋面之上。 就在两人堪堪跃落屋面,北首屋脊忽然现出一条人影,双方相距,不过七八尺远近。 唐绳武拉着阿菊的手,身形已露,再也无法闪避,急忙低声道:“快伏下身子。” 右手轻轻摔开阿菊直握着的手掌,双足微一加力,重又跃起,直向那人扑去。 那黑衣汉子正是黑衣堂武士,屋上发现敌踪,同样的跟着飞身扑起,朝两人停身之处掠来。 唐绳武那容他出声,身形扑起,左手也同时挥了出去。 那扑来的人刚到中途,就已中毒死去,唐绳武伸手一抄,接住他尸体,放到屋瓦阴暗之处,转身朝阿菊招招手。 阿菊看他一下就把人制住,心头大喜,急忙奔了过去,脚下一个不慎,“格”的一声,踏碎了一块屋瓦。 唐绳武道:“你走的轻一些!” 阿菊粉脸一红,忽见那黑衣人扑在屋上,一动不动,心头甚是害怕,颤声问道:“这人死了么?” 唐绳武道:“我不杀他,咱们行踪岂不泄露了?” 阿菊不敢多看,低声道:“我们快些走吧!” 唐绳武依然伸手握住阿菊纤手,两人连跑带跃,藉着暗阴,越过一进屋子,但见左首跨院中,隐隐有灯光透出,这就悄悄往右首跨进掠来。 唐绳武因自己两人已入内宅,却也不敢丝毫大意,松开握着的手,示意阿菊伏下身子,以胸腹紧贴屋面,四肢齐动,匍匐而行。 阿菊跟在他身后,心头不住的跳,紧张万分。 两人到得跨院右首,立即伏下身子,借屋脊掩护,探首朝院中望去! 这东跨院,是一个宽敞的花厅,此时烛火通明,中间一张八仙桌上,珍馈罗列,围坐着七个人,敢情正在宴客。 再一细瞧,登时把唐绳武、阿菊二人,看的一怔! 原来上首第一位上坐着的赫然是神偷萧不二! 第二位是阿菊的爷爷张老头。 第三位是着青衣的少女,正是阿兰,这三人是客位,还有四个作陪的人,那是小鲁班的师叔黄衫客吴思玄,黑衣堂主阴阳手马飞虹,冒牌黑衣判官田布衣、和邙山鬼叟朱友泉。 他们身后还有三个手捧银壶的黑衣汉子,恭身伺立。 阶前两边、站着十几名黑衣汉子,左首是八名黑衣堂属下的武士,一身黑色劲装,手上都握着雪亮的钢刀。 右首邙山鬼叟门下八名鬼徒,穿着一式黑色长衫,垂手而立。 厅上似在高声谈笑,但回两人伏身之处。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阿菊眼看爷爷他们坐在上首,心中暗暗生气,忖道:“好啊!我们两人躲在树林子里,挖茯苓充饥,你们却作了人家的座上客,喝酒吃菜,全然不以自己两人为念。” 唐绳武凝足了目力,看了一阵,还没开口。阿菊已然转过头来,轻声道:“唐少侠,咱们走。” 唐绳武听的一怔,问道:“你要到那里去?” 阿菊气道:“瞧爷爷,他们都好好的,不用我们救了,我们自然该走了。” 唐绳武听出她口气,好像受了委屈一般,心中大奇,不知她这是生谁的气?一面低声道:“且慢,我们再看看清楚……” 阿菊道:“喝酒有什么好看的,你馋,你就多看一回,我可不馋。”说完,正待站起。 唐绳武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按住她肩头,低声道:“阿菊,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么?” 阿菊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唐绳武道:“我们距离较远,虽听不清他们说话,但这一阵工夫,我看萧老丈和你爷爷、阿兰三人,只是坐着,不曾动过一动?” 阿菊道:“那为什么?” 唐绳武道:“一直这样坐着不动,可能是被他们制住了穴道。” 阿菊暗暗吃惊,睁大眼睛。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请老前辈和爷爷坐在上首?” 唐绳武道:“我也想不通。”接着沉吟道:“我想这有两种可能……” 阿菊道:“那两种可能?” 唐绳武道:“你看席上不是没有司马老丈么?可能是他们以司马老丈的生死,胁迫萧老丈和你爷爷就范。” 阿菊道:“还有一种可能呢?” 唐绳武道:“那是以萧老丈三人为饵设下的陷阱。” 阿菊道:“他们布下陷阱,是想擒我们么?” 唐绳武道:“自然是为了诱使我们自投罗网。” 阿菊道:“那该怎么办呢?” 唐绳武冷笑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是陷阱,又何惧之有?” 阿菊侧面望去,但见唐绳武双目放光,黑夜里好像两点寒星,大有丝毫没把下面这些人放在眼里之慨! 就在此时,只见阴阳手马飞虹忽然站了起来,手举银杯,呵呵笑道:“老朽敬备菲酌。 两位既然来了,那就请下来吧!” 唐绳武听的不由一惊,心中暗道:“原来他早已发现自己两人了。” 阿菊更是惊慌失措,低声道:“我们要不要下去呢?” 唐绳武还未回答,只听马飞虹接着又道:“两位不妨看看,除了下来,屋面上只怕无法存身了呢。”说到这里,袍袖一挥,喝道:“你们站起来,让两位贵客瞧瞧。” 他话声甫落,突有两道强烈灯光,直向两人伏身之处照来! 同时只听左右两处屋脊上,响起了一声梆子响同时出现了一二十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挽强弩的汉子。每一支利簇,都对准了自己二人。 只要一声令了,两边埋伏的弩箭手,立可发射,这屋面上丝毫没有掩蔽,当真成了众矢之的。 唐绳武目光一瞥,心中暗道:“果然是安排好的陷阱。”心念一动,立即暗暗扯了阿菊一把,霍地站了起来,冷冷笑道:“下来就下来,谁还怕了你不成?”双足一点,直向院中飞落。 阿菊被强烈灯光照的心头发慌,脚下“格”的一声,又踏碎了一块屋瓦,跟着唐绳武飞身落地。 唐绳武回过头来,朝阿菊低声叮嘱道:“你和我站近些,莫要离开太远了。” 阿菊点点头,幽幽的道:“我怎么也不会离开你的。”说话之间,两人己并肩走近阶前! 站在左首的八个黑衣劲装汉子,手持鬼头刀,早在两人飞身落地之际,很快散开,监视着两人行动,两人每一举步,他们虽未出手,却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 唐绳武在屋上之时,因两边屋面上的弓箭手,相距较远,无法施展毒手,心中正感气愤。 八个黑衣劲装汉子,这一行动,不由的更惹怒了他,突然脚下一停,回头喝道:“你们找死!”右手朝右后方挥了出去。 喝声出口,人已偕同阿菊,举步朝石阶拾级而上。 就在两人堪堪跨上三级石阶,身后忽然连续响起一连砰砰声,八名黑衣劲装大汉,在这眨眼之间,连哼也没哼一声,一个个往地上倒去。 唐绳武丝毫不动神色,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连头也不回,和阿菊并肩跨人花厅。 阴阳手马飞虹脸色大变,目中阴晴不定,望着唐绳武,阴声道:“王老弟居然还精擅‘无形之毒’……” 要知“无形之毒”乃是朱衣门独门奇毒,他从唐绳武使展“黑煞掌”,早已心生疑窦,如今又看他使出“无形之毒”,更可证实他定然是摄魂掌班远的传人了。 唐绳武目光注视着萧不二等三人,口中冷笑道:“精擅无形之毒,又是怎样?” 说话之时,只觉萧不二端坐上首,看到自己两人,依然不言不动,不是被他们绑在椅上,便是穴道受制。 正待喝间,马飞虹阴笑一声,道:“王老弟和这位张姑娘到了这里,是束手就缚呢?还是……” 唐绳武冷冷一笑,道:“我视尔等如无物。” 马飞虹笑道:“王老弟且请看看阶下,他们中了无形之毒,是否已经好了?” 唐绳武自然不信,回过头去,只见八名劲装汉子,果然已经苏醒,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黑衣秀士陆寒生脸含微笑,缓步走入,拱拱手道:“兄弟奉堂主之命,两位进入冯庄,兄弟就一直跟在身后,王老弟一路用无形之毒杀人,全已被兄弟救治了。” 唐绳武不知道这“无形之毒”,乃是朱衣门的秘方,心头不觉大震! 想起师父果然曾经说过:无形之毒虽是天下奇毒,但武林中仍有不少人能解,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若用唐门奇毒,就没人能解了。 一面冷笑道:“阁下纵能解得无形之毒,又能如何?” 马飞虹大笑道:“无形之毒既已威胁不了咱们,对王老弟来说,该是黔驴技穷了吧?” 唐绳武“哼”的一声,抽出短剑,冷笑道:“那倒未必。” 他表面上虽然仍保持着镇静,但内心中的忧虑,却波翻浪滚,就目下的情形而论,萧不二等人,全在人家手中,对方人手众多,要想救出三人,实非易事。 心念转动,只见田布衣朝自己暗使眼色,耳中同时传来了一缕极细的声音:“小兄弟快走吧!” 只听马飞虹呵呵笑道:“王老弟莫忘了尊师还在座上,听老朽相劝,两位还是放下兵刃的好。” 阿菊道:“你们把我爷爷怎么了?” 马飞虹笑道:“你爷爷不是好好的坐着,老朽并未动他一根汗毛,只要小姑娘说出小鲁班藏匿何处?老朽立时可以释放你爷爷回去。” 唐绳武心中暗道:“听他口气,司马老丈并不是他们掳来的了。” 阿菊道:“老主人不是被你们掳来了么?” 马飞虹道:“是不是有人从地道中进去,用迷魂香把小鲁班迷翻了,然后由地道中劫去?” 阿菊道:“是啊,原来你早已知道了,那还问我则甚?” 马飞虹尖笑道:“说的倒是真像,可惜老朽不是三岁孩子。” 阿菊道:“你不相信?” 马飞虹阴声道:“老朽盛筵根待,原无恶意,但两位若是不肯实说,老朽说不得只好不客气了。” 唐绳武短剑护胸,左手也暗暗凝聚了“黑煞掌”功力,双目紧注在马飞虹的脸上。 马飞虹话声一落,口中咳嗽了一声,但见寒光一闪,三名伺立身后,手捧银壶的黑衣汉子,忽然手中多了一柄锋利尖刀! 动作敏捷,翻腕之间,三把尖刀,同时抵在萧不二三人咽喉之上。 马飞虹阴笑道:“如何?两位若是不想伤了师傅和爷爷,就该说出小鲁班藏匿之处了。” 阿菊骇然道:“快放手,别伤了我爷爷。” 马飞虹道:“小姑娘,还是你说吧!” 阿菊道:“我真的不知道。” 唐绳武心情激动,大喝道:“我知道。” 突然短剑一挥,欺身直扑过去,剑先掌后,连环击到。 他这一剑蓄势已久,剑风盎然,十分凌厉; 马飞虹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但没想到唐绳武剑势会有这般劲急,身形一闪,避开了剑势,但唐绳武随剑而发的“黑煞掌”,却已无法再避。 他原是摄魂掌班远手下的副堂主,自然识得“黑煞掌”的厉害,那敢出手硬接,袍袖一挥,拂出一股暗劲,同时使展大挪移身法,让了开去。 他总究功力深厚,又怕唐绳武的“黑煞掌”含有奇毒,这一拂几乎使了八成力道,暗劲潮涌,硬将唐绳武向前扑去的身手,生生给震退回来。 唐绳武被他这一拂之势,震得血气翻浮,心头不禁大骇,暗道:“这老贼右臂下垂,只有一只左手,还有如此深厚内力!” 马飞虹闪开数步,尖笑道:“王老弟再要出手,那是不顾尊师的生死了?” 唐绳武一击不中,反而被人震退,究竟投鼠忌器,不敢再次出手,立即按剑,喝道: “司马老丈已经答应你们之聘,你不愿信诺,暗中劫持了司马老丈,还把我师傅和张家祖孙掳来,究是为了什么?” 邙山鬼叟阴森笑道:“这小子暗施无形之毒,兄弟三个劣徒,差点中毒身死,马堂主不必和他多说,由兄弟把他擒下就是了。” 马飞虹一手拂须,微微摇头,道:“不用老兄出手,兄弟原无和紫煞门结嫌之意,有萧老哥在此,王老弟还不至强顽的连师傅都不顾。”一面抬目朝唐绳武笑道:“王老弟,依老朽相劝,你该别无选择了。” 原来他还是把唐绳武当作是萧不二的门下,不敢轻视紫煞门。 阿菊道:“我们真的不知道老主人下落,你要我们怎么说?” 马飞虹没加理会,目光依然注视着唐绳武问道:“王老弟,你呢?” 唐绳武王容道:“小可只知司马老丈真的被人使迷香劫持而去,如若不是你们掳来,小可就不知道了。” 马飞虹目光一动,点头道:“好,老朽暂且相信你们,小鲁班真要被人劫持,者朽自可很快查的出来,只是在尚未证实之前,老朽不得不屈留几位……” 唐绳武道:“你打算怎样?” 马飞虹道:“老朽已经一再声明,并无和紫煞门为敌之意,更无须和张家祖孙为难,屈留两位,咱们只是作一笔很公平的交易。” 唐绳武道:“什么交易?”话声出口,只听耳边响起田布衣的声音说道:“小哥不可答应他。” 马飞虹笑了笑,道:“老弟先放下兵刃再说。” 唐绳武道:“你先说清楚了。” 马飞虹道:“这交易简单的很,这样吧,老朽可以先释放张家祖孙,但贤师徒须暂时留在此地。” 唐绳武道:“如何留法?” 马飞虹道:“贤师徒留在此地,作为老朽嘉宾,行动丝毫不受限制,但必须暂时由老朽封闭武功。” 唐绳武道:“这个……” 只听田布衣传音道:“他这个条件,小哥可以答应。” 唐绳武心中暗道:“你一回叫我不可答应,一回又叫我答应,这又怎么说呢?” 就在此时,突听对面房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马飞虹速速出来迎接咱们少门主。” 马飞虹心头暗暗一震,抬头看去,只见两边屋脊上,卓然站着两个肩负长剑的青衣汉子。 自己手下二十几名弓弩手,不知何时,已被来人悉数制住! 这两人来得好不突兀,以厅上诸人的武功,竟然未曾发现他们是如何出手的?” 黑衣秀士陆寒生脸色一变,正待长身掠起! 马飞虹急忙以目示意,要他不可妄动,一面朝屋上拱拱手,尖笑道:“两位夤夜光临,不知是那一路的朋友,何不请下来一谈?” 屋上两人还未回答,突听“喀”的一声,厅前两扇院门忽然大开,大踏步走进一个身披天蓝大氅的人来! 那人生的脸如淡金,浓眉如剑,气概威武,看去不过三十出头,尤其双目之中,闪动着逼人神光。 这人后面,紧随着四个青衣劲装汉子,肩负长剑,腰束彩带,只要看他们矫捷的步履,一身武功,大非弱手。 马飞虹一眼瞧到那四个汉子腰间束着彩带,心头不由的暗暗一震,忖道:“会是彩带门的人!” 要知自从三年前彩带门主邀约一干武林高手,前往铜沙岛,一去不返,彩带门的人也已绝迹江湖,许久不曾露面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一章 阴人毒手 唐绳武不知来的是谁?但觉那蓝氅人虎步龙行,顾盼之间,另有一种摄人威势,自己和阿菊站在厅前,就显得大是不如人家,脚下不由自主的往边退了两步。 马飞虹心念电转,不觉呵呵笑道:“原来是彩带门的朋友,兄弟失迎了。” 阶前八名黑衣武士因有堂主出声招呼,并未出手拦阻。 那蓝擎人直入花厅,目注马飞虹,冷冷一笑道:“在这里兴风作浪的,原来是铜沙余孽。” 话声清冷,听来份外刺人! 马飞虹忖道:“此人口音听来十分熟悉,这会是谁?”他先是一怔,继而淡淡笑道: “阁下大概就是彩带门的少主了,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蓝氅人冷声道:“咱们不必通姓道名,我只要问你在崤山附近,本门有十三名弟子连续失踪,是否是你掳来的?” 马飞虹仰天尖笑道:“贵门弟子失踪,与兄弟何关?” 蓝氅人冷哼道:“因为崤山一带,是你马飞虹黑衣堂的势力范围,我不问你问谁?” 马飞虹阴森目光,缓缓由蓝人掠过他身后四个青衣汉子,阴笑道:“阁下知道的倒是不少。” 蓝氅人不耐道:“在下无暇和你多说,本门十三名弟子,是你黑衣堂掳了,就立时释放,不是你黑衣堂掳的,也干脆说个不是。” 马飞虹朝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口中阴笑道:“阁下似是知道咱们不少隐秘,兄弟纵然不愿开罪,也是不能放过你们的了。” 话声甫落,田布衣、陆寒生、邙山鬼叟等人,纷纷站了起来! 其中邙山鬼叟和蓝氅人距离最近,呛的一声,撤出化血金刀,阴声道:“马堂主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蓝氅人勃然大怒,目光迅快掠过众人,冷哂道:“你们是想群殴了?” 邙山鬼叟嘿然道:“对付你小辈,老夫连刀都懒得用,还要群殴么?” 蓝氅人浓眉一挑,手擘抬处,突然间寒光电闪,手中已多了一柄锋利长剑! 他这一拔剑的动作,当真快捷如电,厅上诸人都不曾看清他是如何掣剑在手的? 只见他长剑朝邙山鬼叟一指,冷笑道:“老匹夫撒手!” 一点寒光,直向邙山鬼叟执刀右手飞去。 马飞虹看他拔剑手法,脸色微微一变,付道:看他手法,这般快速似是岳家的闪电剑法了。一面沉声道:“朱兄小心……” 话声还未出口,但听当的一声,一道金光,破空飞起,直向厅前激射而去! 原来邙山鬼叟手上一柄化血金刀,已被蓝氅人剑尖点飞,脱手飞了出去。 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大家只看到蓝氅人剑尖朝邙山鬼叟指了指,并未看到他出手,邙山鬼叟一柄化血神刀,就会被震脱手,岂不是怪事? 再说邙山鬼叟朱友泉,终究是一派之尊,内功深湛,尤其他手中的化血金刀,锋利无匹,还淬过奇毒。 据说邙山鬼叟在这柄刀上,下过数十年苦功,在他三尺之内,连苍蝇也飞不进去,只要被他刀尖划破一点皮肉,七步之内,身化脓血。 没想到他认为举世罕有其匹化血金刀,竟会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挑飞出去! 这一手,可把所有的人,全慑住了! 唐绳武同样看的一惊,心想:“此人出手一剑,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当真神妙已极。” 他轻轻拉了阿菊一下衣角,暗中示意,只要他们双方动起手来,自己两人就出手救人。 阿菊自然懂得他的心意,暗暗点了点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马飞虹见多识广,竟然未能看出蓝氅人这一剑的来历,只见寒星一闪,邙山鬼叟的化血金刀已经脱手! 心头大为惊凛,急忙喝道:“朱兄且慢,兄弟有话问他。” 这是给邙山鬼叟的面子,试想他金刀业已脱落,那里还敢出手? 邙山鬼叟双目绿光阴阴,只是盯着蓝氅人,一声不作缓缓后退了一步。 马飞虹道:“阁下身为彩带门主,何以不敢真面见人?” 唐绳武望望蓝氅人心中暗道:“听马飞虹此言,那是指他戴了面具?” 蓝氅人返剑入鞘,朗朗笑道:“在下有何不敢?”突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了一张面具。 唐绳武凝目瞧去,只见蓝氅人这一揭去面目,登时露出一张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俊脸,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三四。 俊逸秀朗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马飞虹怔的一怔,目中闪过一丝仇恨阴毒之色,接着呵呵笑道:“果然是岳少侠!” 蓝氅人道:“不错,马堂主对岳小龙,大概并不陌生吧?” 马飞虹阴笑道:“岂止不陌生,兄弟这条手臂,还拜岳少侠之赐,岂敢或忘?” 岳小龙剑眉倏扬,点头道:“马堂主那是想和在下算算旧账了?” 马飞虹皮笑肉不笑,说道:“兄弟和岳少侠虽有过节,那是咱们二人间的私事,兄弟住持的黑衣会,却和彩带门并无梁子可言。” 岳小龙道:“铜沙岛危害武林,乃是江湖公敌,马堂主难道不是铜沙岛黑衣堂堂主么?” 马飞虹尖笑道:“少侠这就错了,铜沙岛朱衣门,三年前已经随着不可抗拒的巨变,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兄弟这黑衣会,乃是纠合昔日黑衣同人组成,和铜沙岛朱衣门风马牛不相干了。” 岳小龙冷笑道:“马堂主此话有谁相信?” 马飞虹道:“兄弟和朱兄合组黑衣会,江湖上尽人皆知,岳少侠总该听人说过了。” 岳小龙道:“马堂主还未答覆在下,本门十三名弟子,是你们黑衣会杀害了,还是已被掳来了?” 马飞虹尖笑道:“敝会立会宗旨,和江湖各门各派和平相处,贵门弟子失踪,实非敝会所为。” 岳小龙两道利剑般的目光缓缓扫了席上诸人一眼,敢情那假扮田布衣的丁守福,已用“传音入密”和他说了什么, 只见他晶莹如玉的脸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缓缓说道:“马堂主既未存有和本门为敌之心,在下也不为己甚,你把他们穴道解了。”说话之时,伸手朝萧不二三人指了指。 马飞虹自从三年前被岳小龙施展“天雷指”废去一臂,他自然知道“天雷指”是自己“阴阳手”的唯一克星。 此刻座上,除了自己,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是岳小龙的敌手,何况还有出剑奇诡的唐绳武站在一边。 他老好巨猾,自知没有胜算,立即看风使舵,趁机下台,日中呵呵笑道:“兄弟早就和这位王老弟说了,兄弟并无恶意,只是想屈留萧掌门人多盘桓两日而已,既然岳少侠吩咐,兄弟自当照办。” 回头望了田布衣一眼,点点头道:“田兄去解他们身上穴道。” 唐绳武看的心中暗暗奇怪,付道:“这岳小龙出手一剑,虽是十分奇奥,但阴阳手马飞虹功力深厚,又有邙山鬼叟等人在场,双方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落败,何以对他如此害怕?” 他不知岳小龙的“天雷指”,是马飞虹的唯一克星,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田布衣听到堂主吩咐,立时答应一声,大步行了过去,举手拍开了萧不二、张老头和阿兰的穴道。 张老头双目乍睁,两手舒展了一下,突然站起,沉喝道:“姓马的,老汉和你拼了……” 目光一动,发现酒席前面,站着许多人,其中二人,竟是唐绳武和自己孙女阿菊,一时不明就里,心头怔的一怔,底下的话,突然住口不说。 萧不二伸手取过面前斟满了的酒杯,咕的一声,一口喝了下去,咂咂嘴角,嘻的笑道: “张老哥别急,先吃些酒菜再说。” 夹了一筷菜,往嘴里就塞,边吃边朝岳小龙拱拱手道:“多蒙少门主援手,小老儿感激不尽,要不也坐下来吃些酒菜。” 岳小龙略微颔首,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在下另有事去,就是诸位,也不宜在此多留。” 唐绳武但觉他举止冷做,但在冷傲之中,却又甚洒脱,令入觉得他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自己和他一比,不自觉地感到自惭形秽。 岳小龙话声一落,便已转过身去,大步朝外走去。 他身后四名青衣汉子,立即闪身让开,等岳小龙走过,立即跟着往外就走。 萧不二忙站起,伸手从盘中抓起一块炸鸡,一面大声道。 “走,走,咱们也走。”抢先跟着奔出。 张老头、阿兰、唐绳武、阿菊四人,也一齐跟了出来。 马飞虹阴嘿道:“萧老哥怎么不多坐一回?” 萧不二连声道:“不用了,嘻嘻,不用了。” 马飞虹脸含阴笑,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岳少侠,兄弟不才,咱们青山绿水,总有再见之日。” 岳小龙走近院门,连头也不回,朗朗一笑,道:“马堂主那一天有兴致,在下随时候教。” 一行人由岳小龙为首,步出冯庄大门,岳小龙忽然住足,等萧不二等人走近,锐利目光掠过萧不二、张老头、阿兰三人,徐徐说道:“马飞虹已在三位身子做了手脚。” 萧不二听的一怔,道:“这个小老儿感觉不出来。” 岳小龙冷冷一哂,道:“铜沙岛一贯伎俩,就是暗下奇毒,使人不得不俯首听命,马飞虹在三位身上下毒,那也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里,探怀取出一个绿玉小瓶,倾了三粒丹药,随手递过,续道:“此丹专解天下奇毒,三位快请服下。” 唐绳武等他取了绿玉小瓶,不觉失声道:“唐门辟毒丹!” 岳小龙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这是唐门的辟毒丹。” 他等萧不二三人服下辟毒丹,立即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去,就此别过。”正待转身走去。 萧不二忙道:“少门主请留步。” 岳小龙道:“老丈有何见教?” 萧不二耸耸双肩,凑上一步,低声道:“小老儿听丁老哥暗中见告,小鲁班确非马飞虹所掳。” 岳小龙目中闪过一丝异彩,点头道:“多谢老丈,在下已听福老说了。” 使他感到惊异的是二郎神丁守福假扮田布衣,混入对方阵营,这是何等机密之事,但萧不二等人,居然全都知道。 而且听口气,好像还是丁守福亲口告诉他的,他目光不期多看了萧不二一眼,拱拱手道:“在下还未请教老丈贵姓?” 萧不二自然看的出岳小龙的心意,耸肩一笑,说道:“小老儿萧不二,嘻嘻,江湖朋友跟小老儿取了个外号,叫做白日撞鬼。” 岳小龙从没听说过萧不二其人,再听他说出来的外号“白日撞鬼”,不像正派人物,只把他当作了黑道上的二三流角色。 当下略一抱拳道:“久仰,在下告辞了。”说完,转身率着六名青衣汉子,飘飞而去。 萧不二心中暗道:“原来这彩带门的少主,只是个初出茅庐,毫无江湖经验的人。” 张老头眼看岳小龙远去,忍不住问道:“萧二爷,咱们怎么办?” 萧不二道:“看来小鲁班当真不是马飞虹掳去的,这就难说了。” 张老头道:“你是咱们五个人的领头,总该拿个主意才好。” 萧不二用力搔搔头皮,沉吟说道:“我看那位彩带门少门主,也是为小鲁班赶来的,而且彩带门还有十二个人离奇失踪,这些人,当然就是丁守福口里所说,周围十里,布下的暗椿了,由此刁”见此人不但劫持了小鲁班,而且连彩带门的暗椿,也都给拔了。” 张老头道:“咱们该如何呢?” 萧不二忽然嘻的笑道:“时势造英雄,想不到小鲁班成了你争我夺的目标。” 张老头不耐道:“萧二爷,你最好拿个主意。” 萧不二道:“张老哥别急,兄弟总该把一团乱丝,清理清理,才能决定咱们从那里走!”话声一落,立即扳着手指说道:“第一,小鲁班如果不是马飞虹所劫持。他一定不肯放过咱们这几个人。” 唐绳武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萧不二笑了笑道:“我是说他会暗中派人缀着咱们。”接着说道:“第二,彩带门的暗椿,全都被人拔了,这人既非马飞虹,那就是劫持小鲁班的人。” 张老头性急的道:“这还用说?” 萧不二道:“第三,这帮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地道掳去小鲁班,瞒过马飞虹,连拔了彩带门的暗椿,定然不止一人,而且行踪又十分隐秘,那就不会从山前道路走的。” 张老头道:“你说贼人是从山后来的,那里没有路径。” 萧不二笑道:“就因为没有路径,他们才能掳着小鲁班,从容而去。” 张老头瞿然道:“那么咱们该从山后追了?” 萧不二道:“不错,彩带门少门主已从山前追下去了,咱们就走山后,说不定路上还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张老头迟疑道:“除了马飞虹,还有什么人会劫持老主人呢?” 萧不二笑道“咱们已经和马飞虹约好了,小鲁班本来今天就去应他的聘,他何用大费手脚,挖地道把小鲁班掳走?这人是谁,不找到小鲁班,只怕谁也无法知道。” 张老头道:“那么咱们快追,山后情形,老汉还知道一些。” 萧不二低笑道:“小老儿不是说过,马飞虹准会派人缀着咱们,要从后山去,也不是这样走法。” 张老头道:“那该如何?” 萧不二和他低低说了几句,大家走出小石涧村,便作出和张老头祖孙三人分手模样,萧不二和唐绳武扬长走了。 张老头却带着阿兰、阿菊依然回转小石涧村那所茅舍,掩起木门,屋中亮了灯火,但过不一回,灯火便自熄去,好像他们真的回家睡觉了。 萧不二和唐绳武别过张老头,两人施展轻功,一路飞奔,但只奔出里许光景,就悄悄的抄小径回到张老头茅舍后面一片树林之中等候。 过没多久,张老头和两个孙女也从屋后偷偷爬出,赶到林中会合。 一行五人摸黑穿越树林,翻过一重山岭,看看后面不见有人跟踪。 阿菊忍不住问道:“萧老前辈,姓马的一定知道咱们已经回家,怎会不派人来的?他难道会放过咱们?”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们回到家里,关起门睡觉,可见对小鲁的失踪,并不焦急,既不焦急,那就是小鲁班并未真的失踪。他欲擒故纵,只要派人监视你们行动,就不难发现小鲁班下落,这是他唯一的线索,那肯对你们下手?” 阿兰嫣然笑道:“萧老前辈算的真准。” 张老头道:“咱们现在该如何了呢?” 萧不二道:“此刻还不到四更天,什么也看不清,那想找得到了点端倪?依小老儿之见,唐小哥和你们先走,到十里之外等我,天亮之后,我自会赶来。” 唐绳武道:“老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萧不二道:“我要回到那地道出口附近,去仔细瞧瞧,也许有什么发现,你们只管先走。” 张老头道:“就这么办,老汉带路。”说完,当先往山下行去。 这山后一带,已是峪山山脉,山岭起伏,不见樵径,张老头也是年轻的时候,打猎来过,依稀还记得一些。 这时正当深夜,山影迷离,草长及人,大家沿着危岩断堑而行。 唐绳武一身武功,已得摄魂掌班远亲传,最近又有萧不二指点轻功,自然并不感困难。 但阿兰、阿菊两位姑娘家,从没走过这等惊险山路,不时的发出惊啊。 走了半个更次,差不多已翻过几重山岭,两位姑娘已是汗流侠背,只是娇喘,大家就在一处山涧边上,倚着大石坐下休息。 一会工夫,天色已是大亮,大家掬着溪水,洗了把脸。 眼看晨曦渐渐升高,依然不见萧不二的踪影,每人心头不由的渐感焦的。 正在盼望之际,但见对面山林间出现了一点人影,宛如星丸跳跃,飞驰而来! 那条人影奔行极快,也渐渐显大,不过盏茶工夫,已经赶到面前,那不是萧不二还有谁?” 张老头急忙迎着问道:“萧二爷可曾发现了什么?” 萧不二抹抹嘴角,嘻的笑道:“错不了,兄弟在那地道出口,找到一柄淬过奇毒的小铁铲,看来小鲁班果然不是马飞虹这帮人劫走的,而且还在北首一棵树身上,发现了一个记号,指的方向,正是朝这里来的。” 张老头道:“既是如此,咱们可以上路了。” 萧不二道:“且慢,兄弟在地道出口发现的记号,是向这里来的,但到了这里,再该往那里去,就得再找记号了。” 张老头呆的一呆,点头道:“萧二爷那就快找吧!” 萧不二不待他说完,早已目光如鼠,到处乱转,终于在山腰一处大石下停了下来,仔细查看。 唐绳武问道:“老丈可是发现了暗记么?” 萧不二悄似不闻,只是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巨石根脚,仔细辨认,过了半晌,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奇怪,这暗记似是出于两个人之手。” 唐绳武道:“是不是方向不同?” 萧不二道:“行去的方向,倒是一个的。” 张老头笑道:“只要方向相同就好,此刻寸阴如金,咱们得快些走啦。” 他心急小鲁班安危,一直催大家快走。 当下就由萧不二领头,一路朝去向行去,果然,每到转弯或是叉歧之处,都可找到记号。 而且萧不二在这一路上,始终发现有两种不同的记号,一种正是丁守福说过的彩带门的暗记,另一种则是江湖上人的普通记号。 彩带门的暗记,都在较为隐秘之处,而那普通记号,却记在极为显著的地方,只要有人经过,即可一眼看到。 萧不二经验何等老到.心头不禁暗暗犯疑! 因为江湖上人,留下的记号。必是只能告诉自己同路的人,不愿第三者知悉其事,因此虽留记号,必然十分隐秘。 但这人一路留下的记号,却是十分显著,这只有一点可能,就是此人好像故意把自己等人,往这条路上引来一般! 要知他们行经之处,已是崤山山脉之中,入山渐深,早已不见人烟,但见峰峦相接,尽是绵连巨山,一望无际! 大家一路奔行,到得中午时光,差不多已走了百余里路。 翻过两重山岭,但见山势益发险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峡岩,乱石嶙峋! 萧不二仔细辨认暗记,指向西北一处山谷,心中暗道:“这里大概已到地头了,自己等人可得小心为是。” 当下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面低声道:“咱们快到地头了,大家把随身兵刃取出,以防万一,随小老儿来。” 阿兰、阿菊听说已到地头,心头登时紧张起来,阿兰一手执剑,另一手握着天王针筒。 阿菊同样一手仗剑,一手握着喷筒,东张西望,如临大敌。 萧不二走在前面,却也不敢大意,手上执着一支铁丝,点起足尖,一颠一颠的走着,活像一只老猴子! 当他找到谷口,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的脚下一停,向身后一挥手道:“大家止步。” 张老头抬目望去,但见离谷口不远的地上,有两个青衣汉子,倒卧在血泊之中,心头一惊,脱口道:“这两人好像是彩带门的人!” 萧不二目注山谷,凝重的道:“咱们过去瞧瞧。”话声一落,当先走了过去。 这谷口是一片杂林,草长过膝,萧不二走到两人身侧,俯下身去,仔细一瞧,这两个青衣汉子,腰间束着一条三寸宽的彩带,两柄长剑,俱已折断,伤口同在咽喉要害,显已无救! 唐绳武跟在张老头身后,瞧到两人面貌,不觉吃惊道:“这两人是那少门主的手下。” 萧不二直起身子,回头道:“不错,看来那少门主已在咱们之前,找到此处,这两人死去不久,咱们快走。” 一行人穿林而入。走了十几步,又发现两具青衣汉子的尸体,同样伤在咽喉,倒卧血泊之中。 萧不二已然警觉到事情不妙,耳目并用,踏着乱草,加速脚步,往前行去。 刚到谷口,只见草堆中又有两具青衣汉子的尸体,仆地不动,心中暗暗一怔,不由忖道:“彩带门少门主六个随从。 全被人杀死了。” 心念转动之际,脚下不觉一停,抬头看去,但见山谷人口处一方竖立的大石上。有人用白粉写了一行大字,那是:“只准岳小龙一人入谷”。 萧不二心中暗“哦”一声,忖道:“是了,想那岳小龙看了这几个字,定然自负不凡,要他随从六人,留在谷外,单身一人进入谷去,留下的六人,才会被对方全数杀害。” 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明白过来! 这一路上自己看到的彩带门暗记,该是岳小龙一行所留无疑,至于另一个记号,故意留在明显之处,那是有意把岳小龙引来此处的了。 由此推想,对方布置周密,必然埋伏了极强高手,岳小龙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要对付的,就是这位彩带门的少门主。 萧不二心念转动,缓步朝谷中走入。 这条山谷,似是经过山崩,一路细流涓涓,乱石当路,大家忽高忽低的踏着石块而行。 两边峭壁如削,寸草不生,峡谷斜向里弯,人行其中,目光所能看到的不过一丈来远。 萧不二暗暗忖道:“好险恶的山势。” 他心中早已有了警惕,脚下虽未缓慢,但目光不住的抡动,察看着前面景物,甚至连一草一木,都不轻易放过。 两只耳朵提高了听觉,纵然一丝风声,也要细辨来处。 萧不二走在前面,敢情已经看到了什么,口中低喝一声:“快跟我来!”身形一矮,刷的一声,窜入密林! 张老头、阿兰、阿菊、唐绳武等四人,紧跟着矮下身子,疾快的闪入林中。 原来密林之外,是一片狭长的草地,只见岳小龙手仗长剑,凛然站在那里,在他六七尺外,倒卧着七八具尸体,全是拦腰斩断,血肉模糊,地上丢弃的兵刃,也已全数断折! 这一情形,显然是谷中埋伏的贼人,已被岳小龙悉数歼灭。 萧不二看的暗暗奇怪,心想:“对方似是有意把岳小龙引来此地,既是早有安排,自然对岳小龙的能耐,也早有估量,埋伏的人,自该有绝对制胜把握,决不可能派上几个送死的人。” 只听阿菊低低的道:“爷爷,那少门主好像在等人呢!” 张老头嘘了一声,低喝道:“不许出声。” 萧不二听阿菊一说,突然心头一动,暗道:“不错,他仗剑凛立,确似在等人模样。” 心念方动,但见远处正有一点人影,沿着山径,飞掠而来! 那人影来势极为神速,眨眼工夫,已经奔到林外。 大家凝目望去,原来来的竟是一个身穿黄衣的姑娘,只要看她一路飞掠而来的轻功,一身造诣,已非一般江湖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萧不二心头暗暗一惊,心想:“此女不知是何来历?” 也因自己等人伏身之处,相隔较远,这就回头说道:“今日形势,十分奇诡,你们伏在此处,千万不可移动。小老儿去去就来。”说完,提着一口真气,身形闪动,匍伏蛇行,悄悄向外移去。 他外号“雪上无影”,轻功之高。囱有独到之处,此刻到得和岳小龙相距三丈来远,便自潜伏不动。 岳小龙仗剑凛立,他两道逼人目光,一直凝注在飞掠而来的黄衣女子身上。回此萧不二悄无声息的逼近到他五丈以内,依然并未发觉。 黄衣女子似是竭尽她一身所学,飞驰而来,到得林前,在岳小龙面前停下步来,已如强弩之末! 但见她双颊红晕,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叮在岳小龙脸上,只是胸脯起伏,喘的说不上话来。 岳小龙按剑而立,目光同样逼注在黄衣女子脸上,冷冷说道:“来的就是姑娘一个人么?” 黄衣女子在他说话之时,目光一转,同时问道:“他门都是你杀死的么?”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话来,却又同时住口。 但黄衣女子立即樱唇启动。接着说道:“岳少侠还认得我么?” 岳小龙剑眉倏地一挑.冷笑道:“在下如若记忆不错,姑娘当是朱衣门下的罗菊影罗姑娘了。” 黄衣女于目中闪过一丝喜悦,点点头道:“难得岳少侠还没忘记。” 很快目光一抬,低声道:“你……快走吧!” 岳小龙脸上一片冷漠,说道:“姑娘用尽心机,埋伏了恶毒暗器,把在下引来,就是要说这句话么?” 罗菊影迅速回头望望身后,说道:“不是我要他们埋伏的,岳少侠快走吧!”她说话神色,显的有些焦急。 岳小龙凝立不动,沉声道:“那是什么人要把在下引来的。” 罗菊影已然有些慌张,急忙回头望望身后,道:“你莫要多问,快快离开此地,再迟就来不及了。” 萧不二心中突然一动,忖道:“莫非她身后另有极厉害的高手赶来?” 岳小龙轩眉朗笑道:“我好不容易遇上铜沙岛的人,何况罗姑娘又是齐教主嫡传弟子,在下正要向姑娘请教,齐教主三年前使的什么花招,他人在那里?所有上铜沙岛去的人,生死如何……” 罗菊影道:“岳少侠不要说了,你……你相信我,快快离开这里……” 岳小龙目中神光湛然,直注罗菊影,问道:“罗姑娘一再催在下快走,那是为什么?” 罗菊影道:“此时寸阴如金,我……我无暇和你解说,请你相信我,快些吧。” 焦急之情,见于词表,岳小龙问道:“姑娘劝在下快走,那是说有极厉害的人物,即将赶来?” 罗菊影只是向后回顾,连连点头道:“是啊,岳少侠,相信我,罗菊影对你一片真诚,决不是骗你的……” 岳小龙仰天长笑一声,坚决的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就算是齐天宸亲来,岳某也非会会他不可。” 罗菊影一脸惶急,道:“岳少侠,你千万不能留在此地,你……你快走,快走……” 她突然回头一望,立时花容失色,惊骇失措的道:“已经来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不二忍不住探首望去,只见远处山脚间,正有一乘黑色软轿,如飞而来!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这软轿之中,不知是什么人?” 罗菊影又急又骇,突然一把拉住岳小龙衣袖,颤声道:“已经来不及了,快到树林里去躲一躲吧。” 岳小龙衣袖一挥,冷笑道:“岳某堂堂男子,从不避人。” 他这一挥手,纵然用力不猛、但却伤到少女的心! 罗菊影被他震的后退一步,呆了一呆,突然双手掩面,疾快的往林中奔入。 岳小龙心头不禁起了一丝愧歉。但眼看罗菊影已经奔入树林,宙己不好追去,只得罢了。 这一阵工夫,那乘黑色软轿,已经到了林前,两个抬轿的黑衣大汉,脚下一停,把软轿缓缓从肩头放下,停在草地中央。 这黑色软轿,轿帘低垂,停在草坪上半晌不见动静,也不见有人出来。 树林前面,突然间,静寂下来,这种静寂,使人对这乘黑色软轿,起了神秘诡异之感! 萧不二看的暗暗皱了下眉,忖道:“这软轿中,定然有着古怪,说不定是什么毒物,有意引岳小龙上当的了。” 心念方动,只听岳小龙一手仗剑,嗅目喝道:“岳某在此,尔等不用装神扮鬼,还不与我出来?” 黑色软轿之中,依然没人答话,只是静静的停在那里。 两个抬轿的汉子,放下软轿之后,早已退到十几丈外,并肩在山石上坐了下来,好像他们除了抬轿之外,就没有他们的事。 岳小龙不见人答应,心头不觉大怒,喝道:“轿中人听着,你再不出来,岳某不客气了。”手中长剑一指,大步朝软轿逼去。 萧不二隐身树后,愈看愈觉可疑,眼看岳小龙仗剑逼近去,心中暗道:“这位彩带门的少门主。当真缺乏江湖经验。” 心念一动,正待出声喝阻! 就在此时,但听一缕前声,远远传了过来! 那前声飘飘忽忽,呜呜咽咽,似断似续,如泣如诉,如杜鹃啼血,如孤鬼夜哭,声调凄凉已极。 萧不二听的方自一怔,忖道:“这声音从那里来的?” 岳小龙也已听出前声有异,猛然住步,回目四顾,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在岳某面前捣鬼?” 喝声未落,但听那黑色软轿中起了一阵悉悉嗦嗦的细响,低垂的轿帘,也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岳小龙已然有了警觉,双目神光如电,瞪着软轿,一瞬不瞬,静观其变! 萧不二伏身树后,同样的摒息凝神,只是注视着轿中动静。 鬼哭似的前声,此刻已然奋不可闻,但黑色软轿中人的行动。极可能是由前声所引发的,这也许是某种暗号! 黑色软轿的轿帘,已经被一双白净的素手缓缓掀开! 接着但见一个头发略显花白的青衣妇人,缓缓从轿中跨出,缓缓踏上草坪! 这一霎那,岳小龙如遭电击,身躯猛震,口中叫了声:“娘……” 突然弃了长剑,朝那青衣妇人奔去,扑的一声,跪拜下去。 萧不二看的大奇,心中暗道:“这青衣妇人并非彩带门主,怎会竟是彩带门少门主的娘呢?” 青衣妇人目光望着远处,脸上一片冷漠,右手缓缓举了起来! 岳小龙满脸泪痕,仰脸道:“你老人家……” 萧不二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眼看岳小龙一口一声的叫着“娘”,但青衣妇人脸上,却是一片冷峻,看不出丝毫慈爱之色。 她这缓缓举起手掌,萧不二已然感到情形有些不对,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少门主小心……”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青衣妇人举起的手掌,突然往岳小龙头顶拍落,他举手之时,虽极缓慢,但拍落之时,却是十分快速。 岳小龙仰着脸,话声还未说完,但觉顶门上轰的一声,两眼发黑,身形一歪,扑倒地上! 青衣妇人脸上漠无表情,双目远视,凝立不动,好像方才那一掌,不是她发的一般,对岳小龙的扑倒地上,恍如不见! 就在此时,那鬼哭般的前声,又突然从远处传来! 这回声音柔和得多,听来使人有百骇懒散之感。 青衣妇人缓缓转过身去,步履沉重,一手掀开轿帘,缓缓走人,轿帘重又垂下。 萧不二愈看愈觉心头震惊,忖道:“这妇人行动似是受着笳声支配!” 那两个抬轿的汉子忽然一跃而起,动作敏捷,一前一后奔向软轿,熟练的抬起轿子,如飞朝原路而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二章 吉人天相 张老头悄悄移动,靠到萧不二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岳少门主被那妇人击毙了么?” 萧不二低声道:“今日情形,十分离奇,咱们且等一等再说。” 话声甫落,但听刷的一声轻响,人影一闪,黄衣女子已从林中奔出,一下掠到岳小龙身边,俯下身去,哭道:“岳少侠,小龙,小龙,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你死的好冤……” 她连喊带哭,语声鸣咽,双膝渐渐跪了下去,一下扑到他身上,一张粉脸,渐渐朝岳小龙脸上偎去。 萧不二听她哭出“死的好冤”,心头不禁一怔,原想掠出林去,但看她偎依着岳小龙,哭的这般伤心,一时倒又不便现出身去。 但就在罗菊影抱着岳小龙哀哀欲绝的时候。忽然微风一飒,罗菊影身后,已经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蓝衣人! 这人身穿一袭夭蓝长衫,年约二十五六,脸型瘦削,却生的星目朱唇,双颧微声,相貌还算英俊。 他此刻面露冷笑,只是静静的站在罗菊影身后,一语不发。 萧不二暗暗一惊悄道“此人年纪不大,一身武功,已达上乘境界,此人又会是谁?” 罗菊影柔肠寸断,哭了一回,双手抱起岳小龙身子,正待转身走去! 瞥见身后站着一个蓝衣人,心头猛然一沉,双手惊颤,岳小龙一个身子,砰然落到草地之上。 赶忙别过脸去,拭拭脸颊,颤声道:“大师兄几时来的?” 蓝衣人脸含冷笑,徐徐说:“刚来不久。” 罗菊影望了望蓝衣人一眼,低头道:“小妹把他去埋了。” 蓝衣人两道眼神,锋芒如电,直注在罗菊影脸上,冷笑道:“三师妹倒是多情的很,这姓岳的小子,是你何人?” 罗菊影俯音道:“小妹只是觉得他死在母亲手下,心有不忍,想抱去把他埋了。” 蓝衣人冷冷一哼,道:“三师妹还想隐瞒么?” 罗菊影道:“小妹隐瞒了什么?” 蓝衣人忽然仰天大笑,道:“三师妹若非情有所钟,暗恋着姓岳的小子,方才那会抱尸痛哭,如此伤心,连我来了,都会一无所觉?” 罗菊影道:“小妹只是自伤身世。” 蓝衣人冷峻的道:“你赶在轿前,潜来此地,也是自伤身世么?” 罗菊影身躯一震,道:“我也是刚来。” 蓝衣人冷笑道:“你当我没看到么?你方才和姓岳的小子,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劝他赶快逃走?可惜人家没听你的。” 罗菊影但觉背脊隐隐发麻,花容失色,勉强镇定,说道:“我不知大师兄在说些什么?” 蓝衣人脸色倏沉,重重哼了一声,道:“三师妹,你知道吃里扒外,私通外人,犯了本门那一条禁律么?” 罗菊影惊骇的后退了一步,哭道:“我没有……” 蓝衣人冷森的望了她一眼,点头道:“那很好,你割下姓岳的首级,随小兄回去。” 罗菊影身躯一颤,两眼望着她大师兄,哀声道:“他已惨死在他母亲掌下,大师兄何用再作贱他的尸体。” 蓝衣人森然笑道:“我知道三师妹旧情难忘……”突然语声转厉,喝道:“三师妹若是下不了手,那就由小兄代劳吧!” 呛的一声,抽出长剑! 罗菊影脸色剧变,迅快的闪身挡在岳小龙前面,颤声道:“大师兄,求求你,你不能……” 蓝衣人双目寒光直注,瘦削脸上,飞过一丝残酷的冷笑,道:“你还要护着他?” 罗菊影流泪道:“大师兄,人死不记仇,你就让他落个全尸吧!” 蓝衣人邪恶的笑道:“你要小兄让他落个全尸,那你该答应小兄一个条件。” 罗菊影道:“大师兄要小妹答应什么条件?” 蓝衣人倏地逼上一步,淫笑道:“你知道背叛本门,男弟子挖目割舌,万蛇啮心,女弟子呢?废去武功,发配本门武士,人人皆可得而蹂躏,但你只要答应小兄,今日之事,小兄自会替你……”” 罗菊影突然抬手掣出长剑,大宙道:“我不要听,你不许过来。” 蓝衣人一怔,怒哼道:“贱婢,你想和我动手?” 罗菊影长剑横胸,转身朝地上的岳小龙望了一眼,哭道:“岳少侠,我罗菊影和你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相爱,只是我作茧自缚,你不肯听我相劝,死在九幽掌下,我不能救你,死后我又无法保全你的尸体,我除了死,还能做什么……” 她说的哀哀欲绝,突然横剑趄自己脖子抹去。 蓝衣人早已防她有此一着,长笑一声,陡地纵身掠起,快捷无伦,挥手一剑,朝罗菊影剑上拍去。 但听“锵”的一声,罗菊影手中长剑、被蓝衣人架开,一点指影,闪电般点到! 罗菊影心头一惊,要待闪避,已是不及,双脚一软,往地上跌倒。 蓝衣人跨上一步,狞笑道:“贱婢,你触犯本门律条,已是注定了发配给本门武士,咱们总究是师兄妹,肥水不落外人田,大师兄拔个头筹,该是顺理成章的事……”随着话声,缓缓弯下腰去,正待伸手去撕她衣衫! “嘶”,那可不是撕裂衣服的声音,而是一缕挟着轻啸的劲风,直向蓝衣人后脑射来! 蓝衣人一身武功,果然不凡,虽在淫念大炽之际,依然保持着高度警觉,头向前低,左手轻轻一抄,已把暗器接到手中,那只是一颗小石子! 蓝衣人身形倏地后转,大喝道:“什么人敢暗算本公子?” 他喝声甫出,又是“嘶”的一声,一缕劲风,劈面打到! 蓝衣人看也没看,屈指轻弹,把射来的石子,弹了回去。 这一手高明已极,原石回敬,去势如电,直向对面林中射去,但听林中有人惊啊了一声! 蓝衣人弹出石子,人已同时长身掠起,化作一道直线,扑射入林! 此处只是疏朗朗的一片松林,他疾如鹰隼,循声扑落,炯炯目光,已然飞快的向林中扫过! 方才虽然有人低啊出声,但空林寂寂,那有人影? 他几乎不敢相信还有人比他还快,能在他眼底溜走! 蓝衣人不但武功已臻上乘,心机更是深沉,——见林中无人,身形未落,脚尖已在树干上一点,一个鹞子翻身,翩然飞掠回去。 身手之捷,当真称得来去如风,但当他回出松林,飞身落地的一刹那,却把这位平目心高的气傲,目空四海的蓝衣入给怔住了! 原来就在这一转眼的工夫,躺在地上的岳小龙,和被点了穴道的罗菊影,都已不见。 蓝衣人冷峻的目光,投向左侧密林,冷笑道:“朋友能在顷刻之间,运走两人,足见高明,何用再躲躲藏藏,伏在林中,不敢露面?” “嘻,嘻,公子爷过奖了。” 一个尖细声音,突然起自身后! 蓝衣人又是一怔,他明明认定此人伏在左侧密林之中的松林,自己刚才就是从那里飞出,此刻凝目瞧去,依然不见人影! 蓝衣人心头晴暗震惊,自己遇上了绝顶高手。 但脸上却是丝毫未露,冷然道:“朋友怎不露出身来,让本公子见识见识?” 那尖细声嘻的笑道:“小老儿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过,公子爷自己没看到小老儿,怎地反怪起小老儿来了?”话声从树上传来! 黄衣人循声望去,只见松树横枝上,骑马似的坐着一个双目如鼠的瘦小老头,耸着双肩,嘻嘻直笑! 手中还拿一枝细铁丝,当作马鞭一般,悬空作势,悠然自得! 蓝衣人可不认得萧不二,怒哼道:“阁下怎不下来?”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下来作甚?” 蓝衣人目中冷芒闪动,厉声道:“你把我三师妹和姓岳的小子,藏到那里去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好好坐在这里,公子爷可曾亲眼看我动手的么?” 蓝衣人长笑一声道:“老匹夫,本公子眼里不揉砂子,你也不打听打听,齐某是谁?” 萧不二嘻嘻的道:“小老儿不用打听,方才已经听到了一些,公子爷好像是铜沙岛来的……” 蓝衣人不待他说完,剑眉一剔,暴喝一声:“不错。” “错”字一出口,身形突然凌空扑起,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直向萧不二当头劈落! 这一下他蓄势而发,出手如电,势道凌厉已极! 萧不二口中噫了一声,道:“公子爷你这作什么?”右手如意金丝急急扬起! 但听“叮”的一声,蓝衣人只觉对方手中铁丝,宛如一根铁棒,撞在剑上,不但力道甚强,而且还含着一股震力,几乎把自己长剑震飞出去,心头不觉一惊。 他武功原非等闲,这一发觉不对,立即借势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卸去震力,倒飞出去一丈来远。 飘落地上,心头大怒,狂笑道:“老匹夫,有你的!”双足一点,身形再次扑起,凌空发剑,手腕振处,一片错落剑光,有如急风骤雨,飞洒而下! 但听一阵削削之声,连珠般响起,萧不二骑坐的一段横枝,剑光过处,已被斩成了无数小块,纷落如雨,但却不见萧不二的人影。 “嘻嘻,好厉害的剑法!”声音仍在高处。 蓝衣人定睛瞧去,只见萧不二换了一棵松树,依然原式不变,骑坐在树干上。 蓝衣人厉芒连闪,怒喝道:“老匹夫,有本领你下来和本公子较量较量。” 萧不二摇头道:“用不着,嘻嘻,老实说,凭你公子爷这点能耐,只够和小老儿的徒儿动手,”说到这里,大声叫道:“徒儿,快点出来。” 刷!一条人影,从树林中飞掠而出,这人自然就是唐绳武。 蓝衣人目中寒芒飞闪,看清来人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唐绳武戴有面具,他其实只有十六岁)那会把他放在眼里?冷峻道:“原来你还有帮手!” 萧不二骑在树干上,手中铁丝朝蓝衣人一指,说道:“徒儿,你接他几招试试,这种连师妹都想染指的花花公子,不用和他客气。” 唐绳武已知他是铜沙岛朱衣门的大弟子,也就是铜沙岛主齐天宸的嫡传弟子,(只是不知道这蓝衣人就是齐天宸的儿子齐少宸)齐天宸不也就是自己记名师傅?” 但据萧不二推测,自己记名师傅齐天宸,好像并非铜沙岛主,因此授意自己和他比试比试。 当下朝萧不二抱拳道:“徒儿遵命。”刷的一声,从身边抽出短剑。 蓝衣人脸色铁青,听了萧不二的话,那还忍耐得住?朗笑一声,道:“你们师徒两个,何不一起上!”人随声走,一下欺到唐绳武面前,喝道:“你小心了!”长剑倏然划出! 这一剑发的无声无息,直到剑尖扫到,才听到“嗤”的一声急响,只见他这一剑出手之快,几乎超过了声音! 唐绳武堪堪掣剑在手,就看到对方欺身进招,立即举剑封架而上,和蓝衣人硬拼了一剑。 两柄百练精钢的剑身互撞,暴射出一片火星。 蓝衣人星目闪光,脚下错开一步,大喝一声道:“好剑法!” 挥手一剑,斜劈过去。 唐绳武举剑一封,竟然又硬接了蓝衣入一招,双剑相触,又是一声金铁大震,两人都被震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两人一连两剑硬打硬接下来,已知对方功力,似是和自己势均力敌,心头各自暗暗吃惊。 蓝衣人平日一向目空四海,连九大门派,都不在他眼里,此刻自己连发两剑,都被对方接下。心头大怒,更不打话,右腕疾翻,一柄长剑,刷刷刷,连出绝学,一剑紧过一剑,逼攻过去。 森森寒镐,幻出了漫天剑气,宛如急风骤雨,潇潇洒洒,急袭而来! 唐绳武展开剑法,反手一剑,封开对方剑势,立时借势抢攻,左手配合剑势,同时连续拍出三掌。他有备而出,掌‘随剑发,威猛异常,剑掌所指,都是对方要害大穴。 两人这一动手,双方剑招均极凌厉,几次攻拒相接,竟然各擅其妙! 眨眼工夫,双方已激斗了十几个照面,谁也沾不到对方半点上风。 蓝衣人剑势辛辣奇诡,剑上功力也远较唐绳武深厚。 唐绳武总究练剑日子尚浅,许多奇奥变化,无法发挥出来,差幸他剑掌同施,剑法不到之处,有掌势相辅,每每逼的蓝衣人刺出剑势,不得不中途变招。 蓝衣人愈打愈怒,杀机也愈来愈炽,打到三十招左右,口中突然长啸一声,身形连展! 手中长剑,剑势再变,剑光忽的大盛,寒芒飞绕,剑风如轮,像排山倒海般朝唐绳武迫击过去。 这一轮猛攻,威势果然强大无比,但听一阵锵锵剑鸣,唐绳武的短剑,立被震荡开去,只听他大喝一声,突然一剑,疾向唐绳武分心刺来。 唐绳武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眼看自己剑势,悉被封开。 心头大吃一惊,抡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心头慌张,这一掌原是情急拼命,挥手发掌,只是随手而出,但那知这一掌,无意之中,却正合了齐天宸传他的掌法心诀! 奇招突出,一双乌黑如墨的手掌,恰好拍在蓝衣人剑身之上。 他随班远半年时间,练的就是掌上功夫,这拼命一击,无形中也把“黑煞掌”力,提聚十成左右。 这一记掌势,不但发挥了齐天宸的玄奥掌法,也兼具了班远的“黑煞掌”力,但听“呛”的一声。蓝衣人一柄百炼精钢长剑,竟然齐中折断! 蓝衣人心头大震,左脚用力一旋,身子突然转闪开去,扬手一指,隔空点来! 萧不二骑在树干上,看的一惊,脱口叫道:“玄阴指!” 双方相距,差不多有着七八尺远,唐绳武连自己也想不到,糊里糊涂的一掌,竟会把对方长剑劈断,心中方自一楞! 突觉对方旋身之际,一缕锐利指风,直刺过来,再待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中,手中短剑一竖,斜劈过去。 剑势堪堪劈出,但觉右肩如中尖椎,奇痛彻骨,心中一横,忍痛一按剑柄机篁,一点银星,电射而出! 唐绳武也在此时,突然身子一仰,翻身跌倒。 躲在林中的阿菊、阿兰,睹状大惊,双双掠出! 阿兰迅快扶住唐绳武,口中低低说道:“唐少侠,你怎么了?” 阿菊却是一掠而出,长剑朝蓝衣人一指,叱道:“好个淫贼,饶你不得!” 萧不二怕阿菊不是蓝衣人对手,早已飞身而下,拦在阿菊前面,说道:“阿菊,不可造次。”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衣人手中拿着半截断剑,他虽凌空一指伤了唐绳武,但他左肩也被唐绳武“剑底飞星”打个正着,殷红的鲜血,从他肩头涔涔而下! 只见他一张瘦削脸上,青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目闪动,注视着飞身而下的萧不二,冷冷道:“阁下报个万儿。”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这个自然,你们是朱衣门,小老儿是紫煞门,咱们山不转路会转,好吧,你可以走了。” 蓝衣人冷笑一声,双足一点,人已冲天飞起,去势如箭,直向谷外激射而去,霎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阿菊跺跺脚,道:“萧老前辈,你怎么放他走了?” 萧法一道:“让他去吧,咱们留不住他的。”回头问道:“唐小哥伤的如何了?” 阿兰已经扶着唐绳武坐起,只见他脸色苍白,身躯在微微颤动,但已盘膝坐定,正在运功调息。 阿菊气愤的道:“都是你,要看人家剑法路数,害的唐少侠负了伤?” 萧不二耸耸肩,道:“他是朱衣门大弟子、朱衣教主就是铜沙岛主齐天宸,但传唐小哥剑掌十三式的,也是齐天宸。这两个齐天宸,如果不是一个人,就定然有一个是假的,你说小老儿要唐小哥和他比试剑法,重要不重要?” 阿菊道:“现在呢?你看出来了?” 萧不二点头道:“两人剑法,路数全然不同,自然不是出于一个师傅,尤其最后他点出的一指。总算看出一些眉目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转动,朝四下一掠,回头问道:“那姓罗的姑娘呢?还在不在?” 阿菊披披嘴道:“人家早就走啦!” 萧不二问道:“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阿菊道:“唐少侠替她解开穴道,她只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两人说话之际,张老头也抱着岳小龙从林中走出,口中唉了一声,道:“这位少门主看来是没救了!” 萧不二走了过去,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张老头道:“全身都已僵冷,只有胸头还有些微温。” 萧不二黯然不语,过了半晌.才道:“九幽掌,这是那一门的邪门武功?” 口中说着,目光瞥处,但见唐绳武跌坐运功的人,脸上渐渐变的灰黑,心头不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唐小哥怎么了?” 阿菊侧身坐在唐绳武身边照顾,闻言抬头道:“唐少侠没有什么呀!” 萧不二伸手一指道:“你看看他脸色!” 阿菊侧脸朝唐绳武看去,这一看,口中不觉惊啊出声! 萧不二走近他面前,仔细察看,又觉得唐绳武气息匀细,不像有什么意外,但他脸上明明色呈灰黑,极似中了某种剧毒一般。 心中暗暗惊奇,自言自言的道:“奇怪!这情形明明是毒性发作,他正在运功逼毒,自己听人说过,‘玄阴指’虽阴功,但并非毒功……” 只听阿兰忽然嗯了一声,道:“萧老前辈,我想起来了。” 萧不二道:“你想起了什么?” 阿兰道:“方才我把唐少侠扶起之时,他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两手发颤,倾出一粒比绿豆还小的黑色药丸。 我看他伤的不轻,忙道:“唐少侠,我给你拿好了’。 唐少侠摇摇头,低弱的道:“有毒。’抬手把那粒黑色药丸吞入口中,莫非他吞的是什么毒药?” 阿菊听说唐绳武吞了毒药,心头大急,埋怨道:“你怎不早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阿兰道:“我先前只当他服的是伤药,刚才听萧老前辈说他像是毒性发作,我才想起来的。” 阿菊急的流下泪来,转身道:“萧老前辈,他一定服了毒药,这该怎么办呢?” 萧不二看看唐绳武,只觉他脸上神色,好像愈来愈黑,望去简直是笼罩了一片黑气,但偏偏他坐态安祥,气息细长,却又不像有何异处,心中也琢磨不定。 张老头一手托着岳小龙僵冷的身子,缓缓放到地上,听了两个孙女的话,不觉抬起头来:瞪目道:“你们真是胡说,唐小哥干么要吞服毒药?” 阿菊道:“是啊,他干么要吞服毒药呢?” 阿兰道:“但他明明说那药丸有毒,不让我手指碰它话声未落,只见唐绳武缓缓吐了口气,忽然睁开眼来。 阿菊喜道:“好了,唐少侠醒过来了。” 阿兰脸上泛起两片红云,低头道:“原来你吞服的果然不是毒药。”一面递过一张面具,低低的道:“唐少侠把面具戴上了。” 唐绳武接过面具,随手戴上。 萧不二两颗豆眼,直盯着唐绳武脸上,原来这一瞬工夫,他一张玉面,又恢复了白中透红,那有一丝黑气?看他戴上面具,不觉呵呵笑道:“唐小哥,你方才吞服的究是什么药丸?” 唐绳武道:“是先师给小可配制的练功药丸,也可治疗跌打损伤。” 萧不二道:“那是毒药么?” 唐绳武点点头,道“老丈说的不错,小可练功之初,先师就给小可服用这种药丸,曾说这是一种剧毒之药,但也能助长功力。每月服用一丸,三年可以练成毒功,就是武功最高的人,也不怕了,在这段时间中,一旦负伤,只须服下一丸,再运功片刻,即可痊愈。” 萧不二道:“这真是闻所未闻,毒药还能疗伤。” 唐绳武道:“岂止疗伤,据先师说,一个人的身体中,潜伏着一种极强大的力量,一般武功,均无法把这潜伏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只有某几种剧毒药物,才能刺激生命中的潜能,使它发挥出来,因此这几种毒药,不但增强武功,而且还能益寿延年呢!” 萧不二频频点头,说道:“有些道理!哦,尊师给小哥配的药丸,既有这许多好处,岳少门主已是奄奄一息,你快给他服一颗试试,” 唐绳武笑道:“不成,小可这药丸剧毒无比,不曾练过毒功的人,连手指都碰不得。” 张老头望望躺在地上的岳小龙,抬目道:“萧二爷,你看怎么办?” 萧不二用力搔搔头皮,说道:“岳少门主来的时候,这一路上,都留有暗记,彩带门的人,定会找来,咱们纵然无法救治.也该把他带出去才好。” 张老头道:“萧二爷说的是极。”俯身抱起岳小龙,说道:“那就走吧!” 萧不二心头沉重,叹了口气,道:“真是天不假年!”摇摇头,当先朝狭谷走去。 唐绳武紧跟着萧不二身后,问道:“萧老丈,岳少门主真的没有救了么?” 萧不二接着说道:“可惜小老柳为了要引开蓝衣人,不曾在场,她穴道一解,就不别而去,否则可以从她口中,问出些端倪来。” 唐绳武道:“哦,是了,方才小可和蓝衣人动手,老丈从他剑法上。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萧不二道:“小哥放心,你那记名师傅,决不是铜沙岛主。” 一行人脚下都快,一会工夫,已经退出谷口。 萧不二走在前面,堪堪穿林而出,瞥见林外凝立着两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心头蓦然一动! 但自己一行人,既已落在人家眼中,只好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那两个青衣人看到张老头手上抱着的岳小龙,两人互望一眼,然后又打量着众人似是已看出萧不二是领路的人。 两人同时朝萧不二抱抱拳道:“诸位大概就是彩带门的朋友了?” 萧不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两位有何见教?”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奉夫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夫人”这两个字,顿使萧不二想起方才黑色软轿中的青衣妇人,心中又是一动,问道:“你们夫人要两位在此相候,不知有什么事?” 左首青衣人道:“夫人特派在下两人前来奉邀诸位。” 萧不二道:“你们夫人是谁?” 左首蓝衣人道:“诸位见了夫人,自会知道。” 萧不二道:“她在那里?” 左首青衣人道:“就在前面不远。” 萧不二久走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但觉这两个青衣人身上未带兵刃,似是有意表示并无敌意。一时心中感到捉摸不定,沉吟道:“两位是那一路的朋友?” 右首青衣人冷冷道:“朋友要问什么,等见到夫人,再问不迟,恕在下无可奉告。” 萧不二冷冷一哼道:“两位可知我是谁么?”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二人不用知道朋友是谁,诸位若是决定去了,就请随咱们来。” 话声一落,和右首青衣人一同转过身子,并肩往前行去。 萧不二拿他们有办法,搔搔头皮道:“看来只好随他们去了。” 右首青衣人回头道:“咱们话已传到,去不去悉听尊便。” 两人脚下突然加快,在山径上奔行而去。 萧不二低喝一声:“走。”当先跟了下去。 唐绳武、张老头和阿兰、阿菊也各自展开脚程,随着奔行。但见山路越来越是荒僻,似非方才来的路径。 前面两个青衣人愈来愈快,一味的急奔,后面的人自然也不肯示弱,提气疾行。 双方似是较量上了脚程,你快,我也快,不到片刻工夫,已经翻山越岭,奔行了十几里路。前面两人依然并无停止之意,只顾放腿奔。 萧不二心头暗暗怒恼,突然一提真气,双足点处,身形破空飞起,快若流星,一下越过两个青衣人头顶,飘落到两人面前数丈之外。站在路中,嘻嘻一笑,道:“两位一味急奔,不嫌得太快么?” 两个青衣人没想到萧不二会有这等高绝的轻功,在自己两人奔行之中,居然一下超越到前面去,心头齐齐一楞,立时刹住身形。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两人奉命引路,夫人曾有交待,希望诸位去的越快越好。” 萧不二道:“你们夫人究在那里?” 左首青衣人忽然伸手遥指前方一处密林,说道:“就在前面林中,已经到了。” 众人随着他手指望去,也只见到山麓间一片密压压的树林,不见房舍。 萧不二道:“既然已到地头,两位快快带路吧。” 两个青衣人一言不发,领着众人继续朝前奔去。 不多一回,便已奔近山麓。 萧不二虽未开口,但已暗示大家小心戒备。 行人穿林而入,但觉林内枝柯纠结,幽暗如晦,一条曲折小径,穿行其中,但一望而知是临时开辟出来的。 萧不二江湖经验老到.手中执着一支细铁丝,紧随在两人身后,功凝百穴,耳目并用,暗暗查看密林之中,有无埋伏? 他不查还好,这一查,顿时发觉这一路行来,每一个转弯角的有利地形上,都有对方埋伏的人! 这一片密林之中,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而且每一个人都占了地形上的绝对优势,也等于说进入这片密林之人,只好处处挨打,无异进入了绝地。 萧不二心头暗暗震惊,付道:“看来对方处心积虑布下陷阱,要把自己几人引来的了。” 心念转动之际,已经到了密林之中,这是砍去了数十棵大树,硬在林中开辟出来的一片空地。中间搭起了一座蓬帐,门帘低垂,看去显得十分神秘。 两个青衣人穿出树林处,便自停步,垂下双手,左首汉子忽然合着嘴唇,吹出一声极为清细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两片竹叶,合在一起吹出来的,清细之中,带着轻微震动的节奏。 帐门乍启,一个白发苍苍,身形询楼的老人,迅快走了出来。 这老人左眉骨上,凹陷着一道极深的刀疤,断眉独目,身穿一件半长不短青竹布衣衫,腰束麻绳,斜插一支竹节鞭。 当门而立,朝萧不二等人,抱拳拱手,笑道:“夫人已在帐中恭候多时了,诸位请进。” 说完,退到一旁,让开了去路,他虽是面含微笑,但在别人看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狞恶之相。 萧不二见多识广,骤睹此人,心头不禁暗暗一怔,忖道:“这帮人怎会在这里出现?” 心中想着,也就当先走了进去,几人相继随入。 但见这蓬帐之中,隔成前后两间,前面一间,中间放着一张锦榻,榻旁端坐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少妇,睁大双目,望着门外。 一见萧不二等人走了起来,立即起身相迎。 她没理当先走入的萧不二,唐绳武二人,却直向张老头迎来,目光落在他手中抱着的岳小龙身上,急急间道:“岳少侠伤势如何了?” 声音娇脆,略带些咽哑,显的十分关切! 萧不二暗暗皱了下眉,忖道:“这位岳少门主,认识的女子倒是不少。”一面略作抱拳,说道:“夫人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青衣妇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盯在岳小龙脸上,没有理会萧不二的问话,攒着翠眉,娇声道:“他伤的这般厉害,你快把他放到榻上去。” 敢情这张锦榻,就是为岳小龙准备的。 张老头没有说话,依言把岳小龙放在锦榻之上。 青衣少妇跟着走近榻前,当着众人,也不避嫌,伸出纤纤玉手,直朝岳小龙怀中探去。 萧不二不知她和岳小龙究竟是什么关系,自然不好阻拦,只是暗暗凝聚功力,在旁监视。 只要发现她有加害岳小龙的举动,立可出手。 青衣少妇纤手在岳小龙胸口一摸,她那匀红的粉脸上,突然神色大变,咽声道: “他……他已经死了………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粉颊,流了下来,双膝一屈,扶着锦榻,哭道:“岳少侠,你去的太快了,我兼程赶来,指望你留着最后一口气,准知我这番心意,还是白费了……”她幽幽低位,说来凄楚欲绝! 阿兰、阿菊都是女孩子家,心肠较软,也陪着她掩面流泪! 蓬帐之中,顿时充满了一片凄凉气氛! 青衣少妇低低哭泣了一阵,突然站起,拭泪道:“岳少侠,不论你是生是死,我带来的一颗药丸,还是给你吞服了吧!” 话声一落,探手入怀,摸出一颗核桃大的蜡九,捏碎外壳,剥去包着的人皮纸,里面是一颗算盘子大小的殊衣药丸。 青衣少妇回头望了萧不二等人一眼,似是张口欲言,但略一犹豫,忽然把药丸纳入自己口中! 轻轻咀嚼了几下,别过身去,一千捏开岳少龙牙关,也顾不得羞耻,一下俯下身子,把口中药丸,口对口哺入岳小龙嘴中,运气逼下喉咙。 阿兰、阿菊总究是女孩儿家。早已羞红双颊,别过头去。 这一瞬间,站在榻前的人,但觉异香扑鼻! 萧不二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登时想起了二十年前轰传江湖的疗伤圣药,忍不住失声道:“九九还原丹!” 青衣少妇倏地转过身来,她脸上娇红未退,睫承泪珠,望着萧不二,点点头道:“不错,我喂他的正是‘九九还原丹’,老丈如何知道的?” 萧不二道:“九九还原丹,江湖上视为疗伤圣药,小老儿昔年曾听人说过。” 青衣少妇目光眨动,幽幽的道:“贱妾适因救人心切,还未请教老丈高姓?” 萧不二耸耸肩,道:“小老儿萧不二,有个不雅的外号,人称……” 青衣少妇睁大双目,还未等萧不二说完,啊了一声,失惊道:“老丈就是名满江湖的神偷萧老丈,贱妾失敬之至。” 萧不二摸摸下巴,嘻嘻一笑,道:“惭愧,惭愧,偷儿就算成了神,也上不了天堂,见不得玉皇大帝……” 他这两句话、听得阿兰、阿菊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萧不二慌忙收起笑容,抱拳道:“咱们还没有请教夫人……” 青衣少妇道:“贱妾竹青青。” 萧不二听她报名姓竹,心中更是有数,问道:“江湖上姓竹的不多,夫人想必和枯竹帮渊源极深了?” 竹青青道:“外子竹中英,就是敝帮帮主。”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她已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是枯竹帮的帮主夫人,如何方才还当着大家,口对口给岳小龙喂药?” 萧不二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帮主夫人,贵帮老帮主倒和小老儿有过数面之缘,难怪方才见了独日玄坛,还有些面善。” 接着又道:“这就是了,‘九九还原丹’,葛无求视若拱壁,据说他一世只练了一炉,一炉只有十二粒,但却送了贵帮老帮主三粒,当今之世,只怕也只有贵帮有了。” 竹青青道:“敝帮也只存了最后一粒……”忽然目光一抬,问道:“萧老丈如何知道的?”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是听贵帮老帮主亲口说的,当年神医葛无求为了练制‘九九还原丹’,走遍天下,采集到九十八种稀世灵药,独独缺少一味竹宝。 据闻只有贵帮才有,就亲自找上竹山。向老帮主求取,老帮主听他为了练制丹药,慨然把贵帮仅存的一枚竹宝相赠,两人遂为至友。 当时葛无求原以为这一炉丹药,最少也可练上百粒,答应丹成之后,以四分之一相赠,作为酬报,那知道这一炉丹药,一共只炼了十二粒,因此就送了贵帮三粒。” 竹青青点点头,道:“老丈说的不错,贱妾也曾听外子说过……” 她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望望萧不二,叫道:“萧老丈……” 但她却欲言又止,倏地住口。 萧不二看出她定然有事,问道:“夫人有何见教?” 竹青青道:“贱妾有一件事,想奉托萧老丈,不知该不该说。” 萧不二道:“夫人只管请说。” 竹青青道:“萧老丈一行,护送岳少侠,想必也是岳少侠的朋友了?” 萧不二道:“正是,正是,小老儿一条命还是岳少侠救的,自然是朋友了。” 竹青青望了几人一眼,徐徐说道:“三年前,贱妾师父遭遇大难,承蒙岳少侠仗义出手,不但救了贱妾性命,敝帮也因有岳少侠揭发好人阴谋,幸得保全……” 唐绳武听她说到这里,暗暗忖道:“原来她感激岳少门主恩德,才不避男女之嫌,不顾羞耻,毅然口对口喂他药丸,试想当时除了她自己喂药,岳小龙只有胸口微温,全身已冰凉如死,她能要谁口对口喂药?” 想到这里,方才对她轻视之心,顿时变成了肃然起敬。 只听竹青青续道:“昨日傍晚,贱妾接到报告,齐少宸赶来崤山,要以阴人对付岳少侠。” 萧不二惊异的道:“阴人?” 他闯荡江湖多年,从未听到这等古怪名称。 竹青青道:“据敝帮手下探到的消息,好像这阴人十分厉害,就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也必死无疑……… 萧不二想到那青衣妇人受着前声指挥,行动迟缓,似是僵尸一般,心头不禁油生凉意,点点头,没有作声。 竹青青接着说道:“贱妾虽不知他们出动的阴人,究是什么?但既然得到这项消息,就想通知岳少侠留意。 那知贱妾迟来了一步,赶到此地,正好有几个朱衣门的人,得到齐少宸的命令,由此退走,被贱妾擒到了一个,才知岳少侠已伤在阴人手下,被彩带门的人救走。” 说到这里,目光徐徐一抬,伸手掠掠鬓发,续道:“贱妾以上说的,是此行经过,贱妾另有一事奉托。” 萧不二道:“夫人只管请说,小老儿能力所及,自当效劳。” 竹青青敛社一礼道:“老丈一言九鼎,贱妾这里谢了。” 萧不二连忙避开,摇摇手道:“夫人快不可如此,什么事只管请说。” 竹青青臻首一抬,一双盈盈妙目,望着萧不二问道:“老丈既知‘九九还原丹’之名,自然也知道它原定的名称了?” 萧不二心中暗道:“你这不是存心考我?” 一面摸摸下巴,笑道:“这个小老儿倒是听人说过,神医葛无求当时原定的名称是‘百草回春丹’对不对?” 竹青青展颜一笑,道:“老丈可知‘百草回春丹’的效用么?” 萧不二道:“江湖传说,他若是练成了‘百草回春丹’,就是重伤已死的人,只要在三日之内,仍可起死回生。” 竹青青点点头,道:“不错,可惜葛神医花了二十年心血,遍历名山大川,只找到九十八种灵药.依他原定的目标,还缺少两味主药,遍求不得……” 她口气微微一顿,又道:“其中一种,就是敞帮仅存的一两竹宝,竹宝仅能打通全身骨节,引得药性难以到达的骨节,使断骨续合,但依然并非主药。” 唐绳武、张老头、阿菊、阿兰,听她娓娓道来,把“百草回春丹”说的这般神效,大家都听出了神。 萧不二也只是点头,没有插口。 竹青青又道:“百草回春丹,一味最主要的草药,叫做还魂草,功能起死回生,续命还魂。但葛神医始终没有找到,他找上敞帮,先翁慨然以竹宝相赠,他下山之时,仰天长叹: ‘神医难求,返魂无术,那就只能还原了,也许这是天意吧?’那时他已放弃找寻返魂草。 决定用‘九九还原丹’之名了。” 萧不二吁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竹青青道:“葛神医自号无求,一世无求于人,先翁赠他竹宝之时,他曾说若无竹宝。 难治骨伤,只能练成普通泊伤之药,因此一口答应了将他练成的一炉丹药,以四分之一相赠,过了两年,他果然再上竹山,送来三粒‘九九还原丹’,此后和家翁成了莫逆之交,也时常到竹山去。” 唐绳武看她只是说着葛神医的往事,心中暗暗纳罕,忖道:“她述说往事,不知要托萧老丈什么事?” 但奇怪的是萧不二并不催问,只是静静的听她说着。 竹青青继续说道:“这些话,贱妾那是听外子说的,后来葛神医大概有三年没有来,先翁去世那年,他突然赶上竹山,听说先翁已经病故,不禁顿足长叹道:“老夫来迟了,老夫来迟了!’接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授予外子,郑重地道:‘令尊已死,使老夫深感遗憾,你好好保存此纸,日后倘遇‘九九还原丹’无效之时,可找老夫去……” 萧不二听到这里,突觉眼睛一亮,喜道:“夫人之意,可是要小老儿去找葛神医么?” 竹青青点点头,道:“贱妾在这片林中,布上了敝帮‘枯竹阵法’,最强的敌人,也休想闯得进来,原是临时准备的给岳少侠疗伤之处;但岳少侠除了胸口还有一丝微温,全身俱已僵冷,已是与死无异,只怕‘九九还原丹’也难以奏效了……” 她在说话之时,把手中一张旧纸,朝萧不二递了过来,道:“这是葛神医留下的地图,他就在终南葫芦谷中。” 萧不二听的一怔,暗想:“此去终南,还有几百里路,最少也要四五天才能赶到,岳少门主全身已冷,那里还能捱得过这许多天?” 竹青青见他面露迟疑,忙道:“老丈可是觉得岳少侠已经无救了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是因此去终南,少说也得几天时光,只怕……” 竹青青没待他说完,接着:“方才贱妾喂他服下‘九九还原丹’,只要他一息尚存,大概可以支持三天,老丈如能在三天之内,找到葫芦谷,也许还有希望。” 萧不二暗想:“以自己的脚程,要在三天之内,赶上终南,大概还不成问题。”这就点点头道:“小老儿自当尽力而为。” 回头朝唐绳武。张老头等人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四位,那就不用去了。” 张老头自知无法跟得上萧不二,连忙点头道:“救人如救火,萧二爷只管前去。” 竹青青道:“四位不嫌简慢,那就暂留此地好了。” 唐绳武道:“小可随老丈前去,路上也好有个接替。” 萧不二想了想,道:“也好。” 当下不再多说,把“神医”那张地址揣入怀中,回身抱起岳小龙。 一面朝唐绳武道:“咱们走吧!” 首先朝帐外行去。 唐绳武别过众人,跟着出去。 竹青青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急急跟了出来,说道:“萧老丈请留步。” 萧不二回头道:“有事?” 竹青青道:“那张地图,是葛神医的亲笔画的,也许是见面时的凭证。” 萧不二应道:“小老儿记下了。” 竹青青道:“老丈好走,贱妾不送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三章 误入毒谷 由崤山西行,接连秦岭山脉,终南山还在秦岭之西。 这一路,都是崎岖的山径,萧不二、唐绳武抱着岳小龙,一路西奔,第三天中午时光,总算赶到终南山下。 萧不二脚下一停,长长吁了口气,道:“咱们总算赶到了。” 唐绳武道:“老丈不知葫芦谷还在什么地方?” 萧不二道:“终南山绵亘八百里,大小山谷,数以千计,许多山峰,尚且都没有名称,何况一个幽谷,这葫芦谷也许是葛神医自己起的名字,咱们得先查查地图再走。”说着,把岳小龙交到唐绳武手上,探怀取出那张旧纸,仔细看了一遍。 但见纸上画有一座插天高峰,峰下有一条小径,婉蜒通向一处幽谷,谷口注着一行蝇头小字:“葫芦谷在仰天坪之西,葛无求隐居于此。” 唐绳武抱着岳小龙,探首看去,这张地图,简直画的像山水画,而且笔法奇劣,毫无特微,心中暗道:“像这样的山势,深山之中,到处都是这般模样,这葫芦谷又到那里去找?” 萧不二看了一会,也直是皱眉,摺好地图头,他又从唐绳武手中,抱过岳小龙,说道: “咱们走吧!” 唐绳武疑惑的道:“老丈已经认出来了么?” 萧不二摇摇头,道:“葛神医这张地图,比小老儿画划还要蹩脚,那能按图去找?” 唐绳武道:“那该怎么办?” 萧不二道:“咱们目下只能去碰碰运气,先找一座高峰,看看有没有和它相像的幽谷?” 唐绳武道:“但岳少门主只剩下最后半天时光了。” 萧不二道:“据我看来,岳少门主绝不似夭折之相,也许吉人自有天相。”口中说着,举步在前走去。 两人入山渐深,一路俱是危崖峻岭,也不知找了多少高山幽谷,却没有一处和葛神医图中的葫芦谷相似之处。 一天时光,很快的过去,眼看太阳流霞,已逐渐被茫茫夜色所吞没,山林问开始昏暗下来! 萧不二到了此时,也不禁有点着急。 自己两人虽然尽力在三天时光赶到终南,但错过今天,岂不是错过了岳小龙的治疗机会:同时也辜负了竹青青的重托。 他双手抱着岳小龙,心头沉重,脚下也显得沉重起来! 忽听唐绳武口中惊“咦”一声,叫道:“萧老丈,前面好像有一条山径!” 乱山之中,人迹罕至,那有山径? 萧不二急忙举目望去,前面不远,砂石之间,果然发现有一条曲折小径,随着山势迤逦而去。 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人经常在这里走动,那会出现山径?” 萧不二突然之间,眼睛一亮,急急说道:“咱们快走。”立即循着小径,放步而行: 转过山脚,但见那小径直朝一处山坳中通去! 萧不二仰首一望,左首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峻峰,已被夜气所笼罩,心中不禁大喜,一面摇摇头道:“葛无求把这座山峰,画的全走了样,咱们是盲人骑瞎马,误打误撞,总算闯对了地头!” 唐绳武吁了口气,道:“这里就是葫芦谷了,小可替老丈开路。”当先举步朝山拗中走去。 萧不二抱着岳小龙走在他后面,口中笑道:“自然是葫芦谷了,葛无求这地名取得真是不错,江湖上谁不知道他是卖药的?” 山谷问乱石累累,细流涓涓,一条小径,曲曲折折循着崖下山涧,向里延伸,不知它像不像葫芦。 萧不二把它说成卖药的葫芦,当真妙语解颐,这葫芦里面,就没有人知道他卖的是什么药了。 片刻工夫,已经到了山谷尽头,果然看到一座青石砌成的房子,竹篱圈绕,矗立在一片空地上。 唐绳武走到前面,只见篱门紧闭,不见炊烟,侧耳听了一阵,高声叫道:“先生在么?” 石屋中传出一个苍老声音问道:“什么人?” 唐绳武道:“咱们特地找先生来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你们如何进来的?” 唐绳武道:“咱们有先生画的地图,才找来的。” 苍老声音似乎低低的说了声:“奇怪!”接着说道:“好吧,你们自己进来吧!” 唐绳武回头看了萧不二一眼,就伸手推开篱门,走了进去。 穿过白石小径,行到屋前,但觉两边种着不少花草,走过之时,花草间响起一阵悉悉蠕动! 好像有许多蛇虫之类的东西,纷纷往草间躲了进去,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两人走到门前,两扇灰黑木门,紧紧关闭,也不见葛神医前来开启。 唐绳武举手在门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先生……” 话声未落,只听那苍老声音重重说道:“老夫又没把门闩上,你不会推的重一点,难道还要老夫出来迎迓么?”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位葛神医似乎有点怪僻,不近人情。”左手按着木门往里推去,木门果然没有闩上,应手而启,两扇木门,登时大开。 这时天色早已全黑,石室之中,没点灯火,更是一片漆黑,但在黑暗之中,却有两点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唐绳武直瞧! 萧不二慌忙把岳小龙交到唐绳武手上,走上一步,拱拱手道:“在下萧不二,冒昧登门,多多惊扰葛神医了。”说完,举步朝屋中走入。 唐绳武立即跟着进去,跨入屋中。 那苍老声音忽然呵呵一笑,道:“好,好,请,请。” 擦的一声,总算亮起了火种! 火光之中,只见一个白髯老人颤巍巍的从椅上站起,点燃了油灯,然后又回到椅上坐下,望着两人问道:“你们如何进来的?” 这间石屋之中,只有一把椅子,主人自己坐了,客人只好站着说话。 萧不二道:“在下两人,有先生亲笔画的地图,才能找到此地。” 白髯老人又道:“你们没遇上什么事吧?” 萧不二心中暗暗奇怪,一面答道:“没有。” 白髯老人一手摸着白髯,只是朝两人身上打量,接着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道:“看来果然没有什么,这就奇了!”说到这里,忽然抬目问道:“你们做什么来的?” 萧不二朝岳小龙一指,说道:“这位是采带门的少门主岳小龙,他在三天之前,伤在阴人‘九幽掌’下,除了胸口微温,全身业已僵冷……” 白髯老人道:“已经死了么?” 萧不二道:“还没有。” 白髯老人道:“他倒经得起死。” 萧不二道:“本来早就死了……” 白髯老人道:“那为什么不死?”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葛神医说话真绝!” 萧不二道:“差幸当时遇上枯竹帮帮主夫人,喂了他一粒‘九九还原丹’……” 白髯老人口中“唔”了一声。 萧不二又道:“但据竹夫人说,岳少门主全身已冷,仅凭‘九九还原丹’,只怕无救,因此把先生昔年留下的一张地图,交与在下,要在下赶来葫芦谷求治。”说完,伸手入怀,取出那张地图。 白髯老人忽然放声大笑,道:“你要老夫救他么?” 萧不二把地图递了过去,道:“这是先生昔年承诺之言,曾说日后倘遇‘九九还原丹’无效之时,可来葫芦谷找寻先生,这张地图,就是先生亲手所绘……” 白髯老人接过地图,只看了一眼,就往大油中笼去,脸上忽然有了笑容,点点头道: “好,你们把他放下来。” 萧不二看他看到地图,果然一口答应,心中大喜,暗暗吁了口气,连忙拱手道:“多谢先生。” 唐绳武往屋上四周一看,除了白髯老人坐的一张矮椅,就一无所有,不禁踟躔道:“把他放在地上么?” 白髯老人道:“自然放在地上了。” 唐绳武依言把岳小龙放在地上。 白髯老人忽然站起,从身上脱下一件宽大黑袍,盖到岳小龙头脸之上,然后又回到矮椅上坐下,朝唐绳武招招手道:“小哥过来。” 唐绳武依言走了过去。 白髯老人道:“你伸出左手来,让老夫瞧瞧你的脉搏。” 唐绳武听的奇怪,忙道:“先生弄错了,求医的是岳少门主,不是小可。” 白髯老人哼道:“老夫知道。” 唐绳武道:“那么先生该瞧的是岳小门主的腕脉……” 白髯老人不耐道:“老夫叫你把手伸过来,你就伸过来。” 这就奇怪,求医的是岳小龙,他却要瞧唐绳武的腕脉,只有辰州祝由科,口中才会喊着:“楼上有病,楼下好医,夫家有病,娘家好治”,莫非这白髯老人——葛无求,学的是辰州祝由科? 萧不二也感到白髯老人行动古怪,站在一边,说道:“唐小哥,先生既要诊你的脉,你就伸手让先生瞧瞧。” 唐绳武只得伸出左手,递了过去。 白髯老人右手五指搭在唐绳武手腕之上,低头阖目过了一回,五指一松,又道:“再把右腕拿给我。” 唐绳武依言送过右手,白髯老人搭了一回,缓缓放开他右腕,点点头道:“果然不错,练的是毒功,哈哈哈……” 唐绳武心中暗道:“此人脉理果然精通,居然知道自己练的是毒功了。”当下说道: “先生诊察了小可之脉,不知有何教言?” 白髯老人一挥手道:“很好,你站到一边去。” 唐绳武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依言退到一旁。 白髯老人目光一抬,朝萧不二道:“你也过来。” 萧不二心下虽觉奇怪,却也依言走了过去。 白髯老人道:“左手给我。” 萧不二把左手送到他面前。 白髯老人手指在他脉门上按了一回,脸露惊奇,说道:“原来你没有练过毒功?” ‘没练过毒功,这有什么值得惊奇?” 萧不二笑道:“在下自然没练过毒功。” 白髯老人道:“这就奇了。” 萧不二道:“在下没练过毒功,又何奇之有?” 白髯老人朝唐绳武一指,道:“方才进来之时,是这位小哥走在前面。” 萧不二道:“不错。” 白髯老人道:“老夫谷中,养了数以千计的毒物,练过毒功的人自然无碍,但没练过毒功的人,休想擅入一步,你跟在他身后,怎会丝毫不曾惊动他们……” 他用手搔搔头皮,沉吟道:“除非你足不点地,轻功已到了踏雪无影之境。” 唐绳武听的暗暗“哦”了一声,忖道:“这就是了,方才进来之时,自己曾听花草丛中,悉悉作响,原来是他豢养的毒物。” 萧不二也暗暗一惊,接着嘻的笑道:“先生说的不错,小老儿人称雪上无痕的使是。” 白髯老人忽然得意的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妙极,妙极,雪上无影,这太好了。” 萧不二久历江湖,自然听得出白髯老人口气之中,似是别有用心,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白髯老人大笑未已,突然伸手一指,点了过来。 这一指,来的突然,而且出手十分奇奥,萧不二要待躲闪,已是不及,应指往地上跌坐下去。 唐绳武猛吃一惊,急急喝道:“你要做什么?” 白髯老人出手奇快,在唐绳武喝声出口之际,已然在萧不二身上,连点了十几处大穴,左手一扬,一颗乌黑的药丸,很快塞入萧不二口中。才回头笑道:“小哥别忙,老夫要闭住他的少阴心经,以及胃经,才可服我特制毒药。” 唐绳武骇然道:“你给他服的是毒药?” 白髯老人笑道:“不错,这颗毒丸,是老夫秘制之药,一颗药丸的力量,足可毒毙一百头老虎。” 唐绳武道:“这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也是练毒功的人,总该知道这种奇毒之药,配制不易,比人参还要珍贵的多。” 唐绳武道:“但萧老丈并没有练过毒功。” 白髯老人道:“没练过也不要紧,老夫三日之内,可以使他速成。” 唐绳武目注白髯老人,怒声道:“你不是葛神医?” 白髯老人大笑道:“老夫几时和你说过是葛无求了。” 唐绳武听的大怒,喝道:“你怎不早说,这一来,岂不是耽误了岳少门主的救治时间?” 白髯老人朝地上躺着的岳小龙看了二眼,缓缓说道:“他本来已是快死的人了。” 唐绳武大喝一声:“老匹夫,你真该死!”左手扬处一掌向白髯老人劈了过去。 这一掌他含愤出手,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一双手掌漆黑如墨! 白髯老人看他使出“黑煞掌”,不由哈哈一笑道:“娃儿,你还会黑煞掌?” 他既不闪避,也不举手封格,两道炯炯目光,只是盯着唐绳武劈来的手掌。 但听“砰”的一声,唐绳武手掌结结实实的拍在白髯老人胸口。白髯老人一动不动,唐绳武却被震的倒退了三步。 白髯老人微哂道:“只有四成火候,但江湖上已经没有人承受得住了。” 唐绳武眼看白髯老人但然承受了自己一掌,不但不能伤他分毫,反把自己震退了三步,心头震骇无比。 突然从身边抽出短剑,喝道:“老匹夫,你再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 白髯老人双目之中,寒光暴射,沉喝道:“娃儿住手!” 唐绳武道:“你还有何说?” 白髯老人一手捋须,徐徐说道:“小娃儿,你此时纵能胜得老夫,或是把老夫杀了,但他们两人,也就死定了。” 唐绳武道:“你待怎的?”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总该知道老夫对你们并无恶意,若要杀死你们,哈哈,别说你们两个人,就是二十个、二百个,也早就死去了。” 唐绳武一手按剑,怒声道:“你究竟打算怎样?” 白髯老人徐徐说道:“老夫隐居千毒谷,穷数十年心力,练成了举世无比的毒灵丹,可以使他们速成。” 唐绳武道:“你不该耽误了岳少门主的救治,他今晚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白髯老人道:“他不是已经服下葛无求的‘九九还原丹’了么?” 唐绳武道:“‘九九还原丹’并不能救治他的伤势,咱们才兼程赶来。” 白髯老人微笑道:“九九还原丹还救不了他,找葛无求又有何用?”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娃儿,你应该知道‘百草回春丹’和‘九九还原丹’除了只缺少一味还魂草,其他治伤灵药,可一味也不少,这娃儿伤势最重,服了‘九九还原丹’应该早就好了。” 唐绳武道:“但他依然全身僵冷。” 白髯老人笑道:“你可知道一个人纵然没有受伤,也会死的,难道世上死去的人,都是负了重伤才死么?” 唐绳武听的一呆,说道:“小可听不懂。” 白髯老人又道:“老夫是说他只是没有还魂,内伤早已好了。” 唐绳武愤然道:“你说来说去,岳少门主还是没有救了。” 白髯老人口中咄了一声,道:“谁说他没有救了?” 唐绳武心中一动,问道:“你能救他么?” 白髯老人道:“他一直没有苏醒,仅是缺少还魂草而已,只要再喂他服下还魂草,自然就能活。” 唐绳武喜这,“老丈有还魂草么?” 白髯老人道:“没有,但老夫要在他苏醒之前,先给他换血。” 唐绳武吃惊道:“你说什么?” 白髯老人道:“老夫是说,先给他换过一身毒血。” 唐绳武怒哼道:“你发疯了。” 白髯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已在替他换血,不信你过去瞧瞧。” 唐绳武听得大奇,心中暗道:“岳少门主一直躺在地上,你又没去动他,怎能说已在替他换血了呢?” 心念转动,不觉走了过去,伸手揭开岳小龙身上盖着的一件黑袍。 这一揭,唐绳武看的大吃一惊,脚下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喝道:“你……这是什么?” 原来他揭开这件黑袍,但见岳小龙头脸手足上,密密麻麻叮着无数黑色小虫,望去竟然成了一个黑人。 白髯老人得意一笑,道:“这是老夫身上养着的毒虱,哈哈,娃儿,你别小看了这些虱子,它们经年累月吸着老夫身上毒血,已是奇毒无比,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经不起它们叮上一口。” 唐绳武骇然道:“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都经不起它们叮上一口,岳少门主身上,叮着这许多毒虫,如何经受得起?” 白髯老人大笑道:“问得好,但你总该知道,这娃儿在未服还魂草之前,已是快死之人,老夫让它们把吮自老夫身上有毒之血,输入他体内,先使他血液含了剧毒,待会再给他服用‘毒灵丹’。等他苏醒之后;就和老夫一样,成了身具奇毒之人,你师傅教你练的毒功,最少需有三年时间,方能练成,但这娃儿经这一来,只要一天工夫,就成功了。” 他说到得意之处,不由的纵声大笑起来。 唐绳武到了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仍把那件黑袍,小心翼翼的替岳小龙盖上,一面问道:“老丈可以保证岳少门主不死么?” 白髯老人道:“老夫自然可以保证,他真要是死了,老夫岂肯让它们把宝贵毒血,白白的糟蹋了。” 唐绳武望望萧不二,又道:“这位萧老丈呢?” 白髯老人道:“他没有毒虫替他换血,需要三夭时光,才能成功。” 唐绳武疑惑的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萧老丈和岳少门主两人,变成身具剧毒之人?” 白髯老人掀髯大笑道:“老夫隐居千毒谷中,数十年来,从无一人上门,而且你们来的凑巧,十天之前,老夫才练成举世无匹的‘毒灵丹’,老夫岂能错过机会?” 说到此处,两道炯炯目光,盯注在唐绳武脸上,肃然道:“娃儿,老夫要问你一件事,你得实言相告。” 唐绳武道:“你要问什么?” 白髯老人道:“你一身毒功,是跟谁练的?” 唐绳武道:“先师姓班,讳远。” 白髯老人神色一动,说道:“你果然是他的传人!” 唐绳武道:“你认识先师?” 白髯老人哼了一声,道:“岂止认识,他还是老夫的同门师弟……”忽然住口,不往下说,接着说道:“据老夫推断,你娃儿的毒功,入门不久,最多也不会超过八月,那是说,你师傅也才死了不久。” 肩绳武点点头,道:“是的,先师去世才两个月。” 白髯老人道:“如何死的?” 唐绳武道:“先师是死在两个毒人之手。” 白髯老人身躯一震,目射奇光,急急问道:“毒人,你说你师傅是死在两个毒人手下的?” 唐绳武道:“先师和两个毒入连接了几掌,身中奇毒,据先师说,毒人之毒,无药可解,详细情形,小可也不知道。” 白髯老人奇道:“毒人之毒,无药可解,天底下居然还有毒人?” 他似是陷入深思之中,一手捻着白髯,只是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当时你可在场?” 唐绳武道:“小可当时被先师点了穴道,放在屋中,不准外出,只知有一个叫申惜娇的女人,带着几个毒人,找上门来,先师和他们对了几掌,就中了他们的毒。” 白髯老人道:“你娃儿都有了几分火候,班远这许多年来,应该早就练成毒功的人,该是百毒不侵的……” 说到这里,望了唐绳武一眼,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你师傅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本门之事?” 唐绳武道:“没有,小可随先师只有半年时光,连他老人家的名号,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白髯老人道:“你想不想知道?” 唐绳武道:“如果老丈肯说,小可自然想听。” 白髯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老夫是你大师伯。” 唐绳武道:“小可连师门渊源,都一无所知,等老丈说出来了,小可自然要拜见大师伯。” 白髯老人笑了笑,道:“娃儿,算你有理。”接着说道:“本门原称二毒门,从不在江湖走动,故少人知,二毒就是蛇虫和草木,分为两类,历代相传,只准各收一个门徒,你师傅班远,原是师叔的门人,专攻草木,老夫学的却是蛇虫一门。”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只听白髯老人又道:“咱们虽是各有师承,各攻一门,但师门规定;纵然学成,也不准行走江湖,因此历代师祖,都一直隐居荒山,到了先师这一代,师叔在练毒之时,不慎被毒火灼伤,不治而死,过了不久,班远受外人诱惑,也偷跑下山,老夫奉先师遗命,暂兼了师叔的草木门,日后再替师叔物色一个传人……… 他看了唐绳武一眼,续道:“那知二十年前你师傅忽然回山,先是邀老夫出山,为老夫严词所拒,继而又向老夫索取师叔遗留的一本‘草木经’,又为老夫所拒,他一时恼羞成怒,和老夫动起手来……” 唐绳武暗暗“哦”了一声,心想:“难怪自己方才说出师傅名号,他脸上现出不屑之色。” 白髯老人道:“班远那时艺技大进,一身武功,已在老夫之上,老夫被他一掌击伤肺经,几乎当场呕血昏倒,但老夫强自按捺,抖手放出七条天下奇毒的金线蛇,才算把他惊退……” 唐绳武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白髯老人道:“他从此没有来过,但老夫也因肺部受了重创,咯血不止,无法运气,几乎功力全废,直到十五年前,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一株还魂草,才把老夫治好。” 唐绳武喜道:“还魂草,不知那山谷中还有没有?” 白髯老人没有立即回答,却继续说道:“那是奇草,这山谷之中,老夫养了许多毒蛇,其中有一对锦蟒,还是老夫从云贵深山中带回来的异种,长大之后,可达十数丈,能生吞虎豹。不料那年夏天,山洪暴发,山石滚落,把一条雄蟒,压得全身稀烂,大概只有头部未曾受伤,连骨也断了两处。那条雌蟒竟然负起雄蟒徐徐朝谷外游去,老夫看的奇怪,就尾随着它行去。终于到了一处山谷之中,那雌蟒一连衔了几支青草,喂给雄蟒服食,又负着雄蟒回去,第二天那条雄蟒居然断骨已续,身上也渐生新肌……” 唐绳武道:“那就是还魂草么?” 白髯老人道:“不,其中只有一株是还魂草,老夫当时并不识得,其余的药草,老夫都知道,那是续生肌之药。老夫对那株草药感到十分惊奇,因为找遍全山,就只有那么一株,当下也就采了一片,放在口中咀嚼,但觉其味极苦,几乎使人口舌都麻木了。老夫正想吐去,突觉得一股苦味,顺喉而下,肺经旧创,刹那之间,大为舒畅,心知此草可能是极为灵异的疗创灵药。这就把那片草叶咽了下去,老大多年旧创,竟是霍然而愈,第二天老夫再找到山那边谷中去,就遇上葛无求……” 唐绳武道:“原来那还魂草是葛神医的。” 白髯老人掀髯笑道:“你这娃儿,果然聪明!老夫一说葛无求,你就猜出那株还魂草是他的,那时,据葛无求说,他找遍名山大川,只有在终南山找到两株幼苗,却被老夫偷去了一株,几乎要和老夫拼命,其实那一株是给锦蛇吃掉了唐绳武道:“葛神医也会武功么?” 白髯老人笑道:“葛无求一身武功,也大为可观,但比老夫要差上一筹,结果为老夫所制,取走了一片还魂草的叶子。”{ 说到这里,举头望望天色,笑道:“时间不早,你大概还没吃东西吧?老夫数十年来,食用的都是毒蛇毒虫,没有准备食用之物。” 唐绳武忙道:“小可身边,带有干粮,吃了个饱。” 走到萧不二身边,低头一看只见他脸色乌黑,双目紧闭,这分明是中了剧毒,已经发作之象! 试想萧老丈从未练过毒功,如何能一下服下奇毒无比的“毒灵丹”?这不是害了他么?”心中大吃一惊,目光一抬,望着白髯老人正待开口。 白髯老人已知他的心意,笑了笑道:“不可动他,此刻正是药性发作之时,过了今晚,自会醒转。”说完,转身朝屋后走去。 过了半晌,才见白髯老人拿出一本破旧书本,脸色凝重,说道:“娃儿还不快跪下,接过本门‘草木经’去。” 唐绳武听的一怔,道:“老丈……” 白髯老人严肃道:“你既是班师弟的门下,也是我师叔的唯一传人,老夫代表先师叔,授你‘草木经’,就成为本门草木一脉的传人了。” 唐绳武听他说的这般郑重,只得拜了下去,接过“草木经”。 白髯老人仰天大笑,道:“老夫总算替师叔找到了传人!” 笑声一敛,忽然张目望着唐绳武,喃喃说滇:“那么老夫呢? 老夫这蛇虫门又传给谁呢?” 他忽然转身,匆匆往里行去,接着又取出一本同样大小的破旧书本,朝唐绳武道:“老夫蛇虫门也一并传给你娃儿了。” 唐绳武一怔道:“这个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道:“如何使不得,老夫不是也替师叔保管了几十年‘草木经’,将来你也替老夫找个传人就好了。” 一口气微微一顿,又道:“本门之中,把草木和蛇虫分为两门,但据老夫二十年研究心得,觉得这两门剧毒,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如能互相参证,更可收相辅相成之功,老夫‘毒灵丹’,就是参照这两本书上的记载,研制而成……” 突然之间,白髯老人好似想到了什么,口中沉“哈”一声,右手握拳,朝左手掌心狠狠的击了一拳,喃喃说道:“老夫集天下奇毒,练制而成的‘毒灵丹’,应该不惧毒人了,几时咱们去捉个毒人来试试才好。” 唐绳武看他念念不忘“毒人”,心想:“练剑的人,看到神兵利器,没有一个不是想据为己有的,他一生练毒,听到了‘毒人’,自然也会念念不忘,一睹为快了。” 白髯老人忽然双目一瞪,喝道:“娃儿,你站着作甚,还不快接过去!” 唐绳武见他这么说了,也只好依言跪下,恭恭敬敬的从白髯老人手中接过“蛇虫经”,接着又爬在地上,朝白髯老人磕了几个头道:“大师伯在上,弟子给你叩头。” 白髯老人一手捋须,大乐道:“娃儿起来,你知道老夫是谁?” 唐绳武道:“弟子不知。” 白髯老人道:“老夫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就叫大师伯谷灵子好了。” 唐绳武道:“弟子记下了。” 谷灵子道:“娃儿你呢?叫什么名字?” 唐绳武道:“弟子唐绳武。” 谷灵子道:“你如何会拜班师弟做师傅的?” 唐绳武也不隐瞒,把自己遭遇,和拜师经过,扼要说了一遍。 谷灵子惊异的道:“你是四川唐门的弟子,四川唐门练的也是草木毒药,另辟蹊径,自成一门,据‘草木经’上所载,唐门历代相传七种极为霸道的配方,叫做‘七绝散’,天下无药可解,不知可确否?” 唐绳武道:“寒家‘七绝散’,是七种暗器的配方,弟子带出来了。” 谷灵子双目一亮,急急说道:“快拿出来给师伯瞧瞧。” 唐绳武从贴身取出七张暗器图样,双手递过。 谷灵子接到手上,急着展开,立时全神贯注的看着。直把七页纸看完,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七绝散’的处方,和老夫‘毒灵丹’颇相接近,只是‘七绝散’中人无救,老夫的‘毒灵丹’却专门以毒制毒,这叫做殊途同归。哈哈,这七张配方,当真是神妙无比,也和本门许多秘方,有不少相同之处,据老夫猜想,本门和唐门上代祖先,也许有着极深渊源。” 当晚,唐绳武就在这间小客堂中伴着萧不二,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谷灵子独自回转后面小屋,运功去了。 一宵无话,第二天清晨,天色黎明。 唐绳武睁开眼来,只见谷灵子蹲着身子,正在翻动岳小龙。 唐绳武问道:“大师伯,岳少门主怎么了?” 谷灵子笑道:“老夫已经喂他服下‘毒灵丹’,一切都和老夫预料一般,只要再有三片还魂草,就可以醒过来了。” 唐绳武道:“大师伯要去找葛神医么?” 谷灵于道:“自然要去,不过要等姓萧的老儿醒过来了才能去。” 唐绳武问道:“不知萧老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谷灵子道:“老夫喂他服下第二颗‘毒灵丹’药性行散,就可醒转。”说着直起腰来;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一颗乌黑的药丸,纳入萧不二口中。 过了盏茶工夫,谷灵子快捷如凤,在萧不二身上连揉带拍解开闭住经脉。 萧不二突然双目一睁,一跃而起,口中大喝一声,举手朝谷灵子迎而劈出。 谷灵子身形向侧闪出。避开了一掌,口中喝道:“慢来!” 唐绳武也在旁叫道:“萧老丈请住手。” 萧不二闻言收手,怔怔的道:“怎么天色已经亮了!” 唐绳武笑道:“萧老丈已经卧了一个晚上了。” 萧不二听的一呆,道:“是他点了我的穴道?” 唐绳武道:“大师伯喂了老丈两颗毒灵丹。” 萧不二愈听愈奇。两颗豆眼转动,问道:“谁是你大师伯? 他?小老儿中了什么毒么?” 谷灵子大笑道:“老夫谷灵子,就是娃儿的大师伯,哈哈,你老儿再有一颗毒灵丹,毒功就大功告成了。” 萧不二奇道:“你不是葛无求,毒功,你说什么毒功?” 谷灵子含笑道:“你且运功试试,把功力凝集手掌,就知道了。” 萧不二听的大奇,依言把全身功力,渐渐凝聚右手,低头看去,但觉自己一只手掌,竟然逐渐胀大,色呈青紫,连五个指甲,都变成紫黑!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小老儿中了奇毒?” 谷灵子接口笑道:“那倒不是,你老儿今后什么毒都不用怕了。” 萧不二道:“此话怎说?” 谷灵子道:“困为你服了老夫精深的‘毒灵丹’,经过一夜昏睡,全身血液和五脏六腑,全和剧毒水乳交融,再经二天运功调息,即可全为己用,自然诸毒不侵了。” 萧不二摇摇头道:“这话令人难以相信!” 谷灵子作色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纪,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唐绳武道:“萧老丈,大师伯说的不假,目前江湖上出现了‘毒人’,以先师之能,还中毒而死。大师伯以十年心力,练成‘毒灵丹’,确可收以毒防毒之功,目前你老已经服过两颗,再有一颗,你可练成毒功了。” 萧不二问道:“这毒功如何练法?” 谷灵子道:“你此刻刚服下第二颗丹药,只须按照平日运功方法,调息行动,明日清晨再服第三颗,再行功一天,就算功行圆满,但最要紧的,就是这两天之中,不能进食,连水都不能喝一口。” 萧不二缩缩头,嘻的笑道:“好吧,从此之后,真要不怕剧毒,饿三天就只好饿三天了。” 谷灵子大喜道:“服了老夫‘毒灵丹’,是否不惧‘毒人’之毒,目前老夫没见过‘毒人’,还不敢确定,但对江湖上一般奇毒,老夫可以完全保证。”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能有诸毒不侵,就可以了。”说完,果然回到地上,又盘膝坐了下来。 谷灵子回头朝唐绳武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唐绳武道:“大师伯是说找葛神医去么?” 谷灵子点点头道:“不错,咱们问他要还魂草去。” 萧不二双目一睁道:“小老儿和你们一起去。” 谷灵子道:“不成,你刚服下‘毒灵丹’,半个时辰之内,不把它运行开去,你还想活命?” 萧不二吐吐舌头,道:“有这么厉害?” 谷灵子哼道:“难道还是假的?” 说话声中,率着唐绳武往外走去,一面说道:“这谷中遍地都是毒物,不虑有人侵入,用不着护法,你只管练你的功好了。” 两人离开千毒谷,由谷灵子领路,翻过两座山岭,但见前面一座插天高峰,有几分像葛神医画的那座山势——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四章 毒功扬威 唐绳武喜道: “大师伯,前面就是仰天坪么?” 谷灵子道: “终南山中,万山林立,谁知道它叫什么仰天坪不仰地坪?” 唐绳武道: “弟子是说葛神医就住在那里了?” 谷灵子道: “不错,葛无求就住在山坳里面。” 说话之时,已经奔到峰下。果见一条小径,朝山谷迤逦而去! 唐绳武喜道: “这里果然是葫芦谷了,这才和他画的地图,有些相似。” 口中说着,忍不住朝谷口走去。 谷灵子忽然面色凝重,目注谷中,徐徐说道: “葛无求居然在山谷之中,摆了阵法。” 唐绳武惊奇的道: “大师伯看他摆的是什么阵法?” 谷灵子朝谷中一指道: “你看,谷中这些树木、山石,都经人工修整,布置有序,虽有一条小径,穿行其间,但老夫相信其中必有厉害埋伏。” 唐绳武看了半天,却是看不出一点头绪,好奇的道: “大师伯,就凭这些树木,山石,有什么厉害?” 谷灵子道: “你别小看了它们,这些木石,变化无穷,只要你走错一步,就得活活困死其中。” 唐绳武道: “大师伯一定也懂阵法的了?” 谷灵子双目凝神,只是注视着谷中布置,过了半晌,才摇摇头,叹息道: “老夫虽略涉皮毛,但这布置太深奥了,尤其谷口只有一道门户,不到里面,无法看的清楚。但到了里面,再想退出,就已经迟了。” 唐绳武犹是不信,反问道: “那么大师伯就不进去了么?” 谷灵子笑道: “他越是搬出这些阵法唬人,老夫偏要闯他一闯!” 唐绳武道: “大师伯不是说他阵法很厉害么?” 谷灵子得意一笑,道: “他阵法最厉害。也只能阻挡别人,阻止不了老夫。” 唐绳武道: “那就是大师伯能破他的阵了。” 谷灵子微微摇头道: “识得阵图的不是老夫。” 唐绳武道: “那是什么人?” 谷灵子伸手从大袖中提出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笑道: “是它。” 唐绳武道: “蛇也能识阵图么?” 谷灵子笑道: “龙凤龟蛇,号称四灵,其实这种阵图,只能阻人,对任何蛇虫,都不生效,因为人在七情六欲中,能生幻境,蛇虫乌兽,头脑简单,反而不为所惑。” 唐绳武欣然道: “既是如此,我们就要蛇引路好了。” 谷灵子却把金蛇纳入袖中,道: “咱们先进去瞧瞧,暂时还用不到它。” 唐绳武道: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用得到它呢?” 谷灵子哼了一声,道: “老夫倒要领教一下,葛无求这些布置,到底有些什么鬼门道。”一面挥挥手,含笑道: “娃儿,你只管走在前面,老夫要看看阵势。” 唐绳武本来就有些不相信,听他一说,立即举步朝谷中走去。 这座山谷,葛神医把它取名葫芦谷,敢情因它形似葫芦。 谷口是葫芦的颈部,逐渐放大,到了里面,遍植树林,一条小径,笔直通向林中。 唐绳武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去,不见谷灵子跟来,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大概大师伯对阵势深具戒心,不肯冒昧深入,所以先让自己闯阵,好看清此阵虚实,我就不信这片树林,真能困得自己。”心念转动,立即加快脚步,朝林中行去。 这片树林,甚是茂密,入林渐深,光线较为幽暗,但仍可看的清楚,他放腿而行,又走了一阵。 眼看四周依然一片静寂,不见有丝毫动静,心中更觉放宽了许多,只是循着小径笔直往里走去。 不知不觉中奔行了盏茶工夫,但觉前面谷势,逐渐狭窄。 又走了一段路,已经穿林而出,突觉眼前天光大亮,山风吹到脸上,精神顿为之一爽! 定睛瞧去,谷灵子面含微笑,静静的站在面前,不觉惊喜的道: “大师伯原来早就来了。” 谷灵子含笑道: “老夫何曾动过?” 唐绳武听的大奇,说道: “那么你老怎会……”话声未落、口中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他奔行了这阵工夫,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谷口! 谷灵子说的没错,他一直站在此地,一步也不曾移动过。 唐绳武看看四周形势,几乎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 “大师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谷灵子道: “这就是阵图的奥妙了,大概葛无求不愿有人惊扰于他,是以谷口这一段,仅仅布下了颠倒阵法。使人走到半途,就不知不觉的回头往外走出。” 唐绳武道: “这不可能,弟子记得一直往里走去,并未回头。” 谷灵子道: “你不懂阵法,如何觉得出来?”接着沉吟道: “由此看来,这谷口前面一段,倒是并无凶险,真正厉害埋伏,却在谷里了。” 唐绳武道: “大师伯,咱们要如何走法,才能不走回头路?” 谷灵子道: “这个容易,你随老夫来就是了。”说完,缓步往谷中行去。 唐绳武满怀好奇,跟在他身后,双目炯炯,不住的朝左右仔细打量。 谷灵子迈步跨人树林,忽然身形一停,低声喝道: “娃儿,你要看清老夫步伐,不可走错一步。” 唐绳武答应一声,看他跨出右脚,也立即右脚跟进。 谷灵子停的一停,仍然右足先行,唐绳武因大师伯已经关照过自己,也跟着一停,迈右足。 一连跨了三步,俱是右足迈进,但唐绳武第三步堪堪跨出,陡觉一阵目眩! 不,是四周树林,好像起了一阵旋动! 唐绳武心中暗暗一惊,急忙定睛瞧去,四周林木,不是好好的,连微风也没有动一下! 只听谷灵子在前面低声喝道: “娃儿,只管跟老夫走,勿为身外幻象所惑。” 唐绳武听的暗暗心惊,忖道: “如此看来,自己方入林中之际,举步就错了,难怪走了回头路,自己还不知道,这阵势果然奇奥!” 这样紧随谷灵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果然一路无阻,不消片刻,便已穿过树林,又到了一处谷口。 原来这里已是葫芦的腰部,地势逐渐缩小,两边崖石如门,仅容一人通行。 谷灵子略一住足,就继续往谷中行去。 唐绳武紧随他身后,走了五六丈远近,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山谷,悉呈眼前,但见四面高山环抱。 中间一片盆地,呈现出几座丘陵似的小山,山麓间竹篱茅舍,敢情就是葛无求的住处了。 这片谷中,布置的秩序井然,遍地都种满了花木,一条白石小径,曲曲折折在花林中通行。 但一眼可以看出这条白石小径,就是通向山麓间茅舍的。 谷灵子进入里谷口,脚下立即停了下来,双目凝神,只是注视着一片花林,脸上神色,也显的极为凝重。 唐绳武悄悄走到他身边,问道: “大师伯,那三间茅舍,就是葛神医住的地方了。” 谷灵子没加理会,又看了一回,才叹息道。 “葛无求从那里学来的阵法?这布置太深奥了,实是出人意外之事。” 唐绳武听他口气,似是有知难而退之意,止不住心头暗暗焦的,正待出言试探! 谷灵子忽然举步朝前走去,到得花林前面,又及时停住,伸手从袖中捉出一条小金蛇,放到地上,口中发出极低的嘘嘘之声,敢情是指挥它在前引路。 那小蛇得到主人指示,立即婉蜒朝花林中游去。 谷灵子低声道: “娃儿,咱们跟它去。” 话声出口,那小金蛇已经游出去五六尺远,突然间,它好似遇上了什么克星一般,疾快的踊身后跃,退避不迭。 谷灵子正待举步的人,忽然停住,看的大是惊诧,急急蹲下身去,口中又是一阵嘘嘘细响。 小金蛇昂起一颗三角形的小头,瞪着两眼,倾听了一阵,忽然身形一折,舍了正面,朝侧游去。 但它却是在前面一尺方圆,绕了一个圈子,好像那一尺之内,有着什么怪物,避之惟恐不及。 谷灵子口中继续吹着极细的嘘嘘之声,小金蛇大有勉为其难之意,转了一个圈子,继续朝前游去。 但游了不到三尺来远、又战战兢兢在地上又绕了寻尺方圆一个圈子。 唐绳武看的奇怪,但因见谷灵子全付精神都注视着小金蛇的行动之上,不敢开口发问。 那小金蛇在主人催促下,继续往里游去,只是每隔二尺,就避开正面,在地上绕了一个圈子,意思似在警告主人,它绕的这个圆圈之中,有着极大的危险。 谷灵子似是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来了,皱着花白浓眉,奇道: “金线蛇,天下奇毒之物,老夫不信天下还有比它更毒的东西?” 这回唐绳武也听出他的口气来了,原来小金蛇绕的圆圈之内,似乎是潜伏着一种使小金蛇望而生畏的毒物! 谷灵子一生精研毒物,他看了小金蛇居然还有怕的东西,心头既感惊奇,又觉得欣喜,左手轻轻一招。 小金蛇立即游了回来,他把小金蛇捉起。纳入油中,回头低声道: “娃儿,你站着莫动,老夫进去看看。” 话声一落,举步跨入花林,走到小金蛇绕圈的地方,缓缓蹲下身子,凝目瞧去,但见沙地上,印着一个极浅的足迹。 心中不禁一楞,暗道: “我当这一尺方圆之内,潜伏了什么毒物,原来只是一个人走过足印,小金蛇怎会无端怕起人的足印来?” 再举目朝三尺外小金蛇游行的第二个圆圈望去。 他功力精深,目光何等锐利,这一望,那第二个圆圈之内,赫然又是一个极浅的足印! 而且第一个足印是右脚,第二个足印,恰是左脚,这一来,就证明了此人是大步往里行去的。 谷灵子总究见多识广,心头突然一动,伸手把那留有足印之处,轻轻括起一层泥沙,捧在手上,端详了一阵,又凑近鼻孔,仔细闻了一闻。 这一闻,顿教这位全身无一不毒的谷灵子,闻的脸色微微一变。 三个指头撮起一小撮沙泥,疾快的往嘴里送去,好像在尝着什么美味一般,不住的用舌尖辨味。 唐绳武看的暗暗称奇,忍不住问道: “大师伯,这是什么东西?” 谷灵子渐渐面有喜色,吐去口中沙泥,回头扫手道: “娃儿,咱们可以进去了。” 唐绳武喜道: “大师伯看出端倪来了?” 谷灵子道: “不是老夫看出端倪,而是有人开了路,良机不可失,咱们快走吧!” 唐绳武小声问道: “那是什么人?” 谷灵子道: “毒人。” 唐绳武吃惊道: “什么,是毒人。” 谷灵子“唔”了一声,迅速从怀中摸出一颗“毒灵丹”,递了过来,凝重的道: “此人足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丝毒气,居然连小金蛇都不敢接近,身上练成的奇毒,可想而知该是何等厉害,你练毒功力尚浅,快服下此丹,遇上他时务必小心,不可和他接触。” 唐绳武想起师傅死在“毒”人之手,不由的心头一阵激动,赶忙接过药丸,吞入口中,一面问道: “大师伯,咱们该当如何?” 谷灵子道: “目前老夫还没看到此人,不知虚实,老夫自问大致还应付得了,咱们随机应变,最好能把此人擒下。” 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面情忽转严肃,目注唐绳武又道: “但咱们也不得不预留退步,进去之时,你可在花树上暗暗留下记号,万一老夫不是那人对手。须知两毒相接,毒功较差的,必然立时毒发身死,你听我以低啸为号,立即逃出林去,千万不可停留。” 唐绳武听的心头一凛,他已然听出这位一生练毒,一身是毒的大师伯,对“毒人”似乎也并无多大把握,正待开口! 只听谷灵子接着又道: “对了,那姓萧的老儿,明天清晨,尚需服下最后一颗‘毒灵丹’,始能返毒入虚,你把药丸收着。如果老夫中毒身死,这就证明咱们二毒门对练毒一道,不如毒人了,你和萧老儿纵然服了老夫的‘毒灵丹’。练成毒功,也不是他的对手,今后行走江湖,就得格外小心,遇上‘毒人’,务必退避,不可逞强。” 说话之时,又从怀中摸出一颗‘毒灵丹’,递到唐绳武手中。 这不是在叮嘱身后之事? 唐绳武接过药丸,眼中已隐含泪水,说道: “大师伯,此人既然找上葛神医,咱们不好隔一天再来么?” 谷灵子笑道: “这是娃儿的话,咱们练毒的人,听到奇毒,等于练武之人听到武功秘笈,收藏家听到奇珍古物,那有不见猎心喜的,老夫昨晚听你说起‘毒人’,恨不得立即找去,这机会岂能放过?何况老夫已练成万毒不侵,也未必不是此人对手,你只要记住老夫的话就是了。” 唐绳武点点头道: “弟子记下了。” 谷灵子道: “好,咱们那就快走吧,你看清老夫脚步,不可错了。”说完,率先朝前走去。 他目注沙地,举步落步,悉依那“毒人”留下的脚步而行,为了使唐绳武看的清楚,每一个脚步,都留下了寸许深度。 唐绳武不敢怠慢,紧紧的追随谷灵子身后,暗中运起毒功,在每棵树身上,轻拍一掌,留下了一个黑色掌印。 这一路上,因有“毒人”足迹可循,穿行花径,丝毫无阻。 正行之间,谷灵子突然脚下一停,向后挥了挥手,示意唐绳武停止前进。 唐绳武因有谷灵子挡住视线,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急忙停住身形。 谷灵子回过头来,以“传音入密”说道: “娃儿,你就停在这里,不论发生何事,均不可妄动,若是听到老夫低啸,立即循原路退出,向外逃命,切切勿忘。” 唐绳武听他口气,已知大师伯定然发现了“毒人”,心头不觉一阵紧张,赶忙点头道。 “弟子记下了。” 谷灵子不待他说完,已经身形一矮,疾快的隐入一株花树之后。 唐绳武忽然动了好奇之心,悄悄跟上了一步,弯下腰,探从树隙朝前望去。 但见一棵花树之下,果然站着一个颀长人影,那人一身黑衣,背负长剑,只是凝立不动。 谷灵子放轻脚步,缓缓向他背后掩去,神情极为谨慎凝重,双手停胸,凝足了十成功力。 那黑衣人岸然而立,似是对谷灵子的欺到身后,一无所觉。 谷灵子行到他身后五尺远近,忽然住足,似是停下来考虑着应该如何下手?这可以从他接连变换了两种手势,可以看出谷灵子有些举棋不定。 唐绳武看的心头大为紧张,暗暗急道: “此时黑衣人身后要穴,已经举手可及,应该出其不意,先制住他穴道才是,怎能犹豫不决?” 心念方动,谷灵子突然双手齐发,一下扣住了对方双手脉门,拼命的把双手往后扳了过来。 唐绳武看的大急,暗道: “大师伯怎么不点他穴道,却使出这笨拙的手法来?” 那黑衣人双手被扣住,往后扳去,口中一声不作,只是奋力挣扎。 但从他挣扎的情形看去,此人分明身怀极高武功,纵是双手被扳到背后,仍然几次把谷灵子摔的离地而起。 谷灵子更是不敢怠慢,劲贯双臂,牢牢的握着对方手臂,进进退退,互较气力。 两位武林高手,居然像村夫摔跤,比上了蛮力,但两人似乎都不愿出声,只是跌跌撞撞扭作一团。 当然,黑衣人是被人扣着双手,谷灵子是扣着别人的手;因此,论情形,自然是谷灵子占了优势。 唐绳武眼看两人相持不下,心头大急。忽听谷灵子“传音”叫道: “娃儿,快过来。” 唐绳武听到招呼,急急奔了过去。 只听谷灵子依然“传音”说道: “你快从我身后过来,我怀中有一个白色蓝花的玉瓶唐绳武道: “大师伯怎不点他穴道?” 谷灵子道: “不成,此人全身都已麻木,除了用迷药把他迷昏,别无他法,你快给我把那药瓶取出来,啊,你要抱住我身后才能取的到。” 唐绳武轻松的笑道: “大师伯放心,这个容易。”一闪身,从他身边擦过,手掌一摊,取了一个白色蓝花小瓶,笑道: “就是这个吧?” 谷灵子目光一瞟,大感惊异道: “不错,就是这个,你如何取出来的?” 唐绳武道: “弟子这手法是萧老丈那里学来的,不知这玉瓶如何用法?” 谷灵子道。 “原来他是扒手,唔,这手法果然高明,娃儿,这瓶里是极厉害的迷药,你可小心,先摒住气,用指甲挑上少许,弹在他鼻孔上就成。” 唐绳武依言摒住呼吸,打开瓶盖,里面装着黄色药未,当下就用指甲挑了少许,闪到黑衣人面前。 谷灵子为了配合他的行动,用出全身力道,拼命把对方双手,往后压去。 唐绳武迟疑了下道: “大师伯,他戴着面纱。”正待伸手去揭。 谷灵子喝道: “使不得,你不要命了,快弹上去就好。” 唐绳武赶忙缩手,迅快把药未弹在黑衣人面纱之上,一面问道: “大师伯,这样管用么?” 谷灵子双手紧紧捏住黑衣人双臂,说道: “自然管用,这瓶翻天散,还是昔年迷药圣手李清吉的东西,只要他是人,总得呼吸。” 几句话的时间,那黑衣人果然渐渐失去挣扎之力,跟着软瘫下来。 谷灵子缓缓松开双手,把那黑衣人放到地上,吁了口气道卜“厉害,此人毒迷心窍,一身武功极高,除非把他当场杀死,真是极难对付。” 唐绳武把从谷灵子怀中摸来的五个小瓶,一齐递了过去,说道: “大师伯,这人咱们如何处置?” 谷灵子接过玉瓶,收入怀中,一面说道: “此人对老夫极为有用,咱们自然要把他带回去了。”说完,抬头仔细朝前面打量了一阵,不禁浓眉微皱,奇道: “看来破阵的并不是他,难道还有什么高人,找上了葛无求?”一面举足朝前走去。 唐绳武根本不懂得阵势,不知这座花木,已经被人破去,只是跟着大师伯身后亦步亦趋。 谷灵子虽已看出花林奇阵,为人所破,脚下依然十分小心,两入曲曲折折的又走了盏茶工夫,已经快到花林尽头。 谷灵子忽地止步,朝唐绳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 唐绳武立时会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跟着走近,两人在花树之后,隐蔽身形,举目朝前看去。 但见花林前面,是一块亩许大的花圃,用青石砌成圆形,圃中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 再过去是三间收拾的十分干净的草庐,庐前放着一张石几,四个石凳,此刻正有两个老者对面而坐,边上还站着一人。 这三人,右首是一个须眉皆白,脸色红润的老者,一身葛衣芒鞋,丰神恬淡,大有飘然出世之概,使人一望而知是一位隐迹林泉的高士。 左首坐着的是一个青袍黑髯老者,腰悬长剑,面目深沉,看去似是来访的客人。 青袍老者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捧朱红小箱的青衫汉子,敢情是个仆从。 谷灵子悄声道: “那葛衣老儿,就是葛无求。” 唐绳武道: “他对面那人呢?” 谷灵子道: “也许就是那破阵之人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只听青袍老者开口道: “兄弟已经再三说明来意,葛老哥既非为名,亦非为利,何苦坚持己见?” 葛无求愤然道: “老夫已经说过,还魂草是老夫化了几十年的心血,才培植成功的灵药,别说区区一箱珠宝,就是你把整座金山搬了来,老夫也是不卖的。” 唐绳武暗暗“哦”了一声,忖道: “原来这青袍老者,是向葛神医买还魂草来的,还魂草功能起死回生,人家远道赶来,自然是为了救命,葛神医岂能见死不救,拒人于千里之外?”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道: “兄弟好话已经说尽,葛老兄仍是固执己尽,莫要后悔。” 葛无求满脸怒容道: “老夫说过不卖,就是不卖,后悔什么,好了,老夫不喜和人噜嗦,朋友还是拿着你一箱富可敌国的珠宝,请吧!”说完,气愤的站了起来。 青袍老者微微一哂,摆手道: “葛老哥请坐,兄弟话还没有说完。” 他这微一摆手,葛无求站起的人,突然好像给人重重的推了一把,身不由己重又朝凳上坐了下去。 这下,不仅葛无求蓦然一惊,连谷灵子和唐绳武也同体一怔。 唐绳武付道: “青袍老者隔着石几露了这一手,足见他一身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葛无求坐到石樊上,双目一瞪,怒哼道: “朋友软的不成,竟和老夫来硬的么,可惜葛无求软硬不吃,你就是杀了我,不卖还是不卖。” 青袍老者忽然哈哈大笑道:“葛老哥错了!” 葛无求道:“老夫什么错了。” 青袍老者淡淡笑道:“兄弟奉敝上之命,原是向老哥情商而来,葛老哥既然不卖,那就算了,但这箱珠宝,葛老哥却是非收不可。”话声一落,回头吩咐道:“夏总管,把箱子送与葛神医。” 那站在他身后的青衣汉子,应了声“是”,立即双手捧着朱漆小箱,恭恭敬敬放到葛无求面前石几之上。 葛无求看也没看,连连摇手道:“老夫一生无求于人,你快拿回去。” 青衣汉子放下小箱,依然退回青袍老哥身后,垂手而立。 青袍老者皮笑肉不笑,干笑一声道:“这是敝上意思,戋戋之数,只不过聊以补偿葛老哥的损失。” 葛无求大声道:“拿回去,任你怎么说,也不卖的。” 青袍老者笑道:“兄弟并无强买之意。” 葛无求道:“那就请吧,老夫不稀罕这箱东西。” 青袍老者道:“兄弟已经说过了,这是敝上补偿你老哥损失的。” 葛老求怔道:“老夫有什么损失?” 青袍老者一手捻着拂胸黑须,徐徐说道:“兄弟来此之前,敝上曾有交待,葛老哥当代神医,要兄弟以礼求见,道明来意……” 葛无求道:“朋友来意已经说过了,老夫培栽还魂草,志在保存天生灵药,不是为了发财,一株也不卖,别说你们全部收购了。” 唐绳武暗道:“原来青袍老者想全部收买还魂草,难怪葛神医火了。” 青袍老者没加理会,续道:“敝上还说,葛老哥若是坚持不卖,咱们也不用强求,只是咱们如不能全部收购,就不允许世上有一株还魂草……” 葛无求气的全身发抖,怒笑道:“你们知道老夫把还魂草种在那里么?” 青袍老者目光一撇,微哂道:“不外葫芦谷中吧?兄弟把此谷夷为平地,不就成了么,葛老哥还是听兄弟相劝,拿了这箱珠宝,立即离开此地……” 葛无求听的大怒,双手捧起朱漆小箱,往青袍老者迎面摔去,口中喝道:“狂徒,老夫和你拚了。” 青袍老者安坐不动,伸手指指小箱,笑道:“这箱珠宝,是敝上赔偿葛老哥的东西,自然由你老哥喜爱,要摔就摔,兄弟原也管不着,但总不能当着兄弟面前摔吧!” 他轻轻一指,葛无求已经捧起的朱漆小箱,突然间重逾千钧,葛无求手上一沉,依然平平稳稳的放了下来。 青袍老者忽然站起身道:“兄弟已经把话说明了,葛老哥最好在日落之前,离开此处,否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葛无求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怒喝道:“老夫不会离去的,除非你们先杀了老夫。”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回头吩咐道:“夏总管,咱们走。”正待举步! 葛无求突然双手一推,大声道:“你们带回去,葫芦谷里没有肮脏的东西。” 他气愤之下、这一推,力道极猛,呼的一声,朱漆小箱应手飞出一丈来远,跌落地上。 箱盖打翻,一箱珠宝,登时哗啦啦四散滚开,光是那龙眼大的珍珠,怕不有百十来颗,宝光晶莹,还有黄澄澄玛瑙,翠绿欲滴的翡翠,和火红的珊瑚,件件都是宝光闪烁,眩目生花! 青袍老者果然没有夸口,这箱珠宝,当真是价值连城! 却说谷灵子在葛无求推出小箱之时,忽然发现右首树丛中,还有一个黑衫蒙面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心中暗暗一惊,忖道:“果然有两个毒人!” 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娃儿,你看住那姓夏的总管,他身上必然怀着歹毒火器,老夫先去把还有一个毒人收拾了。”说完,身形一闪,轻捷无比朝右首花林掠去。 他现在有了经验,知道这两个“毒人”,虽是练成了一身奇毒,但耳目迟钝,头脑并不灵活。 因此早已取出“翻天散”,用指甲挑了少许,人影一晃,从那黑衣蒙面人面前掠过,疾快无伦出指轻弹,把药粉弹上了黑衣人的黑纱之上。 这一着,谷灵子身法手法,都已快到极点,等到药未弹出,谷灵子才发现自己一身气力,冤枉化了! 原来自己飞掠过黑衣人面前,他根本视若无睹,动也没动,敢情他没听到主人的命令,你就是打他面前走过,他也不会主动出手的。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黑衣人身形一歪,砰然摔到地上。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青袍老者堪堪站起,突然脸色微变,双目寒光电射,沉声喝道: “是什么人?” 夏总管楞楞的倾听了一阵,却是听不到什么声音,垂手道:“好像没什么。” 青袍老者浓哼一声道:“你过去瞧瞧。” 夏总管答应一声,举步朝右首花林中奔来。 别看他模样土头土脑,身手却是快捷得很,轻轻一掠,就已掠到了黑衣人站立之处。定睛瞧去,那里还有“毒人”的踪影? 不禁呆的一呆,搔搔头,道:“奇怪,他会到那里去了?” 话声出口,急急举步朝左首林中奔来。 不用说,他的意思是想瞧瞧左首花林中的一个“毒人”,是否还在那里! 但就当他奔入花林之际,突觉疾风飒然,一缕尖风,朝后脑袭来! 夏总管武功原是不弱,这一发现有人偷袭,顿时身形电转,左手一抄,把那暗器接住。 突觉在自己转身之时,好像被什么东西在胸前撞了一下,举目四顾,却又什么也没有。 心中暗暗奇怪,但也只当自己无意之中碰上了树干。 其实他身边附近根本就没有树林。再低头看去,自己手上,接住的只是一颗细小的石子。 夏总管勃然大怒,沉喝道:“青衣总管夏缘楷在此,什么人敢向夏某偷袭?”话声出口。等了半大,竟然一无动静! 夏缘楷好像自己报出名号,就把人唬住一般,不觉沾沾自喜,施施然朝林中走入,目光一抬,不禁又是一呆,讶异的道:“他……他也走了!” 突然又是“嘶”的一声,一缕劲风,朝他后脑打来! 这回夏缘楷连头也不回,听风辨位,伸手一抄,便已接住,不用看他已知那又是一粒石子。 任何人手上如果接住东西,都会不自觉的低头看去,这是极自然的动作,夏缘楷明知它是石子,两眼依然朝掌心瞥去。 但见手中握着一颗黄豆大的石子,但那石子竟然色呈乌黑,好像喂过剧毒,而且掌心捏过石子之处,同样染上了两点乌黑记号! “自己手掌上染上了剧毒!”夏缘楷脸上绽出惊讶之色,暗道:“这两个东西,还会给自己开玩笑!” 但手掌染了剧毒,可不是玩的,他迅速伸手朝怀中探去。 这一探,他突然脸色大变,急急窜出林去,颤声道:“堂……堂主不好……了!” 青袍老者凝神而立,目光如电,沉声道:“夏总管,什么事?” 夏缘楷悔丧着脸道:“回堂主,属下身边的东西全丢了。” 青袍老者道:“东西怎么会丢的?” 夏缘楷道:“属下一点也不知道,方才伸手摸去,怀中的东西全丢了。” 青袍老者脸色微变,又道:“你既然一点也不知道,怎会伸手去摸的?” 夏缘楷道:“小的被那两个东西戏耍了……” 青袍老者脸色又是一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夏缘楷心头一怕,更是说不出话来,伸手一摊,嚅嚅说道:“小的是说那两个东西给小的开玩笑,他们拿石子打小的后脑,那石子经他们拿过,就像喂了毒一般,小的接在手里,掌心就染上了毒,小的……” 青袍老者浓眉一扬,沉喝道:“饭桶。” 夏缘楷摊着手掌,连应了两声“是”,嚅嚅道:“堂主不信,小的手心还……” 青袍老者目中寒星连闪,急急问道:“他们人呢?” 夏缘楷道:“他们……躲起来了……小的没……找到他们。” 青袍老者突然之间,脸色变的异常凝重,怒哼一声道:“真是饭桶,你退下去。” 夏缘楷又应了声“是”,仰目道:“堂主……小的……解药不见了。” 青袍老者一挥手,从袖中飞出一个小瓶,朝夏缘楷面前掷去。 夏缘楷慌忙接住,打开瓶盖,倾了一粒豆大的朱红药丸,纳入口中,然后把小瓶收入怀中,退到一旁。 谷灵子躲在花林之中,悄声朝唐绳武说道:“那姓夏的吞服的解药,自然是专解毒人之毒的解毒无疑,待回你仍得设法把它弄来。”” 唐绳武点点头道:“弟子省得。” 说话之际,突见青袍老者目光一动,朝两人藏身之处投射过来,阴侧恻笑道:“何方高人、怎不请出来,让向某见识见识。” 谷灵子低声道:“娃儿,你随老夫出去。”话声一落,举步朝林外走去。 唐绳武紧随他身后走出花林。 葛无求也不知来的是谁,只是怔怔的坐在石凳上,一声不作。 谷灵子步出花林,朝他拱拱手笑道:“葛老哥,十多年来未晤,你这阵法,倒是高明的很。” 葛无求脸上一无表情,冷冷的道:“高明,你们都进来了?” 谷灵子大笑道:“没有这位老哥领路,兄弟真还摸不到谷里来呢! 青袍老者目若寒星,紧注花林,这时眼看从林中缓步走出一老一少两人,自己竟然从未见过!不觉微露怔容,接着呵呵一笑道:“两位原来还是熟人,兄弟向遇春,不知这位老哥如何称呼?” 葛无求依然冷冷的道:“老夫不认识他。” 谷灵子笑道:“只要老朽认识你葛无求就好了。”一面朝向遇春拱拱手道:“老朽谷灵子。” 向遇春微微一怔,江湖上成名人物,他多少总有个耳闻,但从未听说过谷灵子这号人物,两道炯炯目光,只是怔注着谷灵子,冷冷一笑道:“兄弟两名手下,那定是那哥收拾的了。” 谷灵子道:“老朽刚来不久,并未见到阁下手下之人。” 向遇春目中寒芒飞闪,冷哼一声,沉笑道:“此地除了谷老哥两位,再无第三个人进来,明人不作暗事,谷老哥何用抵赖?” 谷灵子哼道:“老朽抵赖什么?你丢了人,与我何干?” 向遇春平日眼高于顶,虽觉这姓谷的老头,有些古怪,但那会放在他心上,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阴恻恻笑道:“谷老兄大概还不知我是谁吧?” 谷灵子从没在江湖走动,自然也不知向遇春来历,只因他是两个“毒人”的主人,毒人尚且如此厉害,主人用毒之能,更可想见。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沉着脸道:“你不叫向遇春么?” 向遇春道:“你知道就好。” 谷灵子道:“老夫早就知道。” 向遇春浓哼道:“很好。”说到这里,回头向夏缘楷吩咐道:“夏总管,你过去向谷老兄领教几招。” 夏缘楷躬身领命,正待走出,却又停下步来,躬躬身,请示道:“堂主要活口,还是格杀勿论?” 向遇春叱道:“你尽力而为就好。” 夏缘楷为难道:“出手有轻重,堂主总得给属下一个准则。” 向遇春道:“真是饭桶,本座叫你去向谷老兄领教几招,明白么?你尽力而为,只怕也不是人家对手。” 夏缘楷道:“那倒不见得,堂主总见过属下的功夫……” 向遇春不耐的挥挥手道:“不用多说,快去吧!” 夏缘楷大步走出,伸手一指道:“谷老儿,你大概总听江湖朋友说过青衣总管夏缘楷吧,兄弟就是夏总管。” 谷灵子微哂道:“老夫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也从没听过阁下大名。” 夏缘楷“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这也难怪,你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知天高地厚,兄弟……” 谷灵子听的不耐,命唐绳武道:“娃儿.你过去向这位青衣帮的夏总管领教几手。” 唐绳武心中会意,立即答应一声。但却问道:“大师伯,要留活口,还是格杀勿论?” 他这话完全学了方才夏缘楷的口气。 谷灵子一手捋着白髯,笑道:“你尽力而为就好。” 这句话,也和向遇春方才说的一般无二。 唐绳武笑道:“出手有轻重,大师伯总得给弟子一个准则。” 谷灵子“唔”了一声道:“出手太重了,怕夏总管吃不消,太轻了,又不痛不痒,这样吧,你出手之时,稍留分寸,给他个警告也就是了。” 唐绳武道:“弟子遵命。” 夏缘楷站在一边,他们两人的对话,自然全听到了,忍不住摇摇头道:“在我青衣总管面前,还敢说出这等话来,真是太不自量了。” 唐绳武走到他面前,脚下一停,含笑道:“夏总管,你要和我比兵刃?还是比拳脚?” 夏缘楷道:“悉听尊便。” 唐绳武道:“我也随便。” 夏缘楷道:“那就先比拳脚吧。” 唐绳武道:“好,夏总管请发掌。” 夏缘楷笑道:“我先发掌,你就承受不了。” 唐绳武道:“我先出手,你一样接不下来。” 夏缘楷哼了一声,还是不肯动手,说道:“不成,本总管让你先机。” 唐绳武觉得此人虽是个蠢材,却是还算厚道,这就笑了笑道:“那么,你小心了。” 足踏中宫,向前直跨了一大步,左手一探,使了一记“青龙探爪”,当胸抓去。 夏缘楷大笑道:“这等招式,跟本总管动手,真是白费本总管的力气。”身形微微一侧,友手如封似闭,右手五指半屈如钩,反向唐绳武抓了过来。 别看夏缘楷一身呆气,大而化之的模样,但武功确实不弱,这一招守中寓攻,出手不凡。 那知唐绳武左手原是一记虚招,左手才发,身子已倏然欺进,快若飘风,一下从夏缘楷身侧擦过,右手疾快无伦在他怀中掏出那瓶解药,纳入自己怀中。 夏缘楷还不知道药物已被人摸走,只当唐绳武是闪避自己一抓之势,日中冷笑一声,左脚迈进,身子跟着右转。右掌突发,击向唐绳武后肩。但听呼的一声,一股强劲拳风,直逼过来。 唐绳武突然一个转身,挥手一掌,硬接夏缘楷拳势。 但听蓬的一声,拳掌接实,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夏缘楷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掌上力道,竟能和自己平分秋色,不禁呆的一呆,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唐绳武道:“大师伯要我留点分寸,我才只使了六成力道呢!” 话声甫落、他人已欺身直上,右手骈指如戟。砉然斜划,左手直竖,紧接着劈击而出。 一招两式,一齐攻到,奇幻无比! 夏缘楷身为青衣裳总管,一身武功,足可列入江湖一等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这等奇幻招式。但觉对方这一招,使人有无法封架之感,心头不由一怔,人却疾快的向后退出了两步。 唐绳武以指代剑,施展出齐天宸所传的“剑掌十三式”,第一招上,就把夏缘楷逼退了两步,口中长笑一声! 突然展开快攻,指掌同施,有如漫天花雨,落英缤纷,招招都击向夏缘楷总管要害大穴。 指风如剑,掌风如斧! 夏缘楷空有双手,但觉对方指掌路数,怪异难测,别说还击,甚至连封解也不知从何封起,如何解法? 只被逼得连纵带跃,后退了十几步,眼看已退到花树林前! 向遇春目光如电,脸上也不期流露出惊异之色,沉喝道:“住手!” 唐绳武展开快攻,堪堪把夏缘楷逼到林下,传来了向遇春的一声沉喝,他一只左掌此时正好向夏缘楷胸口拍到! 耳中听到喝声,掌势往上一抬,移到了夏缘楷头脸之上,暗暗运气,一只手掌,登时变的比墨还黑! 夏缘楷自然识得唐绳武使的正是“黑煞掌”,心头大骇,要待闪避,脚下被树根一绊,一个元宝翻射,往后跌了下去。 唐绳武早已收掌而退,笑道:“夏总管,快起来了。” 夏缘楷一跃而起,一张脸胀的色若猪肝,呛的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怒声喝道:”好小子,本总管和你拼了。” 向遇春脸色阴沉,大喝道:“站住。” 敢情向堂主方才那一声“住手”,夏缘楷根本没有听见、这时听到喝声,慌忙站住,一面结结巴巴的道:“禀堂主,他……他……这小子……黑……黑……” 他原想说:“这小子会黑煞掌。”但一眼看到堂主脸色不对,心头一急,更是说不出话来。 向遇春怒喝道:“蠢材,还不闭上你的鸟嘴?” 夏缘楷那里还敢作声,悄悄的把剑插入腰间。 向遇春目注唐绳武,冷冷的道:“小友一身所学,足见高明。” 唐绳武笑道:“向堂主夸奖了。” 向遇春冷哼一声道。 “小友快退下去,老夫想领教一下令师伯的高招。” 唐绳武道: “由小可领教,也是一样。” 这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向遇春早在二十年前,就名列四大天魔的老二,连摄魂掌班远,还排名第四。 向遇春怒极而笑,嘿然道: “小友这份胆气,确实够豪,但老夫从不和后生小辈较技,你快退下去吧。” 唐绳武那肯就退,还待再说! 谷灵子大笑道: “娃儿,这位向兄说的不错,你不是他对手。” 唐绳武不服道: “我就不相信他能胜得了我。” 谷灵子道: “娃儿,别再倔强了,老夫能否是这位向堂主的对手,还不知道呢!”随着话声,缓步走到唐绳武身边。 大师伯这么说了,唐绳武纵然不服,也只好退了下去。 谷灵子拱拱手道: “向老哥要如何赐教?” 向遇春冷然道: “兄弟就在掌上求教。”举手徐徐拍出一掌。 这一掌看去完全不含力道,只是轻飘飘的拍来,但谷灵子脸上神色却显的十分凝重,左手横拦,口中说道: “向老哥空灵掌,炉火纯青,果然高明。”手势一翻,斜拂而出。 两人交手一招,全然不带丝毫风声,但站在边上的唐绳武,却感到暗劲逼人,心中一惊,付道: “原来两人较上了内力。” 向遇春微哼一声道: “谷老哥好高的眼力。” 向遇春话声出口,突然横跨一步,右掌倏发,接连又拍出三招。这三招看似轻灵,其实每一记都指向谷灵子大穴,而且动作相速,快速绝伦,使人无法兼顾! 因为光凭眼力判断,实在无法看出这三招之中,究竟那一招会先到达所袭部位?出手诡异无比,端的武林少见。 唐绳武心中暗道: “他这三掌纵然同时攻袭三个部位,但我若用‘剑掌十三式’原第七式,剑使‘寒雁划翎’,便可把他一齐封出、左掌就正好乘虚而入,击中他右胁……” 心念未已,只见谷灵子陡使绝学,身形原地一转,反手疾拍一掌。 他虽然只拍出一掌,但听“蓬”“蓬”“蓬”接速三声闷响,对方三掌全被接了下来。 向遇春这三掌看去虽是三招同发,但一手断难同时攻到三个部位,因此时间必有先后,只是快慢的问题。 谷灵子仅以一招掌法,接下对方三招,乃是以不变应万变,但如果不能拿捏得准,接下了第一招,就无法避开敌人二三两招,纵不立毙掌下,也得身负重伤。 这三声闷响,发如连珠,两股内家掌力,回旋激荡,虽然看之无形,但两丈之内,卷起的暗劲,仿佛巨浪排空,梅立云垂,劲厉无匹! 唐绳武身上的长衫,被吹括的猎猎有声。 两道人影,倏然一分,谷灵子、向遇春同样往后疾退了两步。 向遇春目露异色,仰天长笑一声道: “好一招‘一气三清’!” 谷灵子听他一口道出师门招式,心头微微一怔,接着大笑道: “向老哥眼力,也高明的很。” 两人口中说着,一分即合,再次动上了手。 这回情势,和方才大不相同,两人身形飞闪,双掌齐发,展开了一轮抢攻,每一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是杀机隐伏,凌厉已极! 唐绳武先前还一招一式,暗暗以自己所学“剑掌十三式”的招式,思索着如何破解之法。 但看到后来,渐渐觉得眼花镣乱,无法分的清敌我人影,心头暗暗惊凛,忖道: “看来自己纵然练成了奇奥无沦的‘剑掌十三式’,但总究功力不足,若是遇上向遇春这等高手,只怕也难以施展了。” 两人交手了数十招,依然未分胜负。 向遇春忽然沉喝一声: “住手。” 掌影人影,倏然敛去,两人依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相距八尺。 谷灵子含笑拱拱手道: “向老哥有何见教?” 向遇春徐徐说道: “谷老哥武功掌法,乃是兄弟数十年来,仅见的高手,兄弟不自量力,尚有一招,若再无功,便自认输了。” 谷灵子看他说的郑重,心知对方所谓这一招,必非易与,不觉大笑道: “如此正好,老朽也有最后一掌,请向老哥指教。” 向遇春听他说出也有最后一掌,心头微微一凛,点点头道: “那也许是同归于尽。” 谷灵子道: “老朽觉得咱们无怨无仇,尽可不必以死活相拼。” 向遇春目中飞过一丝异彩,嘿嘿阴笑道: “谷老哥之意,可是不用比了么?” 他这话分明己怀疑谷灵子说的“最后一招”只是徒托空言,虚张声势之同。 谷灵子大笑道: “那倒不是,老朽之意,咱们不用真比,各人只需把最后一招使出来,谁无法抵挡,谁就认输,岂不比拼个同归于尽,要好的多么?” 向遇春点点头道: “这个倒也使得。” 谷灵子道: “那么就请向老哥施展了。” 向遇春哼了一声,缓缓抬起右掌。 这一瞬工夫,但见向遇春脸上,隐现青气,举起他的一只右掌,也逐渐呈现青色,掌心好像还在冒着似丝似缕的青气! 葛无求坐在石凳上,对双方拚搏之事,似是漠不关心,但此刻看到向遇春的掌心,不觉耸然动容,忍不住脱口呼道: “乙木真气!” 向遇春缓缓收回手去,冷傲的道: “不错,兄弟这是凝聚‘乙木真气’化无形为有形的‘乙木神掌’。” 他这话算是回答葛无求,但口气却是自负的很。 谷灵子大笑道: “向老哥能把‘乙木真气’练到这等境界,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数,现在就看老朽的了。” 向遇春暗晴觉得奇怪,自己展露了这一手,对方尚未知难而退,那么难道他还能胜得过自己? 须知谷灵子如果自问无法胜得过向遇春,此刻就该认输,何用再出什么洋相,因此向遇春断定他必然也练有某种特殊功夫无疑。 心念转动,只是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盯注着谷灵子身上。 只见谷灵子俯身从地上拣起三颗明珠,在掌心轻轻滚转了一下,伸手一摊,但见那三颗闪着银色宝光的珍珠,眨眼工夫,竟如染上了一层颜色,变的乌黑如墨! 这一手功夫,正是他逼聚奇毒,以内功渗透珍珠之内的杰作,但这和掌心预先涂了毒药,并无什么分别,除了自己,外人实难看的出来。 果然向遇春冷冷一笑道。 “这不过是说老哥善于使毒,算的是那一门功夫?” 谷灵子微微一怔,道: “老朽这个不算功夫么?” 向遇春不屑的道: “老哥这一手功夫,只要会使毒的人,大概谁都会耍。” 谷灵子哼道: “你当老朽掌上预涂了毒药?” 向遇春道: “难道不是?” 谷灵子仰天大笑道: “向老哥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谷灵子了。” 说话之时,微一吸气,但见他掌心三颗乌黑的珍珠,忽然嘶的一声,那黑色好像迅速被掌心吸去,依然恢复了银色珠光! 向遇春脸色微微一动! 但听谷灵子沉喝道: “向老哥看清楚了!”双手上提,徐徐吸了口气。 这一吸气,但见他身材登时高了寻尺之多,一头白发也根根竖了起来! 刹那间,谷灵子双目之中,首先射出两道乌黑的精光。 接着脸色也隐隐泛黑,双手五指箕张,渐渐粗大,而且乌黑有光! 总之,他头脸、项颈、头发、手腕,凡是露在衣外,可以看到的部分,无不乌黑有光。 向遇春平纵然见多识广,而且他手下,还有两个“毒人”,但也从未见过这等功夫? 一个人会练的通体皆黑?一时不禁骇然失色,心下暗道: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别说向遇春,就是站在边上的唐绳武也看的惊异不止,暗想: “大师伯这身毒功,当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 谷灵子目光如炬,蓦地逼前一步,大笑道: “向老哥,老朽这身功夫,比你‘乙木神掌’,并无多让吧?” 向遇春急急后退一步,双掌当胸,凝重的道: “谷老哥神功,”兄弟自知难望项背,就此别过。”话声一落,回头朝夏缘楷喝道: “夏总管,咱们走。”说完,连头也不回。转身朝林外而去。 夏缘楷一听连堂主都已承认不是那老家伙对手,赶忙跟着就走。 谷灵子缓缓恢复原状,得意的洪笑道: “向老哥好走,老朽不送了。” 葛无求坐在石上,喃喃说道: “毒功,天下竟能练成这种奇毒功夫!” 谷灵子笑道: “葛老哥果然不愧神医,一眼就看出兄弟练的是毒功来了。” 葛无求冷冷的道: “他要收买老夫全部还魂草。你呢?是做什么来的?” 谷灵子道: “葛老哥,老朽至少替你赶跑了收买还魂草的人,对不对?” 葛无求依然冷冷的道。 “以暴易暴,你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谷灵于大笑道: “葛老哥,你这回大错而特错了。” 葛无求道: “老夫错在那里?” 谷灵子道: “老朽确是有事找你来的,但老朽只是受人之托,真正找你的,并不是老朽。” 葛无求道: “那是什么人?” 谷灵子从怀中摸出那张地图,随手递了过去,说道。 “你自己看吧!” 葛无求接到手中,略一展视,霍地站了起来,说道。 “这是老夫昔年给枯竹帮的东西,你从那里来的?” 谷灵子道: “你记得就好,老朽总不是偷来的吧?” 葛无求目光转注到唐绳武身上,急急问道: “这位小哥,莫非是枯竹帮的人?” 谷灵子道: “葛老哥当年把这张图留在枯竹帮,不知有何用途?” 葛无求脸色微黯,说道: “老夫一生无求于人,举世也只有一个知己,可惜就在老夫找到还魂草那年去世,老夫为了怀念老友,留下此图,若是他们遇上‘九九还原丹’无法救治之症,可以凭图来找老夫。” 谷灵子笑道: “这就是了,老朽就是代人持图来找你的。” 葛无求仰首道: “悠悠千载,知己难求,这张图正是我葛无求报答故人的一点心意。”说到这里,忽然朝谷灵子拱手作了个长揖,歉然道: “老哥既是代我故友后人,找来葫芦谷,就是我葛无求的佳宾,方才多有冒犯,幸勿见怪。” 谷灵子道: “葛老哥何前倨而后恭也?” 葛无求正容道: “老夫一世,只有这张地图留在枯竹帮,也就是只有这件心愿未了,老哥代人把图送来,老夫就无负于人了。”一面注目问道: “谷老哥是代人求医来的了?” 谷灵子道: “不错,那人已经服了‘九儿还原丹’只是尚未苏醒。” 葛无求欣然道: “这个容易,老夫送你一株还魂草。其实昏迷不醒,用一片就够了。” 谷灵子道: “如此老朽谢了。”说到这里,朝唐绳武招招手道: “娃儿,过来,把东西送给葛老哥瞧瞧。” 唐绳武从怀中摸出三枚鹅卵石大小黄澄澄的东西,放到石几之上。 葛无求脸色微变,抬目道: “怎么?你也要收买老夫的还魂草么?” 那三颗东西,确实像是金蛋,但三枚金蛋,和一箱珠宝相比,就差得远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五章 神医赠丹 谷灵子笑了笑道:“这东西也是方才那位向堂主的,葛老哥可知它的来历么?” 葛无求道:“老夫不知道。” 谷灵子道:“葛老哥昔年行走江湖,总听说过火神罗煊吧?” 葛无求神情一楞道:“你说这是火神罗煊的霹雳子?” 谷灵子大笑道:“葛老哥说对了,这三枚霹雳子,足够使你葫芦谷玉石俱焚。” 葛无求脸色大变,气愤的道:“老夫和他无怨无仇,姓向的干么非要毁去老夫葫芦谷不可?” 谷灵子道:“他不是说的很清楚么?他们不能全部收购还魂草,就不许世上有一株还魂草。” 葛无求道:“老夫真想不通,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谷灵子道:“也许葛老哥培植的还魂草,和他们有着极大威胁。” 葛无求道:“还魂草功能清醒头脑,疏通血气,使人体内萎枯的机能,重获生命,这是救人的灵药,并非害人之药。” 谷灵于道:“不错,就是因为它能救人,所以他们非把它毁去不可。” 葛无求道:“老夫还是听不懂。” 谷灵子道:“葛老哥瞧瞧两个人,就知道了。”说完,朝唐绳武点点头道:“你去把他们弄来。” 唐绳武答应一声,转身朝花林走去。 一回工夫,只见他一手一个,挟着两个黑衣人走了出来,放到地上。 葛无求道:“这两人就是向遇春手下么?” 谷灵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顾了一粒黄豆大的药丸,随手递过,说道:“老朽想请葛老哥替他们诊诊脉象,但你得先服下此丸,才能无害。” 葛无求伸手接过药丸,凑着鼻孔嗅了嗅道:“这是什么药丸,好像是解毒之药……” 谷灵子看的暗暗佩服,心想:“这葛老几果然不愧神医之号!”一面笑道:“葛老哥果然高明,这两人一身都是奇毒,只有此丸能解。” 葛无求望了谷灵子一眼,问道:“他们中了毒么?” 他方才眼看谷灵子施展毒功,只当二人是谷灵子的属下。 谷灵子笑道:“葛老哥误会了,他们是铜沙岛练来害人的毒人!” 葛无求惊奇的道:“铜沙岛为什么要害他们呢?” 谷灵子道:“此事说来话长,葛老哥多年不在江湖走动,自然不知铜沙岛之事,这两人是银沙岛用毒练成的毒人。任何人只要沾上他们一点衣角,立可毒发身死,老朽一生练毒,也想不出解救他们之道.所以要请葛老哥看看。” 葛无求把那颗药丸,放入口中,沉吟片刻,忽然惊异道:“这药丸配制奇妙,还是老夫数十年所仅见的解毒奇药!”接着又摇摇头道:“不对,这药虽能解毒,但谷老哥说他们练成一身奇毒,只怕这药丸的药力不足,依然无法解除他们身上之毒了。” 谷灵子道:“不错,这药丸只能解救被他们毒害之人,不能解除他们身上之毒。” 葛无求也不多说,起身走到一个黑衣人身边,蹲下身去,抓起手腕,三个指头,按在他腕脉之上,仔细切了一阵,口中说道:“奇怪!” 接着换了一只手,依然按着腕脉,缓缓闭起了眼睛,一语不发。 谷灵子、唐绳武只是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他,也没有作声。 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葛无求放下那人手腕,重又取过另一个黑衣人的碗脉搭了一阵,才吁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 谷灵于道:“葛老哥是否看出来了么?” 葛无求道:“老夫熟读医经,但这等离奇诡异之事,还是第一次遇上。” 谷灵子道:“葛老哥不妨说来看看!” 葛无求道:“他们不但一身奇毒,世所罕见,而且还中了某种极厉害的迷神之药,神志全失,但奇怪的他们居然并未毒死,还能如同常人一般,继续活着……”他口气微顿,续道:“若是老夫推断不错,他们至少已有三年不曾服用五谷,吃的全是毒物,在他们体内,少说也有千种奇毒。” 谷灵子接道:“老朽蜗居自号千毒谷,不想在他们身上,竟有千种毒物之多。” 葛无求续道:“若论老夫这点医道,实是无法解除他们身上之毒,但老夫却有一种药物,可以解除他们迷失的神志。” 谷灵子道:“那是还魂草了?” 葛无求点头道:“正是。” 谷灵子大笑道:“这就是了,他们所以要全部收购葛老哥还魂草不可,也就在此了。” 葛无求想了想道:“谷老哥说的极是,这两人心志受迷,才能听他们指挥,用来害人,若是他们一旦神志清朗,纵然一身是毒,也不肯为虎作伥了。”忽然拱拱手道:“两位在此稍候,老夫去去就来。”话声一落,转身朝茅屋中走去。 不多一回,葛无求手中拿着两个瓷瓶,已从茅屋中走出,说道:“老夫自号无求,一生无求于人.谷老哥代我故友后人送来地图,老夫答应以一株还敢草相赠,原以为从此无负于人。怎知谷老哥来时,又遇上姓向的威逼老夫,利诱不成,竟欧毁我葫芦谷,若非老哥两位及时出手.这片山谷.当真非玉石俱焚不可,老夫活了九十几岁,行将就木,还是受了谷老哥的大惠……” 他言下之意,是他一生无求于人,受人大惠,好像比死还要难过。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老人当真固执的很!” 谷灵于道:“葛老哥何出此言……” 葛无求摇摇手,然后把两个磁瓶,放在石桌之上,又道:“这是老夫历年炼制的‘还敢丹’,每瓶百粒.功效和还魂草完全相同,老夫收藏已久,敬以相赠.谷老哥匆却是幸。” 谷灵子听的一怔,他没想到葛无求忽然间变的大方起来,一面说道:“还魂丹既有如此灵效,葛老哥炼制不易,老朽却之不恭,收受一瓶也够了。”说话之时,伸手取过一个磁瓶,接着说道:“这一瓶葛老哥还是留着吧。”葛无求道:“谷老哥不肯全收,那么这一瓶就算老夫送给这位唐小哥的吧。” 谷灵子见他词意甚坚,只好说道:“娃儿,还不快去谢过葛老丈厚赐。” 唐绳武答应一声,走上前去,作了个长揖道:“多谢葛老丈。” 然后从石桌取过“还魂丹”磁瓶,正待收入怀中。 葛无求呵呵笑道:“且慢,小哥不妨倾出两粒药丹,分给这两个‘毒人’服下,试试是否有效?” 唐绳武答应一声,打开瓶盖,倾出两颗黄豆大的药丸,分别放入两个黑衣人口中。 只听葛无求道:“还魂草,原是一年生的草木,春生夏长,秋冬即告枯萎,老夫发觉如果任它枯萎,岂不可惜?因此在夏秋之交,此草长的最盛的时候,就用玉刀把它叶子割下,研成细未,收贮起来,经十年之久,才炼制了这么两个磁瓶。实际说来,这小小一粒药丸,差不多要五至七片叶子,因此它的功效,也该远超过鲜叶数倍之多,只是老夫这十年来,从未出谷一步,也无人可作试验,它的实际功效,也就不得而知了。” 唐绳武收起磁瓶,心中暗道:“听他说法,这瓶‘还魂丹’,该是极为珍贵的了?” 心念方动,突听谷灵子沉喝道:“娃儿小心戒备,他们醒过来了。” “还魂丹”果然神效无比! 两个黑衣人眼下药丸,不过盏茶光景,但见他们眼皮滚动了几下,霍地睁开眼睛,上身一仰,翻身坐起。 葛无求大笑道:“一粒药丸果然抵得还魂草鲜叶数倍的功效,哈哈哈哈!”” 两个黑衣人在他大笑中已然缓缓站起.目光转动,奇道:“这是什么地方,两位老丈,又是何人?” 谷灵子早已功凝双掌,严神戒备,防范两人有什么异动,此时一听两人开口说话,显然神志业已恢复。 心中大喜,这就含笑答道:“老朽是谷灵子,这位葛老哥,就是昔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葛神医葛无求。” 两人听的一惊,慌忙抱拳道:“原来是葛神医、谷老女,在下二人失敬了。” 葛无求还礼道:“不敢,两位壮士如何称呼?” 右首一人道:“在下点苍葛飞白。” 葛飞白外号追风雁,和他师兄翻天雁柏长青,江湖上有“点苍双雁”之誉,只是葛无求、谷灵子,俱是多年不在江湖走动,自然不知其名了。 葛无求道:“葛壮士和老夫有同宗之谊。倒是难得,不知葛壮士是否认识点苍大侠柏长青?” 葛飞白道:“神医说的正是敞师兄。” 葛无求大笑道:“如此说来,就不是外人了,老夫二十年前采药点苍,曾在令师兄柏大侠府上,盘桓了半月之久。”一面朝另一个黑衣人道:“这位壮士呢?” 那人拱手道:“在下曹逢春,说起家父,老丈也许知道。”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两人原来都是有来历的人,干么要为虎作伥?” 葛无求道:“令尊是谁?” 曹逢春道:“家父山西曹老福” 葛无束“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原来令尊是快刀王曹大侠,老夫久闻其名,只是未曾见过。” 葛飞白想了想道:“在下有一疑问,想请教两位老丈。” 葛无求道:“葛壮士清说。” 葛飞白道:“在下不解的不知何以会在此地,可是两位老丈相救的么?” 谷灵子道:“二位当真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么?” 葛飞白道:“在下好似作了一场大梦,刚才清醒过来,脑中空洞洞的,几乎一点影子也记不起来了。” 曹逢春道:“在下也有同感,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奇怪的竟然想不出来究竟是这么一回事来?” 葛无求微笑道:“不错,二位都是被人迷失心志,而且练成一身奇毒……” 葛飞白听的大吃一惊,问道:“那是什么人?” 葛无求道:“二位是谷老哥救下来的,老夫只能替二位解除迷失的神志,这位谷老哥,精于练毒,是否能替二位除奇毒,就得看谷老哥的了。” 曹逢春听的神色大变,朝谷灵子棋棋手道:“请教谷老丈,不知在下身上中了什么奇毒?” 谷灵子道:“曹壮士不用担心,二位被人练成‘毒人’,已非一日,老朽一时无法回答,好在二位被迷失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身上虽有奇毒,目前还不至有什么大害,容老朽稍假时日,当可想出解毒之法。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接道:“二位且定下心来,仔细想想,是否能想的起中毒以前的事? 据老朽推测,只怕被对方练成的‘毒人’,为数定然不少。” 葛无求道:“对方纵然练成‘毒人’,但今天业已证明,‘还魂丹”可以使他们迷失的神志恢复正常,‘毒人’只要一旦恢复神志,就不会再听对方的指挥了,哈哈,老夫十年心血总算没白费。’”_ 葛飞白、曹逢春两人这瞬工夫。似已陷入了苦思力索之境,时而皱眉,时而搔头,想从一片空白之中,追回记忆!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只见曹逢春猛地睁目,大声道:“在下想起来了!” 他这句话,把正在沉思中的葛飞白也惊醒过来,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曹逢春道:“在下记得好像很久以前.奉家父之命,赴铜沙岛参加朱衣门开山大典……” 葛飞白经他一提,如梦初醒,猛的一拍手掌,说道:“是了,在下也想起来了,在下也参加铜沙岛开山大典,但以后呢?唉!这以后的事,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不错,咱们准是失陷岛上,一个也没有离开。”. 唐绳武暗道:“又是铜沙岛,看来杀害师父的,也准是铜沙岛无疑!” 曹逢春道:“在下还记得大会之后.黑衣堂主班远命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齐集一堂,强迫改投朱衣门下,不愿投效的人,须当场服下一颗药丸,才准离开,在下师兄弟三人.就是不肯投效铜沙岛,两个师弟当场身死,在下也被班远者贼一记大袖,打的昏死过去……以后……以后在下就想不起来了。” 谷灵子道:“老朽听说铜沙岛已在三年前毁于一场人力不可挽救的天灾之下,岛上的人无一生存……” 葛飞白惊奇伪道:“什么?铜沙岛在三年前就毁灭了,莫非在下二人,已被他们迷失了三年么?哦,不对,银沙岛真若三年前已被毁灭,在下二人又怎会安然无恙呢?” 谷灵子道:“也许你们已在巨变之前,先被移走了。” 葛飞白道:“也许如此,那就是说,铜沙岛上的人,也并无损失了。” 谷灵子道:“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接着手摸白髯,问道:“葛老弟可知向遇春这个人么?” 葛飞白点点头道:“在下知道,向遇春乃是昔年四大天魔的老二,四大天魔其他三人,为公孙寿昌,年秉文,班远。他们一起投到朱衣教主齐天表的手下,担任了铜沙岛黄衣、青衣、白衣、黑衣四堂堂主,那向遇春,正是青衣堂主。” 谷灵子点头道:“这就不错了,二位方才就是随同向遇春来的。” 唐绳武道:“葛大侠是否知道铜沙岛上,有一个姓申的令主么?” 葛飞白道:“在下没听过。”接着笑道:“在下虽在银沙岛人管制之下过了三年漫长岁月,但真正的,只有两天时光,也许有一个姓申的令主,在下并不知道。” 唐绳武切齿的道:“不管她躲在那里,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 谷灵子忽然好似想起什么事来,口中低“啊”一声,朝葛无求拱拱手道:“老朽有一件事,还得请葛老哥赐助。” 葛无求道:“谷老哥清说出来听听,不知老夫帮的上,帮不上。” 谷灵子笑了笑,伸出手去,说道:“老朽只是想请葛老哥诊诊我的脉象如何?” 葛无求奇道:“谷老哥好端端的,为何要老夫替他切脉?” 谷灵于道:“老朽一生练毒,原以为普天之下,无人再能胜得过我,但今日发现了葛、营二位老弟,被银沙岛以短短三年时间,练成了毒人。而且方才来的时候,老朽饲养的一条金钱蛇,竟然连他们留下的脚印,都十分忌惮,因此老巧怀疑他们二人,一身奇毒,可能还胜过老朽,想诸葛老哥从脉象上替咱们作个比较。” 葛无求道:“原来如此,只怕从脉象上很难分的出来,但老夫不妨试试。” 当下就伸出三个指头,按在谷灵子左手脉腕之上,闭上眼睛,细心切了一回,再换过右手,又切了一阵,徐徐睁目,摇首道:“老夫切出来了。” 谷灵于道:“葛老哥觉得如何?” 葛无求道:“谷老哥和葛、曹二位,虽是都有一身奇毒,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 谷灵于道:“如何不同?” 葛无求道:“谷老哥练的是毒功,是毒在功夫之中,因此一旦运起神功,可以功布全身,也可以凝聚一点。葛、曹二位老弟,只是服食了奇毒,身体之内,虽有奇毒,但不能和他们本身武功相结合,因此奇毒散布全身,不能随意运转,凝聚一处,就因为两者似一而二,一旦遇敌,也就有了两样不同的结果。” 谷灵于不住的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葛无求道:“因为葛、曹二位,也包括了铜沙岛练成的毒人,只是服用奇毒,使得全身布满奇毒,而不是练的毒功,只要在事先服了预防的解药,就可不为所害,至于你谷老哥……” 谷灵子道:“老朽如何?” 葛无求道:“你练的乃是毒功,毒在武功之中,可以收发由心,纵然和你功力相等的人,稍一不慎,亦可为你毒功所伤。” 谷灵子连连拱手道:“高明,高明,老朽承教了。”说到这里,回头朝葛、曹二人一拱手道:“老朽隐居千毒谷,离此不远,二位身有奇毒,务请同去荒谷,盘桓数日,容老朽仔细想想,也许可以找出解毒之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葛飞白、曹逢春同声道:“但凭老丈安排。” 谷灵子转身朝葛无求一抱拳道:“老朽要告辞了,葛老哥有暇,也望能到千毒谷一叙,不过老朽谷中,饲养的都是毒物。这是老朽练制的‘避毒丸’,葛老哥来时,只须服下此丸,诸毒悉皆避之不及,请葛老哥收了。” 葛无求伸手接过,纳入怀中,说道:“谷老哥稍等,老夫取还魂草来。” 谷灵子道:“你已经赐赠‘还魂丹’,不用再取了。” 葛无求道:“不,你把草带去。” 他不待谷灵子多说,匆匆起身,在檐前取起药锄,朝屋右绕行过去。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位葛神医初见之时,看去甚是怪僻,实则不失为性情中人!” 这回葛神医去了足有顿饭工夫,才见他肩着药锄,手中提着一只药篮,从花杯中走了出来。 到得屋前,才把药篮往地上一放,用手一指,徐徐说道:“这篮里足有九株还魂草,一株是老夫答应了谷老哥,赠与老夫故友后人的,另外八株,则是老夫奉托谷老哥代为保管,移植到你千毒谷去的。此物天生灵药。需有人保护,这是老夫十余年培植的心得,都已写在纸上了,谷老哥幸如推辞。”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张笺纸,递了过来。 谷灵子听他口气不祥,不觉征的一怔,道:“葛老哥这是做什么?” 葛无求忽然长叹一声,道:“老夫方才听了几位之言,发现了一个问题……” 谷灵子道:“什么问题?” 葛无求道:“三年前铜沙岛在开山大典之后,与会之人,一个也没有回转,接着铜沙岛就遇上一场人力不可抗拒的巨变,使得铜沙岛悉遭毁灭,是也不是?” 谷灵子道:“正是如此。” 葛无求道:“问题就在这里了,若是三年前一场巨变,铜沙岛的人,同归于尽,那是天灾人祸,不用再说。但过了三年之久,铜沙岛的人,忽然又重出现,而且昔年与会之人,全都迷失神志,被他们练成了‘毒人’,这就证明三年前那场巨变,是出于人为的了。” 谷灵子点头道:“有些道理。” 葛无求又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错.他们也许是因为当时的实力,还不足以独霸江湖,也许是怕九大门派对他们采取行动。遂以天灾为掩护,转移到了一处隐密之处,目的是把所有与会的武林高手,收为己用,练成‘毒人’……” 葛飞白、曹逢春同声道:“葛神医说的极是,他们正是一群野心极大的恶魔。” 葛无求道:“他们经过三年之久,重出江湖,证明他们已是再无顾忌了,向遇春找来葫芦谷,大概是为了还魂草能使迷失神志的人,恢复神志,对他们有着极大威胁,因此不能全部收买,就非全数毁去不可。” 谷灵于道:“葛老哥这一推想,倒是大有可能。” 葛无求道:“还魂草天生灵物,培植不易,十五年来,老夫一共只分种了一十六株,并经一位老友替我在葫芦谷布下了一座颠倒五行阵法,自信未经老夫指引,无人能入,但这座花阵,却被向遇春轻易破去。” 他吁了口气,续道:“这又证明了一点,就是他们在谷外窥伺,已非一日,向遇春决不会识得此阵,而是铜沙岛另有能人,指点而来。还魂草对他们既有极大威胁,向遇春虽然被谷老哥毒功惊退,但决不肯就此罢休,老夫筹思再三,才把这几株还魂草,奉托谷老哥,移植到你干毒谷去。万一老夫这里被他们夷为平地,这八株移到了千毒谷,有谷老哥护持,使天生灵药,不致绝种,老夫就感激不尽了。” 谷灵子道:“老朽也觉得铜沙岛贼党,既然找上老哥,决不肯就此罢休,老朽之意,葛老哥不如到千毒谷去住上几天的好。” 葛无求仰天大笑道:“葛某活到九十几岁,一生无求于人.无作于天,葫芦谷是老夫选定的理骨之所,铜沙岛真要不肯放过我这山野老头;老夫也就认了。” 谷灵子知道他年纪虽老,生性依然十分倔强,决不肯离开葫芦谷一步,当下点点头道: “老哥既然不肯离去,老朽过上几天,再来看你。” 葛无求道:“老夫欢迎谷老哥常来,咱们所学虽异,但殊途同源,实则同出神农百草经,如能假以时日,老夫和谷老哥互相切磋,对医药和解毒用毒上,都会有所新的发现。” 谷灵子道:“葛老哥说的极是。” 葛无求道:“你把几株还魂草带去.这是老夫奉托之事。” 谷灵于道:“葛老哥重托。兄弟自当遵命。”说完,伸手一指药篮,说道:“娃儿.你把药篮拿好了,咱们该走啦。” 唐绳武过去提起药篮。 谷灵于拱拱手道:“老朽告辞了,只是老朽还有一句话,要问问葛老哥。” 葛无求道:“什么事?” 谷灵子道:“葛老哥平日是否时常到谷外走动?” 葛无求道:“老夫谷中,食用之物,俱皆齐全,终年不出谷外一步。” 谷灵子道:“葛老哥既不经常出入,老朽就在里谷谷口替你布下剧毒,老哥若要出去,必须先服下老朽‘避毒九’才好。” 葛飞白、曹逢春二人,向葛无求再三致谢,才行作别。 葛无求起身拱手道:“这座花阵已遭向遇春破坏,老朽还得移植十几颗花树,才能把它修复.四位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一行四人、别过葛无求,穿行花树,走出里谷。 谷灵子脚下一停,挥挥手道:“葛老弟,你们退开几步。” 葛飞白三人知他要在谷口布毒,依言退出去二丈之外。 只见谷灵于探手从大袖一掏,随手朝谷中扬去,口中喃喃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三天之后,老夫再来接你们回去。” 接着走出丈许来远,又从抽中掏去,随手一场,口中说道:“你们到花树上去,三天之后,老夫再来。” 这回,葛飞白三人都看清楚了,谷灵子扬手之时。飞出去四五道赤暗光影,那东西足有寻尺来长,在空中一折,便自不见,看去像似生翅膀的蜈蚣! 谷灵子边走边掏;袖中、怀中,每一扬手,都有几件东西,应手飞出,一闪而没。 一阵工夫,葛飞白、曹逢春两人,暗暗计算,少说也放出了几十件东西,心中暗暗称奇,付道:“这位老人身上,竟然藏着这许多奇毒之物?” 这一路,由唐绳武领先,和葛飞白、曹逢春三人先行,谷灵子走在后面,每隔一二丈,就放出几件毒物。 最后到得谷口,谷灵子突然大喝一声,双抽一抖,一个人冲天飞起。 但见从他大袖之中,飞出一黄一暗两蓬烟雾,随着他身形飞起。靠靠蒙蒙,向谷口一片树林中洒落! 谷灵子身如灰鹤,翩然飞落谷外,舒了口气,笑道:“好了,好了,就算他来上一千个人,也教他倒下五百双!” 唐绳武道:“大师伯布的剧毒,不知对‘毒人’是否有效?” 谷灵子道:“老夫直到目前,还没弄清葛;曹二位老弟身上奇毒,究竟到了何程度,因此也没有十分把握。但老夫最后这一层毒粉,乃是两种罕见毒药,混合而成,这两种毒药,性道完全相反,总有一种,是‘毒人’无法抗拒的了。” 葛飞白由衷的道:“谷老丈用毒神资,在下见所未见,果然高明。” 谷灵子大笑道:“老朽在过去几十年中,原也以此自豪,认为天下练毒一道,已非老夫莫属,但遇上了二位老弟之后,至少铜沙岛有一个和老朽旗鼓相当的劲敌,有机会,老朽真想和他较量较量。” 曹逢春兴奋的道:“咱们经谷老文相救,铜沙岛定然不肯放过,再说铜沙岛练成了‘毒人’,自以为无人能敌。若得谷老丈相助,咱们先从‘毒人’下手,如能把所有‘毒人’,悉数救醒,铜沙岛就不足惧了。” 谷灵子道:“曹老弟说的虽是有理,只怕铜沙岛没有这么容易对付。”接着笑了笑道: “二位不用性急,老朽千毒谷中,正有一位专和铜沙岛作对的彩带门少门主在养伤,二位见了面,不妨和岳少门主联手。” 唐绳武道:“大师伯,弟子也和铜沙岛势木两立。”。 谷灵子道:“你要找姓申的报雪师仇,老夫自会相助。” 唐绳武道:“不,弟子一门血仇,如今想来,一定也是铜沙岛人干的了。” 谷灵子点点头道:“四川唐门,大概也只有铜沙岛敢下手了。” 葛飞白听的奇道:“这位小哥是四川唐门弟子?” 谷灵子道:“他令尊就是唐门掌门人唐承宗唐大侠。” 葛飞白喜道:“原来小哥是唐大侠的哲嗣,又是一位善于用毒的专家,幸会,幸会!” 唐绳武脸上一红,道:“葛大侠夸奖,小可愧不敢当。” 说话之时,已经翻过两重山岭,抵达千毒谷。 谷灵子一抬手道:“蜗居已经到了,老朽替二位老弟领路。”说完,当先往谷中走去,走没几步,谷灵子口中“咦” 了一声,回头道:“咱们快走,谷中已有外人闯进来了。”脚下突然加快奔行。 身后三人听说有人闯入谷去,也立即跟着往谷中奔去。 片刻工夫,奔到山拗尽头,只见石屋门户大开,萧不二只手抱膝,悠闲的坐在门前,身边还放着一柄松纹长剑。 谷灵子急急问道:“萧老哥,咱们这里,可曾有人闯进来了?” 萧不二耸耸清,奇道:“谷老哥已经知道了?你们在路上遇上的么?” 谷灵子摇头道:“老朽是在谷口发现的,究竟来的是什么人?” 萧不二道:“小老儿也不知道他是谁?方才运功完毕,发现屋外有人觑伺,这人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布,只留两个眼孔,小老儿喝问他是谁,他并未作声……” 谷灵子睑色一变,说道:“果然是‘毒人’,哼!除了铜沙岛的‘毒人’,还有什么人能任意出入老夫的千毒谷呢?老夫不去找他,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 萧不二道:“毒人?老哥说方才那黑衣人是铜沙岛来的? 唔,唔,此人一手剑法,极似武当家数‘使的着实凌厉,小老儿一再喝问,他只是一声不作,几乎和小老地形同拚命!” 谷灵子道:“萧老哥如何把他打跑的?” 萧不二耸耸肩,哈哈笑道:“打跑?他和小老兄打了快近百把,依然不分胜负,最后小老地把他长剑震飞,他居然舍剑不顾,赤手空拳,朝小老儿扑来。小老儿铁杆连点了他几处大穴,也毫不管用,小老几原本不想伤他性命.到了此时,不得不下杀手……” 唐绳武道:“萧老丈把他杀了么?” 萧不二笑道:“没有,小老儿正待下手,忽闻谷口传来两声尖锐之音,那人听到哨音,舍了小老儿,连剑也不要了。” 说到这里,伸手取起松纹剑说道:“你看,这就是那人留下的长剑,没想到他真会是武当门下。” 谷灵子问道:“这剑上可曾摔过毒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对了,他剑上确是淬过剧毒,方才小老几肩头,还给他划破了皮,差幸你老哥给我服过两颗毒药,还不碍事,小老儿真想不通,武当派名门正派,门下弟子刻上怎会淬毒?” 谷灵子听的一惊,张目道:“你肩头被他剑锋划破了,快给老朽瞧瞧!” 萧不二道:“小老儿流了些黑血,大概不碍事了。” 说话之时,撕开肩头衣衫,果然露出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但已经凝结任了。 谷灵子仔细看了他伤口,突然面露喜色,呵呵大笑道:“你血中所含的毒量,已超过他剑上所淬之毒,哈哈,老夫练的‘毒灵丹’功效之大,远出老夫意料之外,萧老哥你成功了,老夫也成功了。” 说到最后,不觉放声大笑不止。 萧不二道:“谷老哥的‘毒灵丹”,功能克毒,自然是成功了,小老儿成功什么?” 谷灵子道:“毒功,老夫以两颗‘毒灵丹’也造成了一个毒人。”一面朝葛飞白二人一指说道:“这一位是点苍大侠柏长青的师弟葛飞白葛老弟,这位是山四快刀王的哲嗣曹逢春老弟。他们被铜沙岛迷失本性,练成了毒人,幸得还魂草恢复神志,身上剧毒犹在,也是遍身有着奇毒的人。” 萧不二含笑供拱手道:“追风雁葛二侠,点苍双雁,名满江湖,小老儿幸会了。” 葛飞白连忙拱手道:“这位老丈……” 谷灵子道:“老朽忘了替你们介绍……”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还是小老地自己说吧,嘻嘻,小老儿萧不二,还有个不雅的外号,叫做白日撞鬼。” 葛飞白吃惊道:“原来老丈就是神愉雪上无影,兄弟失敬了。” 萧不二喀的笑道:“咱们如今全成了毒人,是同行,也是自己人,大家都不用客气了。” 谷灵子道:“对,对,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语音甫落,忽然口中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唐绳武奇道:“大师伯,你这做什么? 谷灵子没有回答,只是嘴皮微动,发出嗡嗡鸣声。不多一回,但听嗡嗡之声,连续传来,但见数以百计的黑蜂,纷纷向谷灵子头上集中。 谷灵子口中嗡嗡之声,和蜂群互相唱和,接着伸手向谷外指了两指。 说也苛怪,随着他手指处,但见蜂群中立刻分出一小队,约有二十几只黑蜂,一路向谷外飞去,其余的蜂群,也在瞬息之间,自行散去。 萧不二道:“谷老哥可是派这队黑蜂,去追侵入谷中的武当门下么?” 谷灵子摇头说道:“不是,老朽来时,在葫芦谷口,虽曾布了几层毒物,但一旦有事,无人报讯,因此要这一小队黑蜂,巡逻葫芦谷去的。” 葛飞白、曹逢春二人,看的暗暗称奇不止。 谷灵子抬抬手道:“大家请到屋里坐,老朽替岳少门主服下还魂丹,还得把这几株还敢草种到山坡上去呢!” 大家鱼贯入屋,谷灵子摸出磁瓶,倾出一粒“还魂丹”,纳入岳小龙口中,收起磁瓶,一面说道:“岳少门主服过‘九九还原丹’,身中伤势,应该早已痊好,只是并未醒转,那就是缺少一味还魂草之故,如今眼下‘还敢丹’,自可清醒过来。 老夫趁他昏迷之际,替他换了一身毒血,又服过老朽两颗‘毒灵丹’,一身奇毒,已和老朽差不多少,等他醒转,必须及时运功。老朽此刻,就得去种还瑰草了,他醒来之时,就请萧老哥和葛、曹二位老弟,替他护法。” 萧不二点点头道:“小老儿省得,谷老哥只管去就是了。” 谷灵子回头向唐绳武道:“娃儿,你提着药篮,随老夫种还魂草去。”举步朝屋外走去。 唐绳武答应一声,提起药篮,跟在他身后走去。 这间石屋之中,只有一把木椅,大家只好席地而坐。 葛飞白看看岳小龙,觉得甚是面善,不禁说道:“这位岳少门主,在下觉得甚是面善。” 萧不二道:“也许你们在那里见过。” 曹逢春道:“在下想起来了,这位岳少门主,在下曾在铜沙岛开山大典上见过,好像还有一位女的。” (按;参加铜沙岛开山大会之时,运小龙和他表妹凌杏仙掩去本来面目,冒名华山门下,而假扮岳小龙、凌杏仙的,则是彩带门下的单俊臣、水供芬二人。事详拙著“同心剑”)。正说之间,只见躺卧地上的岳小龙,胸膛起伏,长长时了口气。 萧不二喜道:“好了,好了,岳少门主果然醒过来了。” 岳小龙耳中听到有人说话,只是眼皮沉重,努力睁动了几下,才缓缓睁开眼来,目光转动,看到目不二蹲着身子,嘻的笑道:“岳少门主觉得如何?” 岳小龙奇道:“你足萧老丈?在下怎么躺在这里的?”一面说话,一面徐徐坐起来。 萧不二道:“岳少门主重伤初醒,不宜多说,快运功调息,有话待会再说不迟。” 岳小龙确也觉得头脑昏沉,全身血脉,都有胀重之感,心知萧不二说的不假,当下也就不再多问,盘膝坐定,徐徐纳气,调息运功。 萧不二悄悄站起,拉了葛飞白一下衣袖,往门外行去。” 葛飞白踉着他身后走出,问道:“萧老丈有何见教?” 萧不二低声道:“小老儿有个预感,好像有人潜入谷中来了。” 葛飞白听的一怔,举目四顾,问道:“在下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萧不二耸耸肩道:“这是小老儿一点江湖经验,也是一种心灵上的感应,此人也许尚未深入,老弟自然看不到了。” 葛飞白道:“咱们该当如何?” 萧不二道:“岳少门主正在行功之际,不直有人惊动,因此如有敌人潜入,咱们不能让他闯入屋去。” 葛飞白道:“这个自然。” 萧不二道:“老弟进去通知曹老弟一声,要他守护石屋,如果敌人不冲到门口,不可出战。” 甚飞白道:“在下呢?” 萧不二伸手朝屋前一棵大树指了指,道:“老弟就守在那株大树之上,敌人不冲到树下,也不可现身。” 葛飞白又问道:“那么老丈呢?” 萧不二道:“小老儿出去看看,能在谷中把来人打发了,那就更好。” 葛飞白应了一声,转身住屋中行去。 萧不二因石屋四周,是一片草地.除了两株大树,无处隐蔽身形。左手握着长剑.身子一弓.点起脚尖.像一溜轻烟般越过草地。瞥见前面小径上,正有三条人影,缓步而来。 萧不二何等机警,一见敌踪,立即闪入右侧一块大石之后,躲了起来,那行来三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老者,年约五旬;貌相沉冷.留着一把白胡子。身后两人.一个身穿青色劲装,另一个却穿着土黄色的劲装.都是三十左右年纪的壮汉。 这三人走在白石小径上,似是十分谨慎,黄衣老者每一举步,都目注四方,丝毫不敢大意。 白石小径,到了萧不二隐身的大石附近,已是尽头.(狭谷至此已尽)再过去就是一片草地——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六章 金蛇逼供 黄衣老者走近大石,便自停住,目注石屋,回头朝那青衣汉子问道:“你跟踪的那姓谷的老头,和两名本门毒人,确是进入此谷的么?” 青衣汉子躬身道:“是,小的看他们进入此谷,只是小的没有进来。” 黄衣老者一手持须道:“你们秦总管带来的两名武士,就是死在入谷不远么?” 青衣汉子道:“是,小的跟到谷口,就遇上秦总管留在谷口的一名弟兄,他要小的不可深入,据他告诉小的,连秦总管带来的毒字第五号毒人,入谷之后,都无法取胜。口中连声低啸,发出危急救援信号,秦总管只好命他退出,那毒字五号退出来的时候,连手中长剑都丢了。” 萧不二心中暗道:“原来那武当门下,叫做毒字五号,他和自己动手之时,连声低啸,是求援的信号!” 黄衣老者沉吟道:“秦总管和毒字五号来的时候,那姓谷的应该还没有回来。” 青衣汉子道:“是。” 黄衣老者道:“那是说这谷中除了姓谷的老头,还有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了?” 青衣汉子道:“是。” 黄衣老者目注石屋,奇道:“能在一盏熟茶工夫,夺下武当天鹤子手中长剑,此人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委实已是少见,想不到终南山一座荒谷之中,居然还隐着两位绝世高手。” 他这几句话,像是自言自语,是以他身后的两名汉子,都不放回答。 但这几句话,听到了萧不二耳中.不由的蓦然一惊,暗道:“原来毒字五号,竟然会是武当天鹤子!” 要知天鹤子,乃是武当掌教天宁子的同门师弟,天宁子一派掌教,平日很少外出.举凡武当派一切对外联络,均由天鹤子代表。天鹤子在武当派固然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就是九大门派中,也是举足轻重,享誉极盛的有数高手,他居然被铜沙岛练成了“毒人”,而且只是毒字第五号。 萧不二正感惊凛之际,只黄衣老者深沉一笑道:“这里不见一人,想必他们自恃布了剧毒,无人敢越雷池一步,焉知副令主已派申令主前来,谷中纵然布满毒物,何足惧哉?” 他身后两名汉子同声应“是”。 黄衣老者一手打须,回头道:“咱们可以走了。” 萧不二心中暗道:“听他口气,好像他们已经派出高手,即将大举来犯,此人是勘察谷中虚实来的了,倒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心念一动,口中故意“嘻”的低笑了一声。 黄衣老者正待举步退出.突听身侧传来一声轻笑,立时提高警觉,修地回过头来,两道炯炯眼神.直注大石,抬手一指,沉喝道:“你们过去搜搜石后。” 两名汉子答应一声,迅速的闪身窜出,一左一右,掠到石后,目光一瞥石后,那里有什么人?” 当下由黄衣汉子躬身道:“回总管,石后并没有人。” 黄衣老者微微一怔,哼道:“老夫明明听到那声轻笑,是从石后传来的,难道老夫还会听错了?” 黄衣汉子连应了两声“是”,才道:“但石后真的没有人。” 黄衣老者道:“饭桶,你们不会在附近草堆里搜搜?” 话声甫落,只听又是“嘻”的一声轻笑! 这回黄衣老者听的更是清楚,笑声乃是从自己身后传来,心头暗暗一惊,身形电旋,朝后一个急转,但见自己身后,虽有几处草丛,长仅及膝,无处可以躲藏得住。那有什么人影? 正感纳罕! 突然身后又是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笑声入耳,黄衣老者闪电股转过身去,这下他早有准备,身法奇快,但等他转过身去;依然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黄衣老者久经大敌,心知遇上高手,站稳身子,正待出言喝问! 那两个汉子在大石附近草丛中搜索了一遍,不见有人,两人同时直起腰来! 这一直起腰来,只见从他们总管肩头,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七孔流血,望着自己裂嘴惨笑! 这时日头已快下山,谷中本来就阴惨惨的,骤见总管身后,出现了这样一个恐怖的鬼脸! 两人同时惊啊一声,脚下绊着石头,倒踪出去,,大着舌尖,叫道:“有鬼!有鬼!” 黄衣老者想喝道:“鬼在那里?” 黄衣汉子操探眼睛,再走眼一瞧,那鬼影子业已隐去不见,这就壮着胆子,伸手一指道:“那鬼在你老身后,现在不见了。” 黄衣老者迅速的转过身去,目光一扫,依然什么也没有,不禁怒声道:“那里有鬼了?” 青衣汉子道:“回总管,方才小的也看见了,是个七孔流血的鬼……啊,啊……”话声未落,急急用手指着黄衣老者,惊叫道:“鬼.鬼,是一个……” 没错,黄衣汉子也看到了,这回从总管肩头探出来的是一张白惨惨的鬼脸,张着血盆大口,作出扑攫之状。 黄衣老者勃然大怒,挥手一掌,朝身后横扫而出,人随掌转.沉喝道:“鬼在那里?” 黄衣汉子语音哆唤,道:“是,是,卜兄弟没……没有说错,先前是一个七孔流血的鬼。现在换了一个白惨惨的面孔。” 黄衣老者怒喝道:“你们真是活见鬼,老夫怎会没有看到?” 黄衣汉子道:“那两个鬼,都躲在总管身后。” 黄衣老者哼道:“老夫身后那里有鬼?” 话声才出,突觉一股冷风,吹在自己后颈之上。 这下黄衣老者脸色大变,微一挺腰,向前面窜出去七八尺远,候地转身,还是不见有人!不觉况声问道:“老夫身后,可有人么?” 两个劲装汉子瞪着双目,答道:“没有。” “嘘”,又是一口冷风,吹在后头! 黄衣老者又惊又怒,扬手一掌,往身后拍去,人又纵身向前窜出。 他不过刚停下身子,又有一股冷风.朝后颈吹来。 黄衣老者心里明白,这吹气的决不是鬼,但对方有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他才一停下,冷风就吹了过来。一时心头大急,只是绕着大石疾转,企图摆脱鬼影。 那知他绕石疾转,那鬼连一点影子也没有,只要他脚步一停,冷风就及时吹至,逼的他既无法转身迎敌,又不敢稍停脚步,只是绕着大石,团团疾转。 两个劲装汉子早已吓的脸色发白,站着不动,这时眼看总管一味绕圈疾走,愈见快速,他身后隐约跟着一条人影,那人影不时作出揶揄之状。 那不是鬼,还是什么? 青衣汉子硬着百头道:“不好,鬼打墙了。” 青衣汉子点头道:“是,是,咱……咱们快走。” 两人到了此时,那还顾得了总管?“走”字出口,两人同时一个转身,拔腿就逃。 黄衣老者正在绕圈奔行之际,瞥见两人拔腿想逃,心头更是怒恼,大喝一声道:“还不给我站住”? 双脚一顿,凌空飞起,呼的一掌,朝前面黄衣汉子当头劈落!他怒火进项,出手何等凌厉,黄衣汉子惨噪一声,立即倒地死去。 青衣汉子吓的面无人色,举目望去,但见总管身后那个白惨惨的鬼脸,嘻开大嘴,作出欢笑拍手之状,心头又急又怕,两腿一软,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小的和你无怨无仇,你找了一个替身,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回去,一定多买些冥纸,到谷口来给你焚化,求求你饶了小的吧!” 黄衣老者一掌劈死了黄衣汉子,又听青衣汉子满口吃语,几乎气疯了心,大喝一声道: “你说什么?” 青衣汉子听到大喝,更是心胆俱碎,急的央告道:“小的一定给你多买冥纸,说了一定算数,你……你饶了小的吧。” 黄衣老者怒喝道:“你找死!扬手一掌,直向青衣汉子顶门劈落。但他手掌离青衣汉子头顶。还有尺许光景,突然手臂一软,身子摇了两摇。身形一歪,倒将下去。 青衣汉子耳中听到“砰”的一声,急急抢头看去,总管一个身子已经倒卧地上,心中不禁大喜。 以为自己许下心愿,多买冥纸,已经奏效,慌忙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道:“你放了小的,小的一定会来化冥纸的。” 话声方落,只听耳朵边上,有人低声道:“去吧,记住,今晚一定要来化的。”这是鬼的声音! 青衣汉子壮着胆子,连连点头道:“小的一定来的。” 说完,那里还敢停留,拔腿朝谷外飞奔而去。 其实这鬼影正是萧不二,他以“雪上无影”独步武林的轻功,博得白日撞鬼的外号,遇上他当真像遇上了鬼影子一般! 萧不二目送青衣汉子奔出谷去,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一手提起被点了穴道的黄衣老者,迈步朝里行去。 葛飞白大笑一审,从树上飞身而下,拱拱手道:“萧老丈轻功入化境,雪上无影的雅号,果然当之无愧,在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好说.好说,小老儿这点微末之技,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进入篱门,曹逢春闻声从屋里走出,问道:“萧老丈擒住了一个么?” 萧不二把黄衣老者往地上一放,问道:“两位看看可曾认识此人么?” 甚飞白道:“在下和曹兄虽在铜沙岛人手中,渡过漫长的三年岁月,但神志迷失。恍如一场噩梦,那里还认识他们的人?” 曹逢春道:“此人一身黄衣,当是黄衣堂的人无疑,铜沙岛四大堂主,黄衣为首,此人既非公孙寿昌,也许是公孙寿昌手下的总管。” 萧不二点头道:“不错,小老地听他两个随得口口声声称他总管,唔!两位可知他们总管的地位如何?”” 葛飞白道:“据在下所知,他们堂主之下,分设两名总管.各领一队武士,地位已经不算太低了。” 萧不二道:“如此就好,咱们也许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一些什么来。” 说话之时.三人搬了三块大石,品字形放到石屋右侧,各自坐下。 萧不二先点了黄衣老者四肢穴道,才挥手一掌,拍开他昏穴。 黄衣老者倏他睁开眼来,森冷目光,缓缓从三人脸上扫了一转,微露惊异,问道:“本总管是你们擒住的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非也,刚才你老哥昏倒谷口,是小老儿把你救回来的。” 黄衣老者轻哼一声,目注萧不二,问道:“你是江湖上号称神份的萧不二!” 萧不二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你老哥真好眼力,一下就认出小老儿来了,嘻嘻,小老儿还未请教你老哥贵姓?” 他这“嘻嘻”一笑,黄衣老者已经听出笑声来了,脸色彻变,冷笑一声道:“本总管骆建勋,方才扮鬼的就是你了?” 萧不二耸耸肩,道:“岂敢,岂敢,小老地有个外号,叫做白日撞鬼,不用扮鬼,本来就是鬼嘛。” 骆建勋冷冷哼道:“很好,这两个毒人,也是你弄来的了?” 曹逢春听的大怒,正待开口! 萧不二以目示意,接着嘻嘴一笑道:“毒人?嘻嘻,小老儿就是毒人,不信,骆老哥请瞧!” 他暗运功力,在骆建勋长衫下摆.轻轻按了一掌。只见他手掌按过之处,长衫下摆,赫然留下了一个乌黑的掌印。 萧不二原是故意吓吓他的,不想自己“毒功”,果然已到了举手留印的地步,心头也不禁暗暗一惊.忖道:“谷灵子二粒‘毒灵丹’竟会有这等厉害!”一面挤挤眼睛,低声笑道:“骆大总管,你看清楚了,咱们毒人遇上毒人;不是远亲.就是近戚,所以小老儿把他们两位约来叙叙。” 骆建勋听他自称“毒人”。再看了长衫上留下的乌黑掌印。 脸色又是一变。 萧不二不容他开口,又道:“小老儿发现他们被人迷失心神,看在同是毒人之谊,就把他们身上迷失心神之药,挤了出来,如今总算苏醒过来了。” 骆建勋动容道:“你如何把他们身上述失心神的药物,挤了出来的?” 萧不二耸耸肩,得意的道:“这是咱们紫煞门的秘密手法,骆老哥如果也想加入小老儿紫煞门,小老地最是欢迎不过。” 他忽然凑过头去,压低声音道:“不瞒骆老哥说,小老儿在二十年前,得了一部紫煞门的真诀,如今小老地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 骆建勋疑信参半,望望葛飞白、曹逢春二人,问道:“他们神智真的清醒了么?” 曹逢春哼道:“姓骆的,你认为铜沙岛控制毒人心神,天下就无人能解么?” 骆建勋听的一呆,骇然道:“你们果然清醒了!” 葛飞白剑眉一轩,道:“不错,咱们清醒了,又怎么样?” 萧不二道:“骆老哥现在证明小老儿说的不假了吧?老实告诉你,咱们这些人就是铜沙岛的克星,你老哥这时加入紫热门,还来得及。” 骆建勋哈哈笑道:“和无名岛为敌,那是死定了。” 萧不二听的一怔,问道:“骆老哥不是铜沙岛的总管么? 怎么又变成无名岛了?” 骆建勋道:“反正你们已经是死定了,本总管也不虑你们泄露出去,铜沙岛已成了一片劫后灰烬,骆某乃是无名岛的总管。” 萧不二故作讶容,搔搔头皮,笑道:“无名岛,小老儿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莫要是你老哥班我小老儿的。”” 骆建勋嘿然冷笑道:“死在临头,本总管何用诳你?” 曹逢春怒哼一声,要待发作! 葛飞白听出萧不二似在探他的口气,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 萧不二道:“那倒未必,小老儿创立紫煞门,正想找你们无名岛的人斗斗!” 络建勋冷笑道:“不知自量!” 萧不二嘿嘿笑道:“骆老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骆建勋道:“本总管既能找来,还会不知道这里是千毒谷么?” 萧不二大笑道:“错了!你骆老哥昨天来,这里还是千毒谷,今天来了就不是了。” 骆建勋奇道:“如何不是?” 萧不二得意的晃着脑袋嘻嘻笑道:“今天已由小老儿的紫煞门接管此谷,自然改为紫煞谷了。” 骆建勋似乎不在意。 萧不二又道:“小老儿说起一个人,你大概不会陌生。” 骆建勋道:“什么人?” 萧不二道:“你们铜沙岛四大堂主中的黑衣堂主班远.你总知道吧?这千毒谷的旧主人,就是你们班堂主的师兄谷灵子。” 骆建勋道:“这姓谷的呢?” 萧不二缩缩头道:“他已经被小老地拿下了;现在就躺在屋里,和你老哥差木多,成了紫煞门的俘虏。” 骆建勋看他说的认真,渐渐相信了几分,冷哼道:“咱们原是找姓谷的来的,你紫煞门不迟不早.撞上时辰,那是在劫难逃。” 萧不二大笑道:“凭你们几个毒人,又能对小老儿怎样?” 骆建勋道:“何止厉害百倍,以本总管看来,你萧大掌门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今晚也死定了。” 萧不二道:“小老地不信。” 骆建勋道:“怎么?难道你还想活么?” 萧不二道:“不是小老儿夸口,就是你们朱衣教主亲来.小老儿也未必落败。” 骆建勋冷冷说道:“可惜你不会见到教主。” 萧不二吃惊道:“那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厉害?” 骆建勋道:“你萧大掌门主持紫煞门,一共有多少人手?” 萧不二笑道:“兵贵精,不贵多,小老儿本来只有一个光杆掌门人,如今……嘻,嘻……”他用手一指葛飞白、曹逢春二人,笑道:“如今本门已经有三个人了,如果再有骆老哥加盟,咱们就有四个。” 骆建勋神色一动,忽然正容道:“依我相劝,倒有一个办法。” 萧不二心中暗道:“好啊!我和你胡诌,原想套你虚实,你却花招耍到我头上来了,我倒要听听你跟我要说些什么?’一面忙道:“什么办法,骆老哥不妨说出来听听。” 骆建勋道:“咱们向堂生在谷灵子手下,裁了跟斗,他已认出谷灵手就是班远的师兄,因此发出紧急救援讯号,预定今晚一举扫平平毒谷。如今谷灵子既已为你所擒,你只要和兄弟合作,交出谷灵子,兄弟可以保证不动你紫煞谷一草一木。” 他居然口一变,“本总管”改成“兄弟”了。 萧不二略作沉吟,心中暗暗忖道:“原来你想去邀功,嘿嘿,我萧不二一生经过多少风波,还会被你吓住?’一面故意点头道:“此事小老儿倒可以考虑……” 骆建勋脸有喜色,说道:“那么萧老哥快替解开穴道。” 萧不二爽朗的道:“可以,不过骆总管该先告诉小老儿,今晚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物?如何厉害法子?不然,一旦传出江湖,小老儿总究是一派掌门,被骆总管三言两语,就吓住了。小老儿这紫煞门,还能在江湖立足?” 骆建勋道:“要在江湖立足,就得有无名岛支持,连九大门派,也不能例外,萧老哥和兄弟合作,兄弟替你在总令主面前,说上一声,江湖上还怕没有你萧老哥的地位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萧老哥何用多疑?” 萧不二听他口气,好像九大门派全已和无名岛暗通声气,心头着实一惊,正待再要发问! 只听屋后传来一阵脚步之声,萧不二暗暗叫了声:“糟糕!” 此时就是出声阻止,也来不及了,谷灵子和唐绳武已经从屋后转了出来! 骆建勋目光一抬,问道:“这两人是谁?” 谷灵子道:“老夫谷灵子;尔是何人?” 骆建勋知上当,脸上泛现出愤怒之谷,沉哼道:“萧不二,你这是何用心?” 萧不二双手一摊,朝谷灵子道:“谷老哥只要再迟来一步,这位骆大总管就全把供出来了。” 骆建勋冷笑道:“萧不二,你戏弄本总管,那是不怕死了?”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你是小老儿留下来的,小老儿若是放了你,只怕你也放不过小老儿呢!” 谷灵子道:“他说些什么?” 萧不二道:“他说今晚将有极厉害的人,要来扫平手毒谷。” 谷灵子道:“那是什么人?” 萧木二道:“他还没说出来,你老哥就来了。” 谷灵子道:“那就由老朽来问问他好了。” 骆建勋冷笑道:“你想本总管会说么?” 谷灵子大笑道:“老夫认为你一定会说的。” 骆建勋道:“你想对本总管动刑么?” 谷灵子淡淡一笑道:“大概还用不着?” 话声甫落,突听骆建勋惊叫一声,一颗头忽然往后直昂。 大家举目看去,原来正有两条竹筷大小的金色蛇迅快的从他的衣衫上往上游去,前面一条,已从他领口,游到项颈之间! 骆建勋四肢穴道受制,身子动弹不得,只是往后昂头,避开金蛇。 那知两条金蛇,从他颈间,游上面颊,就在他脸上穿梭般游动,这样两条奇毒无比凉冰冰的东西,在脸上游动,这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游到他鼻孔、耳孔、和嘴角之时,两条伸出口外的细长的蛇舌,不住左右舔动,大有向洞穴中游进去的意思。 一阵阵的奇腥,尤令人欲呕! 骆建勋紧紧闭着嘴唇,但鼻孔、耳孔可闭不起来的,只要它一高兴,随时都可以来个“毒蛇入洞”。 骆建勋脸色吓的煞白,额上冷汗,已像黄豆般一粒粒绽了出来,他紧闭着嘴巴,急得直是“唔”“唔”直响。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骆总管可是愿意说了么?” 骆建勋不敢开口,只是连连点头。 谷灵子三个指头,轻轻一拨,发出“得”的一声脆响,笑道:“小东西们且停下来,听听骆总管说的是否真实?” 那两条小金蛇,似是懂的谷灵子的话,果然依言停住,游到骆建勋头顶,盘成两圈,昂首吐信,休息下来。 骆建勋脸上,总算暂时没有了两条要命的东西,稍微定了定神,问道:“你要问什么?” 谷灵子道:“今晚你们不是要来扫平千毒谷么?” 络建勋道:“正是。” 谷灵子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骆建勋道:“是黄衣堂主和青衣堂主会合行动。” 谷灵子道:“那也没有什么,就凭公孙寿昌和向遇春,还扫平不了老夫此谷。”口中忽然“唔”一声.目光一注,问道:“你们方才如何进入此谷来的?” 骆建勋道:“兄弟当然是走进来的了。” 谷灵子道:“老夫问你如何不怕谷中毒物?” 骆建勋道:“今天上午,青衣堂的秦总管,曾率领两名武土,进入此谷,那两名武士,入谷不远.就猝然死去,兄弟奉命前来勘察此谷,曾携带了消除毒物的药水。” 谷灵子问道:“那是什么药水?” 骆建勋道:“这个兄弟就不知道了。” 谷灵子道:“那药水呢?” 骆建勋道:“药水并不在兄弟身上。” 谷灵子回头朝唐绳武道:“娃儿,过去搜搜他身上。” 唐绳武答应一声,走了过去,在骆建勋身上,搜了一阵,果然什么也没有,这就说道: “回大师伯,他身上果然没有。” 萧不二双肩一耸,嘻的笑道:“骆总管,你说的不老实吧?” 骆建勋道:“你们已经搜索了兄弟全身.难道还会藏到什么地方不成?” 萧不二轻哼一声,缓缓走了过去,笑道:“你们这点伎俩,可还瞒不过小老儿,试想这谷中,到处都有足以致命的毒物,你身为总管,又带了消除毒物的药水,那会不在你身上之理。 何况方才入谷之时,你老兄明明领先走在前面。” 骆建勋脸色微变,道:“但兄弟身上.这位小哥不是已经搜过了么?” 萧不二道:“我看他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到……”话声未落,突然一把抓起骆建勋左手,把他衣袖.翻了起来。这一翻,只见他左手腕底,果然缚着一个扁圆形的铜管。 萧不二微微一笑道:“这是什么?” 谷灵子哼道:“好家伙,你再不老实,老夫就要两只金蛇,钻进你的七窍。” 骆建勋脸色大变,急道:“兄弟不是存心不说,你们既没搜出来,兄弟就……就……” 谷灵子没去理他,忙道:“萧老哥,快取过来,给兄弟瞧瞧。” 萧不二取下铜管,随手递过。 谷灵子接到手中,朝地上轻轻一按,但见“嗤”的一声,从简端喷出一股数尺方圆的水雾,菲菲蒙蒙,有如细雨一般。 谷灵子凑近鼻孔,闻了一闻,厉声道:“这是剧毒杀虫药水,是什么人配制的?快说!” 骆建勋道:“这药水是管副总令主配制的,咱们每一堂下,都佩带了几支,原是专门对付黑石岛的人用的。” 谷灵子道:“这姓管的是何来历?” 骆建勋道:“他是教主邀请来的,是何来历,兄弟就不清楚了。” 谷灵子道:“今晚这娃管的也会来么?” 骆建勋道:“副总令主已派申令生来了。” 唐绳武听他说出“申令主”三字,不禁剑眉一挑,问道:“你说的申令主,是不是申惜娇?” 骆建勋看了他一眼,才道:“不错,就是她。” 唐绳武心头一阵激动,切齿道:“大师伯,这姓申的妖妇,就是害死师傅的人!” 谷灵子点点头道:“娃儿,别急,反正她今晚会来,咱们总得和她见见真章。”一面又回过头去,问道:“申惜娇是不是擅于用毒?” 骆建勋道:“申令主外号九尾天狐,本来并不擅于用毒,三年前,她认了管副总令生作义父,如今已是使毒能手了。” 谷灵子伸手一招。盘踞在骆建勋头上的两条金蛇,“嘶” 的一声,射入他大袜之中.一面点点头道:“好,你回去告诉申惜娇,今晚老夫在谷中候教。”挥掌拍开他四肢穴道,挥挥手道:“你可以去了。” 骆建勋站起身子来,望望谷灵子,为难的道:“谷老哥搜去了兄弟除毒喷筒,兄弟如何走得出去?” 谷灵子瞪目道:“老夫若把除毒喷筒还你,岂不是让你残杀老夫谷中毒物么?这样吧! 老夫命金蛇送你出谷,快去吧!” 大袖一场,飞出一条金蛇。 骆建勋方才吃过金蛇苦头,吓得连连后退不迭。 谷灵子口中轻轻“嘘”了两声,说也奇怪,那小金蛇生似懂得主人心意,立即婉蜒朝篱外游去。 谷灵子喝道:“老夫已命金蛇替你开道,骆朋友还不快走?” 骆建勋如梦初醒,那里还敢停留?双肩一晃,急急追着金蛇而去。 萧不二看看天色,摇头道:“看来今晚着实要费上一番手脚,这时天色已快黑了,咱们早些填饱肚皮一养足精神,才能和人家动手。”说到这里,忽然“唉”了一声,接道:“咱们还忘了一件事。” 谷灵子道:“忘了什么?” 萧不二道:“咱们忘了问他,他们除了‘毒人’,还有‘阴人’,究有如何厉害?” 谷灵子道:“阴人?什么是阴人?” 萧不二道:“小老儿也不太清楚,听枯竹帮的竹夫人说的,好像天下一等的高手,遇上‘阴人’,也必死无疑。” 谷灵子道:“大概也和‘毒人’一样,是些被迷失了心智的人,练成某种阴毒功力,如此而已,咱们有现成的‘还魂丹’,正好试试。” 说话之时,唐绳武从屋中取出干粮,分给了大家。 谷灵子回过头向后绳武道:“娃儿,你不是有两种暗器,还没淬毒么,快去取来,老夫这时候就给你去淬上了,今晚就可应用,咱们痛痛快快的杀他一阵。” 唐绳武道:“大师伯马上就可以淬好么?” 谷灵子道:“你不相信?哈哈,老夫只要手里摸过,就成毒药暗器,若是连这点小东西都淬不好,还叫什么于毒叟?” 唐绳武听的大喜过望,忖道:“原来大师伯外号叫做千毒叟。” 口中答应一声,兴匆匆回进屋去,取出“点头飞芒”,“剑底飞星”两种暗器,和两管毒份,齐交给大师伯。 谷灵子朝众人道:“诸位就在这里坐了,老朽大概要半个时辰,才能竣事。” 葛飞白道:“谷老丈吃了干粮再去不迟。” 谷灵子笑道:“老夫数十年来,都以毒物为粮,你们吃吧。” 说完,转身到屋中行去。 曹逢春叹息道:“谷老丈真是一位奇人。” 萧不二手中撕了一块干粮,放入口中,一阵咀嚼,才道:“今晚贼人大举来犯,咱们只有这几个人,并无外援可恃,因此一个人也许要当十人用,小老儿觉得事先有个分配.免得临敌之时,乱了步骤” 葛飞白道:“萧老丈说的极是,在下三人悉听调度。”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对方既已配备了极厉害的杀虫药水,谷中虽有毒物。已不足恃,咱们最好能在谷外迎战,阻止贼党进入此谷.是为上策,好在此谷只有一条入口,咱们此刻就到谷外守候.岂不正是兵法上的以逸待劳,进可以战.退可以守……” 曹逢春站起身道:“萧老丈此计大妙,走.咱们此刻就去。” 唐绳武从身边取出“还魂丹”药瓶,说道:“这是葛神医配制的‘还魂丹’.萧老丈轻功举世无双。若是遇上‘毒人’,或是‘阴人”。若能在他们不备之际,把药丸塞入他们口中,只要他们神志清醒过来,就可以化敌为友,为我所用了。” 萧不二把药瓶揣入怀中,点头笑道:“小哥这想法倒是不错,咱们也不妨试试。” 当下由萧不二为首,一行四人,往谷口而来。 一出了千毒谷,天色已经昏暗。 萧不二瞪着两颗豆眼.向四月打量了一阵。然后指着谷口两方巨石,朝着葛飞白、曹逢春二人说道:“这是入谷门户.两位老弟可隐身石后,贼人如果不冲到大石前面,你们就不用现身。 葛飞白、曹逢春同时点头道:“在下省得。” 两人身形一闪,便自隐到石后而去。 萧不二把从武当天鹤子手中夺来的一柄长剑,递给了唐绳武。又朝谷口右侧一棵大树,指了指道:“这柄长剑,暂归小哥使用,你可隐身树上,贼党不到树下。你也不用现身。” 唐绳武问道:“你呢?” 萧不二耸耸肩道:“贼党来了,总得有个人上前答话,咱们人手有限,小老儿先应付他们一阵,等谷老哥来了,再和他们决战。” 唐绳武接过长剑,双足一点,跃上大树,找了处树干,隐住身形。萧不二把三人安顿好了之后,就循着小径,走出去七八丈远,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山坡上,倚着山石,坐了下来。 这时,天色才黑不久,山林间,一片凄迷夜色,只可隐约看清四外景物。 萧不二看看天色还早,抱着双膝,一个人缩成一团,打起吃来。 约模过了顿饭工夫,突听一阵得得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萧不二原是假寐,一听蹄声,立时竖起一只尖耳,自言自语的道:“来了,这批人马,少说也有十骑以上!” 身形轻轻一动,滚入草丛之中。探头望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七章 戏弄恶徒 只见十几匹快马,已经疾驰而至,到得谷外一片空地,便自停下马来,从马上跳下十二名青衣佩刀汉子。 为首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个青衫人,看去约有四十五六岁,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子,功染十足,慢吞吞的跨下马鞍。 目光转动,向四周一阵打量,然后朝右首一片树林指了指道:“把牲口牵到树林里去,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十二名青衣汉子立即牵着马匹,一齐退入右首树林,青衣人也跟在众人身后,往林中行去。 他们似是久经训练,动作敏捷,眨眼之间,便已隐入林中,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好像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一般! 萧不二暗暗忖道:“这批人马,大概是青衣堂的人了。” 心念方动,只听又是一阵急骤的蹄声,疾驰而来! 这一批人,同样是十二匹马,只是马上汉子,一色土黄劲装,背负黄德长剑,为首一骑上坐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黄衣人,目光炯炯,看去极是精干。 萧不二看在眼里;暗道:“这批是黄衣堂的人,领头的,并非骆建勋!” 黄衣人当先一跃下马,目光转动,似在找寻什么?终于他盯注在一块山石之上,凝视有顷,道:“咱们是在左方,你们把马匹牵进去,此刻时间还早。” 萧不二暗“哦”一声:“原来那山石上留有记号,早已分配好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十二名黄衣汉子同样的迅快牵着马匹,退到了左首一片树林中,隐没不见。 黄衣人负手站立了一阵,忽然转身凝视谷口,冷冷笑道:“骆建勋自己丢了入,居然把姓谷的一伙人说的这么厉害,我真不相信凭咱们现有的人手,还对付不了区区一座山谷……” 话声甫落,耳中突闻“嘶”的一声破空细响,从身侧不远草丛中,飞起一条人影,凌空朝外飞掠而去。 黄衣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人”字出口,身形跟踪掠起,追了过去。 前面那人身法奇怪,黄衣人只和他一步之差,发现对方已到了七八尺外。心头不觉大怒。一面提气急迫,一面大声喝道:“朋友还不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恍如不闻,只是放腿疾奔。 黄衣人那里肯舍?跟着衔尾疾追。 两人一前一后,一跑一追,黄衣人展开脚程,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接近。 这时业已追到山脚,前面那人忽然脚下一绊,口中发出一声低“啊”,敢情心上一慌,一个身子往前跌扑下去! 黄衣人和他相距已不到两丈,心头大喜,猛地双足一顿,身子凌空纵起,使了一记“飞鹰攫蛇”,双手箕张,朝前面那人扑攫而上! 他明明看到那人跌了下去。但等他身形凌空扑到,这电光石火之际,地上那还有个人影?心头不禁一惊,他扑攫而来,势道何等快速,正待收势飘落,已是不及! 耳中但听有人“嘻”的一声轻关,胸前“期门穴”上骤然一麻,身子一沉,已经被人双手接住。 耳边有太低低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朋友碰伤了没有”嘻嘻,朋友这件长衫,”颜色、质料,都还不错,小老儿想到城里去一趟,正愁短少这么一件体面皮子,借用一下,朋友不会不答应吧?” 这人一面说话,一面竟然毫不客气,已经动手剥下黄衣人的长衫。 黄衣人穴道受制,手不能动.目不能言,耳朵可听的清楚,心头正感急想交进,突觉昏穴上又是一麻.入也跟着矢去了知觉。 一会工夫,从山脚下飞起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匆匆赶回谷口,泻落左侧林前,身形一停,现出个瘦小身材,赫然正是黄衣人。他才一着地,立即挽手入怀,摸出一面三角黄旗,向空轻展三展。 林内人影连闪,十二名黄衣汉子迅速在林前一字排开。黄衣人目光一掠,似在清查人数,接着沉声道:“本座顷接堂主紧急传令,要尔等速去少华山集合,限天明以前到达。” 他的一口安徽口音,不用看人,也知道正是他们总管。 黄衣人口气一顿,接道:“尔等立刻就上路,不得耽误,本座另有要事待办,随后自会赶来。” 十二名黄衣汉子躬身领令,迅速率出马匹,翻身上马风驰电卷般往山下而去。 黄衣人迅速卷起三角小旗,但依然执在手中,转身朝右侧树林走来,到得林前,双手抱了抱拳道:“青衣堂那一位总管在此。” 林中有人应道:“兄弟秦大川在此,金兄有何见教?”随着话声,走出为首的青衣人来。 黄衣人目露诧异,问道:“秦兄不曾看到副总令主的指令么?” 秦大川奇道:“是那一位总副令主的指令,兄弟并未看到。” 黄衣人道:“自然的管副总令主了。” 秦大川吃惊道:“管副总令主也来了?” 黄衣人道:“不,那指令是申令主留的暗记。” 秦大川奇道:“申令主不是要二更以后才能到么?” 黄衣人道:“据申令主留的指令上说,事情已经有了变化。” 秦大川道:“什么变化”? 黄衣人道:“据报此地已成一座空谷,姓谷的已经逃逸。” 秦大川惊奇的道:“那是申令主已经来过了,指令上还说些什么?” 黄衣人道:“指令责我二堂,速向少华山方向追缉。” 秦大川迟疑道:“此事必须禀明堂主才好,那暗记现在何处?” 黄衣人道:“就在山脚下,此事十分紧急,秦兄不信,兄弟替你带路。” 秦大川笑道:“金兄说的,兄弟岂敢不信,只是事关重大,兄弟总得把原文看清楚,才好转禀堂主。” 黄衣人颌首道:“正该如此,咱们快走!” 两人展开脚程,匆匆赶到山下,秦大川目光转动,问道:“金兄,那指令暗记,留在何处?”黄衣人伸手一指,笑道: “秦兄请看,那大树下不是本门的暗记吗?” 秦大川依着黄衣人手指看去,突觉胁下一麻,心头大吃一惊,张了张口,话声未出,已被人家连点了三处大穴。 但听耳边有人轻笑道:“嘻,嘻.金总管一个人躺在那里,他胆子小,怕鬼,所以想请你秦总管作陪,同时,小老儿也想借你身上穿的这件长衫一用。” 黄衣人话声出口,一把抓起秦大川身子,匆匆往附近松林中钻了进去。 盏茶工夫之后,秦大川回出松林,又匆匆的往山腰奔来。 赶到右侧林前,手中三角青旗已然展开,喝道:“副总令主有命,尔等速速上马驰赴少华山下,限天亮前赶到,黄衣堂已经先行,尔等可在那里和他们会合。听候后命。” 十二名青衣汉子,方才见黄衣堂的人先走,那敢怠慢,牵出马匹,纷纷跃上马背,往山下赶去。 秦大川目送他们电驰而去,收起令旗,用大袖在脸上一阵拭抹,然后从身上脱下一件长衫,再脱下一件黄色长衫。 原来黄衣堂金总管.青衣堂秦总管,都是他一个人份的,他,就是白日撞鬼萧不二! 两拨人马都被他支走了,少华山距这里,少说也有一二百里路程,这两拨人马,今晚休想赶的回来。 他得意的耸耸肩,举步走入右首松林.把青色令旗往树上一插,挂上秦总管的长衫,再走到左首松林,同样插上黄色令旗,也把金总管的长衫挂上。回出树林,重又倚着山石,双手抱膝,打起碗来。 唐绳武悄悄跃落大树,奔了过来,问道:“老丈,那两拨人,怎么都撤走了?” 萧不二豆眼一睁,嘻的笑道:“小老儿略使小计,就打发他们走了。” 唐绳武道:“老丈用什么妙计,把他们骗跑了?” 萧不二得意的道:“山人自有妙计……”说到这里,忽然目注唐绳武,“咦”了一声道:“小哥,你怎么下来?” 敢请他才发现和自己说话的是唐绳武,接着道:“你的任务是谨守第一线,怎能随便擅离防地?” 唐绳武道:“小可一个人躲在树上,闷的发慌,所以来找老丈聊聊。” 萧不二道:“不行,小哥赶快回去,你看,他们已经来了。” 说话之时,伸手朝山下指了指。 唐绳下依他手指看去,那有什么人影?只当萧不二骗着自己,这就问道:“来的是什么人……老丈看清楚了以?”萧不二凝目注视着山下,道:“还看不清楚,唔,这两人来势极快,武功甚是了得……”喜的伸手一推,急道:“你还不快回到树上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唐绳武凝目瞧去,依然不见山下有什么动静,但因萧不二说的认真,不像有假,只得纵身掠起,两个起落,便已回到大树之下,双足点动,窜上树枝,堪堪隐好身形,拨开树叶,凑着头往前瞧去!这一瞬工夫,坐在那里抱膝打盹的萧不二,业已不见,心想:“莫非真的有人来了?” 心念方动,耳中忽然听到“嘶”“嘶”两声细长的破空之声,两道人影如浮矢划空而来,泻落山腰! 唐绳武心头暗暗吃惊,急忙凝目瞧去,只见两人并肩站在山坡前。 左首是一个黄衣驼背老人,生得红光满面,颏下留了一把白髯,双目转动,黑夜之中,依然炯炯如电。 右首一个青袍黑须老人,正是在葫芦谷被谷灵子毒功惊退的青衣堂主向遇着。唐绳武心中暗道:“看情形,和向遇春同来的这个黄衣驼背人,大概是他们黄衣堂主公孙春昌了。” 黄衣驼背老人目光扫动,一手援白髯.奇道:“金不凡,秦大川,他们早该来了。” 向遇春点点头道:“是呀,兄弟还特地吩咐秦总管,要他们早些赶来。” 黄衣驼背人道:“莫要他们出了什么差错么?” 向遇春道:“这个不会吧?”。 话声甫落,突听附近不远的草丛中.响起:“哈……哈…… 啾……” 向遇春霞地转过身去,沉喝道:“什么人?” 草丛中应道:“是……我……哈……哈……啾……” 这人应了一声,就接连打着喷嚏。 向遇着目光一注,已然看清草丛中蜷缩着一个人,不由怒哼道:“你还不出来?” 那人连声应“是”,果然从草丛中爬了出来。 唐绳武隐身树上,看的暗暗好笑。只见萧不二比平时矮了一截,脸上敢情也涂了易容药物.看去面色焦黄,一脸俱是病容。 向遇着目光如电、直盯在萧不二脸上、沉喝道:“尔是何人?” 萧不二结结巴巴的道:“小的叫做王老实……哈……啾……”又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他慌忙用手掩住鼻子,续道:“是……是山下打柴的……” 向遇着冷冷哼道:“这时候还到山上来打柴么?” 萧不二道:“不……不是,小的是……哈……哈……哈嫩……是……是替人在这里看山……” 向遇春挥手一掌,朝一块山石上劈去,听“砰”的一声.那山石应手劈作两半,沉声道:“王老儿,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就把你劈了。” 萧不二的两眼发直,扑的一声,跪了下去,爬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大爷饶命,小的句句是实,小的就住在山下,大爷若是不信,哈……哈啾……可以踉小的去看,可怜小的一家五口,哈……啾……” 向遇春道:“你说,你躲在草堆里作甚?” 萧不二道:“小的哈……啾……是替人看山来的……哈……啾,他给了小的三钱银子……哈……嗽”他一阵掏摸,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又道:“他要小的躲在草堆里,等…………等……哈……啾……等一个姓……姓香的人。” 向遇春道:“那人是谁?” 萧不二道:“他告诉小的姓小,好像叫……叫……” 向遇春道:“萧不二?”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是,是,他就是叫小不二。” 向遇春道:“他要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不二道:“那位萧爷要小的稍一个口信给姓香的。” 向遇春道:“老夫就是姓向,他有什么话,你快说吧!” 萧不二凑上一步,仔细朝向遇春打量了几眼.直是摇头,陪笑道:“你老不是姓香的。” 向遇春道:“老夫如何不是?” 萧不二道:“自然不是,那位萧爷说道,姓香的还是个娃儿,只有小的这么高.生就两只招风耳,尖尖的,像个兔子,一眼就认的出来,你老胡子一大把了。” 向遇着脸色一沉,喝道:“你胡说八道,不要命了?” 萧不二怔的一怔忙道:“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萧爷就是这么告诉小的,说姓香的两个耳朵,生的跟兔子……” 向遇春怒喝道:“你还敢再说?” 萧不二连连应是道:“小的不敢……不敢。” 向遇春道:“还不快说,萧不二要你说的是什么话?” 萧不二道:“你老一定要问,小的只好说了.萧爷要小的守在这里,等姓香的来了,就带他进谷去。” 向遇春道:“进去作甚?” “哈……哈……啾……”萧不二又打了个喷嚏,耸耸肩,道:“因为姓向的有一个老子,在谷中等他。” 向遇春听的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你找死!”一抡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萧不二大吃一惊,口中“啊”了一声,脚下一绊,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几乎摔了出去! 但这一绊,也正好躲开了向遇春的一掌,一面埋怨道:“小的早就说过,你老不是姓香的,你偏要小的说出来了不可,你要小的说出来,又生这大的气……” 公孙寿昌面包森冷,只是紧闭嘴唇.一语不发,此时突然阴森一笑道:“你能躲过向老二一掌,已非寻常江湖之土,你大概不叫王老实吧?” 萧不二凑近一步,忽然伸过手来,拍拍公孙寿昌肩膀,嘻的笑道:“你老真是高明不过,说实在,小老儿并非王老实。” 公孙寿昌久经大敌,早就注意萧不二的举动,眼看他凑了过来,眼看他伸过手来,眼看对方动作,并不太快,但就是躲闪不开,眼睁睁让人家拍着肩膀,心头凛骇无比。身形晃动,疾退数尺,目中冷电迸射,厉喝道:“朋友究是何人?” 萧不二这一手,使的正是齐天展所传“剑掌十三式”中的手法,加上他独步武林的轻功,无怪昔年号称四大天魔的公孙春昌,居然也闪避不开,被他轻而易举的拍着肩膀上。 萧不二看他退出数步之外,耸耸肩,喀的笑道:“小老儿非别,就是人称白日撞鬼的萧不二,嘻嘻,两位不会见怪吧!” 腰骨微微一挺,身形骤然高了三寸,双手在脸上一阵乱搓,抹去易容药物,站在那里,只是嘻嘻直笑! 公孙寿昌虽没有见过萧不二,但久闻萧不二“雪上无影”,之称,只是公孙寿昌早在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平日自视甚高。 像萧不二这等江湖下五门的一个偷儿,纵有“神愉”之名,也不会在他眼里!此时听他报出姓名,说是萧不二,心下暗暗不信,只当自己方才一时大意,才被他拍着肩膀,口中一阵嘿嘿朗笑,道:“原来阁下就是神愉萧不二,老夫幸会了。” 萧不二连连拱手,笑道:“岂敢,岂敢?” 公孙寿昌目光森沉,冷冷说道:“萧老哥身手不凡,老夫和向老二门下两队武士呢?也都是你使的手法了?”说话之时,缓步逼近过去。 向遇春道:“公孙兄,此人由兄弟来打发吧!” 公孙寿昌沉声道:“不,先听他回答了再说。” 萧不二连退数步,说道:“没来,慢来,你们两队武士,小老儿方才在这里打盹,倒是看他们来的,只是小老儿可没 动他们一根汗毛……” 公孙寿昌道:“他们人呢?” 萧不二道:“走了。” 公孙寿昌!道:“那里去了?” 萧不二道:“好像是到少华山去的。” 公孙寿昌道:“到少华山去作甚?” 萧不二耸耸肩道:“这个你问小老地,小老儿又会问谁? 不过小老儿好像听那金总管说过……”他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公孙寿昌道:“金不凡说了什么?” 萧不二道:“好像他发现了申令生留下的暗号,令他们到少华山去……” 向遇春道:“两队人都是这样走的么?” 萧不二道:“大概是吧,那时小老儿还在打瞌睡,听的不大清楚。” 公孙泰昌墓地大笑一声,沉喝道:“那都是你捣的鬼了!” 深沉目光直注萧不二,大有出手之意! 萧不二忙道:“这是天大的冤枉……” 公孙寿昌沉喝道:“老夫原无杀你之意,这是你自己找的了!” 举手一掌,拍了过来。他名列四大天魔之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这一掌出手,登时暗劲山涌,一股凌厉罡气,直逼胸臆,大有令人窒息之感! 萧不二双肩一耸,疾快无比的闪了开去,口中笑道:“这就是你的摧心掌了?小老儿可也觉不出什么来?” 原来公孙寿昌的“摧心掌”,含有极强震力,任何人只要和他掌力一接,心脉受震,十有九死。 公孙寿昌冷嘿一声,随着萧不二闪出的身形,骈指点出。 萧不二脖子一缩,大叫道:“不得了,又是摧心掌,又是搜魂指,小老凡此命休矣!” 脚下迅快使出移形换位,头先人后,耸着肩膀从旁钻出。 向遇着眼看萧不二一连闪避开老大公孙寿昌的一掌一指,心头也暗暗惊诧。此时看他朝自己这边闪来,岂肯轻易放过,口中嘿然冷笑一声,扬手一掌,朝他迎面劈了过来。 萧不二尖笑道:“你想拉小老地的便宜! 右手直送,硬接他一掌。两下势道均快,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萧不二脚下划着“之”字,连退三步。 向遇春也被震的血气浮动,后退了一步。 萧不二退出几步,忽然得意的拍手大笑起来。 公孙寿昌沉喝道:“你笑什么?” 萧不二笑声一停,指着公孙寿昌道:“小老儿觉得你公孙老大,人还不错,才有意放过你的,向老二没安着好心。想拉我便宜,终于自讨苦吃了。” 向遇着和他对了一掌,试出萧不二功力,不如自己甚多,却不知道萧不二已练成一身奇毒,这一掌和自己硬拚,已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剧毒。闻言嘿然笑道:“兄弟如何自讨苦吃?” 萧不二嘻的笑道:“兄弟手掌上有毒,向老哥不信,不妨运气试试?” 右手一伸,只见他一只手掌,五指粗胀,乌黑有光! 公孙寿晕目光电射,凝注在萧不二手上,惊凛的道:“黑煞掌!”一面回头问道:“向老二,你快运气试试!” 向遇春一只右手,早已麻木不仁,只是他不觉得罢了。这一运气。顿觉整条手臂,已失去知觉.胀重若废,心头大惊,变色道:“兄弟果然看了他的道了。” 口中说着,一面运气闭住了肩头穴道,不让毒气继续蔓延。 公孙寿昌沉哼一声道:“萧不二.你居然练成了黑煞掌.解药呢?” 萧不二耸耸肩道:“小老儿练的可不是黑煞掌,这是紫煞神功……” 公孙寿昌缓缓朝萧不二通,沉声道:“老夫不管你黑煞掌也好,紫煞神功也好,快把解药拿来。” 萧不二看他逼来,就往后连退,口中急道:“小老儿练的紫煞神功,和黑煞掌不同,没有解药的……” 公孙寿昌满脸杀气,哼道:“萧老哥听说过杀鸡取卵么? 卵在鸡的肚内.杀了鸡,自然把卵取出来了。” 萧不二边退边道:“公孙老大总知道你们练的毒人吧,小老地的紫煞神功,和你们毒人一样.只有掌门人才有解药。” 他双手挡在身前,这一刹那,两只手掌,都变的乌黑如墨,连头脸上都隐隐发黑。 公孙寿昌心头暗暗震惊,停步问道:“你们掌门人是谁?” 萧不二嘻的笑道:“紫煞门掌门人.本来是小老儿的老大萧不大,咱老大坚决不肯当掌门人,又让给小老地的兄弟萧不三,偏偏老三又坚决不肯当.结果还是小老地继承了大统……” 公孙寿昌听的勃然大怒.厉喝道:“你敢戏耍老夫?”呼的一掌劈将过来。 萧不二颠着脚尖,轻轻一闪,让过掌势,低笑道:“公孙老大不怕小老儿手上有毒么?” 公孙寿昌大喝一声:“区区毒掌,老夫还不放在心上。” 身随掌转,又是一掌横扫而出。 萧不二身形一矮,迅快的从他掌风中钻出,一面说道:“公孙老大,小老儿可不是怕你,只不过不愿和你硬打硬接,咱们若是硬对上一掌,你摧心掌可以震断小老儿心脉,小老儿的紫煞神功,也可取你性命……” 说话之时,公孙黄昌已接连劈出五掌,随着他掌势发出的罡气狂俄,一掌强过一掌,萧不二连躲带闪,虽是避让开去,但觉身外震力奇强,只要稍微沾上一点衣角,就被震的立足不住,心神震荡,几乎卷入对方掌势之中!心头也不禁暗暗咋舌,忖道:“这老魔头的摧心掌,当真已练到出神入化!” 公孙寿昌也同样的感到惊凛无比!‘自己数十年苦练催心掌力,已达收发由心,震幅极强,居然收拾不了一个江湖下五门的萧不二!’不觉心头狂怒,哼道:“萧不二,看你还能躲得过老夫几掌?” 掌势突然一紧,但见漫天掌影,锐啸盈耳,把萧不二一个人影,圈入在一片掌风之下。 萧不二也适时从袖中抽出如意金丝,临风一挥,口中嘻的笑道:“小老儿已经徒手领教了你几招,对不住,现在要使剑了,你可小心了!” 他手上虽然只是一支极细的铁丝,但这一挥,却是嘶然有声,划出一道金芒,一下拆解了公孙寿昌的攻势。公孙寿昌但觉对方一点金芒之中,竟然含蕴着极强剑气,把自己逼退了一步,心头不禁大惊!凝目瞧去,只见萧不二手中执着一支二尺来长,色如紫金的细铁丝,心中更是惊奇不止! 凭他见多识广,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外门兵刃,也看的多了,竟然识不得萧不二手中这支细铁丝.究竟有何妙用? 他那里知道萧不二是出了名的神偷,他手中这支细铁丝正是偷儿撬门开锁的如意丝,不过萧不二把它当作兵刃使用罢了。 闲言表过,却说公孙寿昌口中沉嘿一声.扬手一掌,直劈而出! 这一掌出手之快,直如闪电奔雷! 萧不二嘻嘻笑道:“来的好!” 右手如意金丝一招“疏影斜横”,封住来势.身形轻轻一侧,左手使了一记“灵猿通臂”,朝公孙寿昌右肩拈来,同时口中轻笑道:“公孙老大,你也吃我一掌。” 这一把两式,使的诡怪无比!如意金丝划出的一记“疏影斜横”,剑气怫佛,势道极为凌厉,正好通住公孙寿昌的掌势。 左手一记“灵猿通臂”,更是大出武学常规,试想正面划出的一道金芒,堪堪把人家掌势逼住‘他却已经到了人家侧面,伸手斜拍过来。 公孙寿昌劈出消掌势,震力之强,何止千钩.江湖上从无人敢正面和他硬接,但萧不二仅以一支细铁丝.硬接下来。 这一招硬接,公孙寿昌已发觉对方一支细铁丝上,布满剑气,逼住了自己掌风,心头方管一凛!只觉右肩膀上同时已被萧不二拍了两下! 他方才曾被萧不二拍着肩膀,笑嘻嘻的说他高明,还当自己一时大意,此时双方正在动手之际,又被他伸过手来,拍了两下肩膀,心头止不住大骇!急急纵身后跃,疾退八尺,脸色铁青。目注萧不二,厉喝道:“看不出萧老哥果然身怀绝艺,你这手无形掌法从那里学来的?” 萧不二依然站在原地,抱着双手,嘻嘻笑道:“岂敢,岂敢,公孙老大夸奖了,小老儿这几手功夫,木瞒你公孙老人说,还是跟你们齐教主学的,咱们一见如故,他一高兴,就随便传了小老儿几手。”他没待公孙寿昌开口,接着问道:“公孙老哥没听齐教生说过?” 公孙寿昌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沉声道:“没有。” 萧不二道:“这就奇了……” 突然,他口中“啊”了一声,用手敲着后脑,抱歉的道:“该死,公孙老哥快运气试试,小老地一时忘了我掌上有毒,把你当作老朋友一般,拍着肩膀,开个玩笑,但毒可开不得玩笑,这这真是糟透了……” 公孙寿昌听的勃然色变,急忙运气一试,右肩果然觉得隐隐发麻,心头不禁大怒,厉喝道:“老夫就算中毒,也要先毙了你!”扬手一掌,直劈过来。 萧不二身形一闪,快速绝伦的避了开去,嘻嘻笑道:“已经迟了!公孙老哥中毒后,差不多已有盏茶工夫,现在该是发作的时候了。” 这盏茶工夫,就是被他胡扯掉了,公孙寿昌愈听愈气,一击未中,左腕一振,骄指朝萧不二当胸点去。 萧不二双肩一耸,轻笑道:“小老儿是怕你摧心掌震坏了五脏庙,搜魂指小老地可不在乎。”左手一翻,立掌如刀,迎着指风劈出。 一招硬接,公孙寿昌陡觉自己功力骤弱,被萧不二一拳震的后退了三步.眼前一阵昏眩,几乎站不住! 萧不二忙道:“你老还是安安静静的坐下来歇一回吧,嘻嘻,还是小老儿扶你一把的好……” 公孙寿昌总究是昔年四大天魔之首,内功精深,此刻纵然剧毒已发,但心头甚是清楚。 摒着一口真气,暗聚真力,猛地一声断喝,呼的一掌,当胸击出。 萧不二倒也着实机警,此时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身形一侧,左肩扛起.硬着头皮承受对方一掌。但听“拍”的一声,公孙寿昌纵是剧毒已经发作。这一掌仍然蓄势而发,可惜后力已是不继。 饶县如此,萧不二还是被打的连滚了两个筋斗。翻出去一丈开外。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砂土,举步朝公孙寿昌走去。 一举毒倒两名堂主,岂不是一件头彩?但就在此时,已有一簇人登上山腰斜坡。 只听有人惊咦道:“公孙堂主、向堂主怎么了?好像着了人家的道。” 另一个接口道:“令主,他就是雪上无影萧不二!” 这两人口音极熟,第一个说话的是极似阴阳手马飞虹,第二个则是黑衣判官田布衣的口音。 萧不二两手拗着如意金丝,很快转过身来.接口笑道:“田总管说对了,小老儿正是萧不二!” 转过身去,发现这一簇人,共有十几个人之多! 当前一人文士打扮,脸色冷漠,白脸无须,手中摇着一把黑纸把扇,虽是略嫌瘦小,却似这群人的为首之人。 稍后一个身穿黑衫的老人,右手下垂若废,正是黑衣堂主阴阳手马飞虹。接着是黑衣判官田布衣,郎山鬼叟朱友泉,身后跟着八个鬼徒。 白脸文士目光冷峻,瞥了公孙寿昌、向遇春二人一眼,直注在萧不二身上,冷声问道: “你就是萧不二?” 萧不二耸耸肩道:“好说,好说,不知阁下何人?” 白位文上缓缓走近,依然冷声道:“公孙堂主、向堂主是你下的毒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没留意,手掌上碰上了两位堂主,真是该死。” 白脸文土冷冷一哂,道:“二位堂主功力深厚,岂是寻常毒掌所能伤得?瞧不出你倒是使毒的大行家!” 说话之时,缓缓俯下身去,朝盘膝坐在地上的两人仔细观看了一阵,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磁瓶,倾了两粒药丸,分别纳入公孙寿昌和向遇春的口中。然后回过身来,冷冷的道:“本座亲自前来扫荡千毒谷,你见了本座,还不束手就缚么?” 萧不二点头道:“应该束手就缚,应该束手就缚,只是小老儿连你老哥的名号都不知道,这手如何能缚?” 阴阳手马飞虹队恻恻笑道:“萧不二,你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连申令主都识不得了?” “申令主”,萧不二听的一怔,暗道:“莫非他就是九尾天狐申惜娇?”一面故意瞪着两颗豆眼,在白脸文土脸上直滚,耸耸肩,摇摇头,道:“抱歉,小老地跑了几十年江湖,从没听过申令主这号人物。” 申令主冷哼道:“你现在听到了也是一样。” 话声方落,突从谷中两棵大树上,飞起两道人影,疾如鹰隼,凌空泻落当场! 申令主神情冷漠,对两人泻落面前,毫不动容。目光一瞥,已然看清这两人一个是白髯银鬓的灰衣老人,另一个手中握着一长一短两支宝剑的少年,看去不过二十来岁。 这两人正是谷灵子和唐绳武。 谷灵子双目神光四射,洪声笑道:“好哇,千毒谷来了不少住宾,老夫失迎了。” 申令生冷声道:“你就是千毒谷的主人谷灵子么?” 谷灵子道:“不错.阁下就是要来扫平千毒谷的申令主了?” 申令生道:“正是本座……” 阴阳手马飞虹队测侧笑道:“萧老哥.王小哥都在这里,大概彩带门的岳少门主也在这里了。” 他还把唐绳武当作王阿福。 唐绳武迅快的把手中长剑,递给萧不二,说道:“萧老丈,这剑还你。”话声一落,双肩晃动,一下抢到申令主面前,手中短剑一指,喝道:“你是不是申惜娇?” 黑衣判官喝道:“小子完好对申令主如此无礼?” 唐绳武心中暗道:“不知这个田布衣还是不是二郎神丁守福假扮的?但他只是迅快的转念,却没去理会田布衣,依然大高问道:“我问你是不是龙尾妖狐申惜娇?” 申令主自注后绳武讶道:“你和申惜娇有仇?” 唐绳武道:“不错,我要替先师报仇,非手刃这妖女不可。” 申令主道:“你师傅是谁?” 唐绳武道:“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申惜娇?” 申令主突然仰面发出一阵“格格”大笑! 这一阵格格笑声,又冷又脆,正是女子声音,正是那天在石屋外面的笑声! 唐绳武听的心头热血沸腾,大喝道:“妖妇,果然是你!” 申令主冷峻的道:“不错,本座就是申措娇,你呢?你也该告诉我是谁?你师父叫甚名字?让我想想,我心里也好有个谱儿,该如何打发你才好。” 唐绳武突然一把揭去脸上面具,切齿道:“我叫唐绳武,先师就是人称摄魂掌的班远,妖妇,你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他这一揭下面具,看去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个童子! 申措娇轻哦道:“原来你是班远的门下,啊!你姓唐?唐绳武你还是四川后承宗的儿子?” 唐绳武肃然道:“你说对了。” 申惜娇格格笑了起来,说道:“这倒真巧,班远的徒弟,我固然非杀不可,唐承宗的儿子更是咱们斩草除根,格杀勿论的人。” 唐绳武听的心血如沸,短剑指着申惜娇,喷目喝道:“妖妇,唐绳武今晚不把你剑剑碎产,难泄我心头之恨。” 申惜娇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今晚还会放过你么?” 唐绳武道:“很好,你亮兵刃吧,咱们立时就分个生死。” 谷灵子伸手一拦,道:“娃儿且慢!” 唐绳武道:“大师伯,弟子立誓要手刃妖妇,替师父报仇。” 谷灵子微笑道:“老夫自会让你手刃仇人,只是老夫还有话问她,你莫要性急。”目光一抬,朝申惜娇沉声道:“申令生可知老夫是班远的什么人?” 申惜娇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是班远的师兄,精于用毒,今晚特地向你领教来的。” 谷灵子洪笑一声道:“老夫听说你们有一位姓管的副总令主,擅于用毒,替无名岛制造不少毒人,老夫正想找他较量 较量,申令主是他的干女儿,那就最好不过了,咱们不妨先试试毒技。” 申惜娇还未开口,黑衣堂阴阳手马飞虹目光抡动,缓缓跨上了一步,尖声笑道:“申令生且慢,兄弟奉令追查岳小龙下落,据报岳小龙当日并未身死.由萧不二和这姓唐的小子救走,如今萧不二和姓唐的小子既在此地,岳小龙自然也在谷中无疑了。” 申惜娇点点头.目注谷灵子问道:“彩带门的岳小龙,在不在你们谷中?” 萧不二心中一动,接口道:“不错,岳少门主前天还在谷中。” 申惜娇道:“现在呢?” 萧不二耸耸肩道:“早就走了。” 申惜娇道:“他去了那里?” 萧不二道:“申令立若是要问岳少门主的下落,只有一个人知道。” 申惜娇道:“什么人?” 萧不二嘻的笑道:“最好问他自己。” 申惜娇冷峻的道:“萧不二,你敢戏要于我?” 萧不二朝她挤挤眼睛,轻笑道:“九尾天狐天生丽质,当年不知有多少面首,怎么、小老儿开句玩笑也不成了?” 申惜娇忽然格格笑道:“怎么.你老不死也想作我入幕之宾?” 伸出一个尖尖手指,对着萧不二鼻尖戮来! 萧不二早有准备,脚下一滑,迅快打旁里闪出,口中嘻的笑道:“打是亲,骂是爱,看来你申令生还是对我老不死真还有情……” 他明明已经闪开申惜娇的一指,但话声未落,突觉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急忙低头瞧去,敢情右肩还是被他指风划过,衣衫上留下了一条竹筷粗细的焦黑指痕。心中止不住暗暗一惊,口中叫道:“乖乖,小娘子爪上有毒!” 申惜娇冷哼道:“不知死活的老偷儿,你还是坐下来等死吧!” 萧不二嘻嘻笑道:“老份儿偷了你什么?你只管放心,小老儿这把老骨头还熬得住毒,死不了的。” 谷灵子看她用毒手法,果然高明,不觉动容遣:“萧老哥,还是让老夫领教她的使毒手法。” 唐绳武一跃而出,叫道:“大师伯,这妖妇不过是姓管的一个干女儿,何用你老人家出手?弟子立誓要手刃了她,替师父报仇。”短剑一指,厉喝道:“妖妇速亮兵刃。” 申惜桥一指扫中萧不二肩头,眼看萧不二依然神色自若,心头不禁微微一楞,此时一见唐绳武挺剑跃出,冷冷一笑,忽然退了数步,口中发出一声细长啸声。 那啸声才发,突听嘶的一声,从右侧林中,飞起一道人影,疾如鹰隼划空飞射而来,泻落当场。 唐绳武抬目看去,但见来人一身黑衣,面蒙黑纱,背负长剑,双目炯炯,凛立当场,似待申惜娇发令! 只要看他这副模样,正是他们一手制造出来的“毒人”,心头暗暗忖道:“不知道毒人又是那一派的高人?” 心念方动,申惜娇手朝唐绳武一指,低沉的道:“过去把他杀了。” 黑衣人两道凌凌目光,透过蒙面黑纱,直注在唐绳武身上,一声不作,翻脱拔剑,刷的一剑,朝唐绳武刺来。 唐绳武双肩一晃,舍去黑衣人,一个转身,朝申措娇欺了过去,喝道:“妖妇,我要找的是你!”扬手发剑,迎面刷出。 申措娇身子一侧,避开剑势,反手一指,疾点过来,冷冷喝道:“凭你也配跟我叫阵?” 唐绳武耳听指风破空袭来,脚下横跨一步,正待发剑! 那黑衣人口中忽然低啸一声,身如旋风,跟踪追扑而至,一道寒锋,急利唐绳武后腰。 唐绳武挥手一剑,架开对方剑势.左手一掌,朝黑衣人肩头劈去。但听“锵”的一声金铁大震,两人各不相让,剑和剑紧紧抵住,黑衣人武功极高,反应灵敏,一见后绳武挥掌击来,左手疾举,同样挥掌硬接! “拍”的一声脆响,双掌接实,唐绳武和黑衣人抵着的双剑,也倏地分开,唐绳武被震的下盘浮动,后退了两步。 那黑衣人却只是上身摇晃了一下,他似是极感愤怒,口中低啸一声,连剑带人朝唐绳武扑刺而来。 唐绳武已知对方是个神志被迷的人,不好对他认真拚搏,使出杀手来,但黑衣人却因神志迷失,和唐绳武形同拚命,频下杀手,生似恨不得把唐绳武立劈剑下。 别说黑衣人在内力上胜过唐绳武甚多,即以一个心存顾忌,缚手缚脚,不好施展,一个毫无思想,放手施为,这一情势,自然对唐绳武大大的不利。四五十抬下来,唐绳武已经汗流泱背,节节后退。 这一阵工夫,双方形势,已然起了极大的变化,原来就在唐绳武和黑衣人动手之际,九尾天狐申惜娇口中接连发出几声亢长轻啸。 这啸声粗听起来,只是撮四轻啸,并无多大分别,但若仔细辨别,却有着奇异的节奏。 啸声万起,右首松林中,又接连走出三个头蒙黑纱,身穿黑衣的人来。 申惜娇黑纸播扇朝谷灵子、萧不二两人一指,喝道:“过去把他们拿下了。” 两个黑衣人目光直视,迎着谷灵子,萧不二两人走来。 谷灵子想喝道:“申惜娇,你若真有本领,就自己上来动手,支使两个神志被选的毒人出手,算得什么?” 申惜娇冷哼道:“你对付了他们,本座自会出手。” 两句话的工夫,一名毒人已经逼近谷灵子身前,一言不发,举手就是一掌,劈了过去。 谷灵子疾向旁侧横跃开去,但觉那毒人掌力强猛,有如突起的狂飚,挟着一股巨大潜力,像排山倒海般从身边掠过.威势惊人! 谷灵子暗暗一惊,付道:“这人是谁,竟有这般雄厚的掌力?” 那毒人一击落空,似是极怒,口发出一声低吼,右掌疾拍,又是股强猛掌风,应手而出,势道凌厉已极。 谷灵子大喝一声,左手一挥,接下一掌,身形不退反进,右手食中二指一骄,直向对方“玄机穴”上点去。但听“拍”的一声,横臂格住了对方掌势,右手两上指头同时快疾无伦点上了毒人“玄机穴”。 又是“扑”的一声轻响,谷灵子发觉自己指头,宛如击在败革之上,直震的手指隐隐生痛,对方“玄机穴”,明明已 被自己点上了,但毒人竟然浑似未觉,口中又是一声低吼,手掌疾落,一记“独劈华山”,掌势如刀,迎头劈落。 谷灵子心头猛然一惊,急急往后跌退。 那毒人喉头又是一声低吼,双掌挥舞,纵身扑来。谷灵子为求自保,只得打起精神,挥掌迎战——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八章 风云变色 再说那另一个毒人,迎着萧不二,萧不二豆眼一转,便已看出情势不对,申惜娇指挥毒人迎战,她自己和一干贼党,却已退到了右侧松林之前,袖手旁观,这情形分明是利用迷失心神的毒人,来打头阵。 时间稍长,自己这边人手有限,纵然不畏剧毒,也非打得精疲力竭,束手成擒不可!心念一动,不待那毒人欺近,转身就跑。 那毒人心志被迷,只知奉命行事,一见萧不二转身就跑,那里肯舍口中一声低啸,身形突然凌空飞起,疾如闪电风飘,跟着萧不二身后,追扑而来,身子刚刚落地,呼呼两脚,连环踢到。 萧不二一身轻功,江湖上无出其右,才博得“雪上无影”的外号,没想到那毒人轻功造诣,竟然也有这种超绝,一下居然赶上自己,当头袭击而来!耳中听到风声急劲,急忙移形换位,身形一缩,向侧闪出,避让开去。 那知身形堪堪闪出,但见眼前人影一晃,又是“呼”的脚横扫过来。这一脚来势奇快,真要给他扫上,非把足踝踢断不可! 萧不二慌忙变足一点,离地飞起,这是闪避扫堂腿的不二法门,但就在萧不二纵身跃起之际,那毒人横扫来的一脚,忽然往上一抬,飞起一脚对准萧不二的屁股踢来! 萧不二人在空中,这一脚宛如神来之笔,任何一脚横扫而出,决不可能中途变招,改横扫为直跟.一时之间,那里闪避的开!但听砰的一声,踢个正着,萧不二一个身子,就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萧不二口中喊了声:“乖乖……” 在空中指打了两个筋斗,骨碌碌滚出去了一文来远!那毒人倒算是踢球老将,一脚踢出,人也快速如风,跟踪飞进,运脚如飞,连环踢出。 萧不二心头暗暗吃惊。那里还有还手的余地,眼看脚影飞舞,风声呼呼,他变手抱头.随着对方脚影,擂地翻滚,一口气躲过了毒人一十八脚。 双拿在地上猛力一拍,一个人头下脚上.嘶地一声,倒拢而起,一下翻上毒人头顶,双足在他顶门上一点,使了式“鹞子钻天”,凌空飞起,口中大叫:“葛老弟,曹老弟,快来救命。” 接连几纵往谷回奔去。 他这一着当真奇绝险绝,居然从毒人头上点足飞起! 他设非早已知道,这些毒人都是当年参与铜沙岛大会的各派人士,这双足一顿之势,早就要了毒人的老命! 那毒人自然不承情,看他从自己头上,顿足飞走,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厉啸一声,身化长虹,衔尾追来。隐身谷口的葛飞白和曹逢春二人眼看萧不二抵挡不住,双双疾掠过来,截住了那毒人。 萧不二稳停顿了身子,大声喝道:“二位老弟可得小心,这人腿法利害得很。” 说话之时,已将唐绳武给他的一瓶“还魂丹”,打开瓶塞,倾出四粒药丸,心中暗自寻思:“他们正在动手之际,自己如何下手呢?就算把药丸塞在他嘴里,他们是不是会咽下去,也大有问题。” 这一瞬间工夫,葛飞白、曹逢春联手合击,已和那毒人打了七八个照面,那毒人双脚如飞,泛起一片脚影,狂踢不止。 追风雁葛飞白和曹逢春手中,空自拿着刀剑,竟被逼的连连后退,无法招架,情势比唐绳武、谷灵子两处还糟! 萧不二心中一动,急以“传音入密”,朝二人说道:“二位老弟绊住他正面。” 人已随声而起,身形一晃,悄悄朝那毒人身后欺去!一申惜娇骤睹曹、葛二人在谷中出现,冷峻目光,闪过一丝异色,目中冷笑一声,忽然回头朝站在身边的另一个毒人,做了个手势。那毒人顿时领悟,低啸一声,纵身向萧不二飞扑过来。 此人身法竟然疾快无匹,萧不二堪堪欺到和毒人动手的曹、葛二人身后,他也如鬼魅般欺到了萧不二身后,探手一掌,猛向萧不二背心击来! 这正合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古话,尤其他出手把式,诡异无比,仅仅这棵手一掌,已可看出他功力极深,又是一个江湖罕见的高手! 萧不二耳听八方,何等机警,身后风声一飒,他那会不觉,身形未转,抡手一掌,猛向身后拍了过去。 他这一记“龙尾挥风”,正是齐天表“剑掌十三式”中的奇招,那偷袭身后的毒人,武功再高,却也避让不开,但听“蓬”的一声,双掌击实,身后毒人被他这一掌震的离地飞起,倒飞出去三步之多。 萧不二同样感到心神一震,旁跃一步,脱口道:“好家伙!”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这里堪堪把身后敌人震退,前面的毒人,口发厉啸,呛的一声,一脚踢飞曹逢春单刀,双手箕张,直扑过去! 葛飞白睹状大惊,长剑急挥,寒光一闪,拦腰扫出。曹逢春单刀脱手,惊魂未定,百忙之中,一个翻滚,从毒人脚下滚出。 那毒人双目寒芒连闪,身如陀螺,飞起一脚,跟在葛飞白剑柄之上,长剑化作一道很虹,脱手飞出,毒人劈手一把,五指如钩,直向葛飞白当胸抓来,左足闪电横扫。 葛飞白赶忙吸气后退,已是木及,除觉足踝剧痛欲裂,一个身子被扫摔出去一丈来远,再也站不起来。 那毒人一脚扫倒葛飞白,纵身扑来,曹逢春手上单刀脱手,这时眼看葛飞白跌倒地上,心头一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口中大喝一声,挥拳朝毒人击去。 这时那袭击萧不二身后的毒人,出手一招。即被人震出,不觉凶性大发,一退即进,疾扑过来,双掌翻飞,势道凶猛绝伦,仿佛和萧不二有什么深仇大怨,立意要把地毁在当场。 萧不二被逼的连退数步,瞥见葛、曹二人刀剑全被这毒人踢飞,情势十分凶险,那里还敢恋战,双肩一耸,舍了和自己动手的毒人,直向葛飞白身边掠去,急急问道:“葛老弟,你怎么了?” 葛飞白勉强站起,说道:“在下只有一些轻伤,还不要紧。” 萧不二无暇多说,忙将从唐绳武手中接来的长剑,递了过去,道:“快接住宝剑。” 那第三个毒人堪堪朝葛飞白扑到,一见曹逢春挥拳击来,转身一脚,把曹逢春踢了个筋斗,此时再见萧不二抢着掠来。 他方才原是和萧不二动手在先,半途上被葛、曹二人联手拦击,这时再看到萧不二,目中凶光暴射,突然舍了葛、曹二人,低吼一声,朝萧不二抡脚就踢。 恰好萧不二身后,第四个毒人跟纵追到,仆身操臂,猛地一掌朝身后劈来。 恰好萧不二前后受敌,心头虽然震惊,但他何等滑溜,在这紧要关头,却故意缓了一缓,直待前面一脚,后面一掌,快要及身,身形轻轻一闪,从中间闪出。 两个毒人均已凶心大炽,他们武功虽高,总究心神被迷,机智不够灵活,萧不二这一临时抽身,何等快速,但听“蓬”“蓬”两串大震,两人一合,正好打了个结实。 这一脚一掌,都是全力施为,力道何等强猛,两人这下各自被对方击中,人影倏分,口中厉啸连声,同样被震的身形摇晃,后退了数步。 他们虽具人形,但这几声厉啸,简直就像野兽凶性突发时的吼声,听来刺耳已极。两人被震的后退数步,虽已血气翻腾,也不调息,脚下方一站停,便已圆瞪了双目,从蒙面黑纱中射出噬人凶芒,骨碌碌的转动,四处找寻着萧不二的踪影。 萧不二缩着脑袋,从两个毒人来击中钻了出来,心头也着实感到惶急。 自己手中虽已准备了四粒“还魂丹”,只是这四个毒人武功了得,一直纠缠着自己,没有绊住他们,自己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和谷灵子、唐绳武动手的毒人,已经有人绊住了他们,自己又分不出身去。” 正在思忖之间,只听两声凄厉怪笑,划空如雷,敢惜这两个毒人发现自己就在他们不远之处,抢先恐后的扑攫而来。 萧木二暗暗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罢了,看来拚着老骨头也得先必拾一个,才有办法。” 心念一动,立即把四粒药丸,往怀中一塞,随手从腰间抽出如意金丝,单掌一挥,不退反进,转身朝两个扑来的毒人迎了上去。 两个毒人一见萧不二反身迎来,更是怒不可遏,一个双手箕张,五指如钩,当头拍落,一个人还未到,双脚凌空,连环踢到。 萧不二也拚上了,如意金丝一圈,左手接连拍出。他知道己方除了服前几人,别无后援,自己若不设法先制住一二个毒人,才有下手喂他们解药的机会,就是杀了他们(毒人) 一二个,也只好杀了。 因为对方高手,尚未出场,目前只是放出四个毒人,自己再不尽快喂他们眼下“还魂丹”,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那还客气,剑掌同使,竭力抢攻,如意金丝配合左掌,记记向两个毒人要害上招呼。 葛飞白一挺手中长剑,和萧不二联手作战,曹逢春杯自一顾,找不到自己的单刀,从地上抬起葛飞白的长剑,同时加入战。 这五人战作一团,当真是各出所学,舍生忘死,每一个人出手之间,无不是杀机隐伏,一招一式,俱是拚命的打法,只要稍有一丝忽所,顿有横尸当场之危.纵或不死,也得身负重伤! 点苍追风雁葛飞白和山西快刀王嫡传的曹逢春,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此时配合萧不二,从旁夹攻,依然每每感到搭不上手去。 这一战当真有如天崩地裂之势,光是两个毒人从拳脚上发出来的真力,已是风声呼呼,激荡得砂飞石走! 再加上萧不二一支如意金丝,和两柄长剑,划出的剑光,交炽成重重剑影,三四丈方圆,爪影,脚影,人影,剑影,已有敌我难分之势。 他们方才互相追逐离谷口已是不远,这时谷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长衫,黑夜之中,但见他两点寒星般的目光,注神着战场,笔直朝五人战圈中走来。 两个毒人心志被迷,此刻凶性大发,只顾挥爪踢脚,自然不会游目旁视。 萧不二何等机警,虽在和两个状若疯子的劲敌动手,依然耳目并用,八面玲政,此时一眼瞥见此人,不由的大喜过望,急忙叫道:“岳少门主,快来替小老地接一下。” 原来这人正是在谷中运功的岳小龙,他听到萧不二的招呼,立即一掠而前,左手挥手一掌,朝一个毒人推去,口中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这一掌,使的正是家传“七步推云手”,一把出手,一股暗劲,如风起云涌,朝毒人推撞过去。 那毒人双手箕张,忽抓忽劈,招式诡异无比,正是第四个毒人。 他一见岳小龙加入战圈,挥手拈来,口中低啸一声,好像是说:“来得好!”右手突出,猛然迎着岳小龙掌风抓去。 要知岳小龙、凌杏仙二人,三年前远上北岳,蒙南宫修夫妇赐传“同心剑”,内功修为,远非昔比,何况“七步推云手”,原以借力打力为主。但听“砰”的一声,爪掌乍接,那毒人身形一停,忽然离地飞起,竟被震出数步之多。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萧不二眼看岳小龙举手之间,就把第四个毒人震飞出去,心头不觉大喜.忙道:“葛老弟,曹老弟,你们快去截住他,这个毒人,交给岳少门主好了。” 原来他因善于踢脚的第三个毒人,武功极高,葛、曹二人,远非其敌,因此要他们去对付第四个毒人,把第三个毒人留给岳小龙。 葛飞白,曹逢春听了萧不二的话,立即一跃而退,舍了第三个毒人,双双朝第四个毒人攻扑过去。 第四个毒人被岳小龙一掌震退,双目凶光四射,怒不可遏,一见两人欺来,一言不发,扬手就抓,葛、曹二人也不打话,刀剑齐举,联手抢攻,三个人立时打作了一堆。 萧不二话声出口,一面又朝岳小龙答道:“他们是铜沙岛练制的毒人,都是昔年参加开山大典的各派高手,被他们迷失了心神,少门主替小老儿挡住他,但不可伤了他的性命。” 那第三个毒人因葛、曹二人和他动手,口中低啸一声,身形突然纵起,呼呼两脚当胸飞踢过来。 萧不二身子一闪,躲到岳小龙身后,一面低声道:“少门主务必挡住他正面,小老儿才能喂他解药。” 岳小龙虽不知萧不二要喂黑衣人什么解药,但听到要自己挡住对方正面,也就够了,当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扬手发掌,朝第三个毒人迎面劈去。 第三个毒人看他放过萧不二,拦着自己,他奉申惜娇之命,原是要杀萧不二的,他们神志被迷,脑筋简单,一见有人挡路,就忘了萧不二,把他当作敌人。这时瞥见岳小龙扬手发掌,突然身形一晃,右腿横扫而出。 岳小龙已得萧不二的暗示,自己只要绊住他正面就好,心念一动,那还怠慢,立即身形晃动,展开了“乱石穿空”身法,双手翻飞,掌发如风,朝毒人快攻过去。 岳小龙家传“闪电剑掌”,原以快捷著称,以他目前的功力使出,自然更是神速,但见双掌发如闪电,片片掌风,划起轻微的啸声,只是围着每人急攻。 第三个毒人虽以腿法擅胜,但岳小龙这一阵抢攻,快逾闪电,一时之间,也逼得他连踢带跃,只是往后连退。连环踢腿,都是飞跃追击的腿法,因在被退后退,腿势自然要缓慢的多。 毒人心志受迷,口不能言,行动就显得和野兽相似,高兴的时候,口发长啸,愤怒的时候也只有以厉啸来发泄。 第三个毒人被岳小龙一套“闪电掌”全力抢攻,对方又身如游龙,忽东忽西,不可捉摸,往往一腿踢出,明明就在眼前的敌人,竟会忽然不见,这一阵功夫,直逗得第三个毒人厉啸连声,恨不得把岳小龙踢成粉碎。 就在此时,只听萧不二低声道:“对了,对了,少门主快引他注意正面,小老北要下手了。’” 岳小龙直通过去,掌势随着一紧,一连五掌,快若电掣,记记朝那毒人胸前大大拍去。 第三个毒人一见岳小龙游走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挥掌和自己正面抢攻,他正苦于脚脚踢空,没有一记踢得上敌人,此时对方忽然停下,这一机会,那肯错过?心头大喜,口中也引吭长啸,呼呼两脚,飞踢出去。 萧不二瞪大豆眼,等的就是他张嘴长啸,身形骤发,一下从侧面欺了过去,手指轻弹,一粒“还魂丹”飞快的投入毒人口中。人影一晃,电闪风飘股退了出去,口中笑道:“少门主再和他打上盏茶工夫,就差不多了。” 人随身发,倏然往第四个毒人、身后飞去。 那第三个毒人在引吭长啸之时,药丸正好从他喉咙滑落,他还不知道已经吞下了解药。 岳小龙听了萧不二的招呼,心知他已经得手,适时瞥见第三个毒人双肩微倾,呼呼两脚,连环踢到,不由的大笑一声,右手倏扬,三个指头,往前凑去。 这一着,正是他从奕伯乐天民下棋时学来的吃子手法——七十二把擒拿手,一下就抓住了毒人右脚脚尖,往外丢去,左手同时一掌,疾拍毒人踢来左脚。 第三个毒人连环飞脚,身子凌空,被他这一丢一拍,一个身子,就像断线风筝般凌空直飞出去,“砰”的一声摔倒地下。 他方才由萧不二弹入口中的“还魂丹”早已随着津液化开,这一摔倒地上,恰好药性发散,只觉眼皮沉重,缓缓合起,状似入睡。 申借娇骤见岳小龙在谷口现身,已是暗暗吃惊,心想:“他明明已被阴人掌震天灵,怎会不死?” 此时眼看第三个毒人被他挥手摔出,倒地不起,心头更是一惊,暗道:“义父练成的毒人,全身俱是剧毒,何以他们这些人全然不畏剧毒?再说毒人心志受迷,武功仍在,除非把他一举杀死,不可能会昏迷过去,第三个毒人跃出去了一丈来远,以他原来的功力,也不可能倒地不起。”心念转动,立即回头说道:“马堂主,咱们过去瞧瞧。” 阴阳手马飞虹点点头,率着黑衣判官田布衣,相继走了过去。 岳小龙自然知道,自己只是随手把毒人摔飞出去,并未用上多大力道。此人倒地不起,多半是服了萧不二解药的缘故。 这时眼看一个白脸无须,文士装束的人,直向自己这边行来,心想:“铜沙岛四个堂主,自己全都见过,不知此人是谁?但只要看他走在阴阳手马飞虹的前面,就可见他身份不低了。” 申惜娇两道冷冷的目光,朝岳小龙身上掠过,嘿然道:“岳少门主好长的命啊!” 岳小龙俊目放光,直注申措娇,问道:“阁下何人,恕在下眼拙。” 申借娇冷笑道:“我是何人,岳少门主认不认识,似乎无关重要。” 她随着话声,笔直朝第三个毒人走去。 岳小龙突然大喝一声道:“站住,你过去作甚?” 申惜娇看他忽然出言阻拦,心下更觉狐疑,嘴唇一撇,微微晒道:“我去看看手下伤势如何?岳少门主也管得着么?” 岳小龙方自一楞,只听耳边响起萧不二的声音,以“传喜”说道:“少门主务必拦住她,那毒人此时药性发散,再过盏茶工夫,即可清醒过来,此时不能让她过去。” 岳小龙话声入耳,大喝道:“你给我站住。” 申措娇冷冷的横了他一眼。道:“你待怎的?” 岳小龙道:“我不准你过去。” 申措娇冷笑道:“岳少门主少在我面前发威,我要过去,凭你还拦不住我……” 岳小龙自若寒星,冷喝道:“你再往前走两步看看?” 喝声出口,突听站在马飞虹身旁的黑衣判官田布衣以“传音入密”说道:“少门主小心,她就是九尾天狐申惜娇,擅于用毒。” 原来黑衣判官田布衣已被彩带门搞去,此人是二郎神丁守福所乔装。 申惜娇摇着黑纸把扇,笑道:“我就走几步给你看看!” 正待举步,突听“砰”的一声传了过来,急忙回头看去;但见和葛飞白、曹逢春动手和第四个毒人,忽然跌了下去,倒地不起,这情形和第三个毒人摔倒地上.如出一辙! 申惜娇心中突然一动,双足轻点,舍了岳小龙;转身朝葛、曹二人掠去。 房小龙大喝道:“申措桥,你往那里走?” 马飞虹阴森一笑道:“岳少门主有话和兄弟就也是一样。” 岳小龙怒道:“好吧!我受韩仙子重托,正要替她清理门户……” 马飞拉睑色微微一沉,狞笑道:“岳小龙,马某受你一指之赐,残去一臂,为时已有三年,连本带利,老夫只要两条臂膀。” 岳小龙双手一摊道:“在下两条臂膀,都在这里,你有本领,只管取去。” 马飞虹探手从身边摸出一个金色太极圈,在手上掂了掂,目光一抬,冷森的道:“老夫一生和人动手,从未动用兵刃。 但今晚和你岳少门主动手,不得不用此环了。” 岳小龙道:“不错,你只剩下一条手臂正该使用兵刃才对。” 马飞虹脸色铁青,大喝道:“小狗你还不亮剑?” 岳小龙被他这一声“小狗”,叫的心头火起,手指在腰间轻轻一按,但听“铮”的一声,盘龙剑青光乍闪,挣得笔直,凛然道:“你可以发招了。” 马飞虹目光闪灿,太极圈随手一挥,金光流动,幻出无数圈影,阴笑道:“老夫这金困之中,暗藏无穷奥妙,你可要小心了。” 手掌往前一推,一圈金影,迎面攻来。 岳小龙振碗一剑,朝那圈金影点去。口中朗笑道:“马堂主有多少能耐,只管施展!” 话声甫出,但听“锵”的一声,剑围相接,两人都觉手上一震;照说这一把硬接,应该是人影互分,各自后退一步才对,但就在这一接之下,太极圈一圈金影,突然间暴分出三圈金光,反向岳小龙左右卷了过来。 岳小龙心头暗暗一惊,付道:“三年不见,马飞虹在武功上,果然精进甚多。”心念疾转,长剑左右抡动,又是“锵” “锵”两声,才把卷来的金影,一齐封出。 马飞虹大笑道:“岳少门主剑上造诣,果然大非昔比。” 圈随人发,横扫直劈,连攻五把。 岳小龙同样振腕发剑,随着一目金影,挥洒而出。 这一动手,各出奇招,但见剑芒圈影,不住的流转,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这正是各以精奇招法相搏,不闻剑圈接触之声。 再说申惜娇身老飘风,一下欺到葛飞白、曹逢春两人身前,目光一瞥,只见第三个毒人双目紧闭,跌坐地上,一动不动,心头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们如何伤了他?” 葛飞白手横长剑,朗笑道:“申惜娇,你这是问谁?” 申惜娇强压着心头怒气,把扇一指,喝道:“我就是问你。” 曹建春接口道:“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他自己,为什么缺坐不动的?” 申惜娇道:“本座正要查问你们二人,是如何用法醒过来的?” 葛飞白大笑道:“在下也正要查问,是什么人把他们心志迷失的?” 申惜娇把扇朝自己一指,道:“自然是本座了。” 曹逢春怒喝道:“好个妖妇,果然是你。”刷的一剑,分心就刺。 申惜娇把扇轻轻一拨,巧妙的把他长剑封出,左手暗暗屈指轻弹,喝道:“曹逢春,你给我躺下。” 她左手弹出迷药,无声无形,照说对方应是如斯响应,立即翻身跌倒,但他那里知道曹逢春吸下“还魂丹”,不过十二个时辰,体内药力仍在,迷药自然无效。 喝声甫出,曹逢春大喝一声,第二剑又已刺来。 申惜娇招扇轻敲,当地一声,架开长剑,抡目一看,见那和唐绳武动手的第一个毒人,又无声无息的躺卧下去! 她目光何等犀利,这一瞧,登时发现三个毒人先后倒卧下去,似乎都和萧不二有关,而且此时萧不二已向和谷灵子动手的第二毒人飞掠过去,心头猛然一动,立即大声喝道:“朱兄快快截住萧不二!” 曹建春哼道:“你鬼叫什么?”刷的又是一剑,朝申惜娇劈来。 申借桥面清冷漠,冷笑道:“凭你几手快刀,当真我怕了你么?”把扇连点,欺攻过去。 曹逢春虽然使得一手快刀,但手上使的却是一柄长剑,总究有些不大习惯,再加上申惜娇成名多年,武功本来又在他之上,动手数把,就被申惜娇一柄把扇,通的只有招架,无力还手。 追风雁葛飞白看出情形不对,此时也顾不得单打对斗。 再说都山鬼叟朱友泉,听到申惜娇的喝声,立时一个箭步,抢了过去欺到萧不二身前,阴森森的道:“姓肃的,你给我站住。” 话声出口,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萧不二双肩一耸,嘻嘻的笑道:“乖乖,阴风掌,小可受不起。”身形一旋,从他身边擦过,伸手拍拍邙山鬼叟肩膀,轻笑道:“老朋友,你要打架,小老儿可替你找个人来。” 邙山鬼叟没想到他这般滑溜,心头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萧不二已经提起喉咙,尖叫道:“喂,唐小哥,快来,这里有人找你打架。” 唐绳武和第一个毒人力持百招,累的一身大汗,此时毒人已经躺卧下去,他拭了把汗,正待朝申借娇扑去,一听萧不二拉着嗓子尖叫,就双脚一顿,朝萧不二飞纵过去。 萧不二指着邙山鬼叟说道:“小哥,我把这老鬼交给你了。”回首朝邙山鬼叟嘻嘻一笑道:“小老儿失陪了。”扭着屁股,转身就走。 邙山鬼叟脸长如驴,手中执着一柄尺半长的化血金刀,嘿嘿笑道:“姓萧的,你想走么,可没有这么容易。” 萧不二咦了一声道:“小老地已经给你找了个喂招的人,你拦我作甚?” 身形一侧,轻巧的闪了出去。 唐绳武短剑一招“疏影斜横”,斜划而去,口中喝道:“萧老丈只管走,这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他手中虽是一柄短剑,但一划之势,居然寒风如电,嘶然有声,把邙山鬼叟逼退了一步。 这一下可把邙山鬼叟朱友来看的凛然一惊,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那来这等高绝的剑招?” 原来后绳武取下面具,不过是十五六岁的童子。 邙山鬼叟惊诧之除,惨绿色的目光一转,朝身后八大鬼徒挥手喝道:“你们还不给我拦住他。” 八名鬼徒身形晃动,八条鬼影像流星追月般朝萧不二身后追来。这片山坡,地方并不辽阔,双方虽分作几处动手,也就在山坡之上。 和谷灵子动手的第二个毒人,武功极高,拳掌工夫,甚为精妇,两人徒手相搏,打了三百多招,依然殊俩相称,不分胜负。 萧不二身法何等快速,八个鬼徒和地差了五六丈远,那想拦截得上,因此只是紧追不舍,萧不二一下欺到了第二个毒人身后,脚下微一停顿,回头望望八人,一窝风般造了过来,心中暗暗好笑,举起如意金丝,猛向第二个毒人背上抽了一鞭。 他欺到毒人身后之时,早已提摄真气,不让弄出一点风声,第二个毒人武功虽高,总究心志被迷,反应较钝,此时一味的和谷灵子拼搏,不妨身后有人。 萧不二的如意金丝又细又软,他又存心弄鬼,这一记猛力抽在毒人背上,就像一条皮鞭,抽的毒人火辣辣生疼,口中厉啸一声,舍了谷灵子,候地转过身来! 萧不二何等滑溜,早就使了一记“移形换位”,随着毒人身后转了过去。 第二个毒人这一转身,正好遇上八个鬼徒,相继追到,他和谷灵子连拚了三百招,早已打得凶心大发,萧不二这一记,又拍的他背上甚是疼痛,那还客气,口中又是一声厉啸,扬手一掌,凌空劈去。 但听“砰”的一声,掌风劈上了当先一个鬼徒,连哼都没有哼出,一个身子就直摔出去一丈来远。 第二个毒人一击得手,不禁大喜,那还怠慢,身形一纵而起,直向七个鬼徒扑去。 这一下真像是虎入羊群,手掌连挥,近拍远劈,不过眨眼工夫,邙山鬼叟门下八大鬼徒,悉数被他“劈空掌”打到地上。 这真是最痛快的搏斗,第二个毒人和谷灵子连拚三百招,设分胜负,蹩着的一肚子怒火,这回总算全出清了!他纵然心志被迷,但遇上痛快的事,还是会笑的,只是笑得傻,笑得凄厉而已! 萧不二就在等他的笑,身形一晃而至,把手中药丸,一下塞入第二个毒人的嘴里。 岳小龙和阴阳手马飞虹各以上乘内功相搏,转眼之间,已打了三五个照面,盘龙剑,太极圈,各展所学,尽力求变,都想以奇奥拓术,制服对方,因此在剑尖,金圈以上,也都贯注了极强的内力,双方出手抢攻,势道虽极凌厉,却不闻剑圈相触之声,但两人举手投足,莫不杀机隐伏,只要对方稍一疏忽,顿有杀身之危! 这样又打了二十几招,岳小龙暗暗震惊:“自己连使杀着,居然占不到马飞虹半点上风!”突然剑眉一扬,大声喝道:“马飞虹,看你还能接我几招?” 马飞虹阴笑道:“老夫听说你北岳求师,原来不过如此。” 岳小龙不再答话,右脆连振,剑势骤然一变。但见盘龙剑开合之间,剑芒暴长,一道道的青光,有如匹练横飞,长虹经天,绕着马飞虹金圈光影,挥洒而来。 马飞虹久经大敌,看出利害,但觉岳小龙这几手剑法,大开大合,气势宏壮,尤其每一剑上,都含蕴着森森剑气。重逾千钧,心头大为震骇,左手太极圈漾起一片金影,护住全身,向后疾退三步。 岳小龙寒星似的双目,精光陡射,朗声喝道:“马飞虹,你还想走么?” 人随声过,刷的一剑,青芒如电,跟着划去。 马飞虹马脸上流露出阴隼狂厉的笑容,尖声道:“你来的好!” 左手一排,太极圈迎着剑光砸来。双方势道均快,但听锵的一声,剑圈交击,金留下面半环,突然分开,喷出一黑一黄两股毒水,笔直朝岳小龙身前洒来。 原来阴阳手马飞虹这只太极圈,乃是经巧匠特制,圈心中空,满储毒水。 岳小龙突见毒水射来,似乎微感意外!但这惊愕之色,只在他脸上一现之后,立即消失不见,右手仗剑,凛立当场,不退不避,只用左手衣袖,在头脸前轻轻挥动了一下。 那两股毒水,洒到岳小龙衣衫之上,很快就往下流落,只听山石上起了一阵“滋” “滋”之声,石地上顿头被蚀腐的焦痕斑斑,但岳小龙身上却是丝毫无恙。 原来岳小龙身上这件长衫,是虎嬷嬷特地替他用天蚕丝织成的,不畏刀剑暗器,是以毒水洒上了,也丝毫无损。 岳小龙剑眉陡坚,冷笑道:“马飞虹,你居然使出这等恶毒之物,但可曾伤得了我么?”突然欺近过去,大喝一声道:“岳某今晚饶你不得。” 挥手一剑,劈了过去。但见剑芒暴长,朝马飞虹身前直射而去。 马飞虹眼看自己精心设计的毒水,还伤不了岳小龙,心头方自一惊,眼看精光耀目,当面射来! 剑光未至,一股森森剑气已然直泛肌肤,自知决难硬接,匆忙之间,一抖左手,太极圈脱手飞出,竟向那电射而来的青光迎击过去,双足一顿,急急向后纵跃。 要知岳小龙被他太极圈中暗藏的毒水,洒到身上,心头大为忿怒,这一剑杀机已动,势道奇猛!但听“咔嚓”一声,马飞虹脱手飞出的金圈,和剑光一接,立被劈作两半,坠落地上! 剑势并未稍停,化作了一道匹练,直向马飞虹追击过去! 马飞虹做梦也想不到岳小龙刻上造诣,竟然已到了驭剑伤人的境界,一时惊骇失措,那里还顾得自已是黑衣堂堂主的身份,百忙之中,身形就地一滚,使了一记“懒驴打滚”,顺着山坡,骨碌碌碌滚出一丈来远。 岳小龙杀机已动,那还容地逃出手去,双足一点,剑光指定了马飞虹,剑先人后,人如电射,追扑过去。 就在此时,山坡前忽然飞坠一道入影,放过约飞虹,闪身挡住了去路,大袖一挥,朝前推出。 岳小龙剑先人后,来势何等快速?堪堪追到,陡觉眼前人影一闪!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一股无形潜力,已如潮水般朝身前涌到! 这一股罡力,视之无形,但却有如一堵铜墙,横互前面,不但无法冲过去,而且和自己长剑骤一接触,自生震力,自己手中一柄软剑,竟然被震弹得弯了过来! 岳小龙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身形一侧,顺势从旁闪开,抬目望去,只见自己面前不远。站着一个背负长剑的蓝袍道人! 这蓝袍道人生得紫脸浓眉,连鬓黑须,黑夜之中,双目精光熠熠,宛如两点寒星,也正在打量着自己! 岳小龙骤睹此人,心头暗暗一紧,忖道:“会是他!” 原来这蓝袍黑须道人,就是北岳会仙府总管张寒生;马飞虹从岳小龙刻下滚出,惊魂甫定,一跃而起,瞧到救自己的竟是总令主张寒生,不禁大喜过望,神色一恭躬下身去道:“若非总令主写到,属下早已伤在姓岳的小子剑下了。”说到这里,忽然凑上一步,馅笑道:“这小子就是彩带门少门主岳小龙。” 张寒生微微颌首,目注岳小龙,阴笑道:“小子,你还认识老夫么?” 岳小龙冷冷道:“张总管居然当上了铜沙岛总令主。” 张寒生只是打量着他,一面道:“小子,你从南宫老鬼手里学会了‘同心剑’么?” 岳小龙凛然道:“不错,在下当日和拙荆远上北岳求艺,就是为了对付铜沙岛一干妖邪……” 张寒生道:“很好,你母亲也在岛上,你还是随老夫去吧!” 岳小龙听他提到母亲,不觉心头一凛,急急问道:“你们把家母怎样了?” 张寒生阴笑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么?她就在岛上好好的活着。” 岳小龙想起那天的情情形,娘神情呆滞,一举一动,有如僵月一般。但觉心头热血沸腾,不禁喷目喝道:“你们可是把家母迷失了神志?” 张寒生道:“老夫答应带你同去,你不是就可以看到令堂了么?” 岳小龙道:“你说的话,算数么?” 张寒生道:“老夫身为无名岛总令生,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了。” 岳小龙道:“有什么条件?” 张寒生洪笑道:“你随老夫同去,到了岛上再说不迟。” 岳小龙还没开口,只听假分田布衣的二郎神丁守福站在不远处,以“传音入密”说道: “少门主不可上当,千万去不得。” 张寒生突然回过头去,目中寒芒电射,直向田布衣投去,沉声道:“你说什么?” “传音入密”施为之人,必须有精深内功,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彼之耳,旁人纵然近在咫尺,也无法窃听。 丁守福听张寒生回头喝差别,心下不禁大惊,暗道:“只有练成天耳通的人,才能听到别人传音入密的语丝,此人一身修为,当真非同小可!”心念一动.一面慌忙躬身道:“属下没有说话。” 张寒生沉哼道:“老夫明明听你和他说话。” 丁守福惶恐的道:“属……属下真的没有……” 张寒生没去理他,回过头来朝岳小龙问道:“如何?你想好了么?” 岳小龙道:“在下觉得张总管此举.似乎另有用意?” 张寒生一阵嘿嘿干笑,道:“不错,老夫可以让你母子见面,唯一的条件,是你交出‘同心剑谱’来。” 岳小龙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张寒生道:“老夫面前,你小子别无选择的余地。” 岳小龙霍然后退半步道:“你要和在下动手么?” 张寒生哂然道:“你和老夫动手,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岳小龙双目放光,敞笑一声,道:“在下如能擒下总令主,大概可以交换家母的了。” 张寒生点头道:“足足有余,问题只是你小子如何擒得老夫?” 岳小龙道:“擒你何难之有?” 突然身形一侧,直欺过来,左手一扬.使了一记虚招,右手三个指头,已经搭上了张寒生左手脉腕。 这第一把上,他就使出了杨公忌的“乱石穿空”身法,和奕仙乐天民的“擒拿手”,两种奇学,并在一把上使出,果然奇妙莫测! 张寒生一身功力已臻化境,但也没见过这等奇奥手法,但觉左手脉腕一紧,已被岳小龙一下扣住,心头不觉吃了一惊,暗道:“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手法?”一面呵呵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 左手轻轻一挥,朝外丢出。在他想来,这一丢手,至少也把岳小龙摔出一丈来远,那知手腕一震,但觉岳小龙三个指头,有如铁精一般,紧扣脉门,这一丢之势,只是把对方丢得脚根离地,但随即站住了椿,三个指头,却丝毫没松。 张寒生不禁又是一怔,迅速忖道:“这小子三年工夫,一身功力,居然练到这般精纯!”心念一动,正待加重几分力道,朝岳小龙逼去! 突觉岳小龙手腕一震,抓着自己脉门,朝外丢出。 当然凭岳小龙的功力,和张寒生数十年修比,总究还差上一截,但他这一丢手,居然也把岳张寒生丢得脚跟离地! 岳小龙扣着对方脉脱,无法把张寒生丢出,张寒生同样没有法子摔得开岳小龙三个指头。 双方全都感到暗暗吃惊,一时之间,竟然相持不下。要知这等内力相拼,双方同时贯注内力,优胜劣败,丝毫不能勉强。岳小龙虽在会仙府学得玄门正宗内功,总究为时尚浅,和张寒生数十年苦练的功力相比最后落败的,自然是岳小龙无疑。 就在此时,突然微风一飒,一条人影,一下欺到张寒生身后,骈括如戟,闪电般朝他背后“脊心穴”上点到! 这一看出手奇快,站在边上的马飞虹睹状大惊,暴喝一声:“田布衣你疯了!” 举手一掌,劈空击去。 原来那人正是假扮田布衣的丁守福,他看岳小龙一动上手就扣住张寒生脉门,心头又惊又喜,但转眼之间,发现两人竟然拚上内力,不由心头狂骇,一时顾不得泄露行藏,欺身过去,一指朝张寒生背后点出! 这一指,他用上全身力气,但听“扑”的一声,手指点在张寒生背上,恰好铁石一般,中食两指,几乎折断,心知不好!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张寒生大笑一声,身形陡然一震,两条人影,犹如断线风筝一般,一前一后,飞震出一丈来远! 原来岳小龙三个指头虽然刁在张寒生脉门,但却像黏在他手腕上一般,要想放手,都已无法放开,只得运起功力,和他全力拼搏,脸上已然隐现汗水。心中虽然大感震惊,但却不敢丝毫松懈…… 就在此时,便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一下把自己震弹出去。 张寒生大笑未落,人如天马行空,紧接着飞扑过来,洪笑道:“小子,你就是学会‘两仪玄功’,也只不过皮毛而已!” 身子凌空,一脚踢了过来! 这一脚奇快无比,奇幻无比,所取部位,竟是“气海穴”,“气海穴”若真要被他踢中,一身功力就尽废了。 岳小龙知他一身武功,非同小可,急忙使出“乱石穿空”的身法,身形向左跨出一步。 说也真险,但听“呼”的一声,一道脚影,擦身而过,只是分毫之差,就非被踢中不可。 张寒生洪笑一声道:“好小子,区区迷踪身法,也在老夫面前施展?”呼的一掌,劈了过来。 却说田布衣(二郎神丁守福)一指点上张寒生“脊心穴”,一个人却被震飞出去,一丈来远。 就在他堪堪站住,马飞虹已然一惊而至,一张马脸,阴沉沉的,目注田布衣,喝问道: “田总管;你居然敢出手偷袭总令主。”左手五指如约,猛向田布衣抓来,口中接着喝道: “你几时和彩带门有了勾结?你说!” 丁守福扬手一指,直向他掌心点去,口中轻笑道:“兄弟投效铜沙岛,马堂主还在关外呢?” 马飞虹马脸一沉,怒声道:“田总管一向追随班远,难怪心有异志了。” 丁守福大笑道:“马堂主莫要忘了,你也是班远技进来的,没有班远,齐教主会认识你?” 马飞虹听的勃然大怒,喝道:“反了,你当老夫不能处置你么?”抢手又是一掌,朝丁守福迎面劈来。 丁守福轻笑道:“马飞虹,你当田布衣怕了你么?哈哈,那是你轻信田某了!” 右掌一挥,硬接马飞虹一掌。 马飞虹出身魔教,两手练的是魔教阴毒功夫,如今右臂虽废,他左手“阴风透骨掌”,仍然是不可硬接的。 马飞虹看田布衣挥掌硬接,心中暗暗骂道:“你明知我练的‘阴风透骨掌’还敢硬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接得下去?” 双方一迎一往,掌势奇快,但听“砰”的一声,两掌接实。 两人却同样的岸立不动,谁也没有后退半步。 马飞虹只觉对方掌力之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心头微微一怔,阴笑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和马某动手的了。” 原来一掌接实,他才发现田布衣手上,戴着鹿皮手套。 丁守福嘻嘻一笑道:“马堂主夸奖了,兄弟在你老哥手下,平日也总得提防一二。” 马飞虹怒哼一声,喝道:“好.你再接老夫见掌! 身形直欺而上,单掌挥处,接连攻出五把,这五掌,把势连绵,快的如同一招,每一记都袭向要害大穴,煞是凌厉。 丁守福使的是小巧功夫,腾挪闪移,退招进招,在马飞虹连环劈击的五掌之间,居然也指弹手挥;乘隙抵暇,还攻了五招。 马飞虹攻出五招,立即双足一顿,后退数尺,沉喝道:“住手。” 丁守福闻言停手,笑道:“堂主手下留情,兄弟这里谢了。” 马飞虹脸色阴沉,一双鹰目,盯注在田布衣脸上,沉喝道:“你不是田布衣!” 丁守福笑道:“堂主说笑了,兄弟不是田布衣,那会是谁?” 不虹道:“阁下易容之术,果然高明,连兄弟都被瞒过了,但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只要稍加留意,还会看不出来么?” 丁守福大笑道:“马堂主果然厉害,就算兄弟不是田布衣吧。” 马飞虹道:“你究是何人?” 丁守福双手在脸上一阵乱援,笑道:“兄弟丁守福是也。” 马飞虹点点头道:“原来是二郎神丁老哥,这就难怪把田布衣的举止行动、声音笑貌,都学得维妙维肖了。”话声一落,接着问道:“丁老哥把田布在弄到那里去了?” 丁守福道:“田布衣是邋遢道士弄走的,兄弟也不清楚。” 马飞虹道:“很好,丁老哥混到兄弟堂里来,为时已久,兄弟总不能让一个外人,在黑衣堂来去自如吧?” 丁守福道:“马堂主要待如何?” 马飞虹道:“兄弟觉得咱们两人,今晚只许有一个活着回去。” 丁守福笑道:“马堂主划出道来,兄弟除了奉陪,大概别无选择的了。” 马飞虹沉声道:“不错,丁老哥请。” “请”字出口,呼的一掌斜劈而出。 丁守福早已蓄势待敌,左掌一记“迎云捧月”,架住马飞虹攻势,右手同时使了一招“火中取粟”,直指前胸。 马飞虹长笑一声,让开丁守福的攻势,单掌抡飞,和丁守福抢攻,右脚配合手势,连环飞踢。两人交手五六个照面之后,已是掌影飞洒,两条人影,修分倏合,难分敌我。 再说岳小龙和张寒生连打十几招之后,但觉张寒生掌势如刀,自己连使“乱石穿空”身法,和奕仙乐天民的“擒拿手”,家传“闪电掌”,渗杂使用,依然被逼险象环生,愈来愈难以招架。 他自从出道以来,也不知遇上过多少强敌,只要施展“乱石穿空”身法,就能进退自如,但这回好像“乱石穿空” 身法都失了效用。 张寒生的掌势,快速如电,锋利如刀,不论你如何趋避,每一记都擦身而过,只要毫厘之失,就得被他立劈掌下。 岳小龙除了拚命躲闪,几乎连转念头都嫌不及,心头不禁大是焦急,慕地大喝一声,左手振碗一指,点了过去。 他这一记正是天魔女韩仙子传给他的“天雷指”,以他目前的功力,使将出来,果然威势奇强。一缕指风,划空生啸,宛如晴天霹雳,隐挟风雷,朝张寒生轰击过去。 张寒生识得厉害,身形一闪,避了开去,口中洪笑道:“好小子.你倒是学了不少旁门功夫!” 岳小龙左手点出一指,右手迅快的一按机簧,振腕发剑,但听呛然龙吟,盘龙剑寒光吞吐,从他身边飞起。 刹那间,幻出无数道剑光,宛如银蛇乱闪,向四外迸射! 寒光之中,响起岳小龙的喝声:“你枉学了玄门武功,助纣为虐,为害江湖,就是邪恶中人。”” 这一招“青霓绕月”,气势极盛,顿时把张寒生通退了一步。 岳小龙一招得手,立即展开“同心刻法”,长剑开合,剑光如江大河,滔滔出手。 张寒生几乎措手不及,被逼的连退三步,“锵”的一声,从背上抽出一柄阔剑,连封数招。目如寒电,凝注着岳小龙剑势,沉喝道:“你使的就是同心剑么?” 岳小龙沉声应道:“不错,你此时快走,还来的及。” 张寒生大笑道:“你当老夫怕了你么?” 手中阔剑闪动,幻出千百条精芒,迎战过来。 岳小龙身形略微左偏,侧身进招,剑势如鱼龙蔓衍,霎时间,已经攻出了六七招之多…… 招招奇正相生,虚实互见,任你张寒生剑势凌厉,长剑依然不时突破他千百条剑光,直攻进去。 张寒生虽然落败,但在激战之中,不时被岳小龙奇招突破自己剑光,心头也暗暗惊凛不止,忖道:“此人不除,终是后患!” 杀机一起,手中阔剑也立即加紧,使出了他生平绝学。 这一战,当真风云色变,日月无光!在两人周围三丈方圆,全被剑气寒光所笼罩,树木摧折,山石飞卷,若是有人走进这三丈之内,立时会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这时,其他几处,也都打的舍生忘死,难分敌我! 萧不二以极快手法,给四个毒人喂“还魂丹”,正好跌坐调息的黄衣堂主公孙寿昌,青衣堂主向遇春运功完毕,双双站起一眼瞧到萧不二,当真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公孙寿昌猛地直起腰来,一张红脸,杀气隐现,挥手从腰间掣出长剑,一步步逼了过来,口中喝道: “萧不二,你过来纳命吧!” 青衣堂主向遇春同时抽出了他的狭长细剑,跟着过来。 萧不二手中拿着那支如意金丝,两只豆眼闪动,耸耸肩道:“你们想两打一。” 公孙寿昌沉喝道:“胡说,凭你萧不二,老夫一人就足够料理了。” 萧不二朝向遇春一指,喀的笑道:“公孙堂主说的倒是好听,你不要向堂主帮忙,他跟过来作甚?其实你们两个一齐动手,把小老儿杀了,死无对证,有谁知道你们是两个对付我一个?” 公孙寿昌几乎气炸了心,回过头去,说道:“向老二,你退开些,老夫今晚非把他活劈剑下不可。” 向遇春怒哼一声道:“姓萧的,不管你如何说法,今晚你反正难逃一死!” 他语气之中,咬牙切齿,把萧不二恨之入骨。 萧不二大声道:“向老二,你敢瞧不起我,小老儿纵然不济,也是一派之主,你们两个混了一辈子,也不过是假齐天表手下,算得了什么?” 向遇着冷哼道:“你是那一门派?” 萧不二摇头晃脑,得意的道:“小老儿是紫煞门主……” 他一直以紫煞门主自居,假话说久了,居然也煞有其事,和真的一般! 公孙寿昌逼近他面前,沉喝道:“萧不二,你准备好了么?” 萧不二慌忙后退一步,左手往前一挡,摇了两摇,道:“慢来,慢来,小老儿还有一句话要说。” 公孙寿昌道:“什么事?” 萧不二道:“向老哥站在这里,虎视眈眈的,说不定会给我一记冷剑,小老儿有些不放心。” 公孙春昌道:“老夫要向老二退开,你总可以放心了。”一面说道:“向老二,你退远些。” 萧不二道:“不成,他这时退开了,咱们一旦动上手,他不会再过来?” 向遇春怒道:“你把兄弟看成何等样人?” 萧不二还是摇头道:“世风日下,人心难测,有许多人,明明衣冠楚楚,就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向遇春目射凶光,长剑一论,怒喝道:“你找死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看,我小老儿和公孙老哥还没动手,你就跃跃欲试了。” 公孙寿昌不耐道:“向老二,不用和他噜嗦了。” 向遇春正待后退。 萧不二叫道:“向老哥别走呀!” 向遇春怒恼已极,哼道:“你还有什么后事要我办的?” 萧不二道:“不,你老哥就是退下去,我也不放心,这样吧,小老儿给你找个对手,活动活动筋骨,你看如何?”一面回头叫道:“谷老哥,你也别闲着,小老儿已经给你找到对手啦!” 谷灵子大笑道:“这位向老哥,兄弟早就领教过了。” 萧不二不悦道:“领教过难道就不可以再领教了,反正闲着不也就是闲着?” 谷灵子含笑抱拳道:“向老哥是否有意赐教?” 向遇春领教过谷灵子的毒功,但人家已经指名叫阵,自己身为青衣堂主,总不能示弱,望了谷灵子一眼,嘿嘿轻笑道:“谷老哥毒功入化,兄弟钦佩的很,谷老哥有意赐教,兄弟自是乐意奉陪。” 萧不二喜道:“这不就结了么?这么一来,小老儿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说到这里,左手拗得弯弯的如意金丝,手指突然一松,“咻”的一声,朝公孙寿昌面门击去,口中笑道:“咱们现在可以动手啦!” 他手中这根铁丝,又细又软,弹力很强,他随手一送,虽是漫不经意,其实早就蓄势待发。这一送,快如闪电,真要被铁丝弹上,可也不是玩的! 公孙寿昌不防他会在说话之时,骤然出手,连封架都嫌不及,急忙后退半步,还未来得及发剑。 萧不二一记虚招,就把公孙寿昌逼退半步,那还容他出手,身形一欺而前,喀的笑道: “公孙老哥这般客气,小老儿有僭了。” 他是出了名的贼祖宗,身法手法,何等快捷,说话声中,手中如意金丝早已刷的出手,打的又快又急。 他手上虽然只是一支二尺来长的细铁丝,但出手招术,使的却是一套奇诡精妙的剑法。 这一使展开来,有如一柄软剑,“咻”“咻”细啸声中,居然迸发出嘶嘶剑气,锋镝逼人! 公孙寿昌被他一连几招,逼得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心中更是凛骇无比!他一生练剑,自然立时发觉萧不二使出来的是一套奇奥的剑法,但每一招都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看来看去,竟然猜不出他是何来历? 思索之际,迅快的后退数步,长剑一摆,闪起了点点寒芒,陡施反击。但听一阵阵金铁轻震格开萧不二如意金丝。突见呼的一声,萧不二左手一掌.直向自己肩头拍了过来。 这一掌来的十分怪异,公孙寿昌正待借势反击,万万料不到有此一掌,一时不得不向旁跃开去。 萧不二嘻的笑出声来.道:“公孙堂主,怎么好好的又跃开去了?” 身形一软而上,刷的一声,如意金丝当胸点去。 公孙寿昌被他挑拨的满腔怒火,陡然大喝一声,挺动长剑,直攻过来。他练剑数十年,剑上造诣原极精湛,此刻含愤出手,剑势如迅雷忽发,寒光流动,有如匹练般席卷过来,威力十足。 萧不二仗着“剑掌十三式”,剑掌同施,在对方一片硬打硬攻的剑影之中,忽攻忽守,还是绰有余裕。 这时向遇春和谷灵子也早已动上了手。向遇春早已领略过谷灵子的毒功,他手中握着长剑.岂肯舍剑不用,和谷灵子徒手相搏?是以一上手就声明要和谷灵子在兵刃上决一胜负。 谷灵子说的好:“老夫一生从不使用兵刃。阁下只管发招,老夫徒手奉陪就是了。” 于是两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掌,展开了搏斗。 另外几处,申惜娇和追风雁葛飞白、遭逢春二人,也已拚斗了三百多招。她虽精于用毒,葛、曹二人,本来就是毒人,毒对他们,已失去了效用,只好用真功夫对敌。只见她一柄黑招扇,飞洒开来,幻出了千百条黑龙,把式辛辣,记记都是指划人身要害。 但追风雁葛飞白一柄长剑,展开点苍剑法,轻灵稳健,在九大门派中,葛飞白原是杰出的年轻高手。加上曹逢春是山西快刀王曹老福的儿子,一手快刀;在武林中别创一格。素以刀发如风,迅快著称。 他此刻手中使的虽是一柄长剑,初上来时,还有些蹩扭,但时间一久,渐渐也使惯了,配合葛飞白,进退攻守,无懈可击。 这三人,申惜娇虽是略占上风,但要击败二人,可也并不容易。 唐绳武独战邙山鬼叟,他使的一套剑掌,和萧不二同出齐天震所传,施展开来,犹如灵蛇乱闪,变幻莫测。加上左手“黑煞掌”,发如迅雷,使人防不胜防。 邙山鬼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门之主,如今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手里,一柄化血金刀竟然缚手缚脚,大有施展不开之感。 再过去,是马飞虹和丁守福一对。 他们二人没有使用兵刃,各以徒手相搏,马飞虹出身魔教,算来还是天魔女韩仙子的师兄,掌上功夫,明毒无比。丁守福则是昔年彩带门的左右护法,功力老到,尤以小巧功夫见长。 两人这一场拚搏,倒真是棋逢敌手,掌风人影,打的难分难解。 综观千毒谷这片山坡上,大家捉对厮打,双方强弱互见,一时之间,真难分得出谁胜谁负来! 但就在大家激战之中,独斗对方主脑人物——总令主张寒生的彩带门少门主岳小龙,这时却已连遇险招,情势大是不利! 原来岳小龙自从使出“同心剑”,盘龙剑大开大合,气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七八把功夫。就逼的张寒生步步后退,无从还手。 须知张寒生身为北岳会仙府总管,一身武功,放眼武林,足以当得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然,无名岛也不会请他坐上总令主的宝座,地位还在四大堂主之上,公孙寿昌、向遇春等人,又岂肯心服? 他虽被岳小龙剑剑紧逼,屈居守势,一柄阔剑,护住全身,但他炯炯双目,却紧盯在岳小龙剑上,丝毫不肯放松。 这样又打了二十来招,他守护谨严,岳小龙的剑光,却不时突破他阔剑的封锁,乘隙攻入,每每逼的他向后退却。他虽在步步后退,但这一阵工夫,终于他找出了岳小龙的致命弱点!要知“同心剑法”,虽是恒山会仙府不传之秘,博奥精深,世罕其匹;但这套剑法,必须合籍双修.双剑合壁,才能相辅相成,配合绵密,发挥威力。 岳小龙这三年来,虽是专心勤练.精益求精,对每一招剑法的精微变化,都能了然于胸,得心应手,但一个人单独使展,总究缺少配合,对付江湖上一流高手,随手挥洒,寥寥几剑,已足以克敌致胜,所向披靡。若是遇上张寒生这样出身玄门正宗,武功已达上乘境界的超级高手,如若不能在一二十招之内,把对方解决,时间一久,没有不露出破绽的。 张寒生当了二十年会仙府总管,对天下武学,莫不了如指掌,他和岳小龙打了三十把之后,已然发现岳小龙使的这套剑法,虽是精奥绝伦,令人无从破解,但仔细看去,总似缺了些什么。 好像岳小龙放不开手,未能把剑法威力,发挥出来,因此在自己每遇险招,明明已经无法化解,却都能从他剑锋空隙中,脱出险境。 “既有空隙,就必有可乘之机!” 高手过招,有不得一丝空隙,张寒生有此意念,再一细瞧,就发现岳小龙每一剑都是侧身进招,剑势偏向左侧,他的右边,无形之中,就成了空门。 他有此发现,登时大笑一声,振腕发剑,这一下蓄势已久,剑出如风,拍发连环,记记都攻向岳小龙右侧,紧紧迫击而上。 “同心剑”是一套双剑合壁的剑法,岳小龙的右侧,该有凌否仙互相配合,奇正相生,使他无须顾到侧面。 这回张寒生攻他右侧,正是他剑势顾不到的地方,一连几招,就逼的他忙不迭的回剑自保。 刹那之间,形势大变! 岳小龙本来鱼龙蔓衍,变化奇幻的剑势,此刻突然大见减弱,许多地方,已可看出他施展不开,先机尽失,被张寒生抢占了主动之势。八九拍下来,岳小龙的形势,更见不利,本来锋芒如电,凌厉无匹的剑势,这会好像处处受制于人。 张寒生的阔剑,寒芒吞吐,记记都突破自己护身剑光,乘虚而入,除了忙于封架,几乎无法还手。 张寒生狂笑道:“小子,你还是乖乖的放下兵刃,,随老夫回无名岛去的好。” 岳小龙道:“无名岛岳某自然非去不可,但不是放下兵刃由阁下擒去的。” 张寒生道:“小子,老夫好言相劝,也是看你年纪轻轻,上有老母,下有娇妻,死在老夫剑下,岂不可惜?” 岳小龙怒喝道:“岳某纵然不敌,阁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张寒生喝道:“好小子,你自己心里明白,还能接的老夫见剑,” 岳小龙自然明白,自己使出“同心剑”还不是他的对手,今晚确实大是棘手,心念转动,墓地大喝一声,左碗一振,扬手一指点了过去。 但听“轰”的一声,“天雷指”一缕指风正好撞上张寒生的阔剑! 这一下岳小龙蓄势而发,用上十成指力。 张寒生不防他会在剑法受制之际,冒险发招,一柄阔剑突然一震,被他指风荡了开去! 岳小龙眼看一击得手,岂肯错过机会,盘龙剑一招“怒龙攫珠”,剑如闪电,直向对方咽喉刺去。他已知道“同心剑”单独使用,无法兼顾右侧,趁势变招,又使出家传的“闪电剑法”来。 一剑出来,第二剑,第三剑,连续刺去! 张寒生和他打了半天,难得发现他“同心剑”的破绽,正专心一志找他右侧下手。 岳小龙突然变把,“闪电剑法”虽然不如“同心剑”精深博奥,但右侧的破绽,却立时弥补上了。 但平心而论,张寒生武功修为,胜过岳这几剑快攻,倒也居然把张寒生适退了两步甚多,岳小龙唯一能胜他的,只有一套“同心剑法”。“同心剑法”有了破绽,其他武功,又岂是张寒生之敌? 因此,岳小龙只能出其不意,才能把张寒生道退,时间稍长,渐渐又落了下风。 张寒生仗着极世功力,和他发如旋风的剑势,数招之后,剑上功力,已化成一道具有极大吸力的汇旋涡流,大有把岳小龙卷入其中的气势I岳小龙咬紧牙关,奋起全力,使出了一身本领,“同心剑”单独使用,既有破绽,索性化整为零,渗杂在“闪电剑法”中使用。 再加上他左手急而“天雷指”,忽而“擒拿手”,忽而“闪电掌”,再配合着“乱石穿空”身法。凡是拿得出的东西,都使出了! 这样在张寒生凌厉剑势之下,勉强又走出了十几个照面。 这十几个照面,岳小龙已闹得图穷匕见,汗流使背,自己已经感觉到这是最后的挣扎了。无论如何再也支撑不过十招。因为对方实在太强了,自己能够运用的力量,已经全用了出来。 此刻没有他思索的时间,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自然更谈不上见招拆招,只是把自己学过的东西,手挥掌舞,胡乱的使出。 对方剑上的吸力,愈来愈盛,形成了一道旋转的洪流,紧紧裹来!自己就像在洪流中挣扎,随时都有灭顶的可能。 战场上,大家都在捉对厮杀,千毒谷这边的人,有的杀成平手,有的虽然略占上风,战争似乎已陷入胶着,没有一个人能抽出身来,支援岳小龙,就是赶过来,只怕也没有人能是张寒生的对手。 离这片战场不远的山腰处,有一块耸立的大石。 大石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大红道袍,身材矮小的老道人。 那道人在月光之下,看去生得长眉凤目,脸色白润,胸前飘着五给髯,有如苍松古月,道貌岸然。 在老道人边上,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身劲装,背插双创,鬓边还带着一支白通草编的素花。这时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盯注在山坡战场之中。 只听她忽然开口问道:“师傅,你老人家不是说这人使的剑法,举世无双么?怎么他还会落败呢?” 矮小巷道同样睁着一双炯炯目光,直注战场,一手抚须,沉吟道:“奇就奇在这里,此人剑法,已经相当熟练,只木知手创这套剑法的人,既然想得出如此奇妙的剑招,何以会留下这许多破绽?” 小姑娘道:“这套剑法,比师博传给我的如何?” 矮小老道摇摇头笑道:“为师传你的剑法,虽已足可傲视武林,仍然不能与此人使的相比。只可惜他这套剑法,似已不全,若由为师稍假时日,替他补上几招,庶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小姑娘喜道:“师傅,你老人家替他弥补破绽,他一定会高兴死啦!” 矮小老道笑道:“那可不一定,他这套剑法,虽有残缺,但你怎知他肯把剑法交给为师过目?” 小姑娘被披嘴道:“他有什么不肯的,你老人家替他补上几招,不是更完美了么?” 矮小老道微微叹道:“有许多人宁愿抱残守缺,秘技自珍,不肯让它流传下来,以致多少旷世奇学,因此失传……”说到这里,口中忽然轻咦一声,道:“奇怪了,这小子武功倒是复杂的很!” 小姑娘道:“师傅,你说什么?” 矮小老道伸手一指道:“你看,他既会魔教‘天雷指’,又会岳家‘闪电剑法’,杨公忌的‘七星遁’,还有奕仙乐天民‘补风捉影’,这小子从那里学来这许多东西?” 小姑娘道:“他会了这许多武功,本领一定很大了。” 矮小老道颔首道:“这些人的武功,只要学会一种,就可称雄江湖,罕有对手,但用这些东西,来对付他眼前这个蓝袍道人,是不够的。” 小姑娘道:“蓝袍道人有这么厉害吗?” 矮小老道:“不错,此人一身玄门正宗工夫,已臻化境了。” 小姑娘道:“他比师傅如何?” 矮小老道笑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这个如何比较?” 小姑娘小嘴一呢,气造:“武功自然要比较的了,徒儿是问你老人家,如果和他动起手来,谁胜谁败?” 矮小老道一手拈髯,笑道:“一定要分胜负,为师也许可以略占上风。” 小姑娘这才回嗔作喜道:“这就是了,徒儿就不相信他还会胜得过你老人家。” 矮小老道全神凝注战场,低声道:“不好,这小子这一把定然接不下来!” 伸手取起一粒石子,屈指朝山下弹去。 张寒生阔剑如飞,已把岳小龙圈入一片剑影之中,蓦地一剑,朝岳小龙左肩刺去。这一剑快的出奇,岳小龙此时还手无力,封架不及,眼看正要刻上! “叮!”张寒生只觉掌心一震,剑势突然荡了开去! 激战中的两人,谁都不知道这一剑的忽然荡开去,是矮小老道出手相救,因为双方攻拒之势,都十分快速。 岳小龙左手,又忽指忽掌,夹杂施展。因此张寒生只当这一剑,是被岳小龙推震出去的。岳小龙也只当张寒生中途变招,谁也没去仔细思索。 这样又打了四五个照面,岳小龙已是愈来愈不济了,在对方一片剑影之中,手足无措,剑法更是凌乱! 张寒生大笑一声道:“小子,你该躺下来歇息了!” 刷的一剑,朝岳小龙胁下刺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九章 邪不胜正 岳小龙已挤上了命,急急回剑自保,挥手封出,但听“当”的一声,张寒生这一剑竟然势劲力沉。自己剑尖,明明已经封住,但对方剑上,似有无穷吸力,把自己长剑牢牢吸住,那想架得动分毫。阔剑剑尖,寒芒吞吐,已经快刺上衣衫,岳小龙奋起全力,就是封格不开。就在此时,又是“叮”的一声轻响,张寒生但觉手腕大震,剑尖一歪,又被撞的震荡开去。 岳小龙只觉对方剑上吸力突然消失,双剑一分,两条人影也同时倏然分开。 张寒生心头暗暗摘咕,双目如电,向四外迅速扫动,却又不见一点征兆。 他两次被人震歪剑尖,不由的激发凶心,大笑一声:“姓岳的小子,老夫原打算把你生擒回去,你小子非要死在此地不可,老夫就成全你吧!” 喝声中,阔剑抡动,飞卷而出,刹那之间,剑影如山,排空涌到,话声方落,已然连攻出一十二剑之多。 这一轮急攻,剑刻都指向岳小龙身上大穴,只要出手稍慢,身上就得戮上一二十个窟隆。但就在此时,奇事也跟着发生! 张寒生一轮剑影堪堪出手,只听接连响起一十二声“叮”“叮”轻震,张寒生刺出的一十二剑,每一剑都被撞歪! 张寒生心头不禁一怔,疾退二步,厉声喝道:“何方高人,在暗中戏耍老夫?? 只听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咭的笑道:“是我。” 黑暗中,飞快的闪出一条人影。 张寒生目光如炬,已看清来的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素衣少女,不觉的怔了一怔,问道: “方才连震开老夫长剑的,就是你么?” 素衣少女眨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点点头道:“自然是我了。” 张寒生大笑道:“小姑娘,你能接得下老夫一剑?” 素衣少女道:“你不信,就刺我一剑试试!” 张寒生道:“老夫当真不信!” 说罢,阔剑一举,缓缓刺出。 素衣少女咭的笑道:“你看清了!” 纤指一圈,中食二指,屈指弹出,她这屈指轻弹,只是虚空作势,既无指风,也不见如何奇妙?但张寒生缓缓刺来的剑尖,却适时响起“叮”的一声轻震,立被撞开尺许光景。 张寒生目中寒芒飞闪,大笑道:“小姑娘,你身后果然另有高人,快叫你大人出来。” 素衣少女“锵”的一声,从身边抽出长剑,说道:“我说没有人,就是没有人,不信,咱们剑上较量较量。” 一面回朝岳小龙道:“快来呀,我帮你打右面,你就不会有破绽留给他了。” 突然欺身而上,刷的一剑,朝张寒生刺了过去。 岳小龙不知这少女是谁,心中还在犹豫! 张寒生大笑道:“好,好,老夫打了小的,不怕你家大人不出来。” 阔剑轻轻一拨,封开素衣少女剑势,右手一送,迅速的倒过剑来,一记“授人以柄”,剑柄朝素衣少女左肩“肩井穴”上打到! 这一着快逾闪电,眼看素衣少女就要被他击中,岳小龙见她现的第一招上,立遇险招,只好大喝一声,纵身而上,挥手发剑,一道寒光,直取张寒生右胁。 素衣少女左肩一偏,身形疾转,左掌刀立,朝张寒生手肘推出,身形同时斜飘而起,一脚朝张寒生后腰踢来。 这几下动作,都是快如星火,张寒生的本意,原也只想擒下素衣少女,逼出她身后的人来。 那知素衣少女立掌如刀,来的十分怪异,不仅一下化解了自己这招“授人以柄”,而且她这一脚踢的更是离奇。拥有踢人之时,身子歪斜的?这样还有什么力追?但张寒生却并未轻视她这一踢,因为这一脚,比她出手化解自己“授人以两”的那一掌,更来得怪异! 恰好岳小龙那一剑,也正在此时递到,张寒生在左右受敌的情势之下,不得不退出半步。 素衣少女一下适退张寒生,她春花般的脸上,不禁绽出了笑容,回胜朝岳小龙甜笑道: “如何,我帮你没错吧?” 刷刷两剑,朝张寒生身前划去。她剑势奇奥,出手不太快。却飘忽不定,虚实难测,虽然只有两剑,但从她划出之后,已经一连变换了七个姿势。在剑芒闪灿之际,几乎像毒蛇寻穴,每个穴道,都可能是她下手的目标! 张寒生脸色微变,阔剑圈动,封住了素衣少女剑势,剑尖一颤,飞起三点寒芒,还击过去。 三人在一瞬之间,已然展开了战斗.三柄长剑,奇招互见,各不相让。 素衣少女说的没错,岳小龙右首.有她补上之后,情势显然有了改观。 素衣少女虽然不会“同心剑法”,无法助长岳小龙的威势;但至少分担了一部分张寒生的攻势。尤其在张寒生阔剑指向岳小龙的时候,素衣少女必然奇招突出,急袭过去。她剑势之奇,就是张寒生也应付困难,不得不回剑自保。 最使张寒生感到头痛的还是素衣少女的左手,她功力纵然不足,但掌法精妙,忽推忽拍,极尽诡橘之能事。 因此有她和岳小龙联手,要想战胜张寒生,因非易事;但在张寒生阔剑之下,确可支持下去。这就是那位矮小巷道说的“立于不败之地”了。 片刻工夫,三人已打了二十来招,张寒生几乎不敢相信加上了这个黄毛丫头,他们居然就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一时怒从心起,口中冷喝一声:“好!”阔剑幕然向左一圈,剑身登时发出一阵嘶嘶异声! 但听“嗒”“嗒”两声,向系小龙和素衣少女两柄长剑上附了上去,如铁遇磁,时时黏在一起。 张寒生左掌徐徐举起,口中厉笑道:“两个小辈,老夫说不得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星月之下,他左手五指紧握成拳,那拳头渐渐胀大,变成刺目的金色,居高临下,作出泰山压顶之势,拳还未下,岳小龙和素衣少女同时已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潜力,已当头直罩下来! 就在此时,但听耳边有人喝了声:“你们还不弃剑快退!” 岳小龙但觉一只柔软的纤手一下拉着自己的手,往后掠出。 陡地一声“蓬”然大震,声撼山岳! 刹那间,激荡成风的劲气,向四外汹涌,海立云垂,沙飞石卷,声势好不惊人! 岳小龙被素衣少女拉着后掠,心中迅速忖道:“张总管这记金色拳头,不知是什么功夫?好像已经有人接下来了,不知这人是谁?” 在山坡前捉对厮杀的人,全都感到心神一震,不自觉的停下手来,所有目光,同时投向沙飞石走的现场! 只见无名岛总令主张寒生高大身躯前面,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红袍道人! 这道人胸飘五给黑髯,一派仙风道骨,使人肃然起敬! 这一刹那,在场双方的人,不禁同时看得一怔! 因为这矮小的红袍道人,大家全都认识,他、正是铜沙岛主朱衣教主齐天宸! 当然,不认识他的人也有,那只有一个,千毒谷谷灵子! 张寒生一记威力无与伦比的“翻天金印”,居然有人硬接下去,心头已是大感惊凛! 此时一眼看清硬接自己“翻天金印”的,赫然竟是教主,一时更觉惊凛,呆的一呆,慌忙拱手道:“属下该死,不知教主亲临。” 红袍道人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峻亮的微笑,两道寒电般的眼光,缓缓从众人面上掠过! 他这一掠不打紧,场中之人,似是被他气势所摄,肃静的鸦雀无声。 黄衣堂主公孙寿昌、青衣堂主向遇春、黑衣堂主马飞虹、令主申惜娇,全都一齐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红施道人笑声一歇,额首道:“老夫昔年自号未衣教主,诸位以教主相称,倒也没错,只是诸位自称属下,老夫既未开派立教,何来属下,诸位大概是弄错了。” 张寒生目注红袍道人,骇异的道:“教主……” 他只叫出“教主”二字,底下的话几乎难以措词。 红袖道人朗声笑道:“老夫朱衣教主齐天宸,丝毫不假,但不是你们主子铜沙岛主。” 张寒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红袍道人,和教主孰真孰假?就凭他一掌接下自己“翻天金印”,此人一身修为.只怕就不在教主之下。 他为人深沉,觉得此中也许另有缘故.一时只是目光阴隼,一霎不霎的打量着对方,紧闭嘴唇,一语不发。 突听马飞虹阴笑一声.道:“好个杂手道土,你敢假冒教主,先接兄弟一掌!” 他仗着总令主大援在侧,喝声出口,左手杨处,一记“阴风透骨掌”,闪电般朝红袍道人当胸拍去! 张寒生方才和他对过一招.已知对方武功奇高,要待出声喝止,已是不及! 红跑道人目中寒芒飞闪,沉喝道:“无知狂徒,凭你区区明风透骨掌,岂能伤得老夫?” 他身如古松,岸然不动。 马飞虹这一掌何等迅速,但听“蓬”的一声,一掌端端正正,印在红袖道人胸口之上。 魔教“阴风透骨掌”,乃是旁门中最厉害的阴功,阴寒透骨,中人无救,再加马悄虹数十年修为功力深厚,这一掌击在胸口,任你是铁打铜浇,也断难承受! 马飞虹一掌击实,他那张马脸上,不期流露出笑容! 红袍道人坦然承受,他那红润如玉的脸上,同样含着微笑! 双方的人,都是行家,都感到暗暗纳罕! 就在此时,红袍道人笑容末敛,马飞虹脸上的笑容,却瞬却不见,代之而起的已是一片震惊之色。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马飞虹敢情感觉不对,已经迟了! 红袍道人连道施都未飘动一下,但听“喀”的一声,马飞虹仅有的一条左臂,突然齐肘折断!一个身子好像是自己纵身飞退,也好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道推出去的,突然凌空飞起,一下摔出二三丈远,顺着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滚下去的人,直挺挺躺在草丛里,再也不见他起来,敢情这一下被红袍道人护身真气,震得闭过气去! 他带来的几名黑衣武士,立即飞身抢出,奔了过去。 这一段话,前后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岳小龙被素衣少女拉着手,往后跃退,那素衣少女立时放开了手。 岳小龙低低说道:“多谢姑娘。” 素衣少女脸上飞起了一层红晕,举手掠掠鬓发,才道:“师傅说你的剑法,残缺不全,才要我来帮你的。” 岳小龙道:“尊师就是铜沙岛主么?” 素衣少女道:“才不是呢,你没听他老人家说,他是朱衣教主,但不是他们的岛主么?” 岳小龙道:“这话在下就听不懂了。” 素衣少女唁的笑道:“听不懂,就不去管它,我问你,我师傅看你这套剑法,有许多破绽,实在可惜,因此说过要成全你,替你把漏洞补起来,你高兴不高兴?” 她这一笑,登时露出两个小酒涡,看去笑的甚是纯洁,她眨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只是望着他。 岳小龙微微一笑道:“在下这套剑法,本来是两人使的。” 素衣少女道:“但它有很多漏洞,和人动手,敌人只要找你漏洞下手,你就会吃大亏的,我问你,你愿不愿意我师傅替你补上几招,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岳小龙道:“尊师好意,在下感激得很,但在下这套剑法并无破绽。” 素衣少女冷哼道:“哼,没有破绽,我师傅早就知道你宁可抱残守缺,不肯让人替你弥补的,哼,衣服如果破了个洞,只要把洞补缀起来,你不去补它,破的地方会越破越大。” 岳小龙道:“姑娘说的极是,只是在下这套剑法,确实并无漏洞,因为……” 素衣少女气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师傅原是一番好心,破就让你去破,关人家什么事?下次你再遇上专攻你右首,专找你破绽的人,我才不会帮你呢,被人家刺上几个窟窿,谁叫你不要我师傅替你补?” 她原在生气,但说到“被人家刺上几个窟窿”,好像岳小龙真的被人家刺了几个窟窿。 于是她的气也就消了,抿抿嘴,叶嗤笑出声来。 红袍道人把马飞虹震弹出去,但他却岸立如故,连轴角都没动过一下。此时微微一哂,目注张寒生,说道:“阁下就是铜沙岛的总令主么?” 张寒生道:“铜沙岛已成一片瓦砾,兄弟是无名岛来的。” 红施遭人道:“老夫不管你铜沙岛来的也好,无名岛来的也好,阁下回去,替老夫转告你们傀儡岛主,他假冒齐某之名,为虎作伥,为恶江湖,齐某限他一月之内,解散朱衣门,释放所有被掳的人,要他从此退出江湖……” 岳小龙听的暗哦一声道:“听他口气,那银沙岛上的齐天高,原来只是假冒之人!”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气!” 随着话声,山坡前面已有一簇人,拥着两乘软轿,飞也似的奔驰而来! 那声冷笑,就是从第一乘软轿中传出来的。 张寒生目中精芒连闪,脸上立时有了喜色,呵呵笑道:“白令主来的正好。” 张寒生身为总令主,来的不过是他手下一个令主,他好似来了大援一般! 这时两乘软轿,已在山坡前面停了下来,从第一乘软轿中,跨出了一个身穿绿色衣裙,花信年华的少妇!只见她美目流盼,轻轻一抬,朝张寒生见礼道:“弟子白万干参见总令主。” 张寒生一手拂髯,笑道:“白令主不必多礼。” 白万千问道:“不知这位和总令主说话的是谁?” 张寒生浓眉微微一皱,道:“此人自称朱衣教主,老夫想来,只怕是故意淆惑人心的假冒之徒……” 白万千冷冷一哼,道:“他胆敢假冒教主,把他拿下就是了。” 张寒生忽然“传音”道:“此人武功,只怕不在教主之下,因此必须等令主来了,才能动手。” 就在两乘软轿奔下山坡之际,山上又有几条人影,像风驰电驶般,朝山坡飞奔而来! 这几条人影,来势奇速,不过眨眼工夫。便已掠下山坡。 乔扮黑衣判官田布衣的丁守福,早已抹去了脸上易容药物,一眼看到来人。不禁大喜过望,呵呵笑道:“好了,好了,少夫人到了!” 原来这掠上山坡的几条人影,当前一个是风姿绰约的少妇,青绢包头,穿着一身窄腰紧身青绸衣裤,手提三尺青锋。 一张清丽绝俗的玉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忧虑之色,鬓边已然隐见汗水,敢情这一路上只是急着赶程,才会如此。 她身后紧随着四名姿色可人的女婢,一色青绸劲装,腰束彩带,每人手上执着寒光闪闪的长剑。 她们正是当年彩带魔女的四名诗啤迎春、迎风、迎云、迎月。 另外还有一个一头乱发,身穿灰布道袍,腰带朱漆酒葫芦的道土,是彩带门左护法避遇道士杜景康。 凌杏仙登上山坡,一双秋水的目光,一下落在丈夫岳小龙的身上,登时神采飞闪,惊喜的叫了声:“大哥!”娇躯闪动,翩然飞纵过去。 岳小龙一把握住凌杏仙的玉手,柔声问道:“杏仙,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素衣少女不知两人是何关系,但看着他们这等亲热,心头好像被人刺了一针,悄悄的退了几步。她虽然连岳小龙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好像被人家从自己手上,夺去了什么!这时如果有人握着她双手,定会发现她十个指尖,都凉冰冰的。 凌杏仙看到了丈夫,自然不会再看到丈夫以外的人,随手把宝剑插入剑鞘,一边取出一方手绢拭着鬓边汗水,温婉笑道:“我听社道长说,你中了暗算,真把人都急死了。幸亏这一路上,都有丁福老留的暗记,才一路找来……” 话声未落,突听一阵吹竹之声,传了过来! 岳小龙摹然一惊,想起那天追踪进入一处山谷,就是听到这种吹竹之声,娘就从软轿中缓缓走了出来! 回头看去,果然发现山坡上停着两顶软轿,一顶是绿衣少妇白万千乘坐的,第二项呢? 那人并没下轿,这情形分明不对! 岳小龙摹觉心头一紧,急忙低声道:“杏仙,快去,那轿中可能是娘!” 凌杏仙奇道:“大哥!你说什么?” 岳小龙道:“咱们快去,此时已无暇多说了。” 这两句话的工夫,那吹竹之声,音调已是越吹越急! 那第二项软轿,孤零零的停在山坡一片草地上。 不但第一顶轿,已经退到边上,连四名抬轿的壮汉,也离开得远远的,好像轿中是一尊瘟神一般,大家惟恐避之不远! 这时双方的人,已经各自聚集在一起,壁垒分明。 坡前一片平地上,只有三个人对面站立,那就是红袍道入,张寒生,和白万千。 口吹竹哨的白万千手下一名侍女,就因她站在老远,口中发出来的声音,也愈见低沉凄厉; 停在草坪上的那顶软轿,此刻轿帘已被一只尖尖嫩嫩的玉手,缓缓挑起,从轿中缓缓跨出一个身被青缎绣花被风,一身青衣,面垂青纱,头挽凤髻的女子。她跨出软轿,依然行动呆滞,如同僵尸,只是静静的站在轿前,一动不动。 就在她跨出软轿之时,岳小龙,凌杏仙也双双掠到,岳小龙骤睹青衣女子,口中惊“咦”一声,失声道:“会是韩仙子!” 原来这青衣女子,正是和彩带门主同往铜沙岛一去不返的魔教教主天魔女韩仙子。她虽然面获青纱,但她曾面授岳小龙“天雷指”,岳小龙自然一眼就认的出来。 那韩仙子青衣飘动,在夜风之中,宛如一尊泥塑木雕的观音神像,只是凝立不动,但听到岳小龙喊她“韩仙子”三字,面纱中两道目光,忽然朝岳小龙脸上投射过来。 这是一瞬间的事,只见她口中低沉一哼,突然间,衣裙一摆,形似飘风,冉冉向两人道来。 她跨下轿来之时,看去行动呆滞,但这移动,竟然形态飘忽,恍若幽灵,快速无比,一下就行到了两人身前! 红袍道人乍见岳小龙、凌否仙二人闪身而出,急忙喝道:“你们快决退下。” 身形倏晃,抢了上来。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韩仙子本来双手下垂,状若僵户,但就在欺到两人身前,突然从那宽大的披风中,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手,快速如电,一掌朝岳小龙迎面拍出! 这一掌,看去柔和已极,但掌势出手,登时有一团阴寒彻骨的劲气,随掌而出,风声嘶嘶,直向两人身前卷撞而至。 刹那间,掌风扩大,势若海啸狂澜,数丈周围,惧可感到奇寒刺骨,令人几乎窒息。 岳小龙早有戒备,立即后退一步,双掌往前推出。凌杏仙一见岳小龙使出“七步推云手”,也不怠慢,双掌直竖,配合岳小龙同样往前推去。 同时间,红相道人喝声出口,人已抢到了岳小龙和凌杏仙二人左侧,挥手一掌,迎击出去。 要知岳、凌二人使的“七步推云手”,乃是岳家家传绝艺,威势极强,因此有七步推云之名。 这时两股掌风,汇成一道狂随,迅疾朝前推出。以两人目前的功力,这联手推出的掌风,就算当世第一高手,也难以硬挡,何况红袍道人及时发出一掌,从旁夹击。 三股洪流的掌风,在电光石火之间,和汹涌而来的一团阴寒掌风,在中途骤然一接,但听四人之间,响起“波”的一声爆响。 岳小龙、凌杏仙但觉韩仙子拍来的这团刺骨寒风,重逾山岳,自己两人推出的掌力,就像撞在冰山之上,不但无法推得动分毫,而且推去的掌风,竟然在一撞之后,悉数反震回来。 岳小龙、凌杏仙这一惊非同小哥,差幸他们这三年来勤修会仙府立功心法,心灵一生惊兆,立即双双往后倒纵,退出一丈来远。 饶他们惊觉的快,还是受自己掌力的反震,一连后退了四五步之多。急急举目看去,但见红袍道人已经超越过自己两人,渊停岳立,挡在韩仙子面前,两人相距八尺,不言不动,只是面对面的站着。 凌杏仙掠掠鬓发,舒了口气造:“好冷的掌风,啊,大哥,今晚真把我弄糊涂了,齐天宸会帮着我们,韩仙子却反而帮起他们来了。” 岳小龙神情凝重,说道:“铜沙岛主不是齐天宸。” 凌杏仙道:“那么韩仙子呢?也是假么?” 岳小龙切齿道:“不假,三年前在铜沙岛失踪的人,全已被他们收用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竟把所有的人全都迷失了心。” 凌杏仙道:“那是说婆婆也在他们手里了?” 她口中的婆婆,自然是指彩带魔女孟凌云而言,因为彩带魔女是岳小龙的生身之母。 岳小龙目儒泪光,点点头,道:“几天前,我就是伤在娘掌下的” 她口中的“娘”,却是指的岳夫人。 凌否仙惊骇道:“你说什么?会是姑妈把你打伤的?” 岳小龙道:“打死,我是死了再活过来的。”话声一变,突然目射寒星,沉声道:“咱们找张寒生去!” 凌杏仙道:“张寒生果然投到铜沙岛去了。” 岳小龙道:“他们现在的巢穴,是在无名岛了,张寒生就是岛上的总令主,身份还在四大堂主之上。” 话声一落,就和凌杏仙双双朝张寒生走去。 韩仙子和红袍道人,这一阵工夫,依然面对面的凝立如故。 张寒生,白万干都已退到边上,站在两丈开外,双目炯炯,注视着场中两人。 千毒谷这边的人,眼看无名岛一干人,在韩仙子出场之时,已经纷纷后退。生恐站的太近,会遭鱼池之殃,大家自然也全往后退。 整个山坡前面,中间那一片草坪.如今已经全空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场中两人,此刻都已凝聚功力。如箭在弦上,一发之势,定然石破天惊,凌厉无匹。 双方观战的人,一个个摒息凝神,面情凝重,紧张的透不过气来,偌大一片山坡,此刻竟然呼若寒蝉,静的听不到半点声息。 岳小龙,凌杏仙两条人影,一下拣到张寒生面前,突听场中响起“砰”“砰”两声巨震! 一股汹涌飞来的寒风,从侧面涌来,敢情是红袍道人和韩仙子已经拼搏上了。 岳小龙盘龙剑挣的一声,如指着张寒生喝道:“张总管,念你昔日引见老神仙的一点情份上,在下劝你还是洁身自爱,退出无名岛,免得他口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张寒生厉笑道:“好小子,你也教训起老夫来了。” 凌杏仙被披嘴,冷声道:“咱们下山之时,府主曾有吩咐,你张总管若是洁身自爱,也就算了,若是你信恶不按,与妖邪沈波一气,为恶江湖,就要我夫妇替会仙府整理门户,治以叛主潜逃之罪。” 张寒生一张紫脸,气得渐渐笼罩上一层黑气,双目寒光如电,直射凌杏仙腿上,厉笑道:“凭你两人,能对老夫怎样?” 凌杏仙道:“我夫妇泰有府王玉令,只要你信恶不梭,就把你除去。” 张寒生仰天洪笑道:“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就算你们已得南宫老鬼真传,短短三年工夫,又岂是老夫的敌手?” 岳小龙听他叫老神仙叫做“南宫老鬼”,心头不禁大怒,剑眉陡挑,沉喝道:“张寒生,你祖父三代,都在会仙府任职,老神仙几时亏待了你?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叛主潜逃,还敢口出污言?” 凌否仙道:“大哥,不必和地多说了,他既然执迷不悟,我们就合力把他除去,免贻后患。” 张寒生那还忍耐得住,大喝一声:“你们找死!” 阔剑出匣,扬手一剑,朝凌杏仙当头劈去。 凌否仙冷冷一笑,一道青虹,匹练般飞出。岳小龙一见凌否仙出手,也不怠慢,右腕一振,盘龙剑登时闪电划出,直取张寒生右胁。 说也奇怪,两人剑势,原是一正一反,左右夹击,如果单是一个人发剑,这出手剑势,虽是凌厉,却也并无奇奥可言。 但此时凌杏他一剑甫发,岳小龙跟着发剑,两柄长剑这一互相配合,登时光华大盛,左右夹击,如双龙出水,盘空而至,威势之强,罕与伦比! 张寒生久经大敌,但觉眼前一片剑气寒光,像潮水般涌来,分不清这一剑是岳小龙的,还是凌否仙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双剑合壁,竟有这般威势,心头大骇,匆忙之间,阔剑护身,急急往后跃退。 岳小龙、凌否仙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如波推澜,相继击出,双剑如绞如盘,澳开倏合,奇正相生,变化万干。 霎时间已攻出三招,一丈方圆,尽被刺目精芒,贬肤剑气所笼罩。 他们攻出三招,张寒生就连退了七八步,竟然无从措手,连一招也还击不出,直到此时,才知“同心剑”的厉害。 自己此时不走,只怕非伤在两人剑下不可,心念一动,立刻口发长啸,双足一顿,身化一道长虹腾空而起。 岳小龙那里肯舍,大喝一声:“那里走?” 身形跟踪飞起,挥手一剑,衔尾追击过去!但他总究迟了一步,剑如经天长虹,划空飞射,张寒生一道黑影,早已到了数文外,眨眼工夫,已消失不见。 张寒生那声长啸,正是撤退的暗号,刹那之间,公孙寿昌、向遇春、申措娇、白万千等人,纷纷跃起,跟踪而去。 唐绳武大喝一声:“申惜娇,你给我站住。” 人随声发,长身一栋,正待追去。 萧不二眼快,伸手抓住他臂胳,说道:“小哥,穷寇勿追。” 眨眼之间,无名岛的贼人、走的一个不剩,山坡前面,只剩下两顶软轿。 不!还有一个人没走,那就是韩仙子! 她神志受迷,只要遇上敌人,就发掌袭击,红袍道人和她一动上就连拚了七八掌之多。 这一阵硬拚,记记如巨斧开山,锐不可挡,草坪中间,也爆出了连珠的“砰”“砰”巨响! 罡风狂随,激荡飞射,一阵阵奇寒澈骨的寒风,也从草坪中间向四外散溢! 红袍道人数十年静修,功臻化境,但和韩仙子七八招硬挤下来,也感到血气浮动,心头暗暗震惊,忖道:“玄阴教‘转世明功’果然厉害,此女一身功力,明明不如自己,但她竟能击出比她功力强猛数倍的掌力。” 心念转动,立即施展身法,避免和她硬打硬接。 韩仙子心灵受迷,遇上敌人,只知抡掌便击,她和红祖道人对拚了七八掌,早已激发四性。但见她衣裙飞扬,身若飘风,双掌抡飞,只是追逐着红施道人一记又一记的劈击。 红袍道人满场飞走,身法奇妙,任你韩仙子青影飘忽,恍如幽灵,左一掌的劈去,阴寒掌风,快迅奋雷,但一掌也休想劈上他半点袍角。 这一红一青两条人影,只是绕场游走,互相追逐,根本不知道场外战局,已然急转直下.无名岛的人,已经走的一个不剩! 就在张寒生发出长啸,贼方众人纷纷退走的同时,突听一缕凄切刺耳的吹竹之声,从远处袅袅飘来! 那声音听来不响,但正在追逐红袍道人,掌发如风的韩仙子,却如斯响应,忽然停了下来。她方才还形如飘风,动作奇快,但一闻吹竹之声,却立时双臂下垂,身躯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红袍道人也在此时,停了下来,双掌当胸,全神戒备。 吹竹之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凄厉得有如冤鬼夜哭,使人不忍卒闻! 韩仙子再也不管她身前的强敌,只是呆呆的僵立不动,夜风之中,衣裙飘忽,当真像是僵尸一般,她站在草坪中间,似是正在倾听着那尖细凄厉的吹竹之声! 韩仙子没有行动,红袍道人也双掌当胸,双目炯炯,紧注着她,不敢丝毫大意。 就在在此时,突见一道人影,如天马行空,快逾闪电,直向韩仙子身前飞扑过去。 这人正是萧不二,他看韩仙子神志迷失,这时听到吹竹之声,就直立不动,状若僵尸,这机会岂肯错过。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颗“还魂丹”,身形闪动,直向韩仙子身侧欺去。 红袍道人见状大惊,急忙喝道:“使不得!” 大家几乎连人影还没看清,瞥见韩仙子目光一抬,两道冷森眼神,一下落在萧不二身上,下垂的右手,闪电般挥出,但听“砰”的一声,萧不二一个人被凌空摔起,飞出两大来远。 差幸萧不二轻身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心知不对,立即借势倒纵,但饶是如此,落到地上之时,还是站不住椿,连退了三四步,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晚只觉胸头血气浮动,似是还负了伤,心头不禁暗暗奇怪:“自己既没和她硬拚硬架,一看情形不对,就立即飞身倒纵,那来的伤?” 这就站在当地,双目微合,暗暗调息行功,但韩仙子可不对啦,她方才本已僵立不动的人,经萧不二这一引她发掌,敢情使她凶性突发! 震飞萧不二之后,目光直视,突然形如飘风,直向众人站立之处,冉冉掠来! 大家眼看她举手之间,就把萧不二摔了出去,早就注意着她,此时一见韩仙子飞掠而来,谷灵子大喝一声,推出一掌。 丁守福和巡遏道上杜景康两人,也不敢怠慢,各自击出一掌。 这真是快如同电光,但听蓬然一声,谷灵子、丁守福和邋遢道上三人好像被人推了一把!各自脚下浮动,接连退了五六步之多,才算站定,同时机伶传的打了个寒呼。 就在三人后退之际,但见红影一闪,红祖道人已然抢到他们面前,左手剑诀指天,右手当胸,掌心向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韩仙子追击过来,一眼看到红祖道人摆出来的架势,似乎微微一怔,脚下一停,大现趔趄!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她灼灼的目光突然转到唐绳武、葛飞白、曹逢春三人身上,口中低啸一声,双手扬起,纵扑过去。 红饱道人看她突然舍了自己,朝三人扑去,心头不觉大惊,急忙喝道:“三位快快闪开.不可硬接。” 只听岳小龙低喝道:“杏仙.快拦住她!” 两条人影,一闪而出,挡在韩仙子面前。 韩仙子飞扑而来.一见有人拦路.玉手一挥,一股奇寒掌风发如奔雷,直向两人身前撞来。 同时但见从两人身前飞起两道剑光,剑势一合.顿见剑气大盛,幻起一道青蒙蒙的剑幕,把来势汹涌撞向两人的掌风,悉数逼退回去。 韩仙子掌风受阻,似是极为愤怒,玉手挥处,连人冲了过来。 但见岳小龙和凌杏仙双剑合壁,何等威力,韩仙子还未冲近,便已感觉森森剑气,直贬肌肤! 她虽神志受迷,但剑气通体,厉害还是识的。立时被逼的往后退去。但她总究神志被迷的人,才一退下,凶性又发,双手箕张,状若厉鬼,又朝两人急扑过来。 这样连扑了三次,都被两人剑气逼退,韩仙子被激得愤怒已极,两道附气森森的目光,透过蒙面青纱,逼住两人,好像要冒出火来!一双莹白玉手,五指如钩,竖立当胸,大有很不得把两人抓裂爪下的样子。 岳小划良看韩仙子已经停了下来,两人剑光一敛,并肩朝韩仙子躬身一礼,岳小龙道: “晚辈岳小龙、凌杏仙见过仙子,不知仙子还认识晚辈二人么?” 韩仙子望着两人,双目之中,渐渐露出迷茫之色,但她当胸双手,却已缓缓放了下去。 这就证明她对两人的敌意已经渐渐消失,岳小龙接道:“三年前,家母彩带门主和仙子……” 话声未落,突听右侧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吹竹之声! 这一阵声音如裂帛,尖锐刺耳,难听已极。 韩仙子本来已经站停下来的人,突然如中邪魔,目中重又露出灼灼寒光。 红袍道人及时喝道:“两位小心了。” 岳小龙也已警觉到那吹竹之声,响的古怪,早已和凌杏仙打了个暗号,双双凝神戒备。 谷灵子大喝一声道:“林中何人,还不给老夫停下来?”挥手朝林中连指两指。 那吹竹之声,不住的滚动,不知是在催迫韩仙子动手?还是在催她离去。 反正这阵滚转尖锐的吹竹之声,对韩仙子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她双手渐渐举起,大有向众人扑来之势! 就在此时,那右侧林中急骤的吹竹之声,突然中断! 这真是如斯响应,韩仙子身躯似乎微微一震,跟着好像泄了气似的,双手又缓缓垂了下来。 众人看的方觉奇怪,忽听山下适时又传来了一缕尖细的吹竹之声。 这缕声音,不像方才那么急骤,听来飘飘忽忽,有如招魂一般,凄凄切切,低沉悠长! 韩仙子受到这声音的挥引,很快转过身去,身形飘动,冉冉朝山下掠去。 红袍道人仰天吁了口气,持须说道:“好险,方才那一阵滚转笛音,只要再延续下去,就把她通急,除非把她当场除去,否则就没个完了。” 萧不二朝谷灵子嘻的笑道:“方才大概是谷老哥出手吧?” 谷灵子笑道:“今晚对方有备而来,兄弟一直不敢施放出毒物,方才是听那声音太以刺耳,忍不住要小金过去试试。” 他口中的“小金”,就是小金蛇了。 岳小龙道:“想不到韩仙子被他们迷失了神志,武功还有如此厉害!” 红饱道人道:“这并不是她本身的功力,乃是玄阴教一种迹近练尸的阴毒功夫,叫做‘转世大法’,凡经他们练成‘转世阴功’的人,武功即可比他平时增强数倍之多。” 岳小龙听他说出“迹近练尸”,不由的猛吃一惊,目中隐含泪光,问道:“她们都是死了的么?” 红袍道人看的心下大奇,付道:“此人年纪不大,一手剑法奇奥莫测,莫非会是魔教中人?魔教那来回这等精博的剑法?” 心念转动,一面含笑答道:“那倒不是,玄阴教的‘转世大法’,和旁门中的僵尸功,颇有相似之处,但不是死了的人。” 说到这里,一双炯炯如电的目光,注视着岳小龙,捋项问道:“这位小友……”——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章 武林盟主 萧不二一下闪了过来,呵呵笑道:“还是由小老儿来替两位引见吧!” 接着朝红袍道人一指,笑道:“这位就是昔年大名鼎鼎的朱衣教教主齐大侠,诸位莫要误会,齐教主可不是铜沙岛主。” 一面指着岳小龙,朝齐天震道:“这位是彩带门少门主岳小龙岳少侠。” 但他目光转到岳小龙身边的凌杏仙.不由搔搔头皮,嘻嘻笑道:“这位女侠,小老儿也是第一次见面。” 丁守福接口道:“这是敝门少夫人。” 萧不二连忙拱手道:“啊!啊!少夫人请了,小老儿幸会。 嘻,嘻,幸会,小老儿就是萧不二。” 凌杏他看他模样滑稽,忍不住抿嘴一笑。 萧不二接着又替谷灵子、葛飞白、曹逢春和邋遢道士杜景康等人,一一介绍。 齐天表也指着素衣少女说道:“这是小徒梁秀芬。”一面指指唐绳武,又朝梁秀芬道: “孩子,这是为师出山时所收的寄名弟子唐绳武,俗语说先进山门为大,该是你的师兄,但唐绳武年纪比你小了两岁,你还是叫他师弟吧。” 唐绳武慌忙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叫了声:“师姐。” 梁秀芬脸上一红,社柱还礼,也叫了声:“师弟。” 齐天震呵呵一笑,道:“你们二人,一南一北,相去数千里,都身负血海深仇,无巧不巧又都投到了为师门下,而且据为师所知,你们的仇家,又都是假借为师名义,为恶武林的铜沙岛主,此后你们姐弟二人,正可以互相抵硕,同仇敌汽,替多灾多难的江湖,多出点力气。” 梁秀芬、唐绳武听师父提起家仇,不由的眼睛湿润热泪盈眶。 萧不二听说这素衣少女性梁,和一南一北之言,不禁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齐老哥这位令高足,莫非……” 齐天定没待他说完,就颔首道:“她正是南海梁令公的独生女儿,南海一门,惨遭杀劫,仅此女幸免于难,滔滔江湖,尽入魔爪。大概已只有在场诸位,敢和无名岛相抗,老夫门下二个小徒,今后还望诸位多多赐助才好。” 岳小龙道:“铜沙岛一干贼党,消声匿迹了三年之久,如今又以无名岛之名,重出江湖,当年祸连九大门派,此次重出,只怕为害更烈了。” 齐天震招鬓一笑道:“你们都当铜沙岛在过去三年,真的消声匿迹么?据老夫所知,这三年之中,他们分头进行,暗中活动,江湖各大门派,差不多已尽入壳中了。” 萧不二吃惊道:“会有这等事?” 齐天定道:“这是老夫两月来暗中查访,所获的消息,即以南海门和四川唐门两件灭门惨案来说,就是一个例子。” 唐绳武满脸泪痕,哭拜在地道:“寒门惨遭灭门,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齐天定道:“无名岛志在并吞江湖各门派,昔年江湖上有四句话,那第一句‘一门不出’,始的就是四川唐门,意思是说江湖上只有这一门格守祖训,门人子弟,不准在江湖走动,也从不介入江湖纷争之中,但无名岛志在统一武林,岂能允许唐门闭关自守,独善其身?” 他口气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南海门,情形和四川唐门,颇相近似,南海门的人,雄霸天南,从来很少涉足中原,无名岛既然志在兼并江湖各门各派,自是也放不过梁令公的了。” 他这番话,阐说的极是明白,在场众人,不禁全都耸然动容。 岳小龙道:“那么九大门派呢?” 齐天表大笑道:“僻处南天的南海门,和从不在江湖活动的四川后门,都不能避免,九大门派在江湖上声势极盛,还能保全么?” 岳小龙道:“九大门派早已洞瞩铜沙岛阴谋,三年前桐柏之会……” 齐天表佛须笑道:“据老夫所知,九大门派早在三年前,已沦落魔掌了……”他炯炯双目,缓缓掠过在场众人,忽然叹息一声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莽莽江湖,如果说还有人敢和无名岛那邪势力相抗的,那就只有老夫和诸位了。” 岳小龙心中一动,趁机说道:“铜沙岛假借老前辈之名,肆虐江湖,老前辈清誉被拍,总不至于袖手不理吧?” 齐天展双目精光暴射,仰天长笑道:“小友不用相激,老夫被人冒名顶替,混淆黑白,老夫既已出山,自然不容贼子再胡闹下去。” 他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又道:“只是对方气焰已成,尤其他们幕后,尚有能人,这二月来,老夫奔走南北,就是想找几个帮手,继三年前彩带门主之后,找上无名岛去,作个了断。只是昔年故友,大半零落,要对付无名岛一干妖邪,尚能和他们幕后之人抗衡的人,就不多了。” 凌杏仙吃惊道:“铜沙岛主后面,还有撑腰的人么?” 齐天震颔首道:“不错,据老夫所知,此人武功之高,举世能和他抗衡的,已是难找得出几个人来。” 说到这里,目光瞥过岳小龙、凌杏仙两人,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续道:“据老夫观察,贤伉俪剑法之奇,实是老夫生平所仅见,只可惜……” 话到嘴边,忽然住目不言。 去小龙道:“老前辈既有此意.以老前辈的声望.登高一呼,江湖豪杰,必然群起最从,使天下武林,都知道钢沙岛主只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徒。这样既可为武林扫除败类,又可为老前辈洗刷清誉,可说一举两得,讨贼平乱,武人之责,在下夫妇愿听老前辈差遣。” 萧不二嘻道:“员少门主说的极是,讨平无名岛,只要江湖上人,人人有责,咱们就推齐老哥当头儿。这里有许多人,成立一个门派。足够有余,也好和无名岛打个对台,让江湖朋友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假的。” 大家经他一嚷,纷纷表示意见,赞成成立一个门派,由齐天展出面领导,揭橥正义,昭示江湖,以正视听,公开声讨无名岛。 齐天宸道:“诸位厚爱、兄弟甚是感激.只是兄弟觉得.无名岛多行不义,为恶江湖,乃是天下武林的公敌。咱们要容纳所有反对无名岛的同道,共同参加声讨武林败类的行列,成立一门一派.那么讨伐无名岛,就只成了一门一派之事,无法容纳所有反对无名岛的人。” 萧不二道:“齐大侠说的极是。” 齐天震续道:“因此兄弟认为成立门派,不如成立一个同盟,既可容纳各门各派加盟,也可接受武林同道个人参加……” 丁守福笑道:“对,咱们成立一个武林正义盟,就公推齐大侠当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大家又群相附和,至此,事情已成定局。 齐天宸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这武林盟主,兄弟实在愧不敢当……” 岳小龙道:“老前辈众望所归,那也毋须再谦了。” 谷灵子大笑道:“此事已成定局,大家何不先到谷中,坐下慢慢商量?” 萧不二道:“不错,详细细节,咱们到谷中再谈不迟。” 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举目四顾道:“那四个毒人,都已由兄弟聘他们眼下返魂丹,怎会一个不见?莫非他们又被无名岛贼人掳去了。” 甚飞白道:“也许他们清醒之后,已经离去了。” 只听林中有人应声道:“在下并未离去,正想请教。”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黑衣人来。此人自然就是方才四个“毒人”中的一个,只不知他是那一个毒人, 方才虽曾以他们出场先后,各人编了个号,那只是便于叙述,不使四人混淆不清而已,萧不二给他们眼下解药之后,四个毒人一齐昏睡过去,编号也就用不着了。 但见此人已经揭去蒙脸黑巾,看去近五旬,生得面貌白皙,额下无须,虽然身上穿了一袭宽大黑衣,夜风之中,飘然行来,却有雍容的气度! 萧不二暗道:“此人是谁,自己好像有些面善。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方自一怔! 只听也遏道上杜景康呵呵笑道:“原来是言掌门人,今晚幸会。” 萧不二突然暗“哦’”一声:“他是辰州言门的掌门人言风毅,他胸前一把黑须,忽然不见,难怪自己认不出来了?” 言风荡一抱拳,道:“在下正是言风翥。”一面两道目光落到了葛飞白脸上,含笑道: “在下记忆不错的话,这位是葛兄,当是点苍名家,咱们在铜沙岛大会上,有过数面之雅,不知对是不对?” 葛飞白忙道:“言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确曾在银沙岛见过。” 言凤霸道:“在下有一事求明.想请教葛兄。” 葛飞白道:“言掌门人清说,兄弟知无不言。” 言风翥道:“在下方才独坐林前,不知身自何来?苦苦思索,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只记得参加银沙岛大会之后,脑中一片空白。既似为时已久,又像眼前之事,恍惚迷离,如同梦境,难得造上葛兄,不知是否想得起来”” 葛飞白朝曹逢春一指道:“这位是山西快刀王曹老福的哲嗣曹逢春,跟在下二人,也是今天才醒过来的。” 言风霸道:“二位也想不起从前的事来了么?” 葛飞白道:“那是三年以前,咱们参与铜沙岛开山大典之后,就被他们迷失神志,喂了毒药,把一干人都练成了毒人,替他们为虎作伥。” 言风翥失色道:“有这等事?” 葛飞白续道:“差幸神医葛无求在一处山谷中觅得了一种药草,名为还魂草,能解神智迷失,言掌门人和还有其他三位,都是萧老丈解救的。” 言风差惊异的道:“已经三年了,难怪兄弟觉得似乎为时已有很久。”一面朝萧不二拱拱手道:“萧老哥赐救之恩,言某不敢言谢,惟有永铭诸心而已。” 萧不二耸耸肩,嘻嘻的笑道:“言掌门言重,小老儿不敢当,不敢当。” 言风灾又道:“在下方才清醒之后,但见双方激战正殷,只是兄弟不明敌我之势,双方与战之人,也使兄弟难分敌我,葛兄能否为在下叙述概梗?”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大家还是请到谷中去坐,再谈不迟。” 谷灵子身为主人,当先领路,一行人相继进入千毒谷。 葛飞白边走边说,把今晚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岳小龙也把自己九死一生的经过告诉了爱妻。 凌杏仙激动的流下泪来,幽幽说道:“要是我在你身边,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岳小龙摇摇头道:“谁想到娘会被贼人迷失了心志,就是你和我在一起,总不能双剑合壁,去对付娘吧?” 凌杏仙道:“姑妈和婆婆全都被他们迷失心神,变成了‘阴人’,这该怎么办呢?” 岳小龙道:“岂止是两位老人家,九大门派和所有失陷在铜沙岛的高人,不是被他们练成‘毒人’就是变成了‘阴人’。这已经不是一家的私化,要武林同道及时觉悟,同心合力,才能把这股气焰已成的邪恶力量,予以扑灭。” 大家边说边走,不多一会便已行到石屋前面。 谷灵子脚下一停,抱抱拳笑道:“蜗居巴到,只是里面太过狭小,只好有屈诸位,在这片草坪上随便坐了,兄弟屋前这片草坪,每天都有兄弟手下清除腐草,连虫子都清理的一个也没有,倒是十分干净,诸位只管放心请坐。” 他豢养毒物,所谓手下,自然是几条大蛇了。 大家也不客气,围成一圈,各自席地坐下。 这一片草坪,果然绿草如茵,软绵绵的有如坐在绣垫上一般。 明月在天,清风徐来,干毒谷显得格外幽静。 萧不二千咳一声。尖着喉咙,笑道:“咱们方才已经有了一个结论,就是要联合各门各派,对抗无名岛,就得有一个同盟,公推一位盟主,才能揭橥正义.号召江湖同道,共同声讨。咱们方才已经推出齐大侠担任咱们盟主,现在大家还得替咱们这个同盟,取个响亮的名字才好。” 他这一番话,听的大家都鼓起掌来。 丁守福道:“兄弟之意,咱们就叫武林正义盟好了。” 葛飞白道:“五个字念来不如三个字有力,兄弟认是干脆叫武林盟,或正义盟.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萧不二道:“葛老弟这话不错,小老儿认为咱们以正义对抗邪恶,武林盟,就已代表了正义,那就叫武林盟吧!”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表示一致同意。 齐天宸微微一笑道:“武林盟,这名称不错,只是盟主一职,兄弟实在难以应命。” 他不待大家回答,接着说道:“铜沙岛主,已经冒用了兄弟贱名,武林盟如果再由兄弟出面,武林同道一时不察,极易引起误解,以为这是两个齐天宸斗法.他们大可置身事外,反而使有志人士,意存观望。” 大家经他一说,觉得也是有理。 齐天宸目光如炬,自然看的出来,手捋髯,微笑道:“方才兄弟说过,那贼子冒名顶替,兄弟既已出山,自然决不容他再假冒下去,这是说武林盟伸张武林正义,扫除武林败类。 兄弟竭诚拥护。也自当尽我全力,为武林盟效力,至于盟主一职,咱们这里,有一位极为合适的人选,比兄弟要强的多……” 大家给他这么一说,纷纷举目四顾,在大家身上转来转去,不知他说的合适人选是谁。 萧不二耸耸肩,问道:“齐老哥说的是谁?” 齐天庚目光瞥了岳小友夫妇一眼,徐徐说道:“兄弟觉得岳小友可以担当盟主职务……” 岳小龙慌忙站起,双手抱拳,连连打拱道:“老前辈过奖,晚辈年轻识浅,如何担当得起,此事万万不可。” 梁秀芬虽是傍着她师傅身边而坐,但她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却是不时朝岳小龙溜去,这时所师傅推举岳小龙当盟主,她更是喜形于色,如岳小龙盈盈一笑。 齐天宸含笑点头,然后正容道:“小友毋须推辞,武林盟盟主,只是替大家做事的人,并不是当盟主,就可作威作福,惟我独尊,大家对这一点,必须先认识清楚……” 口气微顿,接着道:“兄弟推举这位岳小龙,有两点理由,第一岳小友身为彩带门少门主,是目前江湖上唯一反抗无名岛的门派,如由岳小友来号召江湖同道,大家就会想到由彩带门发起,扩大为武林盟。以彩带门一门的力量,尚能独力支持和无名岛为敌,屹立无损,扩大为武林盟之后,自然更有力量,足以对抗无名岛了。 这一番话,听得大家暗暗点头。 齐天霞又道:“第二,兄弟今晚发现岳小友贤伉俪使的一套剑法,巧夺造化,为兄弟生平所仅见……” 梁秀芬心中暗道:“师傅明明说岳少门主的剑法,有许多破绽,只有师傅才能给他把漏洞补起来,怎么一回工夫,把他们刻法说的这么好了?” 只听齐天宸续道:“兄弟方才说过,铜沙岛主后面,还有一个或二个幕后主持人,这隐身幕后的才是无名岛真正的主脑人物。据兄弟所知,此一二人一身武功,当今之世,能和他抗衡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五个人。但兄弟这项估计,还是十几年前的看法,也许如今已经到了无人能与抗手的境界……” 萧不二突然心中一动,想起齐天宸被人囚禁在桃花郎君墓穴石室,就有十年以上,不由暗暗忖道:“莫非无名岛幕后人物,和他囚禁之事有关?” 大家听齐天宸把无名岛那个幕后主持人,说得这等厉害,不禁全都凛然变色。 齐天宸呵呵一笑道:“但据兄弟适才观察所得,岳小友贤伉俪施展的这套剑法,也许是唯一克星……”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约而同齐向岳小龙、凌杏仙两人投来。 齐天宸接着又道:“因此兄弟觉得盟主一职,由岳小友担任,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就在此。” 萧不二鼓掌道:“对,对,咱们这盟主,果然非岳少门主莫属! 谷灵子接着道:“就这样决定了,老朽这个千毒谷,从今儿个起,就改名正义谷,明天咱们在谷外竖上一面大旗,武林盟就成立了。” 岳小龙连连摇手道:“在下年轻识浅,武林末学,实在不敢当此重任……” 言风霸道:“齐大侠说得不错,岳少门主确是最恰当的人选,咱们主要是联合武林各门各派,挽救江湖劫运,消灭邪恶,伸张正义。只要是武林中人,就人人有责,大家都该贡献出自己的才智能力来,岳少门主要是真的不适合担任盟主职务,大家也就不会推举你了,兄弟觉得这是责任所在,岳少门主确是不宜再推让了。” 丁守福笑道:“这是大家的意见,少门主确是不宜再推辞了。” 岳小龙面有难色,抬目道:“在场诸人,都是武林前辈,在下未学后进……” 齐天宸呵呵笑道:“小友不用说了,今晚在场之人,自然谁也不会置身事外……” 萧不二没待他说完,尖产道:“咱们推齐老哥担任武林盟总护法,大家有没有意见?” 他话声方落,大家已经鼓起掌来,齐声连道:“不错,推齐大侠当咱们总护法。” 齐天宸道:“武林盟还有总护法么?”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无名岛有个总令主,咱们自然也该设个总护法了。” 齐天宸颔首道:“好,兄弟就担任总护法吧,那么诸位呢? 也该走个职司才好。” 萧不二朝丁守福嘴笑道:“这个就要请教了老哥了,他对江湖门派帮会的情形,最是熟悉不过,武林盟该有些什么职称,咱们还是听听丁老哥的意见!” 丁守福搔搔头皮,说道:“武林盟既非帮会,也非门派,在职称上可不好叫,这样吧,兄弟觉得总护法之下,可设左右护法,和若干名护法。另外可设联络、执事、巡查三堂,联络堂对外,职系江湖各门各派,执事堂对内,总理盟中大小事务,巡查堂执掌守卫及侦查等事项。 齐天宸看他说的条理分明,甚为得体,心中暗暗赞许。 萧不二大笑道:“够了,够了,丁老哥顾虑周详,已把武林盟的职务说出一个范围来了,请问大家还有没有意见?” 在场众人一致说好.就算通过了。 萧不二又道:“武林盟各堂职称既已决定,那就请盟主分派职务了。” 岳小龙抱拳道:“在下武林末学后进,承蒙各位前辈抬举,责以大义,在下只好惶恐应命,至于本门职司,在下之意,仍请大家推举。” 齐天宸微微一笑道:“本盟虽然只是结合江湖各门各派的联盟,本身并非帮会、门派,但各堂人事,乃是辅佐盟中事务,其人选自以盟主决定为宜。” 岳小龙谦恭的道:“老前辈说的极是,只是在座诸位都是在下前辈,也是本盟的中坚,在下不敢擅专,因此还是大家推举的好。” 齐天宸一手捋鬓,目光徐徐掠过众人,额首道:“这样吧,兄弟替盟主拟个初案.盟主看看是否合适?” 岳小龙道:“老前辈,清说。” 齐天宸道:“兄弟兵居本盟总护法,想请谷灵子,萧不二两位,担任左右护法,葛飞白、曹逢春二位为护法,言老哥本是言门掌门人身份,似可担任联络堂主,负责对外联络事宜。丁老哥老成持重,可担任本盟总管,主持执事堂。社老哥担任总巡察,主持巡查堂,如此调配,不知盟主认为如何?” 岳小龙喜道:“老前辈安排的甚是恰当,就这样好了。” 众人之中,只有凌杏仙、唐绳武、梁秀芬三人未派职务。 凌杏仙妻以夫贵,自然是盟主夫人的身份。 齐天宸担任了总护法,唐绳武、梁秀芬二人,自然是跟随听候差遗,因此就不另派职务了。 萧不二道:“大家职务既已派定,还有一件事,也要盟主和总护法裁决,就是本盟总坛该设于何处?” 岳小龙朝齐天定道:“老前辈认为何处较为合适?” 齐天展笑道:“本盟职务已定,咱们以后应该互称职务,盟主乃本盟之主,不可再以老前辈相称了。” 接着沉吟道:“兄弟觉得咱们既要联合江湖门派,总坛所在,理应地点适中,二十三年前,九大门派邀约群雄,集会黄山,就是因为黄山地点适中。三年前九大门派掌门人为了对付铜沙岛。秘密在桐柏集会也是因为桐柏山地点居中,这两处地方。那极为适合武林盟设立总坛。语气微顿,接着又道:“目前咱们虽不知道无名岛所在,究在何处?但既称为岛,当在海上无疑,咱们总坛,设在金陵或镇江两处,亦无不可。” 岳小龙道:“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丁宁福道:“彩带门为了寻找铜沙岛一干贼党下落,曾在镇江、松江,设立了二处分舵,尤其镇江分舵,设在北固山下,占地极广。如改为本盟总坛,倒极为合适,而且总坛设在镇江,松江就可改为分坛,正好监视沿海动静。” 萧不二首先赞成,说道:“镇江正当长江门户,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可以互相呼应,水陆交通,也极为方便,既有现存基业,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齐天宸捻须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把总坛设在镇江好了。” 谷灵子大笑道:“兄弟真舍不得离开此地,还想请盟主把总坛设在千毒谷呢,既然大家都赞成镇江,兄弟也只好追随盟主,到镇江去了。” 齐天表道:“咱们职务已定,总坛地点也已决定,现在只剩下一点,要请盟主决定,就是咱们昭告天下同道,成立武林盟的日期了。” 岳小龙略作沉吟道:“咱们结合同道,对抗邪恶,就是为了拯救垂危的武林,自然越快越好,在下之意,目前已是十月小阳春,咱们如果来得及,明年元旦,正式成立,自是最好不过。” 齐天宸点点头.大笑道:“好,元旦乃岁之正始,爆竹一声,扫除妖氛,盟主决定武林盟在明年元旦成立,正是象征邪恶必亡,正义必胜。” 岳小龙道:“总护法好说,但愿如此!”话声一落,立即回头朝丁守福道:“丁总管。” 丁守福慌忙恭身道:“属下在。” 岳小龙道:“你天亮之后,立即赶赴倒坐庙,通知彩带门几位师兄,一齐到镇江去,你可率同本门人手,先去镇江布置,咱们就定明年元旦,宣告成立,邀请武林各门各派前来观礼。” 他先前对齐天宸等人说话,措词谦恭,似是毫无主张,但此刻朗朗说来,却是大有盟主风度。 齐天宸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点头。 丁守福再次恭身道:“属下遵命。” 岳小龙转身朝言风范道:“在下也有一事,烦请言堂主一行。” 言风窈在道:“盟主有何差遣,但请吩咐。” 岳小龙道:“这三年来,江湖上表面上虽然平静,但九大门派多闭关自守,很少涉足江湖,无名岛继银沙岛之后,崛起江湖,九大门派容或尚未得到消息。本盟草创,也许会引起他们误解,在下之意,想请言堂主顺便去拜访一下华山范掌门人,少林大通大师,武当天宁道长。然后再去崂山,及八卦门两处,阐说本门成立宗旨,邀请他们加盟,来年元旦,参加本盟成立典礼。” 言风毅躬身道:“敬遵盟主金令。” 岳小龙又道:“在下要言堂生去的几派,都和彩带门有旧,尤其岭山谢观主,八卦门欧阳大侠,更是钢沙岛的死敌。言堂主只要提起在下,他们两位自会立即赶来,不过言堂主务必在本盟开坛半月前赶回镇江。” 言风素三年前陷身铜沙岛,不知岳小龙三年前的事迹,听他口气,轻轻年纪,居然和少林、武当等各派掌门人都有交往。心中想着,一面欠身道:“属下记住了。” 凌杏仙适时站起,口齿轻启,朝言风范盈盈一笑道:“言掌门,我有一事相告。” 言风责拱手道:“夫人有何见教?” 凌杏仙纤手一抬,说道:“言堂主请随我来。”说完,举步往石屋右侧行去。 言凤翥心头觉得奇怪,但只好跟了过去。 凌杏仙一直走到石屋右侧,眼看离众入已有五六丈距离,才行停步,回身道:“言堂主可有一位双目已瞽的姑妈么?” 言凤翥听的一怔,点头道:“不错,先父确有一个胞妹,生性慕道,三十未字,那时在下还在稚龄.记忆不清,好像双目未瞽。”说到这里,不觉问道:“夫人可是遇到过在下姑母,她双目已瞽了呢?” 凌杏仙没有回答,又道:“我还要请问言堂主一事,贵门武学中,有三种绝学,不知如何?” 言凤翥又是一怔,接着叹息一声道:“夫人问的三种绝学,确是敝门不传之秘,除了下一代掌门人,不传旁系,只是先父母去世之日,在下还在稚龄。先母保存了先父手录的‘天狼拳’,和先叔代传在下的‘破风拳’三种绝学,已经失传了一种。” 凌杏仙道:“贵门失传的绝学,可是叫‘朱砂指’么?” 言凤翥惊异的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凌杏仙笑道:“我要丁、杜二位护法.在江湖上到处寻访言堂门人,已经有三年了。” 言凤翥道:“夫人找在下何事?” 凌杏仙道:“我受人之托,三年来耿耿在怀,就是要把贵门‘朱砂指’亲交给言掌门人。” 言凤翥激动的道:“夫人受何人之托,就是那位瞽了双目的在下姑母么?” 凌杏仙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那位瞽目婆婆。” 当下就把自己和岳小龙远上北岳‘在集仙洞遇到瞽目婆婆,传了自己一式指法,名为“朱砂指’。 瞽目婆婆曾说,“朱砂指’是辰州言门业已失传的绝学,要自己遇上言门后人,代把指法传与,简扼的说了一遍。 言凤翥恍然造:“这就是了,先父当日因在下年纪尚幼,为怕敝门三种绝学失传,才把这三种武学分别留给无母、先叔和姑母三人,先人用心,可谓良苦。” 凌杏仙在他说话之时,已经从身边革囊中,取出手录的“朱砂指’心法口诀,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手抄的日决心法,言掌门人请收下了。” 言凤翥一怔,突然朝凌杏仙拜了下去道:“夫人代传绝艺,使敞门武学,因而得传,请受在下一拜。” 言凤翥不仅身为一派掌门,也是五十出头的人,却突然朝凌杏仙磕头跪拜,行起大礼来,不禁瞧得众人深感惊异,所有的目光,全朝两人投来。 凌否仙也吃了一惊,慌忙闪身避开,骇然道:“言掌门人快快请起,小女子如何敢当?” 言凤翥依然恭恭敬敬的拜完四拜,才行站起,正容道:“夫人为敝门继绝学,言某是以言门掌门人身份敬向夫人致谢,夫人理应受言某一拜。” 说完,才双手举顶,从凌杏仙手中,接过素笺,摺好了收入怀中。 两人回到原处,言凤翥朝岳小龙拱拱手道:“盟主夫人慨以敞门失传武学见赐,辰州言门,受赐良多,属下敬回盟主深致谢忱。” 岳小龙还礼道:“言堂主言重,那是拙荆三年前巧遇贵门一位前辈,贵门武学,自应归还贵门,何足挂齿?” 大家听言风荡口气,好像凌杏仙把一种言门业已失传的武功传给了言凤翥,这对大家来说,自是极感惊奇之事! 方才是经齐天宸提名,推举岳小龙为武林盟主。大家只知道这一对年轻夫妻,练成了一套奇奥无匹的剑法,却正好是无名岛幕后人物的克星,齐天宸才会推举他担任盟主。但如今看来,这一对年轻夫妻,除了奇奥剑法之外,在其他武学上,也有极渊博的造诣。 一时在大家内心上,不觉油然生出崇敬之念,觉得武林盟由岳小龙出任盟主,深庆得人。这一阵工夫,东方渐渐透出曙光,山谷间一片清新! 突见谷口有几点小黑点,疾如流星,朝谷灵子飞扑而来! 在场众人,俱是武林高手,自力过人,一眼就可以看清那飞来的几点黑点,是几只拇指大的黑蜂。 来势极快,霎眼之间,已经飞到谷灵子身前,只是在他面前数尺,穿梭般上下飞舞,发出嗡嗡鸣声。 谷灵于目光炯炯,盯注着这几只黑蜂,一霎不霎,嘴皮微动,也发出轻微的嗡嗡之声,和几只黑蜂互相唱合。 这样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光景,谷灵子突然脸色大变,抬目道:“不好,葫芦谷昨晚也遭到了袭击!” 萧不二道:“葛神医如何?” 谷灵子摇摇头道:“还不知道,兄弟昨晚派去的二十只黑蜂,只有五只飞了回来,方才他们报告,昨晚偷袭胡芦谷的人数似乎不多,还持有极厉害的杀伤武器。” 齐天宸目露奇光,问道:“谷兄能通蜂语么?” 谷灵子笑了笑道:“这些野蜂,只有极简单的几种声音,是兄弟细心观察而来的,譬如遇上敌人或遇上美食在那一方面,只是如此而已。另外是它们的飞舞姿势,和稍能作较为复杂的表示,但总不能和人类语言相比。” 齐天宸道:“即是如此,已经不容易了,哈哈,谷兄有此奇技,日后可派它们作侦察对方行动之用,这对咱们武林盟,实在大有用处。” 岳小龙道:“葛神医对在下有救命之思,咱们快赶去瞧瞧才好。” 萧不二点头道:“不错,咱们确是该去瞧瞧,无名岛威胁利诱,都未得逞,也许会不择手段,本盟成立,今后正需葛神医这样的人,咱们不如请他一起到镇江去。” 岳小龙育道:“萧老丈说得极是。” 齐天宸道:“目前距元旦还有两个多月,兄弟想趁这段时间,出去走走,看看能否找上几个帮手,小徒梁秀芬,就请盟主、凌夫人二位,多多照排了。” 梁秀芬急道:“师傅不要徒儿一起去么?” 齐天展道:“为师行踪无定,如何带你同去?为师把你交给盟主和凌夫人,岂不比跟着为师到处奔波,要好的多,何况你唐师弟也在这里,为师年底以前,定可赶去镇江。 说完,朝岳小龙夫妇和在场众人拱了拱手,飘然朝谷外行去。 齐天表走后,丁守福、言凤翥跟着向盟主辞别,相继而去。 葛飞白朝岳小龙抱拳道:“盟主若无差遗,属下也想趁这段时间,赶回去禀报敞师兄,同时也好邀约敝师兄赶上明年元旦,参与本盟。” 曾逢春同时站立,抱拳道:“属下和葛兄一样,也想赶回去禀过家父,并劝家父前来加盟。” 岳小龙颔首道:“葛、曹二兄此行,也确是十分重要,只是本盟人手不多,二位务请在本盟成立前半个月之内,赶回镇江。” 葛、曹二人同声道:“属下省得。” 岳小龙又道:“葛兄请代我问候令师兄柏大侠,曹兄也代我问候令尊,及四位令师叔。” 二人口中唯唯应“是”,心中却暗暗觉得岳小龙昨晚刚当上武林盟主,口气也未免太托大了! 一个暗道:“你这点年纪,又没去过点苍.如何会认识我大师兄翻天雁柏长青?” 一个也想:“你那里会认识我爹?便不可能认识四位师叔,听他口气,这位年轻盟主,倒像交游极广,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他都认识一般!” 但二人怎知岳小龙三年前在桐柏大会上,一招制住假葛飞白,替点苍派破获奸细,柏长青对他十分重视。 后来岳小龙、凌杏仙远上北岳.路过太原,为了身佩长剑,引起快刀门的误会,岳小龙就曾以一招“青霓绕目”,把快刀王师兄弟五人,看得口服心服。 岳小龙要二人问候相长青、曹老福,自非自抬身价,故作拓大了。 葛飞白、曹逢春二人别过众人,展开脚程,往山外而去。 岳小龙起身道:“事不宜迟,咱们也该快些走了。” 当下由谷灵子领路,一行人离开干责谷,直向葫芦谷而来。 凌杏仙拉着梁秀芬的手,两人边谈边走,倒也十分投机,只是梁秀芬总好像有着什么心事?虽然和凌杏仙有说有笑,但笑的显然不大自然。 少女的心事,又有谁知道? 凌杏仙只当她没跟着师傅去,心里有些蹩扭,自然也不会去注意她。 千毒谷和葫芦谷,中间只隔了两座山头,一行人脚下棋快,不消顿饭工夫,便已赶到一座峻峰之下。 谷灵子走在前面,伸手一指,笑道:“前面就是葫芦谷了,这条山路,和老朽住的千毒谷,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无怪萧老哥前日背着盟主,会找上老朽那里去了。” 萧不二耸耸肩道:“这叫做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要不是小老儿误打误撞,找错地方,你能当得上武林盟的大护法?” 谷灵子呵呵大笑道:“你该说没遇上老朽,你能练成一身毒功?” 说到“毒功”二字,突然心头一凛,暗暗叫了声糟糕! 自己当时没想到岳小龙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已经娶了妻室,一心只想实验自己穷半生心血练成的“毒灵丹”,把他换了一身毒血。这么一来,无名岛的“毒人”,固然伤不了他;但是,也跟着发生了一件极为严重之事。就是盟主已是有了夫人的人,设若一旦同房,后果就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不觉心头大急,脚下也自停了下来,回头道:“盟主、诸位,请在此稍候,老朽想起了一件紧要之事,须得和萧老哥商量商量。”话声一落,拖着萧不二就走。 萧不二不知那有什么紧要之事?被他拖着走到一处林边,忍不住问道:“谷老哥,你鬼鬼祟祟的究竟发现了什么?” 谷灵子搔搔头皮,低声道:“萧老哥,这件事当真糟糕!” 萧不二看他说的郑重.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有这么严重?” 谷灵子道:“兄弟没想到盟主已经有了夫人。” 萧不二奇道:“怎么?你有女儿想嫁给盟主?” 谷灵子道:“萧老哥说笑了,兄弟是个老光杆,那来的女儿?” 萧不二瞪着两颗豆眼,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谷灵子道:“兄弟当时不知道盟主已有妻室,兄弟替他换了一身毒血……” 萧不二“哦”了一声,笑道:“是了,这倒确是问题,嘻嘻,其实这也容易,你不会也给盟主夫人两颗‘毒灵丹’,建议她也练成毒功,不就结了么?再说咱们和无名岛为敌,只有多几个人练成毒功,才能无害。” 谷灵子苦笑道:“你萧老哥知道什么”” 萧不二瞪眼道:“小老地如何不知道?” 谷灵子道:“你当这‘毒灵丹’有多少?” 萧不二道:“莫非你练制的不多?” 谷灵子道:“这是兄弟最近才试制成功的,一共只练了六颗。” 萧不二道:“这也不要紧,老哥再练制一些就是了。” 谷灵子道:“采集药材.少说也得有一月时光。” 萧不二道:“一月就一月,反正咱们武林盟要到明年元旦才正式成立,那也来得及。” 谷灵子道:“萧老哥,你是假糊涂,还是真糊涂?盟主和凌夫人年轻夫妻……” 萧不二缩缩头,嘻的笑出声来.问道:“谷老哥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么?” 谷灵子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萧不二得意的道:“小老儿自然看出来了。” 谷灵子奇道:“萧老哥究竟看出什么来了?” 萧不二耸耸肩,缓缓说道:“盟主和凌夫人根本没有同过房。” 谷灵于摇摇头道:“这活儿兄弟不信,他们结婚已经三年,那会……” 萧不二嘻了笑道:“这点,小老儿自信老眼不花,凌夫人根本犹是处子之身。” 各灵子依然摇头道:“这不可能。” 萧不二道:“极有可能,第一,也许盟主练的是童子功,第二,也许是因为铜沙岛未灭,无以为家,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尚无夫妻之实……” 谷灵子口中“唔”了一声,点点头道:“其要如此,盟主和凌夫人倒真是一对了不起的人。” 萧不二嘻嘻笑道:“你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 谷灵子道:“凡事总是以小心为上,兄弟找个机会,还是和盟主说清楚的好。” 两人话声一落,萧不二正待转身走去,瞥见附近一棵老松树根处,有人用木炭画着个记号,心中不觉一动,立即举步走了过去,俯身察看。 谷灵子问道:“萧老哥,你看什么?” 萧不二指着木炭记号道:“这是终南派的暗记。” 谷灵子道:“这里本来就是终南山,这记号也许是终南派的门人画的。” 萧不二问道:“谷老哥住在此地.是不是常有终南门人来此?” 谷灵子道:“这一带山势荒凉,平日人迹罕至,兄弟住了几十年,从未见到过终南门人。” 萧不二道:“这就是了,终南门人,几十年从未到过此处,忽然会在这里发现他们的记号,这事情就显得不大寻常了。” 谷灵子道:“你说偷袭葫芦谷的,会是终南派的人?” 萧不二道:“很有可能。” 岳小龙等人见两人交头接耳的谈了一回,后来萧不二蹲下身去,好像在一棵大树底下,找寻什么?两人回来之后,没有多说,岳小龙也不好询问。 谷灵子从身边取出一磁瓶,倾出几颗绿豆大的药丸,分给每人一颗,一面说道:“昨天兄弟离开此谷之时,已用剧毒封谷,除了无名岛的‘毒人’,也许可以无害,其他的人,你想进入葫芦谷中一步,这是兄弟的解药,诸位含在口中,就可无事。” 大家接过药丸,依言含在口中。 当下由谷灵于领路,龟贯往谷中行来。萧不二目光抡动,只是向四周搜索,果然又在谷口一处岩石上.发现了终南派的记号。 谷灵子走在前面,同样月光炯炯.不住的仔细察看,突然在一片草丛中,俯身取起一只业已死去的黑蜂。 只见它周身完好,不见半点伤痕,口中轻咬一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身上带有一种毒性极烈的喷简!”口中说着,突然大抽一挥,飞出两条金色小蛇。落到地上,婉蜒朝里游去。 谷灵子跟在两条金色小蛇后面,一路往树林中走去。 岳小龙等人因已服过避毒药丸,不畏林中奇毒,也就相继跟了进去。 谷灵子走了一段路,回头道:“奇怪,林中明明有四个人,怎么到了树林里,只有两个人了?” 萧不二道:“你怎知有四个人?” 谷灵子道:“你没看到小金它们一路跟着对方脚迹进来的,遇上每一个脚印,它们都会绕上一圈,这里进入林中的,还是两个‘毒人’。” 萧不二又道:“怎知道他们是‘毒人’呢?” 谷灵子道:“兄弟这两条小蛇,也是极毒之物,但无名岛出来的‘毒人’,更厉害,小金它们连走过的脚印,都不敢游近,避得远远的,这一路同时就有四个脚印,不是‘毒人’是谁?” 萧不二道:“谷老哥方才说过,你老哥在这片树林中,撒下的奇毒,只有‘毒人’才能进来,是不?” 谷灵子道:“不错,除了服过兄弟解药的人,大概只有无名岛的‘毒人’才能通过了。” 萧不二道:“据小老儿看来,你老哥在林中布毒之事,对方大概早已知道了。” 谷灵子点头道:“这有可能,昨天向遇春和夏缘指离去之后,也许在附近留下了眼线。” 萧不二道:“所以他们派来了两个‘毒人’。” 谷灵于道:“毒人纵然武功未失,但心志被选,行动简单,就能进去,葛神医也足可对付。”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林外有四个人,但进入林中的,只有两个‘毒人’么?” 谷灵子道:“不错。” 萧不二道:“那是他们已知道你老哥布下的毒粉,甚是厉害,利用‘毒人’,把两人背了进去。” 谷灵子墓然一怔道:“这话不错。”话声出口,忽然摇摇头道:“不对……” 萧不二道:“还有什么不对?” 谷灵子道:“这两个毒人,怎会只有进去没有出来呢?” 萧不二笑道:“你看清楚了?” 谷灵子道:“葛老哥在谷中利用花树,布下阵图,只有这个门户,可以通行,这一路上.只有过去的脚脚印,并无出来的足迹。” 萧不二嘻的笑道:“那是进去的人,都被葛神医擒住了。” 谷灵子道:“这更不可能.据兄弟所知,葛老哥的武功,并不高附到那里去,无名岛有备而来,除了两个‘毒人’之外,这进去的两人,武功定然极高,决无被擒之理。” 萧不二道:“那么你说,他们怎会有过无出?” 谷灵子道:“这就是兄弟想不通的道理了。” 岳小龙只是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说话.一直没有开口。 凌杏仙拉着梁秀芬的手,也在低声说话.唐绳武和杜景康走在最后,一行人脚下均快捷。 这一阵工夫,已经穿林而出.但见山谷到此,已经束拢,前面崖石如门,望去里面似是别有天地。 岳小龙问道:“已经到了么?” 谷灵子道:“这里就是里谷了,穿过花杯,就是葛神医的无求草庐了” 谷灵子收起两条金色小蛇,当先朝谷口而入。 一行人鱼贯而行,到得一片花林前面。 谷灵子脚下一停,回首朝萧不二道:“这片花林,暗合阵法,咱们进去之时,必须一个跟一个,出步落脚,不得有丝毫差错,你萧老哥可不得随意乱走了。”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小老儿这一行,什么都得懂上一点,这片花树,纵然奇奥,还难不倒我贼祖宗,嘻嘻,谷老哥若是不信,小老儿就走给你看。” 说完,双肩一耸,立着足尖,往林中钻了进去。谷灵子只好跟着他往林中走去。 岳小龙等人已听谷灵子关照过了,知道这片花树排列的阵法,一步走错不得,也就依次跟着谷灵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去。片刻工夫,便已通过花林,到达葛无求的无求革庐前面。 这时红日已高,山谷间一片花树,经阳光一照,更显得灿烂夺目,花气袭人! 无求草庐前面,石几上还放着一把茶壶;但却空山寂寂,不见人迹。草屋两扇木板前,也半开着,就是静悄悄的不闻人语! 从前面材林中发现珠足印,至少有两个“毒人”,进来了没有出去。 如以萧不二的说法,两个“毒人”还背了两个不是毒人进来,那么就进来了四个人,加上原来的葛无求,这里就该有五个人。 纵然已经动过手,方不论谁胜谁页,既没出去,也不可能忽然长了翅膀,从天空飞走,这五个人自然仍在谷中,那么怎会一个不见? 萧不二、谷灵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发觉情形不对,立即纵身往茅屋中扑去。 岳小龙眼看两人一语不发.迅快的闪进屋去,不知他们发现了什么.当下就和凌杏仙、梁秀芬两人.在屋前站定。 杜景康和唐绳武.却已一左一右闪到了茅屋两侧、形成包围之势。 梁秀芬目光一动,忽然轻呼道:“盟主,你快来瞧瞧,这石几上有字呢。” 岳小龙闻言走了过去,果见石几边上写了一行木炭小字,那是:“谷老哥赶来,余已被擒,所著丹书三卷,在屋后草丛中,留以奉赠。” 字迹十分潦草,想系匆忙书成。 岳小龙看的一怔.说道:“葛神医已经被他们擒去了!” 话声甫落,只见谷灵子、萧不二两人,已从茅屋中退了出来——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一章 终南彩带 萧不二嚷道:“奇怪,这里竟会一个人也没有。” 岳小龙道:“葛神医已经被人擒走,这里有他留的字迹。” 谷灵子奇道:“他已经被人擒走,从那里出去的呢?” 随着话声,一齐走了过来。 岳小龙指着石几边上一行小字,说道:“这是留给谷护法的字。” 谷灵子仔细看了字迹,不觉神色一变,激动的道:“葛老哥和老朽一见如故,他被人擒住之际,还以丹书见赠,就凭这份交情,我谷灵子拼着老命,也非把他从贼人手里救出来不可。” 萧不二道:“就以葛神医的医道,落到无名岛手里,适足以助长为恶,咱们自是非把他抢救出来不可,你老哥快去把丹书取来,救人如救火,咱们立时就得追下去才好。” 岳小龙点头道:“萧护法说的不错,谷护法取了丹书,咱们就好上路了。” 谷灵子摇摇头道:“昨晚来的贼子、好像凭空就失了踪,咱们到那里找他们去?” 萧不二想到曾到谷口如现终南派的暗记,心中不觉一动。 谷灵子已经转身朝屋后绕了过去。 萧不二总究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贼祖宗,不仅经验丰富,心思更是灵活,突然想到葛神医这一行字写在几边上,极为显眼之处,自己等人可以看到,对方的人,自然也会看到。 试想这三卷丹经,既是葛神医毕生心血著成的药书,自然十分珍惜,岂会如此草率,把话留在石几之上,心念一动,不觉跟了过去。 刚转过茅屋,只听谷灵子的声音大笑道:“原来他们全在这里!” 萧不二声音入耳,人已到了屋后,一眼瞧去,但见屋后一片畦地上,草长过膝,草丛中果然躺卧着几个人! 就在这一瞥之间,谷灵子已经飞身掠去,他身形堪堪落地,忽然回过头来,大声喝道: “你莫要……” 话声未落,一个人已往草丛中倒了下去。 萧不二看的大吃一惊,立即停步。心中暗道:“这草丛中有着什么埋伏,竟有这般厉害?” 他想到谷灵子方才喝出来的“你莫要’,三字,那是警告自己,莫要过去了! 他江湖经验何等老到,想到葛无求石几上的留字,和草丛中倒卧的几个人,登明白那石几上的字,只是诱敌之计,主要就是为了把敌人引入屋后草丛中。再从葛无求自己也倒卧其中,和谷灵子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自倒下,可见这堆草丛必是毒性极烈。他正在思付之间,岳小龙、凌杏仙、梁秀芬、唐绳武四人,也闻声赶来“岳小龙目光一动,问道:“谷护法呢?” 萧不二道:“他发现了葛无求等人,匆匆掠去,已经失陷在草丛中了。” 岳小龙道:“他如何会失陷在草丛中的?” 萧不二道:“大概那片草丛,毒性极烈,小老儿只见谷老哥飞掠过去,落到地上之后,只和小老儿说了半句话,就翻身栽倒。” 凌杏仙道:“他说了半句什么?” 萧不二道:“他只说了‘你莫要’三字。” 凌杏仙道:“那是他已经发现这片草地有毒,叫你莫要过去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也是这么想……” 岳小龙沉吟道:“草丛之中,已有多人失陷,这该怎么办呢?” 唐绳武道:“小可过去瞧瞧。”双肩一晃,抢了出去。 萧不二急忙拦道:“小哥不可过去。” 原来草丛间有一条小径,唐绳武已循着小径;走了十来步路,忽然脚下一停,俯身从地上拾起一件东西、回头道:“这是……” 话声未出,人已咚咚栽倒。 萧不二大吃一惊,恨见他倒了下去,但又不敢过去抢救。 岳小龙看的大急、说道:“这片草丛,足有两三亩大小,咱们不但无法救人,反而失陷了两个人进去……” 梁秀芬忽然轻哼道:“这片草丛,有什么稀奇?” 岳小龙回首道:“梁姑娘识得这种毒草么?” 梁秀芬浅浅一笑道:“我又不是草药郎中,怎么识得草药?”说到这里,忽然反问道: “方才唐师哥过去,难道盟主没看出来?” 岳小龙听的一怔道:“梁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梁秀芬眸子一转,抿抿嘴笑道:“你再想想看!” 凌杏仙道:“小妹子,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出来呢!” 梁秀芬伸手一指,道:“萧护法也看出来了。” 岳小龙、凌杏仙举目看去,只见萧不二从身上撕下一方布条,蒙住口鼻,在后颈打了个结,举步往小径走去。 岳小龙道:“萧护法此一举动,是说只要蒙住口鼻,就可无害么?” 梁秀芬嫣然笑道:“是啊,方才唐师哥过去之时,一定已经抿着呼吸,所以走了十来步,仍然无事。但他不知发现了什么,俯身拾起,才一开口,就倒了下去,由此可见这片草丛,只要抿得住气,就可无事。” 岳小龙听的不觉点头道:“梁姑娘心细如发,见微知着,在下佩服的很。” 梁秀芬抿抿嘴,轻笑道:“盟主夸奖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萧不二已抱着唐绳武,从小径上走了回来。 岳小龙急忙迎了过去,问道:“唐兄弟怎么了?” 萧不二把唐绳武放到地上,只见他双目紧闭,似是睡熟了一般,不觉皱皱眉道:“他似已中毒昏迷。” 岳小龙低头看去,发现唐绳武手中,抓着一方布条,上面似有字迹,忙道:“萧护法,唐兄弟手中拿着的布条,好像有字呢!” 萧不二道:“唐小哥就是发现了这方布,才开口说话的。” 口中说着,已从唐绳武手中,取下布条,只看了一眼,不觉呵呵笑遣:“这是葛无求写的,这老儿连自己都赔了进去,咱们要是不来。他也只好永远长眠在这草堆里了。”一面把布条朝岳小龙递来,说道:“盟主请看。” 岳小龙接过布条,凌杏仙也凑过头、只见上面用木炭写着:“迷人草,又名开口迷,毒性甚烈,须抿息而入,切忌开口,闻入少许,即可令人昏睡不起,服还魂丹可解。” 这方布条,敢情是葛神医临时从身上撕下来的。 岳小龙急忙问道:“萧护法身上有。‘还魂丹’么?” 他话声方出,萧不二早已从身边摸出一个药瓶,倾了一粒“还魂丹”,纳入唐绳武口中,一面说着:“奇怪,难道葛神医身边,没有‘还魂丹’了?” 说也奇怪,唐绳武服下“还魂丹”,立时双目一睁,翻身坐起,吁了口气道:“是萧老丈救了小可么?”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是‘还魂丹’救了小哥。”接着说道:“好了,你现在已经服过解药,大概不怕迷人草了,这救人的事,就由小哥负责了,你先去把谷老哥和葛神医弄出来了再说。” 唐绳武答应一声,举步朝小径上走去。 这回他服了“还魂丹”,大步走入草丛、迷人草果然不足为害,一手一个,挟着谷灵子、葛无求两人走了出来。 萧不二问道:“里面还有几个人?” 唐绳武道:“草堆里还有四个,两个是毒人,一个是青衣总管夏绿楷,另一个是面貌清癯的老者。” 萧不二道:“麻烦小哥,把他们一起弄出来。” 唐绳武点点头,转身又往草丛中走了进去; 萧不二把两颗“还魂丹”,分别纳入两人口中谷灵子眼睛一睁,倏地站起,摇摇头道:“厉害,厉害,兄弟方才发现草堆中种的尽是开口迷,方要疾行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葛无求跟着坐起、接口笑道:“老朽猜想谷老哥定然识得此草,不料你也会着了道。” 谷灵子道:“开口迷生长苗疆深山之中,兄弟没想到你葫芦谷中,竟然培植了这么一大片。” 葛无求站起身,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萧不二心中暗道:“这老儿好像心中有鬼。” 他们说话之时,岳小龙走了过来,双拳一抱,说道:“这位就是葛神医了,在下幸蒙神医赐药相救,衷心感激不尽。” 葛无求方自一怔,谷灵子忙道:“葛老哥,兄弟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盟岳盟主,兄弟和唐小哥昨天前来求药,就是去救盟主的。”一面指着凌杏仙道:“这位是凌夫人。” 凌杏仙检任道:“拙夫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多蒙神医赐救,贱妾这里谢了。” 葛无求听说这对年轻夫妻,居然还是武林盟的盟主;不由多看了一眼,一面连连还礼;口中说着不敢。 谷灵子接着又替萧不二引见,大家说了些久仰的话。 这一阵工夫,唐绳武已把草堆中的四人,一齐运了出来,放到地上。 萧不二走了过去,仔细一瞧,口中不禁“咦”道:“此人会是钟子期。” 岳小龙闻言朝那清癯老者望了一眼,点头道:“不错,他是终南派的掌门人钟子期,但他并非钟子期本人,只是铜沙岛贼党假冒之人。” 萧不二惊异的道:“盟主如何知道的?” 岳小龙道:“三年前,九大门派掌门人集会桐柏,那一集会,原是铜沙岛事前预为布置的阴谋,准备一网打尽九大门派,以假易真。但此事经家母发觉,及时暗中通知了少林、武当两派,当场揭发阴谋,并由丁福老准备了洗容药水,要与会掌门会以药水洗脸,证明真伪,钟子期眼看形迹败露,当场一怒而去。 萧不二奇道:“江湖上只知桐柏大会,揭穿了铜沙岛阴谋,但此事却不曾听人说过。” 岳小龙道:“当时他仍然是一派掌门身份,只是拒绝以药水洗脸,拂袖而去,事无佐证,九大门派顾虑到彼此情面,秘而不宣,外界自然不会知道了。” 萧不二点头道:“这话不错,九大门派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这等拆招牌的事,自然守口发瓶,不肯说的了。”说到这里,耸耸肩道:“如此说来,这位掌门人,还是让他多睡一回的好。”一面朝唐绳武道:“小哥,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两个毒人是谁?无名岛有多少毒人,咱们可以照单全收。” 唐绳武应了声是,伸手扯下两个毒人的蒙面黑纱,抬头道:“老丈看看是否认识他们?” 萧不二举目看去,这两人年岁都四十以上,一个方脸阔嘴,面带谲纹,一个断眉粗目,面颊上留着一道极深的刀疤,一望而知,这两人不是善类。 反正铜沙岛不管你是善类恶类,只要你不是铜沙岛的人,一视同仁,把你练成“毒人”,你没有思想,他就容易控制。 萧不二目光一注,说道:“他们是河东双义堡的两位堡主,河东双雄,在山西一带,名头着实不小,做的可是黑买卖,两手血腥,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巨擘,他们怎么会落到铜沙岛手里去的?” 说话之时,倾了两贩“还魂丹”,正待喂去。 岳小龙道:“萧护法,这河东双雄,既是恶行如山的人,就不用救他们了。” 萧不二缩着头,笑了笑道:“盟主说的虽是没错,但咱们武林盟,要对付的是武林公敌无名岛,咱们必须结合武林中所有和无名岛站在敌对立场的人,白黑两道,鸡鸣狗盗,应该无所不包,河东双雄,虽是双手涂满血腥的人,但他们在北五省黑道上的潜力,却不可轻估。” 岳小龙心中虽觉不以为然,但萧不二说的也未尝不无理由,自也不好多说;这就颔首道:“萧护法说的也是。” 萧不二回过头去,一手捏开其中一人的牙关,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谷老哥,你来瞧瞧,此人似是身中奇毒,业已发作;连牙齿都脱落了!” 谷灵子走近过去,俯身仔细瞧了一阵,突然呵呵大笑起来。 萧不二奇道:“你笑什么?” 谷灵子道:“兄弟的蚀骨散,果然可以克制无名岛的毒人!” 萧不二道:“就是你在林外撒的毒粉?” 谷灵子道:“不错,兄弟撒在林外的一层毒粉,由两种罕见奇毒,混合而成,这两种奇毒,性道完全相反,兄弟猜想,总有一种是无名岛‘毒人’所无法抗拒的。”接着吁了口气道:“方才兄弟看到两个‘毒人’,居然穿林而入,叫兄弟对自己练制的奇毒,全已失去了信心呢!” 萧不二道:“他们已经死了么?” 谷灵子道:“死了。” 萧不二道:“但他身体还和常人一样,并未僵冷。” 谷灵子道:“不错,兄弟这种蚀骨散,毒性入骨,等到牙齿脱落,就表示毒性业已发作,但无名岛的‘毒人’,毒在血液,他们的身上依然温暖,那是两种毒性,犹在体内燃烧,其实人已死去多时了。” 萧不二道:“原来如此。”接着把一颗药丸纳入青衣总管夏缘楷的口中,笑道:“这位夏总管是大而化之,贪生怕死的人,但青衣堂的地位,仅次于黄衣堂,定然知道甚多机密,咱们似可把他留下来,带到镇江去。” 谷子灵道:“对,对,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要对付无名岛,就得用上几个无名岛的人。”一手抚髯,回头笑道:“盟主,等他醒来,咱们不妨给他来个威胁利诱,迫他投入本盟。” 岳小龙道:“夏缘楷该当如何处置,悉随两位护法之意。” 谷灵子笑道:“此事包在属下身上,” 萧不二道:“这位终南派的假掌门人,不知盟主要如何处置?” 岳小龙道:“咱们明年元旦,武林盟成立之后。事情一定很多,咱们无暇再到终南山去了,在下之意,咱们趁这机会,就把终南派这件公案解决了,” 就在此时,但见躺卧地上的夏缘楷,双目眨动,骨碌碌的望着众人。 谷灵子哼道:“姓夏的,你还不站起,想躺着装死么?” 夏缘楷翻着眼睛,没有作声。 萧不二嘻的笑道:“是小老儿点了他的穴道。”轻轻在夏缘楷肩头拍了一掌,笑道: “老哥可以起来了。” 夏缘楷伸动了一下四肢,挺身坐起,朝四周看了一眼,缓缓站起身子,才向谷灵子抱抱拳道:“又碰上谷老哥了。” 萧不二双肩一耸,笑道:“你别不识好歹,是咱们救了你的性命。” 夏缘楷打量了萧不二一眼,问道:“你是雪上无影萧老哥?” 萧不二点头道:“你说对了,小老儿正是萧不二,你夏总管躺在迷人草堆里,就是小老儿喂你服下还魂丹的。” 夏缘楷早已看到两个“毒人”和终南掌门钟子期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个头暗暗打鼓,陪笑道:“如此倒要多耐萧老哥。”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不用谢我,小老儿只是奉命行事。” 夏缘楷试探着道:“萧老哥给兄弟服下解药,又解了兄弟的穴道,必有见教了?” 萧不二道:“你人已清醒,穴道也解了,如果想走,咱们决不拦你。” 夏缘楷苦笑道:“这谷口布了奇毒,兄弟就是有逃走之心,也自知无此能耐。” 萧不二道:“你不想走,此刻有何打算。” 夏缘楷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萧老哥有话但请吩咐。” 萧不二道:“小老儿奉命把你救醒,就是要问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缘楷摸摸他的酒糟鼻,馅笑道:“古人说的好,蚂蚁尚且贪生,萧老哥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让兄弟听听。” 萧不二道:“没有条件,想活,就是投效咱们武林盟,想死,嘻,嘻、那就太简单了。” 夏缘楷听的一怔,道:“武林盟,兄弟从未听人说过。” 萧不二道:“武林盟是维护武林正义,解救武林同道的盟会,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因为铜沙岛危害武林。在江湖倡乱,武林盟为了救己救人,要挽狂澜于未倒,你老哥若想弃暗投明,此其时矣。” 夏缘楷目光朝从人掠过,问道:“就是你们这些人?” 萧不二豆眼一瞪,哼道:“还不够么?哼,你知道昨晚你们偷袭千毒谷,一共来了多少人?” 他停下口来,等着夏缘楷回答。 夏缘楷想了想道:“据兄弟所知,是由黄衣堂公孙堂主和青衣堂向堂主两位负责,后来因谷老哥擅于使毒,很像又临时通知管副总令主,座下的申令主赶来协助。” 萧不二道:“还有呢?” 夏缘楷道:“兄弟知道的就是这些。” 萧不二道:“你们的总令主张寒生,和另外一位令主白万千都到场了。” 夏缘楷道:“这个兄弟就不清楚了。” 萧不二冷笑道:“你认为这场交锋,是武林盟败了?还是你们无名岛败了?” 夏缘楷看看众人,心想:“如果总令主、两位堂主,和两位令主都到了场,别悦眼前这几个人,就是九大门派门人全到,也难与抗衡,但听他口气,倒像是武林盟胜了一般。” 他只是心中想着,一直没有开口。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告诉你J自们盟主和夫人双剑合壁,打得你们总令主张寒生撤腿就跑,黄衣堂主、青衣堂主、和申惜娇、白百千两个妖女,更是豕奔狼窜,连四个‘毒人’和一个‘阴人’都来不及带走,你说这一场是谁败了?” 夏缘楷听得疑信参半,问道:“贵盟盟主,是那一位高人?” 萧不二朝岳小龙抬手道:“小老儿给你引见,咱们盟主和夫人就在这里。” 夏缘楷刚听萧不二说过,他们盟主和夫人联手击退总令主,想来定是两位成名高手,这时看他给自己引见的竟是岳小龙,凌杏仙,不觉怔的一怔。但想到自己的性命悬在人家手里,那敢怠慢,慌忙双手抱拳,笑道:“原来是岳少侠、凌姑娘。” 萧不二没待他说完,哼了一声,道:“这两位是咱们盟主,和盟主夫人。’” 夏缘楷干咳一声,慌忙陪笑道:“是,是,兄弟见过盟主、夫人。” 岳小龙含笑还礼道:“不敢,在下夫妇在铜沙岛和夏总管赐曾有数面之缘。” 夏缘楷连应了两声“是”。 萧不二又道:“说起本盟总护法,夏老哥大概不会陌生。” 夏缘楷道:“不知道是哪一位?” 萧不二道:“咱们总护法,就是江湖上尊为朱衣教主的齐天宸齐大侠,想必夏总管总听人说过吧?” 朱衣教主齐天宸,就是铜沙岛主,夏缘楷的老板,岂止听人说过? 夏缘楷尴尬的笑了笑道:“萧老哥真会说笑。” 这自然是笑话了,雄霸天下的铜沙岛主,会给武林盟当总护法,自己反对自己? 萧不二正容道:“怎么?你不相信?你夏总管以为你们那位岛主是齐大侠?告诉你,昔日的铜沙岛主和现在的无名岛主,只是假冒齐大侠之名的邪恶之徒,他以假乱真,混淆黑白,欺骗了天下人,如今已经快恶贯满盈了。” 夏缘楷听的简直满腹狐疑,但看萧不二神色,似乎又不像有假。 岳小龙道:“萧护法说的不假,无名岛主只是利用齐老前辈在江湖上的名头,冒名顶替创立铜沙岛,实非真的齐老前辈。” 夏缘楷原是个无用之人,他搔搔头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岳小龙又道:“齐老前辈此次出山,不惜屈就本盟总护法。 一则因为贵岛主假冒了他的名号,为恶江湖,二则不忍江湖同道,悉沦魔爪,武林盟就是由齐老前辈所发起,志在联合天下武林同道,共同挽救武林劫运,夏老哥身为无名岛青衣堂总管,当知无名岛所作所为,天人共愤,自古邪恶必亡,这是天理,夏总管对在下夫妇有恩,此事还请三思。” 夏缘楷听的不觉动容,但还是沉吟不语。 萧不二道:“夏老哥须知武林盟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非友即敌,敌友分明,为友为敌,你老哥自己该有所抉择。” 夏缘楷想了想道:“兄弟愿意追随盟主效命。” 岳小龙喜道:“夏总管深明大义,武林盟欢迎你加盟。” 谷灵子和葛无求站在一边,已把武林盟成立经过约略告诉了葛无求,这时忽然接口道: “你是真心愿降?还是假意投诚?” 夏缘楷道:“兄弟自然是真心投效武林盟。” 谷灵子道:“那很好、你把这药丸吞下去。” 手掌一摊,掌心赫然是一颗乌黑的药丸。 夏缘楷脸色微变,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谷灵子道:“你既然是诚意投效本盟,就把此药丸吞了下去。” 夏缘楷作难的道:“老哥的意思,是要兄弟服下此丸,才能表示诚意么?” 萧不二忽然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嘻的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夏缘楷能够当上青衣总管,一身武功自然也并不含糊,但他根本没看清萧不二是如何拍上他肩膀的!尤其这一记拍的虽是不重,却拍在他后颈麻筋之上,但觉后颈又酸又麻,禁不住张口“啊”了一声。 这一张口不打紧、谷灵子摊在掌心的一颗药丸,忽然自动跳了起来,一下投入夏缘楷的口中。他“啊”声堪堪出口,药丸已经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夏缘楷不觉吃了一惊,望看谷灵子急急问道:“是老哥把药丸投进兄弟嘴里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自己不吞口水,药丸会自己滑下去么?” 夏缘楷当真咽了口口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药丸?” 谷灵子道:“老朽一生练毒,你想会是什么药丸?” 夏缘楷酒糟鼻上,已经绽出汗珠,发急道:“毒药,那是毒药……”他一个转身,朝岳小龙连打拱道:“盟主,属…… 属下诚心投效,要有半点异志,就不得好死……” 萧不二笑道:“你吞下了毒药,自然没有好死。” 夏缘楷道:“但……但兄弟投效盟主……是出于一片真心谷灵子道:“人心隔肚皮,谁知你是真是假?但只要你确是真心,老朽保你不死。” 夏缘楷喜道:“老哥那是有药可解么?” 谷灵子道:“解药自然有,那要等咱们武林盟正式成立之日,老朽自会给你解药。”停手朝地上两个“毒人”指了指道:“夏老哥不妨看看,无名岛制造出来的‘毒人’,还是中毒死了,夏老哥若是二三其德,这两人就是榜样。” 夏缘楷自然清楚,岛上“毒人”,是由他们副总令主管蠡子亲自训练而成,据说他们每日均以毒物为粮,自然不惧任何剧毒,但自己带来的两个“毒人”,看去果然是中毒而死,心头不觉悚然,忙道:“兄弟不敢。” 岳小龙朝谷灵子问遣:“谷护法是否已和葛神医谈过了?” 谷灵子点头道:“老朽已和葛老哥说了,他应允明年元旦,一定去镇江。” 岳小龙大喜道:“如此甚好。”一面转脸朝萧不二道:“萧护法咱们该走了。” 萧不二道:“盟主要去那里?” 岳小龙道:“终南派。” 萧不二望望钟子期,又道:“盟主要不要先把他弄醒了?” 岳小龙道:“不用,咱们把他带去就好。” 他当了盟主,说出话来,就有盟主的气概! 萧不二一把抓起钟子期,往肩上一搭,笑道:“咱们可以走了。” 谷灵子早已取出“消形散”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在两个“毒人’,尸体之上,一回工夫,两具尸体已经变成了两滩黄水,渐渐没入上中。 岳小龙朝葛无求拱拱手道:“葛老丈务请在元旦以前,莅临镇江,在下告辞了。、葛无求还礼道:“盟主好说,老朽稍事摒挡,自当赶去镇江。” 一行人岳小龙为首,回到屋前。 谷灵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磁瓶,递到葛无求手中,说道:“这就是兄弟昨晚洒在花林中的两种毒纷之一,兄弟先前还不敢确定,对付无名岛‘毒人’。是否有效,如今业已证实“毒人’也无法抗拒此种奇毒,你老哥仍须暂留此地,每隔七日,只要在林中撤上少许。就不虑有人闯入此谷了。” 葛无求欣然接过瓶,感激的道:“老朽拜领了。” 谷灵子大笑道:“咱们一见如故,葛老哥这么说法,岂不见外了。” 随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一粒药丸,朝夏缘楷递去,说道:“夏老哥把这颗药丸吞服了。” 夏缘楷方才吞下一颗毒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对这位用毒出名的谷灵子,深具戒心,这回看他又要自己吞眼药,不由怔的一怔,迟疑道:“你老哥刚才已给兄弟服了一颗毒药,怎么又要兄弟眼药了?” 谷灵子大笑道:“方才你老哥服下的是一颗慢性毒药,要三个月之后,才会发作,这颗却是解毒药丸。” 夏缘楷喜道:“这是解药!” 谷灵子道:“你莫要高兴,这颗如果是你方才服下的慢性毒药的解药,兄弟方才要你吞服毒药,岂非多此一举?” 夏级楷道:“那么这是什么解药?” 谷灵子笑道:“你老哥方才是‘毒人’背进来的,如今‘毒人’已死,就要你自己两条腿走出去了,没有这颗解药,你想活着出去?” 夏缘楷口中“啊”了一声,慌忙接过药丸,吞入口中。 葛无求在屋前站定,拱拱手道:“盟主、夫人,诸位好走,恕老朽不送了。” 岳小龙忙道:“老丈不用客气。” 一行人别过葛无求,穿行花林,出了里谷。 葫芦谷分里外两个山谷,状如葫芦。正行之间,瞥见林中倒卧着五人,其中三个年龄较大,都有四十以上,另外两人,是一对青年男女,敢情都是入林不远,就中毒倒下。 “这五人,大概是无名岛的后援了。”岳小龙走前几步,看了三个老的,并不认识,但一对青年男女,却觉得甚是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由回头朝凌杏仙道:“妹子,你来看看这两人是谁?” 凌杏仙抿抿嘴,笑道:“大哥,你真的忘了?” 岳小龙道:“我觉得他们甚是面善,只是想不起谁来了?” 凌杏仙笑道:“这两人,真的我们没见过面,但假的我们见过。” 岳小龙奇道:“我们见过他们假的?” 凌杏仙道:“看来你真的忘了,他们是终南门下的杨宏勋、姚玉琴。” 岳小龙点点头笑道:“还是妹子记性好。”接着沉吟道:“如此看来,这三个也是终南派的人了。”一面转身朝谷灵子问道:“谷护法,他们中毒昏迷,不知还有救么?” 谷灵子道:“属下在这片林中,布有两种奇毒,性道向异,毒性甚烈,两种解药无法一次喂服,差幸他们入林时间不多,还可有救。” 说完,取出药丸,每人口,纳入一丸,接着说道:“服下第一种解药,至少也要过了半个时辰,才能再给他们服第二种解药,咱们先把他们运到谷外再说。” 话声一落,一手一个,抓起二人,往胁下一夹,大步朝林外走去。 杜影康也夹起两人,跟着就走,剩下一个女的、也由迎春抱起,一同往谷口而来! 谷灵子和杜景康手中夹着中毒的人,自然走在前面,但就在两人匆匆直走出树林,就听到有人大喝一声:“站住!” 各灵子抬目看去,但见林外围着二十几个一式身穿青色劲装,手仗长剑的汉子。这二十几名汉子在谷口布成了扇形阵势,正好围住树林出口,严阵以待! 扇形阵势之前,站着一个身穿蓝绸大褂的老者,此人背负长剑,五十出头,两鬓花白,一张古铜似的脸上,浓眉鹞目,看去极为深沉。此时站在那里,手中不住玩着两颗胡桃大的铁胆,那一声大喝,敢情就是他喝出来的。 谷灵子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蓝褂老者喝道:“我要你们站住,你们就给我站往。” 谷灵子呵呵笑道:“老夫为什么要听你的?” 杜景康道:“谷护法,他是终南派的柯三侠柯景星。” 蓝褂老者洪笑道:“不错,在下正是柯某。” 谷灵子道:“着夫不管你柯三侠、柯四爷,你们快快给我让开!” 柯景星双目寒芒飞闪,厉声道:“你们劫待终南派的人,那是想和终南派为敌了。” 谷灵子怒笑道:“你当真不识好歹,老夫是把他们从林中救出来的。” 柯景星道:“你此话有谁能信?” 谷灵子道:“老夫救人,何用你相不相信?“正说之间,岳小龙、凌杏仙、萧不二等人,均已陆续从林中走出。 柯景星看到萧不二肩头搭着大师兄,心头更是怒恼,突然撤下长剑,振腕向天一圈,大喝道:“拦住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二十几名终南门人,同时长剑平举,缓缓向众人包围过来。 岳小龙一摆手道:“谷护法、萧护法,你们先把人放下了。” 谷灵子、萧不二、邋遢道人杜景康等人。依言把挟着的人,一齐放到地上。 杜景康朝岳小龙欠身一礼,道:“盟主,这位是终南派的柯景星柯三侠,人称流星追月的便是。” 岳小龙含笑抱拳道:“柯三侠请了。” 柯景星眼看岳小龙年纪极轻,从容含笑之中,却有一股慑人的气度,不觉多看了他一眼,冷冷问道:“阁下何人?” 杜景康没待岳小龙回答,说道:“这位是咱们武林盟的岳盟主。” 柯景星道:“柯某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武林盟。” 杜景康脸色微变、嘿然道:“武林盟,主持武林正义,乃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同盟……” 柯景星冷笑道:“柯某还没听说武林同道有过同盟,更没听说武林同道选出了一位盟主。” 谷灵子怒声道:“盟主是咱们公举的,你没听过,有何相干?” 岳小龙道:“柯三侠容有误会,在下岳小龙……” 柯景星听到“岳小龙”三字:脸色不禁一变,大笑道。 “原来阁下就是彩带门的岳少门主,嘿嘿,柯某久仰得很。”接着说道:“岳少门主率众而来,劫持敝派掌门,那是有意和终南派过不去了?” 他听到岳小龙的名字,就变了脸色,足见对岳小龙、对彩带门成见极深。 这自然是种因在三年前的桐柏大会上,彩带门主揭穿铜沙岛阴谋,钟子期一怒离去,终南派从此和彩带门结下了怨隙,自是意料中事。“岳小龙剑眉微微一皱,依然含笑道:“柯三侠这是误会。” 柯景星左手掌心,兀自滚转着两颗铁胆,冷哼道:“这还是误会么?” 岳小龙道:“岳某从谷内发现贵派掌门中毒昏迷,原待送去贵派,不料在林中又遇到有五位贵派中人中毒倒地,在下要他们把人救出,就……” 柯景星不待他说完,冷声道:“岳少门主既无劫持敝派掌门之意,那就把敝派的人,留在此地,岳少门主诸位,可以请了。” 岳小龙听的不觉一怔,暗道:“他这话没错,自己要是不存心和终南派为敌,启该把救出的人留下,但他怎知自己另有打算?” 心念迅快一动,一面抬目道:“柯三侠说的极是,只是贵掌门人和这五位贵派高人。中了林中两种性道不同的奇毒,方才已在林中由谷护法喂过一种解药,那第二种解药,须过了半个时辰,才能再服。” 柯景星冷笑道:“这个不劳费心,终南派的人,从不服用外人炼制的药物。” 岳小龙听的一呆,说道:“但这两种奇毒,只有敝盟谷护法能解。” 柯景星道:“终南派能不能解毒,那是终南派的事。” 谷灵子怒哼道:“此人当真不识好歹,难道老夫的解毒丹,非给你们终南派的人服用不可?” 一面朝岳小龙道:“盟主,他不要咱们多管,咱们就不用管了。” 岳小龙摇头道:“不,人命关天,救人救彻:,咱们既然遇上,就非管不可。” 谷灵子听的一怔,心想:“盟主和这位姓柯的各执一词,好像另有缘故。” 柯景星突然变色,大声道:“看来岳少门主远来终南,是存心和敝派为敌了。” 岳小龙道:“钟掌门人和这五位身中奇毒,贵派真能解救么?” 柯景星不耐的道:“柯某早已说过,能不能解他们身上之毒,乃是终南派的事。” 岳小龙道:“在下觉得柯三侠甚有可疑之处。” 柯景星脸色又是一变,哼道:“柯某有何可疑?” 岳小龙道:“柯三侠好像对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 柯景星大笑道:“柯某也早已告诉过你,终南派的人,就是死,也不准服用外人炼制之药。” 岳小龙道:“这是贵派明文规定的么?” 柯景星道:“不错。” 萧不二插口道:“终南派这一规定,小老儿倒是知道一些。” 岳小龙道:“萧护法请说。” 萧不二道:“因为终南山盛产药材,他们派中另有丹药司,专门督促门人弟子,采药炼丹,因此终南派的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个个都精歧黄之术,行走江湖,随身都带着药囊,备有各种丹药,他们认为终南派出来的人,对任何病症都能自己治疗,以服用外人炼制的丹药,是玷辱师门之事。” 柯景星道:“萧老哥说的极是。” 岳小龙道:“原来如此。” 柯景星道:“岳门主既已知道,那就可以走了。” 岳小龙道:“此事只不过是贵派代代相传的一种荣誉感,并非一成不可改变之事。” 柯景星变色道:“岳少门主以武林盟主自居:想改变终南派代代相传的规定么?” 岳小龙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 柯景星道:“只是什么?” 岳小龙道:“在下纵然不遇上贵派有人中毒;也要前往贵派一行。” 柯景星冷声道:“岳少门主有何见教么?” 岳小龙道:“在下想找贵派两位长老。” 柯景星道:“二老久已不间尘事,你有什么事?” 岳小龙道:“此事十分重要,终南二老既已不问尘事,那也要当着贵派五侠,才能说出。”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终南五侠,不是全在这里了么?” 岳小龙回顾了林下昏迷的几人一眼,问道:“这几位就是终南五侠么?” 萧不二伸手指指钟子期道:“这位钟掌门人,盟主是认识的。”接着又指指黑髯老者道:“这位是五侠中的老二陆连生陆二侠。” 然后又指指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和一个三十五六的汉子,说道:“这时老四杨永泰杨四侠,这是老五万少夫万五侠。” 岳小龙点头道:“为了贵派,在下更有理由,坚持非把这几位救醒不可了。” 柯景星怒声道:“阁下一定要和终南派为敌,柯某只好不客气了。”目光一转,朝身侧两个汉子喝道:“你们给我把此人拿下了。” 那两个汉子答应了一声,分由柯景星身侧跃出,直向岳小龙欺来。 唐绳武突然短剑一摆,喝道:“你们还不站住?” 那两个汉子奉命去拿岳小龙,撇开唐绳武,直向岳小龙扑去: 唐绳武大喝一声,手中短剑一振,划出一朵剑花,刺向左首一人,左手同时使了一记“灵猿探爪”,攻向右首一人。 左首汉子长剑推出,硬砸唐绳武短剑,口中冷冷喝道:” “滚开去。” 喝声出口,陡觉自己推出一剑,砸了个空。但听“嘶”的一声,寒锋划过,自己胸前衣衫,已被划破了数寸长一条,差幸尚未伤及肌肤,心头大吃一惊,急急向旁侧横跃开去。 唐绳武一剑逼退左首汉子,左手一掌,也同时拍到了右首汉子肩头。 右首汉子眼看唐绳武剑掌并施;出手奇快,心知遇上了劲敌,左肩一沉,迅快避开唐绳武的掌势。 唐绳武一招得手,短剑施展开来,刷刷两剑,银虹盘空飞舞,业已拦住了两个汉子前冲之势。 那两个汉子在终南派中,武功也非弱手,只因一上场,就被唐绳武先声夺人,抢了上风,心头大是愤怒,双双大喝一声,抡剑扑攻,两柄长剑联上了手,和唐绳武的短剑,战在一起。 柯景星目中寒光飞闪,冷嘿道:“看来岳少门主果然有备而来!” 左手一挥,他身后又有四名青衣汉子,跃了出来。 柯景星朝岳小龙一指,喝道:“围住他们。” 那四个汉子突然散开。分四个方向,朝岳小龙逼上。 和凌杏仙并肩站着的梁秀芬忽然飞身而出,叫道:“盟主,这四个人让给我了。” 岳小龙看了四人一眼,心想:“这四个分作四个方向逼来,想必是精干合搏之力了。” 心念方动,立即低声道:“梁姑娘,小心他们联手合击。” 那四个汉子突然口发唿哨,四柄长剑,同时从四个方向攻击。 梁秀芬低低说道:“盟主只管退出去,我会应付的。” 话声出口,长剑已经扫了出去。但听一阵锵锵剑鸣,刺来的三柄长剑,已被她一剑震了开去,回手一剑,又把身后一人,逼退出去。 岳小龙知她已得朱衣教主齐天宸的真传,自己身为盟主,不愿和终南门下动手,身形一晃,便自退了出去。 梁秀芬一剑出手,左手纤掌,也跟着出击! 须知齐天宸的“剑掌十二式”,变化莫测,无一不是精奇之学,对方四人。纵是终南派门下高弟,如何能是梁秀芬的对手? 她连出三剑,分攻四人,竟然把对方四人逼的各自后退了两步,手中空自握着长剑,竟是无法招架,但岳小龙说的不错,他们显然精于合搏之术,在武功上纵非梁秀芬的敌手,只是他们此退彼进,倏而分刺,倏而合击,依然把梁秀芬围在中间。 就是和唐绳武动手的两个汉子,也是如此,他们明明不是唐绳武的对手,但两柄长剑却互相配合,却也并未落败; 柯景星没想到对方只出场了两个少年男女,就截住自己六人,心头又急又怒,突然长剑向空一挥,大喝道:“大家一齐上,咱们非把掌门人,和二师兄他们抢回来不可!” 他这一挥长剑,正是发动阵势的暗号!但见二十来个青衣汉子,突然分散开去,有的两人一组,有的四人一组,扇形般展开,朝岳小龙等人分别围了上来。 岳小龙回头朝邋遢道士杜景康道:“杜堂主,你率迎春等四人,阻挡攻势,不让他们冲过来就好,但不可伤了终南弟子。 杜景康躬身道:“属下省得。” 话声出口,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大步朝外迎去。 迎春、迎紫、迎风、迎月四蝉,也各自从身边抽出双剑,身形闪动,迅快排成一行、并肩则立。正好把林前半片空地,拦在里面。杜景康却按剑站在四婢身后。 对方二十来个青衣汉子,扇形扑来,仅凭四名使女,守成一排,在人数上,该说单薄到不能再单薄了! 岳小龙却高声叫道:“唐兄弟、梁姑娘,你们可以回来了。” 唐绳武和梁秀芬原已占了上风,只是对方倏进倏退,找不到真正对手,正待施展杀手,听到盟主呼唤,只好连发两剑,把敌人逼退两步,一齐收剑后跃,退了下来。 那和唐、梁动手的六名汉子,没了对手,及时加入扇形阵势之中,扑攻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对方冲来的汉子,挥动长剑,飞扑四婢,双方剑势,一触即发,立时响起一片连珠般的金铁交鸣。 唐绳武还怕四婢敌不住对方人多,手中短剑一挥,正待纵身加入。 岳小龙微笑道:“唐兄弟,你不用上去,她们还应付得了。” 那迎春等四婢,每人相距一丈,此刻双剑展开,八支长剑,剑光迸发,登时联成一道长虹。有如防波堤一般,把二十几个青衣汉子,拦在堤外,任他们攻势如何猛烈,也休想越得雷池一步。 杜景康站在四婢身后,手中虽握着长剑,但却并未使剑,只是在四婢遇上险招时,振腕发指,把对方刺来的长剑震出。 谷灵子看了一阵,大笑道:“四位姑娘和杜堂主何用这等费事?这些人,只要老朽抓上一把跳蚤,管教他们一齐躺下来了。” 岳小龙道:“不然,咱们不能和终南为敌。” 萧不二搔搔头皮问道:“盟主究竟有何打算?” 岳小龙道:“咱们等过半个时辰,谷护法解了这几个人身上之毒,再和他们说理。” 萧不二道:“终南派门下,不服外人炼制之药,这些人就算清醒过来。和他们讲的通么?” 岳小龙道:“不服外人之药事小,终南派灭亡事大,我想只要他们不是无名岛羽党,自然可以讲得通的了。” 萧不二憬然道:“盟主是说这柯景星是无名岛的羽党了?” 岳小龙道:“目前还不确定,我想大有可能。” 萧不二突然想到谷外发现的两处暗记,和柯景星的言行,一经推敲,顿觉岳小龙的推测不错。这似乎是一记借刀杀人,柯景星明明想利用葫芦谷林中布下剧毒,一举毒死终南四侠,但想不通的,只有一点,他如果是无名岛的人,但钟子期也是,何以他要把钟子期也毒死在内? 二十六名终南门人,本来精于合搏之术,二人以上,就可以联手对敌。他们冲上来的时候,原想二个或三个人,对付一个,把大家全困住了,才能抢救掌门人和二师叔等人。 焉知人家四个婢女八把长剑,联合起来,化作了一道剑墙,自己这边二十几个人,就一个也冲不过去,他们虽精合搏之术,但遇到的是一道剑墙,并不是个别的对手,合搏之术,也就失去了作用。 柯景星看自己带来的终南精英,竟然连对方四个年轻使女都对付不了,心头也着实惊骇无比!手握长剑,目中隐隐射出狞厉之色,只是不住的举目向后盼望,好像他们还有后援可待! 双方攻守,已有一顿饭的时间,终南派已有五六个门人,也许是武功较强的吧,因为逼近四婢,手中长剑,悉被邋遢道士杜景康的指凤,震飞出去,攻势也似稍遏。 柯景星愈看愈怒,猛地大喝一声:“你们统通给我退下。” 二十六名汉子,听到三师叔的喝声,依言住手,一起退下。 柯景星目光狞厉,长剑朝邋遢道士一指,喝道:“你就是邋遢道士杜景康吧?” 邋遢道士缓步走出,笑道:“贫道正是杜某,柯三侠有何见教?” 柯景星怒声道:“杜朋友连伤本门弟子,柯某倒要伸量伸量你究有多少能耐?” 邋遢道士摇摇头,笑道:“柯三侠这话就不对了,贫道奉盟主之令,不得伤了贵派门人,贫道几时伤过人来?” 柯景星道:“终南派有一项规定,门下弟子授剑出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杜朋友震飞他们宝剑,与伤人何异?” 邋遢道士笑道:“你们终南派规矩倒是不少。” 柯景星喝道:“杜朋友不用多说,接招!” 突然长剑一振,闪起三朵剑花,朝邋遢道士刺去。这一招说打就打,出手十分恶毒。 邋遢道士一仰身,疾快的从横里闪了出去。 柯景星长剑再振,欺身而上,人随剑进,白光一闪,追踪刺到。 邋遢道士使了一记“移步换位”,又向旁侧闪开数尺。 柯景星看他一味闪避;心头更怒,冷笑道:“彩带门左护法,原来也是徒有虚招。” 邋遢道士道:“柯三侠这话可错了,贫道现在是武林盟的总巡察。”他笑了笑,又道: “再说,贫道奉盟主之命,既不能伤人,你们终南派又连剑都碰不起的,万一把你长剑震出,柯三侠又要说震飞长剑,与伤人何异,还能和你动手?” 柯景星听的大怒道:“杜朋友有多少绝活,只管使来。” 口中说着,突然剑势暴张,朵朵剑花,疾卷而出,一下就笼罩了五尺方圆。 邋遢道士接口道:“既是如此,贫道恭敬不如从命。” 右腕一扬,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柯景星刺出的长剑,突被震荡开去。柯景星剑势飞旋,被震开的长剑,突出奇招,朝邋遢道士当面直劈而下。 邋遢道士大笑一声:“来得好。”挥剑硬架,又是“当”的一声。 两人剑上,都用了全力,这一记硬打硬架,两人都感到手臂一震,不由自主的各自后退了一步。 两人一退即合,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但见剑光闪动,两条人影盘旋交锗,身外匹练缭绕,已无法分辩敌我、 岳小龙全神贯注在两人搏斗之上,似是要从柯景星的剑法上,找出他的破绽来。 凌杏仙站在他边本,低低问道:“大哥看出来了么?” 岳小龙道:“他使的剑路很杂,不纯是终南剑法。” 凌杏仙嫣然笑道:“终南派的人,不以终南剑法为主,那还是终南派的人么?” 岳小龙道:“妹子说的是。” 梁秀芬问道:“那他会是什么人呢?” 凌杏仙道:“自然是无名岛的人了。” 梁秀芬奇道:“他使的不是终南剑法么?” 凌杏仙道:“是终南剑法,只是在剑法中,渗杂了其他门派的剑法,这因为遇上的是杜老,逼的他无法单独使用终南剑法,只有把平日所学的,全使出来,方能应付。” 梁秀芬奇道:“无名岛的人,居然精通各大门派的剑法?” 凌杏仙笑道:“这有什么知罕,九大门派的剑法,已不算什么秘密,彩带门也有一套,你有兴趣,几时我就拿给你看。 一派有一派的精绝招数,咱们要和无名岛为敌,九大门派的剑法,不可不熟。” 梁秀芬听得大喜过望,说道:“凌姐姐,你真好……” 话声未落,但听锵然剑鸣,人影倏地分开,邋遢道士肩头的道袍划破了数寸长一条,一缕殷红的鲜血,缓缓从臂上流下! 岳小龙吃了一惊道:“杜堂主负了伤。” 邋遢道士一身武学,在当今下林中,数得上一流高手之列,在岳小龙想来,他决不至败在柯景星剑下,但他却竟然负了伤! 突听邀遏道士仰天一声长笑道:“柯三侠终于露出马脚来了。” 柯景星哼道:“什么马脚?” 邋遢道士道:“柯三侠刺了贫道一剑,这手剑招,不大像是终南派的武功吧?” 柯景星冷笑道:“天下武功,异派同源,不是一成不变的,方才这一招,正是兄弟从敝派剑法中变化而来;杜朋友要是不眼,不妨再在兄弟剑卞,走上几招。” 邋遢道士大笑道:“贫道正有此意,想看看柯三侠,除了终南剑法,还会几手旁门左道的剑招?” 柯景星脸色一变,目射凶光,厉喝一声道:“很好!”长剑一摆,正待发剑! 岳小龙朗喝道:“住手。” 柯景星横剑当胸,冷冷的看了岳小龙一眼,哼道:“岳少门主有何见教?” 岳小龙回头朝邋遢道士道:“杜堂主请退。” 邋遢道士长剑一收,躬身道:“属下遵命。” 柯景星冷冷的道:“怎么?岳少门主大概想亲自出手了么?” 梁秀芬披披嘴道:“凭你也配和盟主动手?” 岳小龙潇洒一笑道:“柯三侠,咱们不用再动手了。” 柯景星道:“为什么?” 岳小龙抬手一指,道:“几位令师兄已快要清醒了。” 原来柯景星和邋遢道士动手之际,谷灵子已经给中毒昏迷的陆连生等人,喂了第二种解药。 柯景星脸色微变,冷笑道:“岳少门主派人在林中布下奇毒,又以解药示意,终南派未必领你的情。” 岳小龙剑眉轩动,朗声笑道:“岳某毋须贵派领情。”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陆连生、杨永泰、万少夫和杨宏勋、姚王琴五人,已经先后醒转,揉揉眼睛,翻身坐起。 只有掌门人钟子期,依然昏睡如故。陆连生目光一抬,微露诧异,朝柯景星问道:“柯师弟,这几位是谁?”——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二章 误会冰释 柯景星朝岳小龙一指.说道:“他是彩带门的岳少门主岳小龙。” 陆连生脸色微微一变.冷市道:“阁下原来就是岳少门主。” 岳小龙看他神色.似乎对彩带门含有敌意.心中暗暗忖道:“看来三年前钟子期回转终南,不知说了些什么,以致终南派的人,对本门敌意甚深。”一面含笑拱手道:“在下久仰终南五侠盛名,今天幸会了。” 陆连生冷冷道:“陆某兄弟失陷毒林,想是岳少门主赐救的了?” 岳小龙道:“陆二侠好说.武林中人,红莲绿叶,异流同源,本有互助之责,这也算不了什么?” 陆连生道:“但终南派的人,从不接受外人治疗,岳少门主纵然救了陆某兄弟性命,陆某歉难致谢,说的不客气,终南派并不领情。” 谷灵子怒哼道:“好个不领情,老夫这粒解药,还是喂狗的好。” 陆连生听的脸色大变,似要发作、但依然忍了下去,冷冷的道:“岳少门主总算是救了陆某兄弟性命.这位老朋友出言不逊,但陆某不让江湖同道笑终南派不通人情,诸位请吧!” 目光一转,朝身边杨永泰、万少夫二人说道:“你们去把掌门人扶起,咱们回去。” 杨、万两人立即朝钟子期身前走来。 岳小龙一摆手道:“两位且慢。” 杨永泰脚下不由一停,怒目追:“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岳小龙道:“掌门人是岳某从葫芦谷救出来的,就是没在林中遇上陆二侠五位,岳某也打算把他送上贵派去。” 陆连生道:“如今不劳门立大驾了。” 岳小龙道:“在下有一句话,想请问陆二侠。” 陆连生道:“请说。” 岳小龙道:“陆二侠可知在下要敝盟谷护法先救醒五位,何以不救醒贵掌门人?其故何在?” 陆连生冷笑道:“陆某早已说过,终南派从不受外人医疗,你们不救敝掌门人,终南派也决不会因此和诸位结怨。” 岳小龙道:“在下说的,并非此意。” 柯景星不耐道:“二师兄,掌门人昏迷,不用和他多说了。” 岳小龙突然正容道:“陆二侠,在下当时准备亲自护送钟掌门人前去贵派,就是在下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要和你们终南四侠一谈。” 陆连生目光忽然寒光闪动,冷笑道:“如此说来,岳少门主那是有意劫持敝师兄,想和终南派谈条件了。” 岳小龙仰天敞笑道:“陆二侠始终对岳某含有极深敌意,但岳某此来,实是为了贵派。” 陆连生道:“敝派业已退出九大门派,不在江湖中,岳少门主不用说了。”说完,挥挥手道:“杨师弟、万师弟,你们还不去把掌门人接过,咱们立即回山。 杨、万二人听了二师兄的吩咐,很快走了过来。 岳小龙心头不觉有气,剑眉一轩,大喝道:“站住,岳茶话未说完,谁敢过来?” 梁秀芬“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尖指在钟子胡心窝,娇喝道:“盟主说的话.你们听到了么.谁敢过来.莫怪姑娘剑下无情。” 杨、万二人眼看梁秀芬剑尖指着掌门大师兄胸口,不禁脚根不前,回头朝二师兄看去。 陆连生脸色剧变.愤怒的道:“岳少门主果然有为而来.你有什么条件,就请说吧!” 就在此时,柯景星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纳古至令箭,高举右手,喝道:“二师兄,掌门人有令在此。” 原来他手中那支古至令箭.还是终南派掌门人的信符! 萧不二突然心中一动,暗暗“哦”了一声:“果然不出我萧不二所料!”但他并未说出口来。 陆连生眼看柯师弟取出了掌门人的信符,不觉楞的一楞,问道:“柯师弟.掌门人几时把‘玄云令’交给你的?” 柯景星面露诡笑.举令道:“见令如见掌门人,二师兄不必多问。” 陆连生肃然躬身道:“敬请掌门人指示。”” 终南弟子看到柯师叔取出令箭,纷纷恭身萧立,状极肃穆。 柯景星道:“掌门人留有谕令,如他落入敌手,不用管他生死,务必把敌人消灭、” 萧不二大笑道:“这话.只怕是你的意思吧?” 柯景星勃然变色.喝道:“萧不二,你敢胡言乱语!” 萧不二喀的笑道:“不敢,小老几只是随便说说,不过据小老儿猜想,连你手上这支占玉令箭,只怕也来路不明。” 柯景星手中玉令一见,大喝道:“二师兄听令。” 陆连生抱拳道:“愚兄恭候令谕。” 柯景星道:“限你百招之内,搏杀这姓萧的,不得有误。” 陆连生霍地直起腰来,转眼望了萧不二一眼,他方才听萧不二的口气,好像三师弟手中执着的“玄云令”,并非掌门人留下的,心中也不觉有些动疑。 萧不二双肩一耸,笑道:“你鸡毛当令箭,还想杀我灭口么?” 柯景星看陆连生迟迟不曾出手,冷冷一笑,手中玉令再举,喝道:“二师兄莫非没听到玉令传谕么?” 陆连生慌忙恭身道:“愚兄不敢。”霍然转身,朝萧不二喝道:“萧老哥小心。” 岳小龙一闪拦在二人中间,喝道:“陆二侠且慢!” 陆连生道:“陆某奉令行事,岳少门主请让开了。” 岳小龙道:“在下有一件重大之事,要奉告诸位……” 萧不二朝岳小龙连连使眼色,笑道:“盟主这时候说也没有用,陆二侠奉了他们终南派掌门玉令,非在百把之内,搏杀小老儿不可,若是百招之内,杀不了小老儿,就算是违抗玉令,小老儿不死,他就非死不可。” 岳小龙看他朝自己连使眼色,心知萧不二必有缘故,只好退了下来。 萧不二掳掳衣袖,然后举起手掌,在掌心吐了一些口水,作出磨拳擦掌的模样,然后摆了个手势,抬目逆:“陆二侠不是要搏杀小老儿么,那就请吧!” 梁秀芬皱皱柳眉,说道:“赃死啦,换了我,才不知萧护法动手呢!” 陆连生道:“萧老哥请。” 萧不二道:“你是要搏杀我的人,又只有一百招为限,还是你先发招吧!” 陆连生大喝一声道:“既是如此,陆某有僭了。”挥手一掌,攻了过去。 萧不二喝道:“来的好。” 横掌当胸,右肘朝前一推,拒挡攻来之势,人却借势向后疾退了三步。 陆连生攻出之势,看去虽然凌厉,但他心中存有疑心,因此并无真和萧不二相搏之意.此时一晃萧不二向后退去,身形晃动,直逼过来。 两人一退一进,距原来立身之处.已有八九尺远,萧不二右掌一扬,掌势斜偏,使了一记“飞钹撞钟”,劈向陆连生在耳。 就在他身子一倾之际,悄声说道:“陆二侠如是心有疑问,要问什么,那就请问吧!” 陆连生听的不觉一怔,偏头避开萧不二的一掌,右手一记“拨云开雾”,破解来势,左掌直竖;向前推出,使的是“势如破竹”。 他在偏头之际,看到柯景星手持五令,双目炯炯注视着自己,不得不把声音压低.说道:“不错,陆某想听听你方才和柯师弟说的话,有何解释?” 萧不二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右手一挥,“闭门推月”,硬接陆连生直劈而来的一掌。 .两人虽在说话,但手上却是丝毫不慢,双掌接实,但听蓬然轻震,两股潜力,激荡成风,吹的两人衣袂,不住的飘拂! 萧不二卖个破,故作站不住椿往后又退了三步。 陆连生洪笑一声,道:“萧老哥再接一掌试试。” 陡然纵身扑起,举手劈下一掌。他身形欺近之际,口中说道:“萧老哥说的话,必有所据。” 萧不二大声笑道:“再接一掌,也未必要了小老儿的命。” 发掌上托,使的是一记“天王托塔”,果然又硬接一掌。 陆连生这一掌,追击之势虽猛,实则只不过用了五成力道。 萧不二一下就把他掌势托住,低声道:“根据倒没有,但小老儿在赶来葫芦谷之前,曾在谷外发现了贵派两处暗记。” 陆连生冷笑道:“两处暗记,正是掌门人所留。” 萧不二嘻的笑道:“陆二侠可知贵派掌门人到葫芦谷做什么来的?” 陆连生听的一呆,道:“这个陆某知道,掌门大师兄曾说此谷发现了九死还魂草。” 萧不二又道:“那么陆老哥可知贵掌门人是和什么人一起来的?” 陆连生道:“这倒不大清楚,咱们只知道另有一批敌人,也为还魂草而来,掌门人留下令谕,如天明末返,就要咱们赶来此处驰援。” 萧不二道:“那贵掌门人到葫芦谷来的行动,陆二侠是知道的了?” 陆连生道:“事前并不知道。” 萧不二道:“那么贵掌门人失陷葫芦谷,是谁最先发现的呢?” 陆连生道:“是柯师弟发现大师兄的字条。” 萧不二嘻的笑道:“这就没错了。” 陆连生又是一怔,道:“此话怎说?” 萧不二嘻嘻一笑.并未直接作答.说道:“终南四侠‘赶来谷外,何以三位都冒险入林,柯三侠独自留在林切” 陆连生又是一呆.接着:“那是咱们商量好的行动,总得有一个人留在林外。” 萧不二道:“陆二侠事先可知林内布有剧毒么?” 陆连生道:“咱们事先并不知道。” 萧不二道:“陆二侠认为柯三侠也不知道么?” 陆连生道:“萧老哥认为他知道?” 萧不二又没有正面作答,只是问道:“那么陆二侠先前也不知道资派掌门令符就在柯三侠身上?” 陆连生道:“柯师弟并未提过此事。” 萧不二道:“这也没错,贵掌门失陷.陆二侠、杨四侠、万五侠全已身中奇毒,终南五侠.剩下柯三使一个,掌门令符,自该由他执掌了。” 陆连生心弦猛震、问道:“萧老哥是说……” 萧不二笑道:“不用说了,咱们百招已满.小老儿恕不奉陪了。” 身形轻轻一闪,耸着双肩,疾退数步,拱拱手,往后退去。 陆连生听了萧不二这番话.引起满腹狐疑.一时怔在当场,想不出如何处理才好? 柯景星眼看一师见不但百招之内,未能沾得萧不二半点衣角,且肯容他从容退下,不禁脸色一沉.手举玉令,喝道:“二师兄可知未能遵行玉令,该当何罪么?” 陆连生脸上微观怒意,问道:“柯师弟手持玉令,可是想按咱们门规,惩治愚兄么?” 柯景星冷冷说道:“小弟奉掌门人令谕,代掌玉今,本门早有遗训,执令之人,就如祖师亲临,玉令既在小弟手中,小弟代行令谕,有何不可?” 萧本二大笑道:“所以你要怂恿钟掌门人和陆二侠等几位一起进入毒林,而你独自留在林外,还不准咱们救人,原来是为了这支玉今。” 柯景星手持玉令,萧然而立,只作不闻。 陆连生微微一叹道:“罢了,柯师弟既以不遵玉令见责,愚兄身为终南弟子,自以玉令为重。” 手掌一抬,朝自己天灵击去。 突闻岳小龙大喝一审,道:“且慢!” 陆连生手是抬起来了,但却没有击落!只因他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他那手掌已被这人抓住,这人赫然就是喝出“且慢”二字的岳小龙! 他那声“且慢”,大家都听到了,只是没人看见他是怎样掠过来的?包括就站在陆连生面前不远的柯景星在内。 一掠数文,在武林中并不算得稀奇,任何一个高手都能办得到,但没人看到岳小龙飞掠过来。他已随声到了陆连生身边,这就使人感到惊奇! 柯景星脸色陡然一变,还没开口! 只听萧不二嘻的笑道:“原来你手上的玉令,竟有这大的权力,那就送给我吧!” 话声出口,一道人影,劈面朝柯景星扑到,伸手就抢。 柯景星连人影都没有看清,挥手一掌,朝前劈出。那知掌势劈出,那飞扑过来的人影,竟如鬼扭一般,突然消失,这一掌竟是劈了个空、。 柯景星方自一怔,暗道:“自己明明看到一道人影,飞扑过来,怎会到了面前忽然不见?” 心念方动,突觉自己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两下,不由蓦吃一惊,身形急旋,飞快的转过身去、但就在他这一转身之际,只觉右手掌心一震,握住手中的古玉令箭,业已轻而易举的被人接了过去。 柯景星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回头瞧去,只见萧不二右手高举玉令,笑嘻嘻的站在那里,耸耸肩道:“柯三侠,现在玉令已在小老几手中,小老儿代行令渝,你速速给我跪下。” 柯景星勃然大怒,厉喝道:“姓萧的,你是找死。”双脚一顿,凌空飞扑而来。 萧不二“咦”道:“你怎么不遵令论?”话声未落,人已拔脚就跑。 柯景星那里肯舍,大声喝道:“姓萧的,你劫夺玉令,就是终南派的敌人,你死定了。” 萧不二边跑边道:“这是你自己的说的,执令之人,就是你们祖师亲临,你怎么还不跪下?” 他外号雪上无影,轻身功夫,江湖下无出其右,柯景星如何赶得上他?心头越赶越怒,厉声道:“你再不站住,我要不客气了。” 萧不二果然停住,回头笑道:“站住就站住,我手里有你们终南派的玉令,还怕你们对我不客气么?” 柯景星看他果然站停下来,心中暗喜.一面道:“只要你把玉令还我,咱们仍可化敌为友。” 口中说着,人已一掠数丈,飞纵过来。 看看和萧不二相距不到三丈,猛地厉笑一声,左脱一抖,掌心两颗铁丸,快逾流星,朝萧不二激射过去。 萧不二嘻嘻笑道:“小老儿早就知你没安好心,你外号流星追月,两颗铁丸没有出手,小老儿实在放心不下。” 他身形轻轻一侧,两颗铁丸,挟着尖啸,一左一右,从他胁下擦身而过。 萧不二接着又道:“再说,这支玉令是终南派掌门人信符,我也不能还给一个残害同门,谋夺掌门的人……” 没待何景星追上,转身欲走,但就在他转身之际,陡见身后悄无声息的站着两人,挡住自己去路。 萧不二不由大吃一惊,这两人欺到自己身后数尺,自己竟会一无所觉,来人身手之高,已可想见。举目看去,这挡路的竟是两个头戴竹笠,身穿黄衫的矮老头,看去只到自己肩头。 两人不但穿着相同。就是连面貌也十分相似,同样白眉白髯,手中都握着一支朱漆杖。 只是一个握在左手,一个握在右手,好像一对门神,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萧不二虽没见过两人,但他江湖见闻极广,一见两人模样,心中已是有数,暗暗叫道: “矮门神——终南二老!”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萧不二心头一动,脚下丝毫没停,身形一晃,朝两人中间闪身欲去。只听两个矮老头同时哼了一声,左首一个喝道:“你把东西留下。” 右边一个喝道:“跪下。” 两声沉喝,同时出口,左首老人一棵手,朝萧不二右手握着的玉令抓去,右首老人朱枚一抬,朝萧不二膝弯上叩来。 两人动作如电,出手奇快,但萧不二是江湖上出名的贼祖宗!做贼不难,但必须具备“四快”的条件,那就是眼快、心决、手快、脚快。 萧不二既已认出拦路的两个老头.是终南二老,早就留上了心。终南派驰誉武林的特技,就是合击之术,这一对矮门神。一个左手握技,一个右手握杖,正说明了他们必然精于联手合击。大凡遇上精于联手合击之人,你若往两人中间闯,那无异是闯上死门。 萧不二多年闯荡江湖,岂会连这点都不懂?他的往两人中间闪去,不过只是故作姿态。 就在两者喝声出口,他早已身形一耸.凭空拔起,一个筋斗,从终南二老头上翻了出去。 这一下当真有如孙悟空翻的“筋斗云”,轻捷俐落,快速无匹! 终南二老没想到萧不二会有如此滑溜,一抓一叩,堪堪递出,眼前一花,便已失去了萧不二的影子;但就在萧不二施展“蜘蛛功”,缩身翻出之际,另一道人影,已如长失划空,跟踪掠到,撞了上来,那是柯景星。 在首老人冷哼声中,左掌疾出.轻轻一抬,硬把柯景星身形托住,落在地上。 柯景星大惊失色.慌忙拜伏地上,连连叩头道:“弟子叩见二老。” 终南二老理也没理,浓哼一高,顿顿足.双双破空飞起,朝萧不二身后扑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萧不二避过二老,堪堪飞身落地,终南二老也联袂泻落,依然一左一右,挡在他面前。 萧不二看到情形不对,赶紧缩身后跃,那知身形方动。但觉疾风飒然,两排朱红木格。 朝身后围了过来,此路不通。 萧不二为人机警,眼看后退不成,身形一晃,迅速的朝左闪去,他人还未闪出,左首又有两排朱红木椿,迅快合围,立即身法门动,移步换位,接连转了几个方向,都被两排朱红颜色的木椿,挡住去路。 这一情形,好比遇上了鬼打墙,你走到那里,他就堵到那里,一个人硬是被困在一圈朱红木椿里面。 当然,这朱红木格,就是终南二老手中两支朱漆杖的幻影。 萧不二暗暗着急,心想:“看来终南二老,果然名不虚传!” 心念转动,脚下一停。就在当中站定,他这一停,但见一对矮老头依然站在原处,一左一右站在对面。两支朱漆杖一左一右握在他们手上,技地而立,四道炯炯眼神,望着萧不二,一言不发。 真绝,这模样当真像一对门神! 萧不二耸耸肩,双手抱抱拳,嘻的笑道:“两位大概就是终南二老吧,小老几久仰得很。” 终南二老忽然一左一右避了开去,只听一个沉声道:“你现在才知道么?”口气甚是冷漠。 萧不二者的奇怪,心想:“他们很快避了开去,那是不愿生受自己拱手作揖了。”他心思何等敏捷,目光一动,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终南派古玉令箭,迅速忖道:“是了,方才柯是星说过,见令如见祖师亲临,原来他们避的是玉令。”心念一动,不觉暗暗笑了起来。 右首一个沉声道:“你能一个筋斗,从老夫二人头上翻了出去,好像有些门道,但你现在还翻的出去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二老高明。小老地方才不知道二老驾到,多多失礼。”又朝二人连连拱手。 终南二老果然又很快的避开去,左首一个沉喝道:“免!” 萧不二听的一怔,道:“礼多人不怪,两位倒像是怪小老几多礼了。” 右首一老喝道:“你既已知道老夫二人是谁,还不把本门令箭,缴还老夫么?” 萧不二后退半步,笑道:“二位既是终南二老,小老儿理应奉上,只是……” 右首一个喝道:“只是什么?” 萧不二道:“但小老儿是奉盟主之命行事,理应由小老儿送给敝盟主再由盟主奉还二老.方阳郑重。” 左首一个喝道:“胡说,你把玉令缴上,老夫或可免你一死。” 萧不二道:“小老儿不把玉令充交给你们呢?” 左首一个道:“窃盗玉令者死” 萧不二道:“你们不是规定玉令在谁的手上,谁就是掌门人么?如今玉令就在小老儿手上。” 右首一个喝道:“你是终南派的人么?” 萧不二耸耸肩道:“既有掌门人可当,小老儿就算终南派的人好了。” 左首老人怒哼道:“你是找死!” 萧不二道:“小老地也算是紫煞门的掌门人,谁稀罕当你们破落户的终南派掌门人?覆亡就在眼前!” 右首老人怒不可遏,厉喝一声:“匹夫住口!” 萧不二哼道:“难道小老儿说错了,你们两位枉称终南二老,连门下出了内奸,都还懵然不知……”” 左首老人目中寒芒连闪,沉喝道:“你说什么?” 萧不二道:“对不住、小老儿要向盟主缴令去了,有话,二位还是踉盟主去说吧!” 右首卷人怒声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了,就想走么?” 萧不二耸耸肩,大笑道:“小老儿若是要走,凭二位还未必拦得住。” 左首老人沉哼道:“你走走看?” 萧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儿还不是走了么?” 话声出口,果然举步朝前走去。就在他右足一动,终南二老两支朱漆杖同时扬起,两排朱红木椿,随着排挡而来,封住了门户。 萧不二恍如木见,口大声喝道:“二老当心,小老儿要硬闯了。” 喝声出口,把手中古玉令箭当作开山巨斧,使了一招“六丁开山”,朝两排层层合围的木椿影子挥了过去。 他玉令还未挥出,两排朱红木椿影子,已倏然消失,终南二老很快跃了开去。 左首老人怒喝道:“你怎能把玉令当作兵器?” 萧不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口中笑道:“小老儿身上没带兵器,手里有什么,只好用什么,你们怕砸坏了,就不该拦阻我。” 右首老人气的咬着牙齿,厉喝道:“匹夫,你记住了,老夫非把你劈了不可。” 萧不二嘻嘻笑道:“光说有什么用,我看你敢不敢劈?”手举玉令,迎着他走去。 右首老人投鼠忌器,忙不迭的退了两步。 萧不二支牙一笑道:“二位既然碍着玉令,不敢和小老儿动手,那就随小老地去见见盟主如何?” 左首老人流声道:“你们盟主在那儿?” 萧不二伸手一指:“就在那里,说实在,咱们盟主要上终南,就是求见二老来的。” 左首老人道:“他求见老夫二人,有什么事?” 萧不二道:“这个小老儿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为贵派之事来的。” 右首老人冷冷道:“终南派关他什么?” 萧不二道:“武林盟是以天下武林的安危为己任,盟主自然有重大之事,才会亲上终南,来找二老。” 左首老人一挥手道:“好,你在前走。” 柯景星方才因二者已把萧不二困住,他知道二老双杖一经展开,一二丈之内,都是杖风,他不敢站得太近,只在三丈外恭身而立。 此刻眼看二者忽然住手,和萧不二说起话来,心头一震,慌忙走了过来,说道:“这姓萧的狡猾成性,他说的话,二老不可轻信。” 左首老人沉喝道:“不用你多说。” 柯景星碰了一鼻子灰,果然不敢再说。 萧不二心中大喜,手捧至令,颠着屁股朝林前行来,终南二老随在他身后,柯景星随在二老身后,一同走来。 岳小龙正因柯景星追逐萧不二,两人奔出十余文外,瞥见凭空多出两个黄衣老头,拦住萧不二去路,看去这两个老头武功极高,不觉回头朝邀遏道士问道:“杜堂主,这两个人是谁?” 邋遢道上低声道:“他们就是终南二老。” 岳小龙道:“咱们快过去,萧护法只怕不是终南二老的对手。” 杜景康笑道:“盟主只管等着瞧就好,萧护法机智过人,决不会吃亏的。” 这时果见萧不二在前,终南二老在后,往自己这边走来。 岳小龙慌忙迎了上去,双手抱拳道:“武林后学岳小龙见过二老。” 左首老人问道:“这后生是谁?” 萧不二道:“他就是武林盟岳盟主。” 右首老人打量了岳小龙一眼,哼道:“年纪轻的很。” 萧不二接口道:“盟主以天下安危为己任,有志不在年轻。” 说话之间,陆连生、杨永泰、万少失三人,李同终南弟子一齐恭恭敬敬的躬身施利。 左首老人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老夫有话问他。” 终南人果然一齐退了下去。 左首老人目光冷厉,看到地下躺着钟子期,脸色一沉,冷声道:“你们劫持敝派掌门人,意欲何为?” 岳小龙笑道:“二者误会了,贵派钟掌门人,是在下从葫芦谷救出来的,他只是中了迷人草之毒,昏睡未醒。” 左首老人哼道:“你要手下劫夺本门古玉令箭,就是和终南为敌。” 萧不二大笑道:“江湖上都说终南二老是九大门派中硕果仅存的二位前辈,德高望重,坐镇终南,是终南之福,不想竟是如此不通事理!” 左首老人怒目道:“你说什么?” 萧不二道:“方才有人假借古玉令箭的权威。残害同门,小老儿只是奉盟主之命,把玉令取来,也是为贵派好。” 岳小龙道:“萧护法,你把玉令交还二老,免得二老误会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们现在相信了吧?小老儿早就说过,见了盟主,自会把玉令奉还。” 说着把古玉令箭递了过去。 左首老人面情庄重,把手中朱漆杖,往地上一插,双手接过玉令,收入怀中,一面拱拱手说道:“老夫代表终南派,向岳盟主致谢。” 萧不二心中暗道:“他们竟然这般看重玉令。” 岳小龙连忙还礼道:“老丈好说。” 右首老人道:“诸位远上终南,究有何事?” 岳小龙道:“在下久闻终南二老之名,特来拜谒。” 右首老人哼道:“说得好听,那姓萧的说你求见老夫兄弟,还和终南派有关?” 岳小龙道:“正是如此。” 右首老人道:“究竟何事?” 岳小龙回头朝萧不二道:“萧护法过去把钟掌门人救醒了。” 萧不二答应一声,从身边掏出一个小小磁瓶,正待朝钟子期走去。 右首老人喝道:“且慢!” 萧不二闻串停步,笑了笑道:“你不要小老儿把他救醒么?” 右首老人道:“终南门人,从不眼外人炼制之药。” 谷灵子大笑道:“中了迷人草毒,须昏睡三昼夜方能醒转,不用咱们的药丸,你们能把他救醒过来么?” 右首老人冷冷的道:“那是终南派的事,就算无法把你救醒,就让他睡三昼夜好了,岳盟主有话只管清说。” 岳小龙暗自忖道:“终南派墨守成规,连二老都是这般固执。”心中想着,一面说道: “那也好,萧护法,暂时不用喂他解药了。”接着朝终南二者说道:“二老可知三年前九大门派集会桐柏之事。 右首老人道:“老夫见长是问你们远来终南,究是为了什么?谁问你三年前桐柏集会之事?” 凌杏仙听他口气不善,忍不住道:“我们此来,只是为了想把贵派从沉沦中救出,你当是恶意么?” 右首老人哼道:“小女娃好大的口气!” 左首老人却是微微一笑道:“不知终南如何沉沦了,要岳盟主赶来相救?” 他因岳小龙方才命萧不二交还玉令;口气较为和善。 凌杏仙道:“这事就和三年前桐柏之会有关。” 岳小龙怕凌杏仙在语言上,和二老冲突,忆道:“妹子,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一面括目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江湖上出现了一个自称铜沙岛主的人,在铜沙岛开创朱衣门,!” 邀武林各大门派,参与他们开山大典,贵派曾派门下弟子扬宏勋和姚玉琴二位参与典礼……” 柯景星怒声道:“但杨宏勋和姚玉琴二人,在中途就被彩带魔女掳去了。” 岳小龙道:“彩带门主就是家母。” 左首老人援着白髯,点头道:“此事老夫已听掌门人说过。” 岳小龙道:“家母预料铜沙岛开山大典,必有阴谋,因此暗中劫持了贵派和华山门下两个人,改由家母另派门下弟子,持函赴会。才知当时参与各派人士,悉被钢沙岛留下,其中包括少林智通大师,武当天鹅子等人,会后回来的,都是由铜沙岛主门下所伪装……” 左首老人道:“此事只有彩带门主知道么?” 岳小龙道:“在银沙岛开山大典上,铜沙岛主要门人逐个表演九六门派剑法,然后再由他们门人把几大派剑法,—一破去。” 右首老人脸色微变.问道:“终南剑法,也被破了么?” 岳小龙道:“九大门派剑法全被破了,贵派剑法自然也破了。” 他此话一出,只听得终南派人,个个现出不信之色。 左首老人道:“你说下去。” 岳小龙道:“假扮智通大师和假扮天鹤子的贼人回到少林、武当,就把铜沙岛大会上九大门派剑法被破之事,禀告了掌门人……” 左手老人一扬手道:“且慢,既是铜沙岛门人所假扮,如何肯把这一秘密说出来呢?” 岳小龙道:“这就是他们的阴谋。” 左首老人道:“什么阴谋?” 岳小龙道:“他们说出几大门派的镇山剑法被破,九大门派自然必须急谋补救,这就促成由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联名邀约其他七大门派掌门人集会桐柏了。” 左首老人道:“他们目的何在?” 岳小龙道:“藉九大门派掌门人聚会之际,一举把九位掌门人除去,掌门人死了,铜沙岛门人假冒的天鹤子,智通大师,顺理成章就可继位掌门人了。” 左首老人道:“那也只有少数几个门派,九大门派与会的人,未必全能继任掌门人。” 岳小龙道:“九大门派中,其实已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人,是铜沙岛的人了。” 右首老人张目道:“谁?” 岳小龙道:“二老且听在下说下去。”口气一顿,接造:“九大门派集会桐柏、铜沙岛的阴谋,旋即被家母所获悉,于是暗约八卦门欧阳大侠、峡山谢观主,告以实情。再由欧阳大侠和谢观生预先通知了少林大通大师,武当天宁子,并在会上当场揭穿此一阴谋,证明了智通、天鹤子二人,确是贼徒所乔装。” 左首老人道:“后来如何?” 系小龙道:“铜沙岛贼人精擅易容之术,家母有鉴于此,早已命丁守福准备好了易容药水,请与会之人,当众以药水洗脸,证明真伪……” 右首老人颔首道:“如此一来,贼徒就无所遁形了。” 岳小龙道:“当时贵派钟掌门人就力持异议,他认为此举有辱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尊严,当场就拒绝了。” 右首老人道:“后来如何了?” 岳小龙道:“大家因此引起争执,贵掌门人一怒之下,拂袖而起,虽经几位掌门人拦击,仍被他夺围逃脱。” 右首老人听他说出“逃脱”二字,甚是刺耳,口中不禁沉嘿了一声。 岳小龙续道:“但他终于为家母所擒,押到会上,经药水洗去脸上易容药物,赫然竟是铜沙岛主的独生儿子齐少宸,而且还是那次桐柏大会的幕后主待人……” 所有终南派的人,听到这里.不禁全都变了脸色! 但却只有柯景星一人点点头,朝终南二老躬身道:“不错了,弟子细想起来,那时确实觉得掌门人言行举止,和往日有异。” 他此话一出,听的岳小龙心中大为纳罕,暗想:“难道他不是无名岛的奸细?” 左首老人道:“你为何不早说?” 柯景星躬身:“弟子当时只是有此感觉而已。” 左首老人脸色凝重.回头道:“齐少宸既为令堂所擒,后来如何处置了?” 岳小龙道:“结果被铜沙岛假扮虎嬷嬷,把他骗走了。” 左首老人道:“岳明主认为钟子期仍是齐少宸改扮的么?” 岳小龙道:“事隔三年,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据家母当时推测,贵派钟掌门人可能……”口气微顿,但没有再说下去,接着道:“因此事内情复杂,在下也难下断语,找上终南,只是想把此事始末,奉告二老而已。” 左首老人目光炯炯,直注在岳小龙脸上,问道:“令堂如何推测?” 岳小龙道:“家母和八大门派掌门人的推测,贵派掌门可能已经遇害了。” 左首老人身躯微震,沉吟了一下,伸手指指躺卧地上的钟子期,凝重说道:“岳盟主能否立时把他救醒,老夫有话问他。” 岳小龙道:“此事容易。”回过头去,朝萧不二道:“萧护法,现在可以喂他解药了。” 萧不二道:“属下想到了一件事。””岳小龙道:“萧护法请说。” 萧不二道:“方才咱们要把钟掌门人救醒,乃是怕终南二老不肯轻信,要他自己说出来。现在终南二老既已相信,属下之意,觉得还是先把他脸上易容药物洗去了,看看他究竟是可人,再喂他解药不迟。” 他这番话,说的虽极为合理,但其实他心中有个不解之谜,就是钟子期既是无名岛的人,从柯景星的言行举动上看来,分明是他同路人,那么柯景星何以要夺取终南古玉令箭,暗害钟子期呢?” 他心有所疑,又暗中询问了夏缘楷,但夏缘楷是青衣堂的总管、青衣堂执掌的并非九大门派的事,是以也向不出所以然来。因此才主张先洗去钟子期脸上易容药物,看看他是谁再说。 岳小龙听他说的也是道理,回头望望终南二老,说道:“二老意下如何?” 左首老人道:“也好,不知岳盟主可曾带有洗容药物?” 萧不二耸耸肩道:“杜堂主,你的生意来了。” 邋遢道士笑了笑道:“贫道这点小玩艺,还是从丁老福那里偷学来的” 当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小酒杯,再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倒满一杯酒,“咕”的喝了一口,约摸剩下小半杯。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磁瓶,用指甲挑了少许药未,和入酒中,收起磁瓶,一面说道:“还得等上盏茶工夫,让药末全化开了才管用。 说完,把小酒杯往地上一放,举起葫芦,自顾自咕都咕都的喝起酒来。 萧不二耸耸肩道:“原来你是个这遏酒鬼,大家都等着瞧你的,你倒独个儿喝起酒来了。” 邋遢道士喝了一阵,用衣袖抹抹嘴角,笑道:“你要是嘴馋.也唱上一口润润喉咙。” 萧不二嘻嘻笑道:“咱们这一行祖师爷规定下来,什么嗜好都不要紧,就是酒沾不得唇,你若是贪杯中物,摸到人家梁上,醉眼模糊,一个不小心,就非栽下来不可。” 他这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邋遢道士塞起葫芦,说道:“不喝拉倒,贫道这酒是一钱七分银子一斤的上好陈年花雕。” 说着翻起道饱下摆,撕了一小块棉花.伸手取过小酒杯,朝钟子期身旁走去。 大家都急于想知道钟子期的真假,尤其是终南派人,更急着想看这位假掌门人究是何人?因此场中数十道眼光.全都集中在邋遢道土一人身上。 只见邀遏道土不慌不忙,走近钟子期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一手在钟子期颊上,按了几按,然后又仔细的察看了他发际.耳根、头颈等处.点点头道:“此人易容之术,倒是高明的很,差非早已知道他是伪装,真还不容易看的出来呢!” 口中说着,一手用棉花蘸着药酒.在钟子期脸上,轻轻抹了一层,抹后,双目紧盯着直瞧。 大家看他抹上了洗容药酒,钟子期脸上丝毫没有异样,心中暗暗惊讶:“莫非他是真的钟子期?” 邋遢道上似乎也有些奇怪,棉花蘸满药酒,又在他脸上轻轻抹动,但钟子期毫无易容的迹象!” 这回邋遢道士也大感意外,只要是易了容,最高明的易容术,也决不会洗不去的。心中暗想:“此人明明是无名岛贼徒所乔装,他脸上易容药物,怎会洗不掉的呢?” 他心中越想越奇,仔细察看钟子期的脸上,经过二次用药酒洗脸,依然如故,看不出那里有丝毫不对! 邋遢道主暗暗皱皱眉头,付道:“看来我老社今天是栽定了。” 他心中自然不信这钟子期会是真的、因此第三次用棉花蘸着洗容药酒,不觉手指用力,朝钟子期脸上重重的指抹。 要知江湖上一般洗容药剂,为了要消除脸上易咨药物.自然少不了含有少量的腐蚀作用,因此洗容齐多半要用酒调配。 还遏道上三次用棉花指满了药酒,涂在钟子期脸上,药性早已渗透皮肤,这一指用力擦拭,登时把钟子期的老脸皮擦破,随着手指卷起一层薄薄的人皮。 邋遢道士怪笑了声:“好家伙,你原来戴着人皮面具,差点把道爷冤苦了。” 指甲一挑,嘶的一声,随手从钟子期脸上,撕起了一条面皮。 左首老人目光如炬,凛然道:“他果然是假的么?” “这还用问?”邋遢道士没有理他,指甲别着面皮,撕开人皮面具。但见这假冒钟子期的人,看去约有四十出头,瘦削脸、鹰钩鼻、双颧略耸,但却生的眉清目秀,白皙无须。 他不会是齐少宸,但也并不是铜沙岛主门下十个弟子中的一个,因为铜沙岛主十个男弟子,年纪都不会超过卅,此人却是四十开外的人了。 邋遢道上揭开了他的人皮面具,深深吸了口气,直起腰来,收过玉杯,朝岳小龙供拱手道:“属下幸不唇命。”便自退后几步。 右首老人骤睹此人面貌,手中龙头杖猛地往地上一顿,沉喝道:“孽徒,会是这畜牲!” 陆连生看的不禁一呆,失声道:“是单师弟。” 左首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钟子期果然遇害了!” 岳小龙道:“据在下想来,贵派钟掌门人也许仍然活着。” 左首老人道:“岳盟主方才还说过,三年前令堂彩带门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的推测,认为钟子期已经遇害了。” 岳小龙道:“不错,但那是三年前的推则。” 左首老人道:“三年前已经遇害的人,现在还能活着么?” 岳小龙道:“因为三年前失陷岛上的人,都没有死,只是被他们迷失神志,男的练为‘毒人’,女的练成‘阴人’,全被铜沙岛所用,为虎作伥。” 右首老人道:“令堂呢?” 岳小龙脸色微变,坦然道:“在下虽未见过家母,大概也被他们迷失了神志。” 萧不二在二人说话之时,朝陆连生道:“陆二侠。” 陆连生道:“萧老可有何见教?” 萧不二耸耸肩道:“见教不敢,小老儿想请教陆二侠一件事!” 萧不二指指假冒钟子期的汉子,问道:“陆二侠认识此人?” 陆运生为人正直,既然揭开面皮,只好点头道:“不错,他叫单少卿。” 萧不二道:“是陆二侠的同门?” 陆连生道:“是的。” 萧不二道:“小老儿只知终南五侠,却不知单少卿也陆二侠的同门师兄弟。” 陆连生迟疑了一下,才道:“他原是陆某师弟,但在三十年前,就被先师逐出门墙,已经算不得是敝派的人了。” 萧不二道:“陆二侠能否把单少卿因何被逐出贵派门墙之事见告么?” 陆连生为难的道:“这个……” 柯景星接口道:“此是咱们本门之事,无可奉告。” 萧不二道:“小老地如能知道他被逐出资派门墙的始末,也许可以对他假冒资派掌门之事,多几分了解,但陆二侠既然不愿说,那就只好算了。”接着抬目朝终南二老问道:“现在小老儿就把他弄醒过来,让二老问话吧!” 左首老人道:“不忙。”回头朝陆连生道:“连生,老夫觉得这位萧朋友说得不错,孽徒胆敢假冒掌门,他昔年被逐出门墙之事,也许你四师弟、五师弟和本门下代弟子,都还不知道此事经过,你说出来大家听听,也好释去众人心头之疑。” 陆连生不敢违拗,躬身应“是”,一面有意无意的看了柯景星一眼,才道:“单少卿原是三师弟,那时柯师弟进门未久,因单少卿人大他一岁,平时也最谈得来,柯师弟家在子午镇,他有一个胞姐,恰好也大柯师弟一岁,柯师弟常约单少卿到家里去,单少卿竟对他胞姐有了情意……” 他又望了柯景星一眼,说道:“其实柯师弟的胞姐,从小已许了同村一家姓甘的人家,单少卿常去柯师弟家,时间久了,自然也已知道,但他痴恋着柯师弟的胞姐,竟萌邪念,有一天趁柯师弟外出,藉放前去。竟图拈污柯师弟胞姐,想让生米煮成熟饭……” 萧不二虽在听他述说,心头却是不住的思索。 陆连生续道:“恰好柯师弟及时回转,听到胞姐哭喊呼救,匆匆赶入,瞧到单少卿正图用强,两人当场动起手来。柯师弟入门不过一年。自非单少卿的对手,被他一剑刺中右肩,单少卿也夺门逃走。” 他口气微顿,接道:“柯师弟心有未甘,赶回现去。禀报先师,先师听的大为震怒.依本门律条.奸淫妇女者死,要把单少卿依律处死。经大师兄和我再三苦求,认为单少卿只是企图玷污,尚未达成事实,请师父从宽发落,单少卿也痛哭流涕,愿受严厉处分,就这样被逐出终南门墙。他在走出观门之前,就把身上道袍脱下.尽力往门前一掷,说过一句话: “单少卿不把终南山倒过来,就不上终南山’。” 萧不二突然一拍巴掌,接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右首老人朝他瞪了一眼,问道:“你明白什么?” 萧不二耸耸肩嘻笑道:“法不传六耳,小老儿只能把我心中明白的,告诉盟主。” 说完,果然走近岳小龙身边.低低说了一阵。 岳小龙听的不住点头,就要邋遢道上杜景康过去,低低说了几句,邋遢道土杜景康躬身领命,飞也似的往山下奔去。 萧不二也在此时,又和谷灵子低声细语。 这一连串的举动,看的终南二老心头大疑! 右首老人微微变色,沉声道:“岳盟主,杜朋友到那里去了?” 岳小龙道:“在下要他去查证一件事。” 右首老人道:“什么事?” 岳小龙笑道:“等他回来,二老自会知道。” 左首老人颔首道:“终南派蒙盟主赐助,始能揭穿奸人阴谋,岳盟主此举,老夫相信必有缘故。” 岳小龙谦恭的道:“你老夸奖了,据在下推测,单少卿假冒贵掌门人,为时定然已久,也许一开始,铜沙岛派他来接掌掌门人的,至于桐柏大会上,却由齐天宸所主持,这些年来,他一直掌握着资派,必有许多措施,不利于贵派之处,也许他已在贵派之中,安置了不少同党,因此在下觉得让他清醒过来,该由二老问问他了。” 左首老人点头道:“岳盟主此话极是,那就劳资盟萧朋友,把他弄醒过来吧!” 萧不二不待岳小龙开口,摸出药瓶,顾了一颗“还魂丹”纳入单少卿口中。 不到一刻功夫。单少卿长长吐了口气,双目睁动,倏地翻身坐起,一眼瞧到终南二老,双双站在自己面前,心头不期一惊,来不及再看其他人的人,慌忙站起,躬身道:“二老……” 右首老人怒哼一声道:“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龙头杖闪电点出,一下敲在他膝盖分侧“地机穴”上。 单少哪身不由巴,扑的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道:“弟子……” 右首老人喝道:“单少卿你假冒钟子期,是什么人派人来的?” 单少卿听的恍如晴天霹雳,神色大变,但瞬即镇定下来,目光冷森,掠过了在场众人一眼,徐徐说道:“不错,单某是奉教主之命,暂代终南掌门。” 右首老人道:“钟子期是否已被杀害了?” 单少卿道:“钟子期好好的活着,这是齐教主交代的,只要无名岛掌握钟子期的生死,单荣才能安全。” 岳小龙心中暗暗道:“此人果然十分狡猾。” 左首老人道:“铜沙岛主派你来有何阴谋?” 单少卿道:“二老可以看得到。单某来此三年,除了终南派退出江湖,可曾动过终南派一草一木?” 萧不二大笑道:“二老这样问法,他那会说出实话来?” 右首老人道:“那要如何问法?” 萧不二笑道:“两位要想听实话,就得由小老儿来问他两句”。 左首老人道:“好,那就请萧朋友问他好了。” 萧不二忽然指指山下,笑道:“杜堂主回来了,小老儿先要听听他的消息,还是待会再问吧!”说完,舍了单少卿转身就走。 大家注目看时,果然山下正有一条人影,宛如星丸跳跃,一路飞惊而来,那人正是邋遢道士杜景康。 萧不二早已迎了上去,两人会面,并肩行来,大家不知邋遢道上杜景康去了那里? 但看他来的这般快速,相信去的地方,定然不会太远。 一回工夫,邋遢道上杜景康和萧不二已经回到林前,邋遢道上杜景康朝岳小龙躬身一礼,说道:“属下已经和萧护法说了。” 岳小龙点头道:“那很好。” 这两句话,好像在打着暗语,大家都感到奇怪。 萧不二朝柯景星列嘴一笑,道:“柯三侠,你想不想知道一件惊人的消息?” 柯景星冷冷的道:“此事如和终南派有关,有二老在场,萧朋友似乎应该告诉二老。” 萧不二道:“如果和柯三侠有关呢?” 柯景星道:“柯某本人,从不在江湖走动,并无惊人的消息可言。”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但惊人的消息,就出在柯三侠身上。”” 柯景星道:“柯某有什么惊人的消息?” 萧不二道:“柯三侠家中还有什么人?” 柯景星微微一愕,道:“柯某家中有什么人,关你何事?” 萧不二道:“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子午镇柯家,乃是望族,人口一定很多了?” 柯景星道:“我几个堂弟家中,人口不少,但柯某现在只剩孑然一身。” 萧不二道:“据我所知,柯三侠也有一子一女。”,柯景星似是触动老怀,心头一阵激动,作色道:“你问这些作甚?” 萧不二道:“因为小老儿听说,柯三侠的夫人在三年前逝世,接着令郎、令媛也先后凋谢,柯三侠觉得有些突然么?” 柯景星脸色连变,流露出无比沉痛,勉强道:“拙荆是病故的,小儿死于天花,小女却是坠井而亡,天丧柯某,夫复何言,萧朋友最好莫要再提了。” 萧不二道:“是非愈辩愈明,柯三侠妻子儿女……” 柯景星怒吼一声:“不要说了。” 萧不二道:“那,那么小老儿就问问这位单老哥,柯三侠的家小,可是你老哥杀死的么?” 大家听到这里,不觉“哦”一声,原来他转了个弯,主要是在问单少卿。柯景星星目中凶芒连闪,大声道:“你说什么?” 萧不二没有答话。 单少卿却接口道:“萧不二,你说对了,单某被逐出门墙,罪魁祸音,就是柯景星,我杀他妻儿,难道还不该么?” 柯景星身躯起了一阵颤抖,怒喝道:“恶贼,你拿命来吧!” 突然虎扑而起,双爪如钩,朝单少卿当头抓落,他听单少卿亲口承认杀害妻儿,盛怒之下,这下如被抓落,单少卿穴道受制,自然非死不可。 突然黑影一闪,谷灵子一下了挡在他面前,摇摇手道:“柯三侠不可造次,此人这时还死不得。” 柯景星盛怒之下,正待大喝“滚开”,但就在此时,突觉项颈上一凉,似有一条冰凉的铁链,围住喉头,束的极紧,心头不由一惊,瞥见一颗金色三角蛇头.缓缓昂起,就在自己鼻尖上吐着红信。 这下几乎吓出一身冷汗,那里还敢开口,站在那里,空有双手,就是不敢稍动。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对了,柯三侠只要站着不动,它不会咬你的。” 大家直到此时,才看清柯景星颈上,多了一个金项圈,那是一条剧毒无比的小金蛇!而且听口气,这条小金蛇还是谷灵子放出来的,但大家竟然谁也没看到谷灵子如何出手的! 最使终南派的人感到困惑的,是这些人(岳小龙等一行)究竟是敌是友?” 右首老人瞪了谷灵子一眼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谷灵子笑道:“老夫奉命行事,有什么不对?” 左首老人摆摆手,意思是要右首老人暂且忍耐,一面朝单少卿问道:“你用什么毒辣手法,杀了柯景星妻儿?” 萧不二道:“又来了,到底是你问他?还是小老儿问话?” 左首老人被萧不二间的一怔,竟然毫无怒意,点点头道:“好,好,还是你问吧?” 萧不二朝他嘴笑道:“嘻嘻,其实小老地完全是帮你们的忙。”接着问道:“你先杀柯是星?还是先杀他的家小?” 这句话,听得终南派的人,又是一怔! 单少卿冷声道:“柯景星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 萧不二道:“是么?” 单少卿大笑道:“我所以不杀他,就是要他亲眼看着妻儿一个个的死亡,让他痛苦到老……” 左首老人怒哼道:“好毒辣的心肠。” 萧不二耸耸肩道:“一点也不毒辣。”接着又朝单少卿道:“你姓单的真是聪明一时,懵懂一世,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单少卿道:“在下如何傻了?” 萧不二道:“你真的不知道?” 单少卿反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知道你这位代理掌门人,办事不力,已经被撤免了,不但撤免了,还要你的六斤四两。” 单少卿举目望了柯景星一眼,哼道:“就凭他?” 萧不二道:“难道小老儿还会说错?” 单少卿道:“你有证据?” 萧不二道:“想当然耳。” 单少卿道:“想当然的事,也可作真?” 萧不二道:“虽不中,也不远矣。” 单少卿淡然道:“你说说着?” 萧不二道:“唔,这倒可以。” 他干咳了两声,清清喉咙,说道:“你阁下终南被逐,大概很早就投到铜沙岛去了,因你经过终南派被逐出门的教训,为人就持重了许多,因此获得铜沙岛主的器重,才会派到终南派来当代理掌门人……” 他这番话听得单少卿只是点头。 萧不二又适:“铜沙岛主派你来,自然授意过你,要把终南派的人,逐一除去,包括二老在内,但你因在终南五年之中,深获二老爱护,师兄弟之间,也极为友爱,因此只杀了柯景星一家,对二老,对陆二侠等人,都迟迟不忍下手……” 单少卿黯然道:“二老待我甚厚,陆师兄又是我救命之人,教我如何下得了手?” 萧不二道:“你迟迟不肯下手,已经违抗了命令,但你又仗恃追随岛主多年,对派来协助你的人,也得罪了,老哥纰漏就出在这里了……” 单少卿道:“你再说的明白一些。” 萧不二耸耸肩道:“疏不间亲。” 他看单少卿脸上,渐露气愤之色,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续道:“你虽是岛主手下的老人,瞧不起毛头小伙子,但人家可是天子门生,小报告一个又一个的打上去,不由岛主不信,就这样你被判了死刑。” 单少卿道:“你如何知道的?” 萧不二笑道:“这还不简单?那位先生派到这里来的名义,也许是副掌门人,你如有事外出,就把掌门信符留下,由他保管。” 柯景星颈上缠了一个小金蛇,他直伸着脖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闻言大声道:“姓萧的,你胡说些什么?” 萧不二回头道:“你少说两句吧,再这么叫嚷,当心小金蛇咬断你的喉咙。” 柯景星心头一凛,果然不敢再说。 萧不二又道:“那位先生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好大喜功,本来命令上只要你单老哥去送死的,(指闯入毒林)他却假传掌门人令渝,要其余的人都进入毒林增援。这么一来,一举杀了终南五侠,他还可以假称敌势强盛,把终南二老也弄了来,一起恭送入林,你单老哥施了三年的事,这位先生一天就办成了,由不是一件大功?” 右首老人怒哼一声道:“柯景星,这是真的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何不问问这位单掌门人,他是不是柯景星?” 右首老人道:“难道他不是柯景星?” 萧不二笑道:“柯三侠三年前就遇害了,这位柯三侠,大概是铜沙岛主的高足吧?” 右首老人目注柯景星,还未开口。 单少卿道:“不错,柯景星是我杀的,他是岛主门下五弟子戚如风,顶了柯景星之名。” 柯景星脸色大变,怒叱道:“单少卿,你反了么?” 单少卿大笑道:“我早就知道教主派你来监视我的,老实说,我一直没向二老及陆师哥下手,一半也是你师父大信任门下弟子,兔死狗烹,我可没有这么傻。” 柯景星冷笑道:“你泄露机密,该当万蛇攒心……” 话声未落,突然左手扬起,飞射出一大蓬寒芒,朝单少卿当胸射去。这一下事起仓碎,等到众人发觉.一蓬毒针已经没入单少卿前胸,喉间一声轻吭,倒地就死。 就在大家注视单少卿之际,柯景星一个身子也砰的一声,摔倒地上。 右首老人讶然道:“这贼子怎么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服毒死了。” 右首老人气愤的哼了一声道:“没想到他会服毒自戕,真是便宜了他。” 萧不二道:“他被小金蛇咬着喉咙,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自然只有服毒自戕了。” 左首老人朝岳小龙供拱手道:“岳盟主拯救终南于沉沦之中,老夫兄弟代表终南,谨此致谢。” 岳小龙连忙还礼道:“老前辈言重,武林盟团结武林同道,对抗无名岛,志在自救救人,能为资派效劳,多一个盟友,就是减少敌人一分力量。” 左首老人欣然道:“对了,终南派既是武林中一个门派,自然也要参加贵盟的行列,岳盟主如有差遣,终南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如何加入法?” 岳小龙道:“老前辈好说,武林盟定于明年元旦,在镇江正式成立,届时只望贵派能派人参加就好。二位老前辈德望甚重,如蒙二老光降,定可使江湖同道,望风归来,武林盟幸何如之?” 左首第八呵呵大笑道:“老夫兄弟准去,哈哈,咱们几根老骨头,只要岳盟主用得着,老夫兄弟自当从旁协助。” 岳小龙大喜过望,拱拱手道:“二位老前辈慨允相助,在下这里谢了。” 左首老人回头道:“陆连生。” 陆连生慌忙答应一声,走了过来。 左首老人从怀中取出古玉令箭,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门派也不可一日无主。在钟子期末救出之前,这掌门人职务,由你暂代,还不把玄云今接过去?” 陆连生应了声,扑的跪倒地上,双手过顶,接过古玉令箭,才行站起,把令箭纳入收好怀中。 左首老人朝岳小龙一指道:“快去见过岳盟主?” 陆连生拱拱手道:“兄弟见过岳盟主。” 岳小龙慌忙迎前一步,握手道:“兄弟岳小龙,今后还要陆兄多多指教。” 当下由岳小龙介绍了凌杏仙、谷灵子、萧不二、邋遢道士杜景康等人,陆连生也介绍了杨永泰和万少夫两人,双方各自说了些久仰药话。 陆连生拱拱手道:“明主和各位老哥难得驾临终南,敝派凌霄阁已是不远,不如请到敝派稍息,也好让敞派稍尽地主之谊。” 岳小龙道:“目前距明年元旦,已只有短短三月时光,本盟草创伊始,一切都未就绪,在下急于赶去镇江,陆兄盛意,岳某只好心领了。” 陆连生道:“盟主既是这么说了,兄弟就不好勉强,明年元旦,兄弟自当赶去镇江,参加盛会。” 岳小龙道:“如此就好。” 当下向终南二老及陆连生等人—一作别,才和凌杏仙率同众人,朝山外行来。到得山下,萧不二忽然朝岳小拢拱拱手道:“小老儿有一件事,要禀报盟主。” 员小龙道:“萧护法有什么事,只管清说。” 萧不二道:“小老儿有个朋友,人称小鲁班司马弘,在崤山冯在地底城堡中,神秘失踪,当日小老地原是循着暗记,找他来的,巧遇盟主身负重伤,就把此事耽搁下来,如今离本盟成立,还有三个月光景,小老儿想趁这段时光,去查访小鲁班的下落。” 房小龙点头道:“在下当日,也是追寻司马弘下落来的,只有他能找出钢沙岛陆沉的原因,咱们要破无名岛,说不定仍得仗他之力,可惜丁福老身份泄露,这条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萧不二微微摇头道:“小老儿觉得小鲁班一定是被无名岛的人掳去的。” 岳小龙道:“莫非萧护法已经另有发现?” 萧不二道:“小老儿也只是推测罢了,因为无名岛一直想罗致司马长弘,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由黑衣堂主持,黑衣判官田布衣,在冯庄一住经年,可见黑衣堂把此事交由田布衣负责。司马长弘失踪,是在丁老哥假扮田布衣之后,如果司马长弘是被无名岛掳去的,丁老哥应该知道其事。” 岳小经听得一愕,不觉动容道:“萧护法此话有理,丁老福既然不知此事,那就是小鲁班并非无名岛掳去的。”口气微顿,接道:“但除了无名岛,又会是什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想再去崤山,仔细查勘一次,也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亦未可知。” 岳小龙道:“那么咱们大伙儿一起去,不好么?” 萧不二道:“本盟成立在即,筹备事项,千头万绪,盟主只管赶去镇江,这件事,就交给小老儿办好了。” 岳小龙想想萧老二说的不错,武林盟的成立,是江湖上一件大事,自己身为盟主,总不能抛开大事不管,去找没有一点眉目的司马长弘?这就点点头道:“萧护法说的也是,那就偏劳你了。” 唐绳武道:“小可和萧老丈同去。” 萧不二道:“小哥追随盟主,到了镇江,每个人都会很忙,还是小老儿一个人去的好。” 唐绳武道:“不,司马老丈替小可赶制暗器,二昼夜不眠不休,他人掳去,小哥为他稍尽心力,也是应该的。” 萧不二道:“小哥一定要去,小老儿有个伴也是好事。” 谷灵子从身边取出一个扇形铜管和三颗金蛋,如唐绳武道:“娃儿,你跟萧老哥同去救人,这几件东西,带在身上,也许有用。” 唐绳武自然认得,那扁形铜管,是无名岛精制专杀毒物的“灭毒喷筒”,三颗金蛋则是昔年火神罗煊的霹雳子。 唐绳武道:“大师伯,弟子已练成一身毒功,这东西还是留着将来好对付无名岛用的。” 萧不二却伸手从谷灵子手上,接过喷筒和一颗霹雳子,笑道:“咱们此行,也许有用,小老儿代收着吧!” 一面朝谷灵子道:“唐小哥说的也对,这霹雳子是昔年火神罗煊之物,在江湖上已难得一见,咱们取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这余下两还颗,还是仍由老哥收看,将来好用来丢到无名岛上。” 谷灵子笑了笑,依言收起两颗霹雳子。 萧不二、唐绳武二人,别过众人,先行上路,余人赶往镇江而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三章 深入虎穴 几天之后,萧不二和唐绳武,又回到了崤山小石涧。 前后不过半月时光,小石洞,这依山带溪的山村,竟似经历了十年沧桑,那疏落落的十几户山村人家,已经荡然无存。 再进去,那座大在院——冯庄,也不见了,剩下的是一片残垣瓦砾。 萧不二气愤的道:“这准是无名岛干的。” 唐绳武道:“何以见得?” 萧不二道:“当日小鲁班不是答应马飞虹三日之后应聘的么?准是小鲁班失踪之后,马飞虹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冯庄。” 唐绳武道:“那么前面十几户人家呢?” 萧不二道:“马飞虹昔年被魔教逐出门墙,中原武林没有他立足之地,远走关外,当了马贼头子,杀人放火,原是他的拿手杰作。” 唐绳武怒形于色道:“老丈是说这十几户居民,都被他杀害了?” 萧不二耸耸肩道:“大概是这样了吧。” 唐绳武道:“这马飞虹真是该死,下次遇上了,决不放过他。” 萧不二道:“马飞虹残杀无辜,真是恼羞成怒。” 唐绳武道:“是说司马老女不是他们掳去的。” 萧不二拍巴掌,笑道:“正是如此。” 唐绳武道:“不是无名岛掳去.那就难找了。” 萧不二笑道:“不管这劫持小鲁班的人是谁.咱们来了,好歹也总找得出个影子来。” 唐绳武听的心中一动,问道:“萧老丈,你好像心里已经有个谱儿了?” 萧不二耸耸肩道:“小老儿那有什么谱儿?走,小哥,咱们这趟白跑了,不如找个地方喝茶会。” 唐绳武心中暗暗奇怪,萧老大无缘无故要去喝茶?一面问道:“老大要到那里喝菜?” 萧不二嘻的笑道:“喝茶,自然要上茶馆去。” 唐绳武道:“这里有茶馆?” 萧不二道:“这里自然没有,咱们这就进城去。” 唐绳武道:“为了喝茶,还要进城去”” 萧不二耸耸肩,例嘴笑道:“难得有空咯,泡泡茶馆,也是人生一乐。” 唐绳武心知萧老丈要上茶馆,定有缘故,但他不说,也就不问。两人离开小石涧,就直奔永宁而来。 永宁只是一个山区间的小县,城内街道狭小,只有东大街和北城较为热闹,茶馆酒店和几家较为像样的商肆,都在这一带。 萧木二领着唐绳武,从北门找到东大街,永宁城里却只有一家客栈,茶馆倒有两家。 萧木二没去茶馆,却一脚朝客店中走去。 唐绳武暗暗觉得奇怪,萧不二明明说要上茶馆,怎么找到客店里来了?此刻回头还未下山,也不是落店的时候。心中想着,忍不住问道:“你老不是要去喝茶么?”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是要去喝茶,但咱们总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店伙瞧到萧不二那付模样,爱理不理的走过来道:“客官要房间?还是要统铺?” 萧不二瞪着豆眼,道:“有没有上房,要最好的。” 店伙一拐,陪笑道:“有,有,高等上房,每天三钱银子……” 萧不二摆手道:“领路。” 店伙看看萧不二,有些不大相信,你住得起高等上房?但口中却唯唯应“是”,领着两人来到上房,伸手推开房门,欠身道:“两位客官请看,这间房前后有窗,宽敞舒适,小店一共只有三间,是专门接待过路官眷,达官贵人住的……” 萧不二哼道:“达官贵人,要住你们这种上房?” 店伙道:“你爷可是嫌这间房……” 萧不二道:“算了,将就着,就这间吧!” 店伙道:“两位没有行囊吧?” 萧不二一扬手,他手腕里,套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笃的一声,放到桌上,高声说道: “咱们没有行囊,只有这么一个钱袋,里面少说也有八十、一百两赤金,小老地嫌带在身上不方便,想交到你们柜上去保管。” 说着随手抽开袋口,果然是黄澄澄的金子,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二三十锭,总在百两以上。 店伙看的一呆,慌忙巴结道:“两位客官请坐,小的替你老沏茶去。” 萧不二道:“不用了,咱们要上茶馆喝去。”随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 “算是赏你的,快拿去吧。” 店伙又是一呆、这锭银子,约模有一两五六、他没有想到瞧不起眼的糟老头竟是财神爷,茶水还没倒,一伸手就赏了银子,双手捧过,没命的称谢。 萧不二没再理他,和唐绳武出了客店,就朝北城四,一家叫兴隆园的茶馆走去。 到得门口不远,萧不二忽然弯下腰去,装作拔鞋,从他袖中取出一只破碗,覆到墙角下,然后又在碗上搁了一支竹筷。 他动作快速,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弯腰拔鞋,但唐绳武跟在他身后,看的清楚,心中暗暗纳罕。他不知那只破碗和那支竹筷,萧不二从那里弄来的?更不知道他在破碗上放一支竹筷,有何用意? 萧不二也没多说,直起腰,就往茶馆大门走去。一进门,迎面就是一道宽敞的大楼梯,楼下大厅都是贩夫走卒的粗人.人声嘈杂,乱哄哄的一片。楼梯口高拄着“楼上雅座”字样,当下就领着唐绳武举步登楼。 楼上果然清静的多,三间敞轩,放着许多方桌,围以藤椅。 此刻已是申牌时候,生意最清淡的时光,差不多只有四五成座头,有许多三五成群,正在静静的看人下棋,有些人却外躺在藤椅上打盹,鼾声呼呼。 萧不二和唐绳武找了一张方桌坐下。 早有茶楼博士迎了过来,含笑道:“二位喝什么条?” 萧不二道:“香片。” 茶博士又道:“二位可要什么点心?” 萧不二道:“茶先来,要什么再叫好了。” 茶博士连声称是,躬身退下,不多一回,就送来了一壶茶和一盘瓜子。 萧不二在桌上取过二个磁盅,替唐绳武斟了盅茶,然后又在自己面前斟满了茶,笑道: “小哥还是第一次上茶馆吧?” 唐绳武点点头道:“小可确是第一次。”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们四川,菜馆比饭店还多,四川人饭可以不吃,茶却不能不喝。” 唐绳武道:“喝茶原是为了解渴,喝多了,有什么意思呢?”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上茶馆并不是为了口渴,小哥多来上几次,就会知道。” 说着,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随手取过一个条盅,又取了一支竹筷,搁到茶盅的上面。 唐绳武方才看他曾在茶馆门口,覆了一支破碗,也是把一只竹筷搁在上面,这时又见他把竹筷搁在茶盅上面。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轻声问道:“萧老丈,你这是做什么?” 萧不二笑了笑道:“待回自会知道。” 唐绳武见他不肯多说,自己不好多问,就默默的磕着瓜子。萧不二也只是顾自的喝茶,谁也没有说话。 这样差不多过了顿饭工夫,只见从楼梯口走上一个身穿竹布衣衫的中年汉子,目光四下扫动了一下,举步朝萧不二桌子走了过来,也没待萧不二招呼,就像老朋友一般,在横头坐下。 萧不二还拿着茶盅,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那人,没笑,也没招呼。 那中年汉子伸手把竹筷从茶盅上取下,凑过脸含笑道:“老哥有事找兄弟?” 萧不二托着下巴的左手,大拇指摸摸鼻子,目中“唔”了一声。 那中年汉子在这一瞬之间,似是突然大吃一惊,立即收起笑容,神色恭敬,压低声音说道:“小的不知你老光临,实在该死,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唐绳武暗暗纳罕,忖道:“这人木知是何路数?” 萧不二缓缓说道:“小老儿就住在东大街悦来客栈。” 那中年人连连应“是”,迅速的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唐绳武愈听愈觉不解,心想:“萧老丈找那人有事,怎么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萧不二也没有再说,目送中年汉子下楼,依然若无其事,缓缓的喝着茶,但他眼角,却朝右首一张桌上瞟去。 那是两个人在下着棋.目注棋评.心无二用。 萧不二耸耸肩,打了个呵欠,起身道:“小哥,咱们该走了。” 唐绳武正感坐着无聊,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萧不二从怀中取出几文铜钱,往桌上一放,便相偕下楼。 出了茶馆,唐绳武实在瞥不住了.开口问道:“萧老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道:“说穿了一钱不值,那人是个贼。” “贼?”唐绳武奇道:“那么萧老丈找他则甚?” 萧不二笑道:“小哥别忘了小老儿是贼祖宗。” 唐绳武有些恍然,说道:“老丈可是要他去查司马老丈的下落?” 萧不二道:“连我贼祖宗都模不到半点眉目,这种小脚色那会查得出来?” 唐绳武道:“那你找他做什么?” 萧不二道:“我要他查另外一个人?” 唐绳武奇道:“另外一个人?那是什么人?” 萧不二笑道:“小哥也见过他,只是你也许忘了。” 唐绳武道:“老丈记的是怎么一个人呢?” 萧不二耸耸肩道:“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咱们躲在张老头的房里?不是看到有一个背负双剑的小童,在地下撬起一块方砖,钻了下去,小老儿就是跟他下去,才发现了地下城堡。” 唐绳武点点头道:“小可记得。” 萧不二道:“那小童既不是小鲁班的人,也不是无名岛来的,而且从那晚见过一次,从此就再没见过,你说了会是那一伙的人?” 唐绳武道:“老丈说他劫持了司马老丈?” 萧不二道:“就是因为我想起那块方砖下面,就是人工挖掘的一条隧道,通向地下城堡,和后来劫持小鲁班的地穴,极相类似。” 唐绳武道:“老丈认为这小童是那一路的人?” 萧不二道:“他们能在彩带门和无名岛双重监视之下,悄悄劫持小鲁班,而且不落丝毫痕迹,即此一点,就可以知道这帮人必然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江湖帮会,小老儿想到当时他们能瞒过彩带门和无名岛的耳目,也许并未把人弄走。” 唐绳武道:“你说的是司马老丈?” 萧不二道:“自然是小鲁班了,当时咱们都忙着追踪,他们极可能就把小鲁班藏在城里。” 唐绳武眼光一亮,口中兴奋的“啊”了一审。 萧不二笑道:“你莫高兴,现在事隔半月,他们早就运走了。” 唐绳武道:“那么我们还找得到?” 萧木二笑道:“所以我们要找个小脚色来问问,做贼的人,目光最亮,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唐绳武道:“原来老丈手下,还有许多人,分散在江湖上。” 萧不二耸着肩膀,嘻的笑道:“你当小老儿是坐地分赃的贼头儿?” 唐绳武道:“他不是老丈手下,怎会如此听话?” 萧不二道:“咱们这一行,不像别的帮会,有形式上的组织,但师徒相传,大家都守着祖师的规矩,不论走到哪里,只要是同行,都有互助的义务。” 唐绳武道:“小哥看了对老丈甚是恭敬。” 萧不二道:“那是小老几辈份比他高.我方才摸的还只是鼻子,若是搔起头皮来,不把他吓出尿水来才怪。” 唐绳武好奇的道:“什么叫做搔头皮?” 萧不二道:“搔头发,就表示贼祖宗。” 两人边说边走,回到悦来客栈,天色已快昏黑。 那店伙因萧不二出手大方,一见两人回转,立即迎着笑道:“二位客官回来了。”不待吩咐.抢在前面,替两人打开房门,掌上油灯,接着又送来茶水.一面伺候着道:“快是用饭的时候了,可要小的吩咐厨下准备?” 萧不二点头道:“好吧,你要厨下搞可口的做来就好。” 店伙又道:“你老要什么酒?” 萧不二道:“花雕!” 店伙答应一声,立即吩咐下去。 店伙送来酒饭,两人正在吃喝之际,门上响起了“剥落”之声,接着只听有人放轻声音说道:“小的姜七求见。” 启绳武起身打开房门,只见来人就是茶馆中见过面的中年汉子,这就点点头道:“兄台请进。” 姜七跨进后,立即恭敬的打了个供道:“老爷子正在用膳,小的打扰了。” 萧不二点头笑道:“姜老七,辛苦你了,快坐下来,喝一杯。” 姜七慌忙道:“老爷子不用客气,小的已经吃过饭了,再说,老爷子难得到永宁来,小的理该给你请安来的。” 萧不二夹了一筷菜肴,送到目中,一阵咀嚼,然后筷子期窗外一指,笑道:“姜老七,你把客人都给我接来了,你自然辛苦了。 说话之时,两只竹筷早已朝窗外电射出去。 但听有人大叫一声,“咕咚”栽了下来。紧接着有人厉声道:“老匹夫报个万儿。” 唐绳武目注窗外,霍地站起。 萧不二一手按在他肩头,微微摇头,一面朝窗外嘻嘻一笑道:“你们连小老儿都不认识,还在江湖混个屁?”说到最后,突然大声道:“记住了,小老儿就是萧不二。” 唐绳武道:“这两人不知道何路数?” 萧不二笑了笑道:“就是茶馆里坐在咱们右首下棋的两个朋友。” 姜七站在那里,一脸俱是惊诧之色,突然扑的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你老就是萧老爷爷,徒孙有眼不识泰山,务望老祖宗恕罪。” 原来萧不二在江湖偷字门里,辈份极高,目前在各地行道的弟兄,差不多全是他的徒孙辈了。 萧不二道:“起来,起来,小老地不喜欢这一套,我原不想告诉你的,不料这两个瞎了眼的朋友,非逼我亮万儿不可,来,来,姜老七,小老儿面前,别拘俗礼,你坐下来,咱们好聊。” 美七站起身来,那里敢坐? 萧不二道:“小老地约你来,就是有件事要向你打听,你这么站着和小老儿说话。等话说完,小老儿这条项颈也差不多僵硬了一半。” 姜七心中暗道:“这位名满天下的老祖宗,说话倒也风趣得很。”一面恭敬的道:“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当下就在萧不二横头坐了下来。 萧不二目光一抬,道:“你是本地人?” 姜七道:“是,小的原是虞氏人,落籍在此。” 萧不二道:“你对城里的清形很熟么?” 姜七道:“先父在世之日,曾在东大街有一家布庄,小的可说从小生长于此,别说城里,就是城外方圆五十里,小的也一样熟悉。” 萧不二道:“好,我先们你,这一带是什么人的势力?” 姜七道:“这里邻近洛阳,谁也不要这块小地方,除了过路的武林人,这倒是谁的势力也没有。如果一定要说谁的地盘,那就只有部山派离的最近,但那些鬼徒鬼孙,也很少到这里来。” 萧不二点头道:“没错,大城镇的边上,往往就是三不管地带,看来你倒是这里的地头蛇了。” 姜七脸上一红,道:“小的从不在本地做买卖,伙计们也都在洛阳,因此城里城外,大家还卖小的一些交情,你老要打听一件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唐绳武暗道:“好啊,原来他还是坐地分赃的贼头,但他穿着一件竹布长衫,从外貌看来,竟是一个十分诚朴的乡巴佬。” 萧不二道:“如此甚好,我要问的是半个月前之事……” 姜七口中“啊”了一声,抢着道:“半月前,不知为了什么,北门外一带,突然出现了不少武林人物,据说彩带门的少门主也曾在那里露过面……” 萧不二道:“你知道还有那一路的人呢。” 姜七道:“另外据说在江湖上已有三年不曾活动的朱衣门的人,也赶来了。” 萧不二道:“还有呢?” 麦七道:“小的只知道这两起人,都到过小石洞,旁的就不知道了。” 萧不二有些失望,问道:“那么城里有没有江湖上人落脚?” 姜七道:“没有,这里邻近洛阳,除了过路的,很少有武林人到城里落脚……” 萧不二道:“你再想想看?” 姜七想了想,依然摇摇头道:“小的真的想不起来,那几天城里有什么武林朋友?” 萧不二道:“有没有可疑人物,在城里落店?” 姜七道:“这里就只有一家客栈……哦,有一帮走江湖卖解的,在这里住过,他们是从洛阳来的,要上长安去。路过此地,歇了几天,那是几个跑江湖卖解的,也称不上武林中人。” 萧不二极为注意,问道:“你认识他们?” 姜七道:“不认识,他们一共只有四个人,带着几只箱笼。” 萧不二道:“你说得清楚一些。” 麦七似乎深感奇怪,望了萧不二一眼,续道:“这四人中,班主叫王麻子,和妹子王幺姑,还有两个是伙计,王麻子练过硬功,可以一掌切碎七块砖头,王生姑会走绳索,两个伙计只是敲敲锣鼓,和管理箱笼的角色。” 萧不二道:“箱笼里是什么?” 姜七道:“大概有四五只箱笼.除了衣物,还有一头獒犬。 一只金丝猴、一只穿山甲,还有一个人……” 萧不二心中一动,问道:“那人躺在箱笼里么?” 姜七道:“其实他们应该说是有五个人,只是其中一个,一直和猴儿住在一个笼子的朱儒,骑在狗背上,就和咱们骑马一样。” 萧不二眼睛一亮,急急问道:“这人是何模样?” 姜七道:“说来真也可惜,这人除了身子太小,人着实生得不错,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真是一表人才,所以他特别逗娘儿喜爱。” 不错了,他口中说的小人,准是在张老头房里见过的那人! 萧不二一手抚着他几茎鼠髭.沉吟道:“你说他们是上长安去的?” 姜七道:“小的听他们这么说,是不是去了长安,小的就不清楚了。”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老远莅永宁,就是为王麻子他们……” 萧不二道:“小老儿是找一个人来的,也许和他们无关。” 目注姜七,又道:“对了,你方才提起过小石洞,可知小石洞十几户人家,怎会突然烧光了?” 姜七道:“这个好像是江湖人下的毒手,据小的推测,不是朱农门就是彩带门干的。” 萧不二道:“村里的人呢?” 姜七道:“奇怪也就在这里,十几户人家都烧光了,就是不见一具尸体,地保报了官,因为没有人命,也就算了。” 萧不二心中暗道:“这几个贼人,好毒辣的手段,敢情用了消形散,杀人放火,尸骨无存。” 姜七见萧木二没有作声,躬身道:“不知你老还有什么吩咐?”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没有了,小老儿要打听的,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姜七道:“你老到底要找谁?” 萧不二摇摇头道:“说也没用,你不会知道的。” 姜七躬身道:“你老别无吩咐,小的告退。” 萧不二道:“好,你可以走了。” 姜七恭敬的朝萧不二行了一礼,又朝唐绳武拱拱手,退出房去。” 唐绳武道:“萧老丈,看来司马老丈是被王麻子一帮人劫走的了。” 萧不二望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想到了?” 唐绳武道:“小可觉得他们带了几只箱笼,如果把火装在箱里,什么人也不会注意。” 萧不二点头道:“不错,起先小老儿还有些疑问,如今全解开了,他们带的一只穿山甲,大概是久经训练,善于钻洞,张老头房里,方砖底下一个主穴,和后来劫持小鲁班的地穴,都是它的杰作了。” 唐绳武道:“只是这伙人,已经走了半月,又到那里去找呢?” 萧不二笑道:“你总该知道声东击西这句话吧,那是用兵之道,贵在出奇制胜,本来要攻击西地,但却声言攻击东地,用以搅乱敌人耳目,那王麻子说的从洛阳来,要西去长安,以小老儿推测,他们其实是往东去的……”说到这里,突然顿顿脚道:“糟了,咱们快走!” 唐绳武诧异的道:“老丈想到了什么……” 萧不二不容他多说,急急推门而出,一面催道:“不用多问,快跟我来。”匆匆往外行去。 唐绳武跟在他身后,出了客店,走没多远,只见街上围着一大圈的人,似是在瞧热闹。 只听有人说道:“好毒的蛇,看来是七步蛇咬的了?” 萧不二挤到里面,举目瞧去,果见一个人倒卧地上,那不是刚从客栈出来的姜七,还有谁来? 萧不二皱了一下眉,暗暗叫道:“果然来迟了一步。” 唐绳武真的一呆.忍不住道:“老丈,那不是姜老七么? 他怎么了?” 萧不二道:“咱们进去看看。” 二人走到姜七身边,低首看去,只见他双目圆睁,犹留着惊布之容,肤色已呈灰黑,显然中了剧毒! 萧不二伸手往他胸口一摸,全身僵冷,业已死去了一回,一条右腿,肿得甚粗,色呈乌黑,伤口在足踝上,还在流着黑血。 唐绳武低声问道:“老丈,他是给蛇咬了一口么?” 萧不二缓缓地起腰来,凝重的道:“不错,这是一种剧毒无比的追风乌梢蛇咬的,奇怪,这种追风乌梢蛇,只有广西深山中才有……” 话声未落,突觉身后似有一缕极其轻微的尖风急袭而来,萧不二是何许久,他身形有意无意的一侧,伸手拍拍唐绳武肩膀,说道:“咱们回去吧!” 他这一侧身,拍唐绳武肩膀,那支细小暗器,正好从他助下接过,他左手轻轻拈住,那是一支细如牛毛的喂毒吹针。 萧不二心中暗暗一凛,村道:“果然会是苗人。”心念转动之际,目光已迅速朝人群中扫去,但围着这么一大圈的人,你能找得出谁来? 萧不二也没有说什么,两人挤出人群,回转客店,刚一推开房门。萧不二忽然轻“咦” 了一声,说道:“咱们房里,有人来过了。”举步跨进房去。 唐绳武跟在他身后,问道:“老丈如何知道有人来过了?”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若连这点也看不出来,还配称贼祖宗么?”目光一转,瞥见临窗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柬,急忙走了过去,伸手取过,信封上赫然写着:“萧兄升启” 四字。 信封并未封口,萧不二伸出两个手指头,抽出笺纸,只见上面写道:“书奉萧兄台尊右:睽违多载,正切驰思,欣闻云施西来,局胜欢忡,明日日落时分,当遣专人奉还于洛城西门,敬备菲前。藉叙契阔,幸垂鉴焉。敌人知名不具。” 萧不二看的暗暗皱眉,心想:“今晚一连串发生之事,都和此人有关,这是什么故人?” 唐绳武问道:“这信是什么人写的?”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明天傍晚,有人请咱们吃饭。” 说着,随手把信笺递了过去。正好店伙提着一壶开水,进来彻茶。 萧不二问道:“伙计,方才咱们出去之后,可曾有人来过么?” 店伙听的一怔,忙道:“没有啊,你老可是丢了什么吗?” 萧不二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店伙退出之后,唐绳武低声问道:“老丈知道这人是谁么?” 萧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自称故人么?那一定是小老地认识的人了。” 唐绳武道:“那是说老丈也不知他是谁了。” 萧不二道:“见了面就会知道。” 唐绳武道:“老丈准备去赴约么?” 萧不二道:“咱们是找人来的,既然有人出面计约,如何不去?” 唐绳武道:“小可也要去么?” 萧不二笑道:“小哥是作什么来的?有了线索,你能不去么?” 唐绳武道:“但他信上,没提小可。” 萧不二笑道:“小哥可以扮作我的徒儿,咱们见机行事。” 唐绳武点点头,两人喝了一杯茶,也就熄灯就寝。 快近三更时分,唐绳武睡梦之中,依稀听到屋瓦上悉佩有声,倏地睁目,正待翻身坐起! 只听萧不二以‘传音”说道:“小哥醒了么,快别动。” 唐绳武暗忖:“原来萧老丈早就听到了。” 心中想着,但见从屋梁上缓缓垂下一团黑影,那黑影蠕蠕而动,竟然是一个拳头大的蜘蛛。两颗豆眼,惨绿有光,四对钢钩似的脚上,生着刺一般的黑毛,一望而知是剧毒之物。 那蜘蛛下落之势,极为快速,眨眼之间,已落到帐上,稍微停的一倍,就活帐门缓缓朝床上爬来。 萧木二早就等候着它,就在那蜘蛛爬到帐门之际,手指轻轻一按,“灭毒喷筒”“噎” 的一声,喷射出一团水雾,朝蜘蛛身上罩落! 说也奇怪,那蜘蛛好像识得利害,立时始伏不动,等水雾喷过之后,它似是负了伤一般,突然发足急爬,飞快的往床下爬去;但它只爬了二尺光景,忽然停住,原来它四对毛脚已经起了痉挛,一阵颤抖之后,“嗒”的一声,在地板上跌落。 唐绳武暗暗忖这:“看来这灭毒喷筒中所贮的药水,厉害无比,这大一个蜘蛛,只被喷上了少许,眨眼之间,就死去了。” 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又想:“这药水能在眨眼之间,迅速杀死毒物,极可能也是毒性极烈之物无疑,大师豢养各种毒物,这喷简对他是个大克星。实在应该由他老人家保管,也许可以研制出化解办法来,不然他老人家一身毒物,就永远受制于人了。” 突然瓦屋上传来一阵轻微细响,但见一处裂开的瓦缝中,迅速速爬下四五条尺长蜈蚣,一下落到帐顶之上,往下爬来。 这几条蜈蚣,都有三个手指并起来那么粗,长约尺许,均是罕见毒物,自己两人纵是炼成了毒功,不畏毒物,但遇上这等剧毒之物,却也不敢轻易用手去抓。 萧不二迅快的举起喷筒,朝几条蜈蚣上喷去。 灭毒喷简果然灵效无比,这一喷之下,立听到接连响起四五声“拍”‘啪”之声,那五条蜈蚣一起跌落地面.但见它们昂起前头双约,在地下打了几个转.便自不动。 萧不二骨碌碌从床上跃起,仰脸低笑道:“小老儿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朋友快不可恶作剧了。” 话声方落,但声屋面上登时响起轻微的声响,飞快的逸去。 萧不二耸耸肩,回身躺下,拉过一条棉被,正待睡觉。 唐绳武低声叫道:“老丈……” 萧不二道:“没事了,快睡吧,反正明天就会见到他们主子了。” 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萧不二把死了的蜘蛛、蜈蚣,一齐包了,和唐绳武会账出门,朝洛阳行去。 中午时分赶到宜阳,只见路旁迎出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含笑招呼道:“两位客官,可是从永宁来的萧大爷么?” 萧不二颔首道:“没错,你是……” 那伙计模样的人陪笑道:“小店酒席已备,小的特地在此恭候,两位请随小的来。”说完,领着二人,朝一家酒馆走去.到得门口,连连抬手肃客,躬身道:“二位请。” 萧不二跨进店堂,立时又有二名店伙迎了上来,连连哈腰,说着“请”字,把两人迎到楼上。 这时正当中午,直阳是洛阳近邑,往来旅客,差不多都在这里打尖,楼上雅座,已有九成座头。但见中间一席,已经放好杯筷,却是空着,伙计引着两人走到那张席上,拉开椅子,陪笑道:“客官请坐。” 另一名伙计立即端上茗茶,然后退了下去。 唐绳武道:“老丈,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笑道:“大概是小老儿那位老朋友替咱们定的酒席,而且已经会过账了。” 唐绳武道:“这人为什么替我们定酒席呢?” 萧不二扭扭头,喀的笑道:“这就是老朋友咯!” 二人说话之际,两名店伙陆续送上酒菜,海陆珍送,备极丰盛,一盘盘的大菜,放满了一桌,简直是一席上等酒筵,别说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吃不完。 萧不二举筷笑道:“小哥,请吧,老朋友的一番诚意,咱们不可辜负了。”说完,就大吃起来。 许多食客,先前还当这老少二人在这里宴客,如今眼看只有他们就吃喝起来,莫不暗暗觉得奇怪。 萧不二也不去理会他们,只顾大吃大喝,点心,荣肴,还在一道道上来,两人那里吃得下这许多东西,每一道菜,只不过动上一二筷,就撤了下去。 一会工夫,两人停下筷来,店伙送上面巾,萧不二抹抹嘴巴,偏头问道:“伙计,账已经付了吧?” 那伙计连忙陪笑道:“是、是,你老的朋友已付过了。” 萧不二摸出一锭银子,赏了店伙,就和唐绳武起身下楼,在店伙们的高声谢赏中、扬长出门而去。 一路无话,赶到洛阳,差不多是黄昏时分。刚刚进入城门,就见一个三十左右的青衣汉子,迎面走来,朝萧不二拱拱手道:“这位就是萧大侠么?” 萧不二道:“不敢,小老地正是萧某。” 那汉子道:“小的奉命迎接萧大侠而来,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萧不二道:“贵上何人?” 那汉子笑道:“小的只听敝上说萧大侠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旁的就不知道了。” 萧不二道:“资上现在何处?” 那汉子道:“小的替两位领路。”转身朝前行去。 萧不二、唐绳武两人紧随那汉子身后,转过几条大街,忽然折入一条僻静的巷子。” 那汉子行到一座高大的黑门面前,脚下一停,回身说道:“二位请稍候。” 急步跨上右阶,举手叩了两个门环。 只听“呀”的一声,木门开启!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当门而立,问道:“客人已经来了么?” 那汉子道:“到了。” 挽手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托在手中。 黑衣老八点点头,朝萧不二和唐绳武二人打量了一眼,便自闪身让开。 萧不二觉得那黑衣老人权目奕奕,分明是个身怀武功之八,心中暗自纳罕,不知他们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那汉子躬躬身道:“二位请进。” 两人也不客气,拾级而上,进入大门.但听身后“砰”然一声,两扇木门已经关了起来。 萧不二也不以为意,只是随着那汉子行去。快到二门,但见两扇黑漆高大门户,还是紧紧关着。 那汉子领着两人不走二门,却朝右首长廊走去。那是一道腰门,他趋前一步,举手叩了三下门环,便即退下,躬身道:“门内另有迎接两位之人,恕小的告退。”说完,便自退下。 唐绳武心中暗道:“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竟有这般神秘。”心中想着,但见一扇黑门启处,迎出一个黑衣童子,欠身一礼道:“小人替二位带路。” 这时天色早已全黑,两人凭仗目力,还可看得清楚,门内又是一条长廊,雕栏曲折,两旁种着不少花木。 那黑衣童子脚下甚是轻快,一会工夫,已到长廊尽头,迎面一道月洞门,但两扇朱门,还是紧紧闭着。 萧不二摸着下巴,哼道:“你们主人架于实在不小,老朋友来了,不亲自出来迎接,还把门户一道道的关起来。” 黑衣童子没有作声,走到月洞门前,伸手朝门框上按了两按。萧不二是何等人,一眼已看出这道月洞门是钢铁铸成,但也并没说破。既然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此时,但见两扇朱门,缓缓向两旁移了开去。黑衣童子身于一侧,躬身道:“二位请进。” 萧不二举目望去,月洞门里面,竟然一片幽暗,不见灯光! 这一点,萧不二早就发现,这幢大宅院,自己从大门进来,一直就没有见过灯光。 只见这两扇月洞门里面,似乎特别显得黑暗,黑暗对萧不二而言,并不足以构成威胁,使他望而却步。 反的,黑暗是他最习惯也没有了.但使他觉得奇怪的,是这座月洞门里面,绝不是院落.也不是房屋.竟然又是一条宽敞的走廊。 走廊怎会如此黑暗?那就可以想得到这条走廊.不通丝毫天光。 萧不二纵然想不透这位“老朋友”如此安排.究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毫不思索的走了进去。 那黑衣童子已在门外站停,并没跟入,腿就在两人跨进月洞门,才走了前步,只听“砰”然轻响,身后两扇门便已关上。 两人眼前,登时变的一片漆黑! 唐绳武听出声音不对,警觉的道:“那是两扇铁门.咱们上当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为师的早就看出来了。” 他把“为师”二字,特别说的口音较重,那是暗示唐绳武,咱们此刻,是师徒二人,你别说漏了嘴,叫我“老丈”。 唐绳武自然听的出来,暗暗一笑,忙道:“师傅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要进来?” 萧不二笑道:“为师是赴老朋友之约来的,怕什么?” 他已经看清楚这里只是一道空无一物的走廊,因此他一边说话,一边就举步朝前走去。 唐绳武跟在他身后,一手紧接剑柄,耳目并用,全神戒备。黑暗之中,甚是平静,好像他的戒备是多余的。 估计只走了十几步路,便已到了尽头处.萧不二脚下堪堪一停,耳中闻到一阵轻震,接着便有一股轻微的凉风,迎面吹来。 萧不二经验老到,已可听出那一阵轻震,准是墙间有一座机关控制的门户,现在已经打开。而那一股凉风,正是从门内吹出来的。 门移开了,但这道门户,使萧不二觉得有些犹豫,因为门内依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没关系,只是这股凉风,显的不大对头,经验告诉他,这种凉滚的风,该是从地窖里吹出来的。 这位不知名的“老朋友”,一路把自己两人,引来此地,这回又要把自己引入地窖,究竟弄的是什么玄虚? 萧不二想到这里,忍不住探手入怀,摸出千里火筒,正待打亮! 突见前面不远的地上,出现了一圈黯淡昏黄的灯光,缓缓朝前移动。 萧不二果然没料错,这道门户之内,地势缓缓向下延伸,似是一条通向地下的隧道。正因四外一片漆黑,这圈黯淡灯光,也显得昏黄无力。除了可以照着你往前去,不致走错,四外景物,根本无法看的清楚。 萧不二朝身后唐绳武低声道:“快随我来,但必须看清脚步,不可走错一步。” 话声一落,立即举步朝那圈灯光追了上去。那灯光冉冉而行,好似低低的浮在地面上,行动并不太快。 萧不二追上那圈灯光,才看到前面有一只纤小的弓鞋,在地上移动。那是一个女子提灯前导,只是灯光是朝地下照射,所能看到的除了又尖又翘的一只弓鞋,和两条葱绿滚边的裤管,在前面晃动,就什么也看不到。从这女子的弓鞋裤管推测,定然年轻被轻,敢情是个使女。 萧不二轻咳一声,问道:“姑娘要把小老儿师徒,引去那里?” 那使女道:“我家主人已在花厅上恭候,小婢是替二位带路的。” 声音娇脆,果然是个少女。 萧不二心头微微一笑,又道:“你们主人既在花厅等候,干么要小老几绕上这么一个大圈子?” 那使女道:“凡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都得走这条路。” 萧不二心中暗道:“自己料的不惜,这条路果然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你迷乱方向而已。”接着说道:“你们主人信上,自称和小老儿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但小老儿却一直想不起是谁来?” 那使女笑道:“你老见到主人,自会知道。” 萧不二道:“但小老儿有个脾气.就是喜欢先错上一猜。” 那使女娇笑道:“那你就猜咯!” 隧道一路往下,但走了百来步之后,已经到了平坦之处,这一段路,却有了岔道,也有了拐弯转角。只是随着灯光而行并不觉得,好像一直走着直线。 萧不二是贼祖宗,别说还有灯光引路,就是你蒙着他眼睛,走过一次,第二次就成了他的老家。 因此毫不注意,只是和那使女说道:“以小老儿猜测,你家主人,有这么大的一座宅院,准是一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 那使女一面引着他拐弯,一面嗤的笑道:“你猜错了,我家主人,已有多年没在江湖走动。” 萧不二道:“隐迹多年,那就更不好猜了,小老儿这一路上,看到不少贵府的管家们,一望而知,个个都有绝高身手,不知你主人从那里去物色来的?” 那使女低笑道:“咱们都是……” 他突然警觉萧不二是在套她的口气,就倏然住口。 “咱们都是什么?”萧不二听她忽然不往下说,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那使女尖哼一声,道:“我不说了。” 萧不二躬着腰,问道:“为什么?” 那使女道:“没有什么,你想问什么?不会去问我家主人? 泄漏机密,按帮规就是死罪,小婢可没有这个胆子。” “帮规”,萧不二又听到了一句,好像这里是一个什么帮? 不错,这一路过来,在他们来说,已经布置的十分神秘,但这点机关布置,在萧本二眼里,简直如同儿戏。 这就是他们要把小鲁班司马长弘“请”来的主要原因了。 隧道之中,转了几个弯之后,现在地势已经逐渐往上了。 执灯少女莲步细碎,款款而行,果然不再说话,但萧不二岂肯放过机会,耸耸肩,又道:“你们这座地道里,倒有着不少间房屋。” 那使女奇道:“你看到了?” 这里比墨还黑,萧不二看得到?但由这使女的口气听来,就证实地道里果然有着不少间房屋了。 萧不二暗暗一笑,道:“小老儿只是想罢了,地道里要是没有房屋,干么要造这条地道?” 那使女道:“那是隧道咯,主人在花厅等候,不走隧道,如何过去?” 萧不二突然心中一动,暗暗哦道:“是了,方才那汉子把自己两人,领到一条小巷之中,那座屋宇最多只有两进,但这条隧道,少说也是半里来长了。那是他们主人,另在一处秘密之处,说不定已经穿过了几条街,也说不定已经不在城中,因为方才那条小巷,业已邻近北城,半里以外,不就已是山麓?” 萧不二心念不住的转动,只是猜不透这位神秘主人究竟是谁?正行之间,前面灯光忽然熄去,眼前登时一片漆黑。 只听那使女道:“二位可以出去了。” 话声甫落,身前不远、已经响起一阵轧轧轻震,两扇月洞门缓缓开启。! 萧不二、唐绳武相继跨出门外,但觉清风拂面,星斗满天,自己两人正站在一条花木扶疏.回栏折曲的长廊之上。 两扇月洞门,已经缓缓合拢,门外左右两边,早已词立着两名身穿浅紫衣裙、手执纱灯的使女。看到两人走出,立即一齐躬下身去,檀口轻启,莺声呖呖,齐声说道:“小婢给贵客引路。” 没待二人开口,环佩叶咚,并肩在前引路。 萧不二心中暗道:“此人排场倒是不小。” 当下也不多说.就和唐绳武随着两名使女身后,朝厅上行去。 这条长廊,似是直通前院,但行到一半,两名使女便自向右拆去,穿过花架,进入一道腰门。那是一个宽敞的院落.花厅上灯烛辉煌,如同白昼。 两名使女领着两人刚刚走近阶前,只听敞厅上上传出一个沙哑的笑声,说道:“萧老哥远来,兄弟有失迎迓。” 随着话声,抢出一个紫脸浓眉,矮胜身材的紫袍人来,朝萧不二连连抱拳作揖。 萧不二不觉怔住了。 他一生闯荡江湖,不论识与不识,只要江湖上有些名头的的人物,多少总有个耳闻,此人自称故人,但见了面,竟然从未见过,连他声音也陌生的很。不但自己熟人中没有这样一位仁兄;就是江湖上,也没有听过有这样一号人物? 萧不二尽管心头浮疑,脚下却是没停,双手一拱,嘻嘻笑道:“你老哥坐在厅上,却叫小老和师徒两个,摸黑走了这许多路。” 他没问紫袍人是谁?这口气倒像真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紫施人呵呵一笑,抬手肃客,说道:“快请里面坐。” 萧不二也不客气,昂然进入花厅,分宾主落座。两名紫衣使女,立即替两人送上香茗,回身退下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四章 中原豪杰 萧不二摸着下巴,目光转动,耸耸双肩,凑近过去,低笑道:“老哥多年没在江湖走动,这回东山再起,看来看实得意?” 紫袍人似乎微微一怔,目露寿光,说道:“萧老哥似乎已经知道了?” 萧不二喀的笑道:“江湖上的事儿.小老几多少总有个耳闻。”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知道瞒不过萧老哥。” 说到这里,忽然举掌拍了两下。但见两名紫衣使女翩然而出,一齐躬身伺立。 紫袍人吩咐道:“开席。” 两名使女领命退下,霎那工夫.但见七八名紫衣使女,忙着在花厅上摆好碗筷,陆续送上酒菜。 紫袍人起身肃客,呵呵笑道:“萧老哥远来不易,兄弟算是替贤师徒洗尘,咱们不用客套,来,来,快请入席了。” 萧不二也不客气,师徒两人坐了客位,紫袍人含笑作陪。 三人才坐下,立即有两名紫衣使女双手捧着酒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紫袖人举杯道:“萧老哥,咱们已有三十年不见,兄弟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萧不二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是了,他不但自己一身紫袍,连使女也全是一身紫农,莫非就是昔年的玉箫郎君沈紫贵?” 说起当年的玉箫郎君沈紫贵,不但风度翩翩,武功也着实惊人,那时不过二十岁年纪,以一支紫玉箫,打遍大江南北,博得玉箫郎君的美号。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少女,为他暗暗倾心。 只是玉箫郎君身材硕长,当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少年,纵然年岁不饶人,不复当年俊逸,也不会变得又矮又胖?看来又有些不像。 萧不二心中想归想,一面也举起酒杯,笑道:“小老儿不会说客气话,老哥盛情,小老儿这里谢了。”说着,也一饮而尽。 身后两名执壶使女,立即替两人斟满了酒。 萧不二朝唐绳武道:“徒儿,现在该你敬这位沈大叔了。” 他这句话,自然有意试探的。” 唐绳武依言起立,恭敬道:“晚辈敬沈大叔一杯。” 紫袍老人含笑道:“好,好,我是主人,该是我敬小兄弟的。” 两人说话声中,互敬了一杯。 萧不二见他并不否认,好像真是姓沈,但越是如此,愈觉疑窦重重。 五六名使女莲步细碎,不停往返上菜,这一席酒,当然比中午酒馆里的菜,更为精美。 萧不二三杯下肚,一张瘦削脸,已被酒气薰的通红,突然酒杯一放,偏头问道:“老哥柬邀小老儿师徒前来,不会光是喝酒的吧?” 紫袍人大笑道:“兄弟和萧老哥三十年不见,日昨听得萧老哥侠踪,就在函谷附近,特地请萧老哥前来一叙,自然就是喝酒的了。”接着举筷指指菜肴,笑道:“来,来,萧老哥,小兄弟,咱们趁热,先吃些菜,今晚咱们可得尽兴。” 萧不二夹了一筷菜,送入嘴中,一面说道:“小老儿是个直性子的人,你老哥若不和小老儿说说清楚,小老儿连这杯酒都喝不下去了。” 紫袍人笑道:“今夕只谈风月,这席酒是专替萧老哥贤师徒洗尘的,多年老朋友,见了面,就该喝个痛快,兄弟总不至于会在酒中下毒吧?” 萧不二耸耸肩,嘻的笑道;“这可很难说。” 紫袍人脸色突变,哼道:“兄弟把萧老哥当作朋友,萧老哥竟然对兄弟如此见外?” 萧不二嘻嘻一笑,洪拱手道;“这个你老哥可不能怪小老儿,实在是老哥你太以神秘,使小老儿有如坐针毡之感。” 紫袍人歉然造:“兄弟确有使萧老哥感到不快之处,这只能说兄弟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务望萧老哥原谅,但兄弟以地主之谊,对萧老哥实是一片诚意。” 萧不二笑道:“你老哥对故人的盛情,小老地至感荣宠,说句老实话,小老扎实在连你老哥是谁,都还不知道。” 紫袍人微微一怔,说道:“萧老哥真的不知道。” 萧不二耸耸肩道:“你自己不说,小老儿如何会知道?” 紫施人道:“萧老哥方才不是说,已经知道了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那是小老儿唬唬你的,身入虎穴,总得唬上几句,显显自己的神通。”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差点真给萧老哥唬倒了。” 接着又道:“其实萧老哥早已猜到了,兄弟正是沈紫贵。” 萧不二双目一睁,伸手重重的在沈紫资肩头拍了一下,大笑道:“果然是你,哈哈,你老哥当年是个翩翩佳公子,怎么变成了一个肉团?” 沈紫贵轻声道:“这是兄弟为了掩人耳目,才放意这般改扮的。” 萧不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哇,你老哥三十年不见,几时学会了役使毒物?” 沈紫贵愕然道:“萧老哥你说什么?” 萧不二嘻的道:“小老儿给你带来了一包礼物,你老哥拿去看看。” 说完,把身边一个包裹,递了过去。 沈紫贵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萧不二道:“你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沈紫贵略作犹豫,伸手朝伺立的一名使女一招叹道:“你把它打开来。” 那使女放下酒壶,纤纤玉手解开包裹上的环结,随手打开包裹,口中不禁尖叫一声,往后连退。 萧不二嘻嘻笑道:“姑娘莫怕,那是死的。” 原来包裹中,正是一只拳头大的黑毛蜘蛛,和五条色呈紫红的大蜈蚣!这些毒物。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但,看去依然和活的一样,难怪这使女要吓的尖叫起来。 沈紫贵炯炯目光,注视着包裹中的毒物,徐徐说道:“这几条蜈蚣和这只蜘蛛,都是奇毒之物,萧老哥那里弄来的?” 萧不二抬目道:“难道不是贵帮的东西?” 沈紫贵道:“敝帮虽有几个人凑伙而成,但并无用毒之人。” 萧不二道:“这就奇了。” 沈紫贵道:“萧老哥这些毒物,究竟那里来的?” 萧不二也不隐瞒,当下就把昨晚有人偷放毒物之事.说了出来。 沈紫贵沉吟道:“这会是什么人?” 萧不二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两个指头,拈起一支如牛毛的针来一说道:“那么这支针呢?也不是贵帮的人使用的了?” 沈紫贵目光一注一道:“这是苗人用的吹针。”正待伸手来取。 萧步二道:“莫要碰它,这针上涂有奇毒。” 把手中吹针,往酒杯中浸去,但听“嗤”的一声。杯中突然冒起一股黄烟,一杯黄酒登时黑得像一杯墨水! 萧不二不慌不忙,举起酒杯.“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他这一举动,好不突兀?连唐绳武也不觉怔的一怔。 沈紫贵更是惊奇,望着萧不二吃惊道:“萧老哥这做什么?” 萧不二咂咂嘴角,嘻的笑道;“这是证明小老儿不畏剧毒.喝几杯毒酒,小老地并不在乎。” 这话有了文章,沈紫贵不禁脸色大变! 萧不二不待他开口,又道:“沈老哥尽可放心,咱们几十年交情,就是喝几杯毒酒,小老儿也不会使你的。” 这回已经明白指出沈紫贵在酒里做了手脚。 沈紫贵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掌,击在桌面上,震得满桌菜肴,全都跳了起来,愤怒的道:“这是什么人下的毒?你们速去把厨下的厨司,小厮,一起拿来见我。” 两名使女已经吓的脸无人色,躬身应“是”,正待退下。 萧不二看他不像做作,心中突然一动,忙道:“二位姑娘且慢。” 二名使女闻声停步。 沈紫贵道:“萧老哥还有什么话说么?” 萧不二伸手取过沈紫资面前酒杯,凑着鼻子闻了闻,然后朝一名使女招招手道:“姑娘过来。” 那使女依言走近。 萧不二道:“姑娘取下头上银叉,试试这酒中是否有毒?” 那使女依言从头上拔下一支银权,浸入酒中,缓缓取出,只见银权浸入酒中之处,银色立呈灰暗。 萧不二耸耸肩道:“抱歉,原来小老儿师徒,只是陪客。” 只是陪客,那是说下毒的目标,该是沈紫贵了。 沈紫贵怒哼一声,挥挥手道:“你们快去把厨下的人,统统给我拿下。” 萧不二又道:“姑娘们慢点。” 两名使女听到主人喝着要拿人,但这位客人又叫“慢点”,不由的停步朝萧不二望来。 沈紫贵极为震怒,一面问道:“萧兄还有事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如果这暗中下毒的人,主要是对你老哥的话,沈老哥哥似乎不该要她们去打草惊蛇。” 沈紫贵听的一怔,叹了口气道:“你老偷儿果然机警如狐,兄弟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着。”一面朝两个使女招手道:“你们不用去了。”接着又朝萧不二道;“这酒中无色无味,不知萧老哥如何会知道的?” 萧不二低笑道:“小老儿若是连这点也尝不出来,还叫什么萧不二?” 沈紫贵攒攒眉,问道:“萧老哥既能尝出酒中有毒,不知这种毒药,要多少时间才能发作?” 萧不二道:“这毒药性道不烈.大概还有一会,才会发作。” 一面从怀中摸出一瓶谷灵子炼帛的解毒九,顺了一颗,随手递去,朝沈紫贵道:“沈老哥快眼下此丸,咱们继续喝酒。” 沈紫贵接过药丸,立即吞了下去,一面点头道:“不错,兄弟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回头朝左首一名使女吩咐道:“你们传下话去,任何人求奉呼唤.不准进来。” 使女领命,立即走到廊前,娇声道:“主人有命,任何人未奉呼唤,不准进入花厅。” 说完,重又回入花厅。 沈紫贵道:“从现在起,不论发生何事,你们都不准泄露一句,知道吗?” 两名使女一齐躬身道:“婢子知道。” 沈紫贵想了想道:“这里不用侍候了,你们立即退到屋里去,没有我呼唤,不准出来。” 两女领命,立即朝右首厢房而去。 萧不二心中暗道:“这两名使女,不知是不是可靠?” 沈紫贵潜头望望厅外,一面举杯道:“萧老哥,再干一杯。” 萧不二道:“不成,这酒后劲厉害得很.小老儿已经快醉了。” 话声出口,身子幌动,口中打了个哈欠.忽然手腕交叠,一颗头缓缓下垂,竟然倚着椅子睡去。 唐绳武道:“师傅,你老人家醉了……啊……” 双脚一软,竟往桌下躺了下去。 沈紫贵故作吃惊。修地站起,望着两人,凛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在酒中做了手脚?” 但他也只说了这句话,就缓缓坐下,缓缓的从椅上滑了下去。 三人身子倒下去的时候,自然各自选好了适合自己的姿势,静静观变、在他们想来,这花厅前面,花木扶疏,是下毒的人最好藏身之处,他也许早已来了,看到了三人倒卧下去,此人定会现身。 那知等了一回,厅外竟然毫无动静,三人为了将计就计,只得耐心等候。 时间渐渐过去,差不多过了一刻工夫之久,厅外仍然一无动静。 萧不二心头渐渐生疑,暗想:“莫非自己三人的举动,业已被人识破。否则怎会不见一点影子?” 正想之间,突然一个人从厅右一道圆洞门外闯了进来,大声道:“萧老哥来了,沈兄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却要他们把守门口,这是什么道理?” 这人脚下极快,话刚说完,人已跨上石阶,进入花厅。 萧不二伏在桌上,偷偷眯着眼缝瞧去。只见这人身材魁梧。头戴一项毡帽,身穿着青布长袍,一张脸黑中带紫,连鬓短髭,双目炯炯。他既和玉萧郎君林兄道弟,自然也是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但萧不二竟然又识不得他是谁? 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萧不二不认识的,真还不多,心中方自一怔,暗道:“听他口气,好像和我也是熟人,这会是谁?” 那青袍人跨进花厅,同时呆的一呆,说道:“奇了,沈老大酒量极洪,怎么喝醉了?” 忽然一掠而近,伸手从地上把沈紫贵扶了起来,手掌疾拍,大声叫道:“沈老大.你怎么了?” 一面大声喝道:“来人啦!”沈紫贵倏地睁开眼来,摇摇头道:“金和尚,你坏了我的事了。”接着笑道:“萧老哥贤师徒,也快清起来吧!” 萧不二听称青袍人“金和尚”心头大是奇怪,金和尚号称黄河一怪,他启小癫头,只有疮疤.没有头发,大家因他姓金,就叫他金和尚,金和尚为人爽直,武功极高,在黑道上算得是较为正派的人物。 金和消、萧不二当然认识,但奇怪的是这青袍人根本不是金和尚。 沈紫资既然说穿了,萧不二和唐绳武自然木好再装下去,这就一齐站起身来。 青袍人听的一怔,望着沈紫贵奇道:“兄弟坏了你什么事?” 沈紫贵笑了笑,抬头叫道:“金娥、银娥.你们出来吧!” 厢房中两名使女应声走出,躬身道:“沈爷有何吩咐?” 沈紫贵道:“你们去换过酒来。” 两名使女领命退出。 萧不二朝青抱太拱拱手道:“这位老哥,恕小老儿眼拙,不知如何称呼?” 青袍人一供到地,接着呵呵大笑道:“兄弟金和尚,只是脸上易了容,难怪萧老哥认不得了。” 萧不二听的暗暗惊异,心想:“玉萧郎君和金和尚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如今他们竟然掩去了本来的面目,其中定然有因。” 心中想着,只听金和尚接着说道:“兄弟这条命,是萧老哥救的,说起来,萧老哥还是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萧不二愈听愈奇,自己多年没见金和尚,几时救过他来? 一面连忙拱手还礼道:“小老儿多年不见金老哥了……” 金和尚没待他说下去,嘿的笑道:“只有七八天。” 萧不二愕然造:“七八天?” 金和尚笑道:“萧老哥忘了终南山千毒谷那码事么?那晚要不是萧老哥喂了兄弟一颗药丸,今天还不是铜沙岛手下的一个毒人。” 萧不二想起那晚,一共有四个“毒人”,除了言凤翥,其余三个,等到战事结束,均已不见,口中不觉“哦”了一声,笑道:“原来那三位之中,有一位是金老哥。” 金和尚道:“不错,当日兄弟醒了之后,还不知道双方有何架子?就隐身林中,后来听算听出一点端倪,本想现身相见。但见萧老哥这边,已占优势,兄弟就悄悄的走了。” 萧不二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只不知还有两个毒人,金老哥可知道他们是谁?” 金和尚摇摇头道:“不详细,兄弟看他们醒了之后,就飞身掠起,离开了那里,如以那两人的身法看去,武功造诣,胜过兄弟甚多。” 正说之间,两名使女已经重新替大家换过杯盏,该热的菜,也由厨下热过,端了上来。 沈紫贵抬手道:“来,来,萧老哥,金老哥,咱们喝酒。”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两名使女在四人面前斟了酒。 金和尚忍不住问道:“沈老大,你们方才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躺在地上装死?” 沈紫贵道:“有人在酒中下毒。” 金和尚听的一怔,道:“有人下毒,那是什么人?” 沈紫贵道:“什么人?要不是你金和尚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这人早就逮住了。” 当下就把方才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金和尚脸色微变道:“会有这等事?” 沈紫贵道:“兄弟方才已要银娥把此事通知楚福,要他去查了。” 金和尚点点头,问道:“沈老大,咱们这里的事,和萧老哥说过了么?” 沈紫贵道:“没有,萧老哥刚到,兄弟今晚是专诚替萧老哥贤师徒洗尘,此事还是明天大家见了面再说的好,没想到酒还没喝上几杯,就发现酒中有毒。” 萧不二心中暗道:“他们找自己果然有事。”一面搔搔头发,一双鼠目骨碌碌朝两人面上滚过.笑道:“两位究竟有什么事.怎不干脆说出来?小老儿心里搁不得一件事,两位不说,小老儿今晚就休想睡得着觉。” 金和尚道;“沈老大,萧老哥既然问了,你就告诉他吧!” 沈紫贵点点头,一面朝萧不二问道:“萧老哥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不二瞪眼道:“难道不是洛阳?” 沈紫贵道:“是洛阳,兄弟是说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住宅?” 萧不二道:“难道不是你玉箫郎君的?” 沈紫贵道:“不是。” 萧不二道:“不是,小老儿就猜不着了,若大一座洛阳城,我怎知会是谁的产业?” 沈紫贵笑道:“萧老哥一定猜到。” 萧不二瞪瞪眼道:“洛阳,莫非是洛阳总督楚大侠的故第?” 十字刀楚鹤皋,可不是朝廷派的总督,因他在江湖上为人四海,结交遍天下,二十年来,只要经过洛阳的武林朋友,都得在楚府盘桓上一二天,因此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洛阳总督。 沈紫贵大笑道:“兄弟知道你萧老哥一定猜得着。” 萧不二道:“小老地走的是一条小巷,那可不太像楚府。” 沈紫资笑道:“这里离西城已在两里外了。” 萧不二道:“楚大侠在世之日,小老儿倒有过几面之缘,自从楚大侠过世之后,他的公子,小老儿没有见过。” 沈紫贵道:“哲嗣嵩生,一身武功,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妹子玉芝,也家学渊源,大有可观。” 萧不二道:“你们是在此地作客?” 金和尚道:“楚公子已把这里拨给咱们使用。” 萧不二突然想起方才进来之时,那使女说过:“泄露机密,要按帮规处置”的话,心中不禁一动,目注两人,问道:“你们究竟是做什么?” 沈紫贵道:“萧老哥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萧不二喀的笑道:“那是小老儿进来之时,看了你们的设施,心中猜想罢了,试想小老儿方才连你沈紫贵都认不得,怎会知道你们在作些什么。” 沈紫贵大笑道;“果然是老狐狸,兄弟居然信以为真了。” 金和尚道:“此事还是由兄弟来说吧……” 话声未落,突见厅前走进一个两鬓花白,身穿蓝布短褂的老者,朝沈紫贵拱拱手道: “老奴楚福,特来向沈大侠领罪。” 沈紫贵忙道:“老管家不可多礼。” 萧不二看他双目神光充足,腰间斜括一支纯钢竹节旱烟管,连那烟袋,也是铁的,心中暗道:“‘这老管家倒是一名打穴高手。” 楚福道:“老奴听说竟然有人在沈大侠酒中下毒,经老奴检查的结果,发现厨下有一名小厮,今晚忽告失踪,那小厮新来不久,极可能被人买通,这就是老奴平日失察,致被歹徒混入楚府,老奴实在该死。” 沈紫贵道:“事情既已过去,老管家不用再提了。” 楚福脸色阴沉,一哼道:“老奴若不把那小厮擒回来,咱们这总督府也不用在洛阳立脚了。” 沈紫贵道:“在下要银娥通知老管家,主要想让老管家知道,咱们筹划此事未成熟,不宜泄露出去。” 楚福连声应“是”,道:“沈大使如无吩咐.老奴告退了。” 说完,躬身一礼,匆匆退了下去。 萧不二见多识广,经验老到,看了楚福,心头忽然一动,暗想:“这老管家外貌老诚,但目光阴珍,不似等类,莫非这酒中下毒,和他有关?” 楚福走后,金和尚饮了口酒,说道;“萧老哥可知沈老大和兄弟,为什么要变易容貌?” 萧不二道,“你们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么?” 金和尚道:“不错,但你知道是掩什么人的耳目?” 萧不二怔道:“你们掩什么人的耳目?” 金和尚道:“无名岛” 萧不二道:“可是无名岛不肯放过二位么?” 金和尚道:“那倒不是。”他口气一顿,续追:“事情是这样,兄弟那晚离开终南,心中越想越觉气愤,工好沈兄就住在长安,兄弟赶到那里,遇上郑州双侠,大家一谈之下。都对无名岛深感痛恶,商量的结果,认为无名岛声势浩大,凭咱们几个人,无异以卵击石,只有联络江湖同道、结合成一股力量,才能与之抗衡。” 萧不二笑道:“你们就这样成立了一个帮?” 金和尚道:“还在筹备之中。”接着说道:“咱们有了这样一个腹案、就来找楚公子磋商,自从楚大侠去世之后,楚公子交游颇厂,在洛阳博得小益尝的雅号,如能把他拉拢,这关洛一带,就不成问题了。” 萧不二听的大感兴趣,问道:“他答应了?” 金和尚晃着脑袋,得意的道:“楚公子要是不答应,会把这幢房屋拨出来,作为咱们的总舵么?” 萧不二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帮?” 沈紫资道:“还没有正式名称。” 萧不二耸耸肩道:“这倒好,铜沙岛如今改称无名岛,你们干脆就叫无名帮吧!”这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目光一轮,问道:“咱们说了半天,两位还没说出把小老儿找来,究竟是何事?” 沈紫贵道:“这里原来楚大侠的故居,如今楚公子把它拨出来,作了咱们总舵,这屋下原有一座隧道,想请小鲁班司马长弘重新布置。” 萧不二道:“果然是你们把他请来了。” 沈紫贵听的一怔,道:“没有,拜二哥赶去小石洞,整个山村,已经瓦片不存。” 他口中的“拜二哥”,是郑州双快的老二拜天赐,萧不二自然知道。郑州二侠在中原武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老大丁捷侯的八步我更是江湖一绝。 萧不二听的一怔,自己一直认为小鲁班是被他们摇来了,但细想起来,果然有着出入。 试想他们这伙人,是金和尚回来以后.才结合起来的,但小鲁班的被掳,却在岳小龙负伤,找去千毒谷之前。 那么劫持小鲁班的这一伙人,又是什么路数呢? 沈紫贵看萧不二没有作声,接着说道:“就在拜二哥回来之后,你老哥二位也到了小石洞,兄弟知道萧老哥和小鲁班极熟,也许会知道小鲁班的下落,再则咱们昔年是旧识,想请老哥加盟。” 萧不二嘻的笑道:“这倒是有志一同,咱们总算碰对了头。” 沈紫责大喜道:“萧老哥那是答应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到小石洞来,原是为了小鲁班遭人劫持,再想到那里勘察勘察,有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金和尚道:“小鲁班遭谁掳去了?” 萧不二笑道:“小老儿知道是谁掳去了,还会再到小石洞去?”口气微微一顿,接道: “小老儿说的有志一词,那是指对抗无名岛而言,咱们是多年老朋友,小老儿有一句话,不知二位愿不愿听?” 沈紫贵道:“萧老哥这般说法,不是见了外么?有什么话,只管清说。” 萧不二千咳一声,徐徐说道:“你们诸位结合起来,想成立一个帮的事,小老儿有些意见。” 沈紫贵道:“萧老哥认为不妥么?” 萧不二道:“不是不妥,因为目前已经有一个武林盟,联合江湖各门各派,和无名岛对抗,诸位又何必另起炉灶,” 沈紫贵奇道:“武林盟?江湖上几时成立了一个武林盟,兄弟怎到没听人说过?”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这是最近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还不多,你们自然没听人说过了。” 金和尚问道:“萧老哥从那里听来的?” 萧不二道:“你们莫要急,小老儿自会把此中经过,—一奉告。” 当下就把自己和唐绳武来找小鲁班说起,小鲁班如何失踪,岳小龙如何负伤,一直说到大家筹组武林盟,和揭发终南派内奸,自己重来小石涧等事,详细说了一遍。 沈紫贵听得一拍巴掌,大笑道:“不是萧老哥亲口说出,兄弟真还不信,原来手创铜沙岛的齐天宸,竟是西贝货,真的齐天宸也出来了,而且还当了武林盟的总护法。哈哈,萧老哥既是武林盟右护法,那是最好不过,咱们也不用成立什么帮派,大家由萧老哥引介,一起加入武林盟就好,兄弟本来就觉得光凭咱们这几块料,就算成立了什么帮派,实力也嫌太以单薄。” 金和尚点点头,道:“沈兄说的也是,此事还是明天大家再商量商量。” 这天晚上,萧不二、唐绳武两人,就被安顿在花厅右侧的宾舍之中,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晨.两人盥洗完毕。使女送来早点.两人正在吃喝之际! 沈紫资已经飘然走了进来,含笑道:“楚公子听说萧老哥来了,高兴已极,一大早就要兄弟替他引见,如今大家都在花厅里,恭候大驾呢!” 话声甫落,突听门外有人接口笑道;“在下先拜见为快,已经跟在沈老大身后来了。” 随着话声,从门外走进一个身长玉立的青极少年。 只见他饱袖飘逸,不但神情很潇洒,人也长得英俊,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朝萧不二抱拳作揖,道:“这位大概就是雪上无影萧大侠了,在下楚嵩生。 他就是人称洛阳总督的十字刀楚鹤皋的公子小孟尝楚嵩生。 萧不二连忙还礼,嘻嘻笑道:“不敢,小老儿正是萧不二,时常听江湖朋友提起洛阳小孟尝,小老儿当真是久仰了。”一面朝康绳武一指,道:“这是唐小哥,四川唐门老掌门人的哲嗣,也是朱衣教主齐天宸齐大侠的记名弟子。” 楚嵩生脸上微微动容,但瞬即恢复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唐兄弟,幸会幸会。” 沈紫贵奇道:“唐小哥不是你老哥的令高徒?” 萧不二耸耸肩道:“那是说说的,小老儿那来这大的福气,能有唐小哥这么一个徒弟?” 唐绳武笑道:“但在下和萧老女经常称作师徒的,纵然不是师徒,在下也早已把萧老丈当作师父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小哥把小老地当作师父,别的没有学好,只有学做偷儿,才是我最当行的一手了。” 沈紫贵催道:“别吹了,大家都在厅上,萧老哥快出去。” 于是萧不二、唐绳武在沈紫贵、楚嵩生两人陪同之下,进入花厅。” 厅上坐着四人,除了金和尚,另外三个,是郑州双侠和楚嵩生的妹妹红牡丹楚玉芝。 郑州双侠的老大丁捷侯,五十出头年纪,方脸浓眉,身上穿一件古铜团花长袍,腰间还束着一条玉带,相貌堂堂。 他义弟拜天赐,不过四十光景,白脸无鬓,中等身材,看去极是精干。 最惹人注目的该是红牡丹楚玉芝了,不但年纪轻,而且貌美!一张红里透白的脸蛋,仿佛吹弹得破,一只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配着一根鼻梁,和一张红菱似的小嘴,多看一眼,保管你会心跳。 当然最惹火的还是她一身打扮,红缎紧身衣裤,胸前绣着一朵碗大的金线牡丹,红缎小箭靴,鞋尖上还缀着两颗闪闪有光的明珠,当真明艳照人,称得上人比花娇! 这时坐着的四人,全都站了起来。 萧不二和郑州双侠也是素识,一进门就连连抱拳道:“丁老哥,拜二哥久违了。”一面朝红牡丹楚玉芝供拱手道:“这位姑娘好。” 楚嵩生忙道:“这是舍妹玉芝。”一面朝楚玉芝道;“妹子,快来见过萧大侠。” 萧不二耸着肩,连连抱拳道:“不敢,不敢,小老儿小偷萧不二。” 楚玉芝没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雪上无影萧不二,竟个瞧不眼起的糟老头! 不,他生就两颗鼠目,和嘴上两撇说起话来会耸动的鼠须,再加上他扛着双肩,简直活脱脱像二头老鼠! 楚姑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丁捷侯早已迎了上来,伸出又厚又大的右手,紧紧握住了萧不二的手,大笑道:“兄弟听沈老大说,萧老哥当上了武林盟右护法,可喜可贺。” 萧不二道;“惭愧、惭愧,小老儿这块料,只是滥竿充数。” 楚嵩生忙道;“大家请坐了好说。” 大家分宾主落座后,沈紫贵道:“兄弟和金老哥,已把萧老哥昨晚说的话,告诉了大家,丁老哥、楚公子都想听听武林盟的情形。” 丁捷侯接道:“不错,据兄弟所知,岳小龙年事极轻,他继任彩带门主,不过三年,能手众望么?” 萧不二笑道:“丁老哥问得好,这位岳盟主据说还是北岳老神仙的门下,年纪虽轻,武功出众,三年前几大门派桐柏之会,少林大通大师和武当天宁子两条性命,还是他救的,近日还肃清了终南派内奸,连终南二老都对他十分推崇。武林盟,目前在九大门派中,至少已获得少林武当、点苍、终南、崂山、和八卦门六派的支持。除了九大门派之外,还有彩带门、青竹帮、山西快刀门、辰州言门等门派的景附,无名岛声势虽盛,武林盟也不会弱到那里去。” 丁捷侯又道:“武林盟总护法齐天震,和铜沙岛主同姓同名,那究是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习惯的耸耸肩,笑道:“说来大家也许不信,那铜沙岛主齐天宸,只是冒名顶替的歹徒,齐大侠就是为了自己声名,不容沾污,才重行出山,屈就武林盟总护法。” 楚玉芝眨着一双大眼,插口问道:“听说齐大侠一身武功,高不可测,既然有人假借他的名号,为什么不找上无名岛去呢?” 萧不二道:“齐大侠认为假齐天露身后,说不定另有幕后主持的人,目前时机还未成熟。” 楚嵩生点头道:“这话有道理。” 丁捷侯摸着额下黑须,回头望望沈紫贵、金和尚两人,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沈紫贵道:“兄弟早就说过,凭咱们几个人,想和无名岛作对,无异以卵击石,难得武林盟纠合江湖同道,公开起来和无名岛对抗。萧老哥又是武林盟的右护法,兄弟之意,大家不如一起加入武林盟的好。” 楚嵩生面有喜色,连连点头道;“金大侠把沈大侠拉出来,原来要沈大侠担当咱们的头儿,沈大侠既有此意,在下自然赞成。” 金和尚目规郑州双侠,问道:“丁老哥呢?” 丁捷侯沉吟道:“兄弟和沈老大的看法相同,咱们力量单薄,稍有举动,传到无名岛的耳内,立可把咱们击破,自以加入武林盟为宜。只是咱们这些人出身草莽,不在江湖各大门派之中,武林盟是否欢迎咱们参加?” 楚嵩生剑眉微杜,说道:“丁大侠顾虑极是,这倒确是问题……” 萧不二大笑道:“诸位这是多余的顾虑,武林盟乃是武林同道共同为对抗邪恶势力的结合。本身既非门派,亦非帮会,更无门户之见,只要有正义,有血性的武林朋友,谁都可以参加。” 沈紫贵举起有拳,朝左掌猛力一击,奋然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咱们就这么办。” 随着话声,双臂舒展,上身俯仰了一下,但听他骨节一阵格格作响,身子随着增高了将近一尺。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往地上一掷,接着又从身上脱下一件臃肿的长袍,口中敞笑道:“现在用不着这些劳什么子了。” 他这一揭去面具,脱下臃肿长袍,登时恢复了他玉萧郎君的本来面目,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瘦高个子。他虽是五旬左右的人,但除了双鬓微见苍白,脸上皱纹不多,直挺的鼻梁,深透的双目,和有棱角的嘴唇,庆然不减年轻时候的英挺!。 萧不二道;“沈老哥,你这是做什么”” 沈紫资道:“兄弟改装易容,只是躲避无名岛的耳目,为的是使贼党不怀疑咱们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有什么举动,如今咱们既已决定参加武林盟,还怕他们知道么?” 金和尚大笑道:“沈老大说的对!”抓起头上的毡帽,同样往地上掷去萧不二大拇指一竖.笑道;“壮哉斯言!” 楚嵩生面含微笑,看了他妹子一眼,没有作声。他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笑容,谁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丁捷侯道:“萧老哥,不知岳盟主现在何处?” 萧不二道:“小老儿在终南和岳盟主分手之时,咱们急于找小鲁班下落,是以先走一步,盟主因武林盟定明年元旦正式成立,动身前往镇江。” 楚嵩生忽然眼睛一亮,问道:“萧大侠是说二位比岳盟主早走了一步?” 萧不二点头道:“正是。” 楚嵩生喜道:“岳盟主前去镇江,洛阳为必经之路,那么此刻也快到洛阳了。”说到这里,突然抬目朝沈紫贵、金和尚等人扫了一眼,兴奋的道:“盟主驾莅洛阳,咱们中原地方人土,岂可失迎?” 他外号小孟尝,本来好客,何况来的又是武林盟的盟主? 他这话似是探询大家的意见,但没等大家开口,接着又道;“因此在下觉得咱们既然决定参加武林盟,正该把岳盟主接来会间,表明咱们拥戴之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金和尚首先赞成,说道:“楚公子说的极是,兄弟也有此意。” 丁捷侯道:“岳盟主是否肯来呢?” 楚玉芝道:“他不来,就是瞧不起咱们。” 楚嵩生道:“妹子不准乱说话。”一面起身道:“兄弟立时派楚福先去打听岳盟主行踪。” 沈紫贵道:“大家既然有意恭请岳盟主前来,兄弟之意,不如萧老哥劳驾一行,向岳盟主先容,咱们再派两个人前去迎迓,才是道理。” 楚嵩生笑道:“目前还不知岳盟主行踪,萧大侠初来,咱们正该稍尽地主之谊,怎好劳动,在下这就先要楚福去打听了岳盟主的行止,再作商量。”说完,举手拍了两掌。 一名使女立即走出躬身道:“公子有吩咐。” 楚嵩生道:“快去叫楚福来。” 使女领命退下。不多一回,老苍头楚福走进厅门,朝楚嵩生躬身道:“老奴楚福叩见公子。” 楚篙生挥了挥手,问道:“彩带门的少主岳小龙,你知道不知道?” 楚福道:“老奴听人说过。” 楚嵩生道:“他如今当了武林盟盟主,几日前由终南动身入关,前往镇江,洛阳是必经之路,你多派几个人,出去打听打听,一有岳盟主的消息,速即来报。” 楚福道:“老奴省得。”返身退出。 这时已快午刻,四名使女在厅上摆下酒席。 楚嵩生起身道:“萧大侠宠临,使寒舍蓬壁增辉。在下特命厨下整治一席粗肴水酒,替萧大侠后少侠接风,聊表在下尽地主的一点心意,现在请入席了。” 萧不二连连称谢,大家分宾主落座。四名使女替大家斟满了酒。 楚嵩生举杯道:“在下乔届主人,先敬萧大侠一杯。” 萧不一慌忙举杯道:“不敢,不敢、小老地先干为敬。” 两人对饮了一杯,放下酒杯,使女执壶又智两人斟满了酒。 楚嵩生目规唐绳武,刚刚举起酒杯,瞥见楚福匆匆走进,不自禁放下酒杯,急着问道: “楚福.可是岳盟主有了消息?” 楚福躬身道:“老奴已经派出几拨人出去了,还没消息……” 楚嵩生道:“那你还有什么事?” 楚福道:“刚才门外有人给沈大侠送来一封信……” 楚嵩生脸色微变,道:“沈大侠在此,身份极为隐秘,外人如何会知道的?”接着问道;“你怎不告诉他,沈大侠不在咱们这里?” 楚福道:“老奴说了,但那人说,沈大侠不在,交给公子也是一样,因为除了信之外.还有一包礼物,原是送给沈大侠和公子二人的。” 沈紫责问道:“那是一包什么礼物?” 楚福道:“那只包上写着沈大侠和公子亲启字样,老奴不敢擅拆。” 楚嵩生道:“信呢?” 楚福道:“老奴去拿。” 原来楚福身后,跟着一名小厮,手中捧着一个四方方的红纸包,站在厅外。楚福退到门口,招了招手,那名小厮立即把手中捧着的红纸包递上。 楚福伸手接过,回到席前,大家才看清那是一个四方方的大红纸包,外面还捆了一根细麻绳,中间端端正正放着一封信。 楚福解开麻绳,取出信柬,双手呈上。 楚嵩生接过信柬,只见信封上果然写着:“敬呈沈大侠紫贵楚公子嵩生同亲启”下面并无具名。 楚嵩生把信朝沈紫贵递去,说道:“还是沈大侠先看吧!” 沈紫贵道:“公子拆看也是一样。”口中说着,已经随手接过信柬,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素笺。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那是:“奉上微物七件,敬希查收,当于三日内着人来取也。”下面也没有具名。 沈紫贵笑道:“这人倒是奇怪,既派人送来,又要在三日派人取去,岂不麻烦?” 金和尚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沈紫贵道:“这人不知是谁,并未具名。” 萧不二嘻的笑道:“他这一手,倒是踉沈老哥学的。” 楚嵩生也看了信笺,皱皱眉道:“奇怪,他信上连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说……” 楚玉芝好奇的道:“送来的是什么,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说着正待伸手去拿。 楚嵩生拦道:“妹子且慢。” 楚玉芝一怔道:“哥哥怎么了?” 楚嵩生道:“还是让楚福拆开来好了。”一面朝楚福吩咐道:“你把它打开来。” 楚福答应了一声,回身后退了儿步,然后撕开红纸,里面是一只方形木盒,装质并不精致。打开盒盖,里面装有七支一寸见方的小木盒,倒是用紫檀木雕成的,一着就知里面定然放着贵重东西。 楚福这回没有再一一打开,抬头道:“票公子,里面装的是七只紫檀小木盒。” 楚嵩生道:“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楚福应了声“是”,伸手取起一只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合上了盒盖。 楚玉芝忍不住问道:“楚福,里面是什么东西?” 楚福道:“老奴不敢说。” 楚玉芝道:“天下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东西?” 楚福望望金和尚,暖儒的道:“这小木盒里,放的金大侠的人头。” 金和尚摸摸自己脑袋,大笑道:“老管家莫要看错了,兄弟的六阳魁首还在颈子上。” 楚福老脸一红,尴尬的道:“老奴该死,说漏了嘴,这小木盒里的人头是檀木雕成的。” 金和尚大笑道:“好,好,有人给兄弟用檀木雕刻人头,总是瞧得起兄弟。” 楚玉芝听的大感兴趣,一下跃了过去,说道:“快给我瞧瞧。” 楚福手中接过方形木盒,回到坐位上,取出一只紫檀小木盒,打开盒盖,看了一眼,朝金和尚面前送去,说道:“这是你的。”然后又取出一只,打开看了一眼,又如沈紫贵递去,笑道:“这是沈大侠的。” 她取一只,看一只,一回功夫,在座的八人,除了唐绳武,每人都有一个檀木雕刻的首级。 这檀木雕刻的人头,只有核桃般大小,虽不栩栩如生,却也把每个人的面目轮廓,刻得有五六分相似。至少你一眼就可以认得出这是什么人的头来。 唐绳武眼看没有自己的份,不觉问道:“楚姑娘、里面没有了么?” 楚玉芝摇摇头道:“没有了。” 唐绳武笑道:“看来这人是瞧不起小可了。” 楚玉芝膘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你只是个大孩子咯!” 唐绳武被她说的不禁脸上一红。 楚玉芝话是说出来了,但她忽然发现唐绳武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一时也不禁粉脸飞红,不敢再回头看他。 沈紫贵手上拿着他自己被木刻的首级,继皱眉道:“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萧不二也把玩着自己那颗人头,耸耸肩.嘻的笑道:“三日之内,他还要着人来取,他要取的,该不是这几颗檀木雕刻的人头吧?” 金和尚脸色沉重,说道:“莫非他要取咱们顶上人头?” 萧不二道:“大概是吧!” 楚嵩生经常在嘴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沉着脸问道:“楚福,那送信来的人呢?” 楚福道:“已经走了。” 楚嵩生道:“你记得那是怎样一个人?” 楚福想了想道:“这八个子不高.约摸四十来岁,好像是个仆从……” 楚嵩生道:“你没问他是什么人叫他送来的?” 楚福道:“老奴问了.他说公子看了信自会知道。” 金和尚道:“公子不用问了,此人连信都没具名,送信来的人,那会说出真话来?” 萧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说三日之内,要着人来取咱们首级,到时自会知道他是谁了。” 楚嵩生脸上微有想意,挥挥手道:“你出去。”楚福躬躬身,悄然退出。 丁捷侯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忽然道:“这一定是咱们的行动,已被无名岛发现了。” 金和尚和沈紫贵脸上都变的十分苍白,两人对望了一眼,眼色都有些异样,好像两人心里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却不肯说出来。 这一眼互视,两人竟然全都没再开口——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五章 扑朔迷离 郑州双侠的老二拜天赐愤然道:“就算无名岛知道咱们行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取咱们项上人头,只怕也未必容易。” 楚玉芝道:“他们送来这几颗木刻人头,大概是想唬唬咱们,哼,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谁还怕了不成?” 丁捷侯微微摇头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楚嵩生这一阵工夫,脸上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一手举着酒杯,爽朗的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原本计划要在这里成立一个帮派,号召中原豪杰,公开和无名岛为敌。真要有人敢来,咱们正好拿他开刀,等岳盟主一到,请个头功,来,来,咱们喝酒。”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萧不二笑道:“楚公子果然豪气如云,小老儿陪你一杯。” 拿起酒杯,“咕”的一声,一口喝了下来。 大家虽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满桌佳肴美酒之间,每人面前放着一颗自己的首级,究竟有些煞风景。 楚嵩生朝身后一名使女吩咐道:“你把这几颗木刻人头收起来,送到书房里去。” 那使女答应一声,把个人面前的人头,依然收入木盒。 萧不二手中把玩着自己那颗人头,列嘴笑道:“这七颗人头,人家原是送给沈老大和楚公子的,小老儿这一颗,颇想二位割爱,给小老儿留个纪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嵩生笑道:“萧大侠喜欢,只管留下。”” 萧不二把人头朝怀里一塞.嘻嘻一笑,道:“小老地谢了。” 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时候,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才行散席。 萧不二曾经说过,于他这一行的人,什么都不禁,只有酒是非禁不可,不然,梁上君子,一旦变成了梁上醉汉,一个筋斗栽将下来,就得当场出丑。但这顿.萧不二也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酒气酸酶连走路也飘飘然了。 两人回转卧室,一名使女立即沏了一壶浓茶送上。 萧不二等那使女退出.从怀中摸出那颗檀木雕刻的人头,一面把玩,一面朝唐绳武叹了口气道:“看来咱们也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唐绳武听的一怔,说道:“是非?” 萧不二道:“人家三日之内.就要来把七颗人头取去,难道不是是非?” 唐武道:“无名岛的人,遇上了咱们,纵然不卷入这场是非,也一样不会放过。” 萧不二点头道:“对,无名岛的人不会放过咱们,但这一回只是不放过小老地,却放过你唐小哥了。” 唐绳武没听出萧不二话中之意一说道:“那不是一样?”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大不一样,小哥仔细的想一想.就明白了。” 唐绳武道:“小可想不出来、” 萧不二道:“无名岛的人,遇上咱们两人,决不会放过小哥,不放过小老儿的,换句话说,他们也要小哥的人头。” 唐绳武被他说的有些迷糊,说道:“那是说小哥也该有一颗檀木雕刻的人头?” 萧不二笑道:“对了,如果是无名岛贼党参来的人头,你小哥一定少不了,除非不是无名岛贼党送车的。” 唐绳武听的大奇,问道:“那会是什么人送来的呢?” 萧不二低声笑道:“昨天咱们来的时候你是小老地的徒弟,年纪又轻,他们没把你放在眼里,占的份量自然不重了。” 唐绳武吃了一惊道:“你说这六颗檀木人头,是这里的人雕刻的,那是什么用心呢……” 萧不二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 话声方落,走廊上果然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步声沉稳,及门而止,接着一个人掀帘而入,那是郑州双侠的老大丁捷侯!他一进门,就带笑问道:“萧老哥真的喝醉了么?” 萧不二起身笑道:“丁老哥请坐,小老儿很少喝酒,醉虽没醉,头倒有点昏了。” 丁捷侯脚步沉重,走到靠窗一张木椅坐下。在他坐下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窗外扫了一眼,仿佛是注意窗外有没有人窃听? 他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这一动作,如何瞒得过萧不二一对眼睛?心中不禁一动,暗道:“丁老大好像怀有什么心事?” 丁捷侯一手捋着黑须,干咳一声,抬目道:“萧老哥对那六颗檀木雕刻的人头,看法如何?” 他原来是为了六颗檀木人头来的;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小老儿觉得很好玩。” 丁捷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觉怔的一怔,接着点头笑道:“好玩,果然好玩!” 他这两句话,只是顺着萧不二口吻说的,笑得十分勉强。 两人沉默有项,萧不二道:“丁老哥对此事.必是另有高见?” 丁捷侯看了萧不二一眼,徐徐说道:“兄弟就是觉得心有所疑,才来找你老哥商量的。” 萧不二道:“丁老哥怀疑什么?” 丁捷侯脸色沉重,忽然压低声说道:“咱们一举一动,已被人家监视了,可能……” 他脸色愈来愈沉,底下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萧不二问道:“丁老哥是说……” 丁捷侯睑上肌肉有些抽搐,徐徐说道:“可能有了内奸。” 萧木二微微一惊,目光闪动,问道:“谁?” 丁捷侯叹了口气一道:“兄弟又是有此感觉.今天看了七颗檀木人头,和那封信之后,冗弟更觉其中必有阴谋。” 萧不二道:“丁老哥没和楚分子说么?” 丁捷侯道:“没有。”他撤攒双眉,然后接道:“十天前,是楚老庄主逝世三周年,兄弟和拜老二是赶来奠老庄主的,楚公子坚不放行,要兄弟多盘桓几日,后来沈老大和金和尚也赶来了。”口气微顿,又道:“楚公子总究年纪还轻,像这种事.和他说了,也没有用,所以兄弟又有找萧老哥来商量了。” 萧不二道:“你们郑州双侠和沈老大、金老哥,都是数十年的老朋友,支非泛泛,丁老哥也没和他们提起过?” 丁捷侯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不错,兄弟和沈老大、金和尚二位,都有几十年交情,只是……兄弟……”他目光盯着萧不二,忽然口气一变,问道:“方才席上,萧老哥大概也看得出来?” 这话说的相当含蓄。 萧不二故作不解,奇道:“丁老哥指的什么?小老儿怎的没看出来?” 丁捷侯作色道:“兄弟把萧老哥当作朋友,萧老哥这般说法,那是没把丁某当朋友了。” 萧不二惶恐的拱拱手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儿真的没看出来。” 丁捷侯道:“他们……” 突听廊上传来一声沉哼,紧接着“砰”的一声,有人倒地! 萧不二反应灵敏,声音入耳,人已像老鼠一般,轻轻一晃,就已闪出门去。他一闪出门,行动虽快,也只看到长廊尽头,蓝影一闪而没! 离窗前四五步处,倒卧着一个人,这人中等身材,穿的是一件青绸夹袍,像是郑州双侠的老二拜天赐! 萧不二看的不禁一呆,他几乎不敢相信,躺在地上的会是拜天赐! 因为拜天赐在中原武林中,称得上一流高手,手中一支练子枪,闭着眼睛,可以取入咽喉,江湖上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已是不多。若要一招之间,就把拜天赐打倒地上,更是少之又少,但地上躺着,明明就是拜天赐。 萧不二一下掠到他身边,俯身看去,拜天赐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已经气绝,心头更是猛然一凛,忖道:“自己闻声追出,前后不过眨眼工夫,此人能在举手之间,杀死拜天赐,武功之高,已可想见,这人会是谁呢?” 这原是一瞥间的事,丁捷侯跟踪走出,目光一动,不禁失声道:“是拜二弟,他怎么了?” 身形一惊而至,跟着俯下。 萧不二黯然道:“死了。” 丁捷侯听的机伶一颤,急急伸手朝拜天赐胸口探去。 拜天赐已经气绝,心头自然也已冰凉,丁捷候这一摸,虎目之中,不禁流出两行泪水,跪倒拜天赐身边,哭道:“拜二弟,你真的遭了人家毒手,真是我害了你……” 萧不二道:“人死不能复生,丁老哥不可过份悲伤,咱们先看看拜二侠究竟如何死的,才能找出杀害他的凶手来。” 丁捷侯淌着老泪,点头道:“萧老哥说的极是,丁某拚着一条老命,天涯海角,也非把这万恶凶手找出来不可。” 口中说着,双目满布红丝的眼睛,炯炯发光,低下头去,开始检查拜天赐的伤痕。 拜天赐躺卧在地上,看不见一丝血迹,身上也找不出一丝伤痕,脸部微见扭曲,好像在死前感到一阵剧痛,就此死去,根本没和人家动手。甚至连凶手是谁,都还不知道,因为这种死法,正说明他是辞不防备.遭人偷袭致死的。 丁捷侯总究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伸手翻过拜天赐尸体,一把撕开他背后衣衫,果然在他后心“灵台”穴上,发现一个青中透蓝的指印。 显然是这一指,点断了拜天赐的心脉! 丁捷侯双目发直,前南说道:“丧门指,果然是麻农教干的,我丁某和拜二弟,跟你们何怨何仇?” 萧不二心中一动,问道:“麻农教在江湖绝迹已久,拜二侠不可能会是麻衣教杀害的。” 丁捷侯道:“是的,是他们,前一阵子,兄弟就听到传说,麻衣教已经在黄河一带,死灰复燃,方才纸包外面缚的那条麻绳,打的就是丧门结,是麻衣教的暗记。麻衣教言出必践,他们既里说出要取伯河七八级首,咱们七人那是非死不可,现在拜二弟果然死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不信麻衣教会有这么厉害。” 丁捷侯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拳头,嘶哑的道:“至少我和拜二弟是死定了。” 萧不二暗暗叹了口气,付道:“丁捷候在中原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他却是这般胆小。” 这时沈紫贵、金和尚、楚嵩生三人,也已闻讯赶来。 楚嵩生抢着问道:“拜二侠还有救?” 萧不二摇头道:“已经死了。” 楚嵩生脸色连变,双眉掀动,问道:“萧大侠可知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萧不二道:“小老地听到拜二侠的哼产,等到闻声赶出,拜二侠已经躺在地下,遭了毒手,小老儿没有看到行凶的人。” 他故意没说出那个蓝影一闪之事,接着说道:“据丁老哥说,拜二侠是被‘丧门指’点断心脉致死……” 楚嵩生脸色为之一变,凛然道:“那是麻衣教行的凶!” 沈紫贵和金和尚互望了一眼,叹息道:“果然是麻衣教!” 萧不二看的大奇,心想:“这几个人提到麻衣教,就好像谈虎色变,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一面故意说道:“看来麻衣教在贵省似乎有死灰复燃之势?” 沈紫贵道:“萧老哥总知道鲁山鲁季直吧?” 萧不二笑道:“鲁大侠是少林俗家掌门人,小老儿自然知道。” 沈紫贵道:“据说鲁大侠的大门口,被人挂了九根麻绳。” 萧不二道:“门挂上九根麻绳,那是什么意思?” 沈紫贵道:“每根麻绳都有一个结,据说那个丧门结,是麻衣教的暗记。” 萧不二道:“鲁大侠还是少林方女大通大师的师弟,武功之高,在江湖上素有金手罗汉之称,难道他还会把麻衣教几个妖邪,放在眼里?” 金和尚嘿然道:“鲁大侠自然没把麻衣教几个妖邪放在眼里,但当天晚上、鲁大侠和八个得意门入,全都无疾而终。” 萧不二听的耸然动容,吃惊道:“鲁大侠死了?” 金和尚道:“死了差不多已有七天,但在这七天之中,南阳铁爪鹰成效先,周家口梨花枪万福兴,许昌一笔翻天欧阳寿,全都传出了死讯,这几位都是一万雄主,不可能约好日子,同登鬼域吧?” 沈紫贵道:“据江湖传说.他们在生前都曾接到过麻衣教的通知,和咱们接到的檀木人头,颇相近似。” 萧不二惊异的道:“原来贵省发生这许多变故,小老儿初来贵地,当真还懵无所知,真要给麻衣教割去脑袋,死的岂不冤枉” 楚嵩生突然神色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即回头过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快去叫楚福进来。” 使女领命而去。 不多一回,楚福匆匆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拜天赐,不觉呆了一呆,欠身道:“这里出了事么?” 楚嵩生道:“拜二侠遭人暗算,你吩咐账房,好好厚殓。” 楚福请示道:“可要派人通知拜二侠的家属么?” 丁捷侯沉痛的道:“拜二弟没有家属,不用了。” 楚福答应一声,迅快退出,接着指挥两名在丁,抬起拜天赐尸体,往外行去。 萧不二眼看楚福依然穿着一身蓝花短褂,想起方才一闪而没的蓝影,不觉留神楚福背后身形看去,可惜凶手逃走的太快,自己无法看清他身材。 只听楚嵩生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要去书斋查看一下,诸位还是一同请到在下书斋小坐去。” 沈紫贵道:“昨晚有人在兄弟酒中下毒,今天中午,有人送来七颗本刻人头,接着拜天赐被杀害,这一连串的事故,显系早有预谋。敌暗我明,咱们已经落到被动的地位,似乎应该商量个对策才好,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大家就到楚公子书斋去谈吧。” 大家给他一说,果然警醒,觉得贼党竟敢在大白天里,潜入楚府行凶,可说胆大妄为已极!自己等人。纵然不怕,也应该谋求对策才是,大家说一起随同楚嵩生,往前进而来。 这座书房,原是十字刀楚鹤皋在日居息之所,坐落在前进东院,一排五楹,自成院落。 自从楚嵩生把它改作书房,但见四壁图书,琳琅满目,布置得十分精雅。 楚嵩生把大家让入书房,分宾主落坐,一名书童正待去沏香茗。 楚嵩生道:“楚兴,你去叫添香来。” 书童躬身领命,匆匆退出。 接着但见一名眉服盈盈的青衣使女悄生生掀帘而入,朝楚嵩生福了福道:“公子有何吩咐?” 楚嵩生道:“我要你收拾起来的那只木盒,你放在那里?” 添香道:“小婢把它锁在橱内了。” 楚嵩生道:“好,你去取来。” 添香答应一串,转身走到西首一口橱前,打开橱门,捧出木盒,袅袅行来,送到楚嵩生面前。 楚嵩生一手打开盒盖,目光一注,变色道:“果然少了一个。” 添香骇然道:“公子交待,这只木盒要好好存放,小婢把它锁在橱内之后,小婢和楚兴,都不曾离开过书房,怎会少的?” 楚嵩生脸上早已没了笑容,问道:“我要你收藏之时,你可曾数过里面有几只檀木小盒?” 添香道:“小婢数过,里面一共有六只檀木小盒。” 楚嵩生道:“你再看看,里面还有几只?” 添香依言低头朝大木盒看去,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咦道:“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六只小木盒,怎么少了一只呢? 这口木橱,只有小婢一人能开……” 楚嵩生问道:“你知道小木盒里面,放的是什么吗?” 添香道:“小婢不知道,但只要看小木盒上接刻精细,里面放的,一定是贵重的东西了。” 楚嵩生道:“你打开来看看!” 添香依言取起一只小木盒,随手打开,口中不禁“咦”了一声,俏目望望金和尚,奇道:“这是檀木雕刻的人头。” 显然她打开的那一只小木盒内,装的是金和尚的首级。 楚嵩生道:“不错,你看着少了那一颗?” 添香依言打开其余四个小木盒.又望望众人,指着萧不二和唐绳武二人说道:“就是没有萧大侠和唐少侠的。” 萧不二手拿一摊,笑道:“小老儿的在这里,这位唐小哥不在内的。” 添香道:“萧大侠几时取走的?那就一个不少了。” 楚嵩生道:“萧大侠的,自己收起来了,这里应该还有六颗。” 丁捷侯脸色十分难看,嘶声道:“少的一颗,是拜二弟的,他们果然取去了。” 添香道:“这怎么会呢?小婢明明锁好了的……” 楚嵩生道:“没作的事。” 一面把五只小木盒,一齐取出,给大家验看,其中果然独缺拜天赐的一颗人头。 楚嵩生命添香仍把木盒收起,起身走近书案,从抽斗中取出两管黄铜圆管,递给添香和书童楚兴,吩咐道:“这是四川唐门精制的黄蜂夺命针,从此刻起,你们二人不准离开书房一步,如有人擅入,只管用此针对付,格杀不论。” 添香、楚兴,唯唯应“是”,双手接过针筒。 楚嵩生挥挥手道:“现在你们可到外面等候,咱们有要事商谈。” 楚兴道:“小的还没彻条,替公子爷沏茶去。” 说完和添香匆匆退去,不大工夫,就沏了六盏茶送上。 楚嵩生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抬目说道:“拜二侠的死,证明已是麻衣教下的毒手,而且果然人不知鬼不觉的把檀木人头收了回去,可见他中午送来的那封信,并非恐吓之词,诸位都是在下父执,见多识广,咱们今后如何行动,务望诸位不吝赐教。” 丁捷侯道:“公子不用客气,麻衣教既然找上咱们,丁某拚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沈紫贵道:“麻农教在近日之内,已经杀害了不少知名人物,兄弟真想不通他们究竟目的何在?” 丁捷侯道:“咱们和他无怨无仇.有何目的?” 沈紫贵道:“就是因为和他们无怨无仇,才显得事出有因,必有目的,咱们如能找出他们的目的何在?事情就好办了。” 楚嵩生道:“放暗我明,咱们连凶手的影子也抓不到,如何能找得出他们杀人的目的?” 金和尚道:“这个容易.他们送来七颗檀木人头,如今只取回去一颗,还有六颗没取去.只怕是绝不会住手的。” 沈紫贵道:“金兄说的极是,拜二哥遇害之时,显然连一点抗拒都没有,这就是说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从身后偷袭致死,只要他继续对咱们下手,咱们就不难把他抓住。” 丁捷侯道:“此人练成‘丧门指’,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就以拜二弟来说,岂会随便客人欺近身后?兄弟这话,是说咱们几个人若在一起,贼人当然不敢下手,但一旦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你武功非他之敌,纵然及时发现,又有何用?拜二弟说不定在死前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楚嵩生听的耸然动容,一下站起身来,说道:“舍妹到那里去了?” 话声甫落,只听门外有人娇声说道:“哥哥又在背后编排我什么?我在后院练刻,听说拜二侠死了,就赶来了,不知凶手抓到了没有?” 随着讲声,楚玉芝已经一阵风般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楚嵩生看到妹子,才算舒了口气,一面摇摇头道:“一点影子也没有。” 萧不二捧着茶盏,正在喝茶的人,等楚玉芝走入,忽然一跃而起,快速无伦的一下掠到门口,一手掀起门帘。 他这一手,使的漂亮已极,手上还托着滚烫的茶水,从椅上跃起,飞落门口,居然连一点茶水都没溅出碗外,而且动作之快,简直令人无法看清他是如何掠过去的? 大家方自一怔,不知他究竟发现了什么?连放下茶碗都来不及。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在座诸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反应全都不慢,一怔之后,立即纷纷离座而起。 而起。 门帘掀处,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蓝衣的老人,原来他竟是楚府老管家楚福! 萧法一掀起帘门,楚福慌忙退后了一步,他敢情还当萧不二要出去,是以躬着身子让了开去。 萧不二一手托着茶盏,耸耸肩笑道:“原来站在门口的是老管家,对不住,对不住,小老地学可弄错了,还当有人在门外窃听呢!” 说着,讪讪的退回椅上。 楚嵩生目光一抬,问道:“楚福,你有什么事吗?” 楚福神色如故,跨进书房,躬躬身道:“老奴特向公子报讯来的。” 楚嵩生道:“报什么讯?” 楚福道:“老奴方才接获报告,武林盟岳盟主中午在张茅打的尖,今晚可能抵达渑池,就在渑池过夜,大概明天未牌时光,可到洛阳了。” 楚嵩生目中异彩连闪,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楚福道:“这是孙得禄从张茅用飞鸽传来的报告,大概错不了。” 楚嵩生大富道:“如此就好,你立时派人赶去渑池,要他们沿途注意盟主行动,随时以飞鸽传书联络。” 楚福躬身道:“老奴省得。”转身退了出去。 楚嵩生道:“盟主明日即可抵达洛阳,咱们这里,除了萧大侠,也就该推派二位代表,赶去磁洞迎接,以示崇敬之意。” 金和尚道:“公子说的极是,兄弟之意,公子是此间地主身份,沈老大是咱们几人中的头儿,迎接盟主,该由沈老大和公子同去。” 楚嵩生道:“在下原已把此地前中两进划出,供咱们捻股儿,立门户之用,如今虽经大家决议,不再成立帮派,但既然已经划出来了,就是公用之地,在下除了保存这间书房外,已经算不得主人,以在下之见,沈大侠和丁大快二位去的好。” 丁捷侯道:“公子毋须推辞,再说兄弟心绪不宁,还是不去的好。” 楚玉芝道:“哥哥,丁大侠既然这么说,你就不用推辞了。” 楚嵩生道:“你又想出什么花样了?” 沈紫贵道:“大概姑娘也想跟着去呢!” 楚玉芝粉脸一红,笑道:“是啊,我哥哥去,我才能跟着去,若是丁大侠去,我怎好意思非跟去不可?” 楚嵩生哼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就算我和沈老大同去,你也不准去。” 楚玉兰被披嘴道:“大哥不让我跟去,我自己也会去的。” 沈紫贵怕他们兄妹闹僵了,连忙朝萧不二问道:“萧老哥,岳盟主一行,有多少人?” 萧不二自从掀起门帘,看到站立门口的竟是楚福,心中不禁疑念重重,坐在椅上,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听沈紫贵问话,立即耸耸肩膀,说道:“小老地和盟主分手之时,他们一行人中,有凌夫人、梁姑娘、谷老哥,和总巡察杜景康等人,大概有十几人。” 楚玉芝道:“你只说了凌夫人、梁姑娘、姓谷的和总巡察杜景康,连盟主一共也只有五个,还有的人呢?” 萧不二嘻的笑道:“凌夫人手下,就有四个侍女,还有就是彩带门的健儿,少说也有十来个,合起来不就是十几二十个了么?” 说话之时,添香掌上灯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已经昏黑。 楚嵩生吩咐添香,要厨下把酒饭开到书房里来。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子如何接待盟主之事,添香已经摆好杯筷,陆续送上酒菜,饭后,大家又谈了一回,方各自回转宾舍就寝。 却说萧不二、唐绍武回到房中,一名使女跟着走进,欠身道:“二位可有什么吩咐么?” 萧不二道:“没什么,姑娘可以去睡了。” 那使女道:“那么小婢替二位沏茶去。”说完,转身欲走。 萧不二道:“不用了,咱们方才在书房里,已经喝了。” 那使女看了萧不二一眼才道:“今晚是小婢值夜,就住在对面小房间中,二位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好了。” 欠身退出,随手替两人掩上房门。 萧不二悄声道:“我看今夜可能有事。” 唐绳武霍然道:“麻衣教会有行动么?” 萧不二低声笑道:“七颗人头,只取去了拜二侠一颗,今夜多少总得再取回一二颗。” 唐绳武道:“咱们该怎么办?” 萧不二道:“小老地目前还确不定,想出去看看再说。” 唐绳武道:“可要小可和你老一起去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只是先去踩踩路子,你还是留在这里,免得引人注意。” 说完,双脚轻轻一点,攀住窗档上端,身形一缩,真像一头老鼠,悄无声息的从通风窗钻了出去。 原来他怕暗中入监视,因此没开房门,也不开窗户,钻出通风窗,双手抓住窗子,一个“倒翻晴蜒”,足尖便已约住屋檐,身子一缩一弓,轻巧无比的翻上了屋面。 他号称神偷,纵然是陌生地方,尚且翻房越脊,像回到了老家一样,何况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天,自然全摸熟了。 这一上屋,就像一缕轻烟,穿过两处院落,目光左右一抡,飞快在阴暗处伏下了身来。 就在他湛堪伏下身子,便见对面走廊上,转出一个颀长人影,匆匆朝自己这边屋下行来。 萧不二心中暗暗冷哼一声:“自己来的倒是时候。” 这时那颀长人影已经走到门口,举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只听屋中人低沉的道,‘伯兄请进。” 颀长人影推门而入。 萧不二那还待慢,立即手足并用,在屋瓦上,迅速匍匐爬行,到得这间房屋上面,然后贴身卧下,耳朵紧贴瓦上,施展地听之术,凝神谛听。 房中二人语听虽低,但听来依然十分清晰 只听屋中人的声音说道:“你已经来了几天,一切都没有问题吧?” 颀长的人声道:“韩兄放心,兄弟都已熟悉了。” 屋中人道:“情况已有好转,岳小龙明午即可抵达洛阳,因此边老特别交待,咱们必须今晚先把白兄安置了好了,才能行事。” 萧不二暗道:“他口中的边老,不知是谁?” 只听颀长人道:“不知韩兄要何时行动?” 屋中人道:“上次下毒无功,今晚兄弟令人在他茶水中下的迷药,是咱们秘制的东西,无色无味,任他老江湖也不会察觉,大概再有一会,就可动手了。” 萧不二心头蓦地一动,暗道:“听他口气,下手之人,是玉箫郎君沈紫贵了。” 颀长人道:“兄弟以后仍和韩兄联络么?” 屋中人道:“不,过了今晚,白兄由边老直接指挥。” 颀长人道:“兄弟和边老没见过面,不知如何联络法子?” 屋中人道:“边老如有指示,窗口必有白粉指印,那时你可向枕头内探取,如遇紧要之事,可听命于拍你左肩后,以大拇指和食指分模上眉须子三下的人。但你必须再问:“你老胡子几时白的?”他笑笑说:“白了已经三年’,这样就对了。 颀长人道:“兄弟记下了。” 屋中人道:“好,白兄可以去了,兄弟也另有事去。” 顾长人道:“万一他没有放倒呢?” 屋中人笑道:“他若是醒着,看到白兄,定然要大吃一惊,白兄还会等他动手?” 顾长人道:“兄弟承教。” 说完但听房门启处,顾长人已经跨出门来。 萧不二赶紧匍匐身子,迅快的爬回屋脊暗贩,等那颀长人影渐渐去远,立即长身跃起,暗暗尾随下去。 那颀长人影居然不怕被人发现,走在长廊上,施施而行,顾盼自豪,退自朝二进左首的宾舍行去。 进入月洞门,就是宾舍了! 萧不二在他身后,心头像车轮般转动,只是思索着自己该如何下手?如今前面的颀长人影已经穿过紫蔽花架,那里正是玉萧郎君沈紫贵的住处! 到了此时,萧不二不能再犹豫了,探怀取出一张面具,朝脸上一蒙,双肩晃动,施展八步赶蝉,身如轻风,追上颀长人影,脚下还未落地,右手一探,已在颀长人影左肩轻轻拍了一下。 颀长入影正行之间,突觉一阵轻风,从身边擦过,自己肩头,已被人拍了一下,他武功着实不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已然倏地住足,右手一横,正待击出! 萧不二比他还快,一下拦到颀长人影面前,停了下来。 两人这一对面,萧不二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颀长久不但后形和沈紫贵十分相似,这回看清他面貌,竟然也和沈紫贵一般无二,错非方才亲耳听到两人谈话,不把他当做沈紫贵才怪! 萧不二暗暗一哦,付道:“无怪他敢大模大样在长廊上行走,因为纵然遇上了人,也会把他认作沈紫贵的,好个毒辣阴谋,差幸今晚给自己遇上了。” 顾长入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扁脸老头,不觉怔的一怔,目注肖不二.沉喝道:“朋友……” 萧不二慌忙伸出一个指头,竖立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示意他禁声。 颀长人立时会意,但双目露出惊讶之色,悄声问道:“朋友何人?” 萧不二朝他嘴一笑,左手一抬,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缓缓摸着上唇八字须予,左手撤了二撤。 这是约定的记号,顾长人吃了一惊,立即问道:“你老胡子几时白的?” 萧不二朝他笑笑,倏然答道:“白了已经三年。” 没错了! 颀长人垂下双手,神色恭敬的道:“你就是边老……” 萧不二二点点头,口中又“嘘”了一声,低沉的道:“白兄随老夫来。” 不待颀长久回答,回身往外就走。 振长人不疑有他,略一迟疑,果然跟着萧不二身后走来。 萧不二心中暗暗好笑,脚下丝毫不停,回出月洞门,绕过回廊,进入另一院落。 这是宾吉右侧的一座小厅,一排三间,前面有一个小天井,自成院落,地势已较幽僻。 郑州双侠老二拜天赐遇害之后,就停柩于此。 萧不二领着颀长久,当先跨上石阶,进入厅上,走到拜天赐棺前,便自停了下来。 朦胧月色,的唁厅堂,堂中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木,就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再加价前田仲秋虫,益增凄哀! 颀长人跟上厅来、在萧不二下首站定,躬身说道:“边老召属下至此,不知有何指示?” 萧不二原也没有一定的主意,把他引来此处,只是这里地势较僻,万一动起手来,也不虑被人发觉。 这时经他一问,突然触动灵机,一手摸着短须,指指棺材,说道:“把它打开来。” 颀长人躬身领命,跨上一步,脚站马椿,双手抓住棺盖,用力往上一抬,但听“喀”的一声,居然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棺盖掀了起来。 顾长人回头道:“边老有什么指示?” 萧不二道:“你看看棺中躺着是什么人?” 顾长人道:“回进老,棺中没人。” 萧不地一口气的不觉一惊,问道:“你说什么?棺中没人?” 一个箭步,朝他身边掠去。 颀长人道:“边老请看,棺是空的。” 萧不二防他有诈,在掌蓄势,凝目朝棺中望去,棺中果然空空如也,那有拜老二的尸体? 这真是天大的奇事,除非拜天赐成了仙人! 萧不二虽知必有蹊跷,但此时无暇多想,沉声道:“这就奇了。”话声出口,一指闪电般点上颀长久“灵台穴”,口中阴笑道:“朋友好好的歇一回吧!” 探手从他怀中,摸出一大把东西,看也没看,就塞入自己怀中,抓起颀长人身子,纳入棺中,盖好棺盖,匆匆往外走去。 就在萧不二离去之后,小厅上微风一飒,从梁上飘落两条黑影。 一个中等身材的低低说道:“没想到竟会是他。” 另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冷冷嘿了一声道:“咱们只要知道是谁就够了。” 两条人影不再停留,同时朝厅外一闪而没。 这时萧木二已经回到沈紫贵的住处,举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屋内竟然毫无声息,萧不二等了半晌,没听到有人答应,心下暗道:“沈老大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还是看了人家的道。” 心念转动,从袖中取出如意金丝,轻轻一拨,撬开门闩,轻闲入内,然后依然闩上了门,奔到榻前。 果见浓紫贵连衣衫也没脱,横卧锦榻之上,不禁暗暗摇了摇头,低声叫道:“沈老大,快醒醒。” 沈紫贵理也没理,熟睡如故。 萧不二回身从几上取起一盏冷条,朝沈紫贵脸上拨去! 沈紫贵这一瞬间,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扣住萧不二门脉,冷笑道:“真没有想到会是萧老哥。”伸手一指,朝萧不二胁下点来。 萧不二伸手一隔,吃惊的道:“沈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沈紫贵冷笑道:“萧老哥心里明白。”又是一指。劈面而来。 萧不二闪身让开,喀的笑道:“小老儿若要暗算你,还会用冷水泼你头脸?” 沈紫贵道:“那你老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撬门进来?” 萧不二摇摇头道:“这叫好人难做,小老儿是救你来的。” 沈紫贵怒道:“兄弟就是要等他们来。” 萧不二耸耸肩,低笑道:“要不是小老儿把另一位沈老大引开,你沈老大此刻早已化骨扬灰了。” 沈紫贵奇道:“另一个沈老大,你此话怎说?” 萧不二道:“你沈老大这样扣着小老儿脉脱,这叫道供,小老儿在严刑拷打之下,照例是不说话的。” 沈紫贵一把松开萧不二脉门,说道:“萧老哥现在可以说了吧?” 萧不二把茶放回茶几上,低声道:“小老儿还当你沈老大着了人家的道,这迷药无色无昧,你如何知道的?” 沈紫贵道:“自从昨晚有人在酒中下毒,没把兄弟放倒,兄弟就想到此人迟早还会向兄弟下手,今晚替兄弟送茶水来的骚娘,放下茶壶,低着头回身就走,兄弟看她神色有异,连看也不敢看兄弟一眼,兄弟心时自然有数……” 萧不二耸着肩笑道:“看来你沈老大半辈子还没白混。” 沈紫贵笑笑道:“当下兄弟趁她不备,飞快的一指,点了她睡穴,把她放到榻上……” 萧不二道:“怎么,你又犯了老毛病?” 沈紫贵脸色微沉,道:“胡说,我沈紫贵一向主张两厢情愿,从来不做霸王。” 霸王者,硬上弓也! 萧不二翻着两颗豆眼,问道:“那你沈老哥把她放到榻上作甚?” 沈紫贵道:“兄弟倒了一盅茶,还化了半盏热茶工夫,把它吹凉了,灌入丫头嘴里,然后拍开她的睡穴。”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这一着高明,要是茶里果然做了手脚,你纵然拍开她睡穴,还是醒不过来。” 沈紫贵深沉一笑道:“你说对了,这丫头直到此时,还没醒哩!” 萧不二一阵打量,问道:“她人呢?” 沈紫贵道:“兄弟把她送回去了。”目注萧不二,问道:“现在该萧老哥说来意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不是说过了么,救你来的。” 沈紫贵冷笑道:“兄弟就是在等着他们。” 萧不二吐吐舌头道:“碰上了,你还有命?” 沈紫贵轻轻吟道:“此话怎说?” 萧不二从身边掏出一个小巧黄铜管,一手递了过去,说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沈紫贵接到手中,凝足自力,看了一阵,房中虽没点灯,但以玉萧郎君的目力,自然看得清楚,不禁脸色微变,吃惊道:“这是化血针,见血封喉,身化脓血,萧老哥哪里来的?” 萧不二嘻的笑道:“所以货要卖给识家,你老哥说的没错,这是化血针,小老儿就是从另一位玉箫郎君沈紫贵身上摸来的,现在你相信了吧?” 沈紫贵听他两次提到另一位沈紫贵,心头不禁大奇,问道:“萧老哥,究是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收起笑容,把方才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沈紫贵凛然变色,道:“萧老哥听出那屋中人是谁么?” 萧不二耸耸肩道:“小老儿躲在屋瓦上,他们话声极轻,能够听到一些苗头,已经不错了,那里还分辨得出是谁的声音来?” 敢情他不肯说! 沈紫贵道:“那姓白的,你把他放在拜老二棺材里,咱们这就走。” 萧不二道:“不,咱们不能去。” 沈紫贵道:“为什么?” 萧不二低笑道:“亏你沈老大也在江湖混了几十年,连这点都不想到,你若是把他公开出来,岂不辜负了小老儿一片苦心。” 沈紫贵听的一怔,道:“兄弟听不懂。” 萧不二嘻嘻笑道:“那位姓白的仁兄,睡在棺材里,那不是最最稳当不过,小老儿把他怀里的东西,全掏了来,就是要你沈老大将计就计,以真充假。” 沈紫贵道:“你要兄弟假冒性白的?” 萧不二点头道:“对了,你暂时代替那姓白仁兄,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也许边老会有指示给你,咱们总该把隐身幕后的边老找出来才好。” 沈紫资道:“萧兄果然足智多谋,兄弟听你的就是了。” 萧不二道:“还有一件事,小老儿没说出来。” 沈紫贵道:“什么事?” 萧不二道:“拜老二的尸体不见了。” 沈紫贵又是一怔,沉吟道:“那怎么会呢?” 萧不二道:“但放在小院子里的明明是一口棺材。” 沈紫贵道:“也许是拜老二尸体被人盗走了。” 萧不二道:“还有一点,你没想到。” 沈紫贵道:“那一点?” 萧不二道:“也许是拜老二没死。” 沈紫贵悚然道:“你说拜老二没死?他干么要装死?” 萧不二道:“小老儿也想不出来,反正有此可能。” 沈紫贵道:“他死后,你不是也检查过?” 萧不二摇头笑道:“沈老大又说外行话了,刚咽气的人,胸口还是温的,少说也是过上个把时辰,才会冷透。” 沈紫资道:“背后的‘丧门指’印呢?” 萧不二低笑道:“他若是存心装死,必有同谋,伪造一个指印,那太简单了。” 沈紫贵摇摇头道:“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萧法一笑道:“依小老儿看来,一点也不复杂。” 沈紫贵道:“何以见得?” 萧不二伸出两个指头,幌了幌道:“只有敌我两方,不在咱们这边的,就是敌人。” 沈紫贵攒攒眉道:“这敌我如何分法?” 萧不二伸手拍拍沈紫贵肩膀,笑道:“这就全在你沈老大身上了。” 沈紫贵张了张嘴,似要说话,但还未开口。 萧不二嘘道:“有人来了,哦,你快上床去。” 沈紫贵道:“你呢?” 萧不二支牙一笑道:“小老儿本来就是梁上君子咯。” 嗖的一串,纵身跃上横梁,蜷缩如鼠,不再作声。 沈紫贵摇摇头,回到榻上,还未躺下,果然听到底前一阵轻快的步履之声,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自己只知萧不二一身轻功,独步武林,没想到他这些年不见,内功居然精进到胜过自己甚多!” 心念转动之际,只听那步履声及门而止,接着有人在门上轻轻弹了两下,问道:“沈老大睡了么?” 那是丁捷侯的声音! 练武之人,纵然睡熟,耳目定会依然保存持警觉,这弹指之声虽较,足可使人惊醒,何况丁捷侯又已出声招呼了。 沈紫贵不好不应,只得极然坐起.问道:“是丁兄么?”随着点燃烛火,开出门去。 丁捷侯举步走了进来,一面悄声说道:“兄弟有件事,想找沈兄聊聊,不想沈兄睡得这么早。” 沈紫资把丁捷侯让人房中。随手掩上房门,一面说道:“丁兄有何见教?” 丁捷侯目光闪动,郑重的道:“自然关于麻衣教的事。” 沈紫贵道:“莫非丁兄有何发现?” 丁捷侯微微颔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沈兄觉得楚公子为人如何?” 沈紫贵道:“丁兄是说是哪一方面?” 丁捷侯道:“兄弟是想问问沈兄,对楚公子的看法如何?” 沈紫贵道:“阀阅世家出纨绔子弟,武林世家,就会产生楚公子这样的人,任侠好义,不知江湖险诈。” 丁捷侯摇头道:“那你沈老大看错人了。” 沈紫贵道:“兄弟说的不对么?” 丁捷侯道:“兄弟觉得他武功奇高。” 沈紫贵注目问道:“丁兄从那里看出来的?” 丁捷侯道:“‘兄弟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曾在他书斋看到一个钢骷髅,天灵盖上,还有五个极深的指印,那是练‘五阴爪功’用的,练这种功夫的人,本身必须先有精湛内功根基。” 沈紫贵笑道:“楚公子人称小益尝,门下难免有鸡鸣狗盗,旁门异能之士,年轻人好奇,见一样,就想学一样,这也常有之事,” 丁捷侯道:“兄弟在这里住了几天,总觉得楚府里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看不出那里不对,仁兄弟不得不处处留神,就给兄弟发现了一件秘密。” 沈紫贵弟神道:“什么秘密?” 丁捷侯凝重的道:“兄弟发现楚府之中,每晚都有夜行人出入,行动十分可疑,只是兄弟伯被他们发现,引起误会,一直隐忍不言。” 沈紫贵脸色微变,说道:“丁兄是否认为这些人可能和麻衣教有关么?” 丁捷侯道:“兄弟原也觉得麻农教只有在洛阳,尚无行动,但今天看到麻衣教送来的檀木人头,,就使人联想到这些人身上……” 他忽然口气微顿,好像有什么话已到口边,又咽了下去,接着低低说道:“但兄弟今晚却另外发现了一个秘密……” 沈紫贵道:“不知丁兄又发现了什么秘密?” 丁捷侯用力扬扬头皮,叹了一口气:“咱们这里,真他妈的愈弄愈复杂了,兄弟找你沈老大,就是……” 门上突然有人连叩了两下,接着急促的叫道:“沈老大,睡了么?” 这叫门的竟是小孟尝楚嵩生,两人不禁征的一怔! 沈紫贵立即站起身,应适:“是楚公子,快清过来。” 房门启处,楚嵩生举步跨入,看到丁捷侯坐在房中,连忙供拱手含笑道:“丁大侠也在这里。” 丁捷侯摸摸胡子,勉强笑道:“兄弟睡不熟,找沈老大聊聊。” 楚嵩生道:“二位都在这里就好,兄弟正有一件事要找二位商量。” 沈紫贵道:“公子请坐,有什么事?慢慢的说。” 楚嵩生没有坐下,在房内走了两步,忽然抬目道:“在下书斋里,方才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似乎内心甚是紊乱,一会竖眉,一会切齿,大有坐立不安之状。 沈紫贵吃惊道:“公子书房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嵩生愤愤的道:“二位总知道在下书房里,有一名使女‘添香’和一个书僮‘楚兴’吧,今天中午,兄弟交给他们二人两支黄蜂针筒,只要发现有人擅入,一律相杀勿论。那是为了书斋里这置的一盒麻农教送的檀木人头,兄弟不相信他们能在两管黄蜂针简之下,把人头取走……” 沈紫贵道:“他们还是把檀木人头取走了么?” 楚嵩生脸上肌肤肉抽搐了一下,续道:“诸位走后,在下也就熄灯就寝。在下卧室,就在书房里面,不过一墙之隔,那时在下尚未睡熟。忽听添香一声惊呼,等在下闻声赶出,添香已经倒卧地上,气绝身死,放置檀木人头的那口橱,橱门也已大开……” 他换了口气,续道:“在下连叫了两声楚兴,也没人答应,等在下掠到门口,只见楚兴站在门口,被人点了死穴。” 丁捷侯道:“此人目的只是盗取檀木人头么?” 楚嵩生道:“不错,经在下检点,他只取了一颗人头。” 丁捷侯道:“又取了一颗!” 沈紫贵沉重的道:“不知是谁的一颗?” 楚嵩生迟疑了下,望望丁捷侯,才道:“是丁大侠的。” 丁捷侯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冷然,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既然看中兄弟,兄弟也就认命了,不过兄弟这条命也不是随便就会让人取走的。” 楚嵩生道:“丁大侠还是小心些的好。” 沈紫贵攒着双眉,愤然道:“咱们真要连麻农教匪徒都对付不下来,还侈言给什么帮派?立什么门户?” 丁捷侯站起身供拱手道:“二位请坐,兄弟还有事去。” 沈紫贵忙道:“丁兄要上那里去?” 丁捷侯道:“他们既已取去兄弟那颗檀木人头,也许今晚就会找上兄弟,兄弟不想使他们失望。” 楚嵩生道:“丁大侠请稍待,在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想请两位先到书房去看看,以二位的江湖经验,也许可以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丁捷侯道:“不用了,有沈兄一个人去查看就好,兄弟失陪。”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楚嵩生望着他背形,说道:“在下来找沈大侠,原是担心丁大侠今晚会出事,咱们要不要暗中跟着他去?” 沈紫贵道:“丁兄就是这个脾气,咱们跟他下去,被他发现,反而不好,以他的武功,大概不会有什么意外,咱们还是先到书房去看看吧。” 楚嵩生道:“如此也好。”说完,两人起身往外就走。 沈紫资走到门口,忽然抬头以“传音入密”说道:“丁兄就交给萧老哥了。”随手合上房门。 一阵步履声,渐渐远去。 萧不二轻轻跃落地面,舒舒筋骨,转身开了一道门缝,探头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侧身闪出,双足一点,纵上屋面,略一瞻顾,就像一缕轻烟般往西首院落扑去。 这西首院落,正是郑州双侠居住之处,拜天赐遇害之后,就只有丁捷侯一人居住。他此时回转卧房,敢情是听楚嵩生说,他那颗檀木头已被人取走,想回房来就等候敌人! 这时已快是三更天气,院落中除了秋虫鸣声,静得听不出一丝声音,只有丁捷候的薄底靴,踏在青砖上,发出轻快的橐橐之声。履声及门而止,丁捷侯推门过去,身形在黑暗中消失。 萧不二的一条人影,也适时掠到,像一头灰鼠般在墙头上优下身子。 蓦地黝黑的屋中,发出一声金铁交鸣,和丁捷候的厉吼,一团人影跌跌撞撞的倒纵出来! 萧不二心头一紧,暗道:“果然有人伏在屋里袭击丁捷侯,他好像还负了伤!”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居中闪电飞射出另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尤在丁捷侯之上。 丁捷候倒纵出屋,双脚还未站稳,那人已如影随形追袭而至,一柄短剑,直指丁捷侯咽喉。 丁捷侯外号八步朝,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也算得一把好手,但在此人剑下,几乎无法施展!身子往后一仰,左手短朝朝剑上磕去,口中厉声喝道:“你妈的究是什么人,亮个万儿出来。” 如刻相撞,黑夜之中闪起一溜火花! 丁捷侯全力一格,把对方刺来剑势架住.人也趁机后退一步——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六章 暗涛汹涌 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他刻出的短剑,虽被丁捷侯架的一顿,但并没有架开。 丁捷侯后退一步,他就跟着跨上一步,剑尖依然直指丁捷侯喉咙,口中发出低沉的笑声,喝道: “丁捷侯,你是死定了。” 丁捷侯右肩似是伤的不轻,鲜血湿透了整个衣袖,此时别说裹伤,他几乎连看一眼的工夫也没有。一个使双戟的人,右臂负伤只剩下左手一支短戟,武功也等于打了对折。 丁捷侯纵横江湖,从未有过今晚这般不济,心头气愤已极,口中大喝一声:“好个狂徒,丁某和你拚了。” 左手短前一招“举火烧天”,猛向对方短剑挥出。 但就在他短朝挥起之时,但觉一牌疾风从身边擦过,听到有人喝道: “你快去包扎伤口,这支戟借我一用。” 话声入手中短前已被人家夺了过去。 丁捷侯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纵身横跃,退出数尺之外,举目瞧去,但见自己原来立身之处,果然多了一个人。此人身材瘦小,极似萧步二;但萧不二是尖削脸,一天到晚耸耸肩膀,一颗头缩在脖了里。 此人并没有耸肩,星月之下,可以看到他一张扁脸,色如谈金,领面下连髯短髭,根本不是萧不二。 此刻他手中横着从自己手上夺去的短前,斜指蒙面人。 光看他从自己手上轻而易举的夺去短教,此人武功之高,已可想见。他夺了短勒去对付蒙面人,可见是友非敌。 不错他要自己包裹伤口,丁捷侯无暇多想,迅快从身边取出刀伤药,撒到肩头,然后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伤口。他虽在包扎伤口;但两道目光,却一霎不霎的注视着场中两人。 那蒙面人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扁脸汉子快速身手,看得心头微凛,短剑一指,冷冷问道: “阁下何人?居然敢插手多事?” 扁脸汉子短前斜指,冷哂道: “你问我是谁,我脸上又没蒙布,你不认识,是你少见多怪。” 蒙面人哼道: “我一定要认识你么?” 扁脸汉子笑道: “江湖上不识兄弟的人,倒是不多。” 丁捷侯心中暗道; “此人口气极大,倒似大有来历的,自己怎会从未听人说过?” 蒙面人冷笑道: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既敢出手挡横,也别想活着回去。” 扁脸汉子淡淡一笑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但我却想看看你是谁!” 手中短戟一揭,突然朝蒙面人蒙面黑巾挑去。 蒙面人身形微撤半步,一冷声道: “你是找死。” 他侧身避过扁脸汉子短我一挑之势,突然又欺近半步,手中短剑一挥之间,攻出三剑。 剑势奇幻,快老火星,直看得丁捷侯心头大凛暗道: “这厮出手之快,实是江湖罕见,莫非扁脸汉子突然现身,自己纵使右肩并未负伤,也难是他的对手。”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扁脸汉子短戟指划,已经挡开了蒙面八三刻快攻。两人招法都是诡奇快疾,攻拒之间,丝毫不闻兵刃接触之声。 八步如丁捷侯行走江湖数十年,也见过不少场面,但却从未遇上过两人出手都有如此快速的打斗,不由的呆在一旁,暗暗惊凛不止! 两人乍合即分,似是各为对方武功高强,感到意外。 蒙面人冷森一笑道: “你能接下我三剑,果然有些门道。”挥手一剑,刺了过来。 扁脸汉子没有说话,短戟一转,戟尖斜点对方“臂儒穴”。 这一招使的很快,居然后发先至,眼看前尖就要刺上! 蒙面太短剑忽然回击,凌厉剑风中,撤出一片寒芒。 扁脸汉子短朝跟着回转,划出一溜银光。就在短戟和短剑就要交接之时,两人又同时把发出的势道一偏,身随兵刃转动,各自闪出,互换了一个方位。 剑光朝影,一闪而过,两人交手几招,极尽变化之妙!不但看得丁捷侯眼花撩乱,尤其他立身之处,和对方不过数尺距离,但觉从两人剑朝上带起的强劲寒风,直砭肌肤,几乎锋利如刀,不自觉的向后连退了三步,紧握着拳头的手心已然泌出冷汗来! 再看两人,已在这一瞬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搏斗。 蒙面人出手恶毒,剑招凶狠无比,记记都指袭扁脸汉子致命要害,身形进退,更是快捷如风。 扁脸汉子手上短前虽是从了捷侯手中夺来,但使来飘忽轻灵,奇招迭出,封、点、刺、削,变化无穷,好像他本来就是使戟的能手,一支短戟在他手上,竟然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势! 双方搏斗,虽如奔雷掣电,瞬息于变,但剑戟却并无丝毫接触,是以除了两件兵刃上划起的嘶嘶锐啸,始终不闻金铁击撞之声。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将近五十来招,蒙面人的剑势,已不如先前那么凌厉,蒙面黑巾之中,隐约可以听到喘息之声。 扁脸汉子突然大喝一声: “你给我躺下!” 喝声出口,一只乌黑的手掌,忽然从一片戟影中突击而出,拍在蒙面人左肩之上。 这一下奇招突出,蒙面人惊的尖叫一声,疾退数步,宛如负创之兽,双足点动,去势如箭,一下掠上墙头。 扁脸汉子喝道: “你还往那里逃?”纵身扑起,凌空追去。 蒙面人冷笑一声,扬手打出一蓬寒星,转身往墙外逸去。 扁脸汉子凌空追扑,瞥见一蓬寒星迎面打来,突然吸气弓身,双脚朝上一提,一个人硬生生在半空中翻起一个筋斗。那一蓬急袭而来的暗器,悉数从他的身上扫过,然后身形一沉,轻轻落到墙头之上。 这一担搁,为时虽极短暂,但蒙面人却趁机逸去,那里还找得到他的影子? 扁脸汉子转过头来,朝丁捷侯抱抱拳道: “丁老大接住了。”抬手把短戟向丁捷侯投来。 丁捷侯伸手接住,瞥见扁脸汉子转身就走,不觉心头一急,高声喊道: “兄台请留步。” 扁脸汉子连头也不回,几个起落,已掠出七八丈外,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丁捷侯暗暗叹息一声,执着短戟,回身进屋,从身边掏出火种,点起了灯烛。 就在炮火一亮之际,他发现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敢情是胸口中了一剑,鲜血染满了胸前一片衣襟,只是已经凝结住了,由此可见为时已久! 丁捷侯看到此人,止不住心弦猛震,失声道: “是拜二弟!” 没错,躺卧在地上的,正是郑州双侠的老二拜天赐! 奇怪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但拜天赐却死了二次! 他第一次死在麻农教“丧门指”之下,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死人当然不会流血,会流血的当然不是死人,但现在被人长剑洞穿胸背,连血都凝住了,自然已死去多时,这岂非是第二次死了? 丁捷侯目皆欲裂,虎目之中,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凄然道: “拜二弟,你真的被人杀害了,是麻衣教匪徒干的!” 他双目仰视,喃喃说道:“我真没想到武林中人尊敬的洛阳总督楚鹤皋的儿子,竟然会勾结匪人……” 他似是十分愤怒,提拳作势,忽地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狠狠一哼,道: “是了,麻农教借尸还魂,居然起了个冠冕堂皇的名称,叫什么武林盟,明天我非当着姓岳的小子,戮穿她阴谋,拜二弟,你只管放心,楚嵩生,萧不二这一干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要一个个收拾他们……” 屋瓦上,正有一个人的影子,像老鼠般蜷伏在暗陬。 屋瓦已被揭开了几张,那人正探着头往下窥伺,屋中的情形和丁捷侯的话声,他当然全看到,全听到了! 他听的摇摇头,轻手轻脚的覆好瓦片,然后轻轻纵落,举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丁捷侯突然转过身来,沉声问道: “是谁?” “我。”应声出言,房门已被推开,一个瘦小人影,举步走了进来,他,赫然正是那个扁脸汉子。 丁捷侯神情微凛,但立即平静下来,拱拱手道: “兄台去而复返,必有见教?” 扁脸汉子嘻的笑道: “丁老大说对了。” 丁捷侯道: “兄台仗义出手.救了兄弟性命,丁某感激不尽,不知兄台有何见教,但请明说,兄弟万死不辞。” 扁脸汉子拱拱手道: “丁兄好说,兄弟只想奉告一句,武林盟旨在拯救武林同道,决不是残杀武林同道的麻衣教。” 丁捷侯一呆,望着扁脸汉子问道: “兄台是武林盟的人?” 扁脸汉子笑道: “岂止是武林盟的人,而是还是丁老哥的旧识呢!” 丁捷侯听的惊奇不止,上上下下法看扁脸汉子,说道: “兄台是……” 扁脸汉子忽然嘻嘻一笑,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说道: “小老地萧不二是也。” 丁捷侯呆的一呆,喜道: “你真是萧老哥?”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 “天底下大概还没有人自己承认是偷儿的,只有小老儿承认自己是老偷儿的。” 丁捷侯拱拱手道: “兄弟方才说的话,萧老哥大概全听到了,兄弟实在是误会了萧老哥。” 萧不二嘻嘻笑道: “误会不要紧,你老哥知道就好。”伸手一指,问道: “拜二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捷侯怆然道: “拜二弟这回是真的死了。” 萧不二发现空棺,早已料到拜天赐不是真死,故意愕然道: “难道拜二侠先前是假死不成?” 丁捷侯脸色沉重,忽然压低声音说道: “如今证明萧老哥不是麻农教一路.兄弟自然要据实奉告,我拜二弟先前确是假死。” 萧不二道; “那是为什么呢?” 丁捷侯脸色更是凝重,低低说道: “不瞒萧老哥说,兄弟怀疑楚公子和麻农教有关……” 萧不二才躲在沈紫贵卧房梁上.早已听丁捷候说过,但依然故作惊讶道: “会有这等事?” 丁捷侯道: “兄弟和拜二弟已经在这里住了十来天,每晚都发现有夜行人出入禁府,而且个个身手极高,兄弟早就觉得可疑。直到今天,麻衣教叫人送来檀木人头,更觉楚公子和此事有关,才要拜二弟假装遇害,以便暗中侦查。” 萧不二道: “但小老地也摸过拜二侠身子,他确实是气绝了。” 丁捷侯道: “拜二弟昔年曾在湘西武陵山,遇上一位异人,传他龟息之法,否则如何瞒得过楚公子?” 丁捷侯道: “萧老哥不是去过西院.发现是空棺么?” 萧不二惊啊一声道: “丁老哥如何知道的?” 丁捷侯道: “那是凑巧,兄弟和拜二弟约定今晚初更,前去启棺,好让拜二弟出来,不料却遇萧老哥处置贵属下。” 原来他没看清两人面貌,否则定然会说萧不二杀害了沈紫贵。 萧不二也压低声音道: “那人并不是小老儿的属下,他是真正的麻农教贼党。” 丁捷候道: “你把他杀了?” 萧不二道: “没有,小老儿只点了他昏穴,因为目前小老儿还找不到他们的主脑人物。” 丁捷侯问道: “萧老哥是如何发现此人的?” 萧不二也不隐瞒,把今晚之事,说了个大概。 丁捷侯吃惊道: “好素辣的手段,原来他们果然在暗中酿着一件极大阴谋。” 萧不二笑笑道: “据小老儿看,你们几位原先计划捻股儿,成立帮派,对抗无名岛,根本只是个幌子,这里面却大有文章。” 丁捷侯道: “兄弟早想到可能是麻衣教借尸还魂。” 萧不二摇摇头道: “麻衣教还只是个幌子。” 丁捷侯听的一呆,道: “听萧老哥口气,莫非幕后另有主持的人?” 萧不二道: “这是小老儿的推想,但也八九不离十。” 丁捷侯翟然道: “萧老哥认为这是无名岛的人干的?” 萧不二道: “如果小老儿的推想不错,这是他们转移目标的手法,利用麻衣教恐怖手段,先在河南地面上,搅起一阵血雨腥风,使大家怀疑是麻衣教死灰复燃。像诸位都是河南地面上的人物,很自然的就会联起手来,于是他们只要以假换真,换上几个领头的人,河南武林,不就轻而易举的全落到他们手中了么?” 丁捷候手中班出冷汗,连连点头道: “萧兄说昨极是,那么咱们该怎么办呢?” 萧不二道: “咱们先得找出他们幕后主持人来才好。” 丁捷侯望着萧不二道; “萧老哥已经胸有成竹了?” 萧不二摇头道: “小老儿那有什么成竹?这就要大家合作,才能慢慢的把他找出来。” 丁捷侯义形于色道; “在公在私,兄弟都义无反顾,萧老哥用得着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不二耸耸肩道: “丁老哥好说,小老地倒有一个小计,也许可以逼他们现出原形来。” 丁捷侯道: “萧老哥有何妙计,兄弟恭聆教言。” 萧不二附着他要低低说了一阵。 丁捷侯听的浓眉连掀,点头道: “好,好,萧老哥,有你的,咱们就这么办。” 萧不二指指拜天赐尸体,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把拜二侠遗体送回棺里去。” 丁捷侯没有说话,含泪抱起拜天赐尸体,两人悄悄出屋,直奔西首院落。 由萧不二在屋上把风,丁捷侯迅快抬起棺盖,先把那姓白的人抱出,放下拜天赐,然后又把姓白的放在拜天赐尸体上。 取出锥子在格底钻了几个小洞,把棺盖针好,才各自回转。 这一阵折腾,已快是四更天气。 萧不二悄悄回转卧房,他仍然绕到前窗,轻轻一纵,指尖搭住屋檐,弓身拳腰,轻巧的倒翻而上,双脚勾住帘牙,头下脚上,身形倒挂,使了个“倒挂金约”之式。上身慢慢仰起,两手按上窗棂,身子一编,悄无声息的从通气窗钻了进去。 房中一片漆黑,唐绳武敢情睡熟了,连鼾声也听不到一点! 萧不二轻如落叶,飘坠地面,发现房门大开,心头不由怔的一怔,耸耸肩,忖道: “早知房门开着,自己又何必多花这番气力,从通风窗里钻进来?”心念方动,突然又觉得不对!不但唐绳武不见了,而且茶几翻倒,两只茶碗,也摔成粉碎,分明有人在房中动过了手! 萧不二心中暗暗一惊: “莫非后小哥出了事?” 他为人精细,立即凝足目力.把四周打量了一阵。自己榻上,那卷成人形的棉被,依然没有动过,再看唐绳武床上,棉被也把叠得整整齐齐,分明他并未睡过。 那么准是有人模进房来,被唐绳武发觉,两人就在房中动上了手,那人可能不是唐绳武的对手,抢惶逃走,唐绳武追了出去。 萧不二想到这里.不觉耸耸肩笑了! 凭唐绳武目前的身手,再加上他一身毒功一和小鲁班给他制作的两件精巧暗器,别说只闯进来一个人,就是十个八个,也决不是他的对手。 当下随手掩上门,把倒翻的茶几扶起,独个儿在窗下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想着明天的事情。 远处隐隐传来鸡声! 萧不二幕然一惊,心想: “天快亮了,唐小哥此时还不回来,莫非真的出了差错?” 一念及此,不觉虎的站了起来! 但就在这当儿,门外已经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唐绳武的脚步,萧不二自然听的出来,耸肩一笑,暗想: “自己真是多担心的,唐小哥除了轻功,身手不在自己之下,那会阴沟里翻船?” 房门推开了,唐绳武一脚跨了进来。 萧不二两颗豆眼一翻,嘻的笑道: “唐小哥回来了?” 唐绳武道: “原来老丈也回来了。” 随着话声,大步走了过来,快到萧不二身前,突然右手杨处,一只乌黑的手掌,闪电般当胸印到。 萧不二一下跳了起来,反手一把抓住唐绳武手腕,吃惊道: “唐小哥,你这做什么?” 唐绳武也不作声,任由他抓着自己手腕。 萧不二瞪起两颗豆眼,黑暗之中,射出熠熠神光,注视着唐绳武脸上,问道: “你怎不说话?” 这回他倒真的有些着急! 过了半晌,唐绳武才缓缓吁了口气,笑道: “看来你是真的萧老丈了。” 萧不二听的又是一怔,松开抓着的手,急急问道: “难道小老儿也出了假的?” 唐绳武道: “小哥就是迫他去的,可惜被那贼子溜了。”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 “小哥虽没追上他,但他至少已经中了毒了。” 萧不二笑道:“那人边扣过你的脉门。” 唐绳武奇道: “老丈已经知道了?” 萧不二笑道: “小老儿只是猜想罢了,如果他中了你小哥儿见血封喉的暗器.那里还逃得了?你说他中了毒,那只有扣过你脉门,不然,你一进门,何以要放意让小老儿也抓你的手腕呢?” 原来唐绳武是故意让萧不二抓住手腕的,那是因为萧不二也练有一身毒功,不怕中毒,要是换成旁人,这一阵工夫下来,早就中毒了。 唐绳武点头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老文,你倒好像亲眼目睹的一般。” 萧不二他耸肩道: “但小老儿其实并没亲眼目睹.还是小哥说出来吧!” 后绳武取出火种,点燃起灯烛,笑道: “萧老丈先看看你榻上再说。” 萧不二道: “小老儿榻上.没人动过,小老地已经……” 底下“检查过了”四字,还没出口,目光一瞥,发现那卷成人形,像弓着身子卧在榻上的一卷棉被中间,也就是人的腰背部份,足有面盆大小一团,已被灼成焦黑!那焦黑斑点,蜜如蜂巢,显然是被极霸道的暗器射中,还留下来的痕迹。 萧不二失声道: “是化血针,有人从窗外射进来的。” 唐绳武道。 “老丈果然料事如神,那是老丈走了不久,小可就听到有人悄悄掩近咱们窗前,用口水湿了一个纸孔,往里张望,小可没有作声,就躲在窗下,看他究竟有何举动?” 萧不二道: “他就射了一简针?” 唐绳武道: “没有,他看了半天,大概房中没有动静、不觉低笑道:‘这老狐狸,今晚也会着了道。’” 萧不二啮咂嘴角,笑道: “没错,今晚咱们回到卧房来的时候,茶几上有两盏茶,都是凉的,那丫头说要替咱们沏茶,小老儿不喜喝热茶,没叫他再沏,那两碗茶,就有人做了手脚的。” 唐绳武猛地抬头道: “莫非那丫头……” 萧不二笑道: “当然是贼人一党,不信你去瞧瞧,对面小房间里,那里还会有人?” 唐绳武道: “老丈怎会知道的呢?”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 “这就是全凭经验,那丫头一进门,两只眼睛就盯在两盏茶上,等小老儿说不用彻了,她临走出门,还偷偷望了茶盏一眼,小老儿连这点都瞧不出来,还配在江湖上混?” 唐绳武道: “小可就看不出来。” 萧不二嘻的笑道: “其实这是他们估计的错误,咱们连剧毒都不怕,喝上一碗迷场,那想放得倒咱们?”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 “咱们别把话扯远了,小哥,还是你再说下去。” 唐绳武道: “那人接着就隔窗射进一蓬暗器,听听房中没有声音,就大模大样的推门而入,他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一管针简,但没防到小哥躲在暗处,一剑就把他针筒拍落地上。” 萧不二点点头道: “小哥没砍下他手来,还算客气。” 唐绳武道: “那厮被小可拍落针筒,却是十分镇定,忽然嘻嘻一笑,压低声音叫道:“徒儿,是我。’小哥看清他面貌,也不觉吃了一惊,他简直扮的和老太一模一样,就是这一开口.露了马脚,小可故作吃惊道:“师傅原来没在床上睡觉?”” 那厮摸着胡子,笑道: “为师方才听到有夜行人打屋面上经过,出去瞧瞧,看你睡熟,就没叫醒你。” 师傅的东西,掉到地上,自然该由徒地检了,小可弯腰从地上抬起针筒,问道:“师傅,这针简也是夜行人留下的了?’” 那厮哈道:“不错,不错!这可能是化血针,歹毒无比,武林中一向列禁器.快交给为师。” 小可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笑道:“阁下把萧老女模仿得已有七分相似,可惜小可不是他的徒弟。’扬手一剑,劈了过去。 那厮还怒喝道:“胡说,你怎么连师傅也不认账了?” 小可笑道:“萧老丈快回来了,阁下等着瞧吧。” 那厮武功倒也大是不弱,小可连劈三剑,这里地方不大.却全给他躲了开去,还一直大呼:“反了,反了。” 使出来的却是一路大擒拿手,小可灵机一动,就轻易让他抓住左手。”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 “没错,小哥总算也出道了。唔,他没发现你手下有毒?” 唐绳武得意的笑道; “还是小可告诉他的,小可说:“阁下没练过毒功,抓小可的手,不怕中毒么?” 他吓得放手不迭,夺门就逃,小可追了一段路,可惜城中路径不熟,终于被他溜掉了!” 萧不二点点头,道: “天快亮了,咱们也得休息一回了,今天事情可多着呢!” 唐绳武问道: “今天有些什么事?” 萧不二嘻的笑道: “你先坐息一回,小老儿若是把事情告诉了你,只怕你就会睡不着了。” 唐绳武眼看窗外果然已见朦胧曙光,当下不再多问,就脱鞋上床,盘膝运功。 萧不二打了个呵欠,连衣服也不脱,就拉起棉被,往头上一蒙,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绳武睁开眼来,红日已经照上窗根。 萧不二早已起来了,看到唐绳武醒来,望着他笑道: “小哥醒了么?楚公子已经打发人来请,大家都在书房等着呢,快去洗把脸,咱们得快些去了。” 唐绳武答应一声,匆匆盥洗,就和萧不二一同赶到楚分子书房,只见沈紫贵、金和尚、丁捷侯等人,都已在座。 楚嵩生一眼看到萧不二两人,立即迎着说道: “萧大侠,只等两位了,在下一晚未曾入睡,因此,一早就把诸位请来,大家共进早餐,也好商量商量。” 萧不二故作吃惊道: “昨晚莫非发生什么事故?”加重语气,补上一句: “小老儿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楚嵩生道: “昨晚在下书斋的一名书童和使女添香,都被赋人杀害萧不二道; “那是又有檀木人头被人取走了?” 楚嵩生道: “萧大侠果然料事如神,一语中的。” 萧不二摸摸脑袋,问道: “不知取走了那一位的。” 丁捷侯没待楚嵩生接口.道: “是兄弟的。” 萧不二耸耸肩问道; “就只取去了丁兄一颗么?” 楚嵩生愤怒的道: “还有一件事,就是昨晚三更,有两个贼党闯入后院,被舍妹发现,动起手来,那两个贼党不敢而逃,舍妹那里肯舍,追出围墙,不料其中一个突然回身一掌击中舍妹,那贼党练过黑煞掌,舍妹起初倒也不觉什么.回到房中,渐渐感觉不对,方才据伺候他的春梅来报,舍妹躺在床上,半身动弹不得……” 萧不二脑际灵光一闪,问道: “楚姑娘不知伤在何处?” 楚嵩生道: “好像在左肩。” 萧不二道; “小老儿这里倒有治伤疗毒的丹药,只要伤得不太重,一服即可痊好。” 说话之时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磁瓶,倾了三颗药丸,递给楚嵩生。 楚嵩生喜道: “萧大侠此丸,专治黑煞掌的么?”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 “这是小老儿师门秘制伤毒两用灵药,疗伤治毒,都十分灵效,黑煞掌原是外门阴毒功夫,自然有效了。” 楚嵩生道: “如此就好。”举手拍了两下手掌。 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趋入,躬身道: “公子……” 楚嵩生没待她多说,就把药丸递了过去,说道: “这是治伤灵丹,赶快送与小姐服下。” 青衣使女接过药丸,如飞而去。 楚嵩生道: “贼人一再潜入,不仅取去了两颗木人头,还连续伤人,把咱们这里,视如无人之境,实在欺人太甚。” 丁捷侯道: “兄弟正有一事,要和楚公子说明。” 楚嵩生转过脸去,问道: “丁大侠有什么事?” 丁捷侯道: “兄弟想把拜二弟灵柩,运回原籍,人死入士为安,也了却兄弟一件心愿。” 楚嵩生道: “丁大侠准备何时起程?” 丁捷侯道: “兄弟想今日就走,早日把拜二弟运回郑州,也好早日赶回来,和麻衣贼党拚个生死存亡。” 楚嵩生听的一愕,道: “今日岳盟主要来。咱们大伙儿都得见见盟主,丁大侠迟上一二日再走不好么?” 丁捷侯道: “兄弟和拜二弟誓同生死,拜二弟死在贼手,兄弟恨不得立刻找麻衣教算账,拜二弟停柩旅途,兄弟总是心愿未了。” 楚嵩生皱皱眉道: “丁大侠说的也是,只是今天大家忙着迎过盟主,分不出人手.可以护送……” 萧不二道: “这个不要紧,唐小哥闲着没事.就要唐小哥一同护送拜二侠灵柩,去一趟郑州好了。” 丁捷侯喜道: “能有唐小哥同去,自是更好,兄弟这里谢了。” 说完连连拱手。 唐绳武连说不敢。 事情就这样决定,由沈紫贵、萧不二、楚嵩生三人赶去磁涧迎接盟主。 丁捷侯、唐绳武帮同运送拜天赐灵柩前往郑州,金和尚在楚府留守。 早餐之后,两拨人就准备出发,唐绳武眼看萧不二连一句话也没有交代,心中暗暗焦急,不知自己此行,究竟有何任务?拿眼前萧不二望去,萧不二也只作不见。 不多一会,总管楚福进来讲道: “各位马匹已备,请沈紫贵、萧不二、楚嵩生上马。 唐绳武忍不住朝萧不二抬目问道: “小可随同丁大侠前去郑州,不知萧老丈可有什么交代?” 萧不二朝他挤挤眼,笑道: “唐小哥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小老儿也没什么交代的,你路上一切听丁老哥的就是了。” 唐绳武看看他跟自己霎着眼睛,心中有些会意,暗想道: “大概萧老丈和丁捷侯已经商量好了。” 当下点点头道: “小可记下了。” 沈紫贵起身朝丁捷侯抱拳道: “咱们要先走一步,恕不相送,丁老哥郑州事毕,早日赶回来才好。” 丁捷侯同样抱抱拳道: “这个自然,兄弟把拜二弟灵柩送回郑州,立即兼程赶来。拜二弟这笔血债,兄弟非亲手索回不可。” 楚嵩生也作了个长揖道: “方才据报,盟主已由通地启程,在下不送丁大侠了。” 丁捷侯道: “楚公子要去迎接盟主,只管先行。” 楚嵩生不再多说,和沈紫贵、萧不二二人同往门外而去。 楚福和几名左丁,已在门外伺候,看到三人走出,立即挥挥手,命庄丁牵过马匹,伺候沈紫贵等三人上马。 楚福也从庄丁手中,接过马鞭,翻身上马,紧跟三人马后而行。 不过一刻功夫,便已达磁涧,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急步迎了上来,朝楚嵩生躬身道: “小的叩见公子。” 楚嵩生一摆手道: “快去见过沈大侠、萧大侠。” 沈紫贵、萧不二点头还礼。 楚嵩生问道: “有盟主的消息么?” 那汉子答道: “方才从义马(地名)传来的消息,岳盟主已经从义马过去了。 楚嵩生点头道: “好。”接着问道: “这里准备好了么?” 那汉子道: “小的遵奉总管指示,都已准备好了。” 楚嵩生又说了声: “好”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一所庄院前面,那汉子领着几人直入在院,到厅上落坐,立时有下人送上香茗。 沈紫贵道: “盟主一行,可能在新安打尖,兄弟之意,萧老哥最好去一趟新安,作为先容,表示咱们拥戴盟主的诚意。” 萧不二搔搔头皮,笑道: “沈老大如果认为有此必要,小老儿就去。” 楚嵩生忙道: “沈大侠说的不错,萧老哥去一趟新安,自是更好了。” 萧不二道: “好,小老儿这就走。” 当下别过两人,就匆匆走出,跳上马背,一路纵骑急驰,牛牌时光,便已赶到了新安。 在大街上打了个转,就看到一家酒楼门口,停着十来四健马,马身都烙有彩带门的标记。 萧不二一脚登上楼梯,就看到岳小龙、凌杏仙等人围坐一席,正在喝着茶水,敢情也刚到不久。 杜景康一眼看到萧不二上楼梯,东张西望的找人,立即起身招呼: “萧老哥?”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早就看到了。” 说着走了过去。 大家起身掂坐,岳小龙看到萧不二只有一个人上楼来,急忙问道: “萧护法一个人来的,唐兄弟呢?” 萧不二道: “唐小哥有事去了,小老儿是特地迎接盟主来的。” 岳小龙问道: “莫非小鲁班已经有了下落了么?” 萧不二摇摇头道: “小老儿没找到小鲁班的下落,却在洛阳遇上了几个老朋友,他们本来想捻股儿,自立门户,对抗无名岛,后来听小老儿一说,大伙决定加入武林盟,要小老儿赶来向盟主报告。” 岳小龙喜道: “既是萧护法的旧识,咱们自表欢迎,只不知是些什么人?” 谷灵子笑道: “盟主还用问么,萧老哥的朋友,自然是偷鸡摸狗之辈了。” 萧不二就把自己此行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杜景康听得目中寒星连闪,奇道: “这就是了,咱们一路上听人传说,鲁山鲁季直和南阳铁爪鹰戚效先、周家口梨花论万福兴、许昌一笔翻天欧阳寿等人,近日相继去世,原来是麻农教党徒干的。” 口气微顿,接道: “麻衣教昔年也曾在中原一带猖獗过一时,就是由鲁季直出面,联合中原人士,一举把他们逐出豫省。麻农教也从此一脏不振,此次卷土重来,无怪要找他们这些人祭刀了。” 萧不二耸耸肩,又摇摇头,笑道: “小兄弟觉得麻衣教只是有人借尸还魂罢了,背后可能另有阴谋。” 杜景康谏然动容遣: “萧老哥是说麻衣教死灰复燃,不是真的?” 萧不二道: “这是小老儿猜想,目前还无法确定。” 一面回头朝谷灵子道: “目前正有一件事,要谷老哥帮忙。” 谷灵子道: “萧老哥有什么事,用得上我老谷帮忙的?” 萧不二目光左右一转,低低说了一阵。 岳小龙点头道: “萧护法说的是,此事还是谷老劳驾一群才行。” 谷灵子笑道: “好吧,老朽这就去。” 说完就起身要走。 岳小龙道: “谷护法吃了饭再走不迟。” 谷灵子道: “不,还是早些赶去的好,迟了只怕赶不上。” 萧不二道: “谷老哥到处都有毒物充饥,不吃饭不要紧,快走吧!” 谷灵子朝萧不二呼了一声,就往楼下行去。 梁秀芬道: “谷老,我也去。” 岳小龙道: “有谷护法赶去,已经够了,梁姑娘还是一起到洛阳去吧!” 梁秀芬道。 “这一路都没通上事故,我想找人喂喂招咯!” 萧不二道: “咱们到了洛阳,小老儿保管你有喂招的人。” 谷灵子走后,大家匆匆吃毕,会过店账,就一同上路。 木牌时光,到达磁涧,沈紫贵、楚嵩生早已萧立道左,恭候盟主。 岳小龙、凌杏仙双双下马,萧不二趋前一步,忙着替双方—一引见,双方都说了些久仰的话。 沈紫贵老于世故,眼看岳小龙、凌杏他夫妇,不过二十许人,就当了武林盟盟主,心中不禁暗暗怀疑。 是否真已获得各大门派支持?是否真有实力对抗无名岛。 楚嵩生外号小孟尝,平日里鸡鸣狗盗,都是朋友,如今来的是武林盟盟主,自然兴高彩烈,十分巴结。 沈紫贵。楚嵩生把大家让入庄院,分宾主落坐,庄丁送上香茗,接着又陆续端上美点。 沈紫贵说出自己等人,为了对抗无名岛,本拟号召中原武林,筹组帮派,嗣经萧不二说出武林盟正是联合武林同道,维护武林正义的组织,自己等人才决心加入武林盟,愿受盟主差遣,稍尽武人之职。 岳小龙笑笑道: “沈大侠、楚公子加盟,在下至表欢迎.武林盟总坛,设在镇江,那是为了便于出海,资省武林同道,有两位领头,将来可在洛阳设置分坛。” 这话正合沈、楚两人心意,就当面致谢。 楚嵩生接着起立,说出自己等人,风闻岳盟主大驾途经洛阳,特别推派自己两人,前来迎接‘务望盟主和夫人驾莅洛阳,盘桓数目,稍尽地主之谊。 岳小龙连说不敢,经楚嵩生再三敦请,岳小龙情不可却,才算答应。 大家在庄院中休息了一阵,才行启程,到得洛阳楚府,已是未申之交。 洛阳总督府,(楚嵩生之父十字刀楚鹤皋为人正直,江湖上人戏以洛阳总督相称),果然十分气派,大门前面两头石狮子,就有一人多高,伊然阀阅世家;一行人刚到门口,金和尚和红牡丹楚玉芝已经迎了出来。 楚妨娘今儿个娥眉淡扫,春花般的脸上,略带倦容,他本来刚健婀娜,这回平添了三分娇柔,更显得娇美动人。 沈紫贵替两人—一引见,进入大厅。 楚嵩生眼看妹子伤势已经痊好,喜道: “妹子,你完全好了吗?” 楚玉芝嫣然一笑,朝萧不二道: “萧大侠,你的药真灵,真该谢谢你呢?” 萧不二一对鼠目,闪过一丝异色,耸肩笑道。 “这点小事,楚姑娘说谢,岂不见外了!” 楚玉芝道: “萧大侠这是什么药,竟有这般灵验?” 萧不二道。 “姑娘所服,是紫煞门制的疗伤治伤药丸,原是专治‘紫煞掌’的灵药,不过江湖上五种煞掌,也都可以治。” 楚玉芝道: “萧大快会紫煞掌么?” 萧不二点点头,得意的道: “小老儿就是紫煞门的继承人,自然会了,只是不精。” 萧不二一再吹他的紫煞门的掌门人,这自然是唬唬人的,他给楚玉芝眼的三颗药丸,只是谷灵子炼的解毒药丸而已! 楚玉芝服了解毒药丸,左肩伤势,就霍然而愈,这就证明他左肩是被此种毒掌所伤。 萧不二想到昨晚袭击丁捷侯的蒙面入,身材瘦小,就是被自己毒掌击中左肩。 那声惊叫,声音尖细,分明是个女子,心中更已证实了几分,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丁捷侯、唐绳武运送拜天赐棺木回籍,楚府总管楚福特地选派了八名在丁护送抠车。 一行离开洛阳,一路朝东进发。 丁捷侯运送拜二弟灵柩回籍,原是托词.这是萧不二出的主意。 今天岳盟主要到洛阳,楚府所有的人像沈紫贵、金和尚、楚嵩生、楚玉芝,连同总管楚福在内,自然都得在场。 丁捷侯的檀木人头,是第二个被取走的,也是麻农教要下手的人。麻衣教既然择定了要下手的人,你在洛阳楚府要下手,你离开洛阳楚府,自然也要下手。 萧不二怀疑麻衣教贼徒和楚府中人有关,那么丁捷侯假借运柩回籍,离开洛阳,大家又忙着迎接盟主,无法分身,看看是否还有人在途中袭击? 尤其大家对唐绳武知道的不多,由他和丁捷侯同行,也不会引起贼人的戒心。 如果真有贼党拦路截击.凭唐绳武的武功,和丁捷侯两人,也足可应付了。 但这一内情,唐绳武却一无所知,在临行前,萧不二一句话也没说,唐绳武问他,他只说: “路上一切,听丁老哥就是。”——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七章 黑石岛主 离开洛阳,唐绳武忍不住一带马缰,跟上了丁捷侯的坐骑,问道: “丁大侠,这一趟,究竟有什么事吗?” 丁捷侯只知道唐绳武出身四川唐门,并不是萧不二的徒弟,看他不过十六七岁,平日又沉默寡言,只道他武功有限,心中还暗暗搞咕。 萧不二已经说过路上会赶来接应,但也用不着派唐绳武和自己同行,路上没有差错,倒也罢了,万一有贼党拦袭,多了一个唐绳武,自己还得分心照顾于他。 当时原想婉辞,运柩回籍,自己一个人足够,唐小哥不用去了;但因萧不二既已说出口来,不好推辞。继而一想,唐绳武出身唐门。武功纵然不高,唐门暗器,却是武林中一绝,萧不二要他和自己同行,敢情就是为了这一着,必要时,他可施展后门暗器,暗助自己。 此时听唐绳武一问,不觉面控讶异,问道: “萧老哥没和小兄弟说么?” 唐绳武道: “没有啊!萧老丈临行时曾说;路上一切听丁大侠的。” 丁捷侯心中暗想道: “自己料的没错,萧不二不告诉他内情,自然因他还只是个初出道的小娃儿,这等关系重大之事,怎会和他说呢?”必念转动,不觉淡淡一笑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昨晚兄弟的一颗檀木人头,业被贼人取走,路上可能会找上兄弟。”口气微微一顿,接着郑重的道: “路上真要有事,小兄弟只管守护灵柩,不用出手,来人自有兄弟对付。” 唐绳武绝顶聪明,丁捷侯的口气,那会听不出来?他不但不前实说,而且还有轻视之意,当下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道:“小可省得。” 说完,放缓缓绳,落后一步,依然跟在丁捷侯马后而行,心中大是不快,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姓丁的有多少能耐?” 一路上,丁捷侯没和他多说,唐绳武也没有再问。 运柩的车子,自然不能走的太快,日落时分,赶到偃师,因为有柩同行,不好落店,只好在倡师近郊,找一座破庙落脚。 在丁把柩车推进大天井,停在殿前,然后打扫大殿,打开地捕各自自水洗脸。两名庄丁到附近镇上,买来馒头咸菜,大家围着吃了个饱,就在地铺上躺下休息。 天色早已全黑,殿上没点灯火,一片黝黑,八名庄丁早就倒头睡熟了,鼾声此起彼落,和阶前秋虫,互相呼应。 丁捷候把双前往腰间一插,悄悄站起,独自走近阶前仰首望着天上一钩新月,心中暗想道; “今晚若是没事,那就证明麻衣教贼徒,便是楚府中人无疑,今晚忙着迎接盟主,无暇对付自己了。” 想到这里,便觉心头甚是激愤.自己和十字刀楚鹤皋生前交谊不恶,他儿子居然勾结匪人,暗害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拜二弟惨遭暗算,此仇不报,我丁某何以为人?他越想越觉气愤,猛地一脚,朝阶石上顿去。但听“砰”的一声,一方阶石.立即被他顿得四分五裂,石屑四溅!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丁大侠何事这般盛怒?” 丁捷侯闻声一惊,急忙回头看去,但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貌枯黄的黑衣老人,面露诡笑,望着自己。 丁捷候这一惊,非同小可,倏地后迟半步,手按双朝喝道: “阁下何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 “这还用问?” 丁捷侯道: “如此说来.你是麻衣教的人了。” 黑衣人似笑非笑的道: “没错,丁大侠今晚该举命于此,兄弟是索命来的。” 丁捷侯眼看自己和来人大声说话,唐绳武依然在黑沉沉的殿角里睡熟了,没有醒来,不但唐绳武没有醒,连楚府久经训练的八个庄丁,也沉睡如死。不觉暗暗皱了下眉,心想: “反正来人只有一个,他睡熟了也好,免得碍自己手脚。”心急转动,刷的一声,从腰间撤下双戟,目注黑衣人喝道:一阁下就是一个人么?” 黑衣人阴笑道:“丁大侠放心,兄弟一个人出手,大概也差不多够料理了。” 丁捷侯久闯江湖,听他口气,已知来的不止他一个,不禁转头朝庙外看去,果然庙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不言不动.黑幢幢的看不清他的面貌。心头暗暗一凛,右手短戟一指,喝道: “我拜二弟也是你们杀害的么?” 黑衣人道:“麻衣教注定他死,他还活得了么?” 丁捷侯仇怒交织,大喝道; “丁某和拜二弟,和你们何怨何仇,你们要这般超尽杀绝?好,丁某今晚和你们拚了,朋友亮出兵刃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伸手在背上一模.这一摸,口中止不住“咦”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忽听头顶栋梁上,有人轻笑道: “这位朋友的兵刃,在小可这里!” 丁捷侯听的一惊,这说话的竟是唐绳武! 黑衣人同时一凛,目射凶光.猛地沉喝一声: “小子是你捣的鬼!” 身形矗起,双掌扬处,朝发育处击到。但就在他身形拔起之时,另一条黑影,业已轻如落叶,飘坠地上,笑道: “小可已经下来了。” 黑衣人迅快沉身落地,一个急转,口中历喝一声: “小子找死!” 挥动双掌,直欺过去,接连劈出四掌。这四掌他含愤出手,记记都劈向唐绳武要害,势道劲急.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武功极高。 唐绳武并没还手,只是身形闪动,左右挪移,一面笑道: “朋友就是要动手,也该把自己的兵器接过去了再动手,小可两手都腾不出来,岂不吃亏?” 这话没错,他手中果然拿着一对判官笔,敢情就是黑衣人的兵器了。 他因丁捷侯对他轻视,此时有意卖弄。 丁捷侯两手执着双朝,这时给楞住了!他没想到唐绳武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此时但觉两人动手的这几招,自己就插不上手去。 只听站在庙门口的那人,沉喝道: “莫兄退下来,这小子由我来对付他。” 喝声出口,人已直欺过来,挥手一剑,朝唐绳武侧面攻到。这人身形较矮,一柄长剑却足有四尺来长,此刻一剑出手,挟起凌厉风声,只此一剑,已见功力不凡! 丁捷侯双戟一场,沉喝道: “丁某领教。” 一招“寒云捧月”,双前交叉,往剑上架去。 那知双戟堪堪递的一半,忽然人影一闪,唐绳武已经抢到了前面,笑道: “两个毛贼,何用丁大侠出手?” 说话声中,把一对判官笔交到左手,往黑衣人怀中推去,说道: “快把兵刃接住了,咱们好好的打一仗。” 右手迅快从身边摸出一柄短剑,轻轻一挥,剑鞘脱手飞出,常的一声,正好接住矮黑衣人刺来的长剑。他这几个动作,快通电光石火,几乎是同时出手,双剑交击;黑暗之中,登时飞溅起一串火花。 先前那个黑衣人伸手接住店绳武推来的那一对判官笔,不由怔的一怔,还没出手! 唐绳武硬接矮黑衣人一剑,震得身子打一个圈,左手扬处,一掌拍在先前那个黑衣人的肩头,笑道: “朋友发什么楞,上呀” 那黑衣人经唐绳武一再戏弄.那还忍得住.厉喝一声.双笔一分,猛扑而上。 矮黑衣人怒笑道: “先剁了这小子也好。” 长剑一紧,刷刷刷,剑风嘶啸.幻起一片剑影,急袭过去。 先前那个黑衣人应声道:“韩尼说的极是。” 双笔连点,幻起点点笔影,像急风骤雨般洒出。唐绳武大笑道: “这还差不多。” 手中短剑挥洒,同时幻起重重剑影.和两人展开快迅抢攻。三人这动手,长短剑光,差差笔影,盘走飞旋,瞬息功夫,已打了十几个回合。 唐绳武展开“剑掌十三式”,剑中有掌.掌辅剑势,一只左手不时从剑影中突出,把式好不怪异。直逼的两个黑衣人像走马灯似的,不时腾闪跃避。 丁捷侯因有唐绳武挡在前面,无法出手。其实这时候三人早已打的敌我难分,就是想上去,也插不上手,索性就站在一旁观战。 矮黑衣人久战不下,心头不禁大怒,探怀摸出一个哨子,连吹了三声。 这哨音又尖又响,在大籁俱寂的黑夜之中,听来更为刺耳。八名酣睡如猪的楚府庄丁,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手操扑刀,纷纷跃起。 其中两个已经打亮火把子、点燃起灯笼。灯笼中烛光纵然不亮,但在一片漆黑的大殿上,总算有了光亮,也可看得清对方的面貌了。 八名庄了手中操扑刀,自成队形,缓缓朝丁捷侯立身之处,围了上来。 丁捷侯久走江湖,已然看出形势不对!试想楚府庄丁,都是久经训练,身手不弱,从洛阳到惬师。一路上都有马匹代步,那会这般疲乏?睡下去就像死猪,连对头找上门,都一无所觉,此时一闻哨声,却又纷纷跃起,反朝自己围了上来!心念一动,不觉双目圆睁,沉喝道: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郑州双侠老大八步前的威名,在河南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这声大喝,却也把八个庄丁给慑住了,大家脚下不由的微现趔趄! 只听激战中,响起矮黑衣人的声音,阴声喝道: “上呀!奶奶的。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剁了姓丁的再说。” 八个庄丁听到矮黑衣人的喝声,立时有人嚷道。 “并肩子上!” 人影倏地分开,一围而上,把丁捷侯裹在中间,寒光闪动,两桶扑刀,一左一右朝他身上招呼。 丁捷侯大笑道: “你们果然都是麻衣教的贼党。” 没待两人刀势递出,猛地身形一旋,手中双戟,一记“左右逢源”,疾划而出。 但听一声吆喝: “姓丁的,你认命了吧!” 又有两柄扑刀,挟着凌厉风声,急劈过来。丁捷侯气恶已极,大喝一声,双前开合如风和八名庄丁打在一起。 丁捷侯外号八步朝,一身武功,虽然高强,但这八名楚庄在丁身手也是不弱,何况以一故八.好汉架不住人多。人家只要每人砍一刀,就是八刀,你要连使八记,才能把八刀架开。 丁捷候被围在核心,心中有数,自已遭八人围攻,至少也得放倒一两个,才能解除本身威胁,扭转劣势.他双戟上下飞舞,左冲右突,兀自无法稍占上风。 八名在丁如论单打独斗,不用三五招就可解决一个,但八个人联上手,此退彼进.互作呼应。 他一双手忙于招架,那有时间认定一个人下手。 这场激战了二三十招,八名在丁自然无法剁得了丁捷侯;丁捷侯空自着急,也依然被围在中间,休想放得倒对方一个。 和唐绳武动手的两个,以矮黑衣人武功较高,一领长剑使得十分辛辣,另一个黑衣人一对判官笔,也着实不弱,记记都找唐绳武要害大穴下手。 唐绳武施开“剑掌十三式”,手中短剑如鱼龙曼衍,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虚实互见.对付两个黑衣人.真是游刃有余。双方屡战,已过百招,虽然没分胜负,但其实唐绳武早已占了上风,只是未使杀手而已! 黝黑的庙门前,又出现了两条人影。 前面一个身材纤小,面蒙黑巾,跟在纤小人影后面的却是个魁梧大汉,脸上也蒙着一方黑布。只留两个眼孔。 纤小人影目光犀利,黑夜之中,宛如两点寒星,专家快的一转,口中冷冷哼道: “真是无用的东西,这许多人,连人家两个都收拾不了。”话声一落,立即回头朝魁梧蒙面人道: “你去收拾姓丁的,这姓唐的由我来料理。” 突然足尖一点,纵身扑起,身法之快,有如风飘电闪,一条人影凌空直向唐绳武飞扑过去。身在半空,呛的一声,寒光出鞘,一道匹练般的剑光,虹射而至,朝唐绳武当头劈落。 这一剑来势奇快,唐绳武吃了一惊,急忙振腕挥剑,但见从他刻尖上涌出大片光华,向空迎击而去。 双创乍接,紧接着响起“当”的一声大震,一拍硬接下来,唐绳武身不由主的后退半步。 那纤小人总究凌空发剑,无处着力,却被震退了三步之多,落到地上,两道霜刃般的眼神,微露惊诧,目注唐绳武冷笑道: “瞧不出你刻上着实有些功夫。” 话声堪堪出口,那和唐绳武动手的两个黑衣人,看到纤小人影亲自出手,正待退下,忽然身子摇了两摇,一声不响,往后便倒。 纤小入方自一怔,就在此时,围着丁捷侯抢攻的八名庄丁,也在这一瞬间,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这些人武功全非弱手,但竟然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摔倒地上,一动不动。魁梧大汉堪堪扑到,眼看八名庄丁无故倒了下去,心头大吃一惊,那里还敢朝丁捷侯逼近过去? 纤小人影手仗长剑,从蒙面黑布两个眼孔中,射出惊异之色,望望地上倒卧的十八,剑尖朝唐绳武一指,怒声道: “是你使的毒药暗器?” 丁捷侯也只当是唐绳武因对方援手赶到.施展独门暗器,把众人放倒的,闻言也不觉转脸朝唐绳武看来。 唐绳武也觉得奇怪,摇头道: “小可并未使用毒药暗器。” 纤小人影冷冷降道: “你是四川唐门的人.还想赖么?” 唐绳武道:“朋友倒是调查得清楚一不错,小可正是四川唐门的人,这有什么好抵赖的?” 纤小人影道: “四川唐门善于用毒,不是你还有谁?” 唐绳武目光一扫,冷笑道; “据小可看来,这些人只是中毒昏迷,若是小可使用寒门毒药暗器,早已无救了。” 魁梧大汉冷森的道: “小子好大的口气,你把唐门暗器使出来看看。” 唐绳武望了他一眼,忽然拱拱手,笑道: “阁下最好先取下脸布,让小哥看看你是谁……” 纤小人影突然一声清叱,挥手一剑,朝魁梧大汉面前劈落。 魁梧大汉吃了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纤小人影目光一注.朝剑尖上望丁一眼.冷笑道: “唐门暗器,技止此了么?” 原来他劈出一剑,剑尖上已吸住一支细如牛毛的蓝汪汪毒针,正是唐绳武的“点头飞芒”! 唐绳武大笑道: “你再接我一剑。”振腕一剑,迎面劈去。 “剑底飞星”,同时出手,一点寒星,随剑而发,直射对方咽喉,他身形跟进,左手突发,朝纤小人影蒙面黑布抓去。 这一抓,去势有如迅雷忽发,快速绝伦,纤小人影挥剑击出.但听“叮”的一声,飞溅起一溜火星.一枚寒星已被击落。紧接着又是“嗤”的一声,脸上黑布却被唐绳武撕了下来。 纤小人影大吃一惊,口中低呼一声,身形暴退丈余,双手猛抖,两柄柳叶飞刀,月光下森芒闪闪,冷意逼人,各划半弧.一左一右电射过来。 飞刀出手,人已破空飞射,掠上围墙。 唐绳武短剑疾挥,对准近身飞刀挥出,剑风过处,“当”“当”两声,把飞刀斜磕出去。 那魁梧大汉眼看纤小人影飞走,他赶紧双脚一顿,跟着往外冲去。 丁捷侯不如一紧,纵身扑起,口中大喝:“朋友给我留下。” 野小人影放过魁梧大汉,一声轻叱,又是一柄飞刀,势若闪电,直取丁捷侯咽喉要害。 丁捷侯大吼一声,右手短戟向那柄匹练似的飞刀点去,左手杨处.另一柄短朝,脱手飞出,向纤小人影打出,但纤小人影却早已在飞刀出手之时,一闪而没。 这一耽搁,再待追敌,两条人影早已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丁捷侯跃上墙头,双目如炬,气得满脸通红,怒哼道: “可惜,被这两个贼子逃跑了。” 唐绳武俯身从地上拾起那颗“剑底飞星”,装入剑柄,抬头笑道: “丁老已经留下他们十个羽党,虽被他们逃脱了两个,这一仗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丁捷侯听的一怔.豁然大笑道: “我放倒他们十个羽党?小哥别往兄弟脸上贴金了。” 唐绳武一呆道: “丁老是说,这十个贼党,不是你放倒的?” 丁捷侯抱抱拳‘笑道:“小哥说笑了,兄弟这点微末之技,那想放得倒人家半个”今晚若非小哥出手,丁某别说栽到家,连老命都早已送上了。” 唐绳武脸露惊异,道: “这就奇了,这些人真的不是小可放倒的。” 丁捷侯看他不像有假:心头暗暗咕顺,一面说道: “那会是谁?”接着双眉一挑.呵呵笑道:“准是萧老哥赶来了。” 只听有人呵呵一笑道: “来的可是老朽。” 丁捷侯听出来人不是萧不二的声音,急忙举目瞧去,但见从庙外飘然走进一个白髯老人。 丁捷侯右手持教,沉声道: “阁下何人?” 唐绳武喜道: “丁老,来的是我大师伯。” 白髯老人没待唐绳武介绍,已经开口笑道: “老朽谷灵子,这位大概就是丁大侠了。” 丁捷侯连忙拱手道: “兄弟正是丁捷侯。” 谷灵子行上大殿,一手抚须,笑道: “此间情形,老朽已听萧老哥说过,那两个贼人,是老朽有意放他们回去的。” 唐绳武道: 一是大师伯放他们回去的?” 谷灵于大笑道: “大师伯若是不放他们回去,就算来上一千个,一万个,也休想漏网一个。” 唐绳武道: “为什么放他们呢?” 谷灵子笑道: “傻孩子,他们逃不了的。” 唐绳武恍然道: “大师伯在他们身上做了手脚了。”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 “咱们到了楚府你自会知道。” 丁捷侯道: “这些人咱们该如何处置?” 谷灵子道: “他们中毒极轻,只是昏迷不省人事罢了.等天亮之后,绳武到大路上去拦一部马车,把他们一起载到楚府去。”说到这里,忽然啊道: “是了,丁大侠瞧瞧,他们之中,可有认识的人么?” 丁捷侯一拍后脑笑道: “谷老哥不说,兄弟倒是忘了。” 一面回头道:“唐小哥,你瞧瞧这两个黑衣人,脸上有没有花样?兄弟还得去把兵器找回来。” 说完,提着一盏灯笼,匆匆往庙外而去。 唐绳武依言过去,俯下身子,仔细察看了一阵,觉得那矮黑衣人身材极像楚福,但又不敢确定。 正在犹豫之际,丁捷侯已经找回短就,大步走了进来,问道: “怎么样了?” 唐绳武抬头道:“这厮好像楚福,只是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丁捷侯道:“这个容易。”说着伸手从矮黑衣人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吐了些口水,往矮黑衣人脸上用力擦去。那知擦了半天,矮黑衣人黝黑的脸上,还是那个模样.丝毫未变。 不觉冷冷一笑道: “这厮易容术高明得很,咱们没有洗容药,只怕无法让他恢复本来面目。’” 谷灵子早已在庄丁们铺好的地铺上瞑目跌坐,闻言双目一睁,笑道: “咱们无法让他恢复本来面目,那就让他们自己说吧!”说完,伸手一招,又道: “再过盏茶工夫,他自会醒来.丁大院亲自问问他口供好了。” 丁捷侯看他是空招了招手,好像矮黑衣人就会醒来,心中觉得甚是奇怪,但又不好多问。 唐绳武忽然笑道: “大师伯,你老人家在他身上放了什么?” 谷灵子笑道: “还有什么?老夫只是让一个虱子,叮在他身上,老夫收回虱子,虱子也从他身上吸回毒血,他不就是会醒过来了么?” 丁捷侯听得大专,心想: “此人用毒,当真神乎其技,连跳蚤虫子,都可派上用场。” 过了不过盏条工夫,只见那矮黑衣人双目滚动,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了捷侯迅快一指点了他穴道,嘿然道: “朋友最好安静一点。” 矮黑衣人长吁了一口气,怒哼道: “姓丁的,你要把老子怎样。” 丁捷侯道: “朋友好好的回答几句话,咱们还可饶你不死。” 矮黑衣人道: “老子把你杀了。”” 丁捷侯道: “朋友你已落在咱们手里,还是识时务些的好。” 矮黑衣人呸道:“老子一条命,识不识时务,并无多大分脱” 丁捷侯大怒道:“识时务,你可以少吃些苦头,不然,纵使你钢筋铁骨,也保管你无法忍受。” 矮黑衣人双目圆睁,大声道:“姓丁的,你有什么毒辣手段,只管请使,老子决不皱眉。” 谷灵子缓缓说道: “用不着动刑,老夫就会让你乖乖的说出来。” 矮黑衣人目光转动,望着谷灵子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 “老夫么……” 突然大袖一挥,但见一道金芒.朝矮黑衣人迎面电射过来! 矮黑衣人还没看清谷灵子打出的是什么暗器。忽觉颈上一凉,一条冰冷的东西,已从头颈上蠕蠕而动,从下巴底下游上来,经过面颊,游上鼻尖! 这回矮黑衣人看清楚了,那是一条全身金黄的小蛇,这时昂起一颗三角小头.吐着又细又失的红舌,似在向自己示威。他穴道受制,双手尤法举起,看到这条小蛇,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盯怕,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几乎吓昏过去。走着两眼,急叫道: “你快把它移开,移开,我……我说就是了。” 谷灵子笑道: “朋友别怕,小金没有老夫的命令,决不会从你鼻孔钻进去的。” 小蛇,尤其是这条身具剧毒的小金蛇,若是往鼻孔中钻,这该多么可怕?矮黑衣人早已吓得全身瘫痪了,颤声道: “我……我已经答应了,你……你快把它移……移开去。” 谷灵子笑道:“不要紧,只要你不说谎话,它是不会咬你的。” 一面朝丁捷侯道: “丁大侠,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了。” 说罢,缓缓合上眼皮,像老僧入定,不再说话。 丁捷侯眼看小金蛇高踞矮黑衣人鼻梁之上,灯光中,它那颗三角小头,闪着凶狞的金光,使人看了就会不寒而栗。再看矮黑衣人扭曲着脸,额上布满了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不觉嘿然道: “你就是楚福吧!” 矮黑衣人身躯微微一震,他竭力维持着头部不动,定着眼说道: “我叫韩大奎,不是楚福。” 丁捷侯道: “朋友脸上易过客?” 矮黑衣人道: “没有,在下就是这副样子。” 丁捷侯道: “麻衣教的主持是谁?” 矮黑衣人为难的迟疑了一下道: “在下泄露教中秘密,乃是死罪。” 丁捷侯冷笑道: “你不愿泄露教中秘密,眼前就是金蛇钻你七窍之厄。” 矮黑衣人道: “好吧!在下告诉你,本教首领就是公子。” 丁捷侯道: “公子,你说就是楚嵩生?” 矮黑衣人道: “正是楚公子。” 丁捷侯冷笑道: “我早就知道是他了。” 他似是心头气恼已极.愤愤的道: “楚总督一世为人,行侠仗义,不想他儿子竟是无恶不作的麻衣教首领!说到这里,接着又朝黑衣人问道: “他妹子呢?” 矮黑衣人道:“‘公子复兴本教,一直瞒着小姐,不曾让小姐知道。” 丁捷侯道: “老管家楚福,一定知道的了?” 矮黑衣人道:“楚福当年十字刀楚鹤皋手下,担任楚府总管多年,怎会是本教的人?” 丁捷侯冷笑道: “朋友说的是实话么?” 矮黑衣人道: “在下说的句句是实。” 丁捷侯道: “楚府庄丁全是你们羽党,楚福岂会不知?” 矮黑衣人道: “这些在丁,都是在一二年内新进的人。” 丁捷侯道: “方才逃走的两个人是谁?” 矮黑衣人道: “他们一个姓常,一个姓霍,都是公子手下,职居本教八大护法。” 丁捷侯道: “朋友在教中是何职司?” 矮黑衣人道: “在下是本教十二个小头目之一,这九人归在下率领。” 丁捷侯道: “你们杀害拜二弟,又率众夜袭丁某,究竟有何阴谋?” 短黑衣人道; “在下奉命行事,这个就不大清楚,听公子说,好像不把河南地面上的有力人土,全部除去,本教就无法抬头。” 丁捷侯双目隐射凶光,厉声道: “我拜二弟,就是你杀害的么?” 矮黑衣人道:“不是。” 丁捷侯大声道: “那是什么人杀害的?” 矮黑衣人又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 “是公子。” 丁捷侯切齿道: “好个贼子,丁某非找他算账不可。”目光一往,又道: “朋友若要性命,今晚说过的话,当着那贼子敢不敢再说一遍?” 矮黑衣人苦笑道: “在下泄漏本教机密,论律已是死罪,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丁捷侯看看天色,点头道: “好,朋友委屈一阵子,天亮了,咱们就动身。” 谈话到此为止,小金蛇也乖乖自动沿颈而下,回到谷灵子身边,游入大袖之中。 矮黑衣人目中闪过一丝拧厉的笑意,但他话声方落,身子一歪,又摔倒地上。 丁捷侯、唐绳武就在地上坐下,闭目养神。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刚露鱼白,谷灵子就已起身,舀了一瓢水,往脸上冲。 唐绳武听到阶前的水声,很快睁开眼来,看看天色还有些源脱,不觉低声道: “大师怕不再休息一回么?” 谷灵子道: “你们有马匹代步,还可休息一回再走,再说太早了也顾不到车,老夫可得先走一步。” 丁捷侯也被两人说话声惊醒,说道; “谷老哥不和咱们一起去洛阳么?” 谷灵子笑道: “自然要回洛阳去,只是你们骑马,老夫走路,你丁大侠要找两条腿跟四条腿赛脚程?” 丁捷候一怔道; “咱们多出了许多马匹,谷老哥任挑一匹,何用走路?” 谷灵子摸着一把白髯.笑道: “老夫不能骑马。” 丁捷侯又是一怔,心想: “这老儿敢情有点古怪。” 本来咯,武林中人,谁不会骑马?就算不会骑.凭谷灵子的身手,任你马跑得再快。站在马背上,也总站得稳。 谷灵子没待他开口,笑笑道: “老夫身上,少说也养了百十来只虱子,它们住在老夫身上,一身皮包骨,早就住的不耐烦了,老夫一旦骑上又壮又健的马,它们不舍了老夫.往马身上钻?老夫养着这些虱子.一只足可咬死一头老虎,你丁大侠想想,老夫要是骑马,又能跑得出几步,老夫还是安步当车.早些上路的好。” 这话倒敢不是吹的.此老一身是毒物,除非先制一匹“毒马”出来,否则确是没有他骑的马。 但唐绳武却心中有数,大师伯脯养毒物,都是久经训练,那会不听他的指挥?他借故先走,也许另有原因,是以没有插嘴。 丁捷侯听他说不能骑马,自然信以为真,只得点点头道: “既是如此,谷老哥就请便吧!” 谷灵子朝矮黑衣人等一指道: “这些人不到洛阳楚府,不会醒的,老夫先走一步,咱们楚府见。”说完,飘然朝庙外而去。 丁捷侯望着他后形,叹道: “谷老哥真是一位奇人。” 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朝唐绳武问道:“唐小哥,你令师是谁?” 唐绳武道: “在下有两位师父,第一位是人称摄魂掌的班师傅,单讳一个远字” 丁捷候吃一惊道: “原来小哥是摄魂掌班远的门下,不知第二位尊师是谁?” 唐绳武道: “在下第二位师傅,就是本盟总护法姓齐,讳天宸。” 丁捷侯道: “小哥出身后门,又有两位名师,无怪一身所学,胜过丁某百倍了?” 唐绳武道: “丁大侠过奖,小可初走江湖,还要丁大侠多多指点。” 一会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两人吃了些干粮。 唐绳武起身道: “丁大侠在此稍候,小可这就到大路上去拦一辆车子来。” 说完,转身往外奔去。过了顿饭时光,唐绳武雇来一辆破旧的马车,丁捷侯也把大殿上收拾好了。 唐绳武在雇车时,谁说夜间遇盗,十名庄丁(包括两个黑衣人)全被毒药迷翻,急于赶回洛阳楚府。赶车的要在路上混饭吃,一听唐绳武是洛阳楚府的人,没有第二句话,就赶着车驰到庙外停下。 唐绳武、丁捷侯先把十人一齐运上车厢,然后再从天井中推出拜二哥的柩车,由丁捷候驾柩车先走。 唐绳武跑上后面一辆马车,和赶车的一起坐在车前,算是押人,其余马匹,驮着行李,紧随车后而行。 赶车的挥着马鞭,只是在空中发“劈拍”声响,不用真的挥到马身上,马匹就没命的往前飞跑。一路上只听到鞭声、铃声、蹄声和车轮声,响成一片! 坐在车前的唐绳武,闲得无聊,也几乎被车子的震动,抖散了骨节,舒服的靠着头,打起吃来。 打脑,当然并不是真的睡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绳武在打盹中间,突然感到声音不对! 鞭声、铃声、蹄声和车轮滚转声.还在节奏的互鸣.有什么声音不对呢? 这应该说只有打盹的人才听得出来,本来车轮滚转的辘辘之声,沉重吃力,但经过几十里急驰,如今车轮辘辘声音,却松动了许多.车厢颠簸愈甚、发出来的竟是空响! 唐绳武纵非老江湖,但他靠着头.声音听的最是清晰不过,心头蓦然一怔.立即转脸道: “老哥,车子停一停。”一面凝声朝前叫道: “丁大侠,快停车。” 赶车的听到招呼,赶紧勒住马缰,两匹马齐声嘶鸣,和车轮曳地之声,同时响起,车子停下来了。 唐绳武很快的一跃下车,伸手掀起车帘,不由的把他怔住了!车厢中空空如也,十个昏迷不醒的人,已经一个不见,不用说,他们是从后窗逃走的,但昏迷的人如何会逃走呢。 唐绳武一手掀开车帘,怔怔出神,丁捷侯也停住柩车,走了过来,问道: “小哥,你发现了什么?” 唐绳武把车帘掀高了些,道: “丁大侠请看,十个贼人,全都跑了。” 丁捷侯看了不禁一呆,问道; “小哥如何发现的?” 唐绳武道: “小哥听出车厢轻了许多,才要赶车的停车,十个人已经不见了。” 丁捷侯道:“他们是从后窗出去的。” 唐绳武道: “小可正在奇怪,他们中毒昏迷,怎会跑掉的?” 丁捷侯听得暗暗好笑,心想: “你总究是初出道的雏儿。”一面说道: “他们只要来两个人,一个潜入车厢,一个跟在车后,就可把所有昏迷的人,一个个从后窗丢出去了。” 唐绳武道:“咱们回头追。” 丁捷侯道: “他们来人自然不止两个,既能从车中把人救出,早就去远了,再说咱们已经赶几十里路.你知道是那里出的事,如何还追得到?” 唐绳武愤然道:“咱们不追,就这样让他们逃跑不成?” 丁捷侯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不过是楚嵩生的爪牙罢了,只要正主不走,咱们要这些爪牙,又有何用?” 那赶车的车一停.他就下了车.在路旁一坐.取出旱烟管,装了一袋烟,悠闲的吸着旱烟。 此时听了丁捷侯的话,他一双灰色眼球,转动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但瞬即低下头,装作不闻。丁捷侯道:“小哥上车吧!咱们赶到楚府再说。” 唐绳武道: “既然十个贼党,全已跑了‘这辆马车‘也不用了,还是叫他回去吧!” 丁捷侯笑道: “不,这位老乡,就是证人,咱们还是叫他去一趟洛阳的好。” 唐绳武想想也是道理,就跳上车去.招招手道: “赶车的,上路了。” 赶车的也没说话,跨上车辕,扬鞭一抖。空中发出“劈拍”一声,他两匹马敢情听惯这种声音,立即拉车起步,朝前驰去。 赶车的一手把缰,一手执着旱烟管狂吸,舍不得把烟磕去。这下可苦了唐绳武.他坐在赶车的边上.一阵阵任难闻的烟味,扑面而来,直呛喉咙。 唐绳武忍不住一阵咳呛,赶车的似乎根本不知道不会抽烟的人,闻到烟味,会有多辛辣?他依然毫不在意,狠命咬着烟管,狂吸不已。 唐绳武也懒得和他说,倒过脸去,避开他尊嘴喷出来的烟味。 不多一回,赶车的烟瘾过足了,磕去烟灰,把旱烟管往腰里一插,精神抖擞,一支皮鞭在空中打得“劈拍”直响,马也跑得更快。但唐绳武经过一阵咳呛,觉得头脑昏胀,眼皮渐渐沉重,好像昏昏欲睡! 这情形,从未有过,唐绳武心头清楚,不禁暗暗吃一惊,心想: “莫非地喷出来的烟中有鬼?” 一念及此,竭力保持清醒,凝目看去,前面驾柩车的丁捷侯,不知何时,竟然靠着坐位,打起盹来,一颗头垂得低低的,不住东一倒,西一歪! 最奇怪还是驾柩车的两匹马,没有控驭,它们依然跑得很快,再一细看,原来前面两匹马,竟然也受赶车的皮鞭声响遥遥指挥,是以丝毫没停。 唐绳武心头愈加明白,自己两人果然看了人家的道,敢情这赶车的,是麻衣教的羽党。 他暗暗运气,觉得除了头脑还有些昏胀,并无大碍,心知自己练成毒功,迷香对自己并无多大作用。 他此时原可把赶车的一举制服,但继而一想: “他们既然未能把自己迷倒,何不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要把自己两人,弄到那里去“除了楚府,说不定另有巢穴”。 当下不声色,斜靠车座,故作睡熟。 赶车的回头望后绳武,阴森一笑,又自顾的赶车。 又奔行了顿饭工夫,车子舍了大道,转上一条小径,但两边松涛盈耳,车子颠簸得十分厉害。 唐绳武真替丁捷侯担心,他歪歪倒倒的,莫要从坐位上摔下来!眯着眼缝,偷偷一瞧,但见丁捷侯边上多了一个黑衣人,控着马缰,催马前行。 唐绳武这下放了心,只要有人控缓,丁捷侯就不会摔下来了,于是又闹上了眼睛。 车子渐渐接近山麓,山麓间矗立着一座山神庙。这时从山神庙飞快的奔出两个黑衣人,朝赶车迎了上来,阴笑道:“三师兄辛苦了。” 赶车的原来是他们“三师兄”。 赶车的一跃下车,随手摘下头上毡帽,往地上一掷,露出一头乱发,得意的子笑了两声,问道: “大师兄回来了么?” 两个黑衣人连忙躬身答道: “没有,据说对方昨天到了不少高手。” 赶车的三师兄问道:“是些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道: “听说是武林盟的盟主岳小龙夫妇,还有十几个随行的人。” 三师兄冷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姓岳的小子,他居然自封武林盟主,嘿嘿,凭大师兄的身手,还不手到擒来?”说到这里,伸手一指,吩咐道: “把两个人带进去。” 说完,大楼大样的往庙中行去。 两个黑衣人答应一声。一人一个把丁捷侯、唐绳武抓起来跟着往庙中行去。 另一个黑衣人举起手中皮鞭,朝驾柩车的马匹股上,狠狠抽了一鞭,两匹马一负痛,低嘶一声,拉着柩车,朝左首山脚树林驰去。 这座山神庙,共有两进,两个黑衣人抓着丁捷候、唐绳二人,穿过大殿,直向后进走来。 后进也有一座殿宇,供的是观音大土,殿宇左边,靠壁处有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桌上还放着一把茶壶。几个茶盅。 就在靠左廊的一把藤椅子上,坐着一个中等身材,脸色略显苍白的中年汉子。这黄脸汉子双目微凹,双额突出,一脸仅是精干之色,他虽是中等身材,但身上那件黑衣,却是又长又大,坐在那里,使人觉得说不出的诡秘! 赶车的三师兄这时已把身上车把式的衣裳脱下,原来穿的是一件半长不短的灰布长衫,跨进左首偏殿,朝黄脸汉子恭敬的躬躬身,道: “小弟见过二师兄。” 黄脸汉子目光一抬,点点头道:“你回来了,那两个人都带回来了么?” 三师兄道:“带回来了。” 二师兄的黄脸汉子道:“很好。” 三师无道:“只有一件事,小弟要向二师兄报告。” 二师兄道:“你说。” 三师兄道:“丁捷侯和一个姓唐的小子,擒了十个黑衣人,都像是中了毒,听说是要把这些人送到洛阳去。” 二师兄目露奇光,问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路数?” 三师兄道:“小弟也不清楚。” 二师兄道:“人呢?” 三师兄道:“在路上被人救走了。” 二师兄道:“你看到来的是什么人吗?” 三师兄笑道:“小弟自然看到了,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好像都着面具,不是真面目,而且身手极高,他们把车中十个中毒的人,一个个从后窗丢了出去,小弟怕露了形迹,不好出手” 二师兄道:“丁捷侯是老江湖了。他没发觉?” 三师兄道:“丁捷侯亲自驾着他义弟拜天赐的柩车的,和小弟同车的是那个姓唐的雏儿。” 二师兄道:“反正咱们擒到了他们两个,不怕楚嵩生不肯交换……” 三师兄道:“据小弟路上所闻,只怕这两人没用。” 二师见一怔道:“怎会没用?丁捷候是他们要成立的豫州帮几个头儿之一。” 三师兄道:“小弟听丁捷侯的口气,好像拜天赐还是楚嵩生杀害的,两人仇恨极深。” 二师兄脸露色道:“这怎么会呢?” 三师兄道:“二师兄要是不信,不妨问问他们。” 二师兄点点头,目光转到阶下,吩咐道: “把他们带上来。” 两个黑衣人抓着丁捷侯、唐绳武,原已到了阶下,只是求奉命令,不敢擅入,这时答应一声,提起两人,走上殿来,把两人往地上一放,就垂手肃立一旁。 二师兄毒蛇般的目光,望望地上两人,阴侧恻一笑道: “老三让他们闻了迷神香?” 三师兄一躬身,诡笑道: “小弟看他们还硬朗,犯不着明来,就烧了一简迷神香。” 二师兄打鼻孔里“唔”一声,抬抬手道: “去把他们弄醒了,我有话要问问他们。” 三师兄应了一声“是”,蹩着脚往两人与边走来。 唐绳武眼看殿上一共只有四人,心头不觉一宽,眯着眼缝,静待那三师兄走近。 那知这位赶车的三师兄竟然狡猾如狐,他那灰色的眼神,转动的很快,走到唐绳武身前,正待俯下身来。 忽然发觉唐绳武闭着的眼睛,眼珠在动,他一声不作,就直起腰来。 唐绳武那还容他退去,脚跟在地上一点,一个人迅快的一跃而起,探手朝三师兄抓去。 这一抓,使的正是“剑掌十三式”中的一记擒拿手法。 三师兄纵然武功不弱,但“剑掌十三式”是齐天宸集武林诸家之长,独创的手法,岂是任何人闪避得开的? 三师兄已然警觉,往后疾退半步,右手一昂,状如蛇头,正待朝唐绳武抓来的手腕啄去,突觉眼前一花!右手脉门骤紧,已被唐绳武扣个正着。 这一记手法,怪异莫测.三师兄几乎连看也没看清,心头大吃一惊,阴笑道: “好家伙,申某倒是看走了眼。” 左手五指一拢,犹如毒蛇出洞,飞快朝唐绳武“璇玑穴”啄来。 唐绳武把抓住他门脉,才发现这赶车的面貌生得清瘦英俊,看去似乎只有二十出头,却又有些像四十多了。他一双深逮有光的灰色眼神,盯着自己,既朗如明星,却又晦暗如夜。 总之,此人不论面貌眼神,好像瞬息于变,使人木可捉摸! 不,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似被对方吸住了一般,竟然移不开目光,但三师兄一只像蛇般的左手,已然啄上唐绳武胸前! 就在此时,唐绳武但觉头颈上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一阵刺痛,突然像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右手痒拂而出。 这一挑,又是“剑掌十三或”中的绝招,但听三师兄“啊”了一声,左手立时垂了下去,再也提不起来。 那二师兄原先坐在藤椅之上,对唐绳武扣住他三师弟脉门,毫不在意,这时似乎稍微有些动容,抬抬手,笑道:“阁下出手奇奥,三师弟不是你的对手,请把他放了。” 唐绳武扣着三师兄的脉门,笑道:“‘朋友说得倒很轻松。” 唐绳武道:“你把丁大侠救醒过来,我就放他。” 二师兄道:“只有这一条件么?” 唐绳武道:“不错。” 二师兄橘笑道: “我从一数到十,朋友自己就该倒下去了,我岂会放了丁大侠?” 唐绳武序道:“未必见得。” 二师兄点点头道; “你很自负,若是不信,你且低头瞧瞧再说。” 唐绳武忍不住低头瞧去,但见自己扣着三师兄脉腕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叮着一条五寸来长,色呈暗绿的金头蜈蚣! 唐绳武突然明白他方才抬了抬手,敢情就是偷放毒物,这条金头蜈蚣,自然是天下剧毒之物。心念闪电一动,手腕丝毫不放松,依然紧扣着三师兄脉腕,侧脸道: “你数数看。” 二师兄眼看唐绳武看到手腕上咬着的金头蜈蚣,居然镇定如恒,脸上丝毫没有惊惧之容,心中暗暗惊奇,迅疾忖道: “难道这小子不惧毒物?这不可能,金头蜈蚣天下毒,叮中立毙,就是自己同门师兄弟,也要在手上涂了药,才敢碰它……”他阴毒目光注视着唐绳武,嘿嘿阴笑道:“好吧,你纵是铜铸铁浇,也数不到十的。” 唐绳武悠然道:“朋友只管请数。” 二师兄心头暗暗惊异.自己和他说话的功夫,其实早已超过从一到十了,难道他真的不怕剧毒么……”他脸上渐渐露出狞笑,一面却随口数到: “—……二……三……四” 果然没数到十,但听“拍”的一声,那是一件小东西堕地之声,但绝不是人! 二师兄目光如刀,这一瞧,也不禁变了脸色! 那是钉在唐绳武腕上的一条金头蜈蚣,既没有人拍打,它竟然自己坠到地上,一动不动,业已僵死。一时心头又惊又怒,厉笑道: “好小子,你是死定了。” 手腕标处,飞射出三道黑线,朝唐绳武面门电射而来。 唐绳武出身四川后门,唐门子弟,旁的武功未练之前,第一件事,就是练习接收暗器手法。接暗器这手功夫,在他来说,真比吃饭一样方便。 此刻一见二师兄扬手打出三点黑线。心知对方打出来的暗器,必然淬过剧毒,却也并不在意,左手一翻,轻而易举的就把三点黑线接到手中。 不,五指一拢,发觉手掌内竟然空无一物! 心中不由大奇,急忙松开拳头,低头看去。 三点黑线,明明接住了,那会没有?但二师兄打出来的根本不是暗器,那是三条色呈暗红,长仅及寸的蚂蝗!此时紧紧盯住在手掌之上,好像木炭划在手掌上的三条黑线,丝毫没有感觉。 水蛭(蚂蝗)当暗器.这在唐绳武来说.并不稀奇!大师伯不是也用虱子当暗器么? 凡是用这种小东西作暗器,它身上必然含有剧毒,发暗器的人,也必然是用毒的大行家,但唐绳武练成毒功,诸毒不侵,又何在乎三条水蛭? 唐绳武手掌一摊,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朋友老玩这些小把戏,未免也忒轻视小可了。” 话声一落,暗暗运起毒功。刹那之间,他一张俊脸.渐渐泛起一层黑气,伸出的一只手,更是渐渐变的乌黑有光。 叮在他左手掌心的三条水蛭,也在此时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二师兄脸色剧变,骇然道: “毒人,你是无名岛的人!” 唐绳武大笑道: “小可练的是毒功,但并非无名岛的人。” 五指一松,三师兄手腕上赫然印着五个乌黑的指印,砰然一声,摔倒地上。 二师兄目露怨毒,只是打量着唐绳武,冷声道: “阁下还说不是无名岛的人?” 唐绳武笑嘻嘻的朝他点点头道:“小可说一不二,谁是无名岛的人?” 二师兄道:“阁下既非无名岛的人,怎会和豫州帮勾结一气?” 唐绳武冷笑道:“谁和豫州帮勾结了?” 二师兄冷笑道:“丁捷侯就是豫州帮几个头儿之一,阁下何用明知故问?” 唐绳武笑道:“也许朋友弄错了,丁大侠和无名岛毫无关系。” 二师兄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些,你交出解药,我也释放丁捷侯,咱们两不赊欠。” 唐绳武笑道:“这不就结了么?” 说完,正待探怀取出解药! 二师兄双手迅快套起手套,阴笑一声,身形暴发,扑了过来;唐绳武疾退数尺,怒喝道: “你怎的言而无信?” 二师兄身形一转,手中已多了一支黝黑钱尺,厉笑道: “小子,告诉你,咱们黑石岛出来的人,还用不着阁下解药,咱们还得从武功上分个高低。” 铁尺挥舞,通攻而上。原来他们是黑石岛出来的。 唐绳武可不知道黑石岛,白石岛,身形闪动,呛的一声拔出短剑,大笑道: “你要动手,怎不早说?”短剑刷刷两招,还击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站立边上,始终垂手萧立,一动没动,此时唐绳武退出数步,他们不待吩咐,抢了出来,把三师兄搭起,迅快退下。 唐绳武看的心头大怒,左手一掌,拍向二师兄“肩并穴”,右手短剑一指,沉声喝道: “这是我交换的人质,谁敢动他?” 一点寒星,朝左首一名黑衣人电射过去。那黑衣人闷哼一声,立时摔倒地上。 二师兄左手一挥,挡住唐绳武一掌,右手铁尺同时朝短剑砸来。但听“当”的一声,两件兵兵碰在一起,唐绳武但觉全身一震,自己短剑竟被对方铁尺吸住。 双掌交击,又是“啪”的一声,两人功力悉敌,各自后退了一步。 唐绳武心头暗暗一惊,忖道: “此人铁尺吸力甚强,不知练的是什么怪异功夫?” 心念电转,剧的一剑,顺势斜点二师兄左胁。 二师兄手上戴了手套,不畏唐绳武毒功,但一掌硬接,也已试出对方年纪不大,武功造诣,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手中铁尺一转,架开唐绳武短剑,一招“浪卷流沙”,横里扫出。 唐绳武左手一掌,拍向铁尺,身形闪电欺进,短剑连点,抢攻三招。这三招都是“剑掌十三式”中的奇学,那二师兄立被迫退三步,连架带闪,才把三招让开。 那知唐绳武剑法展开。岂容你脱身?剑势纷披,源源出手,左手乌黑的手掌,更从一片剑影中突出袭击。 二师兄纵然是黑石岛高弟,但那能挡得住唐绳武一轮攻势,七人招下来,已是手慌脚乱,被逼得连连后退。 猛听唐绳武大喝一声:“着!” “砰”的一掌,击中二师兄左肩。 二师兄口中一声闷哼,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 就在此时,突听前进传入一个冷沉声音道; “教主驾到。” 二师兄听得陡然一惊,来不及调息,急急喝道: “住手!” 唐绳武闻言不由一停,举目看去,但见已从前院并肩走进两个黑衣老人。左边一个身形矮胖,脸如冬瓜。右边一个身子瘦长,面目森冷。 这两人脚下轻飘飘,点尘不畅,并肩行到股上,左首矮胖黑衣老人突然朝唐绳武一挥手道:“出去。”一股劲风,直逼而来。 唐绳武身子一侧,哼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 他这身形一侧,正好进开矮胖黑衣老人的掌风。 右边瘦长黑衣老人一声不发,扬手就朝唐绳武闪出之处拍来。 唐绳武短剑一指,喝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想动手,两位就一起上。” 矮胖黑衣老人道: “教主来了,咱们好意叫你出去,你想找死?” 此时院中又走进两个唇红齿白,年约十五六岁的黄衣童子,在黄衣童子身后,缓缓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一高一矮两个黑衣老人,眼看“教主”已到,只得左右退下。 那黑袍老太浓眉鹞目,险如重枣,胸前一部长髯,套着一个纱囊,顾盼之间,双目棱威逼人! 尤其他身上披着一袭宽大黑氅,黑得发亮,闪闪有光,看去好像有无数金沙一般。不知是什么质料织成的。 二师兄看到技黑氅的老人,早已储伏在地,连头都不敢稍抬。 黑望老人由两个黄衣童子前导,缓缓跨上大殿。 二师兄伏在地上,恭声道:“弟子叩见师尊。” 黑学老人巨目如电,看了手横短剑,卓立殿上的唐绳武一眼,然后一手抚着垂胸纱囊,说道:“起来。” 二师兄恭恭敬敬的从地上站起。 黑氅老人微微侧脸,问道: “此子是谁?” 二师兄道: “他是豫州帮的人,他们劫持司马长弘,还掳了小师弟,大师兄实把他们两人留作人质,和橡州帮交换的。” “劫持司马长弘”这几个字,钻进唐绳武耳中,不由一怔,大声道: “谁说我们劫持司马长弘?我们也正在找他。” 矮胖黑衣老人叱道: “教主面前,你敢大声叫嚷?” 唐绳武道:“难道我说错了?” 黑给老人目光朝唐绳武往来,问道: “你是像州帮的人?” 唐绳武道:“不是,小哥忝属武林盟。” 黑氅老人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尸体,望了一眼,问道: “是你把他杀死的?” 唐绳武点点头说道: “你们门下这个二师兄,又使蜈蚣,又使毒蛭,都没来保小可,小可擒住了三师兄,原讲好和丁大侠交换的,怎奈这位二师兄言而无信,出手袭击,小可遏不得已,只好施放暗器,这可怨不得小可。” 黑氅老人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指了指,他身边一个黄衣童子立时趋了过去,从黑衣人身上起下寒星,双手呈上。 黑塑老人接到手中,脸色忽然一变,两道威冷目光,朝唐绳武射来,徐徐说道: “唐门七绝奇毒,这缅铁寒星,是你的么?” 唐绳武点头道:“是!” 黑线老人又道:“你是唐门子弟?” 唐绳武又点头道:“是。” 黑攀老人道:“江湖流传的四句话中,‘一门不出’,指的就是四川唐门,不涉江湖恩怨,你怎么会投到武林盟门下,还以唐门暗器,杀害老夫门下?” 唐绳武道: “唐门不涉江湖恩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唐门遭遇到被人残杀,自然要向行凶仇家素还血债,这是小可行走江湖的原因。至于武林盟,既非门派,亦非帮会,乃是武林同道为正义而结合的力量,其目的是为了武林安危,扫灭邪恶势力,小可身为武林中人,自然投向正义的一边,为武林正义,稍尽一己之力。” 黑氅老人看着唐绍武侃侃而谈,只是手抚着他长髯的丝囊,没有作声。 唐绳武接着又道: “至于小可杀死你门下,小可方才已经说过,小可老是不擅毒功,只怕早就死在这位二师兄的毒蜈蚣和毒蛭之下了。小可独门暗器中人无救,连小可也没有解药,是以平日不敢轻易出手,方才是小可遭受攻击,而他们两人,却把小可擒住准备交换丁大侠的人质抢去。小可不得不使用暗器,若是小可存心杀人,这两人也不会只射杀一个.就是这位二师兄,也未必活到现在。” 瘦高老人尖哼一声道: “这小子口气越来越大了。” 黑氅老人也股有愠色,问道: “小友是说老夫门下,都不堪你一击了?” 唐绳武道: “小可并无此意,但小可不愿伤他,却有事实证明。” 黑氅毛人道: “什么事实证明?” 唐绳武道: “小可曾向二师兄射出一支飞针,那是含有警告之意,希望他如约交换丁大侠,不料他不容小可多说,就动上了手,如今那支飞针,仍在他发髻之上,如果小可存心杀人,就不会射他发髻了。” 二师兄闻言不胜惊奇,伸手往发髻上一摸,不由脸色大变,一张脸胀得通红,两个手指夹着一支蓝汪汪的细针,果然从他发髻中拔了出来。 黑氅老人哼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是你手下留情了。”说到这里,回头朝二师兄道: “你连性命都控在人家手里,还敢扣留人家的人么?快去把丁捷侯放了。” 二师兄吓得脸色煞白,恭身应“是”,迅速回身走到丁捷侯身边,俯下身去,给他闻了解药。 丁捷侯打了一个喷嚏,立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揉操眼睛,一眼瞧到殿上站着这许多人,心下暗暗震惊。站起身子,朝康绳武走来,问道: “唐小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那身穿灰衣的三师兄,也经另一个黑衣人喂了解毒灵药,苏醒过来,爬在地上。朝黑氅老人连连磕头。 黑氅老人徐徐说道: “丁朋友,你可以走了,这位小友,给老夫留下。” 丁捷侯望着黑氅老人,威仪通人,心知定非常人,自己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竟然看不出这帮人的来历。暗暗皱了下眉,抱拳道: “丁某想请教朋友如何称呼?” 右首瘦高黑衣老人沉喝道: “丁捷侯,教主叫你走,你就快走,还噜嗦什么?” “教主,莫非他就是麻衣教主?” 丁捷候心念疾转,突然仰天一大笑声,目射精光,说道: “丁捷侯涉足江湖,算不得什么响亮字号,也混了二三十年,从未被人呼来叱会,诸位那一路道上的朋友,总该亮个万儿让丁某听听。” 瘦高黑衣人脸色阴沉,双目一瞪,正要发作。 黑氅老人微微抬了下手.徐声说道: “老夫黑石岛主,够了吧?” 丁捷侯听得全身几乎一麻、! 天,“黑石岛主”,眼前这帮人会是黑石岛来的。 江湖上已经轰传了二三十年,但从未在中原武林走动的黑石岛主,居然来到了中原! 黑石岛远在北海,以豢养毒物出名.他们居住的黑石岛,就因为到处都是毒物,连岛上的石头.也变成了黑色。 黑石岛主要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传奇人物.据说他昔年曾在北海手屠一条毒龙.把他说得神乎其人,但江湖上谁也没有见过他。 丁捷侯总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中虽然暗暗震惊,脸上却是丝毫未露,朝黑石岛主抱抱拳道: “丁某久仰岛主威名,今日幸会,只不知在下这个小兄弟.何处冒犯虎威.岛主要把他留下?” 唐绳武抢着道: “丁大侠,你只管先走.什么人要把小可留下,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捷侯暗暗着急,朝也连使眼色,一面拦着道;“唐小哥.岛主……” 左首矮胜黑衣老人嗔目喝道: “小子,你敢在岛主面前实狂。” 唐绳武大声道: “有何不敢,天王老子,也得讲理。” 黑石岛主朝左首矮胖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准多说,一面抬目向丁捷侯道: “这位小友,仗着唐门剧毒暗器,杀死老夫一个门人,老夫把他留下,就是想试试四川唐门的毒功,究竟有多厉害?” 丁捷侯已经流下汗来,问道: “唐小哥,你杀了黑石岛的人?” 唐绳武道: “小可已经说过,小可苦是没练有毒功,早已被他们杀了,既然动上了手,难免总有死伤,何况小可是被逼出手的。” 黑石岛主平静的道: “小友可知黑石岛有一项规矩,凡是伤害黑石岛出来的人,都是捉回黑石岛,以为喂毒,作为补偿。小友仗着唐门毒功,杀死老夫门下,老夫若不把你留下,黑石岛的人,以后还能在江湖走动?” 糟糕,事情至此,已经无法善罢! 丁捷侯突然心中一动,暗道: “武林盟主,已经到了洛阳,自己此刻急程赶去,搬取救兵,还来得及。”一念及此,立即一抱拳道: “唐小哥是武林盟的人,岛主既缴坚要把唐小哥留在这里,武林盟和贵岛并无过节可言,为了不伤两家和气,丁某意欲赶回去报告岳盟主,再作处置,未知岛主意下如何?” 黑石岛主一手抚着他垂胸纱囊,说道: “老夫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武林盟?丁朋友要去搬取救兵,老夫可以答应你,只要他乖乖的留在这里,老夫可以不伤他性命。” 丁捷侯正想嘱咐唐绳武几句。 忽听有人接口道: “岛主一代宗师,怎的和后生小辈一般见识起来?” 丁捷侯听出说话的正是谷灵子的声音,心下方自一喜。 黑石岛主双目神光暴射,厉声道: “何方朋友,怎不请下来一见?” 他左右一胜一瘦两个黑衣老人没待岛主吩咐,身形一宛如两缕黑烟,快速的飞身跃上屋去。 丁捷侯看的暗暗皱眉,心想: “这两人身手,大概身份也不会太低。” 就在一胖一瘦两条人影,腾跃上屋.殿前微风一飒,轻如落叶之时,飘然飞落一条人影! 这人黑袍白髯,正是否灵子——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八章 诡异莫测 谷灵子缓步跨上石阶,朝墨石岛主含笑拱手道:“岛主请了。” 就在谷灵子跨进大殿,两条人影从檐前泻落,矮胖黑衣老人沉哼道:“好家伙,你是和老夫兄弟捉迷藏。” 但因谷灵子已经站在岛主面前,不好再行出手,只得退回原位。 黑石岛主对谷灵子的现身,似是极为注意,两道炯炯目光,逼视着谷灵子,也拱手抱了抱拳,说道:“兄弟从未涉足中原,恕我眼拙,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谷灵子笑道:“老朽也很少在江湖走动,就是江湖上人,认识老朽的也为数不多。” 黑石岛主道:“你说出来听听?” 谷灵子道:“老朽谷灵子。” 黑石岛主道:“兄弟确是未曾听人说过。”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但有一件事,岛主也许知道。” 黑石岛主道:“什么事?” 谷灵子呵呵笑道:“红莲白藕,异体同根。” 黑石岛主任的一怔,目注谷灵子,问道:“老哥也是……” 谷灵子没待他说完,接道:“天地万物,毒在其中。” 黑石岛主双目精光暴射,问道:“你是草木,是蛇虫?” 谷灵子大笑道:“二而一,一而二。” 黑石岛主面现惊异,摇摇头道:“不可能。” 谷灵子道:“老朽统领二毒,那是事实。” 黑石岛主忽然怒哼道:“伊威天纵,老夫为尊。” 唐绳武听不懂两人说的什么,但好像有了争执。 丁捷侯自然更听不懂,睁大双目,望着二人。 谷灵子道:“难道老朽统领二毒,还是假的不成?” 黑石岛主哼道:“老夫接承伊威教,已历年数百,历代九传,从未听说过统率二毒之人。” 丁捷侯听到这里,暗道:“原来他们争执的是谁统率二毒?” 谷灵子笑道:“岛主若是不信,老朽自有信物。” 黑石岛主嘿然道:“老哥最好取出来,让兄弟瞧瞧。” 谷灵子道:“这个自然,只是老朽并未带在身边。” 黑石岛主道:“老哥放在何处?不知要何时方能取到?” 谷灵子道:“岛主如能屈驾洛阳一行,老朽自当奉陈。” 黑石岛主颔首道:“如此正好,兄弟就是要去洛阳,会会武林盟主。” 谷灵子道:“那么老朽就在洛阳楚府恭候岛主了。” 黑石岛主冷冷一笑道:“老哥若想骗我,到时莫怪兄弟出手无情。” 谷灵子笑道:“这个自然。” 黑石岛主一抬手道:“老哥可以请了。” 谷灵子朝唐绳武、丁捷侯两人点点头道:“你们随老夫一起走吧。” 黑石岛主嘿然笑道:“丁大侠可以走,这位唐小友,必须留下。” 唐绳武听的火起,正待发作! 谷灵子已抢先说道:“唐绳武乃是老朽师侄,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岛主,请岛主看老朽薄面。” 黑石岛主突然大笑道:“原来老哥方才和兄弟扯了半天,大言不惭,冒充统率二毒,只是想把这小子带走,哈哈,兄弟差点信以为真。” 谷灵子道:“老朽已和岛主有约,信与不信,老朽到时自会还你来历。” 黑石岛主大笑道:“光棍里不揉砂子,兄弟岂能让老哥骗了?” 谷灵子道:“依岛主意呢?” 黑石岛主道:“老哥总得露一手给兄弟瞧瞧,再走不迟。”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岛主要老朽如何露法?” 黑石岛主冷冷一哼,突然咀皮微动,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突听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起自他那顶金色峨冠之中!紧接着但见从他峨冠楼花小孔中,钻出十几只比苍蝇还小的金蜂,振起双翅,朝谷灵子当头飞来。 这十几只小蜂,通体金黄,望去金光闪闪,快若流矢,到得谷灵子头上三尺光景,便自散开,分成左右前后,没头没脸的叮来! 谷灵子脸色微变,喝道:“老朽和你无怨无仇,岛主一出手,就使出金天使来,不嫌太以歹毒了么?” 黑石岛主冷哼道:“你能叫出金天使之名,足见高明,金天使身具天下最毒之毒,善于以毒攻毒,这是兄弟高估老哥,若是换了个人,兄弟还不屑要他们出场呢!” 谷灵子面上微现怒容,说道:“金天使虽毒,还奈何不了老朽,依我相劝,岛主还是快快要他们回去的好。” 原来那十几只小金蜂.只是在谷灵子头脸附近,上下左右飞舞,并没真的叮下去。 黑石岛主大笑道:“你当他们没向你攻击么,那是兄弟还没下令。” 谷灵子道:“老朽还是一句老话,岛主快快令他们退去。” 黑石岛主道:“老哥自诩统率二毒,有本领只管把他们打下来。” 谷灵子道嘿然笑道:“岛主认为老朽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么?” 黑石岛主道:“老哥只管施展”。 谷灵子大笑道:“老朽只是替岛主可惜,金天使蜂中异种,豢养不易……” 黑石岛主道:“本教主说过你老哥有本领,尽管施展,老哥再不出手,兄弟就要下攻击令了。” 谷灵子道:“那么就请岛主下令,看看他们敢不敢伤我?” 黑石岛主狞笑一声,突然伸手朝谷灵子连指两指。 这一指,敢情就是下的攻击命令,那十几只小金蜂立即鼓翅俯冲,朝谷灵子头面叮去、说也奇怪.他们落到谷灵子脸上,只是鼓翅游走,没有一只肯鳌下去的。 谷灵于含笑站在那里、任由十几只小金蜂在脸上爬行,始终一动不动,过了半响,才见他目光一抬.说道:“岛主现在可以叫他们回去了吧!” 黑石岛脸色铁青,双目隐射金光,只是盯注在谷灵子脸上,久久没有作声。 站在他边上的一胖一瘦两个黑衣老人,看的不耐,矮胖黑衣老人怒声道:“这厮胆敢在教主面前一再放肆无状,咱们去把他拿下了。” 瘦高黑衣老人点头道:“不错,干脆把他剁了。” 但听刷刷两声,同时掣出兵刃,正待举步朝谷灵子退去! 黑石岛主沉喝一声:“你们不可妄动。” 就在此时,在谷灵子头脸上游走的十几只小金蜂,忽然问,一齐纷纷跌落地上。 黑石岛主脸色为之一变,突然伸手一招,把一只小金蜂从地上攫取,飞入他掌心,但那小金蜂只是鼓动翅膀,在他手掌上打转,好像伤的不轻,已经飞不起来,但却看不出伤在那里?黑石岛主看得暗暗纳罕。伸手捉起小金蜂,仔细看去。只见小金蜂细腰上,叮着一颗黑点,赫然是一只状若琵琶的黑虱。 这一下,黑石岛主脸色更是难看,轻哼一声道:“老哥能把虱子当作暗器;果然高明,不知能发是不是能收?” 谷灵子大笑道:“能发不能收,还算什么二毒传人?说完,左手大袖向外一抖。 说也奇怪,那十几只在地上不住打转的小金蜂。突然间,一齐振翅飞起,好像他们身上叮着的黑虱,果然已被谷灵子收回,不再受制了。 黑石岛主耸然动容,挥挥手道:“老哥要把唐小友带走,那就请吧,老夫门下算是白死了。” 谷灵子拱拱手道:“老朽谢了。”回头朝唐绳武道:“娃儿,咱们走。” 黑石岛主冷冷说道:“老哥记着了,咱们今晚在洛阳再见” 谷灵子大笑道:“老朽自当恭候岛主大驾。” 三人出了庙门,黑石岛的人,果然没人阻拦。 谷灵子身如飘风,当先走了,丁捷侯和唐绳武走到林前,把拜天赐的柩车套好了,也立即驾车上路。赶到洛阳,已是上灯时候,丁捷侯把柩车在楚府大门前一停,自己和唐绳武两人匆匆往里走去。 只见楚福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见两人,连忙上前行礼道:“丁大侠这么快就回来了。” 丁捷侯道:“我正要找你,拜二弟的柩车,现在停在门口,麻烦总管,派个人去看守。” 楚福望望了捷侯,脸上流露出奇异之色,问道:“丁大侠没去郑州?” 丁捷侯道:“路上发生了事.因此折回来了。” 楚福“噢”的一声 了捷候又道:“八名壮丁,已全被赋党掳去了。” 楚福听得更惊,忍不住问道:“丁大侠可知是那一条线上的朋友么?” 丁捷侯道:“大概是麻衣教吧?”说到这里.一面吩咐道:“柩车就停在外面,总管快派人去照料才好。” 楚福不敢多问,唯唯应“是”,一面说道:“公子和岳盟主全在西花厅。” 丁捷侯听他提起“公子”,不觉心头有火,哼了一声,举步直向西花厅而来。 西花厅灯火辉煌,围坐着不少人。 上首中间坐着一对少年男女,男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穿着一袭青衫,风度翩翩,看去不过二十出头。 女的更美,柳眉杏眼,一张白里透红的小圆脸,还有二个很深的酒窝,看去比男的还要小上一二岁。 丁捷侯几乎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就会是武林盟的盟主?但只要看沈紫贵、金和尚、楚嵩生、萧不二等人,都环坐在这一对年轻男女左右作陪,就可证实这两人就是盟主岳小龙,和盟主夫人凌杏仙了! 沈紫贵一眼看到了丁捷侯、唐绳武两人走了进来,口中不禁惊“咦”了一声,起身道: “丁老大回来了?来,来,兄弟给你引见岳盟主。” 说着替岳小龙、凌杏仙、杜景康等人,一一引介。岳小龙连说久仰,大家落座。 楚嵩生道:“丁大侠昨天才去,怎么回来得如此快法?” 丁捷侯心头暗暗冷笑:“当着岳盟主,我说出来了,看你如何狡辩?”口中冷冷说道: “咱们在偃师出了事。” 楚嵩生吃惊道:“丁大侠出了什么事?” 丁捷侯道:“遇上了麻衣教贼党。”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果然不出人所料。” 金和尚怒哼道:“麻衣教匪徒如此猖厥,那还得了?” 丁捷侯没去理他,只是望望萧不二,笑道:“有一件事,大概萧老哥也没料想得到的。” 萧不二道:“什么事?” 丁捷侯冷笑一声,徐徐说道:“楚府押运柩车的八名壮丁,全是麻衣教羽党,兄弟栽了个大跟斗,差点就送了老命。” 楚嵩生脸色大变,急急问道:“丁大侠,你说咱们这里派去的八名壮丁,全是麻衣教匪徒?” 楚玉芝也呆得一呆,道:“这怎么会呢?” 丁捷侯脸色异常难看,冷声道:“唐小哥也在这里,丁某总不至于诬赖贵府吧?”‘楚嵩生满脸通红,双目合煞,虎的站起身来,喝道:“快叫楚福来。” 萧不二伸手一拦,说道:“慢点,楚公子且坐下来,咱们先听了老大说出经过,再作道理……” 沈紫贵也道:“萧老哥说的是,咱们先把情况弄清了再说。” 丁捷侯当下就把昨晚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但只说到十人全被擒下为止。 楚嵩生面现怒容问道:“丁大侠这些人呢?” 丁捷侯道:“方才路上全被逃走了。” 楚嵩生道:“难道在路上又发生了事么?” 丁捷侯道:“不但发生了事,而且另外又惹了麻烦,唐小哥,此事经过,还是你来说吧!” 唐绳武就把自己押车押了二三十里路,发觉车厢声音不对,停车检查,车上十人,已经不见……”刚说到这里,只听有人接口笑道:“只管放心,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随着话声,飘然走进一个人来。 楚嵩生、沈紫贵、金和尚、楚玉芝等人,没见过谷灵子,全部脸色一变,倏地站起身来。 楚嵩生大喝一声:“什么人?” 萧不二已经两手连摇,笑道:“沈老大、楚公子,不可误会,这位就是千毒谷的谷老哥。” 萧不二接着又替大家引见。 丁捷侯问道:““谷老哥已经知道这十人下落了?” 谷灵子微笑道:“丁大侠只管放心,这十个人跑不了的。” 他没说原因,就朝岳小龙拱拱手道:“属下方才进来之时,发现此宅周围,已被毒物包围,莫非黑石岛主已经到了。” 岳小龙面露诧异,说道:“黑石岛主?兄弟不知道这回事。” 楚嵩生道:“这是今天中午的事,有人送来一封书信,“限在下三日之内,交出司马长弘和丁灵二人,说他们已经封锁本宅,只准进,不准出。下面也并无具名,在下只当又是麻衣教使的花样,方才已把此信给沈老大、萧大快看了,只是还未向盟主报告。” 岳小龙沉吟道:“黑石岛的人,也在找司马长弘,只不知那丁灵是谁?” 沈紫贵看看萧不二,问道:“萧老哥可曾听人说过?” 萧不二摇头道:“丁灵,这名字陌生得很。” 唐绳武道:“小可曾听黑石岛的二师兄说过,好像是豫州帮劫持了司马长弘和他们小师弟,他们打算迷翻丁大侠和小可,跟豫州帮交换。” 了开去,而且还给咱们弄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萧不二哼了一声道:“可能又是无名岛在暗中作崇,使的借刀杀人之计。” 楚嵩生神色一凛,点头道:“大有可能。”忽然目光转到了丁捷侯身上,问道:“丁大侠,唐少快也遇上了黑石岛的人么?” 丁捷侯已知楚嵩生是麻衣教幕后主持人,心头恨之入骨,他隐忍不言,只是先想和萧不二商量对策,谋定而动。此刻听楚嵩生向自己问话,冷冷答道:“丁某无能,路上被人家迷翻过去,你还是问唐小哥吧。” 唐绳武道:“黑石岛的迷神香,确是厉害无比,小可练有毒功,不怕剧毒的人,闻到了一些,也是昏昏欲睡,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当下就把路上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沈紫贵想起萧不二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毒物,说是在客店里有人暗算,还疑心是自己跟他过不去,这就笑道:“萧老哥,你还记得来的时候,送给兄弟的那些礼物么?以兄弟看来,黑石岛的人,早就缀上了你,说不定跟着你来的。” 萧不二道:“沈老大别往小老几头上栽脏,他们是找你豫州帮首领来的。” 沈紫贵搔搔头皮笑道:“差幸盟主和谷老哥到了洛阳,否则黑石岛主找上咱们,咱们等于判了死刑。” 楚嵩生摇头道:“问题不是谷大快到了咱们这里,咱们就不怕黑石岛的人,问题症结是咱们并没劫持司马长弘和他们小师弟,此事如何向他们解释,才能消除此一误会。 岳小龙点头道:“楚见说的是,黑石岛门徒众多,声势极盛,最好能把此一误会,说说清楚。” 说话之时,两名使女已在厅上摆起酒席。 丁捷侯趁机把萧不二拉到院前,悄悄说出那矮黑衣人的供词。 萧不二沉吟道:“小老儿觉得楚公子不像是麻衣教的人,此事也许是那个叫韩大奎的矮黑衣人的供词不实。” 丁捷侯一怔道:“萧老哥是否另有高见?”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高见不敢当,小老儿倒是有一点小小的眉目了。” 金和尚眼看两人站在走廊上说话,也举步走了过来,笑道:“两位说些什么?兄弟能不能听?”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咱们正好提到金老哥,你就走来了。” 金和尚道:“老哥在我背后说些什么? 萧不二道:“方才丁老哥说起黑石岛主可能会在今晚赶来,再加上麻衣教贼徒在暗中捣鬼,咱们这里,两面受敌,人手就感不足。咱们正在计算,除了谷老哥,练过毒功不畏毒物的只有你金老哥、小老儿和唐小哥了。可以对付黑石岛来人。另由沈老大、丁老哥、楚公子负责对付麻衣教贼人,就可以不必惊动盟主了。” 金和尚点头道:“这话不错,你萧老哥是咱们老朋友,但岳盟主到了这里,总究是客,咱们总不能让两拨人惊动了客人,咱们若是挡不住来人,豫州帮大彩的脸,都搁不住。” 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伸伸走出,躬躬身道:“公子请三位爷入席了。” 三人回入花厅,大家已经围坐一桌,就在等着自己三人,当下也就各自入席。 沈紫贵回过头来,笑着伺道:“你们三个臭皮匠,又在出什么馊主意了?” 金和尚道:“咱们一致决定,要派你一件差事。” 沈紫贵道:“你们三人派的差事,准没好事儿。” 丁捷侯笑道:“这是大家公摊的事,并无好坏。” 当下就把今晚由自己六人,分工轮值之事,说了一遍。 楚玉芝小嘴二翘,气道:“你们三个人一班,怎么把我漏了。” 楚嵩生道:“昨晚由妹担任总巡,已经辛苦了一夜,今晚该休息了” 楚玉芝道:“不成,昨晚一点事儿也没有,真是气人。” 楚嵩生笑道:“今晚可能也没有事。” 楚玉芝道:“没有事也要派我一份,万一有事呢?” 沈紫贵道:“姑娘一定派上一分,那就仍然担任总论好了,那里有事,就支援那里。” 楚玉芝嫣然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岳小龙眼看大家分派职司,担任巡夜,这就接口道:“诸位防范黑石岛和麻衣教夜袭。 在下等人,自该协同巡守,楚公子如有需要,只管调派。” 楚嵩生道:“盟主远来是客,咱们人手已经差不多了。” 梁秀芬望望萧不二,说道:“萧护法,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萧不二搔搔头皮,问道:“梁姑娘,小老儿答应过什么来了?” 梁秀芬道:“你在新安酒楼上,不是答应过我,到了洛阳,保管有人给我喂招。” 萧不二“哦”了一声,忽然嘻嘻笑道:“不错,不错,小老儿好像说过。” 梁秀芬哼道:“你说过就好,那么今晚也该派我一份差事了吧!” 萧不二道:“只是今晚来的是黑石岛的人,他们都能投使毒物,姑娘没有练过毒功,只怕不好对付。” 梁秀芬道:“你当我怕黑石岛的人,哼,无名岛都不在姑娘眼里,区区黑石岛又能怎样?” 谷灵子笑道:“梁姑娘,黑石岛冲着老朽来的,只要姑娘不嫌老朽身上有虱子,就和老朽一路如何?” 说起虱子,梁姑娘头皮就有些痒痒的,恨声道:“我才不要跟你做一路呢?” 岳小龙笑了笑道:“那你就是怕谷护法身上的虱子了。” 梁秀芬粉脸一红,白他一眼,低低的道:“讨厌。” 楚嵩生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梁姑娘还是和舍妹一起,担任总巡好了。” 楚玉芝笑道:“有梁姑娘和我在一起,我是求之不得。” 凌杏仙道:“妹子和楚姑娘做一路,策应各处,最好不过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使女们跟着陆续上菜,大家也就开怀畅饮。 这一顿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才行散席,使女们撒去酒席,又替大家沏上了香茗。 金和尚一把拉着沈紫贵,笑道:“沈老大,是时候了,咱们该出去瞧瞧了。” 沈紫贵点点头,站起身,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萧不二朝了捷侯、唐绳武道:“丁老大,你和唐小哥是老搭档,今晚还是你们两个一路,小老儿和楚公子做一路。”话声一落,朝唐绳武咀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哥,你可得盯着梁姑娘。” 唐绳武没听懂他话中之意,不觉怔的一怔,脸上热烘烘的,再看萧不二和沈紫贵一起走了。 唐绳武跟着丁捷侯走出花厅,低声问道:“丁大侠,咱们该往那里去了?” 丁捷侯目光一动,沉吟道:“前厅有盟主坐镇,还有总巡察在场,用不着咱们在屋上巡防,兄弟之意,咱们该到后面去,没人注意的地方,才是咱们摆守的地方。” 唐绳武点头道:“丁大侠说得是。” 丁捷侯道:“小哥,你别开口了大侠,闭口丁大侠,叫人听的也不舒服,干脆就叫我丁老大的好。” 唐绳武道:“这个小可不敢。” 丁捷侯笑道:“在咱们郑州,无论是十七八的后生,或是年老八十的公公,见了兄弟,都叫我一声丁老大,丁老大就成了我的名字。你到郑州,问丁捷侯可能没人知道,只要说丁老大,就没一个人不知道的,小哥,以后别和我客气,就这么叫。” 唐绳武道:“小可记下了。” 两人边走边说,穿出若道腰门,是一条通向后进的长巷。 丁捷侯忽然压住声音问道:“小哥,方才萧老哥和你说了什么?” 唐绳武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萧老丈是和小可开玩笑的。” 丁捷侯正容道:“不,萧不二平日虽爱和人开玩笑,但今晚这种时候,他不会以‘传音入密’和你开玩笑,小哥不防说出来,让兄弟给你琢磨琢磨。” 唐绳武只得说道:“萧老大叫小可盯着梁姑娘。” 丁捷侯微微一怔,接着点点头道:“也许萧老哥这句话另有深意,待会小哥还是暗暗保护梁姑娘的好。” 唐绳武道:“梁师姐武功剑术都在小可之上,那用小可替她暗中保护?” 丁捷侯奇道:“梁姑娘还是小哥师姐么?” 唐绳武道:“是的,她是总护法门下,小可是总护法的记名弟子。” 丁捷侯暗道:“原来梁姑娘是齐天宸门下,只不知武林盟这位总护法,和无名岛主齐天宸孰真孰假?” 两人走完长弄,这里是一道砖砌的月洞门,两边种着两株高大的桂树,月洞门外,是一条花架走廊,那里已是后园。 两人刚走到月洞门,只听花架走廊上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说道:“这里清静,咱们就在这里站站吧。” 丁捷侯听出说话的是金和尚,心想,原来他们两个也到这里来了。 只听沈紫贵道:“金老哥把兄弟拉到这里来,莫非有什么事?” 丁捷侯久走江湖,听到两人说话,心知必有缘故,他因近日麻衣教贼猖獗,对楚府每一个人都有怀疑、心中一动,慌忙跟唐绳武打了个手式,示意他不可出声,就悄悄问到墙根,在暗网隐起身子。 唐绳武见他行动有异,也跟着隐好身形。 只听金和尚笑道:“没有什么,兄弟只是觉得时间还早,方才喝了几杯,有些燠热,才拉沈兄到后院来走走。” 沈紫贵道:“今晚月色大佳,可惜花月良宵,不是属于咱们江湖人的。” 言下似是感慨良深! 金和尚只是沉唔了一声,伸手拍拍沈紫贵肩头,笑道:“沈老大,你真有几分酸气。” 丁捷侯心中暗笑,忖道:“原来他们只是闲磕牙,自己倒……” 心念还未转完,突听沈紫贵忽然低“啊”了一声,那声音似是发现了什么,带着惊讶之意。 丁捷侯心中又是一动。金和尚笑笑道:“沈兄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沈紫贵道:“没什么,兄弟看你金老哥须发已斑,你老胡子几时白的?” 丁捷侯听得奇怪,金和尚两鬓短置,都是黄苍苍的,几时有一根白胡子? 金和尚笑道:“很久了,兄弟这胡子,白了已经三年。” 丁捷侯心头猛然一紧,忖道:“两人说的是黑话?他们会是麻衣教的人?” 黑话者,江湖某一组织的联络暗号也。 只听沈紫贵吃惊道:“你……老就是边老……属下……” 最使丁捷侯心凉的,还是他这声“属下”。 玉萧郎君沈紫贵名满大江南北,尤其在河南地面上,自从十字刀楚鹤皋去世之后,已是首屈一指的老大,他居然甘心附贼。 金和尚拦着道:“不,兄弟不是边老,只是边老有命,要兄弟转达白兄。” 丁捷侯迅疾忖道:“边老?这边老又是谁?以金和尚、沈紫贵两人的身份,犹是边老的属下,此人身份自然更高,但昨晚那矮黑衣人明明说麻衣教首领是楚嵩生。 想到这里,突然想起萧不二的话来,他说楚公子不像麻衣教的人,也许是那韩大奎供词不实……他越想越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慌忙凝神听去。 沈紫贵状极恭敬,低声说道:“不知边老有何指示?” 金和尚回头望望月洞门,四顾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边老指示,岳明主身边的那个谷老头,善于用毒,不大容易对付,黑石岛的人,原是冲着咱们来的。现在正好有岳盟主、谷老头去顶,咱们乐得袖手旁观,让他们去火拼,不管那一方落败,对咱们都是有利。” 沈紫贵道:“边老的意思,咱们按兵不动?” 金和尚阴笑一声,从身边摸出一件东西,迅快递了过去。 说道:“不,咱们听边老指挥行事,你这把东西收好了。” 丁捷侯凝足目力,也看不清金和尚递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沈紫贵接到手中,迟疑的道:“这是……” 金和尚声音更低,说道:“青磷箭,你只要看到有人射出响箭,你就按动机篁,朝响箭落下之处发射就好,旁的不用多问。” 沈紫贵点头道:“兄弟记下了。” 金和尚道:“好,咱们走。” 两道人影,一齐掠起,朝墙外飞射而去。 丁捷侯听金和尚说出“青磷箭”之名,更是震惊无比,“青磷箭”是昔年火器名家火神罗煊的东西。据说威力极强,只要被它射中,遇物即燃,不等它燃烧完毕,无法扑灭,最是歹毒不过。 可惜金和尚语焉不详,不知他们用青磷箭对付的是什么人?但从他口气听来,发那暗箭的,准是“边老”无绺,而且发射“青磷箭”的,也可能不止一人。 只不知他口中的边老是谁?若能事前查出边老,把他制住了,自可无事,否则届时纵能把沈紫贵金和尚制住,难保不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同样握有“青磷箭”,同样等待那响箭为号,一齐下手。 丁捷侯但觉事态严重,而且十分紧急,目前自己唯一可以商量的,只有萧不二一人,也只有萧不二可以将此事转告岳盟主,大家好提高警觉,如能及时发现“边老”,自是更好。 心念已此,立即闪身出去,朝唐绳武招了招手,说道:“小哥,方才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时机紧迫,兄弟得立时找萧老哥去,你就仍然依萧老哥的嘱咐,暗暗盯住梁姑娘,咱们就分头行事。” 唐绳武道:“此事不告诉盟主么?” 丁捷侯道:“兄弟找到萧老哥,他自会暗中通知岳盟主,如果咱们赶回前厅去,也许会引起贼人注意。” 唐绳武道:“丁老大说的是。” 丁捷侯无暇多说,双脚一顿,纵上风火墙,几个起落,便自不见。 唐绳武目送了捷侯走后,想到萧不二要自己盯住梁秀芬,但这时候大家都已出来,若大一座楚府,自己路径不熟,又到那里去找?心中想着,不自觉的走出月洞门,信步朝后园走去。 那知刚走了一箭来路,突然花园中响起一声娇叱:“站住,什么人胆敢闯到这里来。” 唐绳武喝声入耳,立时住足,抢目四顾,却不见有人?心下方自一怔,不由大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就在话声出口,突听身后发出悉嗦细响,急忙回过身去,但见两个穿青衣的少女,手中长剑指着自己,相距已不过数尺。 唐绳武暗暗一惊,心想:“这两个女子分明是楚府使女,但一身武功、居然不弱。”当下抱了抱拳道:“两位姑娘……” 只听左首一名少女叱道:“住口,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到这里来?” 唐绳武道:“小可唐绳武,是巡夜至此。” 右首少女哼道:“巡夜,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绳武一怔道:“这里是楚府的花园,总不错吧?” 右首少女道:“这里自然是楚府的花园,告诉你,这是咱们小姐住的地方,你能乱闯吗?” 唐绳武脸上不禁一红,还没开口。 左首少女道:“别和他噜嗦,这里自有咱们姐妹巡守,你可以请了。” 唐绳武讨了个没趣,回身退出花园,突然想起萧不二的嘱咐,要自己盯住梁师姐,这里既是楚玉芝的住处,她和梁师姐可能就在花园也说不定。 心念闪电一转,跨出月洞门,四顾无人,双足一点,纵身跃登围墙。再在墙头点足,以“燕子掠波”身法,由上而下,飞快的穿入一片花林之中。矮着身形,往前行去。 这时夜色已深,月隐星疏,苍穹间一片幽暗! 整座花园中,没有一点灯火,但唐绳武却发现花园中守护极严,仅仅这一阵工夫,就有两次四个人从花林前面经过。 光从她们的脚步声听,身手就已不弱。 唐绳武尽量蹲着身子,不让自己露出头来,缓缓随着她们身后,跟了下去。 一会工夫,已经走过四五处亮台,但见前面一座楼宇,隐隐射出灯火。 唐绳武悄悄探出头去,依稀可见楼前雁翅般站着八名青衣佩剑少女,一个个以手叉腰,模样英武,戒备极严。 唐绳武看的暗暗生疑,伏着身子,缓缓从花丛中绕到楼宇侧面,目光迅即一掠,长身纵起,一下飞上檐角,隐人暗处,胸腹紧贴屋面,凝目看出、这楼宇四周,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灯光是从中间房中透射出来的,一隔着一道紫绒门窗,看不清里面情形,但从这楼宇中的高贵布置看去,敢情就是楚玉芝的香闺无疑的。 唐绳武艺高胆大,飘然弹身而起,飞越屋面。悄无声息的落到走廊之上,蹑足往里行去。奇怪的是楼宇下面,警戒森严,楼上却竟然毫无戒备,但唐绳武可丝毫不敢大意,行到门口,便自住足,不敢立即伸手去掀门帘,只是侧身贴着门窗,偏脸从门帘缝中往里窥去。 果然不出唐绳武所料,这间楼房,相当宽敞,四壁围着紫色绒慢,牙床奁镜,陈设华丽,收拾得点尘不染,一望而知是富贵人家的妆楼。 靠东首窗下是一张梳妆台,悬着一面菱花铜镜,桌上银烛高烧,正有一个苗条人影,对镜而坐。 那女子虽是背着身子,唐绳武认得正是楚府大小姐楚玉芝。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青衣的老妇,身躯矮胖,似是在替楚姑娘梳妆。 唐绳武看的暗暗奇怪,心想:“楚姑娘和梁师姐在一起,担任今晚总巡,她们居然回到闺房,梳起头来,那么梁师姐呢,不和她在一起,又到那里去了?” 水晶帘下看梳头,本是兰闺韵事,但唐绳武是偷窥,人家姑娘家在梳妆,他那能站在门口不走,正待悄悄退走! 只听楚玉芝唁的笑道:“你这计策真好,今晚管叫岳小龙逃不出咱们的手去。” 唐绳武正待退出,闻言不由的一怔,暗道:“她要计算盟主?”忍不住又停下脚来。 矮胖老妇急忙说道:“姑娘快别说话,你刚敷上蛋青,笑不得。” 楚玉芝果然不敢再说。 那矮胖老妇接着阴笑道:“姑娘一举擒下岳小龙,这比光把豫州帮几个人的脑袋,送上总坛,功劳更大。” “她们要把盟主擒去总坛?她们会是麻衣教的人?”唐绳武心念闪电一动.暗想:“她们究有什么诡计?这倒非听听下文不可。” 但自己老站在门口,总也不是办法,他目光一阵打量,突然灵光一动,轻手轻脚的掀起门帘,侧身而入。 他早已打量好,这一排落地长门里面,都垂着紫绒帘幔。 此时楚玉芝和矮胖老妇都背着身子,只要自己悄悄隐入布幔后面,决不会惊动她们。 这一行动,唐绳武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但想要对方两人丝毫不觉,动作就不能太快,因为只要门帘扬动,吹起一点微风,室内的人,就会立时察觉。 唐绳武慢慢的侧着身子,跨进房门,又慢慢的贴着墙壁,向左移动,他两只眼睛却一霎不霎的盯着窗前两人,左手缓缓揭起布幔,缓缓掩入慢后。 果然纹风不动,隐入了幔后,对方两人丝毫没有察觉。 这虽是极短暂的工夫,但唐绳武一颗心却只是忐忑直跳! 在幔后面,原极狭仄,唐绳武屏气吸腹,总算贴着壁角站停下来,好在这里正是暗陬,灯光照射不到。对方两人固然不易发现慢后隐藏有人;但隐在幔后的人,也看不到窗下两人,除非你伸长脖子,探出头去。 其实就算你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因为青衣老妇正在替楚大小姐梳妆,两人都背着身子。 但最使唐绳武感到不耐的,是两人只在方才说了两句话,这一阵工夫.竟然谁也没有开口。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时间,唐绳武躲在逼民的布幔后面,身子紧贴壁角,一动也不能动。 就是连呼吸都要摒着,细细提气,轻轻呼出,时间虽然不长,这罪可不好受。 就在此时.只听青衣老妇时了口气.呷呷失笑道:“七姑娘,好了,好了.你瞧瞧,老婆子手艺不错吧?” 敢情楚大小姐头流好了。 “七姑娘”?楚大小姐怎么会是七姑娘?也许人家是宗亲排行,这也没错。 接着楚玉芝问道:“王嬷,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青衣老妇尖笑道:“现在做好了,自然可以说话了,方才是刚用蛋清打好底,你一笑脸上就会起皱。” 唐绳武听得似懂非懂,心想:“原来这老婆子在替楚大小姐打扮,擦粉抹胭脂。” 楚玉芝举起烛台,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娇声道:“王嬷,你手艺做的真好,一点也看不出来。” 青衣老妇尖笑道:“七姑娘夸奖,目前只有声音有些差别,其实你们都是年轻姑娘,说得低一些,嗯得轻轻的,谁也不会注意。” 楚玉芝道:“快二更了,我得走啦。” 青衣老妇人道:“七姑娘戴上面纱再走,别让人家看出来了。” 楚玉芝又道:“这里的事……” 青衣老妇呷呷尖笑道:“七姑娘又管放心,老婆子全准备了。” 唐绳武心中一动,暗道:“不知准备好了是什么?看来他们似有一件阴谋,正在进行之中。” 楚玉芝道:“如此就好了,那我走了。” 青衣老妇低笑道:“祝你马到成功。” 楚玉芝嗤的轻笑道:“我总不会和三师姐一样,临阵迷上了她。” 说着取起黑纱,戴在脸上,一阵风般朝房外而去。 青衣老妇一阵呷呷尖笑,也跟着走出房去。唐绳武听他脚步声去远,才悄悄闪出!桌上依然高烧着银烛,把一间华丽的香闺照的十分明亮。 唐绳武正待退出,忽然间,他发现那张珠光宝气的牙床上,绣帐半垂,正有一位妙龄姑娘侧身而卧。 这许多时间,不言不动,好像睡得极熟。这里明明是楚大小姐的香闺,她睡的床上怎会有人躺着? 唐绳武猛想到梁师姐,是和楚玉芝一起走的,楚玉芝回到楼上梳头,却不见梁师姐同来。 再一想到萧不二暗中嘱咐要自己盯着梁秀芬,萧老丈必有所指,心头登时略的一跳,暗道:“莫非这床上躺的就是梁师姐?她已经着了她们的道?” 一念及此,那还待慢,一个箭步,窜到床前,俯身瞧去。 牙床共有两重,再加绣帐半垂,床上就显得有些幽暗,但唐绳武目光敏锐,自然看得清楚,他这一瞧,但觉心头猛震! 这姑娘睡得好甜! 一张俏脸蛋,红难禁的就好像在笑,红菱似的嘴角,微微上翘,双目虽阖,覆着长长的睫毛。 当真是:兰息轻匀睡态舒,海棠虽艳未能如! 此情此景,天下男子谁能看了不怦然心动? 但当唐绳武目光投注到这位娇艳如花的睡美人脸上,他可并不是怦然心动,而是心弦猛震! 她不就是楚府的大小姐楚玉芝还有谁来? 楚玉芝!方才青衣老妇给她梳好头,明明已经出去了,但眼前躺在绣装中的明明就是楚玉芝! 唐绳武几乎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人了,就在此时,实听房外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同时还听到那个青衣老妇尖着喉咙笑道:“你只管跟老婆子进去。” 唐绳武暗暗一惊,此时再待退回幔后,已是不及,目光一动,迅速退出床前寝轩。(旧日式大床.前面另有一道雕花寝轩)。 这时青衣老妇已经走到门口,唐绳武双足一点,扑上栋梁,堪堪伏好身子,青衣老妇已经掀帘而入。 唐绳武不敢探出头去,只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穿长衫的人。 青衣老妇伸手一指道:“你躲到布幔后面去,听老婆子咳嗽为号,出手要快,知道么?” 那人应道:“小的省得。” 青衣老妇挥挥手道:“快去躲起来。” 那汉子依言闪到紫绒布幔后面,藏了起来。 唐绳武暗想:“他们究竟在闹什么鬼?” 青衣老妇替他把布幔拉好,看看已无破绽,口中呷呷干笑,探怀摸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然后侧身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这样过了盏茶光景,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登上楼梯,直朝房中而来,接着门帘掀处,走进一个人来。 青衣老妇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迎了过去,口中说道:“公子来了,小……小姐……” 走进来的正是楚嵩生,他一脸俱是急怒之色,问道:“妹子伤的如何?” 青衣老妇拭着眼泪,说道:“小姐被赋人打伤,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 楚嵩生道:“也许是被人点了穴道,那梁姑娘,你看她被人掳走的么?” 青衣老妇道:“是,是,小姐和梁姑娘一起上楼,老婆子替她们沏了两杯茶,小姐就吩咐老婆不用侍候,老婆子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房里砰然大响,接着好像小姐惊叫了一声,等老婆子赶进房来,小姐已经躺在楼板上。一个蒙面黑衣人。 抱着梁姑娘,从窗口飞了出去,那贼人临走还说桌上留着一封信,你们立时送给姓岳的去。” 唐绳武听到这里,心头恍然大悟:“青衣老妇准是麻衣教一党,这是一项阴谋,他们把楚嵩生诱来,由幔后隐藏的贼人,出其不意,向楚嵩生出手袭击!” 心念闪电一动,准备及时出手、但就在他思忖之际,突觉左手手背上,生似被针刺了一下,隐隐生痛,低头瞧去,手背上赫然叮着一只虱子。心头不禁又是一动,暗暗笑了,心想:“这是大师伯警告自己,不要出手了。” 楚嵩生目光朝桌上一瞥,果然看到一封书信,随手取过,往怀中一塞,举步朝床前走去。 青衣老妇抢着过去,口中低低说道:“小姐,大公子来了,老婆子扶你坐起来……” 楚嵩生道:“你莫要动她。” 青衣老妇早已伸过手去,摸着楚玉芝头顶,忽然呷呷笑了起来。 楚嵩生听的一怔,他总究出身武林世家,见多识广,这一瞬间,已然听出青衣老妇笑声有异,脚下一停,抬目道:“奶嬷有何好笑?” 唐绳武暗道:“原来这青衣老妇是楚玉芝的奶嬷!” 青衣老妇笑声一停,阴声道:“老婆子不是她的奶嬷。” 楚嵩生早就听出她笑声不对,只因妹子落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只是目注青衣老妇,冷冷的道:“你是麻衣教的人?” 青衣老妇道:“这你不用问,老婆子只告诉你一句话,不想你妹子死于非命,就不准乱动。” 楚嵩生道:“你们要待怎的?” 青衣老妇阴笑道:“咱们对付的是姓岳的小子,不会要你兄妹性命,只是要委屈你一些时候。” 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咳呛起来。她咳呛方起,微风一飒,很快从布幔间闪出一个人来。 楚嵩生回头看去,但见那人面貌,竟然生得和自己一般无异,心头止不住惊然一惊,失声道:“你……” 那人早已出手如电,一下点了楚嵩生昏穴。 青衣老妇手掌放开楚姑娘顶门,口中呷呷笑道:“好啦,信在他怀里,你快走吧!” 那人伸手从楚嵩生怀里,取出信柬,塞到自己怀里,朝青衣老妇拱拱手道:“婆婆还有什么指示?” 青衣老妇道:“没有了,可是你得好好应付,别露了马脚。” 那人道:“小的省得。”再一抱拳,转身往外走去。 青衣老妇一把扶起楚嵩生,朝床前走去。 因床上天花板挡住唐绳武的视线,只觉青衣老妇跨进寝轩之后,就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就不再听到什么声息。 唐绳武等了一会,依然不见动静,只听窗外有人低声喝道:“娃儿还不快出来么?” 唐绳武听出正是大师伯的声音,心头大喜,但他还是不敢大意,双脚勾住横梁,身子倒挂而下,定睛瞧去,床上除了楚大小姐躺卧如故,青衣老妇和穴道受制的楚嵩生,那里还有影子?不觉暗暗一怔。 心知这张雕花牙床,定然有着暗门,当下不敢怠慢,一个筋斗,翻落地面,轻轻拍了拍身上灰尘,举步走出房来。飞身下楼,依然钻入矮树丛中,低头疾走,等他退出园门,远远就见到大师伯谷灵子一个人负手站在那里。 急忙奔了过去,口中叫了声:“大师伯。” 谷灵子道:“娃儿,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唐绳武道:“花园中有人巡逻,弟子怕惊动了她们,不好施展飞腾功夫。” 谷灵子道:“萧老哥已把他独步江湖的‘踏雪无痕’传给了你,凭你目下的轻功,还怕这些丫头?行走江湖,胆要大,心要细,我看你娃儿有时候太谨慎了些。” 唐绳武躬身道:“大师伯教训的极是。” 谷灵子道:“你可知老夫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 唐绳武道:“弟子不知道。” 谷灵子道:“方才若非老夫暗中警告,你娃儿差点就误了大事。” 唐绳武道:“弟子正要向师伯请示,楚公子已经落入贼人手中,咱们不去救么?” 谷灵子道:“咱们不能打草惊蛇,暂时只好委屈他了,老夫在这里等你,也就是为此。” 唐绳武道:“方才弟子和丁老大还所到沈紫贵,金和尚两人的谈话……” 谷灵子一摆手道:“这事老夫和萧老哥,已听沈老哥说过了。” 唐绳武还不知道是萧不二要沈紫贵假扮的,不觉奇道:“会是沈紫贵说的?” 谷灵子道:“他不是贼党。”接着催道:“咱们快走吧!” 两人匆匆回到书房,只见楚嵩生正在和岳小龙夫妇说话。 唐绳武已知这楚嵩生是贼人假扮的,但无论身材面貌,竟然和楚嵩生二般无二,只是声音稍微有些低哑,这可能是服了变音丸。心头猛地一动,忖道:“自己看到两个楚玉芝,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正由青衣老妇在替她梳头,莫非她不是梳头,是在易容?那么她假扮了什么人呢?” 岳小龙一眼看到两人,立即笑道:“谷护法来的正好,在下正有事奉商。” 谷灵子慌忙抱拳道:“盟主有何见教?” 凌杏仙抢着道:“是小妹出了事。” 她口中的“小妹”,是指梁秀芬。 谷灵子故作吃惊道:“梁姑娘不是和楚姑娘在一起么?” 楚嵩生接口道:“是的,在下方才接到下人来报,说舍妹负了伤,在下匆匆赶去,据舍妹奶嬷说,方才舍妹和梁姑娘一同回到后园,奶惊送茶上去,两人还在谈笑。但刚退出房,就听房里砰然一声,接着响起女子的叱喝惊叫,奶嬷心头一惊,赶回房去,舍妹已躺卧地上,看到一个蒙面人正抱着梁姑娘从窗口飞出……” 谷灵子一手挎着白髯,说道:“那是麻衣教干的了。” 唐绳武愤然道:“这批贼人,胆敢劫持梁师姐!” 凌杏仙道:“他们还留了书信,要盟主单人赴约呢!” 谷灵子怒哼道:“他们要盟主到那里去?” 楚嵩生手中递过书信,说道:“这是贼党留的信。” 谷灵子接过书信,一面问道:“楚姑娘伤势如何,人醒了么?” 楚嵩生道:“舍妹被毒药袖箭所伤,在下已替她敷了解毒药粉,但还是昏迷不醒,只是已无大得。” 谷灵子在他说话之时,抽出信笺.只见信上写着两行潦草字迹:“贵盟梁姑娘已由本教派人请来,务请岳盟主在三更前单独赴龙嘴一行,不得有人随行,或暗中尾随而来,为要。” 下面也没人具名,只画了一个丧门结。 谷灵子重重哼了一声,抬目道:“盟主有何高见?” 岳小龙剑眉一掀,笑道:“他们把梁姑娘留作人质,在下自然非去不可。” 谷灵子道:“盟主真要单独一人赴约么?” 岳小龙道:“麻衣教信上指明耍在下一人前去,在下总不能在他们面前示弱,再说,他们约定地点是在龙嘴。也许沿路都已埋伏了眼线,咱们不依他约定行事,到时也许会避不见面。” 谷灵子点头道:“盟主顾虑也是。” 唐绳武道:“盟主身系武林安危,麻衣教区区小丑,何用劳动盟主大驾,此事还是由属下走一趟好了。” 岳小龙笑道:“不然,麻衣教指名要我去.也许另有作用,小兄弟留在这里的好。”说到这里,一面朝谷灵子道:“谷护法和黑石岛主有约,在下之意,黑石岛目前敌友未分,似乎不便和他们正面冲突。” 谷灵子道:“盟主说的是,老朽也有此意,才约他今晚到洛阳来的。” 正说之间,突见萧不二匆匆进来,朝谷灵子招招手道:“谷老哥,你的主顾快上门了,快去。” 谷灵子朝岳小龙抱抱拳道:“来的恐怕是黑石岛主,老朽出去瞧瞧。” 说罢,和萧不二匆匆往外行去。 岳小龙朝楚嵩生问道:“楚兄,龙嘴在那里。” 楚嵩生连忙笑道:“盟主路径不熟.还是在下陪你去的好。” 岳小龙道:“贼人信上指定兄弟一个人去,有人同去,反而不好,楚兄只把龙嘴方向见告,还是兄弟单独去的好。” 楚嵩生道:“既然盟主坚决非单独赴约去不可,在下画个地形给盟主瞧瞧,较为清楚。”当下取过纸笔,边画边道:“这是缠江,这是翠云峰,这是上清宫,这是晋宣帝陵,这里就是龙嘴,位在缠江之滨,上清宫的东首。” 岳小龙颔首道:“楚兄说的很清楚了,时间不早,兄弟就要走了。” 凌杏仙道:“麻衣教贼党,手段歹毒,盟主可得小心。” 岳小龙笑道:“咱们连武林中无人敢与之抗敌的无名岛,都不放在心上,区区不成气候麻衣教,何惧之有?” 凌杏仙道:“就因为他们不成气候,你才会掉以轻心,轻视敌人,就是对自己大意,许多人这样才会在阴沟里翻船。” 岳小龙笑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了?” 凌杏仙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因为你武功高了,太相信自己,江湖人心险诈,有许多事,不是武功高就能解决的。” 岳小龙道:“好了,我小心些就是了,时间差不多了,救人如救火,我要走了。” 说完,也不更换劲装,依然穿着一袭青衫,举步往外走去。出了楚府,一路往北奔行,赶到城下,双足轻点,便如凭虚御风,凌空飞起,轻轻落在城墙之上,正待飞身纵落! 只听身后不远,有人嘻的笑道:“盟主留步。” 岳小龙蓦然一惊,沉喝道:“什么人?” 倏地转过身去,但见从城谍上缓缓站起两个人来,那是左护法谷灵子,右护法萧不二。 岳小龙看清来人,不觉一怔道:“二位护法在此相候,定有教言。” 谷灵子颔首道:“盟主说对了,老朽和萧老哥确有一件复杂异常的内情,要向盟主报告,居高临下,不虑有人窃听之故。” 岳小龙看看天色,已近三更,问道:“此事十分重要么?” 谷灵子道:“自是十分重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在这里等候盟主了。” 岳小龙道:“那一定和劫持梁姑娘有关的了。” 谷灵子道:“劫持梁姑娘.只是他们阴谋之一。”目光一抬,朝萧不二道:“萧老哥,还是你先说吧。” 萧不二耸耸肩,说道:“盟主要在三更赶赴龙嘴,小老儿只好长话短说,把麻衣教阴谋,分作四个段落来说: 第一段,盟主已经知道,着人送来檀木人头。第二段,小老儿昨天来不及向盟主报告.就是他们把一个姓白的贼党,假扮沈紫贵,企图以假易真,此事给小老儿识破,把那贼党擒住,嘱咐沈老大以真冒假,充当贼党。 第三段是今晚被丁捷侯、唐小哥发现的,那金和尚竟然也是贼党,他传边老之命,以青磷箭一简,交与沈老大,以响箭为号,出手朝响箭落处射击。第四段是谷老哥发现的,就请谷老哥说了。” 谷灵子接着就把唐绳武潜入楚玉芝闺房,发现青衣老妇给楚玉芝梳妆,自己走在楚嵩生前面,看到青衣老妇领着一个假楚嵩生上楼,及青衣老妇如何制住楚嵩生,以假易真,详细说了一遍 岳小龙听了两人的话.不觉攒攒眉道:“如此说来,那楚玉芝也是贼人一党了?” 萧不二笑道:“这个小老儿早就知道了,不然小老儿就不会要唐小哥盯着梁姑娘了。” 岳小龙奇道:“萧护法如何看出来的?” 萧不二耸耸肩道:“前晚有两个麻衣教贼党,袭击丁老大,其中一人,身材瘦小,极似女子所改扮,被小老儿毒掌击中左肩。第二天小老儿故意把解毒药粉说成伤药,给她服了,她就霍然而愈,即此一点,就已证明她是麻衣教的人了。” 谷灵子道:“昨晚在偃师袭击了捷侯的,也有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瘦小,像个女子,可能就是她了,兄弟曾在她身上,做了一些手脚,只要是他,就不怕她不承认。” 岳小龙沉吟道:“麻衣教到底有何阴谋呢?” 萧不二道:“小老儿前天估计的没有错误,这帮人如今已极明显,是无名岛贼党无疑了。” 岳小龙道:“萧护法说的极是,他们假借麻衣教之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说到这里,不禁双眉微蹙,沉吟道:“楚玉芝房中,既有机关,可以把楚嵩生藏起,自然也可以把梁姑娘藏入密室,那么她不可能被劫持到龙嘴去了。” 萧不二道:“不错,这是他们设计好的陷阱,让盟主自己送上门去。” 岳小龙道:“纵是陷阱,也未必能奈我何?” 萧不二道:“不论是真是假,盟主自然要去,小老儿之意,只是让你知道内情,心里有个谱儿就好。” 岳小龙道:“这些贼人假借麻衣教之名,阴谋活动,二位护法可有良策?”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时间差不多了,盟主可以去了,这件事儿,交给小老儿和谷老哥两人办就是了。” 岳小龙点头道:“如此就好,在下走了。”说完,站起身,飘然往城外飞落。 萧不二、谷灵子两人,也同时在暗阴中一闪而没,倏然隐去。 却说岳小龙纵下城墙.依照楚嵩生说的方向,一路奔行,赶到龙嘴,凝目四顾,不见有人。心中方党奇怪,瞥见路口一棵老松树下,用石块压着一张白纸。心中一动,立即走了过去,俯身取起。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迹,正得贼党留条笔迹相同.那是:“翠云峰下,可依箭头记号前行。”” 岳小龙不加思索,转身朝北奔去,到了翠云峰下,果见一棵松树身上,有人用白粉画着一个箭头,当下就依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奔去。 他目光敏锐,随着碗蜒山路,寻了过去,行约里许光景,前面出现了两条叉路,果然又有白粉箭头标记,指着向西去的一条山径。 反正这一路上,只要遇上岔路,就会有白粉箭头出现,岳小龙循着箭头前行,约摸走了半个时辰,进入一条黝黑如墨的峡谷。 这道峡谷,乱石峰峰,十分曲折,就因为曲折,视线看不到丈许以外,两侧山壁夹道,浓林如墨。 人行其中,但觉阴风惨惨,如入鬼城! 岳小龙心知到了谷中,也就到了地头,他艺高胆大,脚下虽是丝毫不慢,但早已气运百穴.暗暗凝神戒备。 这条峡谷,少说也有半里来长,岳小龙一路奔行,倒也不曾遇上什么埋伏,片刻工夫,便已奔到谷底。 放眼望去,但见群山如环,中间一片平地,古木森森,一条白石铺成的宽阔道路,呈现眼前。 曲折峡谷之中,居然出现了一条宽阔整齐的道路! 此处虽然并无箭头,但只有一条路,岳小龙无须多看,就循着白石道路走去。 这条平坦的白石道路,每隔三丈左右,就有几级石阶,两边都是数百年的老松柏,虬枝盘空,风声如涛! “这是什么地方了?”岳小龙心头暗暗觉得奇怪,但因不再有白粉画的箭头,自然表示要自己一路朝前行进。 这样又走了里许光景,左右两边,排列着不少石人石马,恭立成行。 岳小龙心中暗道:“这里是一座古墓。” 心念转动,人已跨上一步平台,游目四顾。依然不见有人。平台上放着石桌石椅,再往里去,就是一座高大古墓,屹立着比人还高的石碑。 就在此时,蓦听身后响起一声阴森的低笑!——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九章 阴谋败露 幽谷、古墓,听到这声冷森得毫无人味的笑声,任你岳小龙艺高胆大,也不觉悚然一惊; 急急转过身去,身后风吹草动.那有人的影子。 但那低沉的笑声,岳小龙听得清楚,明明发自身后!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岳小龙忍不住大声喝道:“岳某赴约而来,阁下何用躲躲藏藏……” “嘿,嘿!” 岳小龙话声未落,突听那低森的阴笑,又在身后响起! 他方才面向古墓而立,那时的身后.是指平台前面,但此时他面向外立,身后就是古墓。 岳小龙这回听的更清楚,这声阴笑,仿佛就是从古墓中发出来的,他身形倏转,沉喝道:“阁下还不给我现身出来?” 只听自己右后方响起一个低沙的声音说道:“我就在这里……” 岳小龙正在倾听之际、那声音忽然又在左后方响起:“你看不见我,又怪得谁?” 纵是轻功绝世,也不可能在东边说了上句,就已到了西边,再说下句。 岳小龙心头暗暗震惊,忖道:“今晚自己遇上了高人。”一面大声喝道:“装神作鬼.江湖上已屡见不鲜,阁下少在岳某面前故作神秘,快给我出来吧!” 话声甫落,但听低沉声音在身后说道:“岳盟主说得是,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岳小龙回身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的平台上,相距三丈高,巍然站着一团黑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衣,头蒙黑布的人,浑身上下,一片黑色,分不清头脸,也无法看出他是男是女?只有两只眼睛,透过两个布孔,盯着自己。 这种装扮鬼的伎俩,岳小龙见多了,丝毫不觉惊奇,微微一哂道:“阁下就是劫持梁姑娘,留书约我到这里来的人了?” 黑衣人道:“正是在下。” 岳小龙道:“岳某不喜和蒙着脸的人说话,阁下可以取下蒙面黑布来了。” 黑衣人道:“盟主夤夜赶来;该不是专为看我真面目来的吧?在下取不取下蒙面黑布,似乎无关重要。” 岳小龙被他说的一怔,点点头道:“好吧,岳某问你,你把梁姑娘藏在那里?” 黑衣人低沉的一笑道:“自然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了。” 岳小龙道:“你劫持梁姑娘,目的何在?” 黑衣人道:“自然有目的,只不知岳盟主肯不肯答应。” 岳小龙道:“你想和我谈条件么?” 黑衣人低笑道:“这还用说?梁姑娘是贵盟总护法齐天宸的唯一传人,无名岛正在多方查证这位和他们岛主同姓同名的人,究竟是谁!咱们只要把梁姑娘送给无名岛去,他们就从梁姑娘身上,得到答覆,这不是一笔大买卖,在下约岳盟主来,是先尊贵盟。” 岳小龙微微一笑道:“掳人勒索.这买卖不错。” 黑衣人笑道:“岳盟主这么说,那就见外了,咱们做没本钱生意的,三年没交易,一笔就得吃三年。” 岳小龙目中寒光直射,冷笑道:“阁下胆子不小,不怕岳某宰了你么?” 黑衣人阴笑道:“人在在下手里,料想岳盟主还不至于鲁莽出手,梁姑娘藏处只有在下一人知道,一旦杀了在下,梁姑娘也只有活活饿死了。” 岳小龙沉哼一声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 黑衣人道:“在下听说岳盟主是北岳老神仙门下,老神仙有一套奇绝武林的‘同心剑法’,据说双剑合壁,天下无敌,岳盟主若能把这套剑法录出来,在下立可释放梁姑娘。” 岳小龙道:“我要先看看梁姑娘。” 黑衣人阴笑道:“岳盟主但请放心.梁姑娘是人质,在下保证她安全无恙。” 岳小龙道:“我要见了她才放心。‘” 黑衣人道:“岳盟主答应了,在下自然让你和她见面。” 岳小龙道:“她在那里?” 黑衣人道:“岳盟主是否答应了?” 岳小龙沉唔一声,表示同意。 黑衣人道:“你要看她可以.只是必须先让在下点了你的穴道,才能进去。” 岳小龙目光一动,问道:“你究竟把她藏在哪里?” 黑衣人笑道:“告诉你无妨.她就在这古墓之中。” 岳小龙点点头道:“好你给我带路。” 话声出口,人已笔直欺来,三丈距离,一闪而至,出手如电,一把就扣上了黑衣人肩井穴。 岳家“闪电身法”,原以快速著称,他先前因对方现身之初,声音飘忽无定,还以为黑衣人轻功极高,不敢轻举妄动。 这闪身扑来之时,还同时施展奕伯乐天民的“擒拿手法”双管齐下,那知对方武功乎平,居然手到擒来,毫不费事。 黑衣人没来得及躲闪,只觉眼前一花,肩井穴已被人家钢钩似的五指,抓着正着,心头蓦吃一惊。 要待挣扎,半身骤然酸麻,哪里还能由你动弹,口中“啊”了一声,厉笑道:“岳盟主莫要忘了梁姑娘还在在下手里。” 岳小龙沉声道:“但你已经落在岳某手里了。” 黑衣人道:“在下说过,你杀了我……” 岳小龙道:“我用不着杀你。” 五指微一用力,黑衣人闷哼一声,人已往下蹲去,矮了半截。 岳小龙冷哼道:“你带不带路?” 黑衣人痛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道:“带……带……” 岳小龙道:“那就乖乖的走。” 黑衣人不敢倔强,果然转过身,往古墓走去。他身落人手,由不得自己,但他从蒙面黑布两个眼孔中,却闪烁狡黠和得意之色! 只是他背着身子,岳小龙没有察觉罢了。 两人走到墓前,岳小龙沉声道:“这古墓门户如何开启法子?” 黑衣人道:“就在墓碑底下。” 岳小龙道:“快去打开了。” 黑衣人应了一声,缓缓俯下身去。 岳小龙道:“阁下最好安份一点.岳某擒拿手中暗藏锁穴截脉,非我本人,谁也无法解得开,十二个时辰不解,气血上逆,神仙也救不活你。” 说罢,五指一松.果然放开了扣着的肩井。 黑衣人连连点头道:“在下既已落在你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在石碑底下掏摸了一阵,那座一人高的石碑,果然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窟。 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可以看出里面的确是一条墓道,往下延伸的石级。 岳小龙问道:“梁姑娘就在里面么?” 黑衣人道:“还在下面,这是墓道。”” 岳小龙道:“里面有多大?” 黑衣人道:“从墓道下去,下面只有一间房屋那么大。” 岳小龙道:“是否另有出路?” 黑衣人道:“没有。” 岳小龙道:“好,你在前面领路。” 黑衣人暗暗运气,果然觉得右肩隐隐有点酸麻.心知岳小龙说的不假.被他闭住了经脉。他没再吭声.探手摸出一个火摺子,晃亮了,弓着身子,一步步往下走去。 岳小龙艺高胆大,虽然制住了对方穴道.依然不敢丝毫大意,紧跟在黑衣人身后,耳目并用,步步为营,往下走去。 这条石级,盘曲而下,不下百数十级之多,岳小龙暗暗估计,少说也下来了十五六丈深。石级尽头,地形果然开敞,那是一间长方形的墓室,约有五丈方广,只是黝黑如漆。 黑衣人手上虽然点燃火摺子,但四周还是幽暗阴森,如入地狱。 黑衣人下得墓室,立即大声叫道:“梁姑娘,岳盟主来了。” 黑暗之中,只听一个女子声音低“啊”了一声。 就在此时,黑衣人手上的火把突然熄灭,“唰”的一声,疾快无比的闪了开去。 岳小龙但觉眼前骤然一黑,登时伸手不见五指,心头不觉大怒,沉喝道:“好个贼子,你往哪里走?” 挥手一掌,横扫过去。但听轰的一声,掌风扫在右首砖墙,震得整座墓道,震动不已,灰沙滚箴下落,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踪影。 只听梁秀芬的声音,惊喜的叫道:“岳大哥,快来救我!” 她声音略带嘶哑,敢情恨透了贼人,骂不绝口,把声音都骂哑了。 岳小龙目光何等敏锐,方才火光尚未熄灭之前,梁秀芬那一声低啊,他虽然只有一瞥,已经看清地室右角一支木椿上,被绑着一个女子,正是梁秀芬。 此时一听她出声呼唤,立即循声奔了过去。 这座墓穴深入地底,不透丝毫天光,一个练武的人,目力最强,一般人所谓目能夜视,也需藉着些微光线,才能看得清晰。像这般一团黑漆,纵然练成了夜视眼,也无济于事。 岳小龙就凭着方才一瞥的位置,掠到梁秀芬身边,低低的叫了声:“梁姑娘。” 黑暗中,梁秀芬惊喜的道:“岳大哥,我在这里。” 小姑娘平日都叫他“盟主”,这回敢情墓穴中只有他和她二人,她才改口叫了“岳大哥”。 这是她心底里积压了许久的称呼! 虽然眼前一团漆黑,但岳小龙听得出,就因为她叫的亲切,声音才有些颤抖,也充满了少女的羞涩和喜悦! 岳小龙是知道的,这位小姑娘对自己有着一份蕴藏在内心的感情,这可以从她日常对自己脉脉含情的举动中体会得到。只是自己实在无法接受她这份情意,总觉得对她有些负歉。 他站在她身前,略微定了定神,才道:“你没什么吧?” 梁秀芬道:“岳大哥,我被他们绑在石椿上,你快给我解开了。” 岳小龙道:“我已经看到了。” 说着,缓缓伸过手去,黑暗之中,摸到她的肩上。 梁秀芬道:“岳大哥,你有没有火摺子,我身上绑的很紧,挣都挣不动,好像是牛筋。” 岳小龙道:“我知道。” 他听到她急促的呼吸,也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黑暗之中,他不敢出手得太快,虽然也许有敌人在暗中环伺。他伸出去的五指,摸索着她的香肩,再循手臂而下,轻轻掐断了套在她手臂上的牛筋绳索。 然后又把捆在她胁下、纤腰、和膝盖、足踝等处的几道绳索,—一用指力掐断,口中说道:“好了,你快活动一下血脉,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穴道受制?” 梁秀芬身子一倾,突然轻呼一声.娇躯一下扑入了岳小龙怀里,她似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岳小龙胸膛里,两手拼命抱住顿了他的颈子.贴得紧紧的! 口中幽幽的叫道:“岳大哥……” 她身子有些发颤,声音更颤的厉害,因此,听来也满含着诱惑! 小姑娘许是受了委屈,岳小龙既不好把她推开,只得任由她偎在怀里,一面轻抚着她披肩长发,柔声道:“不用怕,我不是来救你了么?” 梁秀芬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岳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岳大哥,我…… 我……心里……只有……只有你……” 她一颗头又埋到岳小龙的怀里。 岳小龙皱皱眉,柔声道:“梁姑娘,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子看待,好了,咱们出去吧!” 梁秀芬双臂环得更紧,咽声道:“不,我不要离开这里,我喜欢黑暗,只有在黑暗里,才会得到你这一点的安慰……” 说到这里,忽然双肩耸动,低低啜泣起来。软玉温香,抱在怀里,再加耳边的呜咽语声,这是够销魂的! 岳小龙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低声道:“梁姑娘,快别哭了,这墓穴深入地底,咱们尚未脱离险境。” 说话之时,但觉一阵阵的幽香,不住的往鼻孔直钻,简直会使人浑淘淘! 梁秀芬倒也听话,果然止住了低泣,她一只手还抱着岳小龙的头颈不放,另一只手从她鼓腾腾的怀里,抽出一条手帕,拭着眼泪。 只要是女孩子家,不管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或是武林儿女,谁都会把自己用的东西,弄的香喷喷的! 梁秀芬自然并不例外,她这方手帕,可就真香,她在轻轻拭着眼泪,岳小龙就饱闻香泽! 香是最诱惑的东西,十个男人有九个半准会被香迷倒,那没有迷倒的半个,也许是他有一个鼻孔,给伤风塞住了。 岳小龙纵然内功精深,也抵不住这香气攻势,觉得头脑有些昏胀! 只听梁秀芬忽然“哈”的轻笑了一声,说道:“岳大哥,你闻闻我这手帕香不香?” 纤手一送,把那香喷喷的手帕,朝岳小龙鼻孔掩来。 这一举动.顿使岳小龙心头猛然一震,鼻中同时闻到一股浓荫的异香,如今他江湖阅历,增进了很多,已非三年前的岳小龙可比!何况在他未到这里之前,已听谷灵子、萧不二说过,心头立时有数,眼前的梁秀芬,可能就是由青衣老妇给她梳头的那个楚玉芝。 所谓梳头,也许就是易容。他心念闪电一转,口中迷迷糊糊的道:“梁姑娘……快别这样……给……给……!” 梁秀芬格格娇笑道:“给什么?给盟主夫人看到了又怎样.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岳小龙当真成了她的人了,双脚一软,昏头转向的往地上躺了下去。 ×××× 三更过后不久,岳小龙青衫飘忽.满脸春风的回转洛阳楚府。他身后紧跟着身材娇小的美姑娘,正是从龙嘴救回来的梁秀芬! 他们是从后园进来的,刚到书房门口,就遇见楚嵩生,他向岳小龙望了一眼,伸手摸摸左耳,说道:“盟主,梁姑娘.回来了。” 岳小龙一手摸着下巴,朝他微笑点头,道:“回来了。” 楚嵩生脸露喜色,趋上一步,说道:“盟主回来的正是时候。黑石岛主就要到了,谷、萧二位护法已经迎了出去。” 说话之时,岳小龙举步跨进书房。 凌杏仙一见二人回来,喜道:“你们回来的好快!”她嚼着岳小龙问道:“你如何把小妹救出来的?” 岳小龙潇洒的笑道:“他们想以小妹作人质,逼我交出同心剑谱,但他们焉知我使的闪电身法,快速绝伦,一下就制住了三个贼党,逼着他们放出小妹来,我因黑石岛主今晚要来,所以没多耽搁,匆匆赶了回来。” 凌杏仙一把拉起梁秀芬纤手,说道:“小妹子,你受了委屈么?” 梁秀芬一手掠掠鬓发,气鼓鼓的道:“大姐,这些麻衣教贼党,坏死啦,他们原想用我为饵,把盟主诱去,如能出其不意,制住盟主,就可胁迫大姐,兼并彩带门……” 话声未落,只见杜景康匆匆走入,抱拳躬身道:“启禀盟主,黑石岛主已经到了,请盟主出去迎过了。” 岳小龙点头道:“好。”一面回头朝凌杏仙,梁秀芬二人道:“咱们一齐出去。” 三更过半,万籁俱寂! 离洛阳楚府半里左右,一条宽阔的大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柏树,风声细细,树影迷离。 这时,在这条幽静的大路上,出现了一队黑马。 这一列黑马,都是异种良驹,毛色纯黑,全身找不出一根杂毛,列队缓行,共有十三匹之多。但这一列马队经过之处,竟然不闻丝毫马蹄之声! 一十三匹黑马,当先领头的一匹,端坐着一个头戴金色峨冠,身披墨氅的老人。 这老人浓眉鹞眼,脸如重枣,胸前飘垂一部长髯,套着一个黑色丝囊,顾盼之间,双目棱威逼人。 最使人惊奇的,是这位黑袍老人身上披着的一件宽大黑氅,不但黑得发亮,而且还闪闪生光,望去好像有无数的金沙在闪烁着一般。 他坐的这匹马,由两个黄衣童子,一左一右拢着马头,徐步而行。 这峨冠黑蹩老人正是名震江湖,但大家都没见过其人的神秘人物黑石岛主。 他身后十二匹黑马上,是黑石岛的十二门人。这一列人马,出现在洛阳城中,时在三更之后,望去但见黑影幢幢,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令人如遇幽灵蟋影,愈发显得行踪神秘。 就在他刚到路口,林中已经闪出两条人影,落到黑石岛主马前,拱拱手道:“武林盟主左护法谷灵子,右护法萧不二,迎近岛主大驾。” 黑石岛主在马上拱拱手道:“二位老哥远迎,兄弟如何敢当?” 谷灵子道:“岛主乃是一派宗主,盟主派老朽二人前来迎过,正是接待岛主之礼。” 黑石岛主呵呵一笑道:“贵盟主三更前,赶去龙嘴赴约,已经回来了么?” 谷灵子、萧不二两人,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暗忖道:“盟主龙嘴赴约,他如何知道的。”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岛主果然神通广大,岳盟主赶去龙嘴赴约,也瞒不过岛主耳目。” 黑石岛主微笑道:“岳盟主名动武林,他的一举一动,兄弟焉得不知?” 萧不二心中暗道:“看来楚府左右,定然隐伏着黑石岛的眼线。” 谷灵子接口道:“盟主临行时,指派老朽二人迎迓贵宾,大概岛主抵达楚府,岳盟主也可赶回来了。” 黑石岛主手持垂胸丝囊,点点头道:“谷老哥说的是,兄弟对岳盟主虽未晤面,却是心仪已久,今晚就是特来拜访的,那就有劳二位老哥领路了。” 谷灵子、萧不二拱拱手,转身走在前面。 黑石岛主坐下马匹,由两名黄衣童子拢着马头,缓缓而行。 气势壮观的洛阳楚府,此刻灯火通明,大门敞开,门前石阶上,鹄立着不少人。 中间为首的是武林盟主岳小龙,生得俊朗清逸,宛如鹤立鸡群,他右首是盟主夫人凌杏仙,风姿绰约,淡雅如仙! 凌杏仙右首是娇小如花的梁秀芬,再过去则是明艳照人的楚玉芝。 这三位姑娘身后,伺立着四名青衣使女迎春、迎风、迎香、迎月。 岳小龙左首则是沈紫贵、金和尚、丁捷侯、楚嵩生、杜景康、唐绳武等人。 阶下左右,雁翅般排立着二十名一色青布劲装,腰束五寸宽彩带的汉子,一个个背负长剑,神情肃穆,看去身手真个不凡,他们正是彩带门的精锐劲旅,如今成了武林盟班底。 黑石岛主坐骑刚到楚府前面一片草坪中央,岳小龙已经率着众人,迎了过来。 谷灵子道:“岛主,敞盟主已经亲自迎过大驾来了。” 说话声中,和萧不二两人立即分左右站定。 黑石岛主翻身下马,他一双深送有神的目光,看到领先走来的蓝衫人,自然就是武林盟盟主岳小龙,不过是个弱冠少年,看去风度翩翩,年纪比自己想像中还轻,不由得暗暗一怔! 这时岳小龙已抢到面前,含笑拱手道:“在下久仰岛主盛名,今晚幸会之至。” 黑石岛主拱手还礼道:“兄弟风闻岳盟主驻晔洛阳.冒昧造访,蒙盟主亲迎,兄弟深感荣幸。” 岳小龙道:“岛主过奖,在下只是在洛阳作客,无以尽地主之谊,岛主远临,请到里面奉茶,同来的诸位,也请一齐入内休息。” 黑石岛主身后十二骑黑马上,十一名弟子(十二匹马,最后一骑有鞍无人,只是一匹空马)早已纵身下马,肃立马前,一齐朝岳小龙躬了躬身。 岳小龙陪同黑石岛主进入楚府,直上大厅,大家分宾主落坐。早有两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岳小龙首先介绍了主人楚嵩生、楚玉芝兄妹,然后逐一介绍了其余众人。 黑石岛主朝凌杏仙拱拱手笑道:“兄弟早已听说岳大侠贤伉俪,北岳学艺归来,即以彩带门一旅之众,誓与铜沙岛周旋到底,果然得道多助,贤伉俪深获武林同道爱戴,成立武林盟,岳大侠出任盟主,夫人赞襄良多。” 凌杏仙粉脸微微一红,敛祆道:“岛主过奖,贱妾愧不敢当。” 黑石岛主一双精光炯炯眸子,掠过岳小龙夫妇,心下暗暗奇怪! 岳小龙眼神充足,精气内敛,固然是一位杰出的少年高手,但他夫人脸上肤色,隐含紫气,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光采。分明已练成了某种上乘玄门内功,何以岳小龙反而不如他夫人的修为? 双方寒喧了一阵,岳小龙就转入了正题,含笑说道:“岛主威震北海,从未亲临中原,此次折节枉顾,不知有何见教?” 黑石岛主抚垂胸丝囊,轻咳了一声,才道:“岳盟主见问,兄弟就直说了。”他巨目回顾了厅上众人一眼.接道:“兄弟前来中原,原是查访一件事而来……” 他这回视了众人一眼,又拖长语气,似是不愿公开他查访之事,但只略作沉吟,又接着说道:“诸位都是江湖上的一时俊彦,敝岛的人,纵然不在江湖走动,但在座诸位总听人说过敝岛的事。” 在座群雄不知他要说什么?大家都觉得奇怪,黑石岛主在江湖上素来都被目为谈毒色变的神秘人物,不知他何以说话吞吞吐吐? 岳小龙道:“贵岛一向不在江湖走动,因此对贵岛,江湖上知道的人只怕不多。” 黑石岛主淡淡一笑道:“兄弟说的是敝岛一向豢养毒物出名,这一点,江湖上大概都知道的了。”顿了一顿,徐徐说道:敝岛数十年来,豢养的毒物,不是兄弟夸口,敢说集天下之身毒……” 岳小龙点头道:“正是。” 黑石岛主忽然面呈郁怒.沉哼一声道:“但在三月之前,敝岛遭遇了一场大变……” 岳小龙听得一怔,道:“贵岛发生了什么事?” 黑石岛主道:“敝岛豢养的毒物.在一晚之间悉数死去。” 这话从黑石岛主口中说出,自然不假,这倒听的在座之人莫不大感意外。 岳小龙惊诧的道:“岛主精调毒性.豢养多年之物,自然不可能全在一晚死去,想来必有原因。”” 黑石岛主大笑一声道:“岳盟主说的极是,那是有人暗使手脚,把敝岛拳养的毒物,一举全数毒死了!” 难怪他方才说话吞吞吐吐,黑石岛以豢养毒物,名闻天下,毒物被人毒死,岂不丢脸? 岳小龙道:“贵岛毒物,是有人毒死的?” 黑石岛主道:“不错,兄弟怀疑此事系无名岛所为。” 谷灵子朝萧不二望了一眼,萧不二暗暗点了点头。 他两人这一举动,立时引起黑石岛主的注意,问道:“谷老哥莫非已知端倪了么?” 谷灵子笑了笑道:“贵岛所豢养的毒物,被害之后,除了僵死,可是找不出半点异样?” 黑石岛主翟然道:“正是如此!” 谷灵子朝萧不二道:“萧老哥拿出来给岛主瞧瞧。” 萧不二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管扁形喷筒。 黑石岛主双目凝注,问道:“萧护法,这是什么?” 萧不二笑道:“岛主可要试试?” 黑石岛主道:“如何试法?” 谷灵子道:“岛主不妨放出一件毒物来,一试便知。” 黑石岛主道:“兄弟放出一只金天使来如何?” 谷灵子道:“金天使天下奇毒,太可惜了。” 黑石岛主道:“不要紧,只不知谷老哥要如何试法?” 谷灵子道:“岛主让它在空中飞翔就好。” 黑石岛主点头道:“好。” “好”字出口,伸手一指,一只小金蜂从他高峨的金冠中飞出,在厅上振翅飞翔。 萧不二目注小金蜂,一面说道:“岛主看清楚了。” 话声甫出,只见他抬手之间,“嗤”的一声,喷出一股靠霏蒙蒙的烟雾,向空中飞散,那小金蜂如遇克星,立时跌落地上。 黑石岛主脸色大变,双目精芒如电,直射萧不二,嘿然冷笑道:“你这喷筒里,装的是什么毒汁?” 萧不二已从地上把那只死蜂取起,送到黑石岛主面前,嘻嘻一笑道:“岛主请看,贵岛豢养的毒物,遭人毒死,是否如此?”说着,把那死蜂放到几上。 黑石岛主只看了一眼,就沉声道:“敝岛毒物,死状正是如此,那么就是这喷筒中的毒汁杀死的了。” 萧不二耸肩一笑,道:“那就不错了,这管喷筒,名为灭毒喷筒,是小老儿从无名岛贼徒身上搜来的……” 岳小龙眼中神色一动,但并没作单。 黑石岛主怒哼道:“果然是无名岛的人做的手脚。” 萧不二道:“据说这是无名岛副总护法管蠡子制造的,凡是无名岛的人,每人身上,都备有一具喷筒。” 黑石岛主厉声道:“老夫和无名岛誓不两立。” 岳小龙道:“岛主还没说出此行来意呢?” 他身为武林盟主,黑石岛主既然说出和无名岛誓不两立的话来,该趁机加以笼络,大家同仇敌忾,正好共同对付无名岛,但他却在黑石岛主忿怒之际,忽然拿话岔开了去,岂不怪哉? 黑石岛主一手抚着垂胸丝囊.点点头续道:“兄弟就是因为怀疑敝岛毒物,是无名岛做的手脚,但咱们对无名岛不说旁的,就是他们究在何处?都一无所知、当时就派出十几批人,在东南沿海搜索达一月之久,依然一无所获。” 岳小龙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无名岛这帮人,真是出没无常,无法找到他们住处了。” 黑石岛主哼道:“兄弟怀疑他们老巢仍在铜沙岛。” 岳小龙道:“这恐怕不可能,铜沙岛出事后,在下去过两次,除了一片沙滩,确实已无人烟。” 黑石岛主一阵嘿嘿尖笑道:“岳盟主是陆上英雄,没在水上住过,兄弟岛居数十年,焉会看不出来?” 岳小龙眼中寒芒一闪,问道:“不知岛主看出什么来了?” 黑石岛主笑道:“铜沙岛四周海底,俱是山岩巨礁,且有不少突露水面,只需修建隧道,深入海底.就可瞒过大家耳目了” 岳小龙脸色微变,勉强笑道:“他们已在铜沙岛上,建立基础,又何用把它毁去了,再建到海底去呢?” 黑石岛主道:“这个兄弟也不清楚。但经兄弟亲自查勘之后,总觉得铜沙岛海底,大有可疑,因此要门下劣徒远来崤山,礼聘赛鲁班司马机之子小鲁班司马长弘,前去铜沙岛,协助查勘海底岛屿。”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原来小鲁班是被贵岛请去了。” 黑石岛主道:“小鲁班若是已被敝岛请去,兄弟就不到洛阳来了。”目光一瞥楚嵩生,拂髯笑道:“小徒了灵和小鲁班司马长弘、都被豫州帮请来了。” 沈紫贵愕然道:“岛主许是误会,豫州帮只是咱们拟议中的一个腹案,后来萧老哥来了之后,听说武林同道为了对付无名岛,已经成立武林盟。咱们就不用另起炉灶,因此豫州帮并未正式成立;对外更没有任何行动,根本不曾劫持贵岛徒弟和小鲁班。” 岳小龙忙道:“这位沈兄,就是前些日子负责筹备豫州帮的大当家,他说的话,自然可信,岛主许是误会了。” 黑石岛主微哂道:“岳盟主这么说了,兄弟本该相信,只是据兄弟大劣徒查访所得,小徒丁灵和小鲁班二人,至今仍被囚禁楚府之中,似乎不假。” 岳小龙道:“会有这等事?” 楚嵩生忙道:“岛主这是误会……” 黑石岛主嘿然冷笑道:“兄弟若无事实证明,岂会乱说?” 楚嵩生道:“不知岛主所谓事实,究竟有何所据?” 黑石岛主沉哼道:“兄弟门下,随身都带着毒物,小徒虽被囚禁在贵府密室之中,但他身上毒物,已和他大师兄取得联络了。”说到这里,抬目喝道:“吉无咎。” 伺立他身后的大弟子吉无咎躬身应道:“弟子在。” 黑石岛主道:“你放出蛇来,要它领路,看看你小师弟被囚在哪里?” 吉无咎道:“弟子遵命。” 探手从怀中捉出一条竹筷大小的青竹蛇.俯身放在地上。 黑石岛主侧脸朝岳小龙笑道:“此蛇就是小徒放出求救之物,它自然识得小徒被囚之处,岳盟主若是不信,就和兄弟同去如何。” 岳小龙笑道:“岛主既是如此说了,在下自当奉陪。”说到这里,回头朝楚嵩生等人说道:“楚公子、沈兄、金兄请随在下同去。”随着话声.当先站了起来。 楚嵩生、沈紫贵、金和尚三人答应一胄。跟着站起。 楚玉芝、梁秀芬二人同时起立.抢着叫道:“盟主我也去。” 岳小龙点点头道:“好吧。” 话表出口,左手往上一抬,从他袖中打出一支响箭,双肩一晃,人已快逾闪电,飞射出去一丈来远。 响箭“夺”的一声,落在他原来立身之处。 就在这一瞬间.沈紫贵、金和尚、楚嵩生、楚玉芝、梁秀芬五人迅快的散开,抢到四角,同时扬了扬手。 黑石岛主在岳小龙啊箭出手之际,他已发觉情形不对,虎的站起身来。沉喝道:“姓岳的,你这是干什么?” 凌杏仙同样的大感意外,方自愕然相顾! 谷灵子安坐不动,呵呵笑道:“岛主请坐.没有什么?” 岳小龙飞窜出去一大开外,急急探手入怀,但这一摸,不由脸色大变! 那沈紫贵、金和尚等五人,各据一方扬了扬手,却是空无所有,也傻了眼! 萧不二耸耸肩,嘻嘻一笑道:“盟主恕罪,东西在小老儿这里!” 说完,探手入怀,慢条斯理的一支又一支,摸出六个银亮圆筒,放到几上,赫然正是从六人身上摸来的“青磷箭”! 岳小龙厉哼一声道:“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凌杏仙惊疑的道:“萧护法,这是什么?” 萧不二耸肩道:“夫人不识得这东西么?” 凌杏仙道:“我从未见过。” 萧不二道:“这是昔年火器名家火神罗煌的‘青磷箭’,据说威力极强,只要被它射中,一丈之内,遇物即燃,不等它烧完,无法扑灭,这六支东西,大概可以把咱们在场之人,统通烧死……” 凌杏仙失色道:“他……不是盟主……” 萧不二嘻的笑道:“他本来就不是。” 凌杏仙娇躯一震,吃惊道:“那么盟主呢,莫非中了贼人诡计?” 萧不二低笑道:“夫人但请放心,盟主诸毒不侵,方才小老儿又给了他一料‘还魂丹’,迷香、迷药,都对他无效,若凭真实武功,咱们就不用替他耽心。” 凌杏仙听到这里,心里一宽,嫣然笑道:“萧护法说的也是。” 就在萧不二从怀中摸出“青磷箭”之时,岳小龙朝沈紫贵等五人,打了个手势,要待纵身掠起,夺门而出,但那知一双脚钉在地上,竟然听不得使唤,任你晃肩顿脚,兀自动弹不得,接着身子晃了两晃,一个个跌坐下去。 只有沈紫贵是假扮的贼党,自然没有跟着倒下去。 黑石岛主看得大奇,忍不住皱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耸耸肩道:“他们都是麻衣教的贼人。” 黑石岛主惊诧的道:“连岳盟主都是他们伪装的么?” 萧不二道:“麻衣教贼党,精于易容,除了气度和笑声稍异,真把岳盟主扮的维妙维肖了。” 凌杏仙插口道:“萧护法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萧不二笑道:“他一进门,小老儿就看出来了,岳盟主气度雍容,自然滞洒,这厮想学蔚洒,就流于轻佻.小老儿发现不对,就动手摸他身上,结果果然发现了一支‘青磷箭’。” 一面又指指沈紫贵,笑道:“但有许多消息,是沈兄透露的.他是唯一货真价实的沈紫贵。但这几天、他扮演的是一个姓白的贼党假冒的沈紫贵。” 正说之间,杜景康、唐绳武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萧不二耸耸肩问道:“杜兄二位,收获如何?” 杜景康一抱拳笑道:“谷护法、萧护法二位算无遗策,兄弟和唐小哥分头搜索的结果,楚府总管楚福和八名贼党,果然准时毒发倒地,业已全数拿下,只有搜索后园之时,被楚姑娘手下几个丫头阻挠了一阵.那青衣老妇业已在逃,没有捉到。” 黑石岛主摸着他垂胸丝囊,微笑不语。 凌杏仙奇道:“他们怎会中毒的呢?莫非谷护法早就知道他们是贼党么?” 谷灵子笑道:“老朽又不是神仙,哪会知道?楚府中隐匿贼党,也许不止这九个人,那是昨晚袭击了老哥的贼党,被老朽在他们每人身上,放了一个虱子,这些虱子,都经老朽特别训练的,叮着你不放,你就立时中毒,如若它把毒血吸出,你就会清醒过来。” 黑石岛主听的大是惊异,洪笑道:“谷老哥役使毒物,已到了出神入化,兄弟自愧勿如。” 谷灵子笑道:“岛主夸奖了,咱们应该谊属一家,不是外人。” 黑石岛主张张口,正待说话。 这时唐绳武已指挥彩带武士,把假岳小龙、假楚嵩生等一干人,一齐押了下去。 杜景康朝凌杏仙抱抱拳道:“夫人对这些人,应当如何处置?” 凌杏仙望了望谷灵子、萧不二两人,说道:“这些人的底细,咱们都不清楚,我想还是先把楚公子兄妹救出来再说,他知道的比较清楚,那时盟主也好回来了,暂时还是先押着吧。” 萧不二点头道:“夫人说的是,这些贼党,可能都是无名岛的人。” 黑石岛主听的一怔:“萧老哥认为他们是无名岛的人么?” 萧不二嘻的笑道:“不是无名岛的人,会劫持小鲁班么? 这叫做贼心虚,就怕有人把小鲁班弄到铜沙岛去,看出破绽,所以不能罗致,就非杀他灭口不可。” 黑石岛主耸然动容,连连点头道:“说得也是。” 凌杏仙道:“谷护法、萧护法,楚公子兄妹全落在贼人手中,咱们该先去救人才好。” 谷灵子笑道:“夫人但请放心,此宅前后,老朽都已小有部署,贼党一个也休想逃走。” 凌杏仙道:“我听萧护法说,这座房屋和另外一座,相隔二里,下有地道可通,咱们光是守住这座房屋,那也没用。” 萧不二轻笑道:“小老儿今晚早已和谷老哥去过了,二座房屋四周,都下了毒,只要有人进出,一个也不会让他漏网的。” 谷灵子回头朝黑石岛主拱拱手笑道:“老朽约岛主前来,原是为了一叙渊源,老朽手头,存有二毒门历代师祖世系,请岛主过目。”说罢,回头朝唐绳武道:“绳武,你把‘草木经’取出来。” 一面探手人怀.取出一册手抄的‘蛇虱经’,放到几上。 唐绳武也从怀中取出“草木经”,双手放到几上。 黑石岛主看到这两册厚厚的秘本.神情为之一动,手持丝囊,徐徐说道:“谷老哥,这是贵门不传之秘.兄弟能看么?”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岛主门下在楚府四周下的毒物,老朽均已看过,练制之法,和本门完全相同,足见渊源颇深,老朽出示秘本,正是最好的查证。”说罢.随手取起一册‘蛇虱经’,翻开首页.抬目道:“敞门原称二毒门,二毒是指蛇虱和草木二类,历代相传,只准备收一个门徒,因此很少人知,老朽学的是蛇虱一门,唐绳武是我师侄,他学的是草木门。” 一面指着书中前面几页.说道:“这是蛇虱门历代师祖的名讳,岛主看看,是否有贵岛祖师的名讳?” 黑石岛主心中虽然不信,但还是接过书来,一页一页的看去,一直看到第六页上,只见上面写着:“第十二世师祖姓纪、讳世英、江西饶州人。” 底下有一条横的红线,写着两个门人的姓名。“殷长荣” 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注着:“习艺未满三年,不辞离去。” 第二个门人“袁守愚”,下注“继承道统”字样。 黑石岛主看到“殷长荣”三字,心头猛然一震,殷长荣正是自己的高祖父,也就是手创黑石岛的始祖。 黑石岛主根据记载,只知高祖父精于饲养毒物,少时远游南海,邂逅五毒教主之妹何氏,以技胜之,遂结为夫妇,借隐北海黑石岛,却不知道高祖是二毒门下蛇虱门的弟子。 看到这里,心中暗暗忖道:“高祖习艺未满三年,就离开师门,无怪自己的道行,要比谷灵子逊上一筹。”心中想着,一面正容道:“谷老哥说的极是,这上面记载的殷长荣,就是兄弟先高祖父了。” 谷灵子大喜道:“如此说来,岛主果然和本门有着极深渊源。” 黑石岛主赧然道:“先高祖习艺未满三年,就离开贵门,已经算不得是贵门中人了。” 谷灵子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令高祖既拜在本门第十二代师祖门下,自然是本门中人,那是毫无疑义的事。” 黑石岛主一脸肃穆,站起身来,朝谷灵子拱手作了个长揖道:“既是如此,小弟殷天行拜见师兄。” 谷灵子还了一礼,呵呵大笑道:“老朽有岛主这么一位师弟,深以为荣。”一面回头朝唐绳武道:“娃儿,快去见过师叔” 唐绳武答应一声,过去朝黑石岛主叩了几个头,口中说道:“弟子唐绳武叩见师叔。” 黑石岛主大为高兴,点头道:“你是草木门的唯一传人,快快起来。” 唐绳武站起之后,黑石岛主也朝十二个门人吩咐道:“你们也来拜见大师伯。” 十二个门人由大弟子吉无咎率领,一齐拜倒地上,朝谷灵子叩了几个头。 凌杏仙、萧不二、杜景康、沈紫贵、丁捷侯等人纷纷向二人道贺。 谷灵子起身道:“现在咱们该去救人了。” 黑石岛主跟着站起,说道:“小弟和师兄同去。” 萧不二笑道:“二位都不用去,岛主门下和楚公子、小鲁班等人,自然都被囚禁在地室之中,咱们只要派几个去,把他们放出来就是了。” 谷灵子道:“依萧老哥之见,派谁去的好?” 萧不二嘻笑道:“第一.这楚府地下是一座设有不少埋伏的地底石室,去的人至少要懂得一些机关埋伏。” 谷灵子点头道:“不错。” 萧不二笑道:“这懂得埋伏的人,小老儿就当之无愧。” 谷灵子笑道:“好!好!就算你一份。” 萧不二道:“第二,这地下石室。可能已被麻衣教的人控制,也许仍有楚府旧人,这些人都认得沈老哥,就请沈老哥一行。” 沈紫贵点头道:“好吧,兄弟也算一个。” 萧不二道:“岛主门下,不认识咱们这些人,岛主也得派上一个了。” 黑石岛主点点头道:“萧老哥说得是,吉无咎,你随萧前辈去。” 吉无咎躬身道:“弟子遵命。” 萧不二朝唐绳武一指,笑道:“还有就是你娃儿。” 凌杏仙道:“你们四个人,就够么?”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够了,够了,咱们四个人中,有用毒能手,也有不畏毒的高手,这地下石室,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足够应付了。” 沈紫贵笑道:“咱们走吧,兄弟替三位带路。” 说完,朝凌杏仙、黑石岛主等人拱拱手,举步往外行去。 萧不二道:“沈老大,我看楚姑娘的奶嬷,可能就是贼党幕后主持的‘边老’了。” 沈紫贵道:“有可能,这老婆婆狡铥如狐,咱们可不能小觑了她。” 吉无咎道:“家师未到之前,在下已在楚府四周,布了毒物,谅她也逃不出去。” 萧不二笑道:“老弟这可小估了洛阳总督府,楚府有一条地下隧道,通向二里外另一条巨宅,光是楚府四周下毒,是困不住他们的。” 吉无咎点头道:“原来如此。” 一行四人在说话之时,已经进入书房,沈紫贵走到书案后面,伸出手去,转动锦垫交椅。但见一排书橱,悄无声息的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门户,垂着绿色布帘。 沈紫贵正待伸手去掀! 萧不二一把扯住,朝里呶了呶嘴,沈紫贵立时会意,挥了一掌,拍了过去。他这一掌捏的恰到好处,掌风骤扬,正好把布帘下截,吹括得卷了起来,赫然露出一双人脚。 沈紫贵冷冷一笑道:“阁下马脚已露,还是自己走出来吧!” 那人隐藏帘后,依然没有出声,也不见动静。 唐绳武自告奋勇道:“小可去把他抓出来。”掠上一步,一把掀开门帘。 只见布帘里面是一间很小的斗室,一个身穿半截黑衣的老人,两手扶着墙壁,直立不动。 唐绳武大喝一声:“好家伙……” 正待伸手朝那人肩头抓落! 萧不二喝道:“别动。” 走上一步,朝那人背后指了指道:“此人背上中人暗算,已经死了。” 大家经他一说,果然发现那人背后衣衫上,有几个极细的针孔! 沈紫贵道:“萧老哥目光敏锐.委实有过人之处!”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干小老儿这一行的.目光不快,岂不要经常失风了?” 唐绳武仔细打量了那死尸几眼.说道:“这人两手十指,都插入在砖墙之内,是以维持住身子没有倒下去,足见此人生前,一身功力,甚是得了。” 萧不二道:“他在死前竭尽全力,把十指插入墙内,来维持他的身子不倒,定有原因,小哥慢慢把尸体放下,瞧瞧他胸前可有什么?” 唐绳武依言把那人双手十指,缓缓从砖墙上拔出,放倒尸体。 沈紫贵目光一接,惊咦道:“他是楚府的副总管楚禄!” 总管叫做楚福、副总管叫楚禄.自然都是昔年十字刀楚鹤群的得力随从了。 萧不二道:“他是负责管理地底石室的了?” 沈紫贵忽然目光一注,轻叹一声道:“什么事好像都瞒不过萧老爷。” 萧不二举目望去,果见墙上有着一行极细的字迹,那是用手指甲划的,写着:“麻衣教和邙山鬼叟勾结,小姐已被……” 底下就没有了,敢情他字未写完,就已被人发觉,中了暗算,他为了让这几个字保存下来,用尽全力,十指插入壁内,支持身子不倒,用他身子,遮住了壁上的字迹。 “小姐”自然是指楚玉芝,“已被”什么呢?根据他上面的语气,麻衣教和邙山鬼叟勾结,那一定是把小姐送到邙山去了。 萧不二看了字迹,冷冷一哂道:“他们果然是无名岛的人。” 沈紫贵道:“何以见得?” 萧不二道:“邙山朱友泉,早已投靠了无名岛,楚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当麻衣教和朱友泉勾结。” 说到这里,忽然“唔”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岳盟主可能也被引到邙山去了,朱友泉这老鬼鬼计多端,他老窠里也可能有些鬼花样,岳盟主年纪轻,江湖阅历不深,单人双剑,闯进鬼巢里去,可有问题……”急忙回头道:“唐小哥,你不用下去了,快出去告诉总巡察,岳盟主可能闯进邙山朱老鬼的鬼窠里去了,咱们立时就得派人赶去支援。” 唐绳武听萧不二说得郑重,立即应道:“小可省得。”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萧不二道:“沈老大,咱们走吧!” 沈紫贵点点头,举足在里头墙脚上连踩了几踩,但听一阵轧轧轻震,露出一个黑越越的洞窟! 沈紫贵从腰间摘下玉萧,一手打亮火把子,举步往下行去。 萧不二、吉无咎跟在他身后.盘曲而下,到得底下,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市道,这条市道,两边还有几条岔道,通向几处入口。 每一条岔道上,都有八九间石室.连在一起,自成一组。 一行三人,由玉萧郎君沈紫贵领头,路上并无耽搁,走过两条岔道,就发觉情形有些不对! 这一路上竟然并未遭遇袭击,甚至连半个人的影子也没见到。 第一、第二两条岔道上的石室.一叫司间的打开门户,仍然看不到人。 沈紫贵心里暗暗嘀咕:“地底石室,虽没多大用处,但这里派有副总管负责管理,每一条岔道,少说也有两三个人,这些人怎么一个不见?” 萧不二和他想法不同,认为这地底石室,早已被贼党占据,才会把黑石岛门人和小鲁班囚禁于此,那么这些贼党呢? 又到哪里去了。 走完第二条岔道,刚进入第三条岔道。 吉无咎但觉小师弟派来求援的那条青蛇.在袖中不住窜动,心知已到地头,忙道: “‘萧大侠、沈大侠,敝师弟大概就被囚禁在这里了。” 萧不二笑道:“咱门挨次搜索过去.吉老弟既已知道令师弟就被囚禁在这条岔道之中,那就先去把他放出来吧。” 吉无咎点头道:“在下就去。” 说完.俯下身去.从袖管中放出一条竹筷细的青竹蛇来。 黑石岛豢养的毒物,果然久经训练,这条青竹蛇才一落到地上,就箭一般朝左首第三间石室游了过去。 吉无咎那还怠慢,跟着掠了过去,飞落门口,举手一掌.朝门上拍去。 但听“呀”然一声,木门随手推开,原来这道门只是虚掩着的。 吉无咎一手高举千里火筒,叫道:“小师弟,愚兄来了。” 一步跨进石室,火光照处,斗室之中,靠壁放着一个铁丝笼,就空无一物,哪有小师弟了灵的影子?一望而知这个铁丝笼,就是囚禁小师弟的。 因为小师弟了灵原是一个侏儒,身高只有二尺四五,望之如三四岁的小孩,关在铁笼之中,自然正好。 那青竹蛇游到铁丝笼中,找不到主人,只是在笼中四处窜动。吉无咎口中发出一声低啸,伸手提起青竹蛇,依然收入袖中,回身退出。 这时萧不二和沈紫贵也已搜索过几间石室,其中发现了三具尸体,沈紫贵认出那是派在地室的楚府庄丁。 萧不二一眼看到吉无咎退出身来,问道:“没找到令师弟吧?” 吉无咎道:“石室中没人。” 萧不二晤道:“由此看来,小鲁班等人全被送到邙山鬼巢里去了。” 沈紫贵道:“但这里每一间石室,咱们总要逐一查看过才行。” 萧不二道:“这个自然,咱们正好剩下一间没瞧,人可能就被囚禁在这一间里,这样好了,咱们三个人,分头搜查,发现有人,立时以口哨为号。” 沈紫贵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三人分头搜索,不过顿饭工夫,已把几条岔道上的石室,全已查遍,不但不见了灵、小鲁班、楚嵩生等人的下落.甚至不见一个生人。 沈紫贵面色沉重.说道:“萧老哥.楚禄壁上留的字这就没错,敢情他们发现假扮岳盟主之事失败,把四在这里的人,一起带走.逃到邙山去了”。 吉无咎道:“谷师伯不是说在两处房屋四周,都已用毒物封锁了么?” 萧不二摇摇头道:“谷老哥虽是善于用毒.但无名岛也有用毒能手,远的不说,就是邙山朱老鬼.在江湖上也以毒药暗器驰名……” 沈紫贵道:“咱们快走。” 当先朝南道上急步走去。这条甬道,当真有二里光景,三人脚下加紧,片刻工夫,便已赶到尽头,沈紫贵打开壁间门户,鱼贯走出,但见已置身在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屋中。 沈紫贵道:“咱们先看看这座屋里,有没有人了?” 此时差不多已是四更天气,夜色如墨,这座巨宅,生似久无人住,一片漆黑,静寂如死。 三个人穿廊越房,从大厅而厢房,再由中院进入后院,果然被他们逃走了。 萧不二道:“也由此可见对方已经搬到救兵了。” 沈紫贵一呆道:“何以见得?”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假扮岳盟主、楚公子、梁姑娘等人的贼党,是被谷老哥毒虱子叮了一口.中毒昏过去的,楚福和八名卧底(冒充楚府应了)贼党,也是中毒倒地,才被拿下的,但此时那个叫边老的老虔婆,居然不怕谷老哥预布在此屋四周的毒物,率着一干贼党,把小鲁班等人一起运出,若非来了一个善于用毒的高手,他们如何出得去?” 沈紫贵连连点头道:“此话不错,咱们快回去再说。” 当下仍由原路退入而道,回出书房,赶到厅上。 只见厅上坐着凌杏仙、黑石岛主、丁捷侯三人,不见谷灵子和唐绳武两人,敢情已经赶上都山去了。 凌杏仙一眼瞧到萧不二,立即问道:“萧护法,里面没人了么?” 萧不二听得一怔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凌杏仙从几上取过一封信柬,说道:“萧护法请看,这是他们派人送来的。” 萧不二接到手上,抽出信笺,只见上面潦潦草草的写着几行字,那是:“字奉岳夫人: 我方虽有多人为贵属所擒,但尊夫已落本教之手,尚有梁秀芬、楚嵩生兄妹,黑石岛门下丁灵,及小鲁班等人,亦在本教手中,为特通知夫人,请于明日午前,派人至兴隆茶园等候,洽谈双方交换人质事宜。” 萧不二看完书信,耸耸肩笑道:“夫人相信他信上说的话么?” 凌杏仙眨着一双清澈大眼,说道:“我没有主意,就是要等萧护法来了,看看该怎么办?” 萧不二连连拱拱手道:“夫人言重,夫人言重。”一面问道:“谷老哥和唐小哥是跟踪那个送信来的贼人去?” 凌杏仙点点头笑道:“萧护法算的真准!” 话声甫落,檐前微风一飒,谷灵子已飘然走了进来。 萧不二迎着问道:“谷老哥把人追丢了么?” 谷灵子双目一瞪,道:“谁说的,老朽一直跟到邙山,看他钻进鬼窠,才赶回来的。” 萧不二道:“唐小哥呢?” 谷灵子道:“老朽要他守在那里,暗中监视。” 萧不二攒攒眉道:“这就不对了。” 谷灵子诧异的道:“那里不对了?” 萧不二道:“他纵然没发现你跟踪.至少也该在洛阳城中绕上一个圈子再回去才是道理,他直接把你老哥领到老窠里去,就是不对。” 谷灵子听得一呆,点头道:“对,对,这等于是故意把老朽领去的。” 凌杏仙道:“这有什么不对呢?” 萧不二耸耸肩道:“自然不对了,他们故意给夫人下书,约咱们派人明天午前去兴隆园谈判换人,信上既没说把咱们的人囚在哪里?他们自然想得到咱们一定会有人跟踪;但他却毫不遮掩,退自回转邙山,这不是告诉咱们人囚在邙山么?” 凌杏仙眨动眼睛,点头道:“是啊。” “那楚禄在墙上留的字,也曾提到邙山……” 萧不二敲脑袋瓜,忽然嘻嘻笑道:“原来如此,好家伙,该死!该死……” 凌杏仙眨大眼睛.问道:“萧护法你说什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是说楚禄那厮,真是该死,这明明是设计好了的陷阱,好让咱们一齐送上去。” 凌杏仙道:“你别打哑谜了好不好?我越听越糊涂啦!” 沈紫贵道:“别说夫人听不懂,就是兄弟也听不懂你萧老哥究竟在说什么?” 萧不二回过头去,摇摇头道:“沈老大,真是老江湖走沙漠,你越走越迷糊了。” 沈紫贵不服气道:“你倒说说,兄弟那里迷糊了?” 萧不二耸肩笑道:“咱们既然知道人在邙山鬼窠里,要不要去救?” 沈紫贵道:“自然要去救。” 萧不二道:“他们为什么要约在明天午前派人去呢?一句话,就是要咱们趁天色未明,去闯鬼窠救人。” 沈紫贵耸然道:“不错。” 萧不二道:“这就对了。”口气一顿,接道:“他们算准咱们一定会去地室救人,而且算准咱们会从书房那道暗门进去,先在那里弄上个楚禄,让咱们知道麻衣教和邙山有勾结。 等到咱们走遍地室,没找到人,这时就会想到人被送到邙山去了,但他们怕这样还不够,又差人下书,故意约在明日午前,一面又故意把跟踪的人引去,证明他们确在邙山……” 沈紫贵道:“好了,好了,总括一句,他们在邙山设了埋伏,想引咱们入伏,咱们难道还怕他们区区埋伏?” 萧不二一颗头摇得像货郎鼓一般,说道:“不是,不是.小老儿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连谷灵子也忍不住了,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他们设计好陷阱,等着咱们去跳。” 萧不二道:“他们设计好陷阱等着咱们去跳,固然没错;但他们也得估量估量,那些陷阱,也许困不住咱们,因此他们主要不是靠陷阱。” 沈紫贵道:“那靠什么?” 萧不二伸出两个指头,说道:“这是连环计,一个是‘窝弓待虎’……” 他口中说两个计,但只说了一个,就住口不言。 沈紫贵道:“还有一个呢?” 萧不二目光如鼠,迅速左右一动,耸耸肩膀,低低的说了两句。 凌杏仙听得柳眉连挑,沉吟道:“萧护法说的是,那么咱们该如何办呢?” 萧不二嘻嘻笑道:“这个容易.咱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一面又向几人低低说了一阵。 沈紫贵连连点头道:“好,好,将计就计,这办法不错。” 谷灵子笑道:“这种鬼主意.也只有萧老哥想得出来。” 黑石岛主一手摸着垂胸丝囊.大拇指一挑,笑道:“萧护法真乃江湖奇人,兄弟钦佩得很。” 凌杏仙道:“时光不早,咱们那就该走了。”一面朝身后侍立的使女吩咐道:“迎春,你快去请杜爷进来。” 迎春躬身领命,匆匆出门——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章 肃清内奸 不多一回,杜景康急步走入,朝凌杏仙抱抱拳道:“夫人,有何指示?” 凌杏仙道:“贼党勾结那山鬼叟朱友泉,已把楚公子兄妹和小鲁班等人,捞往邙山鬼窠,咱们就得立时赶去邙山救人,这里由沈大侠、丁大侠留守。你把擒下的贼人,点交丁大侠,咱们即刻就走。” 丁捷侯连忙还礼道:“杜老哥请。” 两人匆匆往外行去。 一会工夫,杜景康回进厅来,朝凌杏仙躬身道:“属下已把十四名贼党,点交丁老哥了,特来听候夫人差遣。” 凌杏仙起身道: “好,咱们走。” 她这一站起,谷灵子、萧不二也跟着起身。 黑石岛主同时站起,双目开阖,精芒四射,朝鹄立伺候的十二个门人洪声道:“徒儿们跟着为师上邙山去。”说到这里,不觉呵呵大笑:“咱们初到中原,就去破了邙山门,倒也不虚此行。” 十二门人一齐躬身应“是”。 黑石岛主朝凌杏仙一拱手道:“夫人请。” 凌杏仙敛祆道: “岛主远来是客,自然岛主请先。” 黑石岛主也不客气.当先率领十二门人往外行去。 凌杏仙、谷灵子、萧不二、杜景康相继走出.他们身后,紧跟随着一身劲装,背插双剑的迎春、迎风、迎香、迎月等,他们出了楚府,就分作两拨,施展轻功,直扑北邙。 这两拨人起落如飞,快如流星,在黑夜之中,根本就看不清人面,就是有一簇黑影.在山野间飞掠! ×××× 玉箫郎君沈紫贵送走凌杏仙、黑石岛主等人,立时回进厅来,吩咐使女,把楚府一干庄丁,召到厅前,然后朝大家问道:“你们都是楚府里的老人,对不对?” 庄丁们轰应了声“是”。 沈紫贵道:“好,兄弟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就是总管楚福,勾结麻衣教,把楚公子兄妹,掳去邙山……” 他此话一出,庄丁们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沈紫贵道:“你们不必惊慌,现在已由盟主夫人赶去邙山救人,由兄弟和丁老哥在此留守,诸位可按照楚府原订的紧急岗位,前去值岗,如若发现敌踪,即以哨子为号,不得擅离岗位。” 庄丁们道:“小人遵命。” 沈紫贵点点头,一挥手道; “好,你们可以去了。” 这些庄丁都是久经训练,朝沈紫贵躬身一礼,立即纷纷退出.各自依照规定的岗位而去。 沈紫贵目送他们离去.不觉微微一笑,伸手摸摸腰间玉箫回身朝前进走去。 跨进左首院落,只见杜景康手下的彩带门健儿,两人一岗,一个个虎背熊腰,背插长剑,好不威武?心中暗暗赞道:“无怪彩带门在江湖上二十年来,盛名不衰,光看这些武士,身手就是不弱!” 彩带门武士看到沈紫贵进来,纷纷朝他躬身行礼。 沈紫贵也含笑朝他们点点头答礼,跨进厅堂,只见了捷候手捧双乱坐在那里,一见沈紫贵,立即起来,笑道:“沈老大,你都分派好了么?” 沈紫贵道:“楚府所有岗位,都是鹤老在日,和几位好友精心策划.拟订而成,每一个岗位,无论守望、攻击,都是分派在最适宜的位置,只要吩咐一声,他们自会各就各位,毋须操心。”一面接着又道:“兄弟平日一直觉得楚府庄丁,久经训练。不失为江湖上一支劲旅,但看了杜老哥统率的彩带门武士,人家称霸江湖二十年,果然盛名不衰。” 丁捷侯点头道:“沈兄说的极是,兄弟也有此感。”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笑道: “天色快亮,看来萧老哥这一着.没算得准。” 沈紫贵突然鼻中闻到一股异香,急忙回头看去,但见一缕白烟,从壁上一幅画框后面,袅袅传出。 沈紫贵看到眼里,暗暗冷笑一声,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丁兄,快躺下,那话儿来了。” 打了一个阿欠,缓缓往地上躺卧下去。 丁捷侯闻言方自一惊,鼻中同时也闻到了一股香味,依样葫芦的打着呵欠,懒洋洋躺卧下去。 两人口中已含了萧不二暗中分给他们的“还魂丹”,自然不畏迷香,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这躺卧下去之时,也早已准备好随时跃起的姿势。 过不一会,但听壁间一阵轻震,画框移动,缓缓裂开一道门户。接着走出一个五十出头,身躯微胖的方脸浓眉汉子,这人身穿古铜因花长袍,腰束玉带.赫然正是郑州双侠的老大八步戟丁捷侯! 这下直看得躺卧地上的丁捷侯,还当自己出了魂,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厮把自己扮得真像,但总有破绽之处。” 心中想着,只是眯着眼睛,注意假了捷侯的行动。 那假丁捷侯走出厅堂,目光朝躺卧地上的丁捷侯掠过,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就大步朝外走去。 丁捷侯看得奇怪,心想:十四名贼党,全关在厢房之中,他不去救人,到外面去做什么? 假丁捷侯缓步走到门口,在檐廊上站停,一手托着下巴,大声说道:“诸位兄弟听着,这时已是四更天气,再过一个更次,天就亮了,但此刻天色将明未明,是最暗的一段时光,麻衣教贼徒,有这许多人落在咱们手里,他们自然要想尽方法,把这些人劫走。方才盟主夫人、谷护法、萧护法等人,都已赶去邙山救人,咱们这里,却成了空城计,因此咱们在这一个更次,可得特别小心。这座院落的四周,沈老大早已要楚府庄丁,布下了岗位,一有动静,自会吹口哨为号,咱们这里,不论发生任何事故,自有兄弟和沈老大应付,诸位坚守岗位、不准擅离。” 他这滔滔不绝的说着,躺在地上的丁捷侯听得暗暗一惊:“这厮不但面貌举动,模仿得和自己十分相像.就是连声音都并无多大差异,自己若是死了,这厮当真可以冒名顶替,瞒过天下人的耳目。” 院前彩带门的武士,果然不辨真假,听了假丁捷侯的一番言词,同声应着“是”。 假了捷侯话声一落,立即大模大样的转身回进厅来,迅速趋近洞口,躬着身,低声说道:“金嬷嬷请出。” 金嬷嬷,大概就是假扮奶嬷,给楚玉芝梳头的那个青衣老妇了。 只听地道中一阵呷呷尖笑,走出一个花白的青衣老妪,笑道:“申令主这计策真是不错,时间不多,咱们快救人吧。”说完,直向右首厢房走去。 假丁捷侯道:“边老也被他们掳住了?” 金嬷嬷道:“你当边老是谁?” 假扮了捷侯道: “属下不知道。” 金嬷嬷道:“那你就少问。” 假丁捷侯打了个哆嗦道: “是是……” 金嬷嬷走到沈紫贵身边,脚下忽然一停,说道:“咱们一直把他当作白少奎,没想到这厮反过来假冒白少奎,以致咱们的机密行动,全部泄漏,沈紫贵,你真该死。” 举脚狠狠的朝沈紫贵身上踢了一脚。沈紫贵既然装作被迷香迷倒,只有忍痛由他去踢。 金嬷嬷敢情是心切救人,踢了他一脚,也就算了,依然举步朝厢房走去。 厢房并没锁,金嬷嬷一手推开房门,一手迅快的打着火把子,回头喝道:“王四柱,你随老婆子进来。” 假了捷侯应了声“是”,急忙跟着进去。 丁捷侯看两人进入厢房,就以“传音入密”说道:“沈老大,咱们该如何了?” 沈紫贵也以“传音入密”回道:“此事一切果然被老偷儿料中,自然依计行事。” 金嬷嬷跨进厢房,目光迅快一转.就朝假楚玉芝走了过去,伸手在她身上连揉几揉,解开被制穴道。 假楚玉芝双目一睁,看到金嬷嬷,不觉一怔,低低问道:“你如何进来的?” 金嬷嬷低笑道:“回七姑娘,申令主已经赶来了,现在部山,这是令主的‘调虎离山’之计,把这里一干人引上邙山去了,老婆子早就来了,就是要等他们动身,老婆子才现身。” 方才萧不二说的没错,他们使的连环计;第一个是“窝弓待虎”,(指邙山鬼窠设有埋伏)第二个也只低低的说了,那就是“调虎离山”,把众人引去邙山,他们可以救人)。 假楚玉芝口中“唔”了一声.一双凤目朝假丁捷侯望来。 金嬷嬷叱道:“王四柱,见了香主,还不行礼?” 假丁捷侯听得一呆,瞪大双目,惊诧的道:“她……就是边老……啊,啊……”慌忙躬下身去,连连打拱道:“小的王四柱,见过香……主……” 原来他们口中的“边老”,竟是一个少女,她的真正身份,是“香主”。 假楚玉芝目中飞过一丝寒星,点点头道:“咱们时间不多.快去解开他们穴道。” 金嬷嬷笑笑道:“老婆子只管和姑娘说话。差点忘了。”说罢,朝假丁捷侯挥挥手道: “还不快去把他们穴道解开了,还要老婆子动手?”随手拍开了梁秀芬的穴道。 假丁捷候没命的应‘”是”,忙着替假岳小龙、假楚嵩生.假金和尚、假楚福,以及八名庄丁,一齐解开穴道。 假楚玉芝目光一转,朝金嬷嬷道: “咱们可以走了。” 金嬷嬷慌忙抢前一步,馅笑道:“七姑娘且慢,老婆子替你引路。” 一手举着火把子,当先跨出门去。 假楚玉芝严然是众人中的首领.举步跨出厅堂,其余众人,紧随她身后鱼贯跨出。 假楚玉芝霜刃般目光,掠过躺在地上的沈紫贵、丁捷侯二人.冷冷问道:“这二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金娘娘低声答道:“他们只是中了迷香。”一面朝假楚福吩咐道:“韩大奎,过去把他们废了。” 假楚福应了声“是”,正待奔去。 假楚玉芝喝道:“且慢。” 假楚福听到喝声,立即住足。 金嬷嬷忙道:“七姑娘,这两人……” 假楚玉芝一摆手道:“擒回去再说。”一手理理鬓发,朝假楚福吩咐道:“把他们带走。” 说完,举步往厅外行去。假楚福答应一声,就指挥庄丁把两人抬起。 金嬷嬷跟着假楚玉芝身后,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袖,低声说道:“七姑娘,咱们从地道走。” 假楚玉芝道:“怎么,外面还有什么人?” 金嬷嬷道:“这院落中,是由彩带门的武士守护,外面还有楚府庄丁巡逻。” 假楚玉芝道:“咱们还怕区区一二十名彩带门的武士?” 金嬷嬷陪笑道:“天快亮了,咱们多一番手脚,总是少一事的好,而且从地道退出去,也快得多。” 假楚玉芝只挑了挑柳眉,没有再作声。 金碗碗朝身后挥挥手,四名庄丁抬着沈紫贵、丁捷侯先行从壁间一道暗门中走了过去。 接着由金嬷嬷手擎火援子照路,巴巴结结的走在前面替假楚玉芝引路。 其余的人,即悄无声息的跟随假楚玉芝身后,鱼贯走下地道。 二里长的地道.不消片刻,便已通过,金惊晚手执火把子领先。打开了壁间门户、让假楚玉芝走在前面。 一行人拾级而登。现在大家已置身在一间宽敞的客室之中。 假楚玉芝毫不客气的在上首一张交椅上坐了下来。 金根惊陪笑道: “七姑娘,天快亮了,咱们……” 假楚玉芝没待她说完,截着道:“我知道。” 金嬷嬷望望她,又道: “姑娘,申令主……” 假楚玉芝冷冷一哼道:“申令主怎么样?”” 这话语气不太好。 金嬷嬷听的一怔,这位七姑娘的口气,她自然听得出来,似是和申令主不睦,这就谄笑道:“没什么,老婆子来的时候,申令主交待,救出姑娘,嘱咱们早些赶回去。” 假楚玉芝眼睛一横.冷冷问道:“这里由我负责,还是申令主负责?” 金嬷嬷忙道:“自然是七姑娘负责。” 假楚玉芝道:“由我负责,我就要在这里问几件事。”说到这里,霜刃般目光,一下子投注到假丁捷侯身上,沉声道:“王四柱” 假丁捷侯慌忙躬身道:“属下在。” 假楚玉芝道:“你随申令主多少年?” 假丁捷侯胜目道:“属下原是麻衣教门下,从未跟随过申令主。” 假楚玉芝冷冷一哼道:“在我面前,还敢狡辩?” 假丁捷侯打了个哆嗦,连连躬身道:“香主明鉴,属下确是从未跟随过申令主。” 金嬷嬷道:“七姑娘,王四柱说的一点不假,他确是麻衣教的人,是由韩大奎(假楚福)引进来的。” 假楚玉芝冷笑道:“你也被他瞒蔽了,他是申惜娇派到我这里来卧底的,你知不知道?” 金嬷嬷呆得一呆,道:“这……” 假楚玉芝怒声道:“申借娇究竟是何居心?她居然派人到我这里来做奸细?” 假丁捷侯急得扑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香主,这是没有的事,属下有天大的胆子……” “住口。” 假楚玉芝柳眉一挑,喝道: “王四柱,你是韩大奎引进来的,对不?” 假了捷侯连声应道:“是……是……属下和韩大奎都是昔年麻衣教同事。” 假楚玉芝道:“你知道是谁向我告密的么?” 假丁捷侯道:“属下不知道,这是冤枉的。” 假楚玉芝冷哂道:“告诉你,这告密的人,就是韩大亚,他怕连累了自己,才不得不问我报告。” 假了捷侯朝假楚福道:“韩兄,你怎好……” 假楚玉芝道:“韩大奎,你说!” 假楚福已经扑的跪了下去,说道:“属下说的句句属实,那是前天晚上,王四柱说:他是申令主派来的,主要是调查香主言行……” 假丁捷侯双目通红,怒喝道:“韩大奎,你怎好血口喷人?” 假楚玉芝沉喝道:“王四柱,你好大胆子,在我面前,还敢咆哮?”说到这里,冷冷一哼道:“申惜娇又能把我怎样?”话声突转严厉,一抬手道:“你们把他拿下。” 假丁捷侯道:“香主,属下冤枉……” 假金和尚突然跨上一步,一把抓住假丁捷侯肩井,沉笑道:“这有什么冤枉的?” 手起指落,朝他死穴上点去。 假丁捷喉头“阁”的一声,双脚一软,往地上瘫痪下去。 假楚玉芝转过脸来.问道:“金嬷嬷,你觉得如何?” 金嬷嬷道:“申令主这种作法,也难怪七姑娘生气,只是尚三省一下把他杀死,老婆子却不敢苟同,留着他活口,正好去问问申令主,这是谁的主意?” 假楚玉芝哼道:“总不会是我师父的主意吧?” 假金和尚抱抱拳,嘿然笑道:“金嬷嬷原谅,这是香主的意思,可怪不得尚某?这种奸细,还留他作甚?” 金嬷嬷脸色微变,道:“你杀死王四柱,和老婆子何干?” 假金和尚耸耸肩,尖笑道:“金嬷嬷不怪在下就好,但据尚某所知,王四柱还是你老的干儿子……” 金嬷嬷脸色倏沉,厉声道:“尚三省你胡说些什么?” 假和尚嘿嘿笑道:“金嬷嬷何须发这样大的脾气呢?你老收主四柱做干儿子,尽人皆知,难道尚某说错了?” 金妹媛简直气疯了,就指假金和尚,厉声道:“你说.还有谁知道?” 假金和尚指指假岳小龙、假楚嵩生、假楚福,嘻的笑道:“你老问问他们,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此事?” 金嬷嬷三角眼一转,问道:“你们说,尚三省说的是真是假?” 假楚嵩生陪笑道:“金嬷嬷息怒,尚老哥这话倒是不假,这是王四柱亲口告诉我们的。” “该死!”金嬷嬷怒容满脸,咒骂道:“这小子真该死。” 假楚玉芝目光一抬,冷声道:“金嬷嬷,申惜娇答应了你什么好处,你连我也出卖了?” 口气冷得出奇! 金嬷嬷悚然一惊,微现不悦道:“七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 假楚玉芝目中寒芒闪动,沉声道:“我对出卖我的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金嬷嬷脸色一变,气道:“七姑娘居然听信人言,要对付老婆子?” 假楚玉芝道:“不错,我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金嬷嬷身躯一阵颤动,脸色狞厉,大声道:“玉芝,你莫要忘了是老婆子的奶把你喂大,也是老婆子把你引到教主门下,你才有今日,你现在羽毛丰了……” 她这声“玉芝”,听得众人齐齐一惊,假楚玉芝,原来并非贼党假冒,她竟然真会是楚嵩生的妹子假楚玉芝! 假楚玉芝忽然笑了笑,低婉的道:“你错了,我并不是楚玉芝。” 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缓缓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 金嬷嬷身躯陡震,一双三角眼睁得滚圆,盯着假楚玉芝,骇异的道:“你……” 假楚玉芝这一瞬间,已经变成了武林盟主岳夫人凌杏仙,朝金嬷嬷嫣然一笑道:“金嬷嬷,你想不到吧?” 就在这一瞬间,座上诸人,纷纷揭下面具。 原来假岳小龙是唐绳武所扮,假金和尚是萧不二,假楚嵩生是杜景康,假楚福是彩带门的一个头目,梁秀芬是彩带四婢中的迎春。 被点了穴道的沈紫贵、丁捷侯两人,也在此时,一跃而起。 当然,还有八个庄丁,也是彩带门武士改扮的了。 金嬷嬷眼看厅中全是对方的人,心知上当.目中厉芒连闪,身躯暴退,右手迅快的往怀中掏去。 萧不二缓缓覆上面具,耸着肩笑道:“金嬷嬷,你别掏了,有小老儿在这里,你身上的东西,那里还会在你身上?” 说话之时,已从左手袖中,摸出一管九孔黄蜂针筒在手上扬了扬道:“这东西歹毒不过,只能用来对付无名岛的贼党,嬷嬷如果不需要,那就留在小老儿这里吧!” 金嬷嬷眼看自己手无寸铁,被众人围在中间,逃走已是无望,脸色狞厉说道:“你们要待怎样?” 凌杏仙抬手指了指面前一把椅子,温和的说道:“你且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金嬷嬷也不客气,就在她对面一把椅子上坐下,问道:“你要问什么?” 凌杏仙道:“你是无名岛派来的?” 金惊媛道:“这还用问?” 杜景康喝道:“老婆子,夫人问你,可要好好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我姓杜的道爷可不好说话。” 金嬷嬷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凌杏仙又道:“楚玉芝是你把她引介到铜沙岛主门下去的?” 金嬷嬷道:“不错,她在教主十个女弟子中,排行第七。” 凌杏仙道:“她哥哥呢?是不是无名岛的人?” 金嬷嬷道:“不是。” 萧不二道:“慢点,老虔婆你少撒谎,她根本不是楚玉芝。” 金嬷嬷道:“不是楚玉芝是谁?” 萧不二道:“大家都叫她边老,她应该姓边才对。” 杜景康哼道:“这老虔婆不给她吃些苦头,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凌杏仙和声道:“金嬷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好。” 金嬷嬷无可奈何的了众人一眼,才道:“她叫边玉瑛。” 凌杏仙道:“楚玉芝呢?” 金嬷嬷道:“三年前死了。” 凌杏仙道:“是你把她害死的?” 金嬷嬷点点头。 沈紫贵憬然道:“如此说来,十字刀楚鹤皋也是你们害死的了?” 金嬷嬷道:“正是。” 凌杏仙问道:“边玉媒在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金嬷嬷道:“七姑娘是负责监视河南地区,各门各派的行动。” 凌杏仙道:“你呢?” 金嬷嬷道:“老婆子只是奉命协助七姑娘……” 话声未落,坐着的人突然一跃而起,双手箕张,十指如钩,朝凌杏仙当胸抓来。双方相距极近,她这一突起发难,早就看好四周形势,出手奇快。 这主意没打错,擒贼擒王,只要擒住了凌杏仙,你们人数虽多,也得乖乖的恭送老婆子出去。 凌杏仙敢情因她有问必答,疏于防范,因此金嬷嬷对她这一突起袭击,竟然也措手不及! 金根姣出手如电,鸟爪般的十指,触到凌杏仙的衣衫,凌杏仙还是端坐不动,没有丝毫抵抗。 金嬷嬷暗暗冷哼:“这婆娘还是盟主夫人,真是徒有虚名!” 十指如钩.这一抓,何等凌厉?但等她十指抓落,已经发觉不对,人家年纪虽轻,当上盟主夫人,可不是徒具虚名! 原来她十指抓落,凌杏仙明明一动没动,抓动之处,明明是凌杏仙的胸前.但十指一拢,竟如摸在云堆里,抓了个空,心头暗暗一惊,再定睛瞧去.凌杏仙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怪的是自己双手,仅仅触及对方衣衫,还没够到部位,就抓了下去,无怪要抓了个空。 就在此时,凌杏仙纤手抬处,已经点了金嬷嬷三处大穴,砰然一声,跌坐下去。 凌杏仙举手掠抗鬓发,笑道:“好啦,我们可以走啦!” 沈紫贵看了萧不二一眼,说道:“萧老哥这将计就计,只使了一半,依兄弟之见,咱们明仗杀奔邙山,倒不如仍然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凌杏仙眨着一双清澈大眼,说道:“沈大侠是说我们仍然假扮他们的人,混进鬼窠去?” 沈紫贵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凌杏仙望望跌坐地上的金嬷嬷,道:“我们没有人扮老婆子呢!” 沈紫贵看看萧不二,笑道:“萧老哥身材和这老虔婆差不多,而且据兄弟看,这老虔婆名义上虽是配属边玉瑛手下,但实际上却是无名岛派来监督边玉瑛的人,份量不轻,也非萧老哥不能胜任。” 萧不二道:“好啊.你要小老儿扮老太婆,你为什么不自告奋勇去扮老虔婆呢?” 沈紫贵大袖一挥,笑道:“兄弟身材要是和她差不多,兄弟早就自告奋勇了,还用你说?” 凌杏仙看看萧不二,抿抿嘴笑道:“说真的,萧护法身材和金嬷嬷确实有几分相似。” 萧不二耸耸肩,忽然尖沙着喉咙,呷呷笑道:“我老婆子的声音,也只有姓萧的老偷儿学得像。” 他这几句话,果然说得和金嬷嬷的声音一般无二,尤其那声呷呷尖笑.简直就是从金嬷嬷嘴里笑出来的。 凌杏仙惊喜的道:“萧护法,你学得真像!” 萧不二拱拱手笑道:“夫人夸奖。” 沈紫贵道:“这是他的本行,当偷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鸡鸣狗盗,何况萧老哥还是贼祖宗。” 凌杏仙催道:“不用说啦,时光不早,咱们可得走了,萧护法那就快些改扮吧!” 萧不二耸耸肩道:“小老儿活了几十年,扮老虔婆还是第一遭,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沈紫贵笑道:“扮老婆子.总比学鸡叫狗跳的好。” 萧不二道:“好.好.几时找个机会,小老儿非要你沈老大也学鸡叫狗跳不可。”说到这里.朝迎春拱拱手道:“这件事要麻烦姑娘,把老婆子一身衣衫剥下来。” 迎春答应一声,立即动手从金嬷嬷身上剥了蓝布衫裤。 萧不二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依照着金嬷嬷的脸形,用易容药物.仔细描摹了一阵.覆到脸上。然后又从金嬷嬷头上,解下包头,缚到自己额上,又把她簪发的金铁、金簪等物.一齐拔下,插到自己头上。 沈紫贵大笑道:“看,萧老哥.这些金饰,少得也值个几十两银子,你没白扮吧?” 萧不二瞪瞪豆眼,道:“你沈老大眼红,就送你好了,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包金的。” 说话之时,已从身上脱下一件半长不短的长衫,换上从金嬷嬷身下脱下来的蓝布衫裤。 萧不二已经不折不扣,变成了金嬷嬷了,只是一双脚稍嫌大了些。他两手拉拉衣袖,扭扭捏捏的走了几步,朝凌杏仙福了福.尖沙着嗓子,说道:“老婆子给夫人领路。” 这一举动.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凌杏仙又朝沈紫贵、丁捷侯两人说道:“还得委屈沈大侠、丁大侠二位。” 萧不二道:“不错,戏假真做,须得点了他们穴道才是。” 凌杏仙道:“那倒不用,只要装作穴道受制就好。” 萧不二嘿然道:“沈老大,这回便宜了你,不是夫人说了,小老儿就得点你酸麻穴,让你又酸又麻,待上一两个时辰,也出出我的气。” 沈紫贵笑道:“萧老哥这话不对,兄弟应该改扮金和尚,丁老哥改扮王四柱,才是道理。” 萧不二道:“这话不错。” 凌杏仙已经站起身来,说道:“要他们把金嬷嬷送到地底石室去,咱们走吧!”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一行人由凌杏仙为首,出了大宅,一路朝北邙而来。 邙山也叫做芒山,为涯水所出,因洛阳在其北,故大家都把它叫做北邙。 邙山多古代帝后陵墓,也是洛阳近郊最好的墓地,王建诗有:“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之句。 邙山幽冥教主朱友泉的老巢,是在后山九幽谷,地势幽僻,常人不到。自从幽冥教在这里开山,更没人敢来。 一行人由萧不二假扮的金嬷嬷领路,接着是凌杏仙假扮的楚玉芝,(边玉瑛)沈紫贵假扮的金和尚(尚三省),丁捷侯不用假扮,仍然是丁捷侯(王四柱),杜景康假扮的楚嵩生,(不知贼党叫什么名字),唐绳武假扮的岳小龙,(不知贼党姓名)彩带门武士头目假扮的楚福,(韩大奎)迎春假扮的梁秀芬,(不知贼党姓名)和八名由彩带门武士假扮的喊党,一路疾行。 片刻工夫,已经赶到冰山山麓。萧不二脚下一停,正待朝四下打量,突听“嘶”的一声,一颗石子从左侧大树上射下。 萧不二一下抄到手里,低头一瞧,石子外面还包着一张纸条,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方才曾擒住一名贼党,由山下赶来,不及讯问,已服毒自找,也许我方行动已泄,该贼党系上山报讯而来,此行不可大意,岛主师徒,已在九幽谷外,依计行事。” 这张纸条,不用说是谷灵子写的了,他隐身树上,是在监视对方行动,因此不好露面。 萧不二微微一笑.把字条朝凌杏仙递去。 凌杏仙看得一怔.道:“咱们行动已经泄漏?” 萧不二道:“这也极有可能,楚府之中,除了八名庄丁,自然还有其他贼党潜伏。” 凌杏仙道:“有谷护法隐身树上监视,报讯的人未必能把消息传到九幽谷去。” 萧不二道:“贼党赶来报讯,自然不怕他逃过谷老哥眼底,但若用飞鸽传讯,那就非谷老哥所能截得住了。” 凌杏仙柳眉微皱,问道:“贼党万一已经得到消息,咱们该怎么办呢?” 萧不二道:“咱们只好到时再说.见机行事,他们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就给他来个硬攻,反正有黑石岛的人,在谷外埋伏,不怕他们落网。” 凌杏仙点点头道:“萧护法说的是……”说到这里,她忽然幽幽一叹道:“盟主一晚未回,我耽心他只怕是中了赋人诡计。” 萧不二早就想到这一着,但却没敢说出来,一面宽慰道:“盟主一身所学,江湖上已极少对手,何况他既不怕毒,又不怕迷,夫人还有什么好耽心的?” 凌杏仙摇摇头道:“他年纪轻,阅历总究不够,江湖上牛鬼蛇神,人心叵测,有许多事,并不是光靠武功就可以通行无阻。” 萧不二点头道:“夫人说的也是……”话声一落,忽然低声道:“夫人禁声,前面有人。” 原来他们说话之时,脚下并未稍停.这一阵工夫,已经翻过一重小岭,这一带地势朝北,到处都是参天古木,不见天日。虽然在大白天里,使人身上有些阴飕飕的感觉! 萧不二忽然尖着嗓子,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给老婆子出来?” 只听三四丈外“吱”“吱”两声鬼叫,贴地低飞。这声音难听刺耳.大家明知是人.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萧不二学着金嬷嬷的声音,呷呷尖笑道:“朱友泉只会教门下弟子玩这些鬼把戏,七姑娘在此,你们这些鬼子鬼孙.还不给我老婆子滚出来?” 这句话果然有力量。但见前面不远,晃悠悠闪出两个黑衣人,朝凌杏仙躬身道:“邙山门下,参见七香主。” 萧不二挥手道:“前面领路。” 两个黑衣人躬身领命,果然恭恭敬敬走在前面,替众人领路。又越过几重山岭,两个黑衣人忽然朝漆黑如墨的一道黝黑深谷中走去。 这道狭谷愈下愈黑,十分险恶,若是没有两个鬼徒领路,当真寸步难行。 这样足足走了盏茶光景,才落到谷底,凌杏仙暗暗估计,这一阵工夫,自己一行少说也下落了三四十丈之深。 到得谷底,但见两边石壁夹峙之中,已出现了一条宽约四尺的窄径,地下倒是十分平整,显然是经过人工开辟而成。只见峭壁上浓林如墨,遮断了一线天光.因而纵使是日值午时,谷底也依然一片幽暗,鬼气森森.连吹来的风,都阴寒刺骨,使人汗毛直竖。 一行人纵然都有一身武功,但到了这等幽冥绝地,也不免感到惴惴不安。 行约半里,地势忽然开朗,但见当前是一块圆形空地,中间矗立着一座青石牌楼,上面有三个字。闪烁着惨绿微光.那是“幽冥界”三字,看去有如鬼火!——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一章 幽冥鬼谷 这一点黯淡的磷火,虽是十分微弱,但在凌杏仙、萧不二这等内功精湛的高手眼中,已不亚于旭日高悬,皓月当空,足可把四周形势,看的十分清晰。 前行经过石牌楼和这一片圆形空地,迎面岩壁上出现了一座高约丈许,宽有八尺的高大石门。 门口站着四名手持鬼头刀的黑衣鬼徒,瞧到两人引着凌杏仙一行人进来,立即有两个鬼徒迎面走上,拦住去路,问道:“你们领着这些人进来,究竟是什么人?” 领路的鬼徒道:“你快去通报,是边香主到了。” 守门鬼徒以怀疑的目光,看看两人身后一大堆人,低声道:“你看过他们的凭证?” 领路鬼徒听得一呆道: “那倒是没看。” 萧不二怒哼道:“你们说什么?七姑娘监督中原各大门派,你还不快去叫朱教主出来。” 话声甫落,但听石门内碧光一闪,冉冉现出两盏惨绿灯笼,那是由两名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女执灯前导。 急步走出一个黑袍白面老人,一路拱手抱拳,尖声笑道:“边香主脱险莅临,兄弟迎进来迟,万乞恕罪。” 这老人生就一张白惨惨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去一身鬼气,正是邙山派掌门人,自称幽冥教主的邙山鬼叟朱友泉。 萧不二尖声尖气的呷呷笑道:“朱教主耳目果然敏锐,来得好快。” 说来不卑不亢,确是金嬷嬷的口气! 那山鬼叟呵呵笑道:“金嬷嬷夸奖一兄弟这里,只要有人踏进幽冥界,兄弟立时就可知道。”一面连连拱手道:“边香主请。” 凌杏仙子抬了抬手道:“朱教主请。” 邙山鬼叟道:“兄弟替香主带路。” 说完,侧身走在前面领路。入洞之后.但见两边壁上,都点着绿阴阴的灯光,左右各有十几名黑衣鬼徒,列队鹤立,望去黑影幢幢,一片鬼气。 这座洞府,深藏山腹,全以那种惨绿灯光照明,更显得阴气沉沉,冷森可怖! 邙山鬼叟领着一行人左转右折.穿过了几重门户。 萧不二忍不住问道: “朱教主,申令主还在这里么?” 邙山鬼叟陪笑道: “在,在,令主就在西花厅。” 克案里还有百花厅,说话之时,已经走到一道圆形月洞门前,邙山鬼叟伸手朝左边钢环上轻轻拉了两下。 但见两扇朱门缓缓启开!这一开门,众人顿觉眼前大亮,但见门外天光云影,花木扶疏,朱栏曲折,山腹之中,居然别有洞天! 但再一细看,原来蓝天白云.只是用油彩绘在洞顶上的假景,灯光由壁间射出,几乎和阳光无异。 就是朱栏外一片花树,也是假的,但假的几可乱真。 凌杏仙由衷的赞道:“朱教主匠心独运,我几乎还当出了洞府。” 邙山鬼叟得意的笑道:“兄弟年长幽居鬼谷,倒也习以为常,但像前洞那样阴森幽暗的地方,实在难以接待贵宾,这西花厅,就是专门给贵宾休息的地方。” 长廊尽头,是一座敞厅,厅上灯光通明,如同白昼,布置得更是精雅绝伦。 邙山鬼叟把凌杏仙等人延入花厅,但见上首一张紫檀雕花椅上,端坐着一个白面无须的青衫文士。手中摇着一把黑纸把扇,脸色冷漠,正是九尾天狐申惜娇。 她看到邙山鬼叟领着凌杏仙等人走入,微微颔首,带笑道:“边香主怎么这时候才来?” 凌杏仙朝她躬身道: “边玉瑛见过令主。” 申惜娇道:“不用客气,你请坐。” 邙山鬼叟忙陪笑道: “边令主请坐。” 凌杏仙也不客气,在她右首一把椅子上坐下,接着沈紫贵、丁捷侯等人,也一一上前施礼。 申惜娇望了众人一眼,点头道:“你们都脱险了,很好。” 金嬷嬷站在申惜娇身边,馅笑道:“这是令主神机妙算,不然七姑娘真还脱不了身呢?” 凌杏仙道:“属下听金嬷说,凌杏仙、萧不二等人,已经赶来郊山,怎么不见动静?” 邙山鬼叟嘿然阴笑道:“他们人是已经来了,只是没入谷来。” 凌杏仙道:“那是他们没找到地方?” 郊山鬼娶道:“不会,他们有人一路跟到九幽谷上,那会找不到地方?” 凌杏仙奇道:“我怎么会没看到他们?” 那山鬼叟阴笑道:“他们都隐藏在树林草丛里,香主如何看得到?” 凌杏仙忽然咦了一声道:“不好,他们定已发现我们下来了。” 那山鬼叟阴恻恻道:“咱们就等着他们,就怕他们不肯下来” 凌杏仙看了他一眼.道:“听朱教主的口气,好像这里已经布置了什么厉害埋伏?” 郎山鬼里干笑道:“兄弟这阳冥洞府,不须布置.他们进来了只怕也未必出得去。” 凌杏仙原想试探他的口气.没想到朱友泉依然没说出来.心中暗暗骂了句:“好个狡狯的老鬼。” 但他没说,她就不好再追问一下去。 萧不二呷呷尖笑道:“朱教主,老婆子送来的那几个人呢?你老把他们安置到那里去了?” 邙山鬼叟阴声道:“金嬷嬷送来的人,都已送到阴冰地狱去了。” 阴冰地狱.光听名称就可使人想到那是阴寒冰冻的囚室。 凌杏仙关心丈夫安危,问道:“那姓岳的呢?朱教主也把他送到阴冰地狱去了么?” 邙山鬼叟微微摇头说道:“七香主根本没有把这姓岳的小子迷翻,香主离去之后,他就出手制住了兄弟的两个门下,就启棺而下。” 凌杏仙道:“他逃走了?” 邙山鬼叟道:“他自己送入了死地。” 凌杏仙一听,惊问道:“朱教主可否说的详细一点?” 奶山鬼叟道:“这那山山腹之下,原是一条若干年前已经干涸的泉道,共有几处通路,其中有一条,就通到兄弟这里,但最北端的一条,则通黑风眼。以前兄弟几次想把那条路塞死,免得误入,但不论你运入多少石块,砌好石墙,只需一个晚上,就被黑风吸卷而去,一块不剩……” 凌杏仙道:“你说什么?黑风?” 郎山鬼鼓点头道:“不错,据说那黑风眼,原是一个泉穴,地底灵泉干涸之后,就变成了黑风眼,经常冒着黑气,每到夜晚子时,黑气更浓,从洞内喷出罡风,要直到第二天午时才收。这股黑风,威力之猛,可说无坚不摧,磨盘大的石块,只要被风力卷入,立成粉碎,被吸进风眼,不论人畜,进入黑风眼,就决无生还。” 凌杏仙心头震动,急急问道:“岳小龙可是误入黑风眼去了么?” 邙山鬼叟点点头道:“不错,那小子启棺而下,准是自投绝路,走入黑风眼去了。” 凌杏仙宛如万箭攒心,脸色惨变,口中哼了一声,几乎摇摇欲倒。 只听耳边响起萧不二“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夫人千万镇定。” 凌杏仙心头一惊,勉强镇摄心神。 萧不二尖哼道:“朱教主可知岳小龙是总护法敕渝,必须生擒的人么?” 邙山鬼叟忙道:“是,是,兄弟……” 萧不二冷笑道:“朱教主可曾派人去搜索过了么?” 部山鬼叟望望申惜娇,一面说道:“那黑风眼只有午时黑气始收,兄弟已向申令主报告过了,此时还不过己刻,无法走近” 申惜娇点头道:“边香主日在此稍歇.等到午刻,咱们再去搜索不迟。” 话声甫落,只见一名绿衣使女匆匆走入。朝邙山鬼叟屈膝道:“启禀教主,外面情况不对,教主快出去瞧瞧。” 邙山鬼叟吃惊道:“外面如何?” 那绿衣使女道:“小婢也不清楚,好像已经有人闯进谷来了。” 邙山鬼叟道:“有这等事?”一面朝申惜娇、凌杏仙二人抱抱拳道:“令主、香主请坐.兄弟出去瞧瞧。” 萧不二道:“朱教主且慢,你这里人手若是不够,尚三省、王四柱、可率八名弟兄,随朱教主前去。” 沈紫贵、丁捷侯自然识得萧不二的心意.那是要自己两人监视住郊山鬼叟,当下躬身道:“属下遵命。” 邙山鬼叟阴笑道:“不用了,他们只要踏进幽冥界,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兄弟去去就来。”” 说完,惜同绿衣使女,匆匆走了出去。 申惜娇看了凌杏仙一眼,说道:“边香主到了这里,不用再戴假面具了。” 萧不二不待凌杏仙回答,谄笑道:“令主说得是,这是老婆子的小主意,因为七姑娘她们,落入对方手中,人皮面具都被揭下,咱们出来之时。老婆子费了好一番手脚替大家易的容,这样等凌杏仙等进了谷中,一旦动手,使得他们敌我不分,咱们也可乘机拿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道理也真亏萧不二想得出来! 申惜娇格的一声,笑道:“就是你鬼主意多。” 萧不二露着两颗黄牙,呷呷尖笑道:“令主夸奖了。” 两句话的工夫,只见邙山鬼叟已匆匆回了进来。 申惜娇目光一抬,问道:“朱教主,外面情形如何了?” 郎山鬼受脸露阴笑,拱拱手说道:“来人业已冲过幽灵界.正由兄弟门下把他们步步引入埋伏,只是那里和阴冰地狱相距极近,兄弟想请边香主手下几位老哥,协同防守。” 萧不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要尚三省、王四柱他们跟你去,你还说不要,现在又来跟香主搬救兵了。” 申惜娇道:“阴冰地狱,咱们囚着不少要犯,确该派几个人去协同防守。” 就在申惜娇说话之时.萧不二也立即以“传音入密”朝凌杏仙道:“夫人,咱们得在午刻之前,先把阴冰地狱的人救出来才好。” 凌杏仙心中记挂着丈夫生死,原想和申惜娇、邙山鬼叟一拼,但听了萧不二的话,觉得甚是有理。若能在午刻之前,先救出被囚在阴冰地狱的人,然后全力搜索黑风眼,才是上策。心念闪电一转,就朝申惜娇欠欠身道:“既是如此,我想还是属下和他们同去的好。” 申惜娇还未开口,邙山鬼叟目中寒芒飞闪,脸有喜色,连连点头道:“能有边香主亲去,那就万无一失了。” 申惜娇望着邙山鬼叟问道:“朱教主不是说,已有严密部署,只要把敌人引入幽冥界就好,毋须动手么?” 这话暗中含意、是说边玉瑛乃是无名岛的七香主,负责督察中原各大门派,以七香主的身份去防守地山派一个阴冰地狱,岂非有损无名岛的威名。 当然,她是无名岛出来的“令主”.视天下武林.都在他号令之下,抬高七香主边三瑛的身份,也就是抬高他自己的身份。 邙山鬼叟是个老鬼,几十年的老江湖,申令主这话,他如何听不出?但他脸露橘笑.朝申惜娇暗暗使了个眼色,一面馆色道:“是,是,只是来人武功极高,幽冥界上,那些埋伏,只怕困不住他们,但那层埋伏和阴冰地狱.又近在咫尺。万一被他们冲破,囚着的要犯若有差池.兄弟就担当不起,能有边香主亲去坐镇,那就万无一失了。” 他连连躬腰,那像一派之主, 沈紫贵正好站在邙山鬼叟斜对而,看他和中惜娇暗使眼色,心中不禁一动,口齿微启一也以“传音入密”朝萧不二说道:“萧老哥,老鬼朝申惜娇暗递眼色,只怕有诈。” 萧不二朝他暗暗点了下头.表示知道。 这两人暗中示意.和邙山鬼叟的一番话,原是同一时候。 邙山鬼史话声一落,申惜娇目中也闪过一丝厉芒,瞥了众人一眼,才朝凌杏仙点点头道:“朱教主这话也是有理,那就有劳边香主了。” 显然九尾天狐得到郎山鬼叟的暗示.心头也起了狐疑。 这些人都是多年的老江湖,谁的眼睛揉得了砂子,申惜娇若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她能配称九尾天狐? 郎山鬼叟连连躬腰,阴笑道:“是,是,兄弟替边香主带路。” 凌杏仙回顾了众人一眼,道:“大家随我来。” 沈紫贵、丁捷侯等人欠身应“是”,依次跟着凌杏仙身后,鱼贯走出花厅。 萧不二颤着屁股抢在凌杏仙前面,紧随郊山鬼叟而行。他不愧神偷的外号,委实学谁像谁,光是这几步路,真是把金嬷嬷走路姿势,学得像极。 邙山鬼叟走在前面,出了花厅,就朝长廊右首走去。 那里另外有一道洞门,站着一名绿衣使女,她看到教主走来,立即从壁上取下一盏绿纸糊的灯笼,双手奉上。 在亮得如同白昼的灯光之下,这盏绿纸灯笼,简直没有一丝灯光。 邙山鬼叟伸手接过灯笼,绿衣使女立即打开圆洞门。两扇圆洞门开启,登时吹进来一股冷森森的寒风,门外就是一片黑漆,看不见一点景物。 邙山鬼叟没待人问,就干笑一声,说道:“兄弟这座幽冥洞府.只有接待贵宾的西花厅,没有埋伏,也还像个人世间。” 这倒是实话,但老鬼说出这句话,究竟是何居心呢? 说话之时.但听身后“砰”然一声,圆洞门业已关闭。 大家只觉眼前一黑,邙山鬼叟手上,虽有一盏绿阴阴的灯笼,但从光亮的地方走进黑暗之处,就会显得伸手不辨五指。 萧不二紧跟在他身后,问道:“这里有些阴气,就快到阴冰地狱了吧?” 邙山鬼叟手中执着灯笼,对身后的人,似乎毫不在意,嘿然笑道:“那还有一段路呢!” 萧不二道:“朱教主.你这盏灯笼.还是交给老婆子拿吧。” 邙山鬼叟阴侧恻笑道:“你拿也没用,这灯就只有这么亮。” 萧不二是防备他捣鬼.但邙山鬼叟却毫无心机,随着话声,果然把手中灯笼递了过来。 萧不二接过灯笼.问道:“朱教主可知来犯敌人,是些什么人吗?” 邙山鬼叟摇摇头道:“还不详细.据报人数不少,武功也极高,大概就是那姓凌的丫头了。” 萧不二心中暗道:“这会是些什么人?莫非黑石岛主等的不耐烦了?这不可能、大家约好了的,他们只在谷外虚张声势,等自己一行人入谷之后,他们就该隐伏不动,怎么会冲进幽冥界来呢?” 萧不二心中想着,一面问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邙山鬼叟阴声道:“全进来了。” 萧不二道:“那是已把他们引入埋伏了?” 邙山鬼叟干咳一声道:“不错,不错,老夫已把他们引往绝路来了。” 话声甫落,萧不二提着手中的绿纸灯笼,突然熄灭! 别看这盏绿阴阴的鬼火灯笼,灯光暗淡得照不到两三尺远,但在漆黑的山腹之中,没有它可就寸步难行! 萧不二突然发觉不对.口中喝道:“朱教主,这灯怎么熄了?” 话声未出,右手闪电朝前抓去。他早就防着他有诈,右手自然也早已蓄势以待,那知就在这一瞬工夫,邙山鬼叟已经闪开,一把抓去,还是落了个空。 只听郎山鬼鬼的声音,在前面埋怨道:“糟糕,金嬷嬷,你怎么把灯踢熄了,这里可弄不到火,这段路也不大好走。” 萧不二心知上当.尖喝道:“朱教主,你还不站住?” 声音快得有如流星,原来他人已朝邙山鬼叟扑去。 喝声是在扑起之后,才出声的,因此像是声音在飞;但等他扑到,还是扑了个空。 只听邙山鬼叟的声音,已在左首前方传来:“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路径不熟,走得慢一些。” 口气变了,以他一直自称“兄弟”,这回居然托大起来,自称“老夫”了。 萧不二怒喝道:“朱友泉,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耍花样!” 邙山鬼叟阴侧恻道:“这就奇了,灯笼是你金嬷嬷手里弄灭了,怎能怪到老夫头上?再说花样是你金嬷嬷在耍,少耍花样,也该由老夫来说才对。” 萧不二路径不熟,不敢妄动,怒声道:“朱友泉,你眼里没有我老婆子,还有七姑娘? 你这是何居心?” 邙山鬼叟大笑道:“你这话说对了,就是老夫眼里,还有你们几位,才把诸位引到这里来的。” 萧不二不动,他也站着说话,没有走动。 萧不二心里明白,此处定然设有埋伏,他站着不动.明明就是想把自己引去,一面回头叫道:“七姑娘.你们莫要过来。” 相距不远,照说,凌杏仙该有回答,哪知过了半晌,依然没听有人答应。 萧不二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声道:“七姑娘,你没听到老婆子的话么?” 黑暗之中,一片寂然,不但凌杏仙没有回答,就是连邙山鬼叟也没了声息! 这情形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你叫得再响,也只有你一个人听见。 萧不二这下楞住了,自己还一直认为最机警不过,这回却是阴沟里翻了船,被人家引入陷阱,和凌杏仙等人隔绝,还一无所觉。但他也暗自笑了,这点机关.是困不住自己的,何况自己是贼爷爷,身边那会不带火种? 但就在他想笑的时候,“嘻”字还在喉咙里,笑声又凝结住了! 这一行人中,大概只有自己身边,有千里火。 这一行人,人数虽然不少.但如果像自己一样.一个个的被隔离开了,岂非瓮中捉鳖,一个也走不脱? 萧不二一生很少耽忧,就是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也要耸耸肩,嘻笑出声。但这时候也不由他皱起双眉! 他像一只老鼠,点着足尖,迅快的往边上闪去。他外号“雪上无影”,只要蹶着屁股.点起足尖,踏在雪上都没有影子,自然不怕地上按着翻板,和触上任何埋伏。 此时最主要的还是要先认识这块鬼地方.究有多大?有没有门户? 也许暗中隐伏着人,他不敢取用千里火筒.但也舍不得把手上的鬼火灯笼丢弃。 这轻轻一闪,右首便已碰上了墙壁,伸手一摸,是一堵石墙,石壁当然不会移动的,把自己隔离的当然不会是石壁。 他先确定了这堵墙是死的,于是他又迅快的朝左闪去,不过一丈来远,果然又碰上墙壁,也是一堵石壁。 这下已可断言,这是原来甬道中的两堵墙,那么已可确定能移动的墙壁,该在前后两方。 他不须朝前摸去,因为他虽然在进入这里之时,连扑了几个地方,但就是再多转几个身,他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否则还配当什么贼祖宗? 此刻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身后这堵活动墙的启闭枢纽,先和凌夫人会合。他轻灵无比的转了个身,往后方掠去,前后也不过一丈左右,就碰到墙壁,果然是一堵铁壁。铁壁能悄无声息的合起,那就决不会是铁门。 铁门围起来一定有声音,那是整块活动铁板无疑。 萧不二正打算摸出火筒,照照这整座铁板是如何活动的,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萧不二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两只耳朵,可比老鼠还要灵敏。这一瞬间,他从那风声判断,来的有两个人,轻功大是不弱,也由此可以估量到这两人的武功,也相当高明。 萧不二微微一笑,心想:“你们不来,小老儿真还摸不到门户。” 他摒息而立,先想看这两人进来的目的。两人落到地上,便自分开,这可从他们闪开去时轻微的风声,分辨出来。 只听左首一人沉声喝道:“金嬷嬷,你究是何人,此时说出来还来得及。” 萧不二暗暗冷笑道:“你们进来时十分小心,那就不该出声,这忽然出声,必是故意诱敌。”心念一动,口中故意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撕了你再说。” 张开双手,打出一股劲急掌风,因为他两手张开之故,听去就像纵身飞扑过去一般,实则他扬手之际.早已侧耳细听! 果然在自己出声之际,左首那人迅快闪了开去,右首那人却“嘶”的一声.打出了一股极轻的风声。 萧不二不但耳朵灵敏,鼻子也同样的敏锐,这一刹那,他已经闻到了一股散发开来的异香。心中暗暗骂了一声:“真是灰孙子,你们在我跟前弄迷香,那可差得远。” 身子一晃,口中带着呷呷尖笑,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那两人骤然发觉金嬷嬷扑来.不约而同的又打出两股迷香。 萧不二身子一停,厉声喝道:“好小子,你敢暗算老婆子?” 江湖道上,逢到有人施放迷香,谁都要赶快摒住呼吸.萧不二却开口骂人,这不是正好? “哈……哈啾……” 萧不二故意打了个喷嚏,突然“唔”了一声道:“不……对……” 打喷嚏,就已表示吸进了迷香,“不对”两字出口,人已一下闪到右首那人身边,右手摸上他胁下。 试想、萧不二能在你不知不觉间,摸去你身上的东西,出手该有多快?技巧该有多准? 那人连声音也没出.就被他点上了要穴,紧接着“咕咚”一声,跌坐下去。 这真是最紧凑也没有了,在第三者听来.那是金嬷嬷喊出“不对”,只稍微停得一停.就“咕咚”栽倒。 左边那人听得大喜.低声问道:“得手了?” 萧不二低沉的道:“大概行了。” 左边那人道:“快制住他。”嘶的一家闪了过来。 萧不二没有立即出手,凑近他身边,低笑道:“倒下去的不是我老婆子。” 挥手一掌,朝那人脸上掴去。那人倒也机警,居然身形一侧,避开了萧不二一记耳光,人已倒纵出去。 萧不二轻功绝世,早已如影随影跟着落到他身边,依然低笑道:“别怕,别怕,老婆子不会把你吃掉的。” 三句话,十四个字,他说的又轻又快,但这人也不是寻常之辈,在他说话之时,已接连变换了三个方向,身法之快称得上“高手”之列!只是他没想到遇上的竟是武林中以轻功独步江湖的“雪上无影、白日撞鬼”。任你如何移形换位,萧不二依然像鬼魅般贴在他身后,呷呷尖笑:“要是任你三跳两纵,就撇得下老婆子,老婆子也不叫金嬷嬷了。” 一只右掌,也一直跟在这人肩后,相距不过数寸之差。 这人连间带纵,转了几个转,还没把萧不二撇下,而且对方手掌,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心头不禁大惊,突然错步摔身,右手挥臂一掌,迎着萧不二拍去。 掌势出手,虎然有声,一声掌风,就知他练的是硬功中“铁砂掌”一类功夫!萧不二等他手掌快要拍到,一把抓住了他脉腕。 这人做梦也没想到金嬷嬷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强,口中冷嘿一声.右手翻腕一挣、左手闪电一掌,迎面劈来。 萧不二没待他掌风劈到,已然五指一松,放开他手腕,这一情形,和被他挣脱的一般! 这人还不知道萧不二是有意放开的,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嬷嬷内力比自己差得远!” 心念方转,但听“嚓”的一声,火光一闪,室中登时大亮! 只见金嬷嬷手中。拿一支精巧的火筒.嘻着一口黄牙,笑道:“朋友,咱们别捉迷藏了,你先看看手腕上,可有异样?” 那汉子听的一怔,突然想起方才自己手腕,曾被对方抓过,不知他耍了什么花样?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右手脉腕上,赫然印着五个乌黑的指印,不觉大吃一惊.失色道:“毒沙掌!” 萧不二耸耸肩,嘻的笑道:“毒是没错,但老婆子练的不是‘毒沙掌’,这叫‘紫煞掌’,不信,朋友仔细瞧瞧,老婆子的‘紫煞掌’黑中透紫,紫中透光,嘻嘻,朋友听说过‘紫煞掌’么?” 这时候谁还有心情去研究是黑是紫? 那汉子也是行家,发现腕上乌黑指印。立即运气闭穴,一面抬目问道:“你既然在我手腕上下毒.必有解药。”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老婆子没有解药,还会亮起火简要你看么?” 那汉子道:“你有什么条件?” 萧不二嘻嘻直笑道:“老婆子就是这个意思,‘紫煞掌’击中人身,紫煞之毒,立即由毛孔透入肌肤,循血攻心,一个时辰剧毒发作,全身僵木.七孔流血而死,普天之下,除了老婆子,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那汉子疑惑的道:“你不是金嬷嬷?” 萧不二道:“谁说老婆子不是金嬷嬷?” 那汉子道:“金嬷嬷干脆说吧,解药有何条件?” 萧不二道:“不错,老婆子就是喜欢干脆,这样吧,你领我出去,我先给你一颗解药,你领我找到七姑娘,我再给你一颗,咱们大伙儿会合,再给你一颗,领咱们到阴冰地狱,再给你一颗,跟咱们离开阴冰地狱,再给你一颗……” 那汉子道:“你这‘紫煞掌’要几颗才能生效?” 萧不二道:“问得好,老婆子一个指头,就要一粒解药,你朋友手腕上,不是有五个指印,那就要五颗解药。” 那汉子面有难色,说道:“在下不是朱教主门下,除了可以把你领出此室,旁的就一无所知,更不知阴冰地狱所在,金嬷嬷就是杀了我,在下也说不上来。” 萧不二心中一动,问道:“朋友是无名岛来的?” 那汉子道:“不是,在下原是麻衣教的人。” 萧不二道:“好吧,你先领老婆子出去再说。” 那汉子迟疑道:“你答应的解药……” 萧不二道:“老婆子答应了你,自会给你。” 那汉子道:“五颗?” 萧不二道:“出去了,先给你一颗,只要你跟老婆子走,其余四颗,自会给你的。” 那汉子道:“你老不能食言。” 萧不二道:“金嬷嬷金口说一句,算一句,那会骗你?” 那汉子道:“金嬷嬷请随在下来,只是务必先把火筒熄去,上面另有巡逻的人,一被发现,就无法脱身了。” 萧不二道:“老婆子省得。” 那汉子不再多说,纵身朝上跃起,左手一托,在左角托起一块圆形铁盖,身子一弓,钻了出去。 原来这间石室,四面俱是铁壁,就像一个方形的铁匣子,只有左上角,开着一个小洞,正好够一个人出入。 难怪方才两个人飞身而下,是从上面下来。 萧不二毫不待慢,熄了手中火筒,跟着纵起,钻出圆洞,外面依然一片黝黑,什么也看不到。 萧不二在铁板上直起身子,伸手朝上一摸,已可摸到洞顶。 那汉子和萧不二站的很近,这一瞬间,他手上忽然多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顶着萧不二肩腰,阴声道:“金嬷嬷,你可以把解药拿出来,不过在下不要一颗,识相的就连瓶子拿过来。” 萧不二低笑道:“朋友这不是狮子大开口?老婆子只答应先给你一颗。” 那汉子道:“此一对,彼一时,在下相信金嬷嬷还不想很快就死吧?” 萧不二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冷声道:“金嬷嬷大概还不知道在下手中这支东西,乃是朱教主独门炼制的七孔黄蜂针筒吧?” 萧不二哦了一声道:“那是江湖上最霸道的黑心暗器,再加上老鬼阴损透顶的化血散,双料要命的东西!” 那汉子狞笑道:“你说对了。” 萧不二道:“你干么顶着老婆子腰里?” 那汉子似乎不敢大声说话,只是低吼道:“金嬷嬷,你别在老子面前装胡羊了,要命的快把一瓶解药拿出来。” 萧不二道:“别开玩笑,咱们讲好了,出来之后,老婆子先给你一颗……” 那汉子有些不耐,阴声道:“金嬷嬷,你是不要命了?” 萧不二嘻的笑道:“你这简针,应该装上七十二支,但朱老鬼只给你装了二十一支,老实说,有七十二支,才罩得住老婆子。只有二十一支,已经罩不住了,何况这二十一支针,老婆子早已使五鬼搬运法,把毒针搬走了,你手中只是一个空筒” 那汉子怒哼道:“我不信。” 萧不二轻笑道:“这最简单了,不信,你只管按一下试试,里面还有没有针?” 那汉子听得疑信参半,冷嘿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没错,等你接过卡篁,老婆子自会给你第一颗解药。” 那汉子手握针筒,确实有些不信,在萧不二说话之际,拇指轻轻一按,只听“嚎”的一声,卡篁响了! 他针筒顶着萧不二后腰,这一按,少说已经射出七支牛毛毒针,但萧不二依然站着没动。 那汉子心头不禁有些发毛,低声道:“金嬷嬷,你没事吧?” 萧不二嘻嘻笑道:“若被七支钢针钻进腰眼里,我老婆子还会说话?” 那汉子大惊失色,颤声道:“你老真的使法术把毒针搬走了?” 萧不二道:“这还会假?你把针筒揣在怀里,老婆子不使五鬼搬运术,二十一支针会到那里去了?”随着话声,伸过手去,在那汉子执筒左腕,轻轻捏了一把,说道:“这是第一颗解药,快拿去吧。” 那汉子没想到萧不二还会给他解药,不由喜出望外,连忙伸手接过,感激的道:“多谢金嬷嬷。” 萧不二道:“不用谢了,不过现在五颗解药已经不够了。” 那汉子听得一惊,道:“怎会不够了?”” 萧不二道:“老婆子若是不会五鬼搬运法,早就死在你七孔黄蜂针之下,不给你一点惩罚,老婆子不是太好说话了么?方才摸了你一把,就得增加五颗解药,只要你乖乖的跟着老婆子,保你死不了。”接着低声问道:“你要不要打亮火筒,看看左腕,也有五个指印?” 那汉子机伶一颤,急忙拦道:“不用了,这里只要一亮火光,就会被人发现……” 萧不二心头暗暗好笑,问道:“你小子现在服贴了?” 那汉子道:“小的服你了。” 萧不二道:“好,咱们这就找七姑娘去。” 那汉子道:“你老说的七姑娘,就是边老?” 萧不二道:“不是边香主,你说还会是谁?” 话声甫落,突听前后两边,同时响起一阵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声音虽轻,但萧不二已可听出。两边来人,少说也有十几个。 而且逼近五丈之内.心头不觉暗暗一惊,这些人光凭这份轻功,身手竟然全都不弱! 声音入耳,他立即暗暗扯了那汉子一下的衣角,以“传音入密”说道:“有人来了,你可得小心应付。” 那汉子不敢出声,只是点了点头,黑暗之中,萧不二自然看不到他在点头,但只要他能应付过去就行。 据萧不二的判断,这里应该是一条甬道,如今两边都有人堵住了,自己两人就被堵在中间,说什么也无法闯得出去。 不,他不能闯,他要留在此地,先找被隔断了的凌杏仙等人,但被人家堵在中间,你就是想留下来,岂非也一样要被他们找到?” 进入甬道的人,已经齐齐站过只听响起一个阴森声音喝道:“方才是什么人在这里说话?” 原来方才萧不二和那汉子说的话,声音虽轻,已经被人发觉。 那汉子恭声道:“是在下纪胜和赵强二人。” 阴森声音又道:“不用通名报姓,你们的牌号呢?” 那汉子忙道:“同字三号、八号。” 阴森声音道:“他不会说,要你替他报数?” 萧不二恭声回道:“你老在问纪兄,他自然连在下一起报上了。” 那阴森声音又道:“你们方才在这里说些什么?” 萧不二道:“咱们在说金嬷嬷。” 阴森声音道:“金嬷嬷怎样?” 萧不二道:“那金嬷嬷武功高强,不但在下二人不是她的对手,连咱们两管什筒,都对付她不了。” 阴森声音道:“她还在下面么?” 萧不二道:“已经死了。” 阴森声音道:“如何死的?” 萧不二道:“她脾气暴躁,扑来之时,自己撞上在下刀尖。” 阴森声音哼了声,沉喝道:“冥六,他们方才是这么说么?” 冥六,那是冥字六号了。 只听一个尖细声音道:“回巡曹的话,他们方才在跟金嬷嬷要解药……” 话声未落.“哈咚”往后栽倒。 巡曹沉喝道:“冥六,你怎么了?” 冥六跌倒下去,没有作声,也没有再站起来。 巡曹怒哼一声道:“亮灯。” 话声出口,在他左右,登时亮起两点绿惨惨的灯光。 在这黝黑如墨的山腹市道之中,亮起了两盏鬼火,纵然不亮,也足可看清这四周的景物。 只见那巡曹头戴乌纱,身上穿一件长仅及膝的红袍,一张马脸,留了两撇八字胡子,看去不伦不类,十分滑稽。 敢情他就是幽冥教主来友泉手下四大阴曹了。 那巡曹目光炯炯,往地上一瞧.勃然变色,迅即抬起头来,两道眼神,朝两人笔直射来。 纪胜心头大急.一颗心几乎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只听巡曹冷冷哼道:“是你们用毒针杀死冥六的么?” 纪胜听的好不奇怪?巡曹口中的“你们两人”,是把金嬷嬷看作了“同字八号”的赵强,难道他连一个老太婆和赵强都分不出来?” 心中想着;不觉回头朝萧不二望去。 这一望,不由使他大吃一惊.金嬷嬷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赵强的衣服,脸颊上也好像抹了些灰尘,虽不太像,也有两三分相似之处,在暗淡惨绿的灯光中,确也不易分辨得出来。 就在他一瞥之际,萧不二已经连连拱手.陪笑道:“巡曹明鉴,在下两人两管针筒都已空了,那里还有毒针。” 巡曹沉声道:“你们把外商拿来.让我瞧瞧。” 两人应了声“是”双手递上针筒。 巡曹接到手中,向空接了两按.果然是两个空筒,就随手递还.一面说道:“你们可向阴总管再去领取三发毒针……” “七孔黄蜂针”一发七支,三发就是二十一支。 就在他话声甫落之际,萧不二口中忽然低“啊”一声,左手三个指头,疾快的朝巡曹胸前撮去。 这一下出手极快,巡曹也看到了.正有一点蓝芒,朝他当胸飞射过来,被萧不二三个指头撮个正着,那是一支通体发蓝,细如牛毛的钢针!从“七孔黄蜂针”筒射出来的毒针。 巡曹脸色微变,朝萧不二点点头道:“你很好!” 萧不二三个指头,还拈着那只毒针,目光斜斜瞥注了地穴一眼,凑着巡曹低低说道: “这是散针,不像从针筒打出来的,而且来势由下而上,莫非那金嬷嬷没死?” 只有金嬷嬷没死.才会从地上捡起散针,躲在地穴里暗箭伤人。 巡曹口中沉“唔”一声,刷的撒出判官笔,哼道:“好个老虔婆,你随我下去。” 纵身一跃,朝铁板圆孔中穿射而下。 萧不二口中大声应道:“在下遵命。”身形一晃,擦过纪胜身边,低低的道:“守住洞穴,不能让他们过来。”身子一缩,跟着往地穴中跳去。 纪胜直到此时,才知道这位金嬷嬷,果然神通广大,但他还是替金嬷嬷暗暗提心吊胆。 那是因为他左右两只手腕.共有十个“紫煞手”的指印,需要十颗解药,但他只服了第一颗。 再则就是幽冥教主朱友泉手下四大阴曹,都是昔年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黑道巨臂。因积案太多,既被官府追缉,又不容于江湖白道,才投到朱友泉教下来的,武功之高,不在八大鬼徒之下。 金嬷嬷跟他下去,自然不怀好意,只不知能否得手,十几名鬼卒,没有巡曹的命令.依然凛立不动,没有跟着过来。 纪胜站在铁板圆洞边上,暗暗吁了口气,最使他耽心的,地穴下面,黝黑如墨,巡曹和金嬷嬷两人下去之后,看不到动静,也听不到声音,但他知道,金嬷嬷跟下去,必有行动,两个人也一定有一个倒下去的。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时光,才见一个人影从圆洞中窜了上来,等他站定,赫然是个头戴乌纱,身穿半截红袍的巡曹! 纪胜暗暗一惊,迅速忖道:“完了,金嬷嬷假扮赵强,没跟上来,一定死在巡曹手下了,自己还差九颗解药,这该怎么办?” 巡曹才一落到铁板,立即阴森的道:“本座已命同八在下面留守,同三,你随本座来。” “同三”,同字三号,就是纪胜的牌号.幽冥洞府不用姓名,均以牌号呼唤。 纪胜听得一怔,心想:“金嬷嬷跟他下去,不可能不动手,既然动手,两个人就总有一个倒下去的,巡曹出来了,金嬷嬷就非死即伤,不可能真会在地穴下面留守。” 但细听巡曹话声,那股半死不活的阴森味儿,明明就是巡曹,决不是尖沙喉咙的金嬷嬷改扮的。心头但觉疑窦重重.连忙躬身应了声“是”。 巡曹话声一落,就耸着肩膀,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 纪胜不敢多说,只好紧随他身后而行。 巡曹一走.两个手持惨绿灯笼的鬼卒,立即跟了过来。 走在这样黝黑的山腹中,有这两盏鬼火般灯笼,已可照到周围五六尺的地面。 你莫看巡首走起路来,蹩着八字脚,大摇大摆,一股大而化之的模样。其实他两颗小眼珠,精芒如电,随着他一摇一摆之势,在地面铁板上,不住的溜来溜去,好像在搜索什么。 南道前后两头站着有十几名黑衣鬼卒,也跟着移动,前面的八九个人,一言不发,随后跟进。 他们中间,永远保持着三四丈距离,正好两头堵住,留出中间一段。敢情这是他们进行搜索的阵式,因此就不用巡曹吩咐。 这样走了一段路,巡曹脚下一停,前后两头的鬼卒,也立即随着停下。 纪胜目光一注,才发现巡曹脚边不远的地面上,正有一块圆形铁板,敢情又到了一处地穴。 果然巡曹伸手从一名鬼卒手中取过灯笼,俯腰解开圆形铁板,打着灯笼,探首往下看了一阵。然后直起腰来,吩咐道:“你们站着别动,本座下去瞧瞧。” 说完,手提灯笼,朝地穴中跳了下去。 纪胜和两名鬼卒,只得站着等候,过了约模盏茶光景,巡曹穿穴而上,伸手朝后面八九名黑衣鬼卒一招手道:“你们过来。” 八九名鬼卒一个个手持鬼头刀,一言不发,疾快的奔了过来。 巡曹伸手朝地穴一指,阴森的道:“你们随本座下去.务必把他们通通擒下,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鬼卒齐声应道:“小的遵命。” 巡曹没再说话,当先朝圆洞中跳了下去。 九名鬼卒那敢怠慢,一个接一个跟着往下跳去。 纪胜心中暗想:“敢情巡曹方才一个人下去,吃了亏,才上来招呼鬼卒下去厮杀。” 侧耳细听,又听不到地穴中厮杀的声音。 他此时耽心的是自己身上,中了金嬷嬷“紫煞掌”奇毒,但前面还有十来名鬼卒站着不动,又不敢逃走。 心中只是盘算,等巡曹上来,他们一路巡逻过去了,自己就能抽空回到方才的地穴中去找金嬷嬷尸体,解药定然还留在他身上。好在方才已经服下一颗解药,暂时还不碍事,只好耐心等待。 这样又过了一阵,只见巡曹率同九名黑衣鬼卒,押着三个人上来。 麻衣教在洛阳潜伏,这三个人纪胜自然全都认识,那是丁捷侯、金和尚、楚福,他们全被点了穴道,四肢动弹不得。 巡曹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去。” 九名鬼卒,押着三个囚犯,一齐退下。 巡曹已把手中灯笼,交给身边一名鬼卒,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行去。 纪胜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道:“巡曹,在下没事了吧?” 巡曹看了他一眼,冷森的道:“本座奉命拿人来的,三处地穴,还有一处没有巡逻,你还得随本座同去。”话声一落.忽然压低了声音,尖细的道:“你不要解药了?还有九颗,就在我身上。” 纪胜听得大惊,这不是金嬷嬷的声音?难道眼前这位巡曹.会是金嬷嬷乔装的?他直瞪双目,几乎不敢相信.惊喜的道:“你……” 巡曹耸着双肩,阴森的道:“同三,你不许多言,随本座走。” 天!这明明是巡曹的声音! 纪胜心头骇异不止,暗道:“莫非自己方才听错了?” 巡曹没再理他,在两盏惨绿鬼火灯笼引导之下,继续朝用道中走去。但走没多远,又停下来了,不用瞧.准是已经到了第三个地穴圆洞了。 巡曹脚下一停。回头喝道:“左十三。” 原来他是左巡曹,“左十三”者?左巡曹手下第十三号也。 只见后面一名鬼卒躬身应道:“属下在。” 巡曹伸手指指地穴.吩咐道:“你下去看看,这里有多少人?” 那鬼卒答应一声:“属下遵命。”急步趋出。正待去揭铁板。 巡曹沉声道:“带着灯笼下去。” 巡曹身边一名鬼卒立即把手中灯笼递了过去。 那鬼卒接过灯笼,揭起铁板,飞身而下。 他下去没有多大功夫,朝巡曹躬躬身道:“回巡曹,下面一共有三个人,武功全都不弱,属下一下去,就遭到他们围攻,几乎无法招架……” 巡曹一挥手道:“退下去。” 那鬼卒又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巡曹目光一抬,朝前面站着的九名鬼卒招招手道:“方才他们已经擒上来三个人.这回该你们随本座下去拿人了。” 前面九名鬼卒,一齐应道:“属下得令。”飞快的奔了过去。 巡曹从身边鬼卒手中,接过灯笼,当先从地穴中跃下,九名鬼卒相继而下。 和上回一样,下去了不过盏茶工夫.巡曹已率同鬼卒回了上来,也同样的扣上了三个囚犯。他似是十分得意.耸耸双肩,挥挥手道:“你们把这三人交给后队收押.继续巡逻下去。 前面的九名鬼卒.躬身应“是”,把擒上来的三个囚犯.交给后面九名鬼卒收押。 前面九名鬼卒,手抱鬼头刀,分作左右两行,沿着甬道.在前开道。后面九名鬼卒同样手抱鬼头刀.抑着六名囚犯,在后押队。 巡曾趾高气扬,由两名掌着惨绿鬼火灯笼.一左一右引导前行。 纪胜跟在巡曹老爷身后,几乎要想仆口,话到嘴边,都忍了下去,心头这份焦急,当真不可言喻。 就在他无计脱身,心头焦灼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解药就在这瘟官身上,你跟他去,没错。” 这是金嬷嬷的声音! 纪胜听得出来.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回头瞧去,前后一丈,都是鬼卒,中间只有巡曹,两个掌灯的和自己四人,这金嬷嬷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再者,巡曹如果不把金嬷嬷杀死,金嬷嬷身上的一瓶解药,不会被他搜来,只有杀了金嬷嬷,解药才会落到他手里。但金嬷嬷若是被杀死了,哪里还会和自己说话?想到这里,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暗道:“莫非有鬼?” 一想到鬼.更觉阴风惨惨.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也难怪,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窟里,眼睛看到的就是惨绿灯火,幢幢鬼影,不想还好,这一想到鬼,任你纪胜昔年在黑道上,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巨寇,也会毛骨悚然,好像金嬷嬷就站在面前一般。 只这么一阵工夫,山腹甬道,已到尽头,前面忽然开朗,好像到了一处宽广的广场之上。 前面鬼卒没有巡曹的命令,自然继续朝前搜索前进。 但就在此时,突听前面有人大声喝道:“站住。”随着话声,黑暗中像幽灵般闪出一簇黑影——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二章 诛妖复仇 巡曹目光如鼠,双肩耸动.探首朝前喝道:“什么人,吃吃喝喝,敢挡本座的道?” “哈哈、左老哥,你大概又喝了几口孟婆汤,不在你的地方兜风,却闯到兄弟这里来了,还说兄弟挡了你的道?” 这人声音洪亮,随着话声,从幢幢黑影中,走出一个高大人影! 只见他同样头戴乌纱,身穿长仅及股的半截红袍.生得浓眉大眼,连鬓长须,活像阎王面前的判官! 纪胜忙道:“右巡曹到了。” 巡曹口中一阵嘿嘿干笑,拱拱手道:“原来是右老哥。” 高大的右巡曹双目炯炯,大笑道:“瞧你真的喝醉了,居然连我老贺都叫作了右老哥起来。” 原来他姓贺! 左巡曹瞪着眼,哼道:“你可以叫我老左,我不能叫你老右?” 右巡曹大笑道:“你老哥本来姓左,但兄弟可不姓右。” 左巡曹心中暗道:“原来自己姓左。” 但他依然哼道:“兄弟不管这些。” 右巡曹道:“好,好,你叫,你叫,唔,你老哥这时率领大队人马,这是做什么来的?” 左巡曹翻着眼睛,阴笑道:“你想兄弟会有什么事?” 右巡曹道:“那是找兄弟有事?” 左巡曹道:“正是。” 右巡曹诧异的道:“你没把关在铁笼里的人放上刀山去?” 原来那铁闸,他们叫做“铁笼”,还可以把人放上刀山去。 左巡曹微微摇头道:“没有,教主传下令来,这些人都要活捉的。”他忽然凑上一步,低声笑道:“兄弟是来跟老哥打个商量。” 右巡曹奇道:“左老哥跟兄弟商什么量?” 左巡曹压低声音道:“兄弟是跟老哥讨救兵来的。” 右巡曹目光一注,问道:“很棘手吗?” 左巡曹道:“岂只棘手,简直厉害,兄弟差点把一条老命,送在铁笼里。” 右巡曹道:“左老哥怎的没向教主报告?” 左巡曹耸耸肩道:“你老哥真是事不关己,兄弟连一点底子都没摸清楚,就能往上报?” 右巡曹道:“凭你左老哥的能耐,连这些人武功路数都没看得出来?” 左巡曹摇摇头道:“一个闸里,囚禁了十几个人,兄弟刚一下去,就遭他们攻击围攻,你能看出他们鬼路数来?” 右巡曹道:“左老哥是要兄弟帮你去拿人?” 左巡曹道:“那倒不用。” 右巡曹道:“那你要兄弟帮什么忙。” 左巡曹笑道:“咱们老弟兄一向合作的很好,兄弟之意,是兄弟动手之时,请老哥去作个壁上观。” 右巡曹道:“查看他们武功路数。” 左巡曹喜道:“正是,正是,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查出他们一点路数,兄弟报上去.也不会显得太难堪了。” 右巡曹点点头道:“好,兄弟这就和老哥去一趟。”一面朝身后鬼卒吩咐道:“右一,本座去去就来.你要他们小心防守。” 领头一名鬼卒躬身道:“属下遵命。‘” 右巡曹道:“走,人在第几个闸坐?” 左巡曹道:“第二、第二个闸里都有人.但第二闸禁的几个,武功较高,如有你老哥帮忙,合咱们二人之力,大概可以罩得住了。” 右巡曹大笑道:“左老哥方才不是说不用兄弟帮你拿人么?” 左巡曹讪讪一笑道:“能把他们拿下来,就不用惊动教主,自是最好不过,真要拿不十,那就只好请求教主另派高手协助,只是如此一来,你我兄弟脸上,都不好看。” 右巡曹笑道:“好吧,兄弟就劝你拿人去。” 左巡曹连连打拱,低笑道:“兄弟这里谢了。”接着朝身后挥挥手道:“回去。” 他一声令下,前后鬼卒.立即往后转过身去,队形随着一变,本来押后的走在前面开路,本来前面开路的押后,往原路行去。 左巡曹陪同右巡曹,依然走在中间,由两名打灯的鬼卒前导。 纪胜依然紧跟在两位巡曹老爷的身后,心中只是暗暗纳罕忖道:“两个闸里的人,已经全擒上来了,还去拿什么人?他真有些弄不清左巡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走了一段路,左巡曹忽然笑了笑:“不知你右老哥和兄弟二人,能不能把他们拿下?” 右巡曹还当他拿人心切,笑道:“左老哥怎么患失患得起来,咱们拿得下就拿,拿不下,报请教主另派高手协助,不就结了?” 左巡曹脚下一停,摇摇头道:“兄弟是怕你右老哥阵上失风,损了一世英名。” 右巡曹听得不禁有气,暗道:“我是帮你的忙来的,你倒说起风凉话来了。”一面嘿然道:“左老哥这话什么意思?” 左巡曹耸耸肩,嘻的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 右巡曹道:“你是说怕兄弟不是他们的对手么?” 左巡曹傻笑道:“正是,正是,你老哥可想试试?” 右巡曹道:“试什么?” 右巡曹道:“兄弟已经擒到了六个囚犯,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兄弟之意,就是放他们出来,给你老哥喂上几招。” 他要把擒下的人放出来给右巡曹喂几招,当真异想天开? 右巡曹哼道:“你要他们伸量兄弟?” 左巡曹嘻嘻笑道:“不,兄弟是让老哥伸量伸量他们的路子?” 他伸手朝南道前后指了指,又道:“前后都有兄弟手下把守,你老哥只管放心,想逃也逃不走的。” 他的意思当然是说三个囚犯,但听来就有些像右巡曾要逃了。 右巡曹前后一看,这可好,当真两头全有人堵着,心中不觉有气,怒哼道:“看来你左老哥存心跟兄弟过不去。” 左巡曹一阵呷呷尖笑,说道:“岂敢,岂敢,兄弟这样做,只是各为其主而已!” 这笑声,听得站在身后的纪胜惊然一惊.睁大双目,朝左巡曹直楞! 右巡曹也自听出笑声不对,转过脸来,一双好烟眼神,注视着左巡曹,骇异的道:“你不是左长生?” 左巡曹耸耸肩,道:“你看兄弟是不是左长生?” 右巡曹也给弄糊涂了.眼前明明就是左巡曹,就是烧了灰.他也不会认错.不觉摇摇头道:“兄弟听你方才笑声有异。” 左巡曹又是一阵呷呷尖笑,伸伸喉咙.说道:”大概兄弟喉咙有些毛病。” 笑声尖得刺耳,有些像夜枭,但等他说话,就并不如此,这阴沉声音,分明又是左巡曹的声音。 一个人居然会有两种声音,不是喉咙出了毛病,还是什么?右巡曹倒也不疑有他.但就在他转过身去.不由蓦地一惊! 原来在他跟左巡曹说话之际,不知何时,已有几个人,悄无声息的欺到自己身后.相距数尺! 右巡曹也是久经大敌之人,连人家欺近身后.都会一无所觉,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脚下轻蹬,猛地往后暴退,口中沉喝道:“左长生,他们是什么人?” 左巡曹望着他面露诡笑,说道:“兄弟方才不是告诉你了,他们就是兄弟擒来的六个囚犯呀!”” 右巡曹心头又急又怒,但他确也了得,耳中听说有六个囚犯.目光一瞥,只看到了五个.心中立时发觉不对! 这少了一个不用说已经掩到了自己身后.心念闪电一动.正待朝横里闪开!猛听到“蓬”的一声.右肩已被人家一掌击中,把他打出文外,贯落地面! 右巡曹跌的眼前金星直冒,一仆即起,一言不发,直往来路冲去。 他已经发觉有变,是以想突围而出,哪知他只冲了四五步路,眼前人影一闪,只听一个娇脆女子的声音叱道:“回去。” 呼的一掌,迎面击来! 右巡曹但觉这人明明是个鬼卒,但竟然会是女人,既是女人,他心头不觉一宽,欺身直上,左手挥出一掌,迎击过去。凭他的功力,一个女人岂能拦得住他?又是“啪”的一声,右巡曹但觉左臂剧痛如折! 连人家面貌都没有看清,大叫一声,再也站不住脚,登登的连退三步,咬牙一哼,右手迅快往腰间摸去。 原来他连中两掌,都是仓猝应敌,连取兵刀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此刻才伸手去取兵刃。 但这一摸,腰间竟然空空如也,自己扣在腰上的软鞭,也不见了! 只听左巡曹嘻嘻一笑道:“有老哥,你可是找兵器么?软鞭在兄弟这里。” 右巡曹举眼看去,果见左巡曹手上,掂着自己那支软鞭,耸起双肩朝自己傻笑,心头不禁怒火狂炽,目皆欲裂,厉喝道:“左长生,你勾结外人,大概活的不耐烦了。” 左巡曹呷呷笑道:“咱们老兄弟,别伤了和气,你只要把身上行头脱下来,兄弟保证你没事。” 右巡曹怒吼一声,双手箕张,纵身朝左巡曹扑来。 左巡曹嘻的笑道:“右老哥,你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兄弟只想暂借一用。” 右巡曹这一扑,势劲力猛,眼看左巡曹只顾说话,不避不让,心头暗喜:“你真该死!” 十只钢钩般的手指,朝左巡曹顶门直抓而下! 就在快要触到他头上乌纱.左巡曹忽然不见,右巡曹扑攫而来,原是爪先身后。双脚还未落地.突觉脚上一绊,那还收得住势,身不由己的往地上扑跌下去。他心知上了左巡曹的当,身子在跌下之际,猛地就在地上一滚.滚出数尺。 这一瞬间,就有三四条人影倏然数来,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喝道:“擒活的。” 声音入耳,人影一闪而至.快如电光石火,忽地一指点到。 这一指又快又准,人影乍进即退.右巡曹穴道受制.再也爬不起来,瞪着双颗眼珠.骨碌碌乱转.色厉内在.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左巡曹笑嘻的走了过来.低喝道:“右老哥,识相一点.方才保住你性命的,就是武林盟岳夫人,你明白了么?” 右巡曹望了那瘦子黑衣鬼卒一眼.问道:“你们要我怎样?” 左巡曹道:“只要老哥肯和咱们合作,武林盟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右巡曹道:“要兄弟如何合作法了?” 左巡曹笑了笑道:“容易得很,你老哥带咱们到阴冰地狱去。” 右巡曹疑惑的道:“你不是左长生?” 左巡曹道:“如何不是?” 右巡曹道:“老哥扮的极像,但决非左长生。” 左巡曹耸耸肩,低笑道:“就算不是吧!” 右巡曹道:“阴冰地狱,就在前面鬼门关之内。” 左巡曹道:“你答应合作了。” 右巡曹摇摇头道:“就是兄弟答应了,也进不去。” 左巡曹道:“如何进不去?” 右巡曹道:“进入鬼门关,须有教主鬼牒。” 左巡曹道:“咱们给他来个硬闯。” 右巡曹依然摇摇头道:“这希望不大。” 左巡曹道:“咱们不妨前去试试。” 右巡曹目光一抬,点头道:“兄弟蒙夫人不杀之恩,自当效劳。” 那假扮黑衣鬼卒的,正是凌杏仙,左手虚空一拂,道:“你起来。” 右巡曹但觉身上如轻风一拂,穴道顿解,心头止不住暗暗惊骇,忖道:“听她说话口音,声音娇美,年事定然不大,但凭她这凌空一拂,就解开自己身上穴道,这一手功夫,自己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心念转动,立即一跃而起,肃然改容,朝凌杏仙双手抱拳,说道:“属下衷心诚服,追随夫人,决无二心。” 左巡曹手中递过软鞭,说道:“这是你老哥的兵刃。” 右巡曹接到手中,依然在腰间围好,说道:“咱们走。” 这回由左巡曹和右巡曹两人走在前面,十八名鬼卒依然押着六名囚犯,紧跟两人身后而行。 左巡曹低声道:“老哥对鬼门关内情形,是否熟悉?” 右巡曹微微摇头道:“兄弟也不太清楚,鬼门关内,是由胡关主坐镇,非有教主鬼牒,不准入内。” 左巡曹问道:“胡关主?” 右巡曹道:“他叫胡兆良。” 左巡曹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昔年人称黑山猫的胡兆良,他原来没死。” 右巡曹道:“老哥和他认识?” 左巡曹道:“不算太熟。”接着问道:“你们四大阴曹,还有一个是谁?” 右巡曹道:“阴世总管阴千里。” 左巡曹道:“这老鬼也没死。” 右巡曹感慨的道:“咱们投奔到教主手下,已有七八年没见天日了。” 说话之时,已经回到一片宽广的广一场前面。 右巡曹伸手一指道:“前面就是鬼门关,咱们左右巡曹,就以此为界,左边由左兄负责,右边是兄弟的巡区。” 左巡曹举目望去,前面黑越越的,什么也看不到,不觉压低声音.问道:“鬼门关想来有一道门户了?” 右巡曹道:“这里有一道天然大石壁,门户不在壁上,不到近前,不易看得出来。” 两人又走了十来丈远近,果见一堵黑色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右巡曹脚下一停.低声说道:“兄弟叫开门,咱们就得相机行事,出手要快,若是被他们闭上关门,就休想再进得去了。” 左巡曹耸耸肩,轻笑道:“兄弟省得。” 右巡曹跨上一步,正待伸手朝石壁上一个小钢环拉去。 左巡曹忽然伸手一拦.说道:“右兄且慢。” 右巡营一怔道:“老哥还怕兄弟耍花样么?” 右巡曹道:“那倒不是,兄弟适才想到了一件事?” 凑过头去,俯耳低低说了两句。 右巡曹点点头。 右巡曹朝跟在身后的纪胜道:“同三,上去叫门。” 纪胜慌忙躬身应“是”。 左巡曹咀皮微动,以“传音入密”朝他叮嘱了几句。 右巡曹道:“上去拉动铜环,先一,再二,再三,不可错了。” 纪胜道:“属下记下了。”举步走到壁前,依照右巡曹说的数字,拉动铜环。 只听石壁上“笃”的一声,打开一个小圆洞,接着露出一颗毛茸的脑袋,阴阳怪气的问道:“是什么人?” 纪胜道:“兄弟同三。” 那人又道:“有什么事?” 纪胜道:“快去通报关主.左右巡曹来了。” 那人冷冷的朝纪胜身后.望了一眼.哼道:“我问事.不问人,有什么事?” 纪胜道:“左右巡曹会同押重要人犯至此,请关主出关点收。” 那人道:“等一等。” 又是一笃”的一声,阖上了小孔。 左巡曹细看壁间并无门户痕迹,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知他们如何出入的?” 右巡曹低低说道:“等会老哥可得小心应付。” 左巡曹嘻的笑道:“这个不劳老哥费神,兄弟自会应付。” 右巡曹凝重的道:“胡兆良手底下可不含糊。” 左巡曹道:“兄弟自有道理。” 不多一会,但听地底响起阵辘辘转动之声,接着但见石壁下丈许方圆的一块地面.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大洞。 左巡曹心中暗想:“我道避间毫无门户迹象,他们是如何出入的?原来这地底铺着一方大铁板,这等机关,真是笨到家了。” 就在他思忖之际,地洞中已有人拾级而上,首先是两个皋隶打扮的人,手执两盏绿惨惨的灯光。接着走出一个满脸短泛的黑袍人来,他身后紧跟着四名黑色或装汉子。 这黑袍人不用说就是关主胡兆良了。只要看他那副尊容,就有些像山猫! 胡关主登上平地.立即双拳一地.尖产笑道:“怎么?二位老哥会同办案,亲自押送,倒是少有的事.送来的是何等样人?” 左巡曹阴沉一笑道:“胡兄果然料事如神.这几个人是教主亲自交代.要兄弟两人押送来的。” 胡关主道:“是几个什么人?” 右巡曹道:“据说武林盟的几个护法,方才前面若不是有岛上来的申令主在场,连教主都差点吃了人亏。” 胡关主望望被鬼卒押着的六人.说道:“有这么厉害?”接着问道:“教主可曾吩咐,把他们送到哪里收押?” 左巡曹道:“教主说了,可把他们送入阴冰地狱。” 胡关主点头道:“好,把他们押过来。” 左巡曹向后挥了挥手.道:“你们把人犯押过去,交与胡关主点收。” 六名鬼卒应了声“是”,手执鬼头刀,推着六个囚犯,走了过去。 胡关主也朝身后四个劲装汉子吩咐道:“你们把人犯收下了。” 左巡曹道:“胡兄,教主还有一件紧急命令,要兄弟转达。” 胡关主道:“教主有何命令,左兄请说。” 左巡曹凑上一步,低声道:“此事十分机密,此地不便多说,咱们到胡兄关上说去。” 胡关主道:“左兄怎地忘了,没有教主鬼牒,任何人不能入关,左兄这里说也是一样。” 左巡曹脸色一沉,微哼道:“兄弟就是奉教主之命来的,莫非胡兄还不信?” 右巡曹接口道:“方才教主确曾面谕左兄,转达胡兄……” 胡关主疑信参半,望望右巡曹,沉吟道:“这个……” 他回头之际,瞥见自己四个手下,木立不动,心知有变,突觉背后“灵台穴”上一麻! 左巡曹大笑道:“胡兄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教主的密令,好,咱们进去再作详谈。” 左手一把挽住胡关主,举步往地下石阶走去。 右巡曹眼看得手,也跟着笑道:“兄弟还是第一遭入关,胡兄可得好好招待。”相偕拾级而下。 身后十八名鬼卒、六个囚犯,早已把胡关主手下一齐制住,立即紧跟着走了下来。 这地道石级,足有一丈来宽,倒是十分平整。 左巡曹、右巡曹挟持着胡关主走了十来级。 忽见右首石壁间一道小门中,闪出一个长发黑衣人,迎着三人躬躬身道:“关主可要闭关……” 话声方落,一道人影已经到了面前,飞快的点出一指。 这出手之人,正是左巡曹手下一名鬼卒,也不知道他是谁? 黑衣人连吭也没吭一声,往后就倒。 右巡曹几乎连这人如何出手,都没看得清楚.心头暗暗震惊,忖道:“看来武林盟果然高手如云。” 左巡曹吩咐道:“同三.这关口由你去接替。” 纪胜为难道:“属F不知关门如何启闭之法?” 左巡曹低笑道:“这是最笨的机关了,里面有一个铁辘辘(绞盘),你只要倒转过来,铁板自然合拢,你好好上去守着,等咱们办完正事.我自会给你解药。” 纪胜道:“在下遵命。只是你老不是金嬷嬷?” 左巡曹笑道:“自然不是,嘻嘻,我这身份,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但你只要认定我左巡曹要解药就是了。” 话声一落,朝纪胜嘴皮做动.说了一阵。 纪胜连连点头.躬身应“是”.飞步朝右首一道小门中闪了进去。 石级继续往下,差不多走了百来级之多,石级尽头,豁然开朗,已经到了一座宽敞的石室。 这石室中间设着一张长案,案上还放着笔砚等物,左右两旁,放着两排兵刃架.和几件刑具。倒像是进入了衙门大堂,敢情这里是胡关主平日“升堂”理事之处了。 左巡曹挟着胡关主。走到案前,把他往地上一放,直起腰,吁了口气道:“胡老哥就在这里歇息吧,兄弟拖着你,这段路,可真有些吃不消。” 他握着拳头,槌槌背脊,朝凌杏仙躬身笑道:“这里只有一把椅子,夫人请升堂吧!” 凌杏仙一身鬼卒打扮,摇摇头道:“我不累。”她伸手朝胡关主一指,问道:“萧护法,此人如何处置?” 原来左巡曹就是萧不二乔装的,难怪他时常耸着肩膀。 左巡曹笑道:“胡兆良外号黑山猫,是个直性子的人,小老儿的意思,先解开穴道,看他愿不愿意投效武林盟,能用则用,不能用就不用留了。” 凌杏仙道:“萧护法说的是,一切由你作主好了。” 左巡曹耸耸肩,回头道:“杜老哥有何高见?” 杜景康道:“现在你是巡曹,兄弟只是一名鬼卒,自然全听你的了。” 唐绳武道:“老丈,咱们现在不用再扮鬼卒了吧?” 左巡曹道:“小哥莫要脱,咱们还得扮演下去。” 唐绳武道:“咱们已把胡关主拿下,现在行迹都抖了出来,还扮鬼卒作甚?” 左巡曹低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小哥待会自会知道。” 唐绳武朝沈紫贵问道:“沈前辈知不知道?” 沈紫贵摇摇头道:“他一生鬼计多端,兄弟也猜不出来。” 丁捷侯道:“萧老哥游戏风尘,计智百出,兄弟实在钦佩得很。” 杜景康大笑道:“萧老哥,这回你该高兴了,还有人钦佩你呢!” 左巡曹耸耸肩道:“兄弟不想再和你们穷磨菇下去,咱们得办正事呢。”走到胡关主身边,举手一掌,推开他身上穴道,嘻的笑道:“胡关主,咱们都是武林盟的人,你大概都听清楚了?”胡关主方才穴道受制,但萧不二和凌杏仙说的话,他可全听到了,此刻穴道一解,舒展了一下手脚,缓缓站起,道:“你解开我穴道,不怕兄弟逃走么?” 左巡曹低笑道:“胡不良,你有本领逃,只管逃走,在兄弟看来,你能跑得出两步,已经算不错了。” 胡关主听他叫自己胡不良,不觉双目一睁,瞧着左巡曹道:“阁下何人?” 左巡曹道:“你想我会是谁?” 胡关主道:“阁下莫非是萧不二萧老哥么?” 左巡曹大笑道:“看来胡关主记忆真还不错,十年前,咱们好像在河套李家盘桓过两天,兄弟曾说过:“你胡老哥若是改个名儿,叫胡不良,和我萧不二,就是弟兄’,胡老哥哥还记得?” 胡关主点头道:“不错,所以你叫出胡不良来,兄弟就一定猜到是老哥了。” 左巡曹嘻嘻一笑道:“胡老哥打算如何?” 胡关主道:“咱们是老弟兄了,你看兄弟怎么办吧?” 左巡曹朝右巡曹一指道:“贺老哥已答应加入咱们武林盟,你老哥肯听兄弟相劝.弃暗投明,自是最好。” 胡关主道:“武林盟?兄弟怎的从未听说过?” 左巡曹道:“武林盟最近才告成立,它是联合江湖各大门派,和武林正义人物,一致对抗武林公敌无名岛的大结合。” 胡关主道:“那么老哥等人,来此何事?” 左巡曹道:“朱友泉已成了无名岛的附庸,替无名岛为虎作伥,在河南地面,诛杀异己,收罗黑道人物,咱们是救人来的。” 胡关主道:“你们有人被囚在鬼门关么?” 左巡曹道:“兄弟一位老友小鲁班司马长弘,黑石岛门下丁灵,本盟总护法女弟子梁秀芬,洛阳小孟尝楚嵩生,全被囚在阴冰地狱之中。” 胡关主道:“阴冰地狱,确实囚禁着几个人,至于他们是谁,兄弟就不知道了,因为送到兄弟这里来之前,阴总管已经替他们编了号码,不知姓名。” 突听壁间响起清脆的铃声,“叮,叮叮,叮叮叮!” 左巡曹面有喜色,说道:“果然来了。” 胡关主奇道:“来的是谁?” 话声甫落,但见纪胜飞奔而下,朝左巡曹拱拱手道:“朱教主陪同申令主已到关下,要关主出去迎接。” 胡关主听的一怔,道:“会是教主?” 左巡曹道:“胡兄快出去迎接,只是莫露了口风。”一面朝纪胜挥挥手道:“快去开关。” 纪胜领命,回身朝石级上奔去。 胡关主势成骑虎,只得点点头道:“萧老哥,要兄弟如何应付?” 左巡曹道:“胡兄把他们接进来就好,旁的不用管了。”一面朝凌杏仙道:“有申惜娇同行,旁人不易对付,只怕要夫人亲自出去,以防万一。” 凌杏仙道:“好,我随胡关主出去好了。” 左巡曹又道:“还有沈兄、丁兄、和唐小哥三位,也一齐扮作胡兄手下,跟胡兄出去,若非被申惜娇瞧出破绽,最好莫动声色,把他们接到里面来再行动手。” 沈紫贵道:“兄弟省得。” 左巡曹道:“胡兄快去。” 胡关主只得率同凌杏仙等四人,朝上行去。 左巡曹匆匆忙忙的要其余的人一齐藏好。然后熄去灯笼。 关门缓缓启开,胡关主由两名鬼卒执灯前导,两名鬼卒一左一右紧随身后,登上石级。 只见邙山鬼叟和一个白脸无须的青衫文士站在关前,身后只随两名鬼徒,垂手而立。 胡关主赶紧趋上一步,拱手道:“属下胡兆良见过教主。” 胡关主虽没见过申惜娇,但九尾天狐的大名,可早就知道,连忙又朝申惜娇抱抱拳道: “见过申令主。” 申惜娇神情侣傲,只朝他哼了一声。 胡关主心中暗暗恼怒,忖道:“妖妇好大的架子。” 邙山鬼叟问道:“胡关主,关上可有什么事么?” 胡关主道:“回教主,方才左巡曹送来了六名囚犯。” 邙山鬼叟奇道:“左长生送来的是什么人?” 胡关主道:“六名囚犯,都已编了号,属下照编号收押,不知他们是谁?” 邙山鬼叟道:“你把他们收押何处?” 胡关主道:“属下依照阴总管编的字号,收押到阴冰地狱去了。” 邙山鬼叟突然神色一变,急道:“不对!” 胡关主心头一惊,暗暗凝功戒备,一面故意惶恐的道:“属下不知哪里不对了?” 邙山鬼叟双目绿芒连闪.沉声道:“阴总管并未向老夫报告,此事只怕有诈!” 胡关主脸上流露出惊异之色.说道:“诈在哪里,属下怎会看不出来?” 邙山鬼叟一挥手道:“快在前面领路,老夫要亲自前去瞧瞧,迟恐生变。” 胡关主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心头更是吃惊,说道:“教主是说这六个囚犯会起变么?” 邙山鬼叟道:“此时无暇多说,咱们进去再说。” 胡关主连连应“是”,躬躬身道:“教主请。” 邙山鬼叟转身朝申惜娇抬抬手道:“申令主请先。” 申惜娇也不客气,昂然走在前面,拾级而下,两名鬼卒连忙手提灯笼,抢在前面领路。 邙山鬼叟随紧她身后,胡关主和两名手下则随在邙山鬼叟身后。 大家走下石级,身后一阵轻震,铁板已经关起,恢复了原状。 申惜娇走在前面,正行之间,忽听耳边有人细笑道:“狐狸进洞来了!” 申惜娇听得一怔,喝道:“说话的是什么人?” 邙山鬼叟奇道:“没人说话。” 申惜娇道:“好像有人以千里传音,在我耳边说话。” 接着又有一个人细声道:“奇怪她怎么会有九条尾巴?” 又另一个人道:“天狐咯!” 接着又有一人冷笑道:“什么天狐,只是一只骚狐狸精罢了!” 申惜娇越听越气,举目四顾,这条石级中,除了自己几个人,别无他人,但在自己耳边说话的,竟有四五个人之多,心中不禁大感惊凛! 她哪里知道这四五个人的口音,却都是萧不二一个人所发。 他躲在操纵室里(在石级右首)等申惜娇走下几级石级,他就悄悄探出头去,学着四五个人的口音,以“传音”之术.送到申惜娇耳中,先给她来个莫测高深的“攻心战”! 申惜娇果然中了他的狡计.双目寒光飞闪,只是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山腹深处,两边都是石壁,不知这四五个人的话声,究竟从何处传来的?但仔细谛听,话声又寂然不可再闻,好像那一阵交谈.只是随风传来的一般! 申惜娇可不是等闲之辈.她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有人以“千里传音”把话声送到自己耳中、当然不可能会听错。 莫非方才这一阵话音,是有人从外面传来的?此人能练音成丝,透石穿山,这份功力,那就非同小可! 萧不二这一着,果然有效.直把一代妖姬的九尾天狐申惜娇捉弄得疑神疑鬼,心神不定! 百来级石级,不大工夫,便已走完。 邙山鬼叟陪同申惜娇刚一跨下石阶,只听右侧黑暗之中,啊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 “属下贺志清参见教主。” 邙山鬼叟听的一怔,举目瞧去,黑暗之中,果见纱帽红袍的右巡曹贺志清率同四名鬼卒.肃立右侧。 邙山鬼叟脸色阴沉.问道:“贺巡曹,你来此作甚?” 右巡曹躬躬身道:“属下押解囚犯来的。”” 就在此进,只听左侧有人喊道:“还有属下。” 那是左巡曹左长生的声音! 邙山鬼叟循声望去,左侧也一排站着四名鬼卒,只是没有领头的人,但此时从后洞跟跄踉跄的奔出一个人来! 这人头戴乌纱帽,身穿半截大红袍,两手提着裤子,连连躬身道:“该死,该死,教主来了,属下却去出恭,恭出了一半,教主已经下来了,属下只得忍着些恭,赶来参见教主。”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变成“该死教主”,“恭出了一半教主”,叫人听得好不滑稽! 邙山鬼叟一双绿阴阴的目光,目盯着他,阴声道:“左长生。” 左巡曹慌忙应道:“是,教主。” 左长生就是教主。 邙山鬼叟道:“你做什么来的?” 左巡曹这一阵工夫,才算把裤带结好,拍拍红袍下袍,谄笑道:“属下是押解囚犯来的。” 邙山鬼叟冷冷一哼道:“鬼门关乃是本教禁地,未奉老夫鬼牒,不准擅入,你们是奉何人之命来的?” 左巡曹听的一呆,望望右巡曹,说道:“这就奇了,属下和贺兄押解六名囚犯,是教主亲自交待的事,前后不过顿饭工夫,教主怎地忘了?” 右巡曹接口道:“是,是,教主亲自交代属下,这六名囚犯,非同小可,要属下会同左巡曹,押解来此。” 邙山鬼叟怒声道:“你们都活见鬼了,老夫几时交代你们押解囚犯?” 左巡曹嘻嘻直笑,轻声道:“教主号称鬼叟,本来就是活鬼嘛!” 右巡曹道:“教主方才亲自巡视各地,当面交代属下的。” 邙山鬼叟敢情没去注意左巡曹的话,只是朝右巡曹问道:“老夫可曾交给你们鬼牒?” 右巡首道:“有,有,教主不付属下鬼碟,胡关主怎肯放属下进来?” 邙山鬼叟目注胡关主问道:“你验看了?” 胡关主点头道:“属下验看无讹。” 那山鬼望道:“鬼牒呢?” 右巡曹道:“在左兄身上。” 邙山鬼里回头道:“你取出来给老夫瞧瞧。” 左巡曹急得直是搔头,嗫嚅说道:“回教主,属下方才内急,手头没有东西可揩,就把那张黄纸揩了屁股……” 这话,哪里还像是属下跟教主说的? 邙山鬼叟气得脸色发黄,怒声道:“左长生,你敢捉弄老夫?” 左巡曹一脸惶急,连连哈腰道:“教主明鉴,属下说的全是实情,属下只道已经进关来了,那两张黄纸就没用了,教主不信,属下可以领你去看。” 这是说,领教主去看米田共了! 邙山鬼叟指着左巡曹骂道:“你放狗屁。” 左巡曹躬身道:“是,是,教主,放狗屁,放狗屁。” 胡关主道:“教主歇怒.好在六名囚犯全在这里,教主可要亲自问问?” 邙山鬼叟道:“人在哪里?” 左巡曹挥挥手,笑道:“他们就在这里。” 他这一挥,登时有六名鬼卒,押着六名囚犯,从里面出来。 那六名囚犯,一看便知全被制住了穴道,除了两条腿还能走路,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邙山鬼叟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心里早已对这两位左右巡曹,起了怀疑,认为他们押来的六名囚犯,必有花样。但此刻看到六人全被点了穴道,心中又觉得自己料的也许不对。 只听申惜娇冷声问道:“朱教主,这左巡曹靠得住么?” 左巡曹没待邙山鬼叟回话,双肩一耸,抢着笑道:“靠得住,靠得住,申令主若是有意思的话,嘻,嘻,左某是天下最靠得住的男人了。” 他居然色胆包天,嘻皮笑脸的朝中借娇身边缓缓凑了过去。 申惜娇外号九尾天狐,她有这个外号,那就是说她为人狡黠如狐,谲诡多变,可不是骚狐狸。 此刻给左巡曹当众调戏,她总究是女人,刹那之间双颊飞红,柳眉一挑,怒叱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左巡曹口中呷呷尖笑道:“我是你老公。” 轻轻的一掌,朝申惜娇肩头拍去。这一掌装腔作势,简直是打情骂俏,没用丝毫力气。 邙山鬼叟笑声入耳,心头不禁惊然一悚,失色道:“你是金嬷嬷!” 申惜娇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笑意,挥手向左巡曹拍来的手腕截去,冷冷说道:“他不是金嬷嬷。” 她这一掌出手如刀,手去极快,但竟然没有截住左巡曹的手掌,反让他轻薄的在肩头轻轻捏了一下,嘻的笑道:“自然不是金嬷嬷,小生是左长生,男的。” 邙山鬼叟怒哼道:“左长生,你发疯了。” 左巡曹耸耸肩道:“小生是色迷心窍了。” 申惜娇一掌落空,心头更是暗暗震惊,回手又是一掌,迎着左巡曹额上劈去,口中喝道:“朱教主还看不出来,此人已经不是左长生了。” 邙山鬼叟还未答话.突听“砰”“砰”两声,站在身后的两个徒弟,忽然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紧接着但听“拍”的一声震响,两人双掌击实。 左巡曹双足紧钉原地,只不过身上晃了一下,九尾天狐申惜娇却急退了两步,一身青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申惜娇诡笑道:“好掌力,你且提气试试,体内可有异样?” 申惜娇是无名岛副总令主管台子的义女,也是这位擅于使毒的副总令主手下的令主,自然精于使毒。连摄魂掌班远都死在她的毒手之下。(她也被班远毁去了容貌,因此脸上经常戴着面具)。 她这话,等于告诉左巡曹已在这一掌上,中了毒。 左巡曹学着金嬷嬷的口音,一阵呷呷尖笑,道:“小生生来就不怕剧毒,不信你且看看这个。” 左手一探,伸出一只比墨还黑的手掌,朝申惜娇当面拍去。 申惜娇脸色一变.倏地后退一步.厉声道:“黑煞掌,你是什么人?” 只听身后有人咬牙切齿的喝道:“姓申的贱人,今天是你死期到了,我非把你心肝五脏挖出来不可!” 申惜娇倏地转过身去,只见一名黑衣鬼卒,手执短剑,目中射出仇怒凶光.注定自己。 他本可一声不作,向自己身后袭击,却是不肯出手偷袭。 申惜娇望了他一眼,冷冷问道:“我和你有仇么?” 那鬼卒厉声道:“杀师之仇。”左手一把撕下蒙脸黑布。 申惜娇一怔,道:“你就是那唐家的遗孽?” 唐绳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声道:“不错,我就是唐绳武,姓申的贱人,方才我尽可一剑把你刺死,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出手?那是因为我要堂堂正正的杀死你,为我死去的师傅报仇,要你死得明白,死而无怨……” 申借娇但觉面前这个大孩子不但俱是一脸杀气,连他身上,也透着逼人的肃杀之气!她成名多年,会过多少扎手人物,但从无一人杀气有他这么盛的,这大概就是不共载天之仇! 申惜娇居然为他气势所慑,点点头道:“你是班远的徒弟,告诉你,班远虽是我毒杀的,但我只是执行命令的人,你真正的杀师仇人,应该不是我。” 唐绳武道:“那是什么人?” 申惜娇道:“班远身为黑衣堂主,居然心生背叛,潜逃无踪,发令追杀班远的,自然是岛主了。” 唐纪武哼道:“你说铜沙岛主,哼,就算他铜沙岛主换个名字,变成无名岛主,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他的,不过你姓申的也是凶手,今天要委屈你先走一步。” 申惜娇格格笑道:“你口气倒是不小,好吧,你有本领胜得过我,我这条命,就赔上了。” 唐绳武沉喝道:“你亮兵刃。” 申惜娇手中摺扇一摇,道:“这就是我的兵刃,你只管使来就是了。” 唐绳武短剑一指,仰天道:“师父在天之灵,徒儿今天替你老人家报仇了。” 申惜娇格格笑道:“说得好,你能杀死我申惜娇,那真合了八十岁老娘,倒崩儿了。” 唐绳武大喝一声道:“你小心了!” 乌黑有光的左手向外扬起,刷的一剑,朝申惜娇当胸就刺。 申惜娇铁骨招扇一拨,堪堪封开剑势,唐绳武一只乌黑的左手,已然击上肩头。 申惜娇蓦地一惊,连忙提吸真气,飞射数尺。交手一招,就被逼得后退,这是她出道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口中冷笑一声,道:“你果然有些门道。” 手腕轻轻一震,铁骨把扇倏然打开,人已跟着欺进,但听刷刷连响,扇风如旋,飞洒出一片光影,直向唐绳武身前卷到。 这一片扇影玄光,诡异绝伦,暴伸暴缩,飞旋似电,快得肉眼难辨。 唐绳武精神一振,大笑道:“来得好。” 不退反进,短剑连挥,划起一道道的剑光,纵横交织,往扇影中闯入,左手一只乌黑手掌,居然还透过扇形,奇招突出,朝申惜娇忽劈忽削,突击而来。 他这一展开齐天宸传授的“剑掌十三式”,当真奇奥绝伦,神鬼莫测! 申惜妖一身武学,在江湖上已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然,九尾天狐的大名,昔年也列不上“妖榜”了;但她此刻,在唐绳武的一轮抢攻之中.虽没落到下风,竟然已有缚手缚脚之感。 再说邙山鬼叟眼看两个鬼徒忽然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形,身形一晃,横移数尺,双目绿光暴射.沉喝道:“什么人暗算老夫门人?” 他这一眼瞥处,顿时发现情势不对! 这座大厅(石室)四周,除了胡关主和左右巡曹三人之外,还有十几名鬼卒,分左右前后,把自己团团围住。 最使他吃惊的是,以九尾天狐申惜娇的能耐,居然仅和对方一名鬼卒打成平手! 就在他喝声出口,只听一名鬼卒大声喝道:“朱友泉听着,武林盟岳夫人亲率大批高手在此,你还不束手就缚,真想到阴曹地府,去做幽冥教主了?” 邙山鬼叟目光闪烁不定,阴声道:“你们要待怎样?” 左巡曹耸耸肩笑道:“简单得很,你束手就缚,听候岳夫人处置” 邙山鬼叟哼道:“老夫不肯束手就缚呢?” 左巡曹道:“那就毙命于此。” 邙山鬼叟环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你们想倚多为胜?” 左巡曹道:“用不着,用不着,对付你朱友泉,嘿嘿,咱们这里,任挑一个都能胜任愉快。” 邙山鬼叟突然仰天大笑道:“不在老夫幽冥界,你说的也许差不多。” 左巡曹心中一动,问道:“在你幽冥界又如何?” 邙山鬼叟道:“诸位纵然了得,但若无老夫点个头,你们能够生离幽冥洞府么?” 左巡曹道:“那就更非把你擒下不可了。” 邙山鬼叟目光闪动,阴声道:“你老哥说的任由老夫挑一个,此话当真?” 左巡首道:“我说出来了自然算数。” 邙山鬼叟道:“好.那么老夫就挑上你了,咱们单打独斗,决一胜负。” 左巡曹耸耸肩笑道:“承蒙教主瞧得起,兄弟当真受宠若惊,只不知咱们这场单打独斗,胜如何?负又如何?” 邙山鬼叟不假思索道:“老夫败了听凭处置,老夫若是胜了,就得让老夫出去。” 左巡首道:“这倒很公平.咱们就这么办。” 邙山鬼叟道:“哪一位是岳夫人?” 左巡曹道:“你问岳夫人作甚?” 邙山鬼叟道:“阁下说的,老夫很难置信……” 左巡曹嘻嘻的笑道:“教主确有知人之明。” 郎山鬼娶道:“岳夫人身为武林盟的盟主夫人,自然信任得过,老夫想请她作个见证。” 左巡曹回头朝凌杏仙拱拱手笑道:“看来还得夫人向他保证呢。” 凌杏仙道:“朱教主但请放心,左巡曹说出的话,自可算数。” 她不说“萧护法”,而说“左巡曹”,是使邙山鬼叟摸不清萧不二的身份。 邙山鬼叟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盯着凌杏仙.问道:“方才假扮七姑娘边老的,就是夫人了。” 凌杏仙轻笑道:“不错。” 邙山鬼叟绿睛转动,问道:“老夫不明白诸位是如何进鬼门关来的,夫人能见告么?” 左巡曹道:“朱友泉,你不用再探咱们的口气了,区区鬼窝,你认为能困得住咱们?” 邙山鬼叟道:“好,那么咱们就开始吧!” 左巡曹道:“别忙,咱们决斗的时间还没到?” 邙山鬼叟道:“决斗还有时间?” 左巡曹伸手一指道:“快了,等那位唐小哥收拾了申惜娇,第一场结束,咱们第二场再开始不迟,目下你教主还可好好盘算盘算,还是投效武林盟好,还是替无名岛卖命,把老命送在这里的好?” 这话正合邙山鬼叟的心意,果然不再作声。 整座大厅,有四盏绿惨惨的鬼火灯笼,用来照明,虽不太亮,也足可使大家看的清楚了! 九尾天狐申惜娇已然使出浑身解数,但任她扇势如何凌厉,也只能和唐绳武打成平手! 不,打成平手,还差上一点! 唐绳武总究对敌经验不足,他一套剑法变化奇奥,原可占得上风,但申惜娇外号九尾天狐,为人何等狡黠,连她武功招术,也狠毒无比,狡猾绝伦,只要你稍微有一点破绽,她决不放过,有时还故意引逗,诱使你自露破绽。 试想以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如何斗得过一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九角天狐?唐绳武和她打成平手,可以说是全仗齐天宸这套“剑法”。 那么申惜娇如何还会差上一点呢?那是因为一般人动手过招,使剑就是使剑,使刀就是使刀,左手决不可能在使剑的同时,再给你来上一掌,这是心无二用。 可是唐绳武使的是“剑掌十三式”,剑中有掌,掌中有剑,剑掌同施,明明刺出的是剑,但左手却在同时又劈来一掌,这就叫人防不胜防。 申惜娇吃亏也就在此,她和唐绳武明明可以打成平手,因为唐绳武多出一只手来,使她无法招架,只好不时的躲闪避让,就这样,稍稍落了些下风。 激战中,突听申惜娇一声厉叫,铁骨扇倏地一卷,从她十六支扇骨中,飞出十六道灰白长线,朝唐绳武连绵射到。 左巡曹看得大惊,急忙喝道:“唐小哥小心她的‘白骨针’!” 原来那十六道灰白长线,正是九尾天狐仗以成名的“白骨针!” 十六支铁骨,各藏九针,这种针细如牛毛,九针一组,淬着九种不同毒药,平时一发九针,可连发十六次之多,当真使人避无可避。这回她久战无功,心头气恼已极,一下把扇中一百四十四支“白骨”,全使了出来。 十六道白线,宠住唐绳武全身,连绵射出,志在一举把唐绳武射杀,决不容他再有一线生机。 但他还是小觑了唐绳武! 左巡曹喝声甫出,唐绳武接着朗笑道:“她这点毒针,还不在小可眼里。” 口中说着,左手已从腰际取下墨玉拂,随手扬起一片银丝,像网罢般向空中散开!但听一阵嘶嘶细响,一百四十四支“白骨针”和银丝网罟一触,使自消失不见! 不,全被墨玉拂上千百缕银丝一齐吸住,收了过去。 唐绳武墨玉拂一抖,把“白骨针”抖落地上,傲然一笑:“申惜娇,你在唐绳武面前,使展毒药暗器,岂不是班门弄斧么?小爷也叫你见识见识唐门暗器的厉害!” 话声一落,突然欺上身去,挥手一剑,迎面劈出,一枚寒星却从剑底飞出,朝申借娇头上儒巾射去。 申惜娇听他口中明明说暗器,但却挥手攻出一剑,心中虽觉奇怪,可也不敢大意,立即举扇封架。但听“扑”的一声轻响,发觉头上儒巾似被什么暗器射中,心头不禁一惊! 只听唐绳武大笑道:“申惜娇,再低下头去,看看右手衣袖。” 申惜娇听他喝声,不由的低头看去,唐绳武倒是没有说假话!自己右袖,赫然钉着三支黑如墨的细小钢针,分明淬过剧毒,见血封喉.但奇怪的是唐绳武何以不向自己要害下手? 就在此时,突听唐绳武大笑道:“申惜娇,你看清楚了,唐某毒药暗器,足可取你性命,但见血封喉,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拿下,凌迟处死,才雪我师门大仇……” 申惜娇真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儿,直气得两眼通红,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厉叱道: “好小子,我和你拚了。” 手中铁扇一丢,刷的抽出一柄短剑,纵身朝唐绳武扑来。人还未到,手腕连送,短剑已接连刺出,宛如一蓬密集尖椎,长短错落,急袭而去! 唐绳武大喝一声,挥剑还击,但见白光闪动,响起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剑鸣! 申惜娇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但见她目中闪过一丝惊芒,左肩上鲜血涌出,顺着青衫衣袖流了下来。闷声不响,扭头旋转,双足疾蹬,直对石阶冲去。 这正面出路,一排站着五人,中间一人正是凌杏仙,左右四人是彩带四婢。 申惜娇堪堪掠到,凌杏仙冷然喝道:“妖妇,此路不通。”抬手一挥,轻飘飘的拍来。 申惜娇是横上了心,咬牙哼道:“挡我者死!”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乍看凌杏仙这一掌,好像轻飘飘的没用多大力道,但申惜娇才冲上一步,就猛觉一阵无形潜力,像潮水般涌上身来,不但无法再进,直要把自己推得立脚不住!心头不禁一震.暗道:“莫非是玄门罡气?”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立即向旁门去。 这刹时间.她已恍然大悟,对方这个鬼卒,身材纤小,敢情就是岳小龙的妻子凌杏仙了。脚下一停,注目喝道:“你……是凌杏仙?” 话声方出,突见站在凌杏仙右侧的两个黑衣鬼卒,忽然一跃而出,叱道:“狐狸精,咱们夫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原来这两人正是彩带四婢中的迎春、迎月,娇叱响起,两人闪身直上,双腕齐扬.挥动四柄精光耀目的短剑,一左一右,挺剑就刺。 两婢求功心切.出手一招,就使了彩带门的杀手,四支短剑,寒芒流动,煞是凌厉!站在左首的迎春、迎风,一见两人动手,也双双闪出,同时向申惜娇身后欺来。 申惜娇急怒交进,厉哼一声,连发两剑,护住身子,转身向侧冲去。 这“大堂”右侧,同样站着四五个鬼卒,当前一个鬼卒突然迎出,从他袖中抽出一支晶莹玉箫,朗笑道:“沈紫贵在此。” 也不待申惜娇答话,玉萧吞吐,陡地逼攻过来。 玉萧郎君出手果然不凡,一把攻势之中.似有几个变化,若打若劈,似点似扫,使人有一种不易封架的感觉。 申惜娇虽然早有戒备,仍被迫后退了两步,心头大怒,喝道:“玉箫郎君的名头,还唬不倒我。” 短剑一圈,架开玉箫,立还颜色,狠攻三招。 沈紫贵大笑道:“难不成沈紫贵还怕了你这婆娘?留你一条命,只是为了让唐小兄好手刃师仇罢了!” 口中说着,手上一紧,玉箫左扫右打,连攻了八招。这八招攻势连绵,快捷无伦,但申惜娇昔年名登“妖榜”岂是易与之人,一柄短剑同样使得风雨如透,快速抢攻。 转眼间,两人已对拆了十几个回合,沈紫贵蓦然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样缠斗,要打到几时去?”心念闪电一转,立即玉箫一摆,朝身后鬼卒喝道:“你们一齐上,把她拿下了。” 他身后四名鬼卒,轰应一声,挥动鬼头刀,一拥而上,抡刀就砍。 申惜娇不敢恋战,急攻两招,立时往后退去。 沈紫贵也不追击,朗朗笑道:“姓申的婆娘,不敢再打了么?那就恕兄弟不送。” 申惜娇后退了七八步,眼看沈紫贵果然并没迫来,但她环目四顾,这座十丈见方的石窟之中,四周俱是黑衣鬼卒把守。而且每一个方向,显然都配置有一二个高手,拦阻自己,只有唐绳武一人手仗短剑,站在中间。 这一情势,就是不让自己冲得出鬼门关去。她目光这一转动,瞥见站在北首前面的,只有胡关主和左右巡曹。 邙山鬼叟也站在他们边上,只是木然而立。心头不禁大怒,身形一旋,直向邙山鬼叟身前欺去;冷喝道:“朱友泉,你也反了么?” 邙山鬼叟听得机伶一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左巡曹右手一挥,“嗤”的一声轻响,一支尺来长的金丝,快如闪电.朝申惜娇肩头抽来。 那是如意金丝! 申惜娇身躯一闪,冷声道:“原来你是萧不二。” 左巡曹嘻的笑道:“申令主这回着走眼了,兄弟是萧不二的弟弟萧不三。” 申惜娇哼道:“我管你萧不二,萧不三。”’短剑直刺左巡曹左胁。 左巡曹右手如意金丝一扬.朝她短剑上卷了过去,左手突出,一掌直朝申惜娇肩头拍来。 这一掌手法奇诡,等到申惜娇发现,已快拍上了肩头,心中暗暗一惊,忖道:“他这一掌.竟然和唐绳武的手法十分相似。” 心念闪电一动,身形倏地后退半步,左掌如刀,迎击出去。 左巡曹嘻嘻笑道:“男女授受不亲。” “拍”的一声,双掌交接,萧不二句着小指,在她掌心轻轻搔了一下。申惜娇总究是个女人,发觉萧不二对自己轻薄,慌忙不迭的缩回手去。 要知在双掌交接之时,双方就该内劲外吐.她急急缩回手去,自然并未发出掌力。 但就在此时.突觉一股暗劲,直向身上撞到,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只好把缩回的左手,急急向外推出。 申惜娇吃亏在出手比人家迟了一步.对方掌力,几乎全压到身上,此时哪里还想推得开去’!双足移动.细碎步伐,一直被逼退出去五六步之多。突听身后“嘶”的一声.一股破空锐啸,刺耳慑心,急袭而来。 申惜娇听风辨位.这缕指风射来的方向,该是出于凌杏仙之手。 还未来得及闪避.左巡曹已然迎面欺来,低笑道:“申令主再接兄弟一掌。” 一只乌黑的手掌,随着劈过来。 申惜娇心头暗暗震惊:“萧不二怎么也会黑煞掌?” 此刻前后夹击,她无暇多想,已飞快的朝左闪出。 哪知双足还未站稳,但听了捷侯的声音,暴喝一声,抡掌便击,掌风盈耳,直叩左耳。 申惜娇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身子一矮,丁捷侯一记掌风,从头上呼啸掠过,但就在此时,猛听身侧有人大笑一声,“砰”的一拳,击中左肩。 原来她左侧共有两人,她避开了丁捷侯一掌,却躲不过杜景康的一拳。 这一拳打得申惜娇肩骨欲碎,两眼发黑,身子向右直撞过去。她不过撞出六七步,已经听到右侧的沈紫贵朗笑一声.白玉箫如惊雷迅电,拦腰扫来。 申惜娇咬紧银牙,身子就地一滚,从玉箫下滚出,心中大是惊奇! 这间石室,少说也有八九丈远,四周虽有人守住,但中间至少还留出五六丈方圆,何以自己只退了五六步,还不到一丈,就接连遇到敌人袭击? 心念转动,藉着一滚之势,举目朝外望去,原来先前站在四周的敌人,已然紧逼过来,把自己围在中间,前后左右,不过丈许光景。 申惜娇经过这一阵交手.她已可分辨出四周的敌人是谁。 正面守住山口(通往关外的石级)的是凌杏仙,左首是丁捷侯、杜景康,右首是沈紫贵,背后是萧不二,在他们身后,每一个方向,都有四五个鬼卒,排成一排,严阵以待。 唐绳武手仗短剑,就站在不远之处.静静的看着自己像冻蝇钻窗一般四面乱转,并未出手。那分明是想以逸待劳,等自己打到筋疲力竭.再行出手。 她这一阵打量,其实只是眼珠一转的工夫.九尾天狐这一看清四周情势,心头不禁大喜,身形骤然跃起。以手乍扬.厉喝道:“我和你们拚了。” 口中说着“我和你们挤了”.但双手只是如上扬起,井未向谁扑击.而且扬起的双一手.只是向空作势.也没有撒出什么暗器.好像是一记虚招!焉知这一消.却是她的救命绝招,撒出来的是管台子最厉害的一种毒粉.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奇毒。 这种无形奇毒,只要吸入口鼻,即可置人于死,但有效范围.只有一丈距离.此刻对方几个高手,朝中间逼近,齐集在一起,正是施放无形奇毒的最好机会。 正当她喝声出口,毒粉出手,突觉背后一阵刺痛,如中巨椎,全身真气.突然散去! 左巡曹一支如意金丝,无声无息的刺入她“灵台人”上.口中低笑道:“申令主,还是躺下来休息一回吧!老实告诉你.无形奇毒.对咱们已经不管用了,你想想看,咱们早就知道你是姓管的副总令主膝下义女.还会不防你一着?” 申惜娇汗如雨下,身躯一阵颤动,缓缓摊倒在地。 唐绳武猛地跨上一步.一脚踏在她胸上.厉喝道:“申惜娇,你也有今天。” 举起短剑,正待朝她心口刺去! 左巡曹伸手一拦道:“慢点。” 唐绳武道:“老丈还有什么话要问她么?” 左巡曹笑道:“她自知必死,哪里还肯吐露半字?” 唐绳武道:“那……” 左巡曹没待他说完,耸耸肩,笑道:“她身上还有不少东西,对咱们大有用处,你这一剑下去,血淋淋的,就不好搜索了。” 他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双手在申惜娇身上,一阵乱掏,果然给他掏摸出七八个药瓶,一个小小的银铃,一个铜制的哨子,一块紫金令牌,一个铜制的扁盒,装的是扇骨中的毒针,以及手帕、碎银等物。 左巡曹得意的笑道:“如何,这些东西咱们一件也少不得。”说着伸手从申惜娇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又俯身从地上抬起申惜娇的那柄铁扇,一齐收入自己怀中。 凌杏仙道:“萧护法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左巡曹耸耸肩笑道:“山人自有道理。’” 接着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的了几句。 凌杏仙连连点头道:“萧护法好主意,只是……” 她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身后四名使女一眼。 申惜娇被揭去面具之后,就露出一张斑澜可怖的面孔。 沈紫贵看得奇道:“九尾天狐申惜娇昔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她被人毁了容!” 唐绳武道:“她脸上是中了先师毒粉,并未死去,但先师却是中了她的奇毒死的。”他想起那天师傅临死的情形,眼中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仰天说道:“师傅,徒儿总算替你老人家报了血仇。” 手起剑落,刺入申惜娇的胸膛.鲜血从胸口汨汨涌出。 名列妖榜的一代妖姬,九尾天狐一缕芳魂,向封神榜去也。 左巡曹回过头去,朝邙山鬼叟耸耸肩.笑道:“喂,朱教主,现在该你上场了。” 邙山鬼叟早已看得胆颤心惊,连申惜娇都送了命,自己如何能是这些人的对手?心念转动.慌忙转过身去.朝凌杏仙一拱手,说道:“兄弟愿意投效武林盟下,听任驱策,还望夫人恕罪。” 凌杏仙道:“朱教主只要言出真诚.武林盟是武林同盟,当然欢迎朱教主加盟。” 左巡曾拍拍邙山鬼叟肩膀、嘻的笑道:“这么说来,咱们是一家人了。” 凌杏仙道:“现在申惜娇已经伏诛,朱教主加盟,一切都已迎刃而解,咱们快去阴冰地狱救人要紧。” 邙山鬼叟含笑朝胡关主道:“胡关主请。” 胡关主抱抱拳道:“在下替夫人带路。”说罢,当先朝里洞行去。 左巡曹从身边取出“化骨丹”.弹到申惜娇尸体之上,然后追着上来,大声道:“岳夫人,诸位老哥,咱们现在可以把这身鬼衣服脱下来了。” 边说,边从身上脱下半截红袍.摘下纱帽,恢复了本来面目。 凌杏仙、沈紫贵、丁捷侯、杜景康、唐绳武、彩带四婢和九名武士,纷纷脱去了鬼卒服饰。 邙山鬼叟目光闪烁,呐呐笑道:“有萧老哥在这里,难怪诸位千变万化,捉摸不定了。”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这可不敢当,咱们这里,若论易容手法,该推杜老哥第一,他是跟二郎神丁老哥那里学来的,精通七十一变,兄弟我可差得远,不信,你问问大家,是不是都是杜老哥替他们改扮的?” 沈紫贵笑道:“二郎神精通七十二变,你老哥怎么少说了一变?” 萧不二笑道:“二郎神是会七十二变,但他教人家的时候,总得留上一手,邋遢道士学到的,就只有七十一变。” 杜景康道:“萧老哥真会说笑,兄弟的易容术,确实从丁老哥那里学了些皮毛,哪有萧老哥的精通?你连金嬷嬷、左巡曹两人的声音都摹仿得维纱维肖,就凭这一点,兄弟已经望尘莫及。” 萧不二笑道:“学人说话,还不简单,吃小老儿这一行饭,还得学鸡鸣鼠啮、狗打架、猫叫春呢!” 唐绳武道:“老丈纵能把什么人都学得像,但还是一眼可以看得出来。” 萧法一道:“哪里还有破绽?” 唐绳武笑道:“老丈说不上几句,就要耸肩,这不是破绽么?” 沈紫贵接口道:“他这是贼相,江山好改,贼性难移。”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骂得好。”——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三章 惊闻恶耗 一行人穿行通道,这时已到尽头,石壁间.有着一扇黝黑的铁门。 杜景康一路上指挥手下武士,遇有岔道,就留人把守。 胡关主脚下一停,掳掳袖管,双掌紧贴门上,缓缓向右推去,铁门随着缓缓移动,露出一道门户。 身后众人,但觉从门中涌出一股冷风。 凌杏仙问道:“这里就是阴冰地狱么?” 胡关主点点头道:“正是。” 萧不二叹了口气道:“小鲁班被关在这样笨重的铁门里面,他早该吐血而死。” 说话之时,胡关主一手提着鬼火灯笼,往里走去。 不过七八步路.迎面又是一道铁门,胡关主依然双掌贴门,缓缓推开铁门。 这道铁门推开之后,但觉寒气扑面而来,奇冷彻骨! 沈紫贵道:“好冷,果然是义阴义冰!” 邙山鬼叟道:“这里是地底阴气凝聚之处,敝派上代祖师.把这里作为练功静室,后来经过一场变乱,敝门‘太阴神功’失传,这间静室也就废弃不用了。”” 萧不二哼道:“到了朱教节手中,就把这里改作了囚人的地狱。” 这阴冰地狱,委实够阴冷,每一个人都感到冷得难耐! 大家到得里面,但见这数丈方圆的一间石室,除了四堵黝黑的石壁,哪有半个人影? 凌杏仙目光转动,忍不住问道:“被囚的人,还在里面么?” 胡关主道:“对,就在这里了。” 举起灯笼,往壁间一照,只见里首石壁上,装着两排十几个铁环。 唐绳武奇道: “这些铁环,做什么的?” 胡关主道:“这壁上装有十二个大抽屉,铁环是拉大抽屉用的。” 唐绳武听的更奇,问道:“这些大抽屉,放的是什么东西?” 沈紫贵笑道: “放的自然是人了。” 说话之时,胡关主已经紧握铁环,缓缓抽出一个铁板抽屉。 这哪是抽屉,简直是一口铁板做的棺材,里面直挺挺躺着一个人,身上覆一条棉絮,看去早已气绝。 凌杏仙心头一震,问道: “胡关主,他们已经死了么?” 胡关主道:“没死,他们在送到这里来之前,已经服下了无名岛送来的一种迷魂药,除了心头微温,完全和死人无异,因此必须放到阴冰地狱里来。” 凌杏仙道:“要如何才能把他们救活过来?” 胡关主道:“这个兄弟就不清楚了。” 凌杏仙回头看去,众人之中,不见了邙山鬼叟和萧不二两人,口中不觉咦了一声,道: “鬼叟和萧护法哪里去了?” 丁捷侯道:“不好,朱友泉这老鬼说不定逃走了,萧老哥是追他去了。” 沈紫贵道:“杜老哥和他手下,都留在外面,谅他也逃不出去。” 胡关主道:“不,阴冰地狱外面.另有一条甬道,也通向前洞,杜老哥只留了四名武士,只怕不是朱教主的对手。” 唐绳武道:“小可出去。”正待转朝门外冲去。 只见如山鬼叟已经回了进来。 唐绳武问道:“朱教主刚才去了哪里?” 邙山鬼叟笑道:“萧老哥想起门外还有一条甬道,要兄弟陪他出去看看。” 唐绳武道:“他人呢?” 邙山鬼叟道:“他要兄弟先回来.独自往甬道外去了。” 沈紫贵道:“他没说去做什么?” 邙山鬼叟双手一摊,耸耸肩道:“他没说,兄弟是降将,就不好多问了。” 凌杏仙道:“萧护法足智多谋,咱们不用管他,朱教主,囚在这里的人,都服了无名岛的迷魂药,昏迷如死,你可有解药?” 邙山鬼受道:“解药是有,只是在阴总管身上,不过据兄弟所知,还有还魂草,可以使他们清醒过来。” 唐绳武道:“小可身上带有还魂丹。‘” 凌杏仙道: “胡关主,这里一共囚了几个人?”” 胡关主道:“一共是六个人。” 唐绳武屈指算道:“楚公子、梁师姐、小鲁班、和黑石岛的丁灵,只有四个,还有两个是谁呢?” 邙山鬼叟陪笑道:“说实在,这些人,都是金嬷嬷着人送来的,兄弟也不太清楚。” 凌杏仙道:“这里地方不大,只是太冷了些,咱们还是把这六人,一齐抬出去,到外面施救吧。” 胡关主道:“夫人说得是。” 当下就由大家一齐动手,拉开另外五个抽屉,把僵冷的人,裹着棉絮,抱了出来。 只听丁捷侯道:“哈哈,你们道他是谁?原来金和尚也在这里。” 唐绳武从抽屉里抱出来是一个女子,他定睛一瞧,不觉失声道:“会是珠珠。” 凌杏仙问道:“珠珠是谁?” 唐绳武俊脸一红,说道:“她就是魔教教主韩仙子的女儿龙珠珠。”口气微顿,接着补充道:“她也是总护法的记名弟子。” 凌杏仙道:“那也不是外人。” 大家抱着六个冰冷的人,迅快退出阴冰地狱,回到堂上,把六人放到地下。 因他们刚从阴冰地狱救出,身躯已被冻得僵硬,只有等他们渐渐暖和过来,再行施救。 这样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六人手脚,才算转和,唐绳武取出“还魂丹”,给每人喂了一粒。 半个时辰过去,依然不见萧不二回转,凌杏仙忧形于色,说道:“萧护法莫要出了意外?” 沈紫贵接着笑道:“夫人放心,萧不二的失踪,算不得意外,乃是意内之事。” 凌杏仙听得一怔。道:“沈大侠是说萧护法并无意外,那他到哪里去了呢?” 沈紫贵道:“兄弟若是猜得不错.萧不二的阴魂早已回来了。” 凌杏仙忍不住抬眼朝众人望去。 杜景康笑道:“夫人只要看谁在耸肩缩头,萧老哥的阴魂就附在谁身上了。” 郎山鬼空耸耸肩,但又很快伸了伸膀子、他这一举动.看得大家都哄然笑出声来。 邙山鬼叟眼珠转动,道:“诸位莫非怀疑兄弟,杀了萧不二么?” 沈紫贵哼道: “你最好撤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 邙山鬼叟道:“沈大侠这话……” 唐绳武大笑道:“萧老丈两颗眼珠是黑的,邙山鬼叟的眼珠是绿的,只有这点不同罢了!” 邙山鬼叟跟着大笑道:“看来要扮朱友泉.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杏仙道:“你把朱友泉杀了?” 原来这邙山鬼叟竟然又是萧不二扮的,他耸耸肩,笑道:“小老儿倒不是存心要杀他,这也许是他作恶多端,报应临头。” 凌杏仙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萧不二道:“他方才只是假降,在阴冰地狱,乘大家不备,偷偷的溜了出来,他这一行动,自然瞒不过小老儿,因此就暗暗跟在他身后。哪知这老贼却也机警.走了一段路,忽然挥手一掌,朝身后击来,小老儿骤不及防,只好举掌迎着击去,双掌对实,吃亏的自然是小老儿,被他震得后退了两步。”说到这里,忽然嘻嘻一笑,问道:“你们猜猜看,这一掌,到底是谁胜了?” 杜景康道:“你萧老二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噜嗦。” 萧不二道:“你不要听,就把耳朵塞起来,我可并不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丁捷侯道:“萧老哥快说下去吧!” 萧不二“哈”了一声,得意的道:“这老儿存心不良,这一掌上,居然暗施毒掌,须知小老儿早就经谷老哥遵古法炮制,变成了毒人,他用毒掌偷袭,又有何用?” 口气顿得一顿,又道:“但朱友泉练的只是毒掌,并未练成毒人,他和小老儿一掌接实,两种剧毒,碰在一起,变显出谁的毒厉害了。但听他大叫一声,一个人缓缓弓了下去,立时气绝而死,小老儿想过过这幽冥教主的瘾,才脱下这身衣服,又送了他一些化骨丹,把他送上极乐世界去了,没想到小老儿这对眼珠不帮忙,还是被唐小哥看出来了。”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溜,喊道:“小朋友,不用开溜,你师父也来了,咱们是救你来的。” 大家回头看去,原来黑石岛主门下丁灵,身躯短小,药力发散较快,是以第一个醒了过来,他发觉站着的都是敌人,身形骨碌翻起,悄悄往外跑去。 此刻听到萧不二的话声,脚下一停,问道:“你说我师父也来了?” 凌杏仙接口道:“不错,你师父业已加盟武林盟,我们进来救人,你师父的任务,是率领门人,封锁邙山出入要路。” 这时龙珠珠,梁秀芬两位姑娘也相继醒来。 梁秀芬一眼瞧到凌杏仙等人.不禁大喜,叫道:“凌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龙珠珠口中咦了一声.眨着一双秋波,盯在唐绳武脸上,喜道:“阿福,是你……” 唐绳武脸一红,忙道:“珠珠,你醒过来了,你怎会被他们囚在阴冰地狱来的?” 龙珠珠眼珠一转,忽然哼道: “好啊!你这老鬼……” 飞身朝萧不二扑去,右手五指如钩.直抓他的肩头,左手掌影翻飞.一瞬间就劈出两掌。她右手使的是魔教老祖宗七太婆的“旋风爪”,左手使的是“剑掌十三式”中的两把掌法。 萧不二随着她扑来之势,身形离地飘浮而起,双手连摇道:“我的姑奶奶,快快住手,你打错人了,小老儿不是邙山鬼叟。” 唐绳武慌忙阻拦着道:“珠珠.他是萧老丈。” 接着又替龙珠珠引见了凌杏仙。梁秀芬听说她也是师傅的记名弟子,不禁大喜,两位小姑娘就手拉手的攀谈起来。 接着楚嵩生、小鲁班、金和尚三人,也相继醒转,大家自有一番叙说。 金和尚原是无名岛的“毒人”,在终南山一战,经萧不二给他喂下“还魂丹”,他醒来之后,就悄悄离去。到得洛阳,就遭无名岛人的围攻,被擒来邙山鬼窟,在楚府中的金和尚,一直由贼党尚三省所假扮。大家简略的叙说彼此经过之后。 萧不二耸耸肩膀,朝杜景康道:“杜老哥,我交给你的人呢,现在可以把他押过来了。” 杜景康点点头,朝身后站着的武士道:“你们把左巡曹押过来。” 两名武士答应一声,押着一名鬼卒,走了过来。 萧不二伸手拍开他被制穴道,连连拱手道:“左老哥,委屈你了。” 原来真的左巡曹被扮作了鬼卒。 左长生还没开口,萧不二又朝右巡曹贺志清,关主胡少良两人一指,笑道:“贺老哥、胡老哥都已投效武林盟,朱教主已死,邙山鬼窝也破了,你左老哥自己盘算盘算,该当如何?” 右巡曹点头道:“左兄,萧老哥说的是,这是咱们重新做人的机会,左兄也不用犹豫了。” 左长生道:“兄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武林盟肯收留,兄弟自当执鞭相随。” 萧不二大喜道:“这才是英雄本色,来,左兄,这套官服,还是你的。” 左长生道:“兄弟投效武林盟,重新做人,这套鬼衣,又有何用?” 萧不二嘻的笑道:“有用,有用,你看贺巴、胡兄,不是也依然穿着整齐?这里可仍须诸位大力维持一段时间,才能取信无名岛。” 左长生道:“萧老哥之意,是要兄弟继续扮演左巡曹?”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左兄快穿戴起来,咱们找阴世鬼去。” 左长生听他这般说法,果然又把纱帽红袍,穿戴了起来。 萧不二耸耸肩,朝凌杏仙笑道:“夫人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等小老儿办完了事,自会着人来请。” 凌杏仙点点头道: “萧护法不多带几个人去么?” 萧不二道:“小老儿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能把阴世鬼说服最好,若是没法把他说服,那就只好把他宰了……”他顿了顿,接道:“要宰一个阴世鬼,用不着资多大的力气,有我半个小老儿,也差不多了,何况还有左老哥、右老哥两位同行。” 萧不二向左长生和右巡曹催道:“‘喂.左老哥、右老哥.咱们走。” 话声甫落,只见从石阶上奔下一个人来.那是纪胜.他奔到萧不二跟前,连连拱手道: “萧大侠,还有几颗解药,你老一并赐给在下了吧?” 萧不二口中哦了一声.耸耸肩笑道:“小老儿不是已经给了你一颗解药?其实一颗已经足够。小老儿是故意诳诳你的.不信你且瞧瞧手腕上的黑色指印,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纪胜低头一看,两只手腕上的指印,果已消失不见,心头疑信参半,问道:“你老没骗在下?” 萧不二道:“纪老哥但请放心,你已投效本盟,咱们就是自己人了,小老儿怎么会骗你?”口气一顿.接道:“对了,这座关门,还仍由胡关主派人看守,老哥可随咱们一起出去,还有几位麻衣教的人,要纪老哥费些口舌,把他们说服了。” 纪胜点头道:“在下自当效劳。” 萧不二这就偕同左右巡曹和纪胜三人,一齐朝石级上去。胡关主随即指派了一名心腹鬼卒,上去看守关门。 凌杏仙目送萧不二走后,她心中惦记着丈夫安危,自从进入幽冥洞府,这鬼策深藏地底,不见天光,好像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忍不住朝胡关主问道:“胡关主可知此刻已是什么时候了?” 胡关主习惯的仰头望望天色,其实他看到的只是山腹地窟的穹顶,说道:“唔,此刻差不多已时稍偏。” 凌杏仙道: “那就快交午时了。” 胡关主道:“还不到,快了,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凌杏仙道:“唉,咱们那就要快些出去才好。” 胡关主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唐绳武道:“盟主误入黑风眼,据朱友泉说,只有正午一个时辰,才能进出。” 胡关主奇道:“岳盟主怎会闯到黑风眼去的呢?” 唐绳武道:“就是朱老鬼设计把盟主引进来的。” “这……”胡关主望了凌杏仙一眼,不敢再往下说。 凌杏仙忽然流下泪来,问道:“是不是没有救了?他……若有不测,我也不想活了。” 梁秀芬道:“凌姐姐,吉人天相,武林妖氛,全仗岳大哥去敉平,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凌杏仙拭着泪道:“我和他出道江湖,历尽许多艰险,每一次都是出生入死,都能化险为夷,但听朱老鬼的口气,这黑风眼威势之强,不是人力可以抗拒,他终究是一个人……” 胡关主心中暗想:“黑风眼,莫说是人,就算神仙只怕也难逃一劫。” 过了约有一刻功夫,萧不二打发纪胜前来,请大家到上面去。 一行人由凌杏仙为首,由胡关主陪同,纪胜在前引路,出了鬼门关,穿行市道,曲折向上。 不多一会,已到了一堵大石壁前面,纪胜伸手在壁上按了两按,但见石壁中间裂开一个圆洞门,眼前顿时大亮,原来又回到“西花厅”来了。 一行人进入花厅,只见萧不二、左右巡曹和一个衣着打扮极似那山鬼叟的人,一齐迎了上来。 不,这人同样有一只绿阴阴的眼睛.明明就是邙山鬼叟。 这下直看得大家心里都暗暗纳罕不止,邙山鬼叟不是和萧不二对了一掌,已经毒发身死? 就在此时,只见萧不二嘻嘻的给邙山鬼叟引见道:“这位就是本盟岳夫人。” 邙山鬼叟趋上一步,神色恭敬的朝凌杏仙抱拳拱手道:“属下阴世贵见过夫人。” 阴世贵,原来他是阴总管,由他扮邙山鬼叟,两人眼睛都绿阴阴,确实找不出破绽来了。 凌杏仙含笑道:“原来是阴总管。” 此时纪胜也引着五个黑衣汉子进来,一齐朝凌杏仙抱拳施礼、凌杏仙—一答礼。 萧不二耸着肩膀,笑道:“这里一切照旧,暂时由阴老哥以邙山鬼叟的身份主持,这样就不至于打草惊蛇,引起无名岛的注意。” 凌杏仙道:“咱们杀了申惜娇.无名岛还会不知道?” 萧不二低声道:“申惜娇之死,只有咱们知道,消息不会泄漏出去,小老儿正想替她找个替身,才能混进无名岛去。” 凌杏仙目光一瞥,瞧瞧身后的梁秀芬,和迎春等四婢,说道:“她们不行么?” 萧不二摇摇头道:“这几位姑娘,都是心地善良的少女,哪能扮演得像九尾天狐?” 凌杏仙道:“那你又找谁去?” 萧不二道:“小老儿就是为了此事,伤透脑筋,纵然找到申惜娇的替身,那金嬷嬷也不易找得合适的人?” 凌杏仙点头道:“找个武功高的老婆子,彩带门倒有一个……” 萧不二道:“夫人是指虎嬷嬷?” 凌杏仙点头道:“正是。” 萧不二道:“那么夫人快打发人去把虎嬷嬷搬来,咱们这里要瞒过无名岛耳目,一切就都得恢复原状。” 凌杏仙点头道:“萧护法说得是,我马上要杜总巡察派人回去” 她回头朝杜景康吩咐了几句,杜景康只是点头。 凌杏仙转过头来,说道:“萧护法,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黑风眼啦。” 萧不二道:“咱们出去,就得押着阴老哥,让外边的鬼徒们,只当咱们劫持了教主,才从阴冰地狱救出囚犯,这样一来,都可掩过去。而且阴老哥去过黑风眼,对那边的地形极熟,咱们押着他去找盟主,也正好给咱们做个向导。” 凌杏仙道:“如此甚好,咱们快些走了。” 萧不二朝阴世贵、左长生、贺志清三人耸耸肩,笑道:“那就要委屈三位了。”话声一落,朝身后武士招招手道:“来,把他们捆起来,押着走。” 三名武士依言把三人反剪双手.押着往外行来。 出了“西花厅”,又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黝黑示道,转折极多。但有阴总管走在前面,自然不会迷路。 这里已是外洞,一路上,都有鬼徒、鬼卒扼守险要,但他们眼看凌杏仙一行人.押着教主走出.谁也不敢妄动。 萧不二大喝道:“你们听着,姓朱的在咱们手里,谁敢出手,咱们就先所朱友泉的脑袋。” 一路无阻,不消片刻,就出了“幽冥界”。 萧不二要武士先放左右巡曹,一面喝道:“姓朱的,你还得委屈一下,陪咱们上黑风眼去。” 就这样押着阴总管登上山峡。 但见草丛中人影闪动.跃出一个身材苗条的黑衣女郎,迎了上来,朝凌杏仙欠身为礼道:“家师和谷师怕就在前面不远之处,我给夫人带路。” 这黑衣女郎一张鹅蛋脸,柳眉俏目.风情万种,好不动人,就是皮肤黑了些! 她是黑石岛门下五弟子黑娘子楚云娘! 萧不二看得大喜,哈哈笑道:“总算找到了。” 楚云娘正待转身,眼波一溜.问道:“萧护法,你找到什么呀?” 萧不二耸耸肩笑嘻嘻道:“就是姑娘.小老儿正想找个合适的人,这回总算如愿以偿了。” 这话好没来由?黑娘子俏脸一红,回身就走,若不是两家已经联上手,姑娘家不给你贼老头一个厉害才怪。 走没多远,楚云娘柳腰一扭,纵身飞起,便是不见。凌杏仙当先跟踪而上。身后众人也纷纷跃起。 那是一个突岩,居高临下,正好监视鬼峡动静。 大石后面是一个丈许高的石窟,里面坐着谷灵子和黑石岛主,大弟子吉无咎侍立洞外,看到五师妹领着凌杏仙上来,立即躬身为礼。 谷灵子早已迎了出来,说道:“夫人已经把人救出来了么?” 凌杏仙点点头,道:“所有的人都救出来了,只有盟主误入黑风眼,生死未卜……” 谷灵子蓦然一惊道:“黑风眼在哪里?盟主怎会闯人黑风眼去的?” 凌杏仙道:“是被朱老鬼设计引去的。” 一面就把邙山鬼叟所说黑风眼情形,大概说了。 谷灵子道:“此刻已交午时,咱们得赶紧去才好。” 这时萧不二和黑石岛主低低的说了一阵。 黑石岛主听得不住点头,然后吩咐道:“云娘,萧护法要借调你一用,你可随萧护法去,一切须听他指示,不得有误。” 楚云娘一怔,道:“师傅,萧护法要弟子到哪里去?” 黑石岛主笑道:“萧护法自会告诉你的。” 凌杏仙的意思,有自己和唐绳武、梁秀芬、萧不二、杜景康几个人再加上丁灵身体较小,有些岩穴,别人不能进去,他可以进去,一共六人,同去黑风眼,其余的人都暂时留在这里。 但龙珠珠定要跟去,萧不二也要楚云娘跟着,这样就增加了两个姑娘,其余的人,也争着要去。但被凌杏仙婉谢了,说道:“据阴总管说,黑风眼岔道虽多,但快到接近风眼,地方就逐渐收小,人去多了,实有不便。” 大家听她这么说了,只好作罢。 当下由阴总管蹲着身子在地上画了三条岔路,说道:“黑风眼附近,岔道极多,本来有一条可通幽冥洞府,但被朱友泉堵死了。现在只有三条路可通,咱们入洞之后,可把人数分成三拨,搜索前进,等到达黑风眼时,即可会合。” 当下决定,第一拨由阴总管领路,凌杏仙、龙珠珠、梁秀芬,共为四人居中。 第二拨萧不二、楚云娘、丁灵三人,走左侧岔道。 第三拨杜景康、唐绳武两人,走右侧岔道。 大家分配停当,就由阴总管带路直奔黑风眼而来。 这黑风眼,又名风雷洞,从幽冥洞府向北,不过一里来路。 阴总管一马当先,领着大家走入一处两山夹峙的幽谷,这是一条已经干涸了的山涧,草长及人,到处乱石成堆。 山涧尽头,果见壁上丈许高处,有着一个洞窟,看去黑越越的,好像一头凶狞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生人一般! 凌杏仙问道:“这里就是黑风眼么?” 阴总管道:“这里不过是入口,真正的黑风眼还在里面。” 凌杏仙一晚不见岳小龙的踪影,本已忧心如焚,这时看到黝黑的石洞,静寂如死.想到自己的丈夫.可能就葬身风穴之中,不由心头一酸,含着满眶泪水,纵身跃起,往洞中走去。 阴总管急忙跟踪登上石窟,叫道:“夫人慢行,这里岔道极多,但可通黑风眼的,只有三条,走岔了,就浪费时间,等属下点起灯笼,再进去不迟。” 龙珠珠道:“是啊,还是点起灯笼再走,这等荒僻的山洞,说不定会藏匿着毒物。” 阴总管笑道:“毒物倒不用怕,这里除了正午一个时辰,平静得不闻半点风声,其余的时候,都是风声如雷,越到里面越响,最凶猛的野兽蛇虱,也不敢进去。” 说话之时,已经点起了鬼火灯笼。 这是他们从幽冥洞府带来的,纵然不亮,总是有些光,同来的人一个个都有一身内功,目力甚强,有这点鬼火,最黑暗的地方,也可以看得清楚了。 萧不二、唐绳武也点起了灯笼,仍由阴总管领头,往里行去。 这道黝暗的山洞,地势崎岖不平,走不过两丈,立时向左面弯去,而且愈走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纵有三盏鬼火灯笼,目力依然只能看到两三丈远,一路曲折盘转,十丈之内,定然转换一个方向。 这样走了顿时光景,前面果然出现了三个岔道。 阴总管脚下一停,说道:“咱们就得在这里分路,再进去,每一条路,都有无数岔道,但诸位记住,你们必须走最宽、最滑的一条,才能到达风眼。那里地势开阔,三洞如品字并列,再进去,下面是一个黑沉沉的深坑,那就是风眼,不论谁先到,都得在三洞前面一片空地上等候,大家会合再说。” 萧不二道:“咱们都记住了,走,事不宜迟,咱们各走各的……” 话声未落,阴总管忽然“咦”了一声,脚下在地上轻轻拨动。口中说道:“诸位且慢。” 萧不二问道:“阴老哥怎么了?” 阴总管道:“兄弟脚下好像踩到几粒砂子。” 萧不二嘻笑道:“你老哥别这么吓唬人好不好,这里又不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打扫得不干净.就要砍头,阁下尊脚踩到砂子,这有什么不得了的?” 阴总管道:“你老偷儿精明一世,这回就懵懂了。” 萧不二不服道:“小老儿哪里懵懂了?” 阴总管道:“这里洞口,虽在黑风威力范围之外,但不是午刻,你老哥儿也休想站立得稳,不信你伸手摸摸地下,可是光滑如镜?黑风午刻才收,离咱们进来,最多不会超过刻把时辰,地上应该半点灰尘都没有,兄弟脚下踩到砂子,这就是说极可能有人先咱们进来,砂子是这人靴上带进来的。” 萧不二口中“唔”了一声道:“不错,看来你阴世鬼的鬼心眼,比小老儿还多上一窍。” 阴总管道:“有人比咱们先进来,此人敌友未分,咱们分三路搜索,此洞幽黑如墨,岔道又多,须得防人暗算。” 凌杏仙心急如焚,点头道:“阴总管说得是.大家小心些好。” 萧不二道:“几丈之内,只要有人,就是看不到,小老儿鼻子闻也闻得出来,来、来,楚姑娘、丁小哥,咱们走了。” 三拨人正待分道,阴总管才跨了一步,口中又“咦”了一声,道:“不对,这不像是石砂。” 不觉左手一沉,举灯往地上照去。 这一照,他不由的一楞.忙道:“大家慢点走。” 萧不二道:“你老哥踩到了金砂么?” 阴总管已经俯下身去.捡起来几粒,手掌一摊,说道:“是白米。” “白米”,这话听得大家齐齐一怔,朝他手掌上望去,那不是白米还是什么? 萧不二耸耸肩,道:“那是说黑风眼里,会有人住家。” 阴总管脸色凝重,说道:“至少这白米是在风歇之后,有人从外面运进来的。” 当然,白米不会从里面搬出来,否则黑风眼,岂不变成白米仓了? 杜景康道:“里面若有人住,那就是说必有避风之处。” 萧不二道:“这还用你说!” 杜景康接着道:“那就说不定盟主也在里面。” 凌杏仙心头一喜,忙道:“既然有人,那么咱们快进去瞧瞧。” 阴总管道:“既然有此发现,兄弟之意,咱们也不用分作三拨了,最好还是先找到此人。” 杜景康道:“不错,在敌友未分之前,咱们实力不宜分散。” 于是就由阻总管、萧不二、唐绳武三盏鬼火灯笼走在前面,一路往地上照着寻去。 龙珠珠道:“我有火筒。” 杜景康忙道:“姑娘火筒还是留着吧!” 龙珠珠道:“这鬼火半死不活,讨厌死了,打亮火筒,大家照得亮一些不好么?” 杜景康笑道:“幽冥教用这鬼火做灯笼,是有道理的,这种火,在五六支以外,就看不到人,但人家也看不到我们,如果燃起火筒,咱们固然可以看得清楚,但人家看到咱们就更清楚,萧老哥是赋祖宗,他身上不会没有带火筒,他宁愿用这鬼火照路,这就是道理。” 龙珠珠想想有道理,也就没有再作声。三盏鬼火灯笼,循着地上的白米,朝右首一条甬道寻去。 敢情这人装米麻袋有了破洞,漏出来的米,虽然不多,但一路都有。这条甬道,地面当真干净得不染纤尘,而且光滑如镜,纵然只有一颗米,也一眼可以找到,但这人漏出来的米,当然不止一颗。 大家有迹可循,就只顾往里行去.走得极快,不消一回,那白米忽然舍了宽敞的甬道,朝一处岔路转弯。 阴总管走了十来步,这条岔路还没有走完,地上白米,忽然不见。就在此时,突觉一阵阴森寒风。像潮水般涌了出来,阴总管首当其冲,手中灯笼登时熄灭!他为人机警,寒风尚未卷到,飞快往后疾退。 萧不二也不慢,身子一侧,横闪出去.喝道:“阴老哥,你这是做什么,” 阴总管虽是见机的快,但还是被寒风拂上身子,直震得他已经后退的人,又踉跄倒退了四五步。 萧不二话声甫落,也被这一阵寒风撞上,同样被吹退四五步,正好推到这条岔路之外。 两人几乎同时和凌杏仙撞个正着! 两盏灯笼一熄,大家眼前也顿时一黑,凌杏仙大吃一惊,急忙双掌齐出,在两人身后轻轻一托,卸去了他们后退之势,问道:“两位遇上什么了?” 阴总管喘了口气道:“怪……” 萧不二抢接着道:“风。” 凌杏仙一怔道:“什么?怪风?” 阴总管道:“真是邪门,无缘无故冲出这阵风来,兄弟简直连来处都弄不清楚。” 凌杏仙愈听愈奇,说道:“没有啊,我怎会一点风也没有吹到?” 萧不二道:“有,有,这阵风把整个岔路都灌满了,不然,小老儿怎么也被推了出来?” 凌杏仙道:“是掌风么?” 阴总管摇摇头道:“不像,八成倒像是黑风眼涌出来的黑风,但奇怪的是这里根本不是黑风眼,就是黑风眼,这时候也一丝风都不会有的。” 凌杏仙道:“我去看看。” 萧不二低声道:“夫人且慢.还是小老儿再去试试。” 凌杏仙道:“不,我去。” 身形一侧,抢在两人前面,朝岔路上走去。这岔路像是一条弄堂,朝右弯去,足容三个人并肩而行。 凌杏仙走了十来步,刚到方才阴总管遇风之处,突觉一阵阴森的寒风,直向身前涌来。 这一阵风,果然不像是人发的,因为不论拳风、掌风,都是凝聚的内力,撞向人身,也是凝而不散,状若有物,只有天然风散而不凝,故曰一阵。 凌杏仙感觉到这阵风像是从弄堂里倒灌出来的,来势汹涌,如同浪潮,但却散而不聚。 她早已右掌当胸,凝神戒备,只不知这阵风从那里发出来的?当下毫不待慢,右手一挥,朝前推出。 要知三年前,北岳老神仙狄夫人传给岳小龙、凌杏仙的内功口诀乃是玄门正宗“太清心法”,她这一掌迎着怪风推出,立时有一阵柔和轻风,应掌而生。你莫要小觑了这阵轻风,一下子把汹涌的潮的怪风一齐挡住。 那一阵从弄堂里出来的怪风,骤遇阻遏,敢情风势无处宣泄,突转强劲,大有朝外冲撞之势,但凌杏仙发出的玄门罡气,风势虽轻,却是柔中有刚.经对方这一挡击,立生反应,双方堵住一处,竟然各不相让。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凌杏仙发觉那阵怪风风力突然加强,正待全力朝前推出,怪风已经无息的消失。 这一阵风势,来得奇突,消失的更快,简直令人无迹可求! 凌杏仙不禁一怔,她已从怪风的突转强劲,和突然消失,发现这阵风必然有人操纵.此人能把风势收发自如,尤其这一阵风,散而不凝,纯出自然,竟然能和自己的玄门罡气抗衡,此人功力之深.决不在自己之下!一念及此.顿时抬目说道:“何方高人,隐居在此? 何不请出一见?”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冷冷说道:“你们快快退出去,我不见外人。” 声音虽冷,但却甚是娇脆,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凌杏仙听得大疑.细辨对方的话本,似是发自右首壁间。既然发现有人在此居住.岂肯就此退出?当下就缓步朝里走去。 萧不二手上灯火已熄.此刻听到黑风眼果然有人居住,立即“凛”的一声,打亮了火筒.跟着凌杏仙身后走来。 山窟中火光一闪,登时照得大亮,凌杏仙走前面,因为火筒照明,数丈之内,已可看得十分清楚。但她回对方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不敢丝毫大意,行走之时,双目凝注,不住的朝左右两边石壁:搜索行进。走了不过七八步路.突听一声清叱,起自右首壁间:“你们给我站住。” 凌杏仙闻声止步,急急举目望去,萧不二更不待慢,手中火筒,随着声音照去。 原来石壁间,有一道裂缝,斜斜向内延伸,纵有灯光,但裂缝被暗影遮住,不到近前极难发现。此刻只见一个头蒙黑布,一身青衣的女子手中横着一柄长剑,挡在那条裂缝前面,凛然而立。 凌杏仙身形一停,目注青衣女子,说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冷冷的道:“不用多问,你们快快给我退出去。” 凌杏仙道:“我们是找人来的,自然各处都要看看。” 青衣女子道:“我不喜欢外人多说,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要找人,到别处去找吧!” 凌杏仙因时间宝贵,眼看这青衣女子,语气冷漠,似是不愿有人打扰,岳小龙不可能会在这里,闻言正待退出。 萧不二嘻的笑道:“姑娘这般急着轰咱们走,看来像是有情郎等着你……” 青衣女子怒叱道:“你是找死!” 抬手一指,点了过来。但听一缕尖锐指风,破空生啸,朝萧不二激射而至,光听指风,就可知道她这一指足以洞穿金石,凌厉无匹! 萧不二大吃一惊,一颗头急急往脖子里缩去。但奇怪的是这道指风虽然势过劲急,却只是像流星般掠过萧不二头顶,并无伤人之意。 凌杏仙听了萧不二的话,口中不禁一动,接口道:“我说过我们是找人来的,看上一眼就走,你没有理由拒人于千里之外。” 青衣女子道:“我住的地方不喜有人进来。” 萧不二以“传音入密”在凌杏仙耳边说道:“此女大是可疑。” 凌杏仙心中本已觉得可疑,再经萧不二一说,更觉她行动显得鬼祟,不觉冷冷一哼道: “我说过要看,那就非看不可。” 青衣女子也冷冷一哼道:“我对你们已经够客气了,真要不识好歹,莫怪我剑下无情。” 凌杏仙道:“你剑下无情,又是怎样?” 青衣女子目中杀机渐炽,逼上一步,寒声问道:“你们出不出去?” 凌杏仙道:“你手上纵然有剑,也唬不了人。” “同心剑”天下无敌,她自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 青衣女子道:“你过来试试?” 凌杏仙微哂道:“过来就过来,我本来就是要看看你住的洞窟。”随着话声,果然举步迎了上去。 青衣女子忍无可忍,挥手就是一剑,迎面劈了过来。 萧不二看凌杏仙毫无防备,连剑都没有出鞘,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夫人小心。” 凌杏仙淡然笑道:“她还伤不了我。” 身形轻侧,巧妙的避过对方一剑。 青衣女子微微一怔,又是一剑,斜劈过来,她这一剑,剑光凌厉,带起一片寒风,嘶然有声! 凌杏仙身如轻絮,飞旋而起,一下欺到青衣女子身侧,右手一抬,中指迅快的朝她“臂儒穴”上点去。 这一下不但身法奇突,手法更是古怪!原来她使的这记手法,是从奕仙乐天民下棋时抢着吃子的手法中,领悟来的“三十六手点穴法”。 青衣女子第二剑落空,她虽黑布蒙面,但眼中神色,为之一变,急急后退半步,使自己身前稍为宽敞,突然一声清叱,长剑挥处,剑光错落,接连攻出五剑! 这五剑由终南剑法的“天道中和”直攻心坎,一变而为武当剑法的“左右逢源”,华山“双星渡河”,青城“干峰雷雨”,和峡山的“紫气东来”。 五招之中,竟然使出五个门派的不同剑法! 而且这五招剑法,虽各有所长,却也并不足奇,但经青衣女子这一连贯使用,竟然化平凡为神奇。剑势飘忽,寒芒流动,辛辣诡异,不可捉摸,居然把凌杏仙逼得退了三步。 凌杏仙脸上神色不禁大变,目注青衣.女子,冷冷喝道:“原来你是铜沙岛主齐天宸的门下。” “锵”的一声,已从身边撤出剑来。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看错人了,我不是铜沙岛的人”。 凌杏仙冷笑道:“只怕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青衣女子哼道:“我何用瞒你?” 凌杏仙长剑一指,说道:“因为你是铜沙岛门人,我更要搜查你住的洞窟不可,我想你大概也不肯束手就缚的,这样吧,咱们一对一,在兵刃上分个高低,你胜了,我立时率人就走,你败了,我要搜索你住的地方。” 青衣女子似是被凌杏仙激怒、冷笑道:“我败了,就自绝在你面前。” 核杏仙道:“那也用不着自绝。” 青衣女子道:“你也未必会胜。” 话声出口,剑招连绵而出,但见寒光飞绕,剑光错落,直向凌杏仙迫攻过来。她这一轮抢攻,剑法为之一变,和先前的剑路竟然大不相同。 凌杏仙但觉对方剑势之中,含蕴极强风力,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手中长剑起处,封开对方剑势,借势反击.刷刷刷,连攻三剑。 双方剑招,均极凌厉,几招攻全相接.竟然各擅其妙其长,剑剑相触,暴射出一片火星! 凌杏仙这三年来.功力大进.在她想像中,自己这三剑快攻,纵然不能伤到对方,也可把她迫的措手不及,哪知青衣女子剑势奇诡,居然从容化解开去.心头不觉肩气.暗想: “我倒不信她还能接我几剑?” 心里在想,手中剑势一紧.使出“同心剑法”,森森寒镝.幻出一片剑气,千朵银花.疾卷过去。那青衣女子竟似有着极深内力,剑风愈来愈盛,呼啸有声,硬接巧封,门户严谨无比。 要知“同心剑法”乃是北岳老神仙的旷世奇学,虽须双剑合壁.才能天衣无缝,威势无穷,单是一个人施展,剑法的奇奥之处,无法完全发挥.但凌杏仙今非昔比,以她目前的造诣,武林中已罕有其匹,她会连铜沙岛主一个门人都收拾不下? 但事实偏是如此,一时打得心头又惊又怒。一会工夫,两人激战了二十余回合.青衣女于一柄长剑使到极处,全身竞然黑气线绕,人影愈来愈淡。政杏仙长剑几次乘隙刺入,都被她强风挡了回来。 这是凌杏仙三年前北岳学艺回来。第一次遇上的强敌,就是无名岛总令主张寒望,也不过如此! 就在此时,只听青衣女子喝道:“住手。” 凌杏仙长剑当胸,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萧不二在两人停手之际,悄悄跟丁灵说了两句,丁灵只是点头。 青衣女子已经缓缓举起左手,但见她那只白嫩如玉的手掌,似是在冒着缕缕黑气,口中缓缓说道:“我不想伤你,你们还是回去吧!” 凌杏仙冷笑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 青衣女子道:“你等我掌势出手,非死即伤。” 凌杏仙道:“好吧,我们剑上分不出高低,就在掌上分个生死也好。” 青衣女子忽然摇摇头道:“不,你还是走的好。” 凌杏仙哼道:“你认输了,那就让开,我进去看过了就走。” 青衣女子怒声道:“真是不识好歹,你当我怕你了。” 凌杏仙道:“我也未必怕你。” 青衣女子缓缓垂下的双手,又举了起来,冷笑道:“那你就接我一掌。” 纤纤手掌,带起一片黑气,缓缓推出。 凌杏仙早有准备,长剑返鞘,双掌平推过去。 两人相距八尺,手掌只是遥遥作势。 青衣女子一掌推出,这条不算太窄的弄堂中,站着的人,顿觉阴气大盛! 说不是风,还是寒,总之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气。就如站在明月凉露之下,不是冷,也不是凉,是阴! 也像黑夜谈鬼,说到可怖之处,不是怕,也不是寒,自然毛骨悚然,也是阴。 凌杏仙双掌推出,使的是岳家“七步推云掌”,她如今练成玄门太清心法,这一推之势,一片柔和的无形潜力,应掌而生,朝前涌出。 这两人推出的手掌.都不带丝毫风声.但两股内力才一接触,两人都觉得身上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各自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萧不二手上火筒,骤然熄灭,众人眼前一黑,但听“嚓”的一声,火光又亮。 青衣女子眼中飞闪起无限惊异之色.注视凌杏仙道:“你真接下我一掌?” 言下之意,似是不敢相信。 凌杏仙道:“难道接下你一掌,还是假的?” 忽然一条小黑影,从青衣女子裙据边闪了出来。 青衣女子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身法奇快,一下掠出丈许开外,落到地上,原来正是丁灵。 青衣女子怒,哼道:“你是黑石岛门下。” 原来她也认得丁灵。 丁灵朝她抢了个鬼脸,然后朝凌杏仙躬躬身道:“禀报夫人,盟主果然就在洞内。” 凌杏仙心头一阵震动,脸色剧变.问道:“他……他怎不出来?” 丁灵道:“盟主躺在榻上,好像负了重伤,我叫了他几声,都没叫醒。” 凌杏仙先前听说丈夫就在洞内,还当被青衣女子色相迷住了,此时听到了灵说丈夫负了重伤,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切齿道:“你还有何说?你……你把我丈夫怎么了?” 青衣女子望着凌杏仙呆得一呆,问道:“你是他的妻子?” 凌杏仙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你当我是谁?哼,是不是你暗算了他?” 青衣女子道:“夫人这是误会,岳少侠误入此洞,正当子夜,黑风最强烈的时候,经我把他救来,已是伤得不轻,此刻服药之后,经我点了他睡穴,夫人如不相信,请到洞中去看。” 说完,果然回身引着凌杏仙往壁缝中走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四章 黑穴遇救 岳小龙从石椿上救下梁秀芬,梁秀芬依偎在岳大哥怀里,像扭股糖般紧紧抱住了他,又是厮磨.又是哭泣了好一阵子。忽然抽出一条绢帕,唁的笑道:“岳大哥,你闻闻我这条手帕香不香?”纤手一送.朝岳小龙鼻孔俺来。 岳小龙把梁秀芬从石椿放下来之后,就已感觉不对,梁秀芬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可能对自己这般放浪。眼前的梁秀芬,可能不是梁秀芬,当然她这芳香喷喷的手帕,朝自己的鼻孔塞来,也决不会安着好心。 但在城垣上.由萧不二递给她一颗“还魂丹”,就是防备贼党暗施迷香,进入墓穴之中,已经吞入口中,哪会怕她这块“迷魂帕”子?但岳小龙还是装作被迷,双脚一软,往地上缓缓躺了下去。 只听梁秀芬嗤的笑出声来,那软软的玉手,伸向岳小龙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娇声道: “难怪三丫头死心榻地的爱上你,若非申令主亲自赶来,要把你擒回去,只要你心里真个有我,我也会跟着你走。” 岳小龙心头暗暗吃惊.忖道:“申令主?”莫非她说的九尾天狐申惜娇,那么他们果然是无名岛来的,萧护法猜的没错,如此看来,楚嵩生、沈紫贵等人.早已和无名岛有了勾结? 心念转动,只见梁秀芬手指疾难,连点了自己几处大穴道,心头不禁暗暗冷笑:“自己练成‘太清心法’,岂是你点了几处穴道,就能制得住我?”但依然丝毫没动。 只听梁秀芬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接着只见先前引自己来的那个黑衣人,已从暗处闪了出来,躬身道:“七香主有何吩咐?” 梁秀芬道:“岳小龙已经被我制住,我此刻立时要赶回楚府去,你把他送到幽冥洞府,申令主那里等候,不可有误。” 黑衣人应了声“是”。 梁秀芬又道:“还有一点,你要记住了,岳小龙来时.可能有人跟踪,你不可从前面出去。” 黑衣人又应了声“是”,说道:“属下知道。” 梁秀芬问道:“秦香主呢?叫他出来。” 黑衣人迅快走到里首石壁间,伸手拉开一扇铁门,躬躬身低声道:“秦香主,边香主有请。” 岳小龙听得奇怪:“边香主,她原来是楚玉芝,不知秦香主又是什么人?”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往里首看去,只见从那道门户中,潇洒的走出一个人来。 岳小龙骤睹此人,原来这秦香主竟然装扮得和自己一般无二! 只听秦香主朗朗一笑道:“在下岳小龙,见过边姑娘。” 边香主嗤的笑道:“五师兄,时间不早,咱们得快些赶去楚府呢!” 秦香主点点头道:“七师妹这件功劳,可真不小,愚兄也沾光不少。” 岳小龙看他们一个扮自己,一个又假冒梁秀芬,这时赶回楚府,当真就像是自己救了梁秀芬一同回去的,丝毫不落痕迹。“ 心中真想立时跳将起来,把两人一齐制住;但继而一想,楚府中有萧不二、谷灵子、杜景康等人.都是老江湖,何况对贼党举动,心里已经有了底子,决不会出什么差错。 方才听边香主(假梁秀芬)的口气,好像年惜娇就在什么幽冥洞府,要黑衣人把自己押去,那么梁秀芬可能也在那里,自己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押到幽冥洞府去,一举把申惜娇擒下,救了梁秀芬.再赶回去.最多也耽搁不了半个更次.心意一决,索性暂时任他们摆布去。 假岳小龙秦香主和假梁秀芬达香主一起走了。黑衣人神色恭敬的送走两人,转过身来。 岳小龙躺在地上的人,也缓缓坐了起来,笑道:“朋友,咱们也该走了呢?” 黑衣人没想到已被七香主迷香迷翻.又点了几处穴道的岳小龙,竟然会坐了起来,一时惊骇失色,身躯暴退丈余。但那有岳小龙身法快捷?双脚还未站定,眼前一花,右手脉门骤然一紧,已被岳小龙扣个正着,心头一急,左手一掌,死命的朝前竖立切出、这一掌岳小龙并没有闪避,切切实实击中胸口。 不,只是劈在岳小龙胸前长衫之L,他那件衣衫,竟然十分柔软,柔软得像一件棉袍! 不,比棉袍还要厚上十倍、二十倍.根本就像劈在一堆棉絮上面,无处着力。 岳小龙微微一笑道:“朋友这点力气,还伤不了我。” 说完,竞然右手一松,放开了黑衣人被扣的手腕。 黑衣人一掌没有伤得岳小龙,心知不妙.但却作梦也想不到岳小龙居然会松开自己的右腕,不觉又是一怔。 岳小龙朝他笑道:“岳某面前,朋友还是安静好些。” 黑衣人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岳小龙道:“我有话问你,你必须好好回答。” 黑衣人目光闪烁,冷冷道:“你要问什么?” 岳小龙笑道:“朋友最好老实一点,莫打逃走的主意,岳某面前就算你逃出十步,也未必逃得出二十步。” 黑衣人道:“在下不信。” 话声还未出口,人已腾身急闪,短短四字,说到最后一字,人影在暗处一闪而没!他自以为腾身、急闪,人在声先,已经够快,但就在他闪入暗版的一瞬间,他迎面早已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冷冷说道:“岳某不是吹的吧?” 声音入耳,右手脉门骤然一紧,又已被人家扣住! 这说话的,正是岳小龙,黑衣人心头大骇,自己根本没有看到他闪动,不知他怎么会抢在自己面前。他右脉被执,甚至连挣动的机会都没有! 岳小龙已经接着说道:“岳某不难为你,不过朋友要识相些。” 手腕轻轻一抖,把黑衣人从暗贩摔出,接连两个筋斗,砰然一声,跌倒地上。岳小龙跟着缓步走出,问道:“你老实说,你是麻衣教匪徒?还是无名岛贼党?” 黑衣人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人家差得老远,孙悟空想在如来佛手掌上翻筋斗云,那是翻不出去的,闻言只好老实回道:“在下是幽冥教的人。” 岳小龙看看他一身打扮,问道:“幽冥教,你是邙山鬼叟的什么人?” 黑衣人道:“正是家师。” 岳小龙道:“原来你是他的八大鬼徒之一,方才她两人是谁?” 黑衣人道:“女的是七香主边玉瑛,男的是五香主秦少荪。” 岳小龙道:“是无名岛来的?” 黑衣人应了声“是”。 岳小龙又道:“申惜娇现在何处?” 黑衣人道:“正在幽冥洞府。“” 岳小龙道:“你们劫持梁秀芬,把她关在哪里?” 黑衣人道:“已经送到阴冰地狱去了。”” 岳小龙道:“好,你现在就领我去找申惜娇。” 黑衣人没有说话,起身朝里首走,伸手从壁上取下一盏鬼火似的灯笼,开启铁门,壁间登时露出一道黑黝黝的甬道.举步而入。 岳小龙跟在他身后,说道:“你要敢要出什么花样,就没有方才那么客气了。” 黑衣人依然没有作声,手中提着灯笼,只是朝甬道中行去。 这条甬道,不但黑暗,而且甚多曲折,也有几条岔道,岳小龙跟在身后,黑衣人知道厉害,果然不敢使诈。 这样足足走了半里来路,的面洞窟间,隐隐传来隆隆异声,声音好像愈来愈近!” 岳小龙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黑衣人道:“前面就是风雷洞,穿过风雷洞,就到了。” 这话就已不对,此刻时近于夜、正是黑风眼风力最强的时候,没有人能穿行过去,而且通向幽冥洞府的一条岔路,早就堵死了。 岳小龙不明就里,自然不疑有他。 又行了一段路,甬道忽然向右弯去。两人刚一拐弯,徒觉劲风迫体,黑衣人手上灯笼,顿告一暗。 吕小龙听风辨位,但觉那黑衣人在鬼火熄灭的一瞬之间,似是纵身朝前掠去,心头不禁大怒,扬腕一指,直朝他身后点去。 他目前一身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指,含怒出手,无意之中,使出了“天雷指”,但听一缕劲风,划空生啸,势如奔雷! 黑衣人已经逃出数十步外,口中发出一声惨嗥,砰然倒了下去。 岳小龙指力发出,登时想到这条山腹甫道,岔路极多,自己不该出手太快,要了他的命。南道一片黝黑,岳小龙纵然内功精深,目能夜视,到了这里,已和常人一般,伸手见不到五指。 所谓夜视,是说虽在黑夜,仍能视物,那是因为黑夜之中,仍然有着些天光,练武的人练成了夜视眼,只要些微天光可借,就能看得清楚。 但这条市道,深处山腹.连一点丁的天光都透不进来,鬼火灯熄灭了,哪想看得清四周景物! 如果这人熟悉甬道地形.还可扶着石壁走去,不致迷路。岳小龙根本不知如何走法.只得继续朝前走去。 甬道中风势越来越强,隆隆之声,也愈来愈响,但岳小龙一身修为,已臻上乘,风势虽强,还不至于强得令人走不动。这样又走了一箭来路,甬道又向右弯去。 就在他堪堪跨出洞穴,顿觉眼前风雷大作,一股绝大力量,直向自己身上卷来,几乎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身不由己,被一阵黑风卷着往外拖去。 岳小龙心头猛然一惊,暗暗忖道:“这是什么风,竟有这般厉害?” 心念闪电一动,立即功行全身,双足站椿,双掌向外推拒!哪知这股风力,简直像是龙卷风,身前身后一片呼啸,旋力之大,岳小龙武功再强,不但无法挣脱旋风中心,自然更站不住椿。就在他沉气站椿,双掌推拒的一瞬间,又被风力强行拖出去四五步之多! 岳小龙发觉自己站不住,挣不脱.心中更是惊骇,突然灵光一动,迅速忖道:“这阵旋风,似是某一洞穴中吹出来的罡风,自己怎能和它硬行抵抗?不如顺着风势,也许有脱困希望。” 一念及此,立即功凝百穴,全身放松,随着风势旋转方向,任由风力推去,这下有如顺水推舟,不需用心.就被推出去十几丈远! 原来这里正是阴世贵发现米粒之处,一排三个洞窟,那黑风由中间洞窟吹出.因受洞中地势影响,吹出来的风,被正面石壁一挡,便分左右两个洞窟吹了回去。 一个人被强烈罡风紧裹着,推出十几丈远,这要换了旁人,早就被罡风卷倒,跌跌撞撞,跌昏了头。岳小龙在北岳学的“太清心法”,乃是玄门正宗内功,此刻早已运起功力,护身罡气,遍布全身,顺着风势,像行云流水,往前滑去! 这股风势,带着旋转之力.你要和它抗拒、挣扎,风力就愈卷愈紧,就把你卷入中心。 但你若是毫不使力,随风飘去,就因为风势是旋转的,你也就随着由风力中心,旋了出来,这原是一般的常理。 岳小龙随着风势飘出去十几丈外,感觉到身上压力,似乎比方才轻了许多,灵机一动,猛地双臂往外一撑,使尽全身力气,朝外跃去! 这一撑,数年苦练的罡气功夫,同时往外迸发,把风力挡得一挡,岳小龙只觉一个人连翻了几个筋斗,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岳小龙渐渐的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第一件感觉到的是一个人四肢百骸,像全被拆散了一般,全身疲乏得不想动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人虽醒了,仍然静静的躺着,实在连一分力气都没有,脑海里也空洞洞的,疲懒得连什么都没去想他。 说他清醒,不如说还在半昏迷状态之下,但他已经有了知觉,他感到有一股温馨的气流,从自己口中缓缓度入,灌输到四肢百骸!这股气流,有如醒酬灌顶,精神为之一爽,不觉倏地睁开眼来! 这一睁开眼,只见一个少女秀丽的脸孔,面对面,用两片樱唇,紧接在自己嘴上,度入真气! 四目乍接,那少女羞得满脸飞红,忽然闭上眼睛,但她并未立即起身,紧接他的嘴唇,也并未放开,温馨热流,依然源源从她口中度了进来。 岳小龙立时警觉这位姑娘是以本身真气相助,由此看来,自己似是受了重伤,他不敢多想,慌忙闭上眼睛。尽管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但两颗心都跳得很激烈! 岳小龙但觉这位姑娘甚是面熟,只是脑中空洞洞的,就想不起她是谁?忍不住想再睁开眼来,看看清楚.但人家姑娘家不惜本身内腑元气相助,自己岂能睁眼看她? 就在他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之际。那两片温馨的樱唇.已经缓缓离开。 岳小龙跟着眼睛一睁.想挣扎着挺身坐起.哪知他全身毫无力气,这一挣,竟然没有挣得起来。但他总算看清楚了,自己躺在一打黑黝黝的石室之中,一阵阵的罡风.在室外呼啸如雷.但却一点都吹不进来,黝黑如墨的石壁上,嵌着不少颗明珠,好像天上星星,闪发出光采, 岳小龙的目光,盯在那少女脸上,有气无力的道:“是……姑娘……救了……在下……” 那少女一身青衣.秀发披肩.此刻脸上红霞未褪.含羞道:“岳少侠被黑风击伤,元气未复,快躺下,不可挣动,更不要说话。” 岳小龙感激的点点头,一双眼睛.只是望着青衣少女,忽然口中低低“啊”了一吉。 青衣少女听得一惊.关切的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岳小龙嘴角间漾起笑容.有气无力的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罗姑……娘……” 不错一她是铜沙岛主齐天宸门下三弟子罗菊瑛。 除了凌杏仙,她是岳小龙初出江湖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 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印象自然特别深刻。 前些日子,在崤山一处山谷中,他也曾遇上罗菊瑛.罗姑娘劝他快走.他坚不肯听,才被无名岛“阴人”(岳小龙的母亲岳夫人)一掌击伤。 罗菊瑛双颊飞红,白了他一眼,幽幽的道:“看你啊出声来,我还当你那里疼痛呢,差点吓我一跳……”接着柔声道:“快别多想了,好好躺上一会,我身边什么药也没有,你的伤势,只有自己慢慢静养,才能痊愈。” 岳小龙望着她,低低的道:“多谢姑娘,在下……” 罗菊瑛慢慢侧身在榻边坐下,伸出一个羊脂白玉般的指头,掩在岳小龙嘴上,轻柔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但什么话,都要等你体力恢复了再说不迟。” 说完.手指移动,轻轻点了他睡穴。 岳小龙第二次醒来,室外依然风声如雷,室内依然不见天光! 罗菊瑛披肩长发上,束了一条黄绸,侧身坐在榻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霎不霎望着自己,嫣然笑道:“岳少侠,你觉得好些了吧?” 岳小龙道:“在下睡了一觉,应该好些了。”随着话声,又想挣扎着坐起。 罗菊瑛双手轻轻按着他肩头,说道:“躺着别动。” 岳小龙和凌杏仙成亲已经三年,但两位母亲,都沦在铜沙岛,一去不返,小两口心切报仇,这三年来,苦练武功,闺房之中,从无燕婉之私。 这时他看到罗菊瑛侧身坐在榻旁,对自己体贴得就像妻子一般,心中不由想起了凌杏仙,忍不住问道:“这时候不知是什么时光了?” 罗菊瑛道:“还早呢!这时天刚亮了一会,要等到日直午时,黑风才会停止下来。” 岳小龙叹了口气道:“这山腹中那来的罡风.竟有这般厉害。” 罗菊瑛道:“算你命大,要是被黑风卷到里面去,那罡风发自地心,旋转如轮,愈到里面,吸力愈强,只怕连骨头都会被绞成粉碎。” 岳小龙道:“那么姑娘怎么会住在这里来的呢?” 罗菊瑛望着他,幽幽的道:“你总记得我们在崤山见过面吧?” 岳小龙道:“在下自然记得,那时姑娘一百功在下快走,在下没听姑娘劝告,差点死在家母掌下。” 罗菊瑛唤道:“还亏你说呢,好像我是设好了圈套害你似的。”口气一顿,接着说道: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没有回去过。” 岳小龙道:“那是为什么?” 罗菊漠眼圈一红,道:“因为大师兄赶在轿前,说我给你送信,背叛了本门,他以此威胁着我……” 岳小龙道:“他如何威胁你?” 罗菊瑛道:“背叛本门,男弟子挖目割舌,万蛇啮心,女弟子废去武功;发配本门武士.人人皆可得而蹂躏……” 岳小龙愤然道:“铜沙岛惨无人道,不灭是无天理。” 罗菊瑛道:“我因此不敢回去,但本门耳目遍天下,背叛了本门,天下虽大,已无存身之处,我不敢在城镇露面,只好朝深山中走……” 岳小龙歉然道:“为了在下,倒叫姑娘受尽了委屈。” 罗菊被低垂粉头,幽幽的道:“为你受此委屈,我也是甘愿的。” 岳小龙听得心头猛凛,慌忙把话岔开,问道:“你就躲到这里来了。” 罗菊模微微摇首道:“没有,我只是朝崤山深处走去,一连走了几天,有一天,无意在一处洞穴顶上,发现了许多藏书,其中有一部‘太阴经’,乃是修道练气书籍,里面提到这里有一处黑风眼,练‘太阴神功’的人,如能到黑风眼来修习,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岳小龙道:“原来姑娘是在这里练功。” 罗菊坡道:“这里一天之中,只有正午一个时辰,风势停止,除此之外,武功再高,也休想进来,不虑有人惊扰,也不怕无名岛追杀.对我来说,这里最安适也没有了。”说到这里,口中嗯了一声,又道:“我替你熬了一锅粥,你饿不饿?” 岳小龙经她一说,果觉得腹中甚是饥饿,当下点点头道:“在下确实有些饿了,待在下坐起来……” 罗菊被忙道:“你伤势未愈,还是躺着的好,我喂你吃吧。” 岳小龙确是感到全身骨节像散了一般,无法坐起,一面为难的道:“这个如何使得?” 罗菊瑛柔声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咱们都是武林中人,不用避嫌,如果负伤的是我,你难道忍心看着我饿死,不肯喂我么?” 岳小龙道:“姑娘……” 罗菊斑噗嗤一笑,道:“快别说啦,我去把粥拿来。”说完,转过身去,从壁角取过一个小锅,装了一碗粥,走到榻前,侧身坐下,粉脸一红,柔声道:“我这里没有下粥的菜,只放了些糖,你将就着吃吧,快些张开嘴来。” 一面舀了一匙白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口,才送到岳小龙嘴边。 岳小龙一张芬白的俊脸,也不禁一红,只得张嘴吃了。 罗菊瑛问道:“好不好吃?” 岳小龙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又香又甜。” 罗菊瑛低笑道:“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 不多一会,罗菊瑛把一碗粥喂好,取出一条罗帕,替他轻轻抹着嘴角。 岳小龙感激的道:“罗姑娘这般相待,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罗菊瑛收过粥碗,背着身幽幽的道:“不用报答,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人就好了。” 岳小龙不敢多说,轻轻叹了口气道:“在下浑身不能动弹,不知这伤势几时才会好转?” 罗菊瑛道:“你是硬和风力抗拒,全身虚脱.伤及内腑,我这里又没有伤药,而且我练的又是‘太阴神功’,无法助你疗伤,只有静养几日,等你体力稍复,自己运功疗伤的了。” 岳小龙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罗菊瑛嫣然一笑道:“目前你还不能运气行功,最好的养伤方法,就是睡觉了。” 说完,没待岳小龙再说,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时间渐渐接近午时,风力已然逐渐转弱,罗菊瑛趁风势未歇,就匆匆下山,向农家买了些米和十几个鸡蛋回来。 要知她特地找到黑风眼来练“太阴神功”,自然不惧风力,不是风力对她无害,而是她能把风善为利用,问况快要接近午时,风力已经转弱。 他赶着午前出去,就因为岳小龙是无名岛谕令各地,不论死活都要缉拿的人。若是等到午时,风势一停。说不定会有人入洞搜索,自己就得守着他不能离开石室了。 罗菊瑛赶回黑风眼,差不多是午牌时分,当然比凌杏仙等人,要先了一步,因此她漏下的米粒,才会被阴世贵发现。 ×××× 凌杏仙也没和青衣女子(罗菊瑛)客气,当先朝石壁夹缝中走了进去。 这夹缝斜斜而入,不但甚是狭仄,而且还有几个转折,曲折如屏,难怪黑风吹不到这里面。但到了里面,却是相当宽。罗菊瑛是个姑娘家,姑娘住的地方,叫做香闺。 这里虽是一间黑黝黝的石室,连石壁都黑得像煤,但经姑娘巧心布置,在石壁上镶了十几颗大大小小的明珠,就像黑夜里的天上繁星,闪着荧荧珠光。大石为榻,小石为几,虽是因陋就简,却也十分整洁。 凌杏仙闪入石室,一眼看到岳小龙脸色苍白,躺卧在石榻之上,心头不禁一酸,泪珠已夺眶而出,口中叫了声:“大哥。”身形疾快朝榻前扑去。 罗菊瑛跟在他身后,赶忙一把握住凌杏仙手臂,说道:“岳少快重伤未愈,夫人不可惊动了他。” 凌杏仙听的一怔,果然站定下来,侧脸问道:“你方才给他服了什么药?” 罗菊坡道:“我身边没有治伤药,只有两颗雪莲子,可以补益元气,已经和粥煮了,给他服下,经我点了他的睡穴,由早晨睡到此刻。” 凌杏仙看着岳小龙伤的这样厉害,心里早已没有主张,问道:“那该不该解开他穴道来呢?” 罗菊瑛道:“岳少侠仗着内功,硬是和风力相抗,以致真气耗报过甚,内腑受创,人虽清醒过来,但却无法运气疗伤。我学的是‘太阴神功’,和此地黑风,性质颇相类似,无能为助,夫人内功精纯,赶快把他运回去,再以真气助他通行十二经络,大概有三天时间,就可痊愈了。”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极是,咱们还是把盟主送回洛阳再说。” 凌杏仙感激的道:“外子多蒙这位姐姐相救,不知姐姐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罗菊瑛心头一黯,微微摇头道:“伤心人避居黑风眼,已经与世隔绝,姓名不提也罢。” 凌杏仙听她自称“伤心人”,也许另有隐情,只要看她头蒙黑布,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姓名自然更不肯说了。这就朝她福了福道:“姐姐隐世奇人,既然不肯尼示姓名,请受小妹一礼” 罗菊瑛连忙闪避开,说道:“夫人快不可如此,此刻已是午时稍偏,一交未时,风势又起,诸位还是早些把岳少快送出去的好。” 杜景康道:“还是属下抱着盟主出去。” 说着,走近石榻,双手抄起岳小龙身子,当先往外行去。 凌杏仙回身道:“多谢姐姐,我们走了。” 一行人鱼贯退出石室。罗菊瑛送走众人,忍不住扑到石榻上,伤心啜泣不止。 萧不二让大家先行,留下阴世贵和楚云娘两人,暗暗嘱咐了一番,要两人回转幽冥洞府。只说申惜娇暗暗尾随众人身后入洞,乘机救了教主。申惜娇原是戴着面具(她面貌被摄魂掌班远毁去)毋须易容。 萧不二早已把她的人皮面具、摺扇,以及身边之物,一齐搜来,此刻逐一交给了楚云娘,另外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是一袭青衫,一顶儒巾和一双粉底靴。 楚云娘带上面具,穿好衣衫,已是如假包换的九尾天狐申惜娇了。 萧不二又临时教导她如何改变声音,摹仿申惜娇的口音,和双方联络的暗记,才行离去。 阴世贵假扮邙山鬼叟,楚云娘假扮申惜娇,等萧不二走后,也相继回转幽冥洞府而去,暂且不表。 且说凌杏仙一行人从黑风眼救出岳小龙,和黑石岛主、谷灵子等人会合,一起撤离邙山,赶回洛阳楚府,不多一会,萧不二也赶了回来。 凌杏仙解开岳小龙睡穴,要迎风、迎香两名使女扶着岳小龙坐起,已自在他对面盘膝坐定,双掌相抵,运功疗伤。 另由龙珠珠、梁秀芬在房中护法,杜景康、唐绳武守护屋外。谷灵子、黑石岛主、萧不二、楚嵩生、沈紫贵、丁捷侯、小鲁班等人,都停在书房里。 这一仗,不但救出了小鲁班等人,破去幽冥洞府,杀了邙山鬼叟和申惜娇,而且还生擒了无名岛门下的五弟子秦少荪,七弟子边玉瑛、金嬷嬷等一干人,可说是大获全胜。 楚嵩生得知妹子已三年前遇害,心头愤慨不止。 一晃眼就是三天,岳小龙、凌杏仙练的都是玄门“太清心法”,经过三天时光,在静室中抵掌运功,伤势自然好的极快。 这天下午虎嬷嬷也赶来了,她听说岳小龙又负了伤,气得直跳脚,双手作势,厉声道: “老婆子非把那姓边的小蹄子撕了不可。” 杜景康知道他的脾气.一面就将改扮金嬷嬷的事,说了一遍。 虎惊涂听的大喜,呷呷笑道:“好饭,老婆子假扮了姓金的老虔婆,混进无名岛.好好的干他一场。” 杜景康骇然道:“娘股这个千万使不得,你假价金娘斓.必须配合大家的行动.一个人出了细漏,不但危及大家,也影响了全局。” 虎嬷嬷瞪大眼睛,笑道:“老婆子只是说说罢了,活了这大把年纪,还会乱来?” 杜景康道:“如此就好。” 虎嬷嬷问道:“谁扮那姓边的小蹄子?” 杜景康道:“目前还没有决定,这件事由萧老哥策划,就得由他来决定。” 虎嬷嬷道:“神偷萧不二,老婆子倒是听人说过,好像有点名头,走,杜护法带老婆子去。” “岂敢,岂敢!小老儿来了。” 萧不二耸着双肩走了进来,一面朝虎嬷嬷连拱拱手道:“嬷嬷大名,小老儿是久仰得很,这不是小老儿当面奉承,是特地请准夫人,把嬷嬷调来.是要多多借重嬷嬷。” 虎嬷嬷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当而奉承她的人,听了萧不二的话,不觉喜开虎嘴,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第一眼,就看出萧护法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你倒说说,你要老婆子假扮姓金的老虔婆,有些什么计划?” 萧不二嘻的笑道:“这个必须通盘计划,目前还差一个角色呢!” 虎嬷嬷道:“谁?” 萧不二道:“朱衣门下的五香主秦少荪。” 虎嬷嬷道:“没有乔装么?” 萧不二道:“易上了容,谁都能乔装,问题是秦少荪这龟儿子不好扮,既要熟悉无名岛上的人物,还得武功好,最难的是无名岛十男十女二十个门人,个个精通九大门派的武功,因此咱们派去的人,不但武功要高,而且还得机智过人,才能应付得过去。” 虎嬷嬷呷呷笑道:“这人倒现成有一个,只是他听说少门主已去镇江,赶到镇江去了?” 萧不二道:“嬷嬷说的是什么人?” 虎嬷嬷道:“这人姓尹名翔,是咱们少门主的好友。” 萧不二道:“远水救不得近火,小老儿今天就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行。” 杜景康道:“那就只好在咱们这些人中找一个充数了。” 当天晚上,岳小龙、凌杏仙经过三天三晚运功疗伤,已是功行圆满,和龙珠珠、梁秀芬等人一齐从静室中走出。 大家商议的结果,决定由黑石岛主门下二弟子全守信假扮五香主秦少苏,梁秀芬假扮七香主边玉被,虎嬷嬷假扮金嬷嬷。 当晚先从地下石室提出金嬷嬷、秦少苏、边玉破三人问话,等到押回石室,已由虎嬷嬷、全守信和梁秀芬等三人换了进去。 三更时分,全守信(秦少苏)首先运气冲开穴道,然后边玉珍(梁秀芬)、金嬷嬷(虎嬷嬷)解开穴道。一下制住了两个守护地下室的武士,迅快替尚三省、王四柱、韩大奎等贼党一齐解开穴道,从地室中冲出。 等杜景康、丁捷侯、楚嵩生率领武士赶到,一场混战,边玉瑛、秦少荪、金嬷嬷等人已经逃逸,又截住了假充楚府总管楚福的贼人韩大奎,和格杀了三个贼党。 这当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因为假扮楚福的贼人,混迹楚府甚久,楚府中数十名庄丁,难保没有贼人羽党,留下他,不难从他口中侦讯出来。 虎嬷嬷等人走后,杜景康立时讯问韩大奎的口供,果然从他口中供出继续潜伏楚府庄丁中的七名贼党,一齐废去武功,每人发给一百两银子,要他们重新做人。 洛阳楚府,由黑石岛门下三弟子申秋松留守,大家就兼程镇江而去。 镇江,古名京口,又名南徐,北固山距城北极近,山分前后二峰,前峰入江,三面临水,悬岩削壁,气象万千。 北固山是一处著名的古迹,山上有甘露寺,有三国时刘备招亲的地方,有刘备、孙权各劈一剑的试剑石,和孙夫人的梳装台。 彩带门在北固山的一处分舵,原是一所庄院,背山面江,占地不小,丁守福奉命搬取了彩带仙子门下大弟子周子奇,三弟子徐云章,一齐到镇江布置武林盟总坛,鸠工改建。 并在临江盖了几十间富丽堂皇的宾舍,作为开坛之日,接待各大门派掌门人之用。 后峰也添建了几处房舍,有的还在赶工建造,有的已经完工。 岳小龙等人赶到北固山,但见房舍焕然一新,江边还有两艘三桅楼船,也已竣工,正在漆着桐油。 丁守福看到众人,立即迎了上来,躬身道:“属下丁守福见过盟主。” 岳小龙忙道:“丁老辛苦了,改建工程都已完成了么?” 丁守福道:“总坛部份,目前正在施工之中。临江宾舍,是给参与开坛盛典的各处来宾和各大门派掌门人住的,由周子奇监工,目前已接近完工了。” 他口气一顿,指指江边上两艘新船,笑道:“还有这两艘船,咱们要对付无名岛,不能没有船,这是新近打造的两艘木船,属下已在沿海找了几个老舵工,并要单俊臣在咱们武士中挑了四十名识得水性的,练习操桨之法。” 岳小龙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 凌杏仙笑道:“丁老设想周到,真的做的又快又好。” 丁守福笑道:“少夫人夸奖了。” 一行人由丁守福陪同,进入总坛,但见人影一闪,一把抓住岳小龙胳臂,大笑道:“岳兄久违了。” 这人身穿一袭青衫,眉目俊朗,正是尹翔。 岳小龙惊喜的道:“是尹兄。” 尹翔目光一溜凌霄仙,笑道:“恭喜二位,可惜兄弟连你们喜酒都没赶上。” 凌杏仙粉脸一红,问道:“尹大哥,我们上北岳去的时候,你还说杨老前辈要你闭关三个月,过了三个月,你会到倒坐庙找我们去的,一晃三年,你去了哪里?” 尹翔苦笑道:“家师嘴里说要我闭关三个月,其实照他老人家替我排的功课,三年都做不完,而且家师严限这些功课没做完之前,不准外出。兄弟直到最近,才启关出来,找到倒坐庙去,是虎嬷嬷告诉兄弟,岳见已经来了镇江,一脚赶来镇江,岳兄还没有来,只好在这里恭候了。” 岳小龙忙道:“大家请到里面坐.兄弟替你们介绍。” 大家穿越长廊,经过一重院落,进入花厅,分宾主落坐。岳小龙替谷灵子、黑石岛主、萧不二、沈紫贵等人一一引介。 大家听说尹翔是杨公忌的门人,看去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却是精气内敛,肤色隐泛异采,分明一身功力,已臻上乘,暗暗称异不止。 不多一会,周子奇,杜锦雯、徐云章、钟翠玲、单俊臣、陆琪芬三对夫妇,(都是彩带仙子门下)也闻讯赶来,自有一番热闹,不必细表。 这时已经逐渐接近年底,距离武林盟成立日期,也愈来愈近。 后峰房舍和临江宾舍,也已先后落成。两艘三桅木船,也髹漆得焕然一新,停泊江边。 杜景康为了怕无名岛的人,在武林盟成立之前,前来侵犯,就请黑石岛主门下的大弟子吉无咎率同黑石岛门人,一起住到两艘楼船上去,监视入山敌人。 楚嵩生、沈紫贵、丁捷侯率同楚府带来的三十名庄丁,住进金山寺。周子奇、徐云章、单俊臣率同彩带门三十名武士,住到焦山枕江阁,成为犄角之势。 总坛则由左护法谷灵子,右护法萧不二把现有人手,分作两班,日夜巡逻。后峰由杜锦雯、钟翠玲、陆琪芬率同彩带门二十名剑女负责——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五章 崆峒三妖 一连几日过去,最先赶来的是崂山通天观主谢无量,和他三个门人劳一清、褚承清、陆道清以及八卦门破侠欧阳磐石。 岳小龙夫妇把他们迎入厅上,寒暄了没有几句,门外传报山西快刀门快刀王曹老福由他儿子曹逢春陪同,亲率四个师弟赶来。 岳小龙夫妇起身把曹老福等人迎入。因三年前曹老福率领门人侵犯崂山通天观,谢无量看到曹老福走入,沉下脸色,霍地站了起来。 岳小龙忙道:“道长幸勿误会。” 接着把铜沙岛以曹逢春留作人质,派人假扮曹逢春,驻在快刀已一切均得听命此人,侵犯崂山,自是贼人阴谋。接着又把自己等人在终南山救下曹逢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曹老福也满脸堆笑,向谢无量连连陪礼,两人怨嫌,这才揭过。 接着联络堂主言风荡也及时赶回,向岳小龙报告此行经过,少林方丈大通大师、武当掌教天宁子都答应亲自赶来。 又过了一天,陆续赶来的有点苍派掌门人翻天雁柏长青,师弟追风雁葛飞白。华山派由云里飞纪叔寒率同一子一女纪念动,纪敏代表出席。 没有请柬的自动赶来的是枯竹帮帮主竹中英、竹青青夫妇,和二十名随行的枯竹帮弟兄。 当日岳小龙若无竹青青喂他一粒“九九还原丹”,哪还有命?岳小龙夫妇听说竹中英、竹青青来了,慌忙双双迎出。 岳小龙拱拱手道:“在下身负重伤,幸蒙竹夫人赐予灵丹,在下早就想登门申谢,两位惠然宠临,幸何如之?” 竹中英忙道:“盟主言重,敝帮在江湖上,微不足道,得附骥尾,乃是敝帮的光荣。” 竹青青想起那天口对口哺岳小龙丹药,粉脸不禁微红,说道:“贱妾若是没有盟主相救,早就追随先师于地下了,说起来,岳盟主还是践妾的救命恩人呢,区区一颗丹药,何足挂齿?” 凌杏仙拉着竹青青玉手,娇笑道:“但拙夫没有姊姊那颗‘九九还原丹’也活不到今天了,姊姊也是拙夫的救命恩人啊!” 这天下午,终南二老亲率代掌门人陆连生及杨永泰、万少夫和一千门人赶到,同行的还有神医葛无求。 北固山上,来了许多武林人物,登时热闹起来。执事堂总管了守福早已防到与会人数一多,怕有敌人混入,特地制了许多三寸长一寸宽的绸丝,分给大家,每人把绸条佩在胸襟上,以志识别,这绸条共分四种颜色。 第一种黄绸绣黑字的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绸上只书门派,不书姓名。 第二种是红绸绣黑字,只有“武林盟贵宾”字样,也不书姓名。 第三种淡红绸绣黑字的,是一般武林同道,临时绣上姓名。 第四种淡绿绸绣黑字,则是武林盟执事人员,除了姓名,还绣上了各人的职务。 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一目了然,贼人休想混得进来。 如今离元旦已只有三天了。九大门派掌门人已经到了五派,只有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四派不到。少林大通大师和武当弟子,已经亲口承诺,一定会在会前赶来。 峨嵋派经三年前桐柏一会之后,鉴于世乱方殷,不愿卷入江湖是非,业已宣布封山。那么九大门派中,实际上只有青城一派不参加了。 岳小龙没想到武林盟成立,会有这许多门派,共襄义举,心头自然十分高兴。 如今只等少林、武当两派了,但是还有一个大家瞩目的人,也没有赶来,这人就是武林盟总护法齐天宸。 天下之大同姓同名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武林中,却很少闹双包案的。现在居然在两个敌对阵营里,闹了双包案,铜沙岛主叫齐天宸,这边总护法也叫齐天宸。 无名岛虽然没有声明,指武林盟的齐天宸是假的;但武林盟的齐天宸早已指出无名岛齐天宸是假冒的了。 到底就真孰假?也许牵连着一段武林秘辛。因此这位总护法,各门派的人莫不十分关切;但直到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总护法齐天宸依然没有赶到。 第二天,是大年除夕,明天就是元旦了! 一清早,北固山下,出现了一灰、一蓝两队长龙,步伐整齐,朝山前而来。 灰色的是灰袖和尚,最前面是一乘敞轿,坐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灰衲芒鞋,年在六旬以上,生得方面大耳。宝相庄严,正是少林方丈大通大师。 轿后跟着四个灰衲老僧.差不多也有六旬以上。全都手持镇铁禅杖,步履沉稳。这四个老僧,大家全都认识,那是达摩院住持净通大师,伽蓝院住持明通大师,护法堂住持行通大师,罗汉堂住持能通大师。 在四位大师身后,共有四十名灰衲僧人,一式手拄禅杖,腰配戒刀,一个个身材魁梧,精神饱满,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少林寺这回居然尽出精锐而来! 蓝色的蓝袍道士。最前面也是一乘敞轿.坐的是一个头管道合,貌相清癯的青袍老者.正是武当派掌教天宁子。 轿后跟着两名道重,一个手捧玉拂.一个手捧长剑。接着是五个身穿紫袍的老道士,须发发白,年龄当在五旬以上,背负长剑,都有四尺来长。 这五个老道,只要看他们服色,就知道是武当的法师了,武当法师,地位极高,都是和掌门人同辈的人,他们身后是三十名蓝袍道士,一式背负松纹长剑,步履轻捷! 只要看这行人,武当派也尽出精锐! 四十个少林和尚,就可摆出五座小“罗汉阵”。三十名武当蓝袍道士,也同样可以摆出六座“五行剑阵’来.这等浩大阵容,江湖上真还不多见! 这两行队伍,刚到北固山麓一片林前,便已看到一座扎彩的牌楼,上书:“武林盟成立大典”几个金字。 两乘敞轿刚停下,岳小龙夫妇已率同武林盟左护法谷灵子,联络堂主言凤雷迎了出来。 不待两人下轿,岳小龙已趋到近前.说道:“二位掌门人光临,岳某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大通大师跨下敞轿,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岳盟主亲自出迎,老钠如何敢当?”接着说道:“自从三年前,在铜沙岛上一别,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铜沙岛的消息,直到言掌门人前来,才知他们转移世人的目标,改称无名岛,仍然在江湖到处作乱。无怪三年来敝寺已有三位长老,两个老衲同门师兄,及二十七个僧侣,陆续离奇失踪,生死莫卜,尸骸无存。因此老衲听说岳盟主住持正义,成立武林盟,讨伐凶邪,老销非亲自赶来参与不可,同时老纳还带来了敝寺四院住持和四十名弟子,听凭岳盟主调遣。” 天宁子打了个稽首笑道:“敝派情形,和少林大致相似,只怕天下武林,各门各派遭无名岛暗中残杀,逐渐消灭,这情形决不止咱们两家。难得有岳盟主登高一呼,声讨邪恶,敝派不敢后人,贫道亲率五名法师,三十名弟子,参与义师,听候盟主差遣。” 岳小龙大喜过望,连说“不敢”。当下介绍了左护法谷灵子,大通大师、天宁子也各自介绍了随行人员。 岳小龙夫妇就陪同大通大师、天宁子等人进入总坛客厅落坐,随行弟子,也由司宾人员,接待休息。 接着又有徽帮帮主流星追月郑开泰,江淮大侠金眼神雕关镇山率同门下弟子相继到来。 等这两拨人刚刚引就宾馆,忽见一名武士飞身入报,朝向言凤台躬身一礼,说道:“小的奉唐护法(唐绳武)之命,因山麓前来了十一个人,自称崆峒三仙卓真人、郎真人、柳仙姑,率同五个门下弟子,和六盘山大觉寺方丈九空大师,翻阳湖小螺洲主飞花剑于传经夫妇。听说武林盟成立,心切观光。特来参与盛曲,唐护法因这些人不请自来,而且服饰诡异,不似善类,是否容他进来,特命小的前来请示。” 言风翥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行来,刚到牌楼门前,就看到唐绳武陪同一簇人站在那里。 唐绳武一见言凤翥走出,立即含笑道:“好了,言堂主出来了。” 言凤翥拱拱手道:“兄弟言凤翥,迎迓来迟,还望诸位兄弟多多原谅。” 说话之时,目光朝诸人略一打量,只见两个中年道人,和一个中年道姑站在一起。 这两个道人装束诡异,看去一身邪气,尤其那道姑,长发披肩,手执一柄黑色拂尘,项上挂一串人头项链,每颗约有胡桃大小,竟是用药物练制的真正人头。他们身后伺立四男一女五个门人,敢情就是“崆峒三仙”。 另外一个高大和尚,五十左右,身穿黄布僧衣,手拄锡杖的,自然是九空大师。 再过去,是一对身穿罗衣的夫妇,男的年约四十左右,白皙无须,神态据傲。女的也有三十左右,却生得体态娇烧,艳光照人。两人身边,都佩着宝玉镶嵌、装饰精致的长剑,不用说是鄱阳小螺洲主飞花剑客于传经夫妇了。 这干人一望而知均非善类,不请自来,自然没安着好心。 却说他们听言风翥自报名号,这位武林盟的联络堂主,居然还是辰州言门的掌门人,大家微微一楞! 由为首的卓真人打了个稽首道:“原来是言掌门人,贫道失敬了。” 言凤翥含笑道:“不敢,在下在武林盟职司联络,专门接待各方与会豪杰。” 卓真人道:“贫道等人平日不曾与外人往来,因闻贵盟成立,这是武林难逢的盛举,因此贫道等人,虽无贵盟请柬,不揣冒昧,一则志在观光,并向贵盟专程致贺。” 言凤翥大笑道:“武林盟乃是天下同道共同连盟,志在伸张正义,讨伐凶邪,只要是武林同道,都表欢迎。武林盟不是门派,也不是帮会,没有宾主之分,参加的武林同道,都是主人,因此本盟并没有发出请柬,诸位请到里面休息……” 话声未落,唐绳武低声道:“言堂主,又有人来了。” 言凤翥抬目看来,果然山麓前正有几条人影疾驰而来,口中说道:“不知又有何方高人贺临,有劳诸位道友稍待,一同延接也好。” 眨眼工夫,来人已经走近,一阵浓馥的香风薰人欲醉! 那是两个身穿花衫花裙的姑娘,生得柳眉杏眼,脸若桃花,模样好不动人?”但她们来的有如行云流水,仙子凌波,光是这份身法,就可看出两位姑娘家不同寻常! 这两个姑娘前面一个凤目含煞,一张瓜子脸,凛若冰霜,但她身后一个,却是美目流盼,红馥馥的粉脸,宜喜宜嗔,风情万千! 言凤翥拱拱手道:“二位姑娘光降,不知是哪一门派来的?” 脸情冷峻的姑娘朝言凤翥打量了一眼,说道:“愚姐妹魔教门下姬真真,何嘉嘉,奉七太婆之命,赶来参加大会。” 原来是云中二娇! 唐绳武道:“言堂主,这二位就是龙师妹的师姐了。” 何嘉嘉秋波转动,朝唐绳武嫣然一笑,问道:“你叫珠珠师妹,莫非就是阿福?” 唐绳武被她笑的脸上一红,嗫嚅道:“在下唐绳武,阿福只是那时临时的化名罢了。” 何嘉嘉嗤的笑道:“你随便化个名,人家珠珠妹子整天的把阿福叫不停口。” 唐绳武被她说得脸上更红。 何嘉嘉接道:“喂,阿福,快带我们找岳盟主去,我们这位冷面观音,急着要看他呢!” 姬真真寒若冰霜的脸上,也不禁一红,接着脸色一沉,冷声道:“何师妹不许胡说。” 何嘉嘉道:“难道你不想看他?” 姬真真叱道:“你才急着想看他。” 站在一旁的“崆峒三仙”门下,忍不住哄然笑出声来。 姬真真脸色一沉,寒如严霜,两道霜刃般的眼光,朝五人扫了过去。 言凤翥听出她们似是和岳盟主极熟.又怕双方引起误会,忙道:“唐小哥,这两位姑娘,既是盟主和夫人的旧识,龙姑娘也在里面,你先领她们二位进去吧!” 唐绳武答应一声,拱手道:“在下替二位姑娘带路。”当下就引着姬真真、何嘉嘉往里行去。 这时另有三个身穿青衫的老者,随后行来,因云中二娇正在和言凤翥说话,他们就站停下来。 云中二娇走后,言凤翥慌忙拱拱手道:“阎老哥三位.怎么今天才来?” 原来这三个老者是排教总舵主间长江,和教中两个长老颜师古、冯在法。 排教在长江上下游,势力极盛,曾有木排流到的地方,就有排教之言,他们的宗旨,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向不过问武林是非,不涉及江湖恩怨。这次还是言风翥途经君山,亲自邀约来的。 闽长江笑道:“兄弟路上有点小事,耽搁了两天。” 言凤翥替双方引介,各自说了些久仰的话,就领着大家往宾馆休息。 崆峒三仙原是旁门左道,江湖上称他们崆峒三妖,昔年作恶多端,中原武林不敢存身,销声匿迹了十余年。因与无名岛白衣堂主君子扇年秉文是多年老友,受他怂恿,遂以观光为名,约了六盘大觉寺九空头陀和鄱阳小螺洲主夫妇同来,准备在武林盟成立大会前夕,作无名岛后援,里应外和,一举毁去武林盟总坛。 却说卓真人门下吴云海、朱午,和郎真人门下常大椿、杨建民,在未到北固山之前,已由乃师暗中叮嘱,因到了北固山,自己三人不好四处走动,要门下弟子,觑探各处虚实。 四个门人领了淡红绸条,在胸前佩好,就分头行事。 那吴云海原是好色之徒,方才看了何嘉嘉美国流盼,香风黛人,早已骨软筋酥,心痒难煞,这时出了宾馆,拖着朱午就走。 朱午知道大师兄的脾气,急忙说道:“大师兄,你要到哪里去?” 吴云海笑道:“这里由常师弟、杨师弟去探看,咱们到后峰瞧瞧去。” 朱午道:“师父在途中一再叮嘱,对方公然和无名岛为敌,能手不在少数,咱们处处都要小心……” 吴云海道:“师弟你也教训起我来了,咱们分头行事,只要觑探对方布置情形,又不是去找人打架,怕什么?再说后山也总得有人去才行,不然,咱们如何向师父覆命?” 朱午道:“去自然要去,只是大师兄千万不可惹事。” 吴云海嘘了一声道:“别说了,有人来了。” 朱午举目看去,果见山径上有一个人躲躲藏藏的走来。 那是一个灰衣老头,耸着双肩,貌相猥琐,目光闪烁,看到两人,要待闪避,已是不及,老远就陪笑道:“请问二位侠士,不知后山往哪条路去?” 吴云海一眼就瞧他胸前没佩绸条,分明是偷进来的,敢情前山人多,所以要往后山去,心中不禁一动,问道:“朋友是哪条线上来的?” 那人听的一惊,连忙陪笑道:“嘻嘻,小老儿是慕名来的,没……没有哪一条线。” 吴云海笑道:“你老哥怎么只有一个人,可是没人接待?” 那人更吃惊,忙道:“不……不……小老儿……”他忽然转身欲走。 吴云海低笑道:“朋友别怕,咱们两人是崆峒卓真人门下。” 那人忽然面有喜色,哦了一声,急忙朝两人打了个手势,跟着低笑道:“那是自己的人,小老儿就是……”他目光左右一瞥,声音说的更低道:“两位回去.就捎个口信给今师,咱们堂主已经来了。” 吴云海、朱午根本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既说是自己人,那准是无名岛来的,不觉喜道:“年堂主现在哪里?” 那人道:“已在前山,只是目前还不宜露面,要等副总令主到了才开始。” 朱午问道:“副总令主什么时候可到?” 那人耸耸肩,嘻笑道:“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听堂主口气,时间不会太久。”说到这里,忽然叹道:“小老儿差点忘了正事,副总令主一到,咱们以流星火炮为号。” 吴云海道:“在下记下了。” 那人道:“二位要去哪里?” 吴云海道:“咱们兄弟奉命觑探各处布置来,要到后山去瞧瞧。” 那人道:“那么两位快请吧,只是别忘了去告诉令师一声。” 说完,急匆匆转身擦过两人身边,一低头朝林中钻去。 吴云海道:“师弟,这消息十分重要,你还是赶紧回去,向师傅禀报。” 朱午点点头道:“大师兄说得是,小弟这就赶回去。” 吴云海道:“师弟速去速来,我在后山等你。” 朱午答应一声,转身往山下就走。刚转过一片松林,忽听有人低声叫道:“来的可是崆峒门下?” 朱午脚下一停,笑道:“不错,在下朱午,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道:“朱兄请速入林相见。” 朱午心中有些疑惑,身子没动,只是凝目瞧去。 只见林见人影一闪,现出一个面貌俊秀的蓝衫少年,背负长剑,但胸前也没佩绸条,他朝朱午拱拱手道:“兄弟洪少朋,奉命随同年堂主而来,这里有一封密柬,请朱兄转交令师。” 说着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封柬,正待递来!忽然目注下山.低声道:“朱兄快进来,莫要被人看到了。”说完,飞快往后退。 朱午心头疑虑已去,看他行动,分明是林外有人经过,也立即跟着闪身而入,就在此时,突觉胁下一麻,被人点了穴道。 只听耳边有人轻笑道:“朋友轻信人言,在下其实并非洪少朋,乃尹翔是也。” ×××× 吴云海一个人循着山路.缓缓行去.过了顿饭工夫,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还不见朱午赶来,心户正感怀疑.忽听一阵风来,传来女子的娇声笑音! 不,这阵风,居然香喷喷的.吴云海闻得出来,这不是云中二娇身上那股消魂香气.他心头蓦地一喜,顾不得再等朱午,脚下轻飘飘的随着香风寻去。 香气越来越浓,自然,美人儿也越离越近。 只听何嘉嘉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女子道:“迎香。” 何嘉嘉道:“彩带四女,在江湖上名气可不小。” 迎香道:“何姑娘夸奖了。” 何嘉嘉道:“你今年几岁了?” 迎香道:“二十一了。” 何嘉嘉道:“比我大一岁,嗯,你有没有意中人?” 迎香道:“何姑娘说笑了。” 何嘉嘉低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女人总得嫁人,彩带四女个个娇美如花,我听说江湖上,多少人看到你们,连魂都没有了。” 话声未已,只听有人轻咳了一声。 迎香娇叱道:“什么人?” 吴云海慌忙闪身而出,作揖陪笑道:“在下吴云海。” 林边大石上,坐着两个绝色的女子,一个正是魔教门下的何嘉嘉,另一个一身青衣,敢情就是彩带四女中的迎香。 迎香看到陌生人,不禁粉脸一红,问道:“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吴云海涎笑道:“在下贪看景色,不想遇上了两位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迎香道:“后山是本盟的禁地,你难道没有看到男宾止步么,快快出去。” 吴云海道:“在下不是宾客。” 迎香道:“你不是参与成立大会来的宾客?” 吴云海道:“在下正是参加大会来的,方才言堂主说过,武林盟是武林同道结盟,大家都是主人,还说大家可以随便走走,后山自然也可以来了。” 迎香气道:“你这人怎么强词夺理,你走不走?” 何嘉嘉秋波一膘,唁的笑道:“这人我认得他。” 迎香道:“何姑娘认识他?” 何嘉嘉道:“他和我们一起来的。” 吴云海连连点头,没命应道:“是,是,咱们是一起来的,是一起来的。” 何嘉嘉想了想道:“你师傅好像叫崆峒三妖,对不对?” 吴云海道:“是,是,噢,不,不,家师他们是崆峒三仙。” 何嘉嘉道:“妖有什么不好?我们就叫魔教,江湖上也没人笑我们呀!” 吴云海涎笑道:“所以一见姑娘,就令人着魔。” 何嘉嘉格格娇笑,一个人像花枝乱颤,抿抿樱唇,道:“你知道什么叫做魔教么?魔教的人,都会驱使恶魔,生啖人身,你听见过没有?” 吴云海被她笑得心腔里有成千蚂蚁在爬,情不自禁凑上一步,笑道:“在下只听说魔教的人,会吞刀吐火,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恶魔生咬人身的。” 何嘉嘉道:“你见过刀恨吐火?” 吴云海道:“没见识。” 何嘉嘉道:“你要不要见识见识,”话声甫落,屈指朝地上弹来。 吴云海不知是计,还眯着一双色眼,想待开口说话,只听得身前“轰”的一声,火光大亮,围着自己四周,登时冒起一圈赤红的火焰,熊熊燃烧,火势足有一个人来高,炙热逼人。一时虽然吃惊,但还当是魔教的障眼法,一边笑道:“姑娘这把火,是真是幻?” 何嘉嘉隔着一道火圈、格格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是咱们魔教的烈火阵,连山石都能烧成灰烬,你当姑娘和你开玩笑的?” 这一瞬间,吴云海也已感到出不对,四周熊熊烈焰,不但炙得头脸灼痛,连地上的山石,也似爆竹一般,被烧得劈拍作响,心头不禁大惊,急急叫道:“在下和姑娘无怨无仇,怎的使出这等恶毒阵仗来?” 何嘉嘉道:“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妖徒,就该活活烧死,但你还有一线生机,看你想不想活了?” 吴云海心头又急又怒,伸手一摸,身边兵刃暗器,全都不翼而飞,连想和对方一排的机会都没有,只得说道:“在下自然想活,姑娘快把火势熄了。” 迎香冷笑道:“你想得好,哪有这样便宜?” 吴云海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迎香道:“你把你们老妖师徒,勾结无名岛的经过,和到这里来,有些什么阴谋,详细说出,就可饶你一命,若有半句虚言,就叫你尝尝魔火焚身的滋味。” 四周暗赤火焰,足有一人来高,虽然没燃烧过来,但吴云海一个人被围在中间,灼烤的浑身发烫,汗出如浆,几乎烤熟了,心头又急又怕,嘶声叫道:“姑娘饶命,在下说了。” 迎香道:“那你快说咯!” 吴云海道:“那是家师受君子剑年秉文的怂恿,才约九空大师和小螺洲主一起来的……” 迎香道:“你们约在什么时候动手,无名岛有些什么人来接应?” 吴云海道:“这个在下也不大清楚,听家师的口气,好像就在今晚,无名岛自会派人来接应,来人十分厉害,无人能挡……” 迎香道:“你们如何联络?” 吴云海道:“在临行之前,年堂主已经送来一种药酒,临时涂在身上,表示是自己人。” 迎香道:“好,咱们言堂主来了,你把这些话再说一遍,要说的清楚些,为了表示你们只是被人怂恿,不妨把过失都推到你师傅身上,言堂主听了,也许会饶你不死。” 吴云海到了此时,只得连连应是,说道:“在下知道。” 迎香道:“好,那你快说吧!” ×××× 再说另外两名妖徒常大椿、杨健民分配在前山觑探虚实,除了武林盟总坛,守卫森严,未经延请,不得擅入,他们各处转了一阵,却是一无所获。 杨健民道:“三师兄,据小弟看,江边停泊的两艘楼船。大有可疑。” 常大椿道:“咱们就过去看看。” 两人装作闲逛一般,刚到山麓牌楼门口。 只见方才接待自己等人的唐绳武匆匆走入.一眼瞧到两人,忙道:“两位兄台,快别出去,咱们在前面山下发现了一名奸细,他已无处可逃,说不定马上朝这边来了。” 常大椿、杨健民听得方自一怔。 唐绳武已向牌楼前面十六名武士吩咐道:“待会发现奸细,你们只要守在牌楼下面,不准出手。” 十六名武士躬身答应一声。 唐绳武回身道:“二位请随兄弟来。”说完,引着二人跃登一处岩石下。 常大椿乘机问道:“唐兄可知那奸细是什么人吗?” 唐绳武道:“兄弟刚才接到报告.详细也不清楚,好像无名岛派来卧底的奸细……” 二人作贼心虚,方自一凛。 唐绳武忽然伸手一指道:“二位快瞧一那奸细正在落荒而逃,就是朝这里来了。” 两人举目瞧去,果然老远就看到一条人影,连奔带掠,慌慌张张从山径上没命的飞奔而来。看他模样.分明是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但常大椿、杨建民两人凝目看去、哪有什么人追他?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眨眼之间,那人已经奔近岩下,这回两人看清楚了,那人年约二十四五,面貌清秀,虽然一身脚夫打扮,但两人一眼就可认出他正是无名岛的六香主游少朋。 两人知道游香主的一身武功,甚是了得,此时他奔跑得这般慌张,心头更是惊凛无比! 那游少朋既已奔到岩下,前面又没有阻拦,只要顺着山路向外奔去,就可逃走。哪知他几个起落,掠出十几丈外,正在奔行之间,突然好像有人拦住去路,口中大叫一声,返身朝江边奔去。 江边也有一条小径,曲折可通山上,但游少朋连奔带掠,只奔行了一段路,又似有人拦住去路,飞快返身就走,又朝牌楼门前奔去。除非遇上鬼打墙,否则他这样无缘无故的掉头就跑,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来。 常大椿、杨健民愈看愈觉得奇怪! 常大椿渐渐看出蹊跷,忍不住问道:“唐兄,这人一路奔跑,明明没有人拦阻,怎会逃不出去?” 唐绳武微微一笑道:“他自然逃不走。”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常大椿,杨健民两人听得更是凛骇不止! 这时游少朋连转几个方向,都没有逃得成,一个人直是疯了,口中大喝一声,挥动双手,像是和人抢攻一般,但没有几下,就问哼了一声,翻身栽倒下去。 唐绳武笑道:“好了,兄弟要人去把他拿下,少陪了。” 说完,拱拱手,转身跃落岩下,指挥两名武士押着游少朋往总坛而去。 杨健民骇异道:“三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大椿道:“他们一定暗中设有埋伏。” 杨健民道:“咱们怎么看不出来?” 常大椿道:“厉害也就在这里,你看不出来,却又逼得你逃不出去。” 杨健民道:“此事咱们得赶快凛报师傅才好。” 常大椿点头道:“不错,咱们快走。” 两人跃下岩壁,走没几步,只听身后有人细声叫道:“二位等一等。” 常大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老头慌慌张张的跟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二位就崆峒门下的常大侠、杨大侠么?” 常大椿看他行动鬼祟,心里有了几分提防,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瘦小老头喘了口气,耸耸肩笑道:“二位先别问我是谁.小老儿要找的是崆峒门下。” 杨健民道:“我们就是。” 瘦小老头嘻嘻笑道:“老小儿那就没找错。”’他鼠目迅快的朝左右一掠,低声道: “我是送信来的.你们有一位姓吴的同伴,被对方几个门人困在后山,二位快去通报个师,设法救人要紧。” 常大椿道:“朋友究是何人?” 瘦小老头咧嘴一笑.伸手朝二人打个手势,很快奔行而去。 当然他打的手势,两人都没看懂,但看他匆匆来去,纵是看不懂手势,这人是同路人,已是毫无疑问。 两人不敢耽搁,急忙赶回宾馆,这时已是上灯的时候,宾馆走廊上点燃起一排宫灯,到处一片光亮。 卓真人、郎真人正因无名岛直到此时,还没人来联络,感到焦灼。一见两人回来,卓真人手捋黑髯,问道:“你们出去大半天,可有什么消息?” 常大椿道:“启禀大师伯,弟子赶回来,正有事奉禀。” 原来常大椿、杨健民都是郎真人的门下。 卓真人道:“很重要么?” 常大椿应了声“是”,就把方才看到游少朋在山前连番奔逃,终于跌倒地上,被唐绳武派人擒去之事,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郎真人道:“你们看清楚了,他身后没人追赶?” 杨健民道:“弟子二人看的最清楚也没有了,游香主就是像冻蝇钻窗,一个人到处乱奔,根本没有人追赶。” 郎真人皱皱眉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卓真人沉声道:“愚兄来时,已经看出此间大有能人……” 常大椿道:“弟子还有一件急事,禀报大师伯。” 郎真人瞪口道:“什么事情,不一次说出来,吞吞吐吐的?” 常大椿道:“大师兄在后山被对方门人困住了。” 卓真人一惊道:“你是听谁说的?” 常大椿又把遇到一个瘦小老头的事,说了出来。 卓真人道:“会有这等事,莫非他是……” 郎真人道:“大师兄,既然吴云海被人困住了,咱们还是赶去看看的好。” 卓真人道:“也好。” 郎真人道:“大椿,你听清楚了,是在后山么?” 常大椿道:“弟子听清楚了,那人明明说大师兄被对方门下困在后山。” 郎真人道:“要不要通知三师妹?” 卓真人道:“不用了,对方只是几个门人.咱们人去多了岂不笑话?”一面朝常大椿吩咐道:“大椿你随我们去,健民可留在此地。” 常大椿、杨健民同时恭声应是。 卓真人起道:“二师弟,咱们走。” 当下由卓真人领先,和师弟郎真人一起离开宾馆,常大椿紧随二位师尊身后,一路往后山赶来。 一会工夫,已经赶到后峰山麓,卓真人脚下一停,凝目四顾,此时天色已经全黑,除了山腰间房舍,隐隐透出灯光,这山麓间一片漆黑,静寂无声,哪有打斗被困的迹象,心头正感奇怪。 卓真人心头泛疑,又走了一段路.山径曲折弯曲,就在此时,突听前面不远,飘传过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卓真人跟师弟打了个手势,悄悄闪入树林,朝说话之处掩了过去。 只听吴云海的声音说道:“是,是三妖,崆峒三妖,不是三仙……” 卓真人心头一怔,暗暗怒哼道:“看来云海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了。” 只听吴云海大叫道:“烧焦了,烧焦了,我快烧死了,我说,我说。” 卓真人听得大怒,暗道:“原来你们擒了我徒儿,在后山严刑逼供。”正待纵身扑出。 郎真人暗暗扯了大师兄一下衣角,悄声道:“大师兄且请歇怒,咱们把对方弄清楚了,再行出手不迟。” 卓真人点点头,只听吴云海续道:“这都是我师傅不好,听信君子剑年秉文的怂恿,只要扑灭武林盟,消灭九大门派,咱们崆峒派就成了天下第一大派,我师傅也成了开山鼻祖……” 卓真人怒哼道:“胡说八道。” 吴云海道:“我师傅听了君子剑之言,就会邀约九空头陀和小螺洲主一起来,听说到时无名岛会派出极厉害的人赶来接应……这些人是无名岛训练出来的,天下无人能敌,咱们身上只要涂上一种药酒,来人闻到气味,就知道是自己人,约好了是在今晚举事……” 卓真人愈听愈气,心想:“这孽徒居然全抖出来,差幸我已经赶来,你们听到的人,一个也休想留着活口回去。” 他杀机已动,朝身后师弟暗暗打了个手势,双肩微微一晃,人如划空流矢,一下朝前掠去,郎真人和常大椿却分由左右两边,包抄过去,同时一掠出林,截住两头山径。 三人行动虽有先后,却也不过是快慢之分。卓真人当先掠落吴云海身前,郎真人和常大椿也在左右两处山径上出现,但等三人飞身落地,不由全都怔住了! 此时虽然天色已黑,山林间一片晦暗,但在卓真人、郎真人看来,何殊白昼,就是常大椿,也一样可以看得清楚。 林前这片山坡,地方不大,此刻除了吴云海怔怔的站在草坪上,四周空山寂寂,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那么方才是什么人在逼供呢?吴云海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发疯,跑到后山来自说自话! 卓真人人飞落他面前,沉喝道:“云海,你在跟谁说话?” 吴云海见了师傅,也不立即上前行礼.口中“啊”了一声,连连躬腰道:“是.是三妖,崆峒三妖,不是三仙,不是三仙……” 卓真人听的勃然大怒,喝道:“孽徒,你胡说什么?” 抬手就是一巴掌,拦了过去。但听“啪’的一声,吴云海被打得翻了一个跟斗,大叫道:“烧焦了,我快烧焦了,我说,我说……” 卓真人呆了一呆,心想:“他这是怎么回事,好像着了魔?”一面喝道:“云海.为师来了,方才是谁逼着你说话?” 吴云海道:“这都是我师傅不好,听信君子剑年秉文的怂恿……” 这些话,卓真人已经听他说过一遍,吴云海好像变成了一部说话的机器,居然一字不漏地重覆着。 郎真人看出他情形有异,飞身过来。说道:“大师兄,据小说看来,云海不是被药物迷失,极可能被人点了头部某处穴道,因此除了只会重复说几句话,其人已如白痴,什么都不知道,不妨先点了他睡穴,背回去再说。” 卓真人点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说完举手一指,点了吴云海睡穴,由常大椿背着他回宾馆而来。 ×××× 却说杨健民奉命留在宾馆.大师伯、师傅走后不久,宾馆中的接待人员,已经送来了一席丰盛的酒筵.在中间一间客堂上摆好。 就在此时,门口人影一闪,掩进一个人来。 杨健民喝道:“什么人?” 那人轻声道:“是小老儿,报讯来的。” 他就是方才在前山见过的那瘦小老头.他耸着双肩,一脸设笑,两手打着手势。 又是此人,又是报讯来的,他消息可真是灵通。 健民当然还是弄不懂他打的手势,代表什么?也许是无名岛的暗号,这就急急问道: “你有什么消息?” 瘦小老头急得直是抓头,低声道:“唉,你们几个师兄弟,全出了漏子,你们二师兄朱午,被吊在山顶大树上,你还不快去把他解救下来?” 杨健民道:“家师和大师伯都赶去后山,三师叔在隔壁房中,行功未醒,不好惊动。” 瘦小老头道:“小老儿只是奉命打听消息,信送到了,就没小老儿的事了。” 说完,拱拱手,像老鼠一般,很快往门外钻了出去。 杨健民眼看大师伯和师傅去了许久,还没回来,心中正焦灼。 只听身后响起三师叔柳仙子的声音问道:“健民,你大师伯、师傅呢,怎么都不在?” 杨健民一见三师叔出来,不由大喜,忙道:“三师叔来的正好,大师伯和师傅赶去后山,救大师兄去了,方才有人前来报讯,二师兄被人吊在山顶一棵大树上,弟子因三师叔正在行功,不敢惊动。” 柳仙子面色一变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和咱们作对?” 杨健民道:“弟子不清楚。” 柳仙子道:“你守在这里,我到山顶去看看。”说到这里,一面吩咐道:“连文君,你跟为师去。” 一个身穿大红窄腰身衣裙的少女应了声“是”,跟随她师傅走出。 山顶,有一座八角亭,亭名北顾,四周遍植梅花。这时天色虽已漆黑,但亭中还有三个人坐在那里下棋。 这是除夕夜晚,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这盘棋不知是如何下的? 柳仙子师徒二人匆匆赶到山顶,先前倒也没去注意,这一凝目,才看清亭中坐着三人,全神都注在评棋之上。 这三个人左首一个身材矮小的红袍道人,生得貌相清瘦,黑髯飘胸,望之如苍松古月,道貌岸然! 左首是一个秃顶红脸的驼子,身穿一袭宽大黄衫,只要看他两须花白,年纪也当在七旬左右。 对奕的就是红袍道人和红脸驼子,两人全神贯注似已进入短兵相接之局。 两人中间坐着的是一个白发如银,脸色红润的老人,身穿蓝布大褂,身边竖放着着一把黑黝黝的铁扫帚,静静的坐着观棋。 棋旁不语真君子,此老也全神贯注,看得出神。 柳仙子站在老远,这一打量.登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大是惊疑不定! 因为左首的红袍道人恰似平日所闻的朱衣教主齐天宸,如今的无名岛主,他和武林盟是死对头,怎会在山顶上和人下棋? 中间那个白发老人,身边放着一把铁扫帚,定是“武林四老”中的天山扫雪翁。 和红袍道人下棋的红脸驼子,自己纵然不识,想来也定非寻常之人,心头暗暗有些气馁。 再往四周一阵打量,果见峰下十来丈远一棵大树上,两手反剪,吊着一个人,那不是大师兄门下的朱午,还有谁来? 柳仙子心头一阵作难,暗忖:“这分明是诱敌之计,亭中三人没有一个好惹的,若是自己出手,他们说不定会出面阻拦,别说他们有三个人,就是一个,只怕自己也对付不了。” 心念转动,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拉过徒儿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你二师兄就是被吊在离此地不远的一棵大树之上,亭中三个老鬼,都非易与之人,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决不肯难为后辈,你可悄悄过去,把朱午救下来。若是有人出手拦击,自有为师对付。” 连文君道:“弟子遵命。” 说完,轻悄的闪出身去,一路藉着暗影掩护一,接连几纵,便已掠到树下,身形一伏,蹲到斜坡之下。 原来此处离北固亭已有十余丈远近,崖下正好是个斜坡,蹲下身子,就有上岗挡住视线,亭中的人无法看到了。 连文君藏好身子,才悄悄探上头去,看看亭中是否有人注意? 哪知才一探头,就见右边那个红脸驼子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比电光还亮的眼睛,就好像面对面看着自己,嘿然笑道:“小妖女,不必惊慌,这小子是老夫一个师任把他吊在这里的,你只管救走,回去告诉崆峒三妖,你们来意,人家早已知道,安安份份作几天客,武林盟还会以客礼相待,若想妄图滋事,就休想逃出北固山一步。” 连文君只听得心胆俱惊,腰肢一挺,便已站住,连文君(此处少了一页面)藏毒粉,一经打出,到达一定距离,藏在里面的毒粉,就会自动由七孔中洒出,方圆数丈,人畜草木,只要沾上毒粉,立时就会腐烂,比她十三柄柳叶飞刀,更为厉害。这次她七十二颗一齐出手,一则她生性好胜,二则也要在人前显显她的绝艺。 就在柳仙子一簇骷髅,漫天飞射之际! 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轻笑道:“谢谢柳仙子,这东西老朽正好有用,想跟仙子借。又怕你不肯,只好不告而取,暂时先借我一用。” 声音虽轻,但去来得极快,但见一道人影划空而来,迎着一簇骷髅,在半空中手足舞蹈,翻着筋斗。只不过一瞬工夫,已把七十二颗骷髅,一齐接了过去,接着又是一个筋头,人影腾空飞闪,去如流星,一闪而没。 这人能在空中手足舞蹈,蹑虚蹈空接去七十二颗骷髅,手法之快,轻功之高,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直看得唯们三妖和九空头陀等人怵然变色,眼睁睁的看他划空而逝,没有一个人能及时飞身迎掌,把他拦住。 柳仙子空自急怒交加,顿足叱骂,但人家早就去得无影无踪。 就在此时,但见另一道人影,从山下飞起,眨眼一个面貌清俊的青衫少年,朝亭中三人,拱拱手道:“晚辈特来禀报,那魔头已在山前出现。” 扫雪翁含笑道:“小兄弟快到亭子里来,外面正有几个小妖魔在兴妖作怪呢!” 青衫少年回头望望峻限三妖和九空陀头等人,轻笑道:“晚辈立时就要回去覆命,就凭这些跳梁小丑,晚辈还不在乎。” 他年纪不大,口气倒大得很.扫雪翁大笑道:“年青人,果然要得。” 青衫少年话声一落,朝亭中三人抱抱拳,转身就走,连看也没朝峻们三妖看上一眼。 这下,可把峻们三妖激怒了! 不,九空陀头就在亭外不远,浓眉一剔,厉笑道:“小施主慢走” 青衫少年道:“大和尚有什么事?” 九空头陀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青家少年微微一哂,道:“我一定要告诉你么?” 九空头陀道:“你说出师傅是谁,佛爷可以着人送个信去,好叫你师傅到这里来,把你领回去。” 青衫少年笑嘻嘻的道:“为什么要我师傅来领回去?” 九空头陀咧嘴笑道:“因为佛爷要把你留下。” 青衫少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行么?” 九空头陀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嘿色道:“佛爷说出口的话,还会不行么?” 青衫少年潇酒一笑,道:“大和尚不妨试试看。” 九空头陀哪会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放在眼里,厉笑道:“小娃儿,你把佛爷看扁了。” 五指箕张,伸手朝青衫少年肩头抓来。这一出手,风声凛然,大有裂石穿碑之势! 青衫少年口中惊哦一声,装作害怕神色,脚下迅速后退了半步。 九空头陀一抓出手,岂肯罢休,右臂一探,毛茸茸的五指,钩曲如爪,原式不变,继续抓来。 青衫少年待得他巨灵般的手爪快要抓到,突然沉肩扬手,骈指朝他掌心点出。 这一指,蓄势而发,快得无以复加,但听九空头陀口中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脸色骤变,双眼寒光陡射,注定青衫少年,厉声道:“金刚杵,你是谁的徒弟?” 青衫少年冷冷一笑道:“大和尚果然有些眼力。” 九空头陀厉声道:“佛爷问你是谁的徒弟?” 青衫少年微哂道:“大和尚认得‘金刚杵’,怎会不知在下是谁的徒弟?”九空头陀惊疑不定,望着青衫少年,忽然目射凶光,厉笑道:“好小子,那老和尚年已逾百,那会有你这点年纪的徒弟,佛爷今晚饶你不得!”呼的一枝,当头劈来。 青衫少年身形一侧,避开锡杖下劈之势,左手顺着挥出一掌,朝枝头推出。 九空头陀暗道:“这小子狂妄的很,竟敢徒手接我锡杖,叫你吃些苦头才是。” 那就在心念转动之际,青衫少年手掌切到杖头,忽然五指一握,一把抓住锡杖。左手抓住杖头,右手跟着抢出,同样抓住杖头。 九空头陀自恃功力,大喝一声,锡杖朝上挑起。 青衫少年两手紧握锡杖不放,九空头陀这一挑,把青衫少年挑得双脚离地,但只离地三寸,锡杖就往下一沉,依然站住了椿。 九空头陀心头大怒,口中又是一声断喝,力贯双肩,再次往上挑起,但这一下更是纹风不动,休想挑得起来。 两人互不放手,变成了抢夺锡杖。 就在此时,九空头陀渐渐感觉不对,自己一支锡杖,竟然愈来愈热,炙热烫手,心头暗暗震惊,但当着崆峒三妖,岂肯示弱?不过盏茶工夫,但见那支镇铁禅杖,竞像被炉火偎红了一般,黑夜之中,赤红似火! 九空陀头到了此时,不得不放,两手一松,弃了锡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接连几个起落,直向山外而去! 青衫少年也丢弃锡杖,飘然朝山下走去。 崆峒三妖全都看得耸然动容,眼看青衫少年扬长走去.谁也没有出审阻拦,三人心头忍不住同样泛起一阵惊疑:“这青衫少年年纪不大,一身修为,竟有这般高深造诣,不知究是何人门下?徒弟是如此,他师父自然更厉害了。” 原来这青衫少年正是闭关三年的尹翔是也。 就在崆峒三妖惊疑不定之际.突见亭中奕棋的红袍道人已经站起来,朝三人含笑道: “三位道友被人利用,须知自古邪不胜正,无名岛倒行逆施,危害江湖同道,武林盟成立之日,也是他们覆亡之时。三位已有多年不出江湖,隐迹清修,何苦助纣为虐?此时再不省悟,就悔之晚矣.三位若是不信.可在峰上观战。看出比你们能耐高出百倍的人,是否能够逃得出北固山去?良言尽此,为友为敌,你们自己斟酌吧!” 说完,三道人影,同时连袂飞去,往山下投去。 柳仙子望望卓真人,颦眉说道:“大师兄,这人好像铜沙岛主,究竟是谁?” 卓真人道:“此人也叫齐天宸,而且和铜沙岛主生得一模一样,乃是武林盟的总护法,据说他指斥铜沙岛主齐天宸是假冒他的。” 柳仙子道:“到底两人哪一个是真的呢?” 卓真人摇摇头道:“孰真孰假,只怕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柳仙子又道:“大师兄,你看方才夺去我项链上七十二颗骷髅的,会是什么人?” 卓真人沉吟道:“此人飞行绝迹,愚见也看不清他是谁,但据愚兄推测,准是武林盟邀请来的高手无疑。” 郎真人道:“大师兄认为咱们行止,该当如何?” 卓真人道:“愚兄觉得方才齐天宸说的,并非夸大之词,武林盟虽是成立之初,但得道多助,确有不少绝世高人赶来此地,力量未可轻估。他说今晚有胜过咱们百倍的高手,也逃不出北固山一步,咱们不妨在山顶看看再说。” 就在此时,北固山下,一条平坦的大路上,出现了一列黑幢幢的影子,蠕蠕而动,分不清那一列黑影,究是什么?但远远望去,宛如贴地低飞,正好是朝北固山来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六章 叛贼授首 郎真人目光一动,首先发现,不觉奇道:“大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卓真人听师弟一嚷,立即凝足国力瞧去.过了半晌,才沉吟道:“一共是五幢黑影,好像是轿子!” 柳仙子道:“大概又是参加武林盟成立大会来的了!” 说话之时,那五幢黑影已经到了山下,那是五顶黑色软轿,轿帘低垂,不知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每顶轿子,有两名轿夫,一身黑衣,而且还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孔,装束十分诡异。 黑色软轿到得山下,抬轿的脚下奔行之势一缓,把软轿从肩头放下,一顶接一顶,停在牌楼前面的一片树林之下。 十名轿夫动作快捷,放下软轿之后,不待吩咐,一齐身形晃动,像一阵风般朝树林中闪了进去。 武林盟接待人员,更是一个不见。 这时北固山下,气势宏伟的武林盟总坛,和背山面水的一排宾馆,仍然灯火辉煌,但却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好像大家都已接获到了武林盟的通知,严禁门人外出,本来形形色色,佩刀带剑的各门各派中人,全不见了。 这片山坡前面,此时除了明亮的灯光,竟然一片死寂! 就这样,更使人对这五乘黑色软轿,起了神秘诡异之感! 柳仙子看出情形不对,悄悄说道:“大师兄,这五顶软轿,莫非是无名岛来的?” 卓真人笑道:“你只要看看形势,就知道了。” 柳仙子道:“无名岛来人,既然乘轿而来,那是打明着拜山,怎么还不出来呢?” 卓真人目注软轿,徐徐说道:“这就不清楚了,这五乘软轿可能就是言堂主说的无人能敌的高手了。” 柳仙子道:“齐天宸不是说,就是强过咱们百倍的高手,也逃不出去么?” 卓真人点头道:“愚兄觉得武林盟确是已有万全准备……” 郎真人目光四顾,嘿嘿笑道:“大师兄,看来整个北固山,只有咱们几个没躲起来了。” 卓真人微微摇头道:“双方的人,都没有露面,这不是武林盟不加理会,可能暗中已有无数高手,隐伏监视,咱们居高临下,正是观战的好地方。” 双方明明剑拔弩张,两阵相对;但就是按兵不动! 软轿中人始终没有出来,武林盟的人也没有露面,大家一直干耗着。好像在等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种使人莫测高深的岑寂,看得北固亭前崆峒三妖,已是大感不耐! 每人心底,都不禁升起到底双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就在他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呼亮长啸,遥遥传来! 柳仙子道:“又有高手来了!” 郎真人微微变色道:“光听这声长啸声,此人功力之高,胜过我辈甚多!” 话声甫落,但听第二声长啸,跟着响起! 这次啸声划空而来疾如流矢,愈来愈近,倏忽之间,但见一道人影在牌楼前面泻落! 这人一身蓝袍,生得满脸浓眉,黑须飘胸,肩头背一柄长剑,看去神态威猛,尤其黑夜之中,双目精光如电,一望而知是位身具上乘功夫的绝世高手! 柳仙子低咦一声道:“大师兄此人是谁?” 卓真人微微摇首,道:“愚兄从未听人说过。” 郎真人接口道:“不错,一此人确是面生得很!” 卓真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此人一身功力,强过咱们何止十倍?” 蓝袍人泻落旗门之前,一双冷电般的目光,迅速朝四周一扫,脸上忽然飞过一丝惊诧神色.沉喝道:“白令主何在?” 突听一缕极细的声音,低笑道:“你问那个姓白的妞儿,啊,啊,那小妞儿已被请到武林盟总坛休息,喝杯茶水,你老哥也请到里面待茶。” 蓝袍人侧耳谛听,竟然辨不出声音来自何处?脸色一变,沉喝道:“阁下何人?” 只听那声音低笑道:“你不认识我.我早就知道你老哥是被北岳会仙府撵出来的张总管,现在当上了无名岛的总令主,对不对?” 蓝袍人道:“老夫正是张寒笙,尔是何人?” 只听另一个尖细声音道:“张寒笙,你今晚死定了。” 张寒笙听得勃然大怒,双目凶光暴射,厉喝道:“藏头露尾,算得什么人物?你们统统给我滚出来,咱们手底下见见真章。” 只听又有一个破竹的声音唱道:“你死在临头,还敢发横?”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朗笑,传了过来! 张寒笙举目望去,但见牌楼前面,这时已经出现了四个人! 中间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气宇非凡,女的娇艳如花,温文端庄,这两人正是武林盟主岳小龙和盟主夫人凌杏仙。 两人左首是左护法谷灵子,右首则是联络堂主言凤翥。 就在张寒望打量之际,岳小龙已经双手抱拳,作了个揖,朗声道:“张总管夤夜光降,恕愚夫妇迎过来迟。” 张寒笙冷冷一哼,朝谷灵子、言风翥两人指了指,道:“方才跟老夫说话的就是二人么?” 岳小龙微微一笑道:“这是敝盟左护法谷灵子;这是联络堂主言凤翥,方才据报,张总管来了,和愚夫妇一起出来迎宾,张总管许是听错了。” 张寒笙冷笑道:“那是另有见不得人的朋友,想和老夫挑战了。” 岳小龙并未理会,只是含笑道:“张总管现任无名岛总令主,不知夤夜赶来敝盟,有何见教之处?” 张寒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嘿然道:“老夫问你,白令主和游香主,是否都已落在你们手中了?” 岳小龙口中唤的一声道:“在下方才确曾听说拿住了两名奸细,详细情形,在下并不清楚。” 张寒笙怒哼道:“你身为武林盟主,岂会不知擒住了什么人?” 岳小龙淡淡一笑道:“敝盟正当成立之初,各堂堂主.各有专职.在下忝为盟主,连日都在和江湖各门各派与会掌门人讨论如何消灭为害武林的无名岛,相互交换意见。至于擒拿奸细,肃清潜入匪徒,乃是本盟巡查堂的事,自有该堂堂主负责,兄弟无暇过问,张总管既然见询.兄弟可以着人查问。” 这番话,听得张寒望又气又怒,但又不好发作。 岳小龙回过头去.朝身后一名武士吩咐道:“你们去告诉巡查堂杜堂主,要他把刚才擒下的奸细押来。” 那武士躬身领命,如飞奔了进去。 岳小龙待那武士走后,目光一抬,徐徐说道:“张总管,愚夫妇念在昔日引见老神仙的情份,有几句逆耳忠言,无名岛倒行逆施,残害武林同道,业已引起武林公愤,邪恶必灭,覆亡已在眼前,张总管本是正道之士。何苦为虎作伥?依愚夫妇相劝,还是及时退出无名岛,免得玉石俱焚。” 张寒笙脸上紫气隐现,怒笑道:“好哇.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就凭你们这点力量,想和无名岛来作对,那是自找死路。” 凌杏仙道:“忠言逆耳,张总管,你会后悔莫及。” 张寒笙厉笑道:“老夫后悔什么……” 正说之间,总巡察杜景康率领八名劲装武士,手执钢刀,押着一男一女从牌楼间走出,朝岳小龙躬身一礼,说道:“属下奉命已把无名岛两名匪徒白万千,游少朋带到。” 原来这两名奸细,男的是铜沙岛主门下的游少朋,女的则是副总护法阴九娘手下令主白万千。 这两人脸色煞白,神情萎顿.几乎站立不住,行走之时,由两名武士挟持而行。 张寒终看得脸色大变,心中暗暗忖道:“游少朋乔扮脚夫,混入北固山,被他们识破遭擒,还情有可说,白万千率同五名‘阴人’同来。只要哨音一发,‘阴人’即会离轿飞出,武林盟纵然高手如云,也难以抵挡,白万干又怎会落到对方手中?”心头既惊又怒,大喝道:“你们把这两人怎样了?” 杜景康含笑道:“在下奉盟主之命,凡是擒到无名岛匪徒,除了首恶之外,一律废去武功,好让他们重新作人,不至于再去为非作歹。” 张寒经身为无名岛总令主,听他口口声声叫“无名岛匪徒”,那还忍耐得住?双目的光暴射,大喝一声:“老夫先毙了你再说。” 扬手一掌,朝杜景康当面劈来。他一身功力,当今武林,可说罕有敌手,这一掌出手,掌风如汹涌浪潮,挟着呼啸,狂卷而出,光是这份声势,就非同小可! 岳小龙怕杜景康不是他的对手,右掌直立如刀,向空劈出。 他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从横里出手,但等到和张寒笙的掌风,乍然一接,只听“嘶”的一声,声若裂帛,细长悠远。 张寒笙笙出的掌风,就像一匹布,岳小龙横发出的一掌,却像是一把刀,把布匹齐中切断! 张寒笙微微一凛,目注岳小龙,诧异的道:“你使的是佛门多罗叶刀!” 岳小龙道:“不错,张总管见多识广,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寒经道:“这不是南宫老鬼的武学,你从哪里学来的?” 岳小龙微哂道:“在下从哪里学来的,似乎和张总管无关。” (多罗叶刀,是岳小龙的父亲留在泰山云中叟那里,后由木易先生杨公忌取出,直到杨公忌应彩带仙子之邀,将赴铜沙岛,才把两页掌法交给岳小龙。) 张寒笙厉笑道:“你纵然练成‘多罗叶刀’,又能把老夫怎样?” 岳小龙突然面色一正,说道:“张总管,在下并无与你为敌之意,但在下绝不允许张总管再替无名岛出力,助纣为虐……” 张寒笙大笑道:“老夫的事,你管得了么?” 岳小龙道:“张总管,你听清楚了,在下夫妇下山之时,府主曾有吩咐,你若能洁身自爱,也就算了,若是怙恶不梭,与妖邪合流,为恶江湖,就要愚夫妇替会仙清理门户,格杀勿论……” 张寒笙气得一张紫脸.渐渐笼罩上了层黑气,双目隐射杀气,怒极而笑:“凭你们两人,还奈何不了老夫。” 岳小龙沉喝道:“张寒笙,你答应在下,立即退出无名岛,岳某可网开一面,你若仍执迷不悟.今晚北固山就是你毙命之地。” 张寒笙仰天狂笑一声道:“很好.咱们多言无益,老夫正是为你们两颗首级来的。” 凌杏仙气得粉脸通红,手按剑柄.娇胄道:“大哥,这人丧心病狂,已经无药可救了,咱们还等什么?” 岳小龙道:“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祖父三代,都在会仙府任职,咱们该给他最后一个反省的机会。”一面大声喝道:“张寒笙,你再不悔悟,真要岳某夫妇动手么?” 张寒笙须发倒竖,目若铜铃,厉笑道:“小狗,你们不动手,老夫也要动手了!” 喝声中,右手一挥,但听“锵”的一声,一道墨绿光华,应手而起,朝两人横扫过去。 凌杏仙冷冷一笑,同样飞出一道青虹,匹练般迎着张寒笙剑光截去。 岳小龙一见凌杏仙出手,那还怠慢,右腕一振,盘龙剑闪电划出,身随剑走,直向张寒签右侧攻到。 两人长剑出手,立时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如果单是一人发剑,这出手一剑,也看不出奇奥之处,但双剑一合,剑光登时大盛,如双龙出海,盘空而至,威势极盛! 这就是“同心剑”,北岳老神仙威震天下的绝艺! 张寒笙前在终南已经见识过双剑合壁的威势,脚下斜退半步,口中大喝一声,右手连挥,墨绿剑光一分为二,朝两人分头击出。 岳小龙、凌杏仙展开“同心剑法”,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连续划出,绵绵不绝,剑光进发,如波推澜。 一奇一正,千变万化,配合得天衣无缝! 刹那之时,剑气寒光,已互相纠缠在一起,数丈方圆,尽被刺目精芒,吸肤剑气所笼罩! 场中三人也是同样被剑气所淹没,决斗的已经不是三个人,恰像是三条游龙! 他们身形仿佛消失了,看到的只是光,身剑合一.纠结恶斗,三道剑光飞漩如轮,又渐渐成为一幢耀目光圈! 谁也分不清那一道剑光,是哪一个人的了。 这是一场石破天惊,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上乘剑术的决斗! 沿江宾馆前面,此次前来参与武林盟大会的各门各派的人,这时全出来了! 但他们只在牌楼里面,远远的观战,牌楼外面.留着数十丈见方的一块空地,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与会的各派掌门人,一个个面色凝重,他们之中,也有练剑数十年的。但从未见过这等奇奥精微的剑法,这回算是大开了眼界! 但也有不少人暗暗替岳小龙夫妇耽心,因为两人的剑法固已举世无匹,但施展这等上乘剑法.就需有精深的上乘内功为基础,岳小龙夫妇总究年纪太轻了! 就在此时,但听光幢中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狂鸣,一道剑光.像流星般激射出十余丈外。 同时一道人影跟着破空飞起,朝山外射去! 大家定睛瞧去,岳小龙夫妇手仗长剑,依然并肩站在原来的地方,除了衣衫飘忽.丝毫看不出他们方才跟人恶拼过来! 夫妻俩好好的站在那里,那么落败的该是张寒生,他连长剑也脱手了。 岳小龙何以任他逃走,不予追击呢? 就在大家猜疑之际,也就在张寒笙破空飞出十余丈之时,但见山麓树林间,同时飞起一道人影.疾逾鹰隼.凌空朝张寒笙撞去。 这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张寒笙身在半空,哪想躲闪得开?但听半空中发出砰然震响,两道人影已经撞在一起,同时像殒星般往下泻落! 大家急忙凝目望去,那和张寒笙互撞的,是个身穿一件宽大黄衫的秃顶红脸驼子。 大家看清此人,不禁齐齐一怔,每人心头都在暗暗哺咕:“这驼子莫非就是昆仑石驼子?” 没错,他就是方才在北固亭和齐天宸下棋的昆仑一怪石驼子。只是他已有三十年没在江湖出现,大家还当他早已过世,没想他竟会在北固山出现。 张寒笙和石驼子同时落在地上,两人之间,相距不到一丈.面对面峙立不动。 只听石驼子破竹似的喉咙,哈哈一笑道:“驼子受人之托.守在此地,天上飞鸟,地下蚂蚁,都不能放过一只,此路不通,阁下最好还是朝别处去吧!” 张寒笙脸色凝厉,左右肩头,衣衫都被剑锋划破,形状显得有些狼狈,目中凶光熠熠,狞笑道:“尔是何人?” 石驼子大笑道:“你连驼子都不认识,还当人家什么总令主?哈哈,可笑呀可笑!” 张寒笙怒哼道:“江湖上徒有虚名之辈,老夫不认识的太多了,还不让开?” 他口中虽这般说法,其实方才凌空一撞,已知此人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话声未落,先下手为强,右手随着一掌,迎面劈去。 石驼子看他余音未绝,掌已递到,仰天笑道:“来得好。”横臂出掌,硬接张寒笙的掌势。 张寒笙似乎存了速战速决之心,右手直击不变,左掌一记“横澜千里”,紧随着击出,疾劈石驼子左胁。 石驼子不避不让,左手从右肘下推去。 两人出手何等神速?但听“蓬”然一震,双掌接实,各自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张寒笙心头微感凛骇,暗道:“此人不知是谁,竟能硬接自己两掌!”心念转动.左手徐徐举起,冷嘿道:“你再接我一拳” “拳”字出口,左手握拳,已朝石驼子当胸捣去。 这一拳也不打紧,但大家目光一注,发现他左手拳头,竟然色呈金黄,经牌楼前面几盏气死风灯一照,好不刺目! 这时但听有人低声叫道:“石驼子.当心他‘翻天金印’!” 石驼子大笑道:“驼子虽穷.金的拿不出,铁的还有一个。” 右手握拳,呼的一声,朝张寒笙金拳头上击去。他说铁拳,倒是不假.一个钵头大的铁拳,果然乌黑有光,像是铁铸一般! 但听有人轻吁了一声:“玄武拳!”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拳交击,发出一声砰然大震,两人这一拳硬拼.都感真气浮动,各自后退了三步。 张寒笙一张紫脸,肌肉微见痉挛,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敢情他自知不是石驼子的对手。 石驼子哈哈大笑道:“姓张的,驼子不送。”身形一闪,便已隐入林中。 张寒笙几乎气炸心肺,他这一转身,就朝江边而去;但走了不过十丈远近,蓦听一声嘹亮长笑,起自两艘楼船之上! 笑声划空而来,一道人影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躯短小的红袍道人! 这道人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生得长眉凤目,胸飘五绺黑须,身材虽然矮小,却是一派仙风道骨,有飘然出世之慨! 大家一见此人,立时暗哦一声,纷纷想到:“他是武林盟的总护法!” 没错,他正是和铜沙岛主真假难分的齐天宸是也。 张寒笙目光一凝,切齿道:“又是你。” 他身材高大,齐天宸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胸口,此时喝声甫出,双掌倏扬,一记“雷电交击”,朝齐天宸当头击下。 齐天宸大笑道:“不错,老夫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随着话声,身形飘空而起,横飞出去,让开张寒笙的掌风。 张寒笙一击未中,身子跟着旋转,由上击下的双掌,带转击出的力道:“雷电交击”乍化“移山填海!” 强猛潜力,如波涌浪翻,横衣五六尺宽,朝齐天宸横卷过去。这一记“移山填海”,掌风威力奇强,比之刚才,尤为猛恶,大有海立云垂,风云变色之势! 齐天宸大笑一声,飘飞出去的人,忽然迎着掌风飞来。 照说这掌风挡者被靡。齐天宸居然不避不让,也不和张寒笙硬挤,却向掌风投来! 说也奇怪,排空狂飚,从齐天宸身子左右掠过,吹得他一袭红袍,猎猎有声,但这等雄猛掌风,不仅无法伤他,也拦不住他逆风飞来,这来势何等迅速,一下就欺到张寒笙面前。 张寒笙睹状大惊,力贯双臂,双掌当胸推出。 齐天宸道:“这还差不多。” 同样双臂一振,双掌直竖,奋起迎击。这一记,四支手掌倒是不折不扣的拍了个结实,但听“啪”的一听,两条人影一击即分! 张寒笙和他双掌对实,便感不对,但觉一缕震力,循臂而上,直震心脏,不由猛吃一惊.心知上当,骇然惊呼道:“摧心掌!”身形迅快往后跃远。 “摧心掌”,江湖上虽有人传说,但绝传已久。据说练成“摧心掌”的人,举手投足.只要被他在人身任何部位轻轻击上一下,震力就会循周身脉络,直达心脏,最轻也得当场身负重伤。 张寒签纵然警觉快,但已经迟了!他往后倒退三步.双脚堪堪站住,陡觉心脏起了一阵激烈的震动,气血上逆,不由自主的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自知伤的不轻,但此时强敌环伺,哪有运功调气的时间?身形一旋,身如旋风,腾空飞起,朝西首一条小径上投去。 齐天宸双脚一顿.一值人影破空飞射,瞬即隐没不见! 这时但听那小径上忽然传出一阵苍劲的吟声:“身外即浮云,手中帚似铁;飘然自去来,时扫天山雪。” 音调铿锵,一听就知来人是准了。 吟声未落,但见小径上已有一个人飘然行来。这人身穿蓝布大褂,白发白须。脸色红润,肩头扛着一把黑黝黝的铁扫帚,正是天山扫雪翁! 他的来路.也正是张寒笙的去路! 大家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人家武林盟敢情早有准备,四面都埋伏好了高手,难怪牌楼前面.空出了十余文见方的一块空地。 那就是说,你一旦进入牌楼前面这块空地的时候,你已注定只有束手就缚一途可循,想逃,想反抗,那是作梦! 扫雪翁迎着张寒笙呵呵一笑道:“你才来么?老夫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张寒笙怒哼道:“扫雪老儿,你待怎的?” 扫雪翁道:“你已成强弩之末,老夫一生从不捡人便宜,你不妨坐下来歇息一回,再来闯关。” 张寒笙几乎气炸了心肺,厉喝道:“老匹夫欺人太甚,张某对付你扫雪老儿,还不用休息。” 双掌乍分,疾劈而出。他存上挤命之心,这两掌直击横扫数尺方圆,不论你封架闪避,都很难避开这一轮掌势。 扫雪翁一双细目,精艺一闪,呵呵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阁下果然有些门道。 他随着话声,脚下踉跄欲跌,连跨两步,轻妙绝伦的闪过了张寒笙的两掌,铁扫帚呼的一声,从地上扫出。 他不扫人,扫地,招式十分奇突。 张寒笙双掌连环,一见扫雪翁轻易闪开,立即如影随形,挥掌攻到,突觉一股旋风,从地上飞卷过来!旋风之中,竟然夹击着大小石块,和无数沙石,密集如雨,打到身上,虽然伤不了他,也觉隐隐生痛。心知是扫雪翁刚才那一帚扫起来的,一时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挥动双掌,着着进逼。 扫雪翁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脚下踉踉跄跄,步履不稳,但举足之间,无不正好险险地避开张寒笙的掌势。 他一面闪避,一面不住的以铁扫帚扫地,每一帚都被他扫起无数大小石块,像雨点般围着张寒笙打去。 眨眼工夫,山径上砂飞走石,尘土漫天,已把两条人影一齐掩失不见! 不,这是观战的人所看到的情形,但在动手的两人,却又不同。 张寒笙纵然功力深厚,炯炯双目在一片尘土砂石飞旋弥漫之中,也渐渐看不清对方人影。 扫雪翁展开怪异身形,根本用不着去看对方人影,他一柄铁帚愈扫愈快,石块砂上,也愈滚愈多,就像一根风柱.把张寒里裹在里面,没头没脑的乱打。 张寒笙空有一生武功,身外被飞旋滚转的石块砂土重重裹住,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任他双袖飞飒但石块砂土是扫雪翁扫起来的,一扫帚少说也有百十来块石子,和一大篷砂石泥土。 扫雪翁越扫越快,运帚如飞,石子砂土愈打愈密,源源不绝,滚滚而来,张寒笙仅凭一只大袖,又能深得开多少? 张寒经心头虽是气怒.但除了挨打,竟无还击之力,而且双袖也只能护住头脸,身上被大大小小的石子,像冰雹般打落。 以张寒笙的功力,这些石袂纵然密集如雨,也伤不了他,但一个人,就是一口气,石子固然伤不了他,这份怒气,却比伤了他还要厉害。 这一阵功夫,张寒笙直气得三月暴跳,七窍生烟,口中连连厉喝,但你一张口,砂土就毫不留情往你嘴里直钻! 现在连声音都已嘶哑了。这如果也算是激战的话,这场激战就延续了差不多一刻工夫之久! 猛听扫雪翁一声断喝:“去吧!” 一条人影,从一幢弥漫如墓的尘土中腾空飞出,身子在半空接连翻着筋斗,跌落下来! 这人正是张寒笙,他被扫雪翁一记铁帚拦腰扫中,差幸他有护身真气挡得一挡,伤得不重。只见他一身灰头土脸,鼻青眼肿,连身上一袭蓝袍,都被石块擦破,看去更是狼狈不堪! 就在他飞身落地之时,但听嘶的一声,一条瘦小人影,同时泻落。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身穿一套天蓝劲装,背插两柄短剑,生得眉清目秀,甚是英俊! 岳小龙夫妇站在牌楼前面,骤见一个童子落到张寒笙面前,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张寒笙此时,正当屡遭拦截,连番挫败,怒火高炽,充满了杀气,有人落到他面前岂肯轻易放过? 这童子不知是哪一派门下,当真是初生之犊,竟敢拦在张寒笙面前,岂非自己找死?” 这就高声叫道:“这位小弟,快快退开。” 那童子回过头来,笑了笑道:“岳叔叔,凌姑姑,我是珏儿,奉命收拾他来的。” 这童子小小年纪,口气居然极大! 只见他话声一落,就转脸朝张寒笙喝道:“张总管,你还认识我么?” 张寒笙一脸狞色,厉笑道:“小狗,你是南宫珏,老夫焉会不识。” 南宫珏,就是北岳老神仙的曾孙。 南宫珏道:“张总管知道我是做什么来的……” 张寒笙道:“小狗,你是送死来的。” 南宫珏小脸一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符令,朝张寒笙面前一扬说道:“老祖宗令符在此,要你立即回山,听候发落。” 张寒笙狞笑道:“小狗,听着,老夫三年前,早已离开,如今不是会仙府总管,南宫老鬼的令符,对老夫并无约束。要老夫回山听候发落,那是做他的清秋大梦,不过你小狗来的正好,老夫也不难为你,乖乖的随老夫走……”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朝南宫造胳臂抓去。 岳小龙、凌杏仙睹状大惊,双双急掠而出.岳小龙喝道:“张寒笙,你给我住手。” 南宫珏身形十分滑溜,轻轻一闪.便已避了开去,一面叫道:“岳叔叔、凌姑姑,不要紧.他伤不了我的。”一面朝张寒笙喝道:“张寒笙,你知道我来的时候,老祖宗如何交代我的?” 张寒笙一抓落空,不禁微微一怔.嘿然道:“南宫老鬼怎么说?” 南宫还道:“老祖宗早就知道你桀敖成性,决不肯束手就缚,因此他老人家交代我,你若敢违抗玉令.就要当场把你废了” 话声出口,突然一指朝他脐下点去。 张寒笙杀机已动,听了南宫珏的话.心头不由大怒,右手扬处,正待朝南宫过劈去! 哪知南宫压抢先出手,他人本矮小.这一指出手奇快,所取部位又是张寒笙脐下,一晃而至,一指正点在他“气海穴”上。但听张寒笙大叫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子,一个跟斗,翻摔出去一丈之外.一扑即起,如负创之兽,急不择路,腾身朝牌楼阁来。 岳小龙夫妇原是守在牌楼下面,但方才张寒笙出手朝南宫珏抓去,双双抢了过来,就已离开原位。这时一见张寒笙朝牌楼闯去,左首不远,就是宾馆,正面则是武林盟总坛,若容张寒空闯入,他情急拼命,可能就有不少人遭他毒手! 岳小龙心头一急,大喝一声:“张寒笙,你往哪里走?” 双足一顿,施展“青云纵”身法,人化一道长虹,衔尾追来。 站在牌楼前面的谷灵子,正待迎上前去。 张寒笙堪堪掠近牌楼,一阵香风,拂面而生,只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喝道:“张总管请止步。” 声音不响,但又脆又甜,观战的人,莫不听的清清楚楚。 大家心中暗忖:“这人不知是谁?” 数百道目光,一齐循声看去! 张寒笙已经停了下来。 牌楼前面,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个秀发如云,眉目如画的美艳道姑。 这道姑看她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四五,生得脸如桃花,双瞳剪水,一张水红菱般嘴唇,隐含笑意。 当真说得上丽质天生,艳光照人! 参与武林盟的各门各派高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她是如何来的? 这许多各门各派的人,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但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这位美艳道姑! 张寒笙乍见之下,不禁呆了一呆,嚅嚅的道:“仙子也来了。” 这时岳小龙、凌杏仙也双双赶到,见了美艳道姑,一齐躬身施礼,道:“晚辈见过仙子。” 美艳道始面现娇笑,朝两人颔首为礼,说道:“二位老神仙对你们甚为嘉许,才要珏儿来跟你们厉练呢!” 岳小龙、凌杏仙双双躬身道:“不敢。” 原来这位美艳道姑,正是会仙府总管姑射仙子。只见她剪水双瞳,缓缓移注到张寒笙身上,她那张吹弹得破的娇靥,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徐徐说道:“张总管.你还是随我回山,见老神仙去吧!” 张寒笙脸色灰败,长叹一声道:“兄弟一身功力,已被小狗‘天罡指’废去十之六七……还去作甚?仙子是奉南宫老儿之命,取我张某首级来的了,兄弟死在仙子面前,总算有了收尸的人了。” 说到这里,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笑,”举手一掌,自击天灵,一个高大的身躯,跟着倒了下去。 姑射仙子望着他尸体.黯然道:“一念之错,就落得如此收场!”回头朝岳小龙道: “岳少侠派人把他尸体埋了。”” 岳小龙躬身道:“晚辈遵命。” 当下就吩咐值岗武士,把张寒笙尸体,在山前埋了。 这时南宫珏也奔了过来,朝岳小龙、凌杏仙见礼。 凌杏仙拉着他小手,笑道:“珏儿,三年不见,你不但长高了,一身武功也突飞猛进,以张总管之能.被你一指,就破上了他数十年修为之功。” 南宫珏道:“这是老神仙教给我的,出其不意,点他“海气穴”,我哪有这大的本领?” 岳小龙朝姑射仙子躬躬身道:“仙子莅临、明天正是武林盟成立大会,武林各门各派,与会的已有十五家之多,能有仙子参加,不但替大会倍增光彩,晚辈脸上也增光不少。” 姑射仙子含笑道:“不,我是奉命护送珏儿来的,一半也是为了张总管的事,如今珏儿交给你们了,张总管也已自裁,我立即就得回山覆命,武林盟成立大会,我是没法参加了。” 凌杏仙子道:“仙子难得莅临,也不在乎这一日半天。” 姑射仙子含笑道:“你们不用留我,有暇,我会来看你们的。” 说到这里,举袖一挥,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去势如箭,眨眼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岳小龙、凌杏仙、南宫近三人,恭身肃立,目送她渐渐远去。 武林盟成立前夕,就诛了无名岛总令主,与会之人,自然人心大快! 岳小龙夫妇送走姑射仙子之后,依然站在牌楼前面,并未回转,观战的人看得奇怪,大家纷纷猜测,莫非还有敌人?就在此时,只见右护法萧不二耸耸肩,笑嘻嘻的从左曹树林中钻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粉装玉琢的童子,正是黑石岛门下的小徒弟丁灵。 最后一个则是夏缘楷,铜沙岛青衣堂总管,如今已经投到武林盟,担任执事堂副总管。 岳小龙看到萧不二,立即迎前一步,问道:“事情如何了?”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幸不辱命。”一面伸手指指丁灵,笑道:“这件事全是丁兄弟的功劳.小老儿可不敢冒他的功。” 丁灵双拳一抱,笑道:“萧护法夸奖,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钻进轿去,把‘还魂丹’塞到它们口中,其实那五个人,不言不动,在下把药丸喂给他们,他们一点反抗也没有。” 夏缘楷接口道:“他们被药物迷失本性,只要不听到哨音,是不会出手的。” 岳小龙朝了灵道:“丁小兄弟可知这五个人是谁么?” 丁灵道:“在下只是识出一个是恶鬼车敖.还有一个和尚.像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师,其余三个,在下就不认识了。” 萧不二道:“他们服下‘还魂丹’,已有一会工夫.再过些时,大概就快醒过来了,不如先把他们送到里面去再说。” 岳小龙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夏缘楷招了招手,立时从林内奔出十名劲装汉子,两人一顶.抬起黑色软轿,朝武林盟总坛走去。 丁灵朝岳小龙拱手一礼道:“盟主如无吩咐,在下告退。” 岳小龙道:“小兄弟辛苦了。”” 丁灵躬身一礼,回身纵起,只两个起落,便已掠上江边楼船,一闪不见。 岳小龙夫妇和谷灵子、言凤翥、萧不二等人,也匆匆回转总坛——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七章 证盟大典 北固亭前,崆峒三妖看得面无人色,莫说岳盟主夫妇双剑合壁,威力之强,无与伦比。 就是齐天宸、石驼子等人,自己三人也一个招惹不起。 卓真人微微叹息一声道:“看来武林盟大有能者,不可为敌,不如回转崆峒,从此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 郎真人感慨的道:“大师兄说得是。” 柳仙子平日纵不服输,但今晚两次出手,柳叶飞刀和骷髅项链全都被人收去,再看连无名岛总令主都落了个自碎天灵,白令主和游香主被废武功。那五乘软轿,本来说得天下无人能敌,却丝毫没有动静,就被武林盟派人抬了进去。 柳仙子纵然心高气傲,生性好强,也不敢招惹是非,随着二位师兄,回转宾馆而去。 那挪阳小螺洲主于传经夫妇,为人较为正派,和徽帮首领流星追月郑开泰原是多年至交。 两人交谈之下,郑开泰力劝于传经夫妇不可轻举妄动,他说:“目前参加武林盟的同道,已有十五个门派,高手如云,而且据说盟主夫妇已得北岳两位老神仙真传,双剑合壁,举世无敌。贤夫妇一向悠游泉林,很少在江湖走动,这次被人怂恿而来,武林盟既以礼相待,干万不可造次,一个不慎,落得个身败名裂,又是何苦?” 于传经夫妇经他力劝,就在宾馆住下,没再和崆峒三妖等人联络。 经过晚间这一场恶斗,眼看无名岛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走,自知凭自己夫妇这点能耐,简直是以卵击石,太不自量,也深幸郑开泰苦劝.自己夫妇总算没有出丑。 除了崆峒妖和于传经夫妇之外,也有几个受人怂恿不请自来的武林人物,他们名头不及崆峒三妖和小螺洲主,早就被这场斗争,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在北固山生事? 除夕晚上,先除去了无名岛总令主,这一晚也就太平无事。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人屠苏! 元旦,晨曦初升,春回大地。 武林盟总坛,张灯结彩.门前一幅大红横额上,缀着七个斗大的金字:“武林盟成立大会。” 晨曦照在金字上,闪起耀目光芒。 大门前广场上,一排竖立起十五根旗杆,旗帜飘扬,每一面旗上,都写了各门各派的字样。 计有少林、武当、华山、终南、点苍、峨山、八卦、言门、魔教、排教、黑石岛、快刀门、枯竹帮、徽帮、彩带门等十五个门派。 气势之盛,足以吞江河而震八方! 这时广场前面,挑起一支二丈长的竹竿,竿上挂起一串丈八长的鞭炮,火光一闪,鞭炮就“劈劈拍拍”的燃放起来。 火屑与烟硝齐飞,山谷响应.爆竹共雷霆乍发,武林同惊! 武林盟总坛,两扇朱漆大门,在鞭炮声中,徐徐开启。 与会的各门各派人士,武林同道,早已齐集广场前面,只见人头攒动,但除了鞭炮声响彻山林,大家都保持着肃静,丝毫不见喧哗。 鞭炮声中,一条铺有红毯,通向大门的路上,已有一簇人缓缓走来! 那是由终南二老南宫左右为首,接着是天山扫雪翁、天目石驼子、由总护法齐天窗陪同,首先踏着红毯,进入总坛大门。 接着大门口走出执事堂副总管夏缘楷,满脸堆笑双手抱拳,朝广场上大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大家请入场了。” 他此话一出,广场上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像流水般朝大门内涌去。 不到一刻工夫,全已进入场中,大门前,只有八名身穿天蓝劲装,从肩上斜背宽条红带,手捧雪亮钢刀的武士,依然肃立站岗。 这座大厅,足可容纳千人,早经执事堂排好座位,层次分明。 上首是香案,香案左右两旁,共有八把紫皮交椅,这是大会特别贵宾席,首先进入大会中的终南二老,扫雪翁、石驼子,由齐天宸作陪,已经坐在那里。 下来是十六把鹅黄绣披交椅,也分左右两排,是十五家与会门派掌门人的席次,现在还空着。 这紫、黄两层席次,是向大门的。下面前排是三排红披席,都是面向上首。 红披席是身份较高的来宾。淡红披席,则是各门各派随同掌门人前来观礼的门人弟子,和一般武林同道,和武林盟没有职司人员的坐席。 这时后面淡红席上,也已坐满了人。 前面红披席上,由联络堂主言风荡陪同.计有:少林四院住持净通、明通、行通、能通四位大师。终南派杨永泰、万少夫。快刀门曹老福的四个师弟:袁子深、吴思苏、张登、王新传。 排教长老颜师古、冯在法。 崆峒三妖中的卓真人、郎真人邵阳小螺洲主飞花剑于传经夫妇、江淮大快金眼雕关镇山,小鲁班司马长弘,葛无求、玉萧郎君沈紫贵、金和尚、丁捷侯。 女宾青竹帮帮主夫人竹青青,和崆峒三妖的柳仙子,则由盟主夫人凌杏仙陪同,进入红披席。 过不一回,又有一行人鱼贯进入会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对十三四岁的童子,同样生得眉清目秀,脸如傅粉,同样穿一套天蓝劲装,肩头同样插着两柄短剑,身材也同样高矮。 这两个童子,大家都知道,一个是黑石岛主的小徒弟丁灵,另一个就是昨晚以“天罡指”一举击伤无名岛总令主张寒星的南宫珏。 由两名童子前导,缓步进入会场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身穿天蓝长袍,足登粉靴,腰围玉带,佩一柄黄穗长剑的美少年! 只见他生得剑眉朗目,面若傅粉,唇若徐朱,此刻缓步行来,从容满酒,肃穆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他,正是武林盟盟主岳小龙。 他左右随着两人,一个是左护法谷灵子,一个是右护法萧不二。 上首紫披席,五位长者已经肃然起立。 接着下面红披席和淡红席上的群雄,也一起站起,鼓起如雷掌声。 在岳小龙身后,鱼贯入场的,是参加武林盟的十五门派的掌门人,那是: 少林寺方丈大通大师。 武当派掌门人天宁子。 终南派掌门人陆连生。 点苍派掌门人翻天雁柏长青。 崂山派掌门人通天观主谢无量。 华山派掌门人代表范叔寒。 八卦门掌门人被侠欧阳磐石。 辰州言门掌门人言凤翥。 魔教代表姬真真。 排教总舵主闵长江。 黑石岛主殷天行。 山西快刀门龙头老大曹老福。 枯竹帮帮主竹中英。 徽帮帮主流星追月郑开泰。(以上十四家,连同彩带门共十五门派,彩带门少门主即岳小龙)。 岳小龙走到黄披席左上首站定,其余十四位各门派掌门人,依次站到自己的席位前面。 这时台上左角,走出一个眉宇轩昂,身穿蓝衫,年约甘出头的英俊青年,胸佩大红绸签,上书“司仪”二字。此时手执一张红纸,朗声说道:“武林盟成立大会开始,鸣炮、奏乐。” 别看这司仪的人年纪极轻,这一开口,声如凤鸣,清越喷亮,偌大一座大会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光是这份内功,已使与会群雄,暗暗惊异,心中付道:“看来武林盟这些年轻人,果然个个都有惊人之艺!” 原来这司仪正是闭关三年,最近才找到北固山来的尹翔是也。 他这声“鸣炮”,声音直送出武林盟总坛大门,站在门外的两名武士,立时点燃起早已放置地上的三个铁座火铣药线,但听三声“轰”然巨响。 接着二门内立时奏起悠扬乐声。 乐声一停,尹翔高声说道:“武林盟盟主就位。” 岳小龙依言走到中间黄缤香案前面立定。 左护法谷灵子,右护法萧不二立即跟上一步,一左一右站在香案两侧。 尹翔又高声叫道:“十五门派掌门人就位。” 这十四位掌门人,本来站在自己坐位前面,这时一齐走到岳小龙身后,面向香案,排成一排,肃然而立。 这时早由谷灵子、萧不二两人点起两支红烛。 尹翔高声叫道:“上香。” 谷灵子把一股香递到岳小龙手中,岳小龙朝上一拱,递给萧不二,插入炉中。 尹翔口中喊着道:“再上香……三上香。” 岳小龙三次上香如仪。 尹翔又喊着:“献爵。” 谷灵子从案上取过钢爵,递到岳小龙手中,岳小龙朝上一拱,递给了萧不二,放回香案。 尹翔又喊:“再献爵,三献爵……” 岳小龙也三次献爵如仪。 尹翔续喊:“武林盟主率与会全体武林同道,昭告天地,行跪拜礼,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立。” 岳小龙率领十四门派掌门人及与会群雄行礼如仪。 尹翔又喊:“武林盟主暨与会十五门派掌门人献血为盟。” 左护法谷灵子从案上取过一柄银匕。 右护法萧不二同时从案上捧起一只金碗,行近岳小龙身前。 岳小龙接过银匕,在中指上轻轻一划,萧不二立即捧上金碗,滴了三滴鲜血。 然后十四派掌门人依次献血。 萧不二把盛着十五门派掌门人鲜血的金碗送到桌前。 尹翔又喊:“大家欢迎历劫归来的武林同道。” 他喊声方落,忽见大门外走进一群人来。 当前引路的是执事堂总管了守福,副总管夏缘楷。 后面八人,有和尚,也有道人,当前第一个貌相清癯老者,赫然竟是终南派掌门人钟子期。 第二个身躯高大,貌相凶狞的是恶鬼车敖。 第三个瘦小老头是过天星公孙让。 第四个身穿灰布道装的是狗肉道士风三。 第五个身穿灰布僧衣的是少林罗汉堂住持智通大师第六个是逍遥和尚。 第七个是点苍双雁追风雁葛飞白。 第八个是山西快刀门曹老福的儿子曹逢春。 一行人才进场,就赢得全场热烈掌声。 丁守福、夏缘楷陪同八人行到香案前面.面向大家站定。 岳小龙以武林盟主身份,走上前去一一握手为礼。 然后在中间站定,向与会群雄抱拳作了个环揖,口齿启动,朗朗说道:“各位武林前辈,武林同道,这八位历劫归来的人,都是在江湖上久享盛誉,不用兄弟介绍,大家全都认识。兄弟要向各位报告的,是这八位之中,虽是同样沦入铜沙岛魔掌,却有三个不同遭遇。 最先是终南派钟掌门,他是被一个早已被终南派驱逐出门墙的师弟,暗中下毒,冒名顶替,可说是陷身铜沙岛最早的一个。 其次是少林智通大师、点苍葛大侠、快刀门曹逢春,他们三位是参加铜沙岛开山大典,在铜沙岛主酒宴席上,饮下毒药,昏迷不醒。 第三批是风道长、公孙前辈、车大先生三位,则是三年前应彩带门主及魔教韩仙子之邀.同赴铜沙岛,一去不返的一批。以上是先后沦入魔爪的情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兄弟第二件要向各位报告的,是他们沦入魔掌后的遭遇,这就得先把无名岛内部组织,略作简介。无名岛实际发号司令的,就是昨晚伏诛的总令主张寒笙,总令主下面分为两组、四堂。 先说四堂,那就是从前的黄衣、青衣、白衣、黑衣四个堂,在名义上算隶属总令主之下,接受总令主指挥.但实际上,这四个堂是独立的。 至于两组,各设副总令主一人,并以令主一人为辅;一组以毒为主,副总令主是管台子,凡是各门各派之人,一律均喂以毒药,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这些人就成了‘毒人’。 举手投足,你只要被他沾上一点衣角,就会毒发身死,这八位之中,钟掌门人、智通大师、葛飞白、曹逢春、金和尚五位就是。” 大家听得面面相觑,胆颤心惊,偌大会场,肃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岳小龙又道:“另一组的副总令主是阴九娘,此人可能是昔年玄阴教余孽,三年前彩带门主和韩仙子邀约的一批人,全都落在她手里,据说都被练成了‘阴人’。‘阴人’比毒人更为厉害,详细情形,目前不得而知,不过‘阴人’平日有如僵尸,不言不动,必须有人抬着轿而来。只要听了他们特制的哨音,就行动如风,出手凌厉,天下无人能敌,这里像车大先生、风道长、公孙前辈等三位就是。”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但纵令无名岛练成‘毒人’、‘阴人’,各位毋须耽心,那是咱们已经有了破解之法,各位看到这八位,有五位是‘毒人’,三位是‘阴人’,如今历劫归来,不是全已恢复清理了么?这就证明了一点,正义必伸,妖邪必灭……” 厅上群雄听到这里,纷纷报以热烈掌声。 岳小龙等大家掌声稍停,接着说道:“三年前,彩带门主和魔教韩仙子联名邀约武林十余位高手,同赴铜沙岛,一去不返,从此杳无消息。那时兄弟和拙荆奉彩带门主之命,远上北岳学艺,等在下夫妇北岳归来,曾赶去铜沙岛,在岛上巧遇九大门派各掌门人,率领各派高手,在岛上搜索,但铜沙岛已成了一片荒土,岛上却没有一个贼人,连赶上岛去的彩带门主一行人也一个不见,既不像天灾,又不似人祸,成了千百年来,武林中史无前例的一大悬疑……” 口气微微一顿,又道:“但这一悬疑,到了三年后的今日,才渐渐露出端倪,那就是武林中出现了一帮自号无名岛的神秘人物,他们竟然就是铜沙岛的贼党。三年前彩带门主等一行人,生死莫卜,直到昨晚,也有了答案,那就是昨晚五顶黑色软轿中的人,全被咱们留了下来,其中车大先生、公孙前辈、风道长三位,正是和彩带门主同去铜沙岛的人,才知当日误中奸计,全落入对方手中,被阴九娘用阴毒无比的手段,练成了‘阴人’,这就证明铜沙岛贼人,依然存在,彩带门主等一行人,也并没有死……” 说到这里,停得一停,又道:“据车大先生、公孙前辈、风道长三人述说经过,当日彩带门主乘船出发,就在抵达铜沙岛之时,岛上黑雾弥漫。大家有雾作掩蔽,分两路摸上岛去,但大家在黑雾中,一个个失去了知觉,那阵黑雾,可能是铜沙岛使用的鬼域伎俩。” 座上群雄,听到这里,大家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岳小龙两道湛湛眼神,徐徐掠过会场,忽然提高声音说道:“铜沙岛使的可能是‘蚩尤毒雾”,这点伎俩难不倒咱们,本盟左护法谷灵子,可说是当今用毒第一高手,还有本盟蒙黑石岛主以全力支持,黑石岛,是当今武林中独一无二豢养毒物的门派,因此,在用毒这一门,本盟不会输于无名岛。 第二,本盟另一位高人神医葛无求,炼制的‘还魂丹’,可解无名岛‘毒人’和‘阴人’迷失的神智,他们纵有‘阴人’、‘毒人’,但神智一清,即可为我所用。 第三,三年前铜沙岛如何会变成一片荒土,如今的无名岛,又在哪里,始终无人能解。 本盟请到了一位高人小鲁班司马长弘,本盟准备在会后,前去铜沙岛勘察,不久即可揭开此一悬疑了三年的公案……” 与会群雄又纷纷鼓起掌来,热烈掌声,如春雷乍发,历久不绝。 岳小龙等掌声一停,含笑道:“好,现在兄弟要向大家宣布一件重大之事。” 大家听说他要宣布重要之事,立时肃静下来,大厅上听不到半点声息。 岳小龙脸上神色、渐渐庄重,大声说道:“本盟为了维护武林正义,消灭为恶武林,为害江湖的一切邪恶势力;幸有十五家门派,共同支持,本盟才能在风雨飘摇中;宣告成立。 本盟预定新正初三,乘船出海,扫荡妖氛;在座诸位是参与本盟成立大会来的,也是本盟的后盾,至于是否愿意参与此次行动,悉听尊便术……”? 话声未落,突听紫披席上,响起一声苍老声音,呵呵大笑,终南二老同时并肩站起,由左边的南宫左洪声说道:“咱们两个老不死,早在终南山就和盟主约好了,扫荡无名岛去,咱们两个替盟主开路。这次敝派由代掌门人陆连生率同门人,赶来参与大会,就准备把敝派人员,全体交给盟主。听候差遣,如今钟子期又蒙盟主救下,终南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林大通大师跟着站起,双手合十,口中低诵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南宫老檀越说得极是,无名岛在江湖作恶多端,天人共愤,乃是武林的公敌。老衲率同敝寺四院住持、四十名护法弟子,就是准备追随盟主,共伐凶邪的,少林门下连老袖在内,悉听盟主号令。” 接着武当天宁子、枯竹帮竹中英、黑石岛主、山西快刀门曹老福,纷纷起立发言,愿意参与讨贼行动。 与会群雄,经这几个门派掌门人率先参加,也纷纷慷慨陈词,愿意参与出海讨贼行列。 连本来被无名岛怂恿而来.准备在会前和无名岛里应外合的姓眼三妖、鄱阳小螺洲主于传经夫妇等人,也随着大家,站了起来,表示愿意追随盟主,参加讨贼。 会场上群情激昂,奋臂高呼,大家争先恐后的报名参加。 尹翔高声喊道:“誓师。” 他声音清越响亮,大厅上登时肃静下来。 尹翔接着高声喊道:“全体起立。” 与会群雄一起站起。 岳小龙朝前走上两步,左护法谷灵子手捧红帖,送到岳小龙手上。 岳小龙双手接过,翻开首页,口中朗朗念道:“爱自铜沙创教,包藏祸心,与会群雄,同遭幽囚,派遣贼徒,从事颠覆天下门派,以遂其一统武林之阴谋。彩带门主暨魔教韩仙子洞烛奸宄,邀集武林同道,戮力以赴.冀一鼓荡平妖邪,记知又中奸计,一去不返,铜沙岛,旋成废墟,悬疑莫测无可索解,顿成武林奇案。 洎兹三载,又现魔踪,岛称无名,实铜沙之余孽,借尸还魂,中原正义之士,沦落魔掌者,悉被练成毒人、阴人,变本加厉,为害江湖。我武林同道,不谋自救,终将各趋灭亡,天下门派,孰能独存? 同人等本自救救人,自助助人之志,纠合同道,誓灭凶邪,武林安危,武林有责,克日兴师.共扫妖氛,旗旗所指,无名匪类,何遁其形?剑翰森寒,铜沙余孽,指顾尽歼,犁庭扫穴,灭此朝食,此誓。” 声音铿锵,念到这里,与会群雄,又纷纷报以掌声。 尹翔接着又高声喊道:“献俘。” 只见从大门外。当先走进总巡察杜景康,他身后紧随着五花大绑,神态萎顿的一男一女,后面是八名手执雪亮钢刀的蓝衣武士。 一行人走到中间,领头的杜景康朝岳小龙躬身一礼,说道:“巡查堂总巡查属下杜景康押送无名岛匪徒,白万干、游少朋二名,听候发落。” 岳小龙一挥手道:“松了他们的绑。” 两名蓝衣武士即走上前去,替两人解开五花大绑。 杜景康洪声喝道:“还不上前去见过盟主。” 这两名俘虏,正是无名岛令主白万千、香主游少朋。 两人听到喝声,一齐低下头去,躬身说道:“见过盟主。” 无名岛的“令主”,职位和四大堂主相等,“香主”则是齐天层门下十男十女二十个门人,身份不低。 如今,他们已经被废去了武功,蝼蚁尚且贪生,落在人家手里,那得不低头? 岳小龙神色肃然,颔首答礼,一面说道:“今日此会,是武林十五门派联盟,一致讨伐无名岛的大会,无名岛总令主张寒里已在昨晚自绝身死,已可证明妖邪必灭,正义必胜。二位既有悔过之心,可在与会各大门派前面,立誓重新做人,本盟本与人为善之心,除了首恶之征,其余从贼匪徒,只要痛改前非,均可从轻发落,二位自己说吧!” 白万千一身洁白的衣裙,已经沾了不少泥土,鬓发散乱,花容憔悴,但仍然掩不住她美好的姿色,尤其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更增加了她几分病态,楚楚动人! 这时听了岳小龙说的话,不禁双颊飞红,低着头朝大会群雄福了福,道:“贱妾白万千,云梦人,现年二十七岁、,曾在无名岛担任令主,昨晚随同总令主前来,企图破坏武林盟大会。遇伏遭擒,蒙武林盟不究既往,贱妾武功已废,一身罪恶,也随着消失,今后能从新做人,都是武林盟所赐的了。” 她声音娇婉,听得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接着游少朋走上两步,抱抱拳道:“在下游少朋,二十五岁,铜沙岛主齐天宸门下,自幼就在铜沙岛长大,担任香主职务,半月前即奉命前来,化装工人,潜伏卧底,准备昨晚里应外合,一举毁去武林盟总坛。不意被巡查堂识破成擒,在下当着大会,公开脱离铜沙岛主齐天层宸下,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若有半句虚言,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大会上听他立下重誓,也纷纷报以掌声。 岳小龙等掌声一停,才含笑道:“二位立誓从新做人,自是好事……” 说到这里,由夏缘楷捧上两包红封。 岳小龙接过之后,续道:“这是本盟给二位准备的川资,每人纹银三百两,二位收下了,就可离开这里。” 白万干、游少朋接过银子,同声说道:“多谢盟主。” 岳小龙一抬手道:“二位可以走了。” 两人朝岳小龙施了一礼,就朝门外走去。 尹翔又高喊道:“开林盟成立大会礼成,奏乐,鸣炮——” 场外又燃起鞭炮,二门内乐声齐奏,典礼在乐声悠扬中,顺利完成。 终南二老、石驼子、扫雪翁和各门各派掌门人纷纷向盟主岳小龙道贺。 岳小龙欠身抱拳,连说“不敢”。 中午,武林盟总坛大厅上,筵开五十席,由盟主岳小龙夫妇欢宴参加大会的武林盟友。 这一盛大欢宴,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告散席。宴后,岳小龙夫妇又把与会的十四位门派掌门人,让入花厅,共议讨伐无名岛的事宜。 这是秘密会议,花厅四周,戒备森严,参与会议的人,除了十四门派的掌门人,只有总护法齐天宸、左护法谷灵子、右护法萧不二,和联络堂堂主言凤翥、执事堂了守福、巡查堂杜景康等人参加。 这次会议,当然和三日后的出海搜索无名岛有关,但会议内容,大家都没有透露,十四门派的掌门人,直到傍晚时分,才从武林盟总坛走出,各回宾馆。 第二天,是初二,武林盟总坛,进出的人,十分忙碌,那自然是忙着准备出海的事宜。 当天下午,江边除了原有的两艘楼船之外,又驶来了两艘三桅巨船。 傍晚时分,又有一艘全身漆黑的庞然巨物,缓缓从江外驶来。 这艘庞然巨物,全身漆黑,长约十丈,宽约两丈有奇,直像长方形的一只木柜,在水上浮动。 说它是船,它根本不是船,但它却能在江上行驶。 大家看得奇怪,只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八章 跨海平魔 正月初三,号称天庆节。 这天清晨,武林盟总坛大门敞开,武林十四门派掌门人,以及全体武林同道,一齐在大厅上集合。 武林盟总护法齐天高。手中执着一张名单,朝与会群雄拱拱手道:“各位武林同道,今天是咱们出海讨伐无名岛的日子,本盟已替诸位准备好了船只。这趟行程,少说也需三天两晚,才能抵达铜沙岛,这一次行动,要待到了岛上,始能再作决定,现在大家请按照次序,先后上船。” 接着看了一下手上名单,大声说道:“第一船,由少林大通大师率领,本盟随行人员周子奇。” 他说到这里,大通大师当先起立,合十一礼,由周子奇陪同,率领净通、明通、智通、行通、能通五位大师,和四十名灰袖僧人,步履轻捷,像一条灰龙,朝门外行去。 齐天宸等少林派僧侣走出大厅,接着大声说道:“第二船,由武当掌教天宁道长率领,本盟随行人员徐云章。” 武当掌门天宁子打了个稽首,由徐云章陪同,率同五名法师,三十名蓝袍道士,鱼贯出门而去。 齐天宸接着道:“第三船,由枯竹帮主、快刀门曹老大两位共同率领,本盟随行人员单俊臣、曹逢春。” 枯竹帮帮主竹中英夫妇和快刀门曹老福同时拱手一礼,双方互相谦让,结果快刀门先行.曹老福率领四个师弟袁子深、吴思扬、张登、王新传、和十二个门人。接着是竹中英、竹青青,率同枯竹帮二十名弟兄,由单俊臣、曹逢春陪同,出门而去。 齐天宸又道:“现在只有黑石岛主和本盟第四船了,黑石岛主请先。” 黑石岛主微微一笑道: “总护法将令,兄弟就先行了。” 说完,挥了挥手,当先行去。黑石岛门人,一齐相随身后,出厅而去。 齐天宸道:“本盟总坛,由执事堂主了守福留守,其余的人,一律随同盟主下船。” 当下由岳小龙和总护法齐天宸陪同终南二老南宫左右,天山扫雪翁、天目石陆子、恶鬼车敖、狗肉道士风三、过天星公孙让、崂山通天观主谢无量、八卦门破侠欧阳磐石、点苍翻天雁柏长青、终南钟子湖、陆连生、杨永泰、万少大、华山范叔寒、纪念创、排教闵长江、颜师古、冯在法、徽帮郑开泰、江淮大侠关镇山、崆峒三妖、小螺洲主于传经夫妇。 武林盟谷灵子、萧不二、言凤翥、杜景康、葛无求、司马长弘、唐绳武、尹翔、南宫珏、玉萧郎君沈紫贵、楚嵩生、金和尚、丁捷侯。 女将由盟主夫人凌杏仙为首,有崆峒三仙柳仙姑、姬真真、何嘉嘉、龙珠珠、华山门下的纪敏,彩带门的杜锦要、钟翠玲、陆琪芬、和彩带四婢迎春、迎风、迎香、迎月等。 大家鱼贯走出总坛大门,来到江边,只见少林、武当、枯竹帮的人都已登上楼船。 那艘全身漆黑的长方巨船,此刻中舱已升起三道黑色长桅,上面悬挂起蓝底、中缀一方黑石的旗帜,原来是黑石岛的船只! 大家想到这艘巨船四周密封,不知里面藏有多少毒物?心头不期暗暗发毛。 岳小龙夫妇陪同众人登上第四艘楼船。这是最大的一艘船只,船有上下两层,足可容纳百人。 执事堂主了守福率同数十名武林盟士,在岸上列队欢送,五艘巨船,在鞭炮声中缓缓启旋,朝江面上驶去。 这一次出海搜索,讨伐无名岛的行动,由总护法齐天宸任总指挥。黑石岛主任先锋,萧不二任总侦察,言凤翥任总联络,杜景康任总管事,执事堂副总管夏缘楷任向导官,真个是分官设职。 五艘巨船,载着天下武林十五门派精锐高手,浩浩荡荡由镇江顺江而下,声势极一时之盛! 这次航行,由夏缘楷任向导官,他原是铜沙岛黑衣堂总管,有他做向导,自然错不了。 一排五艘楼船,乘风破浪,出长江,下东海,一路无话,也不见有无名岛的人在海上拦击。 第三天黄昏时分,铜沙岛已经在望! 总指挥齐天宸偕同总侦察萧不二,向导官夏缘楷登上船顶,由夏缘楷指点着铜沙岛形势,不停的指手划脚。 齐天宸不住点头,探怀取出一面青色三角旗,向空中挥了几挥。 走在最前面的黑石岛先锋船,立即朝东驶去。 齐天宸再取起一面红色三角小旗,向空招了招。 左首少林寺的船只,立即驶向铜沙岛南首。 齐天宸再取起一面白色三角小旗,向空中招了招。 行驶右舵的武当派船只,驶向岛屿西首。 齐天宸再取黑色小旗,指了指西北,枯竹帮的船只,就驶向西北。 盟主座船,却直驶铜沙岛北首。 五条巨船,分作五个方向,包围着铜沙岛缓缓驶近。 这时正当夕阳西下,海上起了苍茫瞑色,海潮渐退! 岛屿四周,发出澎湃的潮声,也露出了一大片浅平的沙滩。 五艘船只趁着潮水都已驶进港湾,如今一起搁在沙滩上了。 铜沙岛就像一块死寂的荒城,不见人烟,没有人迹,远远望去,除了荒草瓦碟,乱石成堆,和三年前并无两样。 只是野草长得高了,高可及人! 天色渐渐晦暗,由五处不同方向登陆的船上群雄,宛如五条灰色长龙,渐渐分布开来,一路搜索行进。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到达约定的地点,五路会师。 岛上依然是一片荒凉,无可置疑的是一座荒岛。 总管杜景康指挥五条船上的人,分别在高地上搭盖起十几座蓬帐。 萧不二、尹翔、唐绳武三人陪同小鲁班司马长弘勘察了几处礁岩和瓦碟堆,到得最迟。 各处益帐都已点燃起气死风灯,荒凉已久的铜沙岛,今晚又灯火辉煌,到处人影幢幢。 中间一座大帐之中,齐集了各派掌门,大家都因岛上不见人迹,怀疑无名岛并不在此。 因此都想听听消息,或是商讨下次行动。 岳小龙夫妇陪着大家正在谈论之际,只听齐天宸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萧老哥和司马老哥已经到了,诸位道兄想知道铜沙岛的秘密,还是由司马老哥来回答吧!‘” 岳小龙站了起来,含笑道: “四位辛苦了,大家请坐了好说。” 萧不二笑道:“小鲁,大家都等着听你的了,快坐下来说吧!” 司马长弘朝岳小龙拱拱手道:“盟主,各位掌门人,兄弟方才勘察了几处礁石,因天色已黑,无法看得清楚,一时难以肯定铜沙岛和无名岛,究竟有无关连?”他口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不过据兄弟勘测的结果,这铜沙岛只是一处浅滩,十二年中,至少有一次大潮,会把岛屿吞灭,三年前,铜沙岛忽然全毁,可能就是被潮水冲破的。” 武当天宁子道:“如此说来,无名岛并不在这里了。” 司马长弘取出一块碎砖,放在桌上,说道:“那也不然,兄弟捡来这块碎砖,是泥沙各半,合制成的,遇水即散,可见他们在岛上建造房屋之时,早就准备遇上一阵大潮水时,任由他全部毁去的。” 崂山谢无量道:“他们辛苦经营,怎会准备任由大水毁去呢?” 司马长弘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但他们在建造之初,就准备让大水毁去,确是事实。”” 齐天宸心中一动,持须道:“兄弟觉得司马老哥说的不错,兄弟一直在怀疑铜沙岛主是个傀儡,那就不会错了。” 岳小龙道:“总护法必有高见,不知是否可以说的明白一些?” 齐天宸呵呵一笑道:“这道理说穿了很简单,铜沙岛主背后,一定另有一个主使的人,操纵全局,铜沙岛只是被他利用的傀儡。三年前钢沙岛开山,实际只是一个骗局,他们!” 发请柬,就准备把与会人士,一网打尽,然后由他门下,冒名顶替,诡称参加大会回去,企图就此控制各大门派,但这一阴谋,当年已被彩带门主揭穿。武林各大门派,也认清了铜沙岛的狰狞面目,铜沙岛已无法在江湖立足,因此他们不得不转移世人目标,岛上房舍,任由大水毁去。而铜沙岛的原班人马,也一变而为无名岛了。其实当时即使铜沙岛真的并吞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铜沙岛也非毁不可。” 岳小龙道: “那为什么呢?” 齐天宸笑道:“铜沙岛主不过只是一个傀儡,一旦统一武林,铜沙岛仍然要由无名岛来代替,铜沙岛自然非毁不可。” 跛侠欧阳磐石道:“只不知他们这一转移目标,搬到哪里去了?” 司马长弘道:“兄弟勘察了几处废墟,发现当日建造铜沙岛房屋的人,就是兄弟师叔黄衫客吴思玄。” 岳小龙问道: “不知令师叔本领如何?” 司马长弘道:“当年师祖门下,只收了先父和师叔二人,先父传了师祖衣钵,学的自然是正宗土木消息之学。师叔年纪较小,所学偏重于地下,因此兄弟怀疑铜沙岛未毁之前,无名岛早已建造好了,而且可能全部都在地下。” 大通大师道:“依司马檀掘之言,无名岛会不会就在这铜沙岛的下面?” 司马长弘道:“今晚天色已黑,无法详细勘察,但兄弟相信,无名岛就算不在此地,也不会相距太远,明天察着了全岛情形,也许会找出一些眉目来。”说到这里,接着朝岳小龙拱拱手道:“兄弟有一件事,要跟盟主商量。” 岳小龙道: “老哥有什么事,只管清说。”。 司马长弘道:“兄弟想借南宫珏和黑石岛主门下令高徒了灵二位小兄弟相助。” 岳小龙笑道:“咱们此行,全仗你老哥找出无名岛来,别说两人,连兄弟在内,咱们五条船上的人,悉凭老哥调遣。” 司马长弘连连拱手道: “盟主言重,盟主言重。” 岳小龙回头朝伺立帐外的武土吩咐道:“你们去一个人,把南宫珏找来。” 黑石岛主接口道: “不错,你顺便也叫丁灵到这里来。” 那武士躬身领命,匆匆往外行去。不多一会,南宫珏和丁灵一起走入。 南宫珏问道: “岳叔叔,是你叫过儿么?” 岳小龙道:“是这位司马伯伯,要请你和丁小兄弟二位相助。” 南宫珏道: “司马伯伯要我帮他忙找无名岛的人去。” 岳小龙点点头道: “正是如此。” 南宫珏大喜道: “司马伯伯、丁大哥,咱们快走。” 一把扯着司马长弘的衣袖,朝外要走、 司马长弘道; “小哥别急,咱们要明天天亮了才出发。” 黑石岛主也朝丁灵嘱咐道:“灵儿,你从现在起,就得听司马伯伯的了.” 丁灵躬身道: “徒儿遵命。” 萧不二耸耸肩道: “看来小鲁要去钻地穴呢!” 丁灵忽然哦道:“司马老前辈,我们船上有一只穿山甲,钻洞穴,可快着呢,我们要不要带它前去?” 司马长弘道:“咱们去寻找岩穴,不是去打地穴,用不着穿山甲。”一面朝岳小龙拱拱手道:“兄弟还有些事,要去准备,先告辞了。” 回头朝南宫珏,丁灵两人说道: “二位小兄弟请随我来。” 说完,举步朝帐外行去。 南宫珏、丁灵紧随他身后走出。 萧不二心中暗道:“小鲁带着两个小娃儿去,不知在要什么花样?” 当下朝尹翔、唐绳武两人使了个眼色,也自起身走了出去。 岳小龙微微叹息一声,道:“今晚天色已黑,这该是咱们重要的一夜了,明日午时之前.在下相信必然会找出一个结果来。不是我们武林同道悉沦魔爪,天下武林万劫不复,就是咱们消灭邪恶,天下武林从此一劳永逸……” 齐天宸大笑道:“盟主但请放心.咱们这次纠合武林十五大派之众,只要找出无名岛所在,没有人能和咱们为敌。” 大通大师双手合十道:“但愿如此。” ×××× 小鲁班领着南宫珏、丁灵两人,出了大帐,一路朝北行去。 南宫廷忍不住问道: “司马伯伯,咱们要到哪里去?” 司马长弘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 丁灵道:“老前辈是不是已有发现f?” 司马长弘道: “没有,这不过是我的推想罢了!” 丁灵道:“你老不是说,今晚天色已黑,看不清楚,要到明天才能勘察么?” 司马长弘道:“是的,只是老朽方才想到了一件事,只有今晚才能证实,等天亮了,就无法勘察了。” 南宫珏道: “为什么呢?” 司马长弘笑了笑道:“咱们来的时候,潮水刚退,有许多礁石,都已露出,若等到明天.潮水涨了、这些礁石,都被海水淹没,咱们还到哪里去找?” 南宫过好奇的道:“司马伯伯是说无名岛的贼人,就藏在礁石下面么?” 司马长弘道:“这个目前谁也无法预料,老朽所以要你们跟我来,因为这里有几处礁石下面,都有岩穴,而且极为深速,只有二位身材矮小,可以进去,也许会有所发现,亦未可知。” 南宫珏道: “不要紧,我会‘缩骨功’。” 丁灵抢着道:“我也会。” 三人边说边走,脚下丝毫没停,不过顿饭工夫,已经奔到北首一片礁石之间。 小鲁班探怀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从盒旁抽出一根极细的绳子,把一头交给丁灵,要他站着别动,自己就朝东北走了十几步,口中只是喃喃数着数字。然后一手转动匣旁小轮,边走边收,把细线收起,叮嘱了灵站在原位。 接着,把细绳交给了南宫珏,也叫他站着别动,转身朝西北走出,口中同样数着数目,又缓缓收回细线,走到南宫廷身边,摇摇头道:“这里不对,你们随我来。”说罢,踏着砂石,朝东行去。 南宫过、丁灵二人不知是在做什么,但看去敢情是在测量礁石。 司马长弘独自走在前面,口中只是喃喃数着脚步,但步了一阵,又要两人拉着细绳,一路测量下去。 二人心中虽觉奇怪,但看司马长弘是一心一意的边量边走,怕打扰了他,不敢出声讯问。 这样走了顿饭光景,已经走到铜沙岛东首,司马长弘忽然在一处岩石下。停住脚步、俯身下去,双手迅速的挖动沙石。转眼工夫,就被他挖了一个浅浅的沙坑,回头朝丁灵招招手道:“小兄弟,这岩下有一个洞穴,你钻得进去么?” 丁灵刷的一声,跳下沙坑,举目看去、这块长满了贝壳的礁石之下,果然有着一个小小洞窟、估量匐伏可以爬得进去。当下点点头道:“我再缩小一些,可以爬进去了。” 司马长弘点点头道:“那就好。” 丁灵道:“我就进去。” 司马长弘道:“慢点。”探手取出一个精巧火筒,随手递出,说道:“你带着这个,爬到尽头处、就停着别动。” 丁灵接过火筒,身子一缩,就在岩穴中爬了进去。 南宫珏道。 “司马伯伯,我呢?” 司马长弘道:“等了小兄弟进去看看再说。”说完,伏着身子,凑头朝岩石穴中望去。 过了一阵.只听丁灵的声音传出来,说道:“老前辈,这里已经到了尽头。” 声音听来极低,显然这洞穴有了转折。” 司马长弘问道: “尽头处三面都是石壁么?” 丁灵道:“是。” 司马长弘道:“地方大不大?” 丁灵道:“大概挤着可以坐五六个人。” 司马长弘道:“好,你现在可以亮起火筒看看那石壁上,有没有铁环,或是把手之类的东丁?”” 丁灵擦的一声,打亮火筒,朝四月照了照.说道:“有,左右两堵石壁,都有铁环,正面石壁上,也有两个把手,头顶上,也有一个铁环。”” 司马长弘皱皱眉,只是沉吟不语。 丁灵问道:“老前辈,我该拉哪一个呢?” 司马长弘听的一惊,忙道: “你拉不得……” 话声未落,只听洞窟中传来一阵轧轧轻震。 接着只听丁灵欢呼道:“老前辈,我只轻轻拉了左首两个铁环,这堵石壁,就往后移开去了。” 司马长弘急道:“我叫你不要拉,现在来不及了,快去拉动右壁两个铁环。” 丁灵听他说得郑重,急忙转过身去,又拉动右首壁上两个铁环。这一拉,但听轧轧连震,右首一堵石壁,也往后移开,同时脚下踏着的石板,也往下直沉,登时变成了一条两人并肩可行的宽阔甬道。 当然,洞口也同样放大了,不须再匐伏着才能爬进去。 司马长弘叹息一声道:“机关既已触动,咱们除了立时进去,别无良策,小兄弟,咱们快走!” 南宫珏道:“不去告诉岳叔叔么?” 司马长弘道:“时机一瞬即逝,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拉着南宫珏,急急往甬道中奔去,口中喊道:“丁小兄弟,速以两手握住正面石壁上的把手,朝外拉。” 丁灵依言双手握住把手,用力朝外一拉。 说也奇怪,迎面本来是一堵石壁,但经他一拉,竟如两扇门户,轻而易举的拉了开来。 司马长弘更不怠慢,身形往上纵起,双手握住头顶一个铁环,用全身力道,奋力往下一沉。但听一阵轧轧轻响,南道两边石壁,又缓缓移拢,脚下石板,也随着升起。 司马长弘催道: “咱们快进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丁灵、南宫珏依言迅快的往石门中窜去。 三人堪堪掠入,方才宽阔的市道,一瞬间已经恢复原状,那依旧是岩石下面一个弯曲逼仄的小穴。 就在三人跨进石门,但见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一下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左百一个手腕一摆,单刀横胸沉喝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丁灵动作奇快,双手一翻,锵锵两声,撒下了背上两支小剑,正待出手。 司马长弘伸手一扯,抬目朝两个黑衣人道:“我要见你们堂主。” 丁灵江湖经验多,听他说出要见他们堂主.心头已经感觉不对! 南宫珏问道: “司马伯伯,我们干什么要见他们堂主?” 司马长弘道:“小兄弟不用多问。” 丁灵怕他再说,暗暗扯了南宫珏一下衣角。 左首黑衣汉子打量了司马长弘一眼.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要见堂主,有什么事?” 司马长弘道:“朋友不嫌问得太多么,你只要去告诉你们堂主,说司马长弘要见他就好了,旁的不多说。” 左首汉子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司马长弘,这两个呢?” 司马长弘道: “他们是我徒弟。” 左首汉子看了右首汉子一眼,说道:“你在这里看住他们,我进去通报。” 右首汉子点点头,左首汉子飞快的往里奔去。 司马长弘朝两小低低说道:“现在咱们已进入对方阵地,一切均得将计就计,你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过了约有盏茶光景,只见那汉子从甬道上走出,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朝司马长弘拱拱手道:“兄弟黑衣堂总管饶克祥,奉堂主之命,特来迎过司马老哥。” 司马长弘抱抱拳道: “原来是饶总管。” 饶克祥一摆手道:“司马老哥请。” 司马长弘连忙笑道: “饶总管先请。” 饶克祥道:“那么兄弟替司马老哥带路。” 说完当先朝一条市道上走去。这条甬道,不过四五丈左右,就向右弯去,转弯角上,同样站着两个黑衣汉子,看到饶总管,一齐躬身施礼。 饶克祥领着他们,一路行去,每隔三五丈,就有一个转弯,大概转了七八次弯。司马长弘自然看得出来,每个转弯之处,都有石间,随时可以把甬道闸断。 不多一会,地形突然开阔,形成一个大石室,只见石室两边,一共站着十几名佩刀黑衣大汉。 饶克祥一直走到左首一堵石壁之下,举手轻轻叩了三下。 只见石壁间一道门户,缓缓启开,饶克祥举手肃容,说道:“司马老哥请进,堂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司马长弘也不客气,举步走了进去。丁灵、南宫还随着走入。 只见这间石室占地不大,放着几把几椅,倒像一间小客室,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瘦削脸汉子,迎上一步,呵呵笑道:“司马老哥远来,兄弟有失迎道。” 听他口气,这人自然是黑衣堂主了! 司马长弘微微一怔,还未开口。 黑衣人已然会意,微微一笑道:“兄弟陆寒生,江湖朋友给取了个外号,叫做黑衣秀士,自从马堂主逝世后,就由兄弟乔主黑衣堂。” 司马长弘慌忙抱拳道: “原来是陆堂主.兄弟失敬了。” 黑衣秀士微微一笑,抬手道:“司马老哥请坐。” 他目光一动,问道:“这两位小兄弟是谁?” 司马长弘道:“他们是兄弟小徒。” 黑衣秀士朝两小点点头笑道:“二位小兄弟到了这里,也是陆某的客人,请坐,请坐。” 司马长弘伸手拍拍两把椅子,回头道:“既是陆堂主吩咐,你们也坐下来吧!” 丁灵、南宫还不知司马长弘葫芦里卖什么药,心头止不住疑窦丛生,依言在司马长弘下首两把椅子上坐下。 黑衣秀士皮笑肉不笑的在司马长弘对面坐下.问道:“武林盟纠合十五门派,大举开来岛上,司马老哥在此时此地,来见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司马长弘道:“兄弟方才查勘了岛上形势,发现西北两处门户,忖度北方门户,必是贵堂所在,原是想来见见马堂主的。” 黑衣秀士森然一笑道:“马堂主虽已逝世,但司马老哥惠临,兄弟同样无任欢迎。” 他话声甫落,突然一阵“喀”、喀”轻响,司马长弘等三人坐的椅子,忽然从腰际伸出两支钢环,把人拦腰扣住! 同时足踝上也被钢环套住,再也动弹不得! 司马长弘脸色大变,怒声道:“陆堂主,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黑衣秀士嘿然笑道:“强敌压境,你老哥不请自来,本堂秘道已泄,兄弟在未明老哥来意之前,不得不尔,要请马老哥多多担待。” 司马长弘淡淡一笑道: “陆堂主可知兄弟来意么?” 黑衣秀士道:“兄弟正要请教。” 司马长弘道:“武林盟纠合十五门派,远上铜沙,志在一举歼灭无名岛,贵岛总令主张寒里,武功高强,白令主率领五个阴人,天下罕有匹敌,可说气吞山岳,尚且一败涂地……” 黑衣秀士阴笑道:“司马老哥是作说客来的了?” 司马长弘道:“不然。” 黑衣秀士道:“那么司马老哥的来意,究竟如何?” 司马长弘意态自如,徐徐说道:“武林盟统率天下十五门派,声势虽盛,但要破无名岛,成败关键,却系在一个人的身上。” 黑衣秀士动容道:“此人有如此重要,想必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绝世高手无疑,不知此人是谁?” 司马长弘大笑一声道: “就是区区兄弟。” 黑衣秀士看了他一眼.笑道; “司马老哥有此能耐么?” 司马长弘道:“据兄弟勘测的结果,无名岛总坛并不在此;但四堂实力,却全在于此,兄弟说的不错吧?” 黑衣秀士不动声色,也没有开口。 司马长弘续道:“兄弟能找得到其余三堂的出入口所在,这不是兄弟夸口,因为敝师叔黄衫客所学,和兄弟相同.由他建筑的地下工程,自然也瞒不过兄弟这双眼睛。无名岛四大堂主手下,固然实力雄厚,足可与武林盟一排不论那一方被消灭,但获胜的一方,也必将付出可怕的代价……”他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着笑了笑道:“但如用兄弟之计,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不折一剑一刀,只须反掌之劳,就可把贵岛四堂实力,悉数歼灭。” 黑衣秀士冷冷道:“司马老哥有此自信?” 司马长弘道:“这不是自信.因为兄弟和敝师叔所学相同。” 黑衣秀士道:“就算你老哥识得机关消息,也未必能把四堂高手,一举杀死。” 司马长弘大笑道:“陆堂主听说过水淹七军么?” 只此一语,黑衣秀士登时脸色剧变,微微点头道:“不错.司马老哥能把几处机关破去,利用潮水倒灌,咱们确是只好坐以待毙。”语到此处,突然纵声大笑道:“司马老哥不找来此地,确是恶毒绝计;但如今老哥自己找上门来,兄弟立时可取你性命。” 司马长弘也大笑道:“陆堂主错了,你认为区区铁环,真能困得住兄弟?” 不见他有何举动,但听“嗒”的一声,扣在他腰际的铁环,竟然自动缩了回去,司马长弘已从椅上缓缓站了起来。 黑衣秀士方是一惊,南宫珏、丁灵两人,同样身子一缩,从铁环中钻了出来。三人品字形朝黑衣秀士欺了过去。 黑衣秀士刷的一声,从袖中撤出一柄铁骨招扇,嘿然道:“司马老哥身在本座黑衣堂中,要想和兄弟动手,那是自己找死。” 司马长弘微微一笑道:“陆堂主说得极是,这里是你黑衣堂势力的范围之内,黑衣堂高手如云,要搏杀兄弟三人,易如反掌,但如果只有陆堂主一个人,你就未必是咱们师徒三人的对手。”说完,回头朝南宫珏道:“徒儿,你露一手给陆堂主瞧瞧,好让他知道咱们师徒,也不是好欺侮的。” 南宫珏不知司马长弘到底有何居心,但他既然说出要自己露上一手,当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一声,扬手一指,朝黑衣秀士迎面点到。他使的正是北岳绝学“天罡指”,但听“嗤”的一声轻响,一缕指风,锐利如箭,激射过去。 黑衣秀士久经大敌,听出风声有异,急急向旁侧闪了过去。指风擦身而过“笃”的一声,好像是一支劲急长箭,射在石壁上所发出来的声音一般! 黑衣秀士忍不住回头看去,但见坚硬的石壁上,被指风击中之处,居然印上了一个一二分深的指印! 这一下直瞧得黑衣秀士脸色煞白,若非亲眼目睹,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竟有这等惊人之艺。心中想着,身不由主的后退了几步,身子往右首一堵石壁靠去。 司马长弘望着他微微一笑道:“陆堂主不用费心了,你想把兄弟师徒囚禁在石室之中,对是不对?但兄弟可以告诉陆堂主一声,就是在兄弟进入这间石室之前,早已略施小技,把启闭石室的机关扭转,除了兄弟,只怕谁也无法开启,就是连敝师叔黄衫客在内,因为继承师祖衣钵的不是他,而是区区兄弟。” 黑衣秀士自然不信,伸手在石壁上连按了两按。 这原是开启石壁的枢纽.只须轻轻一按.石门立可开启,但如今他连按两按,石壁依然是一堵石壁,根本纹风不动。心头更震惊无比,铁骨摺扇当胸.缓缓说道:“司马老哥要待如何?” 他自知武功不是人家对手,石室门户又已关闭,口气就软了下来。 司马长弘笑道:“陆堂主请坐,兄弟想和你好好谈谈。” 黑衣秀士果然坐下来,冷然道:“司马老哥要和兄弟谈些什么?” 司马长弘也缓缓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下,笑笑道:“从前马堂主对兄弟承诺过的话,如今换了陆堂主,不知是否仍有效?” 黑衣秀士道:“马堂主跟你老哥承诺过什么?” 司马长弘道:“兄弟先想知道马堂主这项承诺,是否有效?” 黑衣秀干道:“那要看什么事了?马堂主承诺的是私事,还是公事,如果是私事,兄弟就不好过问,如是公事,兄弟自然也可作主。”” 司马长弘喜道:“如此就好,当日马堂主亲自找到兄弟,要兄弟替无名岛做事……” 黑衣秀士道:“司马老哥答应了没有?” 司马长弘摇头道:“价码谈不拢,兄弟没答应。” 黑衣秀士道:“司马老哥开价多少?” 司马长弘道:“价钱是马堂主开出来的,分为长期和短期两种。” 黑衣秀士道:“长期如何?短期如何?” 司马长弘道:“长期的终身职,担任贵岛护法名义,每月可领黄金百两,短期三到六个月,每月酬劳黄金二百两,兄弟一生不受拘束,自然以短期为宜,只是每月二百两黄金,未免太少了。” 黑衣秀士道:“司马老哥要多少?” 司马长弘笑了笑道:“兄弟的意思,最好是以一天一天的计算,最少每天五十两。” 黑衣秀士道:“黄金?” 司马长弘笑道:“自然是黄金了。” 黑衣秀士冷笑道:“老哥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司马长弘道:“物以稀为贵,普天之下,学这一门的,除了兄弟,实在没有第二人了。” 黑衣秀士道:“令师叔黄衫客就在本岛。” 司马长弘笑道:“敝师叔学的虽是地下工程,但兄弟却是专攻机关消息,这叫做各有所长,敝师叔设计的机关消息,只要兄弟走过一次,就会全变了样。就拿这间石室来说,你陆堂主是不是打不开么?除了兄弟,就算敝师叔来了,他一样打不开。” 黑衣秀士道:“司马老哥说了半天,到底来意如何?” 司马长弘笑了笑道:“武林盟纠合天下十五门派。直逼铜沙岛;志在和无名岛作生死一搏,他们邀兄弟同来.就是为了察看岛上设施,找出无名岛的秘密。”他缓缓口了口气,笑道:“兄弟因此夤夜来见堂主……” 黑衣秀士道:“老哥想乘机勒索外 司马长弘道:“陆堂主这话就难听了,再说无名岛对整个江湖,都生杀予夺,兄弟有几个脑袋,敢来勒索?” 他口气微微一顿,又道:“只是武林盟声势虽盛,只要兄弟不说,天下之大,就没有一个人能找得到无名岛,武林盟十五门派,聚会不易。等找不到无名岛,自然只有各自回去,这就给了无名岛的机会.可以把他们各个消灭,永绝后患。” 南宫珏听司马长弘口气.似有出卖武林盟之意,不觉心头大怒,正待骂他一顿,一指把此人除了。 丁灵却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要他暂时忍耐。 黑衣秀士道:“老哥来意,是要把无名岛的秘密,卖给无名岛?” 司马长弘连连点头,笑道:“是.是,陆堂主说的一点也不错,知道贵岛秘密的,只有兄弟一个,贵岛一次把兄弟知道的秘密卖了过去,从此一劳永逸,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能找得到贵岛了。” 黑衣秀士道:“司马老哥开个价,让兄弟听听看?” 司马长弘笑着道:“不贵,不贵,兄弟决不会乘人于危,漫天讨价,咱们还是老价钱,就算六个月的酬劳好了,不过一次付清。” 黑衣秀士十分恼怒,但又奈何不得,冷冷问道:“那要多少?” 司马长弘扳着手指,笑道:“一天五十两,十天五百两,一个月一千五百两,半年就是九千两黄金。” 还说不是漫天讨价,出卖无名岛秘密给无名岛等于一句空话,却要九千两黄金。 黑衣秀士冷笑道:“老哥真是财迷心窍。” 司马长弘笑道:“这叫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若把岛上机密,奉献给武林盟,这铜沙岛就会爆发一场惨烈的搏杀,武林盟高手如云,这一场杀伐,无名岛未必能占胜算。就算是尽歼来人,无名岛至少也得伤亡过半,黄、白、青、黑四位堂主,能不能剩下一两位,都在未知之数,拿出区区九千两黄金,可以免去一场杀伐,难道还划不来?” 黑衣秀士听得耸然动容,微微颔首道:“老哥说的原也不错,只是咱们如何信得过你呢?” 司马长弘道:“事到临头,信得过也得信,信不过也得信。” 黑衣秀士面有怒容,哼道:“听老哥的口气,好像吃定无名岛,九干两黄金非拿不可?” 司马长弘悠然笑道:“正是如此。”接着道:“兄弟时光有限,陆堂主如是不能作主,最好尽快向你们岛主请示。” 这件事,黑衣秀士自然作不了主。只见他双眉微攒,点点头道:“不错,兹事体大,兄弟确实要请示一下。” 司马长弘忽然回过头去,朝丁灵低低问道:“小兄弟身上,可有细小的毒物?” 丁灵点点头。 司马长弘低声道:“咱们要知道无名岛所在,全在此举,你可放出细小毒物,附在他衣衫之上跟他同去。” 丁灵又点点头。 司马长弘才回头来,抬抬手,笑道:“陆堂主请便。” 黑衣秀士道:“这石室枢纽,被老哥做了手脚,叫兄弟如何开启?” 司马长弘笑道:“陆堂主只管开启就是了。” 黑衣秀士伸手在壁上一按,一道石门果然应手而启,心中暗暗震惊,付道:“此人对机关消息,果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一面说道:“司马老哥在此稍待,兄弟去去就来。” 司马长弘笑道:“陆堂主只管放心,九千两黄金没有到手,兄弟是不会走的。” 黑衣秀士冷哼一声,举步朝外行去。 丁灵在他转身之时,迅快伸手一指.从他衣袖之中,飞出一条黑影,朝黑衣秀士身上激射过去。接着石门又缓缓阎起。 司马长弘立即朝丁灵道:“小兄弟,你身上带了多少毒物?” 丁灵道:“不太多,但也不会太少。” 司马长弘道:“如此就好,你此刻可以放出一件毒物,向你师傅报讯,你师傅得到消息,自会传告盟主。” 南宫珏道:“司马伯伯,原来你和那姓陆的堂主,说的都是假话?” 司马长弘笑道:“自然是假的,难道老朽还会出卖盟主?只是敝师叔精擅地下工程,非我所及,据我勘查所得,这里只有四堂,真正的无名岛.并不在此。所以要了小兄弟把毒物附在黑衣秀士身上,跟着他去.咱们就可凭这点线索,测知无名岛的所在位置了。” 丁灵道:“老前辈要我放出毒物,给师傅报讯,这里已在海底,毒物如何出得去?” 司马长弘笑道:“不错,这里已是海底,但若是没有通风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岂不早就窒息死了,小兄弟放出毒物,可命它从通气孔里出去。” 丁灵答道:“老前辈果然设想周到。”说完,探手摸出一条竹筷大小的小金蛇,低头朝金蛇一颗三角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放到地上。小金蛇迅快在石室中游走了一转,忽然朝石壁缝中钻了出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九章 直捣黄龙 萧不二、尹翔、唐绳武三人,原是远远缀着司马长弘来的。他和小鲁班原是从小就相识的总角之交,当然不会怀疑他什么! 这远远的跟踪,是怕他们万一遇上凶险,他们三人,一大两小,不是人家对手。 双方前后相距,少说也有八九丈远近.又是在深夜里,又是在礁石纵横的海滩上,司马长弘自然不会发觉,但萧不二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贼祖宗,眼睛越到夜里越亮;司马长弘的一举一动,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回眼看小鲁班三人,一个接一个,朝一处礁石下钻了进去。 唐绳武不觉喜道。 “萧护法,他们已经找到了。” 萧不二攒攒眉道: “小鲁这次真是错极了,他发现的无名岛门户,就该先去报告盟主,怎好带着两小贸然涉险呢?” 尹翔道: “咱们快过去看看。” 萧不二道: “且慢,咱们且等一会,小鲁也许很快就会退出来。” 三人伏在一处礁石之后,足足等了顿饭工夫,依然不见小鲁班等三人退出。 萧不二突然一拍后脑,说道: “不好,小鲁,盟主借去两小,那是存心闯贼窝去的了。” 唐绳武道: “萧护法是说方才咱们跟他勘查岛上形势,司马老丈已有了眉目?” 萧不二点头道: “不错,我想他可能已有发现,只是还不能十分确定,他向盟主借去南宫过和丁灵两人,就是准备入虎穴去的了。” 唐绳武道: “他为什么要借南宫珏和丁灵两人?” 萧不二笑道: “小各自己武功不高,他借两人,一来他们身体小,有些岩石小穴,他们都可以进去,二来,南宫珏虽是小孩,但一身武功,已得北岳老神仙真传。丁灵是黑石岛主最钟爱的小徒弟,身上一定带着不少小毒物,他们如果有所发现,可由丁灵放出小毒物,通风报讯。” 唐绳武道: “南宫兄弟武功纵然不弱,他们也只有三个人,如何是无名岛贼人的对手?”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 “这个倒不用替他们耽心,小鲁精通机关消息之学,当今天下,不作第二人想,他若发觉情形不对,只要有机关埋伏的地方,随便哪里,只要稍稍做上点手脚,就可据为己用,纵然逃不出来,自保足足有余。” 尹翔还不大相信,催道: “萧护法.我们现在可以过去瞧瞧了。” 萧不二点点头道: “好吧!” 三人迅快闪出礁石,朝小鲁班三人隐没的礁岩飞掠过来,到得近前,只见一座巨大的礁岩之下,只有一个小穴.大概正好可以伸进一个头去。这样小的岩穴,南宫珏和丁灵都无法钻得进去,何况小鲁班司马长弘? 尹翔好奇的道: “还是让兄弟进去瞧瞧。” 随着话声,双肩一缩,一个人登时缩小了许多。 萧不二一把扯住,说道: “尹老弟,此事咱们还是先去报告盟主的好……” 突见海滩四周,渐渐升起了一层黑气.似雾似级,凝结如一片乌云,渐渐扩大,也在渐渐移动.朝岛上布散开来,刹那之间,汪洋大海,已被这片黑气遮断。好像天地晦瞑,混沌未开! 萧不二方自一惊.喝道: “蚩尤毒雾!” 喝声甫出,突听岛上传来一阵呜金之声.接着但听四处都有人大喝道: “盟主有令,所有各大门派尚在篷帐外的人.火速摒住呼吸,进入篷帐,不可在外停留。”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黑雾已经迅速弥漫,从四面八方,朝中央散布拢来。 黑雾影中,但见人影幢幢,向海滩四周疾奔而出。 黑雾展开得十分迅速,一丝丝黑气,如缨格下垂,眨眼之间,已经对面不见人影! 这真是十分恐怖之事,毒雾迷茫,在黑沉沉的毒雾中,这些幢幢人影,到底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 萧不二低低说道; “咱们快进去。” 二人不敢停留,各自纵身疾掠,奔入篷帐。 岳小龙迎着道。 “萧护法回来了,司马老哥呢了” 萧不二一怔道: “盟主已经知道了?” 岳小龙道: “我是听夏副总管说的,你和司马老哥等人到海滩勘测地形去了?” 萧不二道: “属下要向盟主报告,小鲁他们已经找到了礁石下面一道门户,三人都进去了。” 通天观主谢无量道: “如此说来,所谓无名岛,就在铜沙岛海底了。” 岳小龙道; “只要看蚩尤毒雾,就在岛上升起,贼党自然就潜伏在附近了。” 萧不二道: “盟主,这阵蚩尤毒雾,咱们如何对付?” 岳小龙道: “这个倒不用耽心,刻下已由谷护法和黑石岛主率了同门弟子,全体出动了……” 突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兵刃撞击之本! 通天观主谢无量微微一怔道: “外面动上手了。” 破侠欧阳磐石从坐椅上一跃而起.说道: “走,谢道兄,咱们出去瞧瞧!” 岳小龙慌忙摇手道: “欧阳大侠请坐,蚩尤毒雾,自有黑石岛殷岛主负责破解,此刻岛主门下,已经全体出动,贼人如想乘机偷袭,极难得逞,毒雾未消之前,咱们都不宜出去。” 话声甫落,但听四周都响起一阵阵的兵刃撞击和喊杀之声,似是极为混乱! 萧不二道: “还是属下去看看情况就来。” 尹翔道: “我也去。” 唐绳武道: “尹兄不能去。” 尹翔道: “为什么?” 唐绳武笑道。 “萧护法和兄弟都不畏剧毒,蚩尤毒雾自然也不能奈何我们了。” 尹翔还不服气。 岳小龙点头笑道: “唐兄说的不错.他和萧护法都不畏剧毒,就是兄弟也不畏……” 尹翔道: “兄弟几时畏了。”身形一晃,飞快朝帐外掠去。 萧不二拉唐绳武,说道: “咱们快走。” 两人匆匆奔出蓬帐,哪里还有尹翔的影子? 萧不二耸耸肩,又摇摇头道: “这位尹老弟,真是倔强的很,本领最大的人,也不能和毒相抗。” 突见黑雾之中,正有一条人影姑娘行来! 萧不二刷的一声,从怀中取出如意金丝,大步迎了上去,沉喝道: “什么人?” 只见那黑影脚下一停,冷冷说道: “我找岳盟主。” 萧不二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对面这人,西蒙黑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黑衣,在浓重的黑雾之中,虽然相距不过数尺,但依然隐绰绰看不清对方面貌。只是从她清脆的声音听来,可以知道她是一个女子。 萧不二道: “姑娘何人,找岳盟主何事?” 黑衣女子轻轻一哼道: “为时不久,萧大侠怎的不认识我了。” 萧不二听得不禁一怔,想不起这女子是谁? 黑衣女子不待他开口,接道: “时机不多,萧大侠快些带我去见他。” 萧不二突想起在黑风眼里的罗菊瑛来,问道: “你是罗姑娘。” 黑衣女子并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催道: “岳盟主在哪里,萧大侠快带我去,再迟就误了大事。” 萧不二听她说得郑重,这就说道: “岳盟主在帐中,姑娘请随小老儿来。” 说完,转身领着黑衣女子.朝中间一座篷帐走去。 唐绳武则紧随黑衣女子身后,防备她心怀叵测,有什么举动。不大工夫,已经回到帐前。 萧不二伸手拉起布帘,举步走入,一面道: “姑娘请进。” 黑衣女子相继跨入。 帐中坐着岳小龙、总护法齐天宸、谢无量、欧阳磐石、言凤葛、沈紫贵等人,大家看萧不二领着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方自觉奇怪。 萧不二走到岳小龙身前,抱拳一礼,道: “启禀盟主,这位姑娘说有重要之事,要见盟主。” 岳小龙缓缓站起,拱手道:“这位姑娘……” 黑衣女子没待他说完,忽然举手,从脸上揭下蒙面黑纱,嫣然一笑道;“我是罗菊瑛。” 岳小龙只觉眼前一亮。歉然笑道: “罗姑娘也来了。” 罗菊被重新覆上面纱,幽幽的道: “我听说武林盟正式成立,岳盟主已经到铜沙岛来了,我是雇了一条渔船随后赶来。” 岳小龙道: “姑娘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罗菊瑛道; “据残妾所知,我师傅……唉,其实我早已不承认齐天宸恶贼是我师傅了,他……他人面兽心,门下十个女弟子,都遭他蹂躏,他……他不是人……” 她虽戴着黑纱,但两行情泪,却从黑纱中滚了下来! 岳小龙不好置词,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罗菊瑛续道: “我……自从被那恶贼法了清白,痛不欲生,就立誓要把铜沙岛的丑恶,公之于世人。 因此,经我多方搜集齐天宸的罪行,才知他昔年建筑铜沙岛之时,聘了一个叫黄衫客的人,但当时发现铜沙岛只是一座浅滩,十二年之中,至少有一次要被大水淹没。因此他另外在余山建了地下宫阈,他成立朱衣门,阴谋夺取武林各大门派,独霸整个武林……” 总护法齐天宸道: “罗姑娘是说无名岛就在余山?” 罗菊瑛进入蓬帐,只顾和岳小龙说话,没有向在座众人多看,这时骤睹这说话的赫然就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师傅朱衣教主齐天宸,不由惊得连退数步,目射凌光,颤声道: “你……” 岳小龙忙道: “罗姑娘不可误会,这位是本盟总护法齐天宸,并不是铜沙岛齐天宸。” 齐天宸抚须笑道: “老夫和你师傅,真真假假,另有一段恩怨,姑娘只管请说。” 罗菊瑛道: “自从三年中秋前夕,一次大潮汐,把铜沙岛淹没之后,铜沙岛就把实力转向地下,这里由四大堂主管辖。齐天宸夫妇和他们掌握的一批‘毒人’、‘阴人’,他们认为完全可放心的死党,都已搬到余山去了。“” 她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道: “贱妾方才乘渔船赶抵岛上之时,发现贼党放出蚩尤毒雾,而且黄、青、白、黑四堂堂主,企图在毒雾掩护之下,发动袭击。目今毒雾已被龙涎香破去,四处激战颇烈,这是最好的机会,因为从那里有一条通向余山的暗道,平时由四堂武士守卫,无法通过,岳盟主为民除害,直捣余山贼党,贱妾愿意替盟主带路。” 岳小龙听说黄、青、白、黑四堂,发动袭击,心头一急,说道: “罗姑娘但请稍待,兄弟不知外面战况如何,想出去看看。” 罗菊瑛道: “时机一瞬即逝,如果四堂失利,余山方面贼党,得到消息,立可把暗道切断.咱们就无法通过了。” 说话之时,只见杜景康匆匆进来,说道: “启禀盟主,外面毒雾已消,贼党乘雾偷袭,也被咱们的人分头截住,正在激战之中。” 岳小龙问道: “战况如何?” 杜景康道:“贼党分四路来袭,直到此时,只发现他们四个堂的人马,总共不过一百六十人左右,黄衣堂已由少林寺的僧侣接住,连公孙寿昌一起被困在罗汉阵中。青衣堂是由点苍、终南二派接住了。白衣堂袭击西首,遇上武当派,天宁道长一连排出五行剑阵,把白衣堂的人拦成五处。 黑衣堂的人,已经全数解决,只逃走了堂主黑衣秀士陆寒生,如今谷护法和黑石岛主正在率同门人,四处搜索之中。” 罗菊瑛听说黑衣秀士已经逃走,不觉急道: “陆寒生一定遁入秘道,逃到余山去了,咱们不趁快追去,等他把秘道封闭,就来不及了。” 齐天宸点点头道: “罗姑娘说得极是,此地战局,已被我方掌握,盟主无须顾虑,咱们还是直捣贼窝去为是。” 岳小龙点点头道: “好。”接着朝齐天宸问道: “总护法认为咱们该去多少人?” 齐天宸略一沉吟道: “咱们直捣贼窝,兵贵神速,人数不宜太多,以老夫推测,铜沙岛主身后,必有支持之人,盟主和夫人,可率同谷护法、尹少侠、唐少侠、及谢道友、欧杨大侠,女将中如有人同行;可由夫人决定,和罗姑娘先行,老夫等人自会随后接应。” 岳小龙点点头,立即传令调来谷灵子、尹翔两人,凌杏仙也率了姬真真、何嘉嘉、龙珠珠和彩带四婢进入帐来。 岳小龙要言凤翥和玉萧郎君沈紫贵留守大帐。 当下就朝罗菊瑛问道: “罗姑娘,咱们该如何走法?” 罗菊瑛看他调兵遣将,足足费去了顿饭工夫,等得有些不耐,闻言忙道: “岳盟主请随贱妾来。”转身出帐而去。 岳小龙、凌杏仙等人随着她鱼贯出帐。这一行人计有岳小龙、凌杏仙、谢无量、欧阳磐石、谷灵子、萧不二、尹翔、唐绳武、姬真真、何嘉嘉、龙珠珠、及彩带四婢。最后是杜景康率领八名劲装武士,连同领头罗菊瑛,共有二十五人之多。 罗菊瑛出了蓬帐,脚下走得极快,大家紧随她身后而行,不大工夫,已经走到一处断垣残壁的瓦碟场中,这里如以地形判断,该当是昔日铜沙岛所在。 罗菊瑛毫不停留,一直走到一口八角井前,回头道: “通往余山的门户就在这里。” 岳小龙诧道: “三年前,在下找上岛来,原也怀疑这口八角井,不但是我,少林大通大师,也曾再三察看,只是井水极满,不像有异……” 罗菊瑛道: “现在井水不是也满满的?” 岳小龙道: “那么我们如何下去呢?” 罗菊瑛也没说话,纵身一跃,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往井中投去,一双五寸长的“金莲”,下钩住了井拦,倒挂而下。但听擦的一声,井中亮起了火筒,不用说,她是在找开闭的机关了! 果然但听井壁上忽然响起一阵轧轧的轻震,接着就听到嘎嘎水声.好像放水一般。 罗菊破身形一弓,已经回了上来。 不多一会,井水业已放完,罗菊瑛回头道: “我们可以下去了。”当先朝井中跃去。 岳小龙跟踪而下,但觉这口井约有三丈来深,此刻井水已经放去,只是石板上还湿淡淡的。井底比井口还大的多,井口只容一个人纵落,但到了井底,大概可以容得十个人。 凌杏仙、姬真真、何嘉嘉、龙珠珠,女将们一个接一个的飞身而下,狭窄的井底,登时衣香缤纷。 井底右侧,有着一道门户!不,那只是一人来高的一方巨石。 罗菊漠就站在那方巨石前面,俯着身子,双手握住壁角地上一块圆形的石块,好像很吃力的把石块拉起,露出一个碗口大的洞穴。 她探手入穴,拉起一条铁链,双手交替,拉得极快!地底接着响起了绞盘辘辘之声,当前这方巨石,跟着缓缓往下沉去,露出一道门户。往里看去黑沉沉的像是一条极长的甬道。 罗菊瑛放下铁链,一手执着火筒,当先朝里走去。 岳小龙轻轻吁了口气道: “真想不到这口贮满了水的八角井,居然会是秘道入口。’” 凌杏仙道: “要是让大家看得出来,那还是秘道?” 罗菊瑛走在前面,催道; “岳盟主,你要大家走得快些,路多着呢!” 岳小龙朝身后众人说道: “大家要走得快些才行。” 这条甬道,平整宽阔,足有一丈来宽,罗菊瑛走在前面.脚下突然加快,跟在她身后的人,也同时脚下加紧.奔行而去。而道甚少转折,奔行了半里来路,前面已有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罗菊瑛脚下一停,伸手朝门上连按两按.促听一阵轧轧之声,石壁缓缓朝两边分开。 门内灯光明亮,两个身穿墨绿劲装大汉,手执长矛,大声喝道: “什么人?” 两支长矛,锐利矛尖,直指着罗菊瑛前胸! 罗菊瑛道: “我是三香主。” 左首绿衣大汉道: “可有通行符?” 罗菊瑛喝道: “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把兵器移开?” 那两个绿衣大汉虽是没把矛尖移开,却往后退了一步。 罗菊瑛双手疾发,皓腕抬处,随着她朝外一拂之势,狂飚登时,两股旋卷的黑风,好像从她衣袖中涌出。立时把两个绿衣大汉吹得立脚不住,跌跌撞撞的翻滚出去,敢情风力太强,一下闭过气去。 凌杏仙失声道: “罗姐姐这是从黑风眼练来的黑风了。” 罗菊瑛淡淡一笑,引着众人,继续朝前走去。 这条甬道,每隔丈许,都点燃着一对琉璃灯,不需火筒,也看得十分清楚。 罗菊瑛身若飘风,奔行之势极快,她身后众人,也同样展开身法,一路急奔,因此谁也没说话。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奔行了十来里路,前面又一道石墙,挡住了去路。 罗菊瑛也不多说,伸手按动石壁,又是一阵轧轧轻震,裂开一道门户。 同样闪出两个身穿绿衣的大汉,手持长矛,大声喝道: “什么人?” 罗菊瑛同样回了他们一句: “我是三香主。” 双手拂处,两股黑风,分向两人卷去。她发出的风力,简直像两股龙卷风,风力强猛绝伦,两个绿衣大汉,哪有招架之功,跌撞出去,立时闭过气去。 岳小龙自然看得出,这扼守门户的绿衣大汉,武功极高,若在江湖上,足可跻身高手之列。就是换了自己,相信至少也得有五六招,才能制服他们,但罗菊现只是挥手之间,就把两人卷得跌撞出去,踣地不起,心中暗暗惊异不止。 罗菊瑛回头道: “这条秘道,共有五道关口,咱们已经闯过两道,前面还有三道.咱们要走得快了。” 说完,急急往前掠奔而去。 果然每隔十里光景,就有一道石壁,挡住去路,每道门内,都有两名绿衣大汉,持矛守卫,但都被罗菊瑛用‘太阴神功’击毙。 这样又走了顿饭工夫,而道已到尽头。 罗菊换忽然住足,回头朝岳小龙道: “我们这里上去,已经是余山了,方才守护五道关口的绿衣十煞,已经伏诛,这出口处,是一座六角亭,由六大神煞守护,这六人是齐天宸的心腹,由他一手训练而成,咱们破穴而出,行动必须迅速,而且最好能在数招之内,把他们一举解决才好。” 岳小龙点点头道; “在下省得。”一面回头道: “罗姑娘打开门户之后,咱们必须以极快身法冲出地穴,大家准备了!” 他这边话声甫出,罗菊瑛已经伸手按动机关,但听上面响起一阵轧轧声音,紧接着似有笨重东西的移动之声。突然一阵凉风拂面吹来,头顶已经露出一个五尺方圆的圆形窟窿! 罗菊瑛身形拔起,刷的一声穿润而出。 同时但听有人沉喝道: “来的何人?” 罗菊瑛应道: “我……” 她“我”字出口,岳小龙、凌杏仙也已双双跃出。目光迅速一扫,但见自己站身之处,是山麓间一座六角亭子的中间,六角亭外,都站着一个身穿墨绿劲装手执大所刀的汉子,拦住出路。 罗菊瑛对面那绿衣大汉子,冷冷的道: “你们三人胆子不小,居然敢闯到这里来了。” 这话还没有说完,谢无量、欧阳磐石、谷灵子、萧不二一个接一个窜了上来。 那汉子冷哼道: “原来你们人数还不少。”话声微顿,接道: “你们这些人还是束手就缚呢?还是要动手试试?” 罗菊瑛突然衣袖朝前拂去,口中喝道: “滚开。” 一股黑风,迎面朝那大汉,拂撞过去。 那绿衣大汉果然了得,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自闪了开去,但他手中大研刀,却是在避风势之后,横所过来。 岳小龙、凌杏仙一上来占了两个位置,拦着两个绿衣大汉,谢无量、欧阳磐石现身之后,也各自找了一个对手,后来的人,就只好站在中间。 六角亭子,地方不大,六个方向,都有人挡住,亭子中间,就容不下许多人。 萧不二忙向地下的道。 “诸位请暂缓上来,这里站不下了。” 这一段话,听来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其实只是罗菊瑛上来之后,大家跟着窜出洞窟的一瞬间。 罗菊瑛一击出手,岳小龙“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对付这墨绿劲装的六大煞神,必须速战速决,但就在他长剑出鞘之际,突然人影一闪,抢到岳小龙面前笑道;“对付这些么魔小丑,何用盟主出手?” 振腕一指,朝红衣大汉点了过去。原来正是尹翔,他一指出手,左手又是一掌,闪电击出。 岳小龙眼看尹翔抢着出手,只好退下。 这时凌杏仙、谢无量、欧阳磐石、萧不二四人,也已兵刃出手,向另外四个绿衣大汉攻去。 罗菊换拍出黑风掌力,也只不过把绿衣大汉通的退后了一步,立即挥动大砍刀,抢攻而来。 这和尹翔的情形相同,他点出一指,直奔对方眉心,左手跟着闪电拍出,那绿衣大汉措手不及.迫的连退两步,但他们的阵法,必须坚守原地,不能让敌人走出六角亭子,因此一退之后,口中大吼一声,涌身而上。大所刀立即展开快攻,抢到了原来位置。 谢无量的长剑,欧阳磐石的铁拐.部在武林中极富盛誉,但他们和两个绿衣大汉动上了手,刀剑齐举.攻拒互见,双方竟然谁也没有占到胜算,甚至连想逼退对方一步,都办不到。 只有凌杏仙一出手,就施展“同心剑法”,虽然她只是一个人施为,但挥出去的长剑.剑光打闪,有如雷霆万钧之势,绿衣大汉纵然刀法精奇,臂力再大,碰上这套剑法,却也感到不可拒挡,手中大所刀,左封右架,显得甚是吃力,但他却居然咬牙苦撑,不肯后退半步。 以各人的武功来说,每一个人都胜过这六个绿衣大汉,只是他们一出手就形同拼命,奋不顾身的抢攻,加上他们臂力甚强,使的大所刀,势沉力猛,死也不肯后退,一时倒也奈何他们不得。 这一瞬工夫,差不多每个人都已抢攻了五六个照面,六个绿衣大汉,一见来人武功高强。 大家几乎同时大喝一声“疾”。每人左脚迅速横跨一步.用力顿去。这一顿不打紧,六角亭子,就在此时,突然向左旋动起来,而且愈旋愈快,一座亭子,转得像走马灯一般! 罗菊瑛在未出地穴之前,曾要大家务必在三两招之内,把守卫六角亭的六大煞神解决.那时她也只知若被六人拖长时间,对自己等人不利,却不知道这座六角亭还会旋转。 六角亭旋转极快,简直快极,三千六百回转! 一个人武功最高,站在飞旋如电的亭子里面,不但感觉到天族地动,眼花撩乱,因为亭子旋转的太快了,每个人都像被一股巨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一般! 萧不二也懂得一点机关消息,那是小时候时常和司马长弘在一起,也常常听赛鲁班司马机讲些消息之学,所以他也可以算得是司马机的半个徒弟。 此时首先发觉这座六角亭旋转速度惊人,心头猛然一惊!就凭这一点,绝非黄衫客吴思玄所设计得出来,这六角亭,竟然会是司马机的大手笔!他由这一惊,同时也迅速想到,六角亭飞旋得如此快速,才产生了吸力,把大家吸住。 只要亭子突然停住,自己等人就会立时被摔出亭去。亭外不是站着六大煞神,一个个手执大研刀,守在那里? 只要自己等人一下摔出亭去,他们可以不费多大的力气,手起刀落,就像切西瓜一般,把自己等一齐解决! 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朝岳小龙道: “盟主,咱们必须把握时机,以极快手法,揭去亭子屋顶,大家从屋顶掠出去,才能无事。” 岳小龙道: “这座亭子内,只怕是铁的,在下掌力、震不开它。” 萧不二道: “以属下看来,除了六根亭柱,是铁的之外,亭顶决不是铁的,以盟主的神功,定可把它揭去。” 岳小龙道: “好,在下尽力一试,萧护法暗中通知大家,亭顶一旦揭开,大家就立即纵身跃起。” 萧不二道: “属下省得。” 岳小龙双脚站椿,运起“太清玄功”,双手上托,使的是家传一招“七步推云”的姿势,缓缓朝上推去。 他北岳归来,这三年苦练,功力大进,双掌向上推出,罡气迸发,但听“轰”的一声,六角亭子一座亭顶,如被飓风掀起,直飞出去,岳小龙一击得手、大喝一声: “大家快随我来!” 双足一顿,人已冲天飞起,朝亭外落去。亭中诸人.早经萧不二暗中通知,双足站椿.支持着身子,此时纷纷纵起,穿顶而出。 六个墨绿劲装大汉没想到对方有此一着,因为六角亭一经开动,旋转如飞,必须到了一定时间,才会自动停止。 这是早已计划好的时间.旋转一经停止,亭内的人任你武功再高,也被转得昏头转向、定会跌扑出来,那时只要手起刀落,一刀一个,毫不费力。 因此每一个人都手握大刀,两眼圆睁,一霎不霎的只等六角亭自动停止。亭顶一下揭飞,六角亭子,只剩了六根铁柱,依然还在旋转如飞,亭中的人全已纵身飞起,穿亭而出! 凌空跃起,也等于卸去了被旋转的力道,但若平跃而出,仍会被摔出去。 转眼工夫,人去亭空,只有六根铁柱,依然在飞一般的旋转。 岳小龙、凌杏仙、罗菊现谷灵子、萧不二、谢无量、欧阳磐石、尹翔八人,飞出亭外.立即散开,把六个绿衣大汉,围了起来。 地穴中没有出来的人,也经萧不二通知,在亭子旋转未停之前,暂勿上来。这一段话,说来较迟,但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岳小龙当先飞出,身形落地,右掌直竖,嘶的一串,朝一个绿衣大汉劈了过去。他这一记使的是佛门奇学“多罗叶刀”。 名虽是刀,实则是掌.掌风如刀,就是世上最锋利的刀,也不足以和它比拟,因为这是佛门中的降魔大法。 掌势出手,没有凌厉风声,也不带划空轻啸,只如一阵微风!但这阵微风,恰像一柄无形之刀,它经过之处,把空气都剖了开来,像裁纸一般,发出一胄细长的“嘶……”声。 那绿衣大汉号称六大煞星,武功虽然极高,却连还手的时间都没有!口中大叫一声,好端的一个人,突然间从头顶沿着脊骨,劈成两半,血淋淋的裂了开来! 六大煞神的其余五神,睹状大惊,谁也不知道他如何死的?尹翔耸耸肩,双手一摊,朝岳小龙道: “盟主一掌把他劈了,兄弟还有汁么事可做呢?” 这时凌杏仙也以一招“天外飞虹”,青光电闪,和她动手的绿衣大汉一颗头骨碌碌的滚了出老远。 罗菊瑛眼看他们夫妇两人各显神通,一招之间,就诛杀了六大煞神中的二神,不由冷喝一声,双袖齐抖,一股强劲黑风,卷涌而出,扩及数尺,朝那绿衣大汉席卷过去。 绿衣大汉一看来势汹涌,双足一顿,身子朝上飞起。 这一下,他还以为见机得快,哪知罗菊瑛在“黑风眼”静练“太阴真经’,已把黑风练得收发由心。此时一见那绿衣大汉纵身跃起.双油跟着扬起,把席卷过去的一股黑风,朝上卷去。 那绿衣大汉身在空中,就是想闪避.也闪避不开,口中间哼一声,一个人被黑风卷数丈来高,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没等坠地,早已气窒而死。尹翔也在此时,一剑刺倒了一个。 六大煞神转眼之间,已去其四,剩下两人,眼看势头不对,两人不约而同的虚晃一刀,拔脚就逃。 破侠欧阳磐石虽然是跛了一脚,身法却是快得惊人,大笑一声: “魔崽子,你还想逃命?” 铁拐点地,“笃”的一声,人已凌空飞跃,一下就追到那绿衣大汉身后,身未落地,铁拐已经拦腰扫到。 绿衣大汉惨叫声中,鲜血喷射,扑倒地上。 谢无量是个好强的人,六大煞神剩下的一个如在自己手下逃走,这人崂山掌门可丢不起。 两道人影,在哈喝声中,宛如两颗流星,衔尾急迫,看看还有丈余距离,谢无量心头发怒,紧追不舍之中,右手陡振,一柄三尺阔剑,挟着凌厉啸风,脱手飞出,朝那大汉贯射过去! 又是一声凄厉惨曝,长剑透胸穿过。惨曝未绝,尸体随着惨曝尾声,由上直堕而下! 六角亭的旋转已经停止,姬真真、何嘉嘉、龙珠珠、彩带四婢和杜景康率领的八名武士,一起从地窟中飞跃而出。 何嘉嘉一双秀图,瞪着尹翔.披披啪道: “行军也有军令.萧护法已经传下盟主之令,要咱们暂留地窟.你却不听指挥,抢了出来.照说应该军法从事。” 尹翔打了个拱,道: “女将军,你就少说一句,饶了末将吧!” 何嘉嘉膘了他一眼,半含娇填,说道: “不行。”口中说着不行,脸色却已绽出娇美的笑容,“噗济”笑了出来。 岳小龙早在三年前,就知道尹翔对何嘉嘉十分倾心,只是何嘉嘉对他爱理不理,表示十分冷淡,如今居然情况好转,对他也有说有笑了,看在眼里,不禁暗暗替尹翔高兴。 说真的,尹翔生得够英俊,够潇洒,一身武功更是了得,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一干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来,女孩子对他还不倾心,那只有去嫁玉皇大帝了。 余山、东西两座插天高峰,已在眼前! 怪石嵯峨,荒草凄迷,除了那座已被毁去六角亭子,就四无人烟! 岳小龙问道: “罗姑娘,朱衣门的巢穴,大概是隐藏在山腹之间了。” 罗菊被点点头,伸手一指西峰,道: “就在西峰。” 萧不二道: “据小老儿看来,咱们毁了六角亭,贼党应该已得到消息。” 罗菊疾道: “贱妾替岳盟主带路。”说完,当先朝西峰奔去。 岳小龙、凌杏仙等人随着她一路奔行,刚到西峰山前! 只见树林前面,并肩站着二名身穿朱红长袍的汉子,看到众人。立即迎了上来,躬身一礼,朗声说道: “教主风闻武林盟主率同天下十五门派,驾临寒山,特命在下二人在此恭候,替诸位带路。” 罗菊瑛道: “齐天宸躲在山洞里.又有什么诡计?” 左首朱衣人冷冷说道: “教主正在宫中恭候诸位大驾,并无恶意,诸位若是心怀疑惧,不敢进去,在下二人这就回去覆命。” 罗菊瑛怒道: “你们死在临头,还敢出言不逊?” 双袖乍扬,一股黑风,直向两人撞去。两个朱衣人迅快朝左右闪出,他们躲闪得虽快,但还是被黑风擦过身边,卷着一点,身不由己的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岳小龙忙道: “罗姑娘请住手,朱衣教主既命他们前来相迎,咱们自然要进去会会他。”一面朝两个朱衣人道: “二位请在前面领路,在下正是拜会你们教主来的。” 两个朱衣人望望岳小龙,觉得此人年纪极轻,却是气宇非凡,连忙拱手道: “尊驾就是岳盟主么?” 岳小龙微微颔首道: “正是岳某。” 话声甫落,只见林间一条宽阔的大路上,又有一人飞行奔来! 当前一个是身穿朱衫,腰佩长剑的青年,生得相貌俊逸,长眉斜飞,目若朗星,正是朱衣教主齐天宸的儿子齐少宸,他身后紧随着四名朱衣汉子,看去个个身手极高,这只是要从他们奔行而来的步履之间,就可以看得出。 齐少宸才一奔近,先前的两个朱衣人立即两旁退后了一步,一齐躬身道: “属下参见少岛主。” 齐少宸不失为朱衣教主的儿子,风度颇佳,朝两人含笑点头,然后目光一抬,朝岳小龙拱拱手道: “岳兄一举成名,领袖武林,当上了武林盟主,可喜可贺,家父听说岳兄贤伉俪侠驾已位余山,特命兄弟前来迎迓,家父已在迎宾殿恭候诸位大驾,俾少尽地主之谊。” 他居然满脸春风,好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岳小龙也拱手还了一礼,朗笑道: “有劳齐少岛主远迎,兄弟正是拜会齐教主来的。” 齐少宸目光掠过岳小龙身后来人,潇洒一笑道: “如此岳兄请,兄弟替岳兄诸位带路。” 抬手肃客,身形微侧,走在前面,朝林中一条宽阔大路上行去。一行人由岳小龙为首,随着齐少宸而行——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章 傀儡伏诛 林间这条黄泥大道,宽阔平整,两边参天松柏,都是数百年前的古树,天风徐来,龙吟细细,山道好像随着山势,缓缓弯去,行约半里,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东西两峰的一片平地,山麓间耸立着一座白石牌楼,上书: “朱衣宫”三个大字。 齐少宸陪着大家穿过牌楼,迎面是一道宽阔的石级,约有五十余级。 众人拾级而登,石级又分为左右两道,由左首而上,再登五十余级,左右两道石级会合处,正面又有一道宽阔的存级,约百级之多。 登上石级,已是半山腰上,一片石砌平台,围以朱栏。正面石壁间,开凿了一座高大的洞府,门额上也是“朱衣宫”三字,石洞左右两边,还蹲着一对一人来高的石狮子,看去气派非凡。 齐少宸领着岳小龙一行人走上三级石阶,跨进两扇朱漆大门。 这是山腹里面了,大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甬道,两边石壁上,都点着铜檠琉璃灯,光亮如昼。 每隔十步,就有一对朱衣大汉,手抱大斫刀.面对面肃立壁下,这一条甬道上,少说也有百名左右。 甬道尽头,又是一道石门,进入门内,就像是一个大天井,迎面一道丹挥。 齐少宸陪同岳小龙刚走近丹墀,只见丹墀上站着一个身穿朱红长袍的汉子,朝殿上躬身道: “启禀教主,武林盟岳盟主、岳夫人驾到。” 接着但听从殿中传出: “教主有请。” 站在丹墀上的朱衣人大声说道: “教主请岳盟主,岳夫人暨随行人员,入殿相见。” 齐少宸连忙抬手道: “岳盟主请。” 岳小龙也不客气,举步朝阶上走去。 杜景康不待吩咐,朝身后摆了摆手,八名武士一排站住,停了下来。这座石室,建造得画栋雕梁,金碧辉煌、真像宫殿一般! 岳小龙率同众人,进入大厅,只见正中间两把锦技交椅上端坐着两人,正是朱衣教主齐天宸和他夫人。 两人身后侍立四名官装少女,左右两边,站着十个门人,左首五个的一式朱红长衫佩剑,右首五个女的也一式朱红衣裙,腰佩长剑。 岳小龙率同众人,堪堪跨进大厅,朱衣教主齐天宸夫妇已经从椅上站了起来。打了个哈哈,笑道: “岳盟主侠贺光临,请恕兄弟有失远迎。” 岳小龙拱手道: “教主好说。” 齐天宸目光如电,迅疾向他身后众人一扫,呵呵笑道: “岳盟主少年俊彦.荣膺武林十五门派推举,老夫还未向岳盟主致贺。” 岳小龙道: “岳某年轻识浅,实在难当重任,教主过奖了。” 齐天宸连连抬手道: “大家请坐。” 岳小龙也不客气,在左手一排雕花椅上坐了下来,大家也依次坐下。 齐天宸回头喝道: “奉茶。 立时有十二名官装使女,手托玉盘,在每人面前,送上一盏香茗。 齐天宸佛髯笑道: “岳盟主可否把随行的这几位,替老夫弓阶弓阶?” 岳小龙只得把谢无量、欧阳磐石、谷灵子、萧不二等人一一介绍,但介绍罗菊瑛姑娘,只说了句: “这是罗姑娘。” 当然像姬真真、何嘉嘉、龙珠珠等姑娘,他也只说“这位是姬姑娘”,“这位是何姑娘”,都没有说出名字来。 齐天宸目光如炬.他虽觉罗菊坡面戴黑纱,但也只是注视了她一眼,并未十分注意,一面一一颔首为礼。 直等岳小龙介绍完毕,才呵呵一笑,道: “老夫闻贵盟有一位总护法.也自称朱衣教主.和老夫同姓同名.怎的没随岳盟主同来?” 突听一声苍劲长笑,传了进来.说道; “齐某怎肯不来?” 这一声长笑,人还在洞府之外,但正是武林盟总护法齐天宸的声音。接着但见齐天宸走在前面,他身后还有一行人,鱼贯朝里走来! 那是扫雪翁、石驼子、和终南二老、恶鬼车敖、狗肉道士、过天星公孙让。稍后则是少林方丈大通大师,他身后紧随净通、明通、智通、行通、能通五位大师。武当掌门天宁子,身后紧随五大法师。黑石岛主殷天行,率同大弟子吉无咎。点苍掌门翻天雁柏长青,师弟追风雁葛飞白。终南掌门人钟子期、师弟陆连生、杨永泰、万少夫、快刀门曾老福率领四个师弟和儿子曹逢春。青竹帮竹中英、竹青青夫妇。华山范叔寒,排教闵长江,徽帮郑开泰等人,一齐进入大厅。 朱衣教脸色微微一变,站了起来,拱手笑道: “难得,难得,天下武林济济群彦,一夕之间,光临寒山,齐某至表欢迎,大家请坐。” 恶鬼车敖道: “姓齐的,告诉你,你朱衣教下黄、青、白、黑四堂,已经悉数授首,今晚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了。” 朱衣教主呵呵一笑道: “这个不劳车见费心,诸位既然找上朱衣教,兄弟自会对诸位有所交代,只是诸位远来是客,先请坐下来喝杯茶水。” 一面挥了挥手,只见一群宫装使女鱼贯走出,每人手上端着一盏香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送到每人面前,然后又一阵风般往后退去。 朱衣教主齐天援端起王盏,含笑道: “诸位请用茶。” 这时但见武林盟总护法齐天宸站在大厅当中,向大家拱手道: “兄弟想当着天下武林群雄面前,向这位齐教主说几句话。” 他虽然还没说出什么话来,但大家已可想到那是“齐天宸”真假之事,也许这件事关连武林间一段秘闻。 因此谁都没有开口,大厅上登时静得堕计可闻。 朱衣教主齐天它也脸露笑容,望着武林盟总护法齐天宸,一语不发。 总护法齐天宸徐徐说道: “兄弟第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的,兄弟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齐天宸是也,但兄弟坚决否认武林朋友加诸兄弟身上的朱衣教主的头衔。” 他此话一出,大家心头都不禁暗暗泛疑,不约而同的忖道: “二十年前在黄山集会,仙榜第二名明明就是朱衣教主齐天宸,他否认‘朱衣教主’那就证明他不是齐天宸了。” 只听他接道: “因为有人假冒兄弟,身穿朱红道袍.自称朱衣教主,在黄山大会名登仙榜之时,兄弟已经误中暗算,被囚禁在一处山腹石室之中……” 朱衣教主齐天宸呵呵笑道: “你这话有谁能信?” 总护法齐天宸冷冷一哂,道: “阁下何人,你当我不知道么?” 朱衣教主齐天宸大笑道: “老夫朱衣教主齐天宸,有谁不识,你说老夫会是谁?” 这下把大家都弄糊涂了,朱衣教主齐天宸,确是在黄山大会上,夺得仙榜的第二名,才名噪武林的,在这以前,并无多大名气。他有这样一身能耐,用自己的名字,一样可以名动八方,根本用不着去假冒一个并无多大名气的人。 总护法齐天宸冷冷一哂,道: “这是一件千古未有的阴谋,筹划布置这件阴谋的人,远在二十几年前,已在逐步进行。” 朱衣教主齐天宸道: “兄弟想不出这有什么阴谋?” 总护法齐天宸道: “阁下只是这一件阴谋中的牺牲品,自然不知道这件阴谋的进行……” 朱衣教主喝道: “你胡说八道。” 总护法齐天宸道: “齐某一点也不胡说,你阁下身为教主,但你是否大权旁落,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教主?朱衣教的一切,都掌握在尊夫人手里?” 齐夫人冷冷哼道; “你敢挑拨咱们夫妻的感情?” 总护法齐天宸哈哈一笑,并未理她,一面向众人说道: “大概在黄山大会之前两三年吧,兄弟不用妄自菲薄,当年的武功造诣,在黄山会上,纵然未能夺得天仙榜之首,但和这位教主一样,夺得第二名,那是足有余裕的。这是说明兄弟武功,在当时也不差到哪里去,但就在一个晚上,兄弟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劫持,等到醒来之时,已在一处山峰之中,这山腹,也许就是这里……” 朱衣教主大笑道: “阁下这话就离了谱,此处山腹,是数年前才建的,那是黄衫客吴思玄在替老夫建造铜沙岛之时,发现该岛地处浅滩,每十二年之中,必有一次大潮汛,会把浅滩淹没,才由他营建此山,阁下说出二十年前,已有此处山腹,岂非弥漫大谎?” 总护法齐天宸并未理会,续道: “那是一间布置得十分豪华的石室,四周没有门户,只有兄弟一个人静静的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几上还彻了一壶西湖龙井,和一盒九宫格,放着九色苏州茶食,这些,都是兄弟平日最喜爱的东酉……” 坐在上首的朱衣教主齐天又听得微微动容! 总护法齐天宸续道: “兄弟正感惊奇,只听有人跟兄弟说道:“齐兄醒了么?你先用些茶点,老夫要跟你谈一件事。”” 当时兄弟听得大感惊异,因为这间石室,四周并无窗户,不知话声如何传进来的?当下兄弟就问他:“阁下何人?” 那人说道: “齐兄不必多问,你再问,老夫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到了此地,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和老夫合作?” 兄弟就问他:“阁下要齐某合作什么?” 那人忽然笑道: “所谓合作,其实并不是真正和老夫合作,只是听老夫的指示去做,而做的事情,都是你自己的事、而并非老夫的事。” 兄弟愈听愈奇,做的既然都是我自己的事,何用要我合作?何用要我听他的指示?这就问道:“阁下要我做什么呢?” 那人道:“第一件事,你一向穿着朱红道袍,从现在起,可自称朱衣教主,要在黄山大会上,夺取仙榜之首……” 兄弟问道:“第二呢?” 那人笑道: “然后老夫会给你选择妻房,择吉完婚。” 兄弟又道:“再下去呢?” 那人道:“老夫要在二十年之中,造成你成为武林第一人,那时你有妻有子,功成名就,睥睨四海,武林臣伏,你意下如何?” 兄弟道:“那么阁下的目的何在?” 那人大笑道:“老夫的目的,就是要看你成功。” 兄弟当时百思不解,他为什么要一手把兄弟制造成为武林第一人?他真正目的何在?但兄弟只可意识到他必有用心。哈哈,直到今天,兄弟才明白他利用兄弟,只是为了兄弟一向穿着朱红道袍。” 他说到这里,口气微顿,接道: “兄弟当年穿着朱红道袍的意义,是不忘皇明,奔走江湖二十年,也曾纠合过不少志士仁人;但几次举事失败,兄弟已万念俱灰。此人利用兄弟,就是以这一点为因,目的是想利用兄弟成立朱衣教,希望兄弟出面,引出隐迹已久的昔年遗老……” 目光缓缓掠过众人,续道: “兄弟洞瞩其奸,自然一口拒绝,就这样,兄弟就被这老贼囚禁在一处山腹石室之中,而且手脚上,还加上锁链,使兄弟永远无法逃出,他却替兄弟找了一个替身,参与黄山大会,顺利产生了朱衣教主。” 大家听到这里,暗暗“哦”了声。 朱衣教主齐天宸大笑道: “这番话,倒是说得动听得很!” 总护法齐天宸道: “这幕后支使你的老贼,兄弟虽不知他是谁,但你教主是谁,兄弟难道还会猜不出来?” 朱衣教主齐天宸道: “你说老夫是谁?” 总护法齐天宸笑道: “那老贼不但要你改扮兄弟,同时也把兄弟交给你们夫妇看管,这可从兄弟被囚禁在你们桃花宫地底石室,而桃花宫的男女主人,都已外出,只留下一个老虔婆看守,就可以得到证明了。” 在场之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暗暗忖道: “莫非这朱衣教主齐天宸夫妇,竟会是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 须知桃花郎君,原是魔教七太公(龙珠珠的爷爷)的小师弟,桃花娘子则是昔年玄阴教主阴无垢的关门徒弟。 那时正当玄阴教覆灭之后,所有珍宝,全被桃花娘子带了出来,桃花郎君也偷了魔教半部真经,两人一拍即合,结为夫妇。当时正道中人到处找寻玄阴教余孽,免得玄阴教死灰复燃。 玄阴教的人也到处找桃花娘子的下落,那是为了玄阴教遗留下来的金银财富。魔教也派出不少门徒,追踪桃花郎君,为的是追回魔教半部真经。 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两人,在天下虽大,无处存身之下,好在他们有的是金银财富,就重金礼聘赛鲁班司马机在几处山腹之中,建造了秘密巢穴,到处都布满机关埋伏,作为他们安居所在。 这许多年来,没有一个人确实知道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隐匿之处,但无论谁也想不到他们摇身一变,居然以朱农教主齐天宸和齐先人在江湖出现? 总护法齐天宸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群雄,微微一笑道: “兄弟虽没说出这位教主和教主夫人是谁?诸位大侠已可猜到他们是什么人了?” 朱衣教主冷冷一笑,道: “你说老夫是桃花郎君,诸位知道的已经迟了。” 他这话自然是自恃朱衣宫机关埋伏,暗示武林盟的人,全已入伏,一个也休想活着出去。 总护法齐天宸大笑道: “教主是桃花郎君,那是一点没错,但尊夫人却已非桃花娘子了。” 坐在上首的齐夫人双目冷芒闪动,哼了一声。 总护法齐天宸又道: “当年黄山大会之后,你奉后结交岳天池,(岳天池系岳小龙之父),终于娶了岳天池的姨妹为妻……” 岳小龙心头一动,暗道: “原来她果然是母亲的妹子,难怪面貌和母亲十分相似。” 只听总护法齐天宸续道: “这当然是你幕后主使人的另一阴谋,你一面和岳天池成了亲戚,一面又竭力拉拢当年仙榜之首冷面书生幕容青桐,你们三人顿成好友,但结果这两人却先后失踪……” 岳小龙听到这里,但觉热血沸腾,几乎要站起身来,责问朱衣教主,可是他害死了父亲? 总护法齐天宸又道: “但桃花娘子是个酷罐子,岂容你真的娶陆氏为妻?不久,她暗使手脚,毒杀了陆氏,剥下陆氏人皮,由她假冒了陆氏。” 齐夫人怒声道: “你如何会知道的?” 这话,她无异承认了齐天震的话。 总护法齐天宸大笑道: “你认为问出这句话来,就证实你是桃花娘子么?哈哈,桃花娘子虽然毒杀了陆氏,但可惜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死了也有二十年了!’” 齐夫人厉喝道: “姓齐的你找死!” 双手乍扬,但见千百缕五彩毫芒.比闪电还要快,朝齐天宸袭来! 齐天宸哈哈一笑,道: “你想杀人灭口?” 双袖抖动,发出一团罡气,把这些五彩毫芒.一齐朝上卷起,但听一阵嘶嘶细响,全数没入金碧辉煌的雕梁之上! 朱衣教主齐天宸脸色变了.两道烟烟眼神.光芒电射,朝他身边的齐夫人颤声问道: “夫人,他此话当真?” 总护法齐天宸哈哈大笑道: “桃花娘子除了是个醋罐子,和你同甘共苦,一二十年始终一心一意的跟着你,爱着你,她若是桃花娘子,岂肯帮着外人,用毒药控制你?她若是桃花娘子,也不会任你蹂躏女弟子,不闻不问了。” 朱衣教主齐天宸身躯起了一阵转微的颤抖,显然他内心已经有些激动! 齐夫人目光冷峻,侧目说道; “教主莫要中了这姓齐的离间之计。” 朱衣教主脸上抽搐着道: “你果然不是娘子!” 齐夫人笑道: “教主有年轻貌美的女弟子夜夜春宵,还不好么?桃花娘子人老珠黄,你不用去想她了。” 这话证明她果然不是桃花娘子! 朱衣教主齐天宸突然一把撕下面具,身形也跟着暴长。(齐天宸身材矮小) 他这一揭下面具,露出了本来面i目。那是一个皮肤白皙、相貌清秀的老者,他虽然两须如霜,看去少说也有七旬左右,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他年轻时的俊俏模样。当年不知有多少少女,倾心过他,桃花郎君,这就是桃花郎君! 齐夫人微微一惊,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桃花郎君(朱衣教主齐天宸)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突然双手齐发,五指勾曲,一下抓住齐夫人的肩,脸色狞厉,喝道: “我不是教主,我是桃花郎君,你说,你是什么人!快说。” 这一变化,瞧得岳小龙夫妇和各大门派掌门人暗暗称奇! 这也显示了总护法齐天宸的厉害,一席话就说动了桃花郎君,连朱衣教主都不要当了。 古人说的好: “攻心为上,攻城次之”,这就是攻心! 齐夫人冷静的端坐如故,冷声道: “快放手,你疯了。” 桃花郎君双手紧抓不放,咬牙切齿的道: “我要知道是谁害死了娘子,你究竟是谁?” 他一身修为,已臻上乘,这双手如钩,抓着齐夫人肩头,一阵摇撼,大有把她立毙爪下之意! 齐夫人对他抓住自己肩头,浑似不觉,只是两道冷峻的目光,愈来愈冷,光芒罩住桃花郎君,徐徐说道: “你真的不想当教主了?” 桃花郎君似是被他目光所慑,还未开口! 齐夫人又道: “你真想知道我是谁?是么?”突然冷冷一笑,道: “你不想当教主.难道你连桃花妖女生的儿子都不要了?” 桃花郎君双手紧抓着齐夫人双肩不放,口中说道: “少宸,为父已知道她不是你生身之母。” 齐夫人脸上升起冷酷的笑容,徐徐说道: “桃花郎君,你错了,他并不是你的孽子。” 桃花郎君一惊,厉声道; “你杀了少宸?” 齐夫人笑道: “放心,我没有杀他,他目前只是被囚禁在某一个地方。” 桃花郎君十分愤怒的道: “你这妖妇,你……究竟是谁?” 齐夫人冷冷一笑,道: “你想知道么?那很好……”双肩突然一抖! 桃花郎君数十年潜修苦练,具有玄阴教和魔教两派之长,一身功力,在当今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扣在齐夫人双肩之手,被一抖之际,突觉十指一滑,抓到的只是她一件外衣! 齐夫人有如鬼扭一般,一下闪了出去! 就在此时,但听几声叱喝,人影飞闪,快如掣电,总护法齐天宸,过天星公孙让、石驼子、终南二老同时飞身扑起! 他们拦截的当然是齐夫人,因为事情已经十分明显,控制桃花郎君,控制整个朱衣教,企图独霸武林,为恶江湖的真正幕后人物,就是这个神秘齐夫人! 岳小龙、凌杏仙,也倏地站起,双剑出了鞘! 但就在这一刹那,大家都没有截得住她,因为齐夫人身法实在太快了,快得有如一缕淡烟幻影,倏然而没! 桃花郎君怔立当场,喃喃的道。 “赤身教主!赤身教主!” 不错,只有赤身教主的“金蝉遁形”,才能从桃花郎君十指之下,脱出身去,才能使你抓到的只是一件衣衫。 因为赤身教主身上,本来就是一缕不褂,她的衣衫,随时可以变化遁脱,当年名列妖榜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赤身教主,一个是九天狐申惜娇。 大家只知赤身教主一向在苗疆活动,除了黄山大会到过一次中原,这多年从未在中原现身,但她却会是齐夫人。 就在桃花郎君喃喃自语之际,只听齐夫人冷峻的声音,已在大厅上响起: “桃花郎君,你总算说对了,你不配再当朱衣教主,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你的桃花娘子,在我从一数到七,你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声音冷得使人会打寒颤! 大厅上许多高手,谁也听不真切齐夫人的声音,发自何处,因为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一处,而是从四方八面来的! 桃花郎君一身修为,本该功臻上乘;但他此时,却如痴如呆,站在那里,嘴唇微动,好像是喃喃自语,谁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齐夫人冷冷的声音,已经开始在数了: “一……二……三……” 一字、一字、数的十分缓慢。 她每数一个字,桃花郎君的脸色,就随着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无人色,这好像是在变着魔术.大厅上这许多高手,无数双目光,全投射在桃花郎君的脸上,谁也不知道急转直泻的形势.会演变成如何结局? 大家竭力的想搜索赤身教主(齐夫人)究竟隐身在何处,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般大厅,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关闭了所有的门户。 武林盟群雄,等于全成了瓮中之鳖。 冰冷的声音,仍在缓缓数着: “四……五……” 桃花郎君全身颤栗,他的胸口好像埋藏了炸药,即将爆发,没半点血色的脸上,黄豆般的汗水,已经直淌下来!双手一阵乱抓,那一袭代表来衣教主身份的朱红道袍,此刻已被他撕成片片缕缕;但他手指还在胸口不住乱抓,简直要把他一颗心都挖了出来。 “六……” “七……” 这冰冷的声音,当真有着无比的魔力,像刽子手的尖刀,一下通进了桃花郎君的心窝! “七”字堪堪出口,但听桃花郎君口中大叫一声,七孔缓缓流出黑血,砰然往后倒了下去! 齐天宸心中一动,凛然道: “毒蛊!他是毒蛊发作死的。” 桃花郎君是死了,这是他妄想统一武林的下场。他只是一个傀儡,生死已无足轻重,他死了,并不表示无名岛已经垮台,因为无名岛的实力,全操在赤身教主手里。 她杀死桃花郎君,只是处置一个不忘桃花娘子的叛徒,形势对武林盟仍然十分不利。 大家都在厅上,论武功,武林精英已全集于此;但缺少了一个人——小鲁班司马长弘,致使大家都陷身在这座山腹之中,也许赤身教主用不着现身,她只需开动机关,就可以把大家活生生的置于死地。 萧不二双眉紧锁,手中抢着那支如意金丝,在偌大一座宫殿式的大厅上,敲敲打打,一寸一寸仔细查看,一点都不肯轻易放过。两颗鼠目瞪得又圆又大,左手不住的抹着汗水,还是找不出一点眉目。好像这座大厅,浑然自成,不是出于人工,是山腹中天生成的。 好像先有自己这些人。然后才有这座山腹大厅。四周都是数十尺厚的石壁,你纵然化成一缕轻烟,也要有一丝缝隙,才能飞的出去。 唐绳武、龙珠珠对萧不二是有信心的,因为桃花宫那样凶险的机关埋伏,就凭自己三人一重重的破去,结果安然无恙,走了出来,深信他一定也能找出枢纽来的。 萧不二对自己却失去了信心,他愈找愈觉心寒,偌大一座大厅,雕梁画栋上上下下几乎全找遍了,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他只觉腰背都已在酸麻,缓缓直起腰来,向空舒了口气。 龙珠珠急着问道: “萧护法,你找到了?” 萧不二摇摇头,擦着汗水,苦笑道: “没有,这座大厅,是司马机设计的。” 龙珠珠道: “难道那桃花宫,不是司马机设计的?” 萧法一道: “自然也是司马机设计的,只是这里是他最后的遗作,小老儿总究是三脚猫,学了一点皮毛,那想找得出来?” 龙珠珠道: “你不是说,偷看过司马机的那本秘笈?” 萧不二道: “书是死的,司马机晚年想出来的构造,早就比那本破书还要绝,唉!这真是绝子绝孙的大手笔!” 唐绳武道: “不知司马老丈识不识得破法?” 萧不二道: “老子不传给儿子,还传给谁?偏偏小鲁这死家伙自作主张,偷偷的领着两小子去钻海滩,看来咱们是死定了。” 只听赤身教主冷冷笑道: “不错,你们死定了。” 萧不二突然纵身跃起,手中如意金丝快速绝伦朝中间横梁上一颗凸出的龙目上点去? 这一着奇快无比,他人还未落地,就听一阵轧轧轻震,中间二道石壁,缓缓移开,一个头梳朝天髻,肩披墨绿色大披风的半老妇人,赤着双脚站在那里。 这半老妇人看去不过四十许人,眉眼之间,虽然起了不少皱纹,但仍可寻得到她年轻时美丽的轮廓。 年轻姑娘,如果对人冷冰冰,使人会想起冷若冰霜,艳若桃李,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千万不可有冷冰冰的面孔。这一来,会使人感到她杀气腾腾,好像要“大劈棺”! 这杀气腾腾的女人,正是赤身教主,只听他冷冷一哼,道: “姓萧的,你果然有一手!” 萧不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小老儿纵然识得不多,你教主藏身之处,我还找得出来” 赤身教主冷声道: “这样你会死的更快。” 一道暗绿光芒,在她身前一闪! 就在此时,突听黑石岛主大喝一声,道: “萧护法速退。” 挥手之处,飞射出四五道金光,从横里电射而至,拦到萧不二身前。 萧不二何等机警,早已一个筋斗,腾空翻起,双脚已经勾住了横梁。但见他方才立足之处,金光乱斗,四五条金色飞蜈蚣,在空中一阵飞扑,被它们扑攫下三只色呈墨绿的血蝎,在地上一阵翻滚,僵死过去。 金蜈蚣一闪而没,投入墨石岛主的大袖。大家感到惊凛的是这三只血蝎,以厅上许多高手的眼光,居然会都没有看到,这就是蛊; 赤身教主目光如刀,冷峻的看了黑石岛主一眼,说道: “你在黑石岛逍遥自在,竟然也来淌这场浑水,这叫做在劫难逃。 黑石岛主洪喝道。 “赤身妖妇,你敢和老夫单独拚斗一场么?” 赤身教主冷哂道。 “凭你还不配和我动手。”话声一落,沉喝道: “二位副总令主何在?” 这一声沉喝甫落,只听她左右两边同时响起一男一女的声音,接口应道: “属下在” 但见左首走出一个身穿宽大黑色道袍,皓首白髯的老者,手执一柄洁白如雪的拂尘,正是以用毒闻名江湖的管蠡子。右首走出一个头挽宫髻,戴着满头珠翠的白衣妖冶妇人,却是另一位副总令主阴九娘。 在场群雄谁也不知道阴九娘是谁?但都知道无名岛的阴人,是她一手制造出来的。 这是玄阴教最厉害的一种旁门工夫,昔年玄阴教主阴无垢还没来得及练成“阴人”,就被各大门派消灭,由此推想,这阴九娘极可能是昔年玄阴教的余孽,而且她也姓阴。 这两位副总护法才一现身,就在赤身教主左右两侧站定。 赤身教主冷说道: “咱们不必等待,现在就开始吧!” 管蠡子、阴九娘同时躬身道: “属下敬遵法旨。” 两人同时从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向空一展,同声喝道: “令主何在?” 就在此时.但见一条人影疾如飞鸟,倏然落在前面,朝上首躬身道: “属下申惜娇,参见二位副总令主。” 这人一身青衫,手执把扇,像个文士装束,正是九尾天狐申惜娇。 岳小龙夫妇、萧不二等人一见申惜娇出场,心头登时踏实了。 九尾天狐申惜娇早已在邙山幽冥洞府伏诛,这申惜娇是黑石岛主门下的楚云娘假扮的。 管蠡子、阴九娘同时把手中那面三角小旗递交给申惜娇。 申惜娇躬身接过旗令,然后用那面黑色小旗朝左壁一指,大声喝道: “管副总令主有令,打开左首门户。” 接着又用另一面灰白小旗,朝右壁一指,同样大声喝道: “阴副总令主有令,打开右首门户。” 看情形,阴九娘手下的白万千在镇江被擒之后,她的职务,已由申惜娇兼代,申惜娇等于统率了“阴人”、“毒人”,她虽非总令主,却有总令主之实。 这也难怪,昔年妖榜上一共只有两人,一个是赤身教主,另一个就是龙尾天狐申惜娇,也许那时候,两人就已搭上关系。 赤身教主掌握了朱衣教的实权,自然要重用申惜娇。这就是申惜娇回来之后,以管台子手下的一名令主,又兼了阴九娘手下白万千遗缺的原因。 萧不二心头自然十分得意,他目不转瞬的望着申惜娇。 申惜娇两手左右平伸,手中两面小旗,直指着左右两堵石壁,一动不动。 萧不二突然心中一动,暗道:, “难怪自己查看了半天,看不出石壁开启的机关何在?敢情这面小旗上的旗杆上,装有磁铁一类的东西,她这般用小旗直指石壁,里面一定有人专司启闭之职,得到某种信号,才开启石壁,赛鲁班司马机的智慧,当真高人一等。” 就在他思忖之际,果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震动,左右两堵石壁已然各自裂开一道门户,从那两道门户中.鱼贯走出两行人来。左边约有十五六人之多,一式身穿宽大黑袍,面蒙黑纱,背上背着不同的兵刃,显然这一队是“毒人”。 右边一共七人,三女四男,服饰各异,但脸上同样都蒙着一层青纱.那自然是“阴人” 了。这两队人鱼贯走出,一个个步履沉重,双手垂下,木然而行.像是湘西赶尸一般,使人油生阴森恐怖之感! 岳小龙看到“阴人”中三个女的,不觉心神狂震! 这三个女的,他一眼就可以认出那是扶养自己长大的岳夫人,自己生身之母彩带仙子,和魔教教主韩仙子。 岳小龙但觉得心头激动,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几乎大声叫出“娘”来。同时但觉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缓缓握住了自己的手,耳边响起凌杏仙的声音道: “大哥,这时候,咱们需要忍耐。” 是的,这是双方的成败关头,需要忍耐,岳小龙紧紧握住他妻子的柔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突所管蠡子大叫一声,往后倒了下去。 赤身教主吃了一惊,急急问道: “管副总令主怎么了?” 话声甫出,突然跳了起来,急急抖动她的墨绿大披风。 这一抖不打紧,但见从她那件披风中,抖下不少东西,那是些小蛇、小蝎、金蚕等物,落到地上,还在蠕蠕而动,但大多数都已死去。 这些小动物,当然就是她养的毒蛊了。 管蠡子身于僵屈.看去几乎缩小甚多,身上一件黑袍,就好像烧焦了一般,一望而知是身中剧毒致死;但他身边也死了三条金蜈蚣,和两条全身碧绿细如竹筷的小蛇。 另外围着他身外一尺方圆的地上,还有一道圆形的青绿颜色,好像是瓷砖烧成的一般! 颜色绿得刺目,任何人都会知道那一圈东酉,准是奇毒无比! 一个以用毒成名的人,忽然中毒死去,自然是毒不如人,斗毒失败了。 大家虽没有看清他和谁暗中斗法;但除了黑石岛主还会有谁? 但十五门派中,很少有人知道武林盟的左护法谷灵子还是黑石岛主的师兄,身兼蛇蛊门和草木门两者之长。 管蠡子全力对付黑石岛主,却没有提防谷灵子,这就是他致死之道。 赤身教主身上毒蛊,被人暗算,心头愤怒已极,两道冷厉目光,直向黑石岛主射来,脸色狞厉,喝道: “黑石岛主,我第一个饶你不得。” 突然身化一道赤练,纵身朝黑石岛主凌空飞扑而来。 总护法齐天宸心头墓地一惊一急急叫道: “血影神功,殷兄小心了!” 话声甫出,场中已经起了极大变化,但见人影飞闪,乱成一片! 七道人影,闪电般迎空射起! 另外十几条人影,却一下朝阴九娘围了上去。 那是七个“阴人”、十六名“毒人”,全叛变了! 这件事早在岳小龙、萧不二等人意料之中,因为楚云娘假扮申惜娇,混入无名岛之前,萧不二早已把一瓶“还魂丹”,交她带去,设法解去“毒人”和“阴人”被迷的神志。他们虽然恢复了神志,但“毒人”之毒,和“阴人”的“玄冰阴功”并未消失。 但听一声闷哼,赤身教主被纵身而起截击她的七个“阴人”发出七股阴寒掌力,逼落地面,心头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申惜娇,这些人怎么了?” “玄冰阴功”,正是唯一能抗拒“血影神功”的功夫,难怪她变了脸色! 楚云娘忽然格格笑了起来,说道; “夫人错了,你再看看我可是申惜娇?” 伸手缓缓从面上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这一瞬工夫,七个“阴人”同时撕去了蒙面青纱,齐声喝道: “妖妇,今日是你恶贯满盈的日子了。” 这七个人中,岳小龙认识的倒有六个,那是岳夫人、彩带仙子、韩仙子、木易先生杨公忌、癞痢道人、诸葛丹。还有一个五短身材,扁脸浓眉,连须短髭的老者,既是和这些人在一起,自然也是武林前辈无疑(此人正是武林四老中的洞庭里)。 那边十六个“毒人”,也是同时揭下了蒙面黑纱。 这些人,正是三年前参加铜沙岛开山典礼的黑白两道的知名人士,其中一个正是武当二子中的天鹤子。 这一瞬间,场面变得相当混乱。十五门派中人,事先都不知道申惜娇是黑石岛楚云娘所假扮,自然更不知道这些“阴人”、“毒人”已经服了“还魂丹”,神志已清。 此时只见他们围住了赤身教主和阴九娘二人,莫不大感惊异。 就在此时,但听赤身教主厉声道: “我和你们拚了!”双手乍然扬起。 紧接着只见寒光一闪,彩带仙子长剑倏发,剑锋划过,把她右手肩头,划破了尺许长一条,血如泉涌。癞痢道人突然身子悬空,双脚如飞,接连踢出两腿,朝赤身教主身后攻到。 赤身教主厉哼一声,咬着牙齿,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两脚交叉,像风车般乱转,快捷如风,愈转愈快! 这一转不打紧,但见从她身上飞射出无数小刀、小叉、小箭、铁蒺藜、子午钉、橄榄缥、梅花针、龙须钩,还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夺命砂,应有尽有。好像暴雨横飞,寒星四射! 这些暗器,有的乌黑生光,有的墨绿怵目,有的像一蓬蓝至,有的如寒冰四溅,简直七彩夺目,五色缤纷! 刹那间.洒洒、浙浙、嗤嗤、嘶嘶.如狂风急雨,尖锐之声大作! 一阵暗器.可说五花八门,数量之多,出手之快。劲力之强,威势之盛.均是武林中难得一见。 错非赤身教主一身功力,已臻上乘.任何人一双手,都发射不出这许多暗器来。而目这些暗器.在她头上脚上,旋转如飞之中射出,就好像她整个身子一都贮满了细小暗器,这一旋动,从她身上每一处飞洒出来的一般。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邑墓听杨公忌大喝一声: “大家后退,这点破铜烂铁,由老夫来收拾她。‘” 喝声中,但见他身形闪动,扑入一片暗器之中,左右前后.连闪不停,一双大袖一不住的飞舞.眨眼之间,木易先生杨公忌.好像身外化身。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八,每一个杨公忌都在细小暗器的夹缝中钻来钻去,游走如飞! 看得大家眼花缘乱,人影模糊! 大厅上高手如云,谁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身法,在这许多细小暗器密集如雨之中,穿行游走? 只有岳小龙一人.看的暗暗惊诧不止.心想: “这不是‘乱石穿空移步变形身法’,原来竞有如此妙用!” 厅上两丈方圆,各显神通,一个头下脚上,旋转如风.咬紧牙关,发射暗器,一个大袖飞舞,闪来门去,接她的暗器。 说也奇怪.这密如骤雨的暗器.只在两丈之内四散乱飞,但只要木易先生杨公忌的人影闪到哪里,那里的暗器就一闪而没,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前后不过盏茶光景,就听杨公忌哈哈大笑道。 “妖妇,你还有多少,杨先生一并照单全收。” 尖啸厉嘶,狂风暴雨,刹那尽敛,杨公忌大袖一抖,但听一阵洒洒之声,地上登时多了两堆各式各样的暗器。 赤身教主口中厉喝一声: “有!”突然翻身而起,双掌墨绿有光,闪电般朝杨公忌当胸印到! 但就在她身形翻起之际,韩仙子手捏雷诀,一指朝赤身教主眉心点去! 这一指,她抢先出手,快如掣电,轰然有声,这是魔教中最厉害的“天雷指”。 赤身教主堪堪跃起的人,突觉如中巨杵,头脑剧痛欲裂,发出大叫一声,仰身向后倒去。但她终究功力深厚,仰跌下去的人,就地一滚,翻滚出四五尺外,一式“鱼跃于渊”,又挺身站了起来! 哪知她堪堪站起,癞痢道人早已身形飘忽,到了她面前,人悬半空,砰的一脚,正好踢中赤身教主下巴,站起的人,又往后仰跌下去。 岳夫人哪肯放过机会,口中怒声道: “妖妇,你害死我妹子,偿命来吧!” 身子往前一扑,十根手指,“扑”的一声,插进赤身教主胸前! 齐天宸急急叫道: “夫人要留活口!” 已经迟了,赤身教主喉头咯的一声,喷出一道血箭,业已死去。 一个野心勃勃,妄想统治武林的苗疆蛊女,就此了账;但她是为江湖,毒害武林的元凶吗? 不,她依然只是一个受人控制的傀儡而已! 齐天宸望着赤身教主尸体。皱皱眉道: “可惜,可惜!赤身教主身后,还有一个幕后主使人,此人一手制造铜沙岛和无名岛,才是真正阴谋毒化武林,危害江湖的极恶元凶。这二十年来,他始终居于幕后,老夫一直想不出他是谁?除了赤身教主,只怕天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了。” 少林方丈大通大师合十道: “阿弥陀佛,无名岛真相大白,朱衣教主和赤身教主都已恶贯满盈,自食其果,无名岛一破,这幕后主使也无所使其伎俩了,武林盟纠合同道,还是荡平了一场浩劫。” 齐天宸微微摇头道。 “咱们找不出幕后主使之人,无名岛虽灭,但他依然可以制造傀儡,不出十年,仍会有第二个无名岛出现……”——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一章 荡平妖氛 这时,岳小龙、凌杏仙已经双双朝岳夫人奔了过去,跪到地上,哭拜下去。 岳夫人含泪道: “孩子,娘已经听楚姑娘说过,你们已经成了亲,快去拜见你生身之母。” 岳小龙、凌杏仙双双站起,又朝彩带仙子跪了下去。 岳小龙一把抱住仙子膝下,痛哭失声道: “娘,孩儿总算见到你老人家了。” 彩带仙子日含泪水,笑道: “好孩子,你们总算没有辜负为娘一片苦心,统率武林门各派,破了无名岛。”接着又朝岳小龙道: “你如今身为武林盟主,又不是小孩子,别再啼啼哭哭,快起来吧!” 岳小龙、凌杏仙站起身子。 少林大通大师、武当天宁子、谢无量、欧阳磐石、柏长青、恶鬼车敖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向岳夫人、彩带仙子叙话。 龙珠珠叫了声: “娘。”一下扑入韩仙子怀里,姬真真、何嘉嘉跟着拜见师傅。 武当天鹤子也向师兄天宁子行礼。 诸葛丹、癞痢道人两人也和狗肉道士风三、过天星公孙让叙起旧来。接着那十五个“毒人”,也都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由萧不二替武林盟主岳小龙—一引见。 大厅上正在乱哄哄的各自叙旧之际,突然东首一堵石壁,响起一阵“隆隆”之声。 大家急忙回头过去.但见石壁间裂开一道门户,当先一人正是小鲁班司马长弘! 他人还未跨出,突见一条人影,抢先飞奔而出,口中呷呷笑道: “少门主……” 喊声未落,接着目光一瞥。惊喜的道: “啊!仙子、齐天宸夫妇都解决了么,老婆子迟来一步,这都怪楚姑娘,她不通知老婆子一书,又遇上小鲁班慢吞吞的,说什么这里是他先人的大手笔,要仔细看看……” 彩带仙子轻叱道; “虎嬷嬷,你嚷些什么,这大年纪也不看看厅上有些什么人?” 虎嬷嬷原是乔装金嬷嬷,和楚云娘乔装申惜娇、梁秀芬乔装边玉瑛、全守信乔装秦少林.一起混入无名岛来的。 虎嬷嬷老脸一红,嗫嚅的道: “老婆子听说少门主已经率领武林各大门派,攻入来衣官来,喜昏了头。” 小鲁班司马长弘、南宫珏、丁灵、梁秀芬、全守信等人,跟着鱼贯走出。 萧不二朝司马长弘埋怨道: “小鲁,你带着两个小兄弟,去钻海滩,直到此时才来,差点叫咱们大批人马,困死在这座山腹之中,你简直岂有此理。” 司马长弘陪笑道: “萧老哥,你别埋怨兄弟了,当时不知无名岛潜伏何处,只有兄弟冒险深入,再由丁小兄弟放出金蛇,向殷岛主报讯,没想到双方发动得那么快,兄弟和二位小兄弟刚找到了一条秘道,正想设法通知岳盟主,恰好遇到黑衣堂主陆寒生败退下来,慌慌忙忙的遁入秘道,兄弟设法把他诱人一处石室,才赶来。” 萧不二道; “陆寒生人在哪里?” 小鲁班笑道: “兄弟已把两处门户的启开机关倒转来了。兄弟看到秘道上几处关卡,门户大开,守护秘道的武士,悉已死去,想来岳盟主已经先来了,兄弟就从另一秘道,进入朱衣宫地下,发现此处竟有不少石室,兄弟就费了些手脚,把每一石室的门户,都倒转了过来,后来就遇上了虎嬷嬷和梁姑娘二位……” 虎嬷嬷三角眼一瞪,哼道: “要不是梁姑娘出声招呼,连老婆子都差点被你关到石室里去了” 萧不二迫问道: “下面有多少人?” 小鲁班道: “大概是朱衣教的门徒,人数兄弟也不大清楚。” 全守信道: “除了当值的男女门人,共为十人,其余留在地下石室的,是七十二地煞,统归齐少宸率领。” 楚云娘接口道: “不错,我听赤身教主说过,这七十二煞,好像也练有特殊武功,详细情形,我当时不敢多问,也不大详细。” 萧不二笑道: “就算他们练有特殊武功,小鲁班把他们关在地底下,他们还出得来?” 小鲁班道: “兄弟想到这些人该由岳盟主发落,因此只是倒转门户,并没有把石室封死。” 齐天宸道: “司马兄请仔细看看,这座山腹之中,是否另有秘道?” 萧不二一怔道: “总护法可是认为那幕后主使之人,就匿居在这里么?”” 齐天宸道: “以赤身教主的情形,此人就在山腹中,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小鲁班目光流动,脸露难色,说道: “据兄弟一路察看所得,这座山腹石室、是先父晚年设计,先父晚年设计愈趋精密,好像练武之人,到了某一上乘境界,通神入化,这机关消息之学,也是如此,一旦入化,就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明明就在眼前,也无法找到。”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叹,又道: “兄弟虽说继承先父之学,但得到的是师祖的手抄本,和先父断断续续的指点了些消息之学,先父晚年的成就,兄弟可说一点也没有得到。” 齐天宸道: “令尊建造这处地底石室,最少得化上一二十年工夫。” 小鲁班道: “是的,先父晚年经常外出,一去四五年不返,最后一次,回家不久,就过去了。” 齐天宸道: “他完成这座山腹密室,赤身教主岂会轻易放过了他?” 小鲁班吃惊道: “总护法是说先父被赤身教主毒死的?” 齐天宸道: “赤身教主善于使蛊,她蛊可任由令尊回家,但到了她预定时日,就非死不可。” 小鲁班切齿道: “这妖妇真是死有余辜。” 齐天宸道: “司马兄最好仔细看看,如能找出朱衣教幕后主使的人来,一举消灭,就可永绝后患,否则再过一二十年,江湖上仍然会有第二个无名岛主出现,也许变本加厉,流毒之深,更甚于今日。” 小鲁班惊然道: “会有这么厉害么?” 齐天宸喟然长叹道: “二十年前,老夫早有预感,这威胁利诱老夫的人,定有极大阴谋,江湖武林,可能遭遇到一场惨痛的浩劫;但老夫能力有限,终于被这魔头暗使手脚,囚禁桃花官石室,几乎达十余年之久,如今咱们纠合天下武林同道,齐集于此,无名岛已破,岂能再让他逃脱?更不能让这惨痛历史,在二十年后重演。” 小鲁班点点头道: “总护法说的是。”” 齐天宸道: “也许这魔头并不在这里,但咱们总不能不加以仔细搜索。” 小鲁班道: “兄弟省得,总护法放心,兄弟自当尽我心力而为,只要他隐匿在这山腹之中。兄弟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齐天高道: “如此就好,一切仰仗司马见了。”” 小鲁班连说“不敢”。 萧不二耸耸肩,笑道: “小鲁,走,现在看你的了,兄弟已经仔细找过,连一点眉目也没有。” 小鲁班道: “萧老哥说的是,铜沙岛地下石室,兄弟认得出来,那是师叔黄衫客的作品,但到了这里,竟是先父后明遗作,设计之精密,真可说是巧夺天工,兄弟能不能找出头绪,目前还很难说,这就要萧老哥帮忙了、” 萧不二摇摇头道: “你小鲁是一脉相传的消息世家,兄弟只不过从你被窝里把那本破烂本子偷出来瞧了一遍,能有多大用处,小规模的机关布置,我还弄得出名堂来,像这样的大手笔,兄弟还摸得着头绪?” 小鲁班笑道: “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咱们两个臭皮匠,抵不上诸葛亮,抵个姜维,总够了吧?” 萧不二耸耸肩道: “好吧,兄弟只能给你当个助手,一切还是要看你小鲁的。” 两人开始在大殿上仔细进行搜索,小鲁班沿着西首的石壁,缓缓而行,双手不住的在壁上摩裟,口中也不住的“啧”“啧”作声。 萧不二一双鼠目瞪得滚圆,全神贯注,盯着小鲁班的双手,不耐烦的道: “小鲁,你看也好,摸也好,口中还啧啧的响个屁?” 小鲁班正容道: “兄弟越看越觉得先父建造这座大殿,真是了不起,你也看得出来,这堵石壁,足有十几丈开阔,竟然找不出一点痕迹。” 萧不二道: “这有什么稀奇?大山之中,整块都是天生成的大石壁。” 小鲁班摇摇头道: “不,照咱们祖师的常规,这左右两堵石壁,最少都该有一道门户,东首那个门户,是兄弟从里面开启出来的,西首也总该有一道门户才对,但此刻咱们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萧不二眼睛一亮,道: “你说门户就在这堵石壁上了?” 小鲁班道: “这是一般的规矩,建造偌大一座大殿,这东西两壁,应该不止一道门户。” 萧不二道: “照你说该有多少?” 小鲁班道: “少说也该有六道或八道门户。” 萧不二道: “但你只从东首开出一道门户来。” 小鲁班道: “这就有问题,只是兄弟却连一道影子都看不出来。” 两人一面站起。一面又俯下身去。但找完整座西壁、依然一无所获。 小鲁班又仔细察看了殿上矗着的每一根石柱,然后纵身跃起,像猢狲般骑在梁上,一寸一寸的摩娑。 这正是山腹中的一座大石室,但它建造之时,完全模仿宫殿式样,离地三丈来高,有正梁,也有横梁! 雕梁画栋,云彩藻绘,点染得金碧辉煌,色彩夺目。安装机关消息的人,既是构思新奇.设计精密,找寻起来,自然更茫无头绪。 何况在雕梁上,比起方才在石壁上,更是困难得多,石壁光秃秃的一堵,你可以一目了然,尚且毫无眉目,这雕梁之上,都有精细雕刻,每一寸都可能触发埋伏。 触发埋伏,不一定就是找到门户的枢纽,也许在刹那之间,飞射出某种厉害暗器,可以把厅上众人,悉数置之死地,自然也大有可能。 这就使得两人半爬半蹲,在雕梁上不得不格外小心,兢兢业业的摸索试探,但又不能放过一寸半寸。 譬如像雕刻着的一条龙吧,你从龙角、龙眼、龙舌,一直到龙尾,一鲜半爪,都不能忽略过去。 小鲁班、萧不二连蹲带爬在梁上东摸西摸,找的满头大汗,他们找完正梁,爬上横梁。 横梁左右各一,雕刻得恰好是两条五爪金龙。 小鲁班骑在龙头,突然眼睛一亮,急急回头说道: “萧兄快到对面横梁上去。” 萧兄原是跟在他身后,闻言问道: “去做什么?” 小鲁班道: “你过去之后,也跟兄弟一样,骑在龙背上,双手抱住龙头……” 萧不二道: “抱住龙头做什么?” 小鲁班道: “兄弟还不敢十分确定,因此要萧兄过去试试。” 萧不二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找到了机关。” 小鲁班道: “只能说有了一些端倪。” 萧不二笑道: “有端倪就好,小鲁,你快说,我要抱住龙头做什么?” 小鲁班道: “抱住龙头,就可伸手握到龙舌,听兄弟由一数到三,再和兄弟同时扳动。” 萧不二道: “这还用说,你叫‘三’的时候,大家一起用力扳就是了。” 说完,双脚一点,身子凌空朝右首横梁平飞过去。 他外号“雪上无影”,轻功之佳,独步武林,这两根横梁相距足有五丈来远,萧不二这一手空中飞人,身法委实轻灵美妙! 厅上群雄大家本来就都在仰头瞧着两人.此刻忽见萧不二从左首横梁,飞向右首横梁.大家不由纷纷喝起采来。 萧不二等到飞近横梁,右脚一跨,便已骑上龙背,身子往前一扑,抱住龙头,右手朝龙口伸去,五指抓着龙舌,就侧着头大声叫道: “小鲁,我准备好了。” 小鲁班也伸出左手,握住龙舌,大声叫道; “一、二、三……” 大家虽然知道两人此举,必有发现,却没想到刚听到小鲁班“三”字出口,整座大厅,同时响起一阵隆隆巨震,缓缓往下沉去! 就在此时,但听小鲁班大叫一章,从横梁上一个倒栽葱翻跌下去! 齐天宸就站在中间,睹状不由大吃一惊,急急飞身迎了上去,双手一托,接住小鲁班身子。只见他左手手掌被利刀削断,流出黑血,浓如墨汁,分明是巨毒兵刃所削,急叫道: “谷护法,快过来瞧瞧。” 小鲁班双目紧闭,有气无力的道: “完了,这下地底石室囚禁的人.全放出来了。” 原来两人用力扳转龙舌,那本来张开的龙嘴、突然合了拢来! 萧不二对机关消息,虽不如小鲁班司马长弘;但他是减祖宗,何等机警,发觉不对,立时右手一缩,迅速的缩了回来。 他纵然见机的快,但手背上还是被龙嘴利齿,刮破了皮,耳中听到小鲁班大叫一声,翻跌下去,暗暗叫了一声: “糟糕,小鲁准是被他老子咬了一口。”急急飞身落地,问道: “小鲁怎么了?” 这时谷灵子和葛无求也已闻声赶了过来,只见小鲁头脸渐渐发暗,身子弓曲,已然不能说话。 齐天宸道: “谷兄,他还有救么?” 谷灵子望了望葛无求,双眉微拢,黯然道: “这是管蛊子独门奇毒,见血封喉,他已毒攻心络,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萧不二和小鲁班数十年交情,眼看着大厅上有两位用毒能手(谷灵子、黑石岛主),两个举世闻名的神医,(葛无求、诸葛丹)还是救不活他。两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口中喃喃说道: “真是绝子绝孙的机关,小鲁,你哪里知道,这是你死去的老子害死了你,差点连我也送了老命……” 他手背也在流黑血,但他服过谷灵子的“毒灵丹”,全身都是毒血,自然就不怕剧毒。 赛鲁班当年设计这座山腹宫殿,自然想不到破他机关的会是他亲生的儿子,更想不到他精密设计的机关,却杀死了继承他衣钵的儿子! 厅上群雄,看着小鲁班全身乌黑的尸体,大家心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慨叹! 小鲁班是为了消灭武林祸患而牺牲的,他虽然死了,但死得比他老子光采,也更有价值。 小鲁班死了,整座大厅,还在继续缓慢下沉,大家心头都感到惴惴不安! 大厅下沉虽然缓慢,但经过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已沉下十五六丈。整座大厅下沉,当然所有门户,也全封死了,因此没有一个人能夺门而出_正因下沉得缓慢,大家本来全都变了脸色,但这一回也已完全镇定下来! 为害武林的无名岛总算消灭了,被人利用的赤身教主也已死了,大家就算永埋山腹,江湖武林,至少也有二十年可以平静。 江山代有人才出,纵使二十年之后,仍有第二个赤身教主或是铜沙岛主出现,焉知没有收拾他们的人? 大厅还在继续下沉,岳小龙、凌杏仙这一对盟主夫妇,互握着双手,在这生死未卜之际,依然镇静如恒.两人脸上,都流露出湛然神光,毫无惧色。 只有领袖群伦的英雄人物,才有百折不挠,临危不惧的大无畏精神! 大厅下沉到二十丈的时候,猛然起了一阵大震、武功稍差之士,几乎站立不住,但经过这一阵巨大震动之后、下沉之势,便告停止;但见正面一堵石壁.缓缓从中间裂开朝左右移去,里面又出现了一间石室! 不,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道银色轻纱的帐慢,里面灯光色呈暗绿,从纱帐外望去,依然一片幽黯。 隐约可以看到那间石室,似是极为宽敞,还有几个苗条人影,绰约走动。这时只听从纱帐之中,传出一个重浊而又低沉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找到这里来了,你们还不打起帘子来,让我瞧瞧!” 接着有人娇声应“是”,两个苗条人影俏生生走进纱幔,皓腕轻舒,拉动绳子,于是那一层银色纱慢,缓缓像帘幕般朝左右拉开。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 室内悬挂着五盏绿色昏暗宫灯,灯光幽黑暗得十分低迷;正中间是一张紫檀楼刻,镶嵌着象牙的锦榻,榻上半靠半卧坐着一个长发披肩,面颊枯瘦的银袍老人。 说他老,他那枯瘦的脸上又并无皱纹,说他年轻,他应该是个老头。 你既可以把他看作四十出头,也可以把他看成七八十岁,你虽然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但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一身邪恶! 这长发老人身上披一件银色大氅,敞开着胸膛,露出婴孩似的嫩红皮肤!胸膛以下,覆盖着一条银色薄被,面前一张小几上,放着七八个精致瓷碟,碟中装的尽是些桃脯、杏干、蜜枣、渍梅、蜜饯的甜东西。 长发老人左右一共有四个星眸桃鳃,面目姣好,秀发披肩,身上仅披一层粉红轻纱的侍姬,在幽暗灯光之下,曲线玲珑,峰峦毕露,只是有些朦胧! 有的手捧金杯,站在边上伺候,有的站在背后,替他轻松着肩上筋骨,有的侧身而坐。 棉花般的粉拳替他拴着大腿.有的半跪半蹲,替他捏着脚丫叉。 这四个佳丽,莫不以争取老人的舒适为荣。她们或站、或立、或坐、或蹲,莫不姿态优美,活色生香,好一幅香艳图画! 银色纱幔拉开来了,长发老人伸出两个指头,从磁碟中取了一颗蜜渍青梅,缓缓放入嘴中,然后用嘴唇舔吮着两个指头,发出“啧”“啧’两家轻响。 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翻起眼睛.朝大厅上的群雄望了一眼,一面嚼着青梅,“哈”了一声,吐出重浊沙哑的声音,说道: “居然来了这许多人,难得,难得!” 齐天宸骤睹此人,不觉一怔道: “血影人魔!” 长发老人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道: “齐道兄想不到吧?” 齐天宸怒哼道: “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石驼子哼道: “好个魔崽子,你四十年前原来只是假死。” 血影人魔大笑道: “兄弟四十年前若是不装死.哪能活得到现在?哪能亲眼看到诸位的死亡……” 话声未落,突听大厅上响起狗肉道士风三的声音大喝道: “大家小心头上!” 原来这座大厅上,画栋雕梁,并没有动,只是整个地面,下沉了二十来大,朝上望去,就像人在井底,那二十丈以上,原来大厅的位置,此刻四壁大开。 就在血影人魔“亡”字出口,陡见二十丈处,忽然飞射下数十道光芒,像缨络下垂,朝众人头上直泻而下! 厅上群谁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武林知名之士,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七十二个汉子,身化长虹,投射而下。每一个人都是头下脚上,掌先人后,飞扑下来。 只要看他们双掌如血,就可知道这七十二人,都已练成“血影神功”。 “血影神功”又名“吸血大法”,是邪门武功中最恶毒的功夫,任何人只要被他双手触及,就会把你身上鲜血吸尽。被吸的人,当场血枯而死,而他的“血神神功”也就增进了一倍修为,完全靠吸取敌人的鲜血,来增强本身功力。 血影人魔当年偷上峨嵋,一夜之间,吸了峨嵋三个长老的血,这三个长老,都是峨嵋掌教党慧上人的师叔,被觉慧上人发现,率领五个师弟,把血影人魔围住,但终于还是被他突围而去。 血影人魔吸了三个武功高强的人血,功力大进,扬言还要上少林寺去吸几个老和尚的血,滋补滋补,一时使得少林寺人人自危,每个和尚都身佩戒刀而行,夜晚在寺中走去,两人相遇,必先通名。 恰好峨嵋派传檄江湖,邀约各大门派,尽出高手,围剿血影人魔,结果连续被他害死多人,他也身负重伤,死在一处深林之内,由此可见“血影神功”的厉害了。 闲言叙述,却说杨公忌骤睹血光。不禁脸色微微变道: “血影大阵!” 血影人魔又取了一颗杏脯,丢入口中,翻着两眼,微哂道: “你倒识货!” 但听石驼子大声喝道: “大家身上带着兵刃的,快取兵刃,不可令他们近身。” “血影神功”最难对付的一点,是不论你武功有多高,只要被他双手碰上,你就倒霉。 这七十二个血煞飞扑而下,大厅上纵然高手如云,也无法一下把他们全数消灭,那就有不少人会遭他们的毒手。 厅上群雄已经纷纷掣出兵刃,准备应变。 陡听头顶正梁上,有人呵呵笑道: “老朽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这话是从二十丈以上飘下来的。话胄方出,但见从梁上撤下一大蓬黑点。闪电般投入七十二道血影交织的一片血光之中!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但听惨叫乍起,半空中血雨飞洒,七十二个血煞,刹那间生气全无,纷纷跌堕下来。 谷灵子大声叫道: “大家小心闪避,不可让他沾到身上。” 大家早已撤出兵刃,准备应敌,此时听了谷灵子的警告,纷纷闪避。 只见七十二血煞跌堕地上,每人身上都在冒着袅袅黄烟,发出“吱”“吱”轻响,一个高大的身躯,逐渐化去,最后地上只剩下七十二颗胡桃大的骷髅! 大家认识,这七十二颗骷髅,正是崆峒三仙柳仙子颈上之物,七十二颗骷髅项链。 不知是什么人用柳仙子的七十二颗骷髅,消灭了七十二血煞,因为柳仙子在每颗骷髅之内,都藏有“化血丹”,打中人身,毒粉从七孔中洒出,化骨消形,毛发无存。 血影人魔却是连瞧也没有向大厅上瞧过一眼。他全剧精神,只是贯注在面前几个瓷碟上,右手悬空,两个指头,一会夹蜜枣,一会取杏脯,不住的往口中直送,也不住的舔吮着指头,发出“啧”“啧”之声,好像七十二血煞一起被消灭,和他丝毫无关系,。 过了半晌,才抬起眼来,发出重浊沙哑的声音,说道: “乐老头,铜沙岛把你尊为供奉,待若上宾,你从哪里去弄来这些歹毒的东西,把七十二条性命,毁得神形俱灭,尸骨不存。” 只听二十丈以上的大梁,有人呵呵笑道: “好个魔崽子,你双手血腥,多少人死在你手里,你不想想自己要练血影魔功吸过多少人血?倒说起老夫来了,七十二血影子,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光是他们练成这手。 ‘血影神功’,就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落个神形俱灭,也是他们报应临头,死有余辜,老夫一向主张碰上就吃,杀个精光,你老魔惠子要是不眼气,老夫就来领教你的‘血影魔功’。” 话声甫落,但见一团人影从二十丈高空,直滚下来,这人双手抱头,烧曲着身子,直像一个肉球,直到离地三尺才双足一伸,落到地上,正好站稳身子。 那是一个穿着一套灰衣裤的矮胖老头,生成一对豆眼,站在石室门口,笑嘻嘻的望着血影人魔。 岳小龙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专下臭棋,连抢带吃的奕仙乐天民,心中不禁大喜,急忙迎了上去,叫道: “乐老人家。” 奕仙乐天民左手一摇,说道; “你现在是武林盟主了,快别过来,要和我下棋,也得等一等。” 血影人魔依然半靠半坐,斜躺在锦榻之上,口中冷冷一晒道: “姓乐的,你要跟我动手.还差着一点儿。” “扑”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蜜枣核,闪电般朝乐天民咽喉射来。 乐天民倒也不敢大意,右手伸出三个指头,朝射来的枣核撮去。 这是他吃棋子的手法,三个指头,一下撮住枣核,手臂微微一震,连他矮胖身子都晃动了一下,嘿然道: “好家伙,你血喝多了,力气倒是不小。”” 血影人魔枯瘦脸上微现得意之色,打了个呵欠,挥挥手道;“去把帘子放下,这些人,我懒得理他们。” 两名侍姬娇“哟”一声,伸手拉动绳子,两道银色的轻纱,又像帘幕般阔了起来。 跛侠欧阳磐石大喝一声道: “血影人魔,你一生残害生灵.作恶多端,今日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了。”人随声发.一拐朝纱幔捣去。 齐天宸道: “欧阳大侠快请住手。” 他喊声出旧,已经迟了! 欧阳磐石连人带拐,已经冲到石屋门口。 奕仙乐天民也没回头,伸手一措,便把欧阳磐石的铁拐捞住,口中说道:“真是轻举妄动,这道轻纱,若是这般容易被你一拐捣得开,我乐老人早就动手。” 一道轻纱,微风就可以吹得起来,他居然说得这般郑重。 跛欧阳磐石方自一怔! 恶鬼车熬厉声道:“咱们既然找到了正主儿,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齐天宸道:“车见不可躁进,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恶鬼车敖厉声道:“你们都是四十年前就被血影老魔吓破了胆,连一道轻纱门帘,都不敢动,难道眼睁睁的看他逃走?” 银纱中传出血影人魔重浊的声音,说道:“我为什么要逃?” 恶鬼车敖眼看大厅上这许多成名高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闯进去,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厉喝道:“车大先生偏不信邪。” 猛地双掌一挥,飞身朝石室闯了进去。齐天宸虽已看出那道银色轻纱,必有埋伏,但也说不出道理来,要待劝阻,恶鬼车敖又是生性刚复,不听劝阻的人,不但未能把薄如蝉翼的轻纱冲开,他一个人恰似飞蝇撞上了蛛网,一下默在上面,丝毫动弹不得。 不,就在他黏在轻纱之时,身上登时冒起一阵清烟,只不过眨眼工夫,一个人竟然渐渐化去,消失不见,轻纱依然是一层轻纱,好像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一般。 这下直看得厅上群雄,个个脸色大变,谁也想不通这层轻盈银纱,竟会有这般厉害! 岳夫人双掌当胸,平推而出,她这一记使的是“七步推云”,一股内家潜力,撞上轻纱,依然纹风不动。 黑石岛主脸色凝重,缓缓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这道轻纱。极似文蛛丝织成,文蛛天生奇毒,夫人不可造次。” 他两声未落,那边终南二老的南宫左道: “老二,这道轻纱有些古怪,咱们联手试它一杖,你看如何外南宫右点头道: “老夫说得是、咱们终南二老。若是连一道轻纱也破不了,干脆地撞上去算了。”” 天山归雪翁接口道: “二位要上,兄弟也算一份。”” 武当天宁子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大声道: “三位老前辈且慢,不管这层轻纱如何厉害,还是由咱们武当派先打个头阵、”他长剑一挥,天鹤子和五个法师,同时锵锵剑鸣,一齐列成了一个“五行剑阵”、正待朝前冲去。 岳小龙大声道: “道长请留步。” 天宁子听到岳小龙出声,立即停住身子,打了个稽首道: “盟主有何吩咐?” 岳小龙道: “岳某蒙武林同道抬举,忝膺重任、血影人魔原是穷凶极恶之徒,造孽江湖,作恶武林,正该由岳某夫妇亲手加以诛戮,道长请退。 他身为武林盟主,说出来的话,自然极具份量。 天宁子呆的一呆,稽首道: “盟主领袖武林,岂可轻身涉险?” 岳小龙说话之时,已经掣出盘龙剑,朗笑一声道: “道长言重,岳某夫妇北岳学艺,为的就是扫荡群魔,诛杀凶邪,若不能为世除害,岳某岂不愧对在座的武林前辈,务派同道?也辜负了两位老神仙授艺之恩?”说到这里,回头朝凌杏仙道: “妹子,咱们出手。” 凌杏仙在丈夫掣剑之时,也已撤出青霓剑,应道: “大哥说得是。” 两人并肩朝轻纱走去,齐天宸同样掣剑在手,说道: “老夫助盟主一臂之力。” 就在此时,南宫廷、谷灵子、黑石岛主也一齐跟了上来。岳夫人、彩带仙子两人眼看爱子夫妇涉险,心头一急,也不约而同的疾快掠了过来。 岳小龙倏地止步,回身抱抱拳道: “总护法请替在下夫妇掠阵。” 齐天宸自然听得出岳小龙言外之意,人数多了,怕施展不开剑法,当下含笑道: “盟主贤伉俪请。” 岳小龙也不多说,手持盘龙剑,和凌杏仙并肩走上三步,这时距离那层银纱,不过数尺距离,两人一齐站定,目注剑光,凝立不动。 这一瞬间,但见两人双目神光,愈来愈见明朗,宛如四道寒电,注射向银色轻纱之上。 就在此时,蓦听岳小龙大喝一声,一道跃目银虹,飞射而出,凌杏仙同时挥手一剑,一道青光,跟着腾蛟而起! 这两道剑光,乍然一合,登时剑气暴涨,强烈光芒,奇亮无比,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 剑光乍发.但听一阵裂帛轻响,银色轻纱.如风卷残雪,四散飘飞! 岳小龙、凌杏仙双剑合壁,一下破去那层轻纱,胆气顿时一壮,耀目寒光,倏然敛去.两人依然并肩立在原处。 岳小龙脸上神光湛然,沉声喝道: “血影人魔,你还不出来受戮?” 血影人魔半靠半坐的人,目睹两人破了自己文蛛毒纱,脸上不禁飞过一丝惊凛之色,忽然呵呵笑道: “原来你们两小口还是这许多老家伙的头儿,是什么武林盟主,难得!难得!老夫自然要成全你们。” 话声出口,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但一个身躯已从锦榻上飞跃而起,身化一道淡淡血影,朝两人头顶扑攫而下,他身形才一扑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登时弥漫全室,中人欲呕! 岳夫人、彩带仙子、韩仙子、杨公忘、癞痢道人、洞庭里、诸葛丹七人,都是练成“玄冰阴功”的“阴人”,“玄冰阴功”原是“血影神功”唯一的克星。 岳夫人耽心爱子夫妇涉险,早已知会其他六个“阴人”,在岳小龙夫妇破去文蛛毒纱之后,分由两人左右,抄了上去,准备随时接应。 此时一见血影人魔跃化一道血影直向岳小龙夫妇当头射来,七人同时一声大喝,扬手一掌,朝血影人魔拦击过去。 这七人无一不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七道寒冰般的内家真力,这一汇成一起,阴寒之气立时大盛,威力之强,无与伦比,但血影人魔果然非同小可,只听他身在半空,哈哈一笑,双手一抖,把技在身上的一件银色大氅,朝七人汇成的掌力上挥来。身躯一沉,低了三尺光景,依然如长虹横空,朝岳小龙夫妇当头扑来。 就在此时,突见一条细小人影一闪而出,那是南宫珏,他口中叫着: “岳叔叔、凌姑姑,我帮你们。”扬手一指,凌空点去,这一记自然是北岳奇学“天罡指”。 岳小龙、凌杏仙看得大惊,急忙挥动长剑,朝上迎去。双剑飞洒,矫若神龙,迎着血影射去,剑光乍合,幻起一片耀目霞光。 但听一声凄厉长啸,人影堕地,血影人魔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断。血流如注,急匆匆一下跃登锦榻,似有逃走之意!但他快,岳小龙、凌杏仙也丝毫不慢,剑先人后,两道青莹莹的剑光,同时电射而至! “双剑合壁,天下无匹”,双剑交叉而过,已把血影人魔一个瘦高人影拦腰截成两段。 但血影人魔似是还不知道自己已被腰斩,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目射凶光,紧盯着榻前两人,左手已经按在枢纽之上,一张锦榻,开始迅快往下沉去。 岳小龙看得大骇,这魔头居然未死,一时怕被他逃脱,急刀一跃而上,跳登锦榻,随着往下落去。 凌杏仙一见丈夫跃上锦榻已经下沉数尺,地上露出一个长形窟窿,她不顾一切,纵身跃了下去。 锦榻下沉极速,地面迅即恢复原状。 岳小龙、凌杏仙并肩跃登锦榻,好像站在船头上一般,但觉眼前一暗,其实两人练成“太清心法”,这眼前一黑,只是进入另一地穴,他们自然看得清楚。 但见血影人魔脸露狞笑,左手五指箕张,上身一抬,正待朝岳小龙当胸抓来,但他被上身一抬之际,突然发觉不对,因他已被拦腰斩成两段,只凭着他多年修练之功;暂时不死,自然飞不起来,他低头往下一瞧,不禁脸色变得煞白,厉降道;“我已经死了,我……” 第二个“我”字,已经说不出来,上身往后一仰,口中缓缓流出鲜血,再也不动。 这一段话,只是眨眼工夫之事,锦榻下降之势渐缓,落到另一间方形石室当中,两人跃下锦榻,举目瞧去,但见石室前面,有两根圆柱,柱下盘膝坐着两个长发委地,骨瘦如柴的黑衣人。 他们本来闭目而坐,敢情听到血影人魔凄厉的叫声,不由倏地睁开眼睛来,四道目光一齐朝岳小龙、凌杏仙两人身上投来,流露出诧异之色。 凌杏仙只觉两人目光如电,分明身怀上乘武功,不觉青霓剑一指,叱道: “你们是什么人?” 右首一人沉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 岳小龙道: “在下岳小龙。” 左首那人道: “你姓岳?” 岳小龙还未答话,左首那人接着又道: “血影人魔是你们两人杀死的?” 岳小龙道: “正是。” 右首那人忽然仰首大笑道: “痛快,痛快,哈哈,二十年来,从未有过这等痛快之事。” 说到这里,不觉大笑起来。 左首那人只是紧盯着岳小龙脸上,不住的打量。 岳小龙看出两人似是被血影人魔囚禁于此,忍不住问道: “两位老前辈……” 他原想问问两人,是否道血影人魔囚禁于此?但说到这里,觉得这话有损两人自尊,不便直说。 右首那人忽然站了起来,接口道: “咱们两人被囚在这里,已有二十多年了,二位追杀血影人魔,大概已经破了魔窟,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这一站起,岳小龙已然看到他手脚锁着铁链,最多也走不出离石柱三步。 这时但听上面传来一阵隆隆轻震,锦榻上首已露出一个窟窿,人影飞闪,当先下来的是岳夫人、彩带仙子两人。 岳夫人急急问道: “龙儿,你们没事吧?” 岳小龙急急忙答道: “娘,孩儿没事,血影人魔已经伏诛了。” 两句话的工夫,齐天宸、谷灵子、萧不二、杨公忌、韩仙子等人,相继飞落。 齐天宸目光一注右首那人,突然“咦”了一声,道: “你是慕容老哥!” 岳夫人、彩带仙子也同时扑向左首那人,失声道: “凤池,是你,你果然没死!”” 原来右首那人正是昔年仙榜之首慕容青桐.而左首那人却是佛榜之首.岳小龙的生身之父岳凤池。 岳小龙听到二位母亲齐齐哭叫“凤池”,心头方已一震。” 杨公忌低喝一声道: “岳小兄弟,还不快去拜见你的父亲?” 岳小龙经他一提,和凌杏仙双双跪倒地上,哭道: “爹,不孝孩儿给你老人家叩头。” 慕容青桐哈哈大笑道: “小岳,还是你福气好,二十年幽禁,连儿子都有这么大了。” 岳凤池含着满眶泪水,心头激动,缓缓说道: “淑真,凌云,你们都来了,我和慕容尼二十多年来.已被老魔头折磨得不成人样,这双手双脚.钉的是缅铁链子,此生只怕无法生离此地了。” 岳小龙道: “爹,孩儿手上是削铁如泥的盘龙剑。” 岳凤池长叹一声道: “孩子,盘龙剑是为父昔年之物,焉会不知,它虽能削铁,但却削不断缅铁,否则以为父和慕容兄的功力。普通铁链.岂能困得住咱们两人?” 凌杏仙朝岳小龙轻声道: “大哥,我们合力试试看,用剑气也许削的断。” 岳小龙点点头,然后抬头道: “孩儿想合两人之力,试上一试。” 彩带仙子含笑道: “凤池,你让孩子们试试看。” 岳小龙、凌杏仙双双后退了两步,并肩站立,长剑当胸直竖.目注剑尖,默默运起“太清剑诀”,但见从两人剑尖射出一缕青芒,朝岳凤池双手,双足间电光般一闪! 岳夫人惊凛的道: “龙儿小心……”她怕剑气伤了丈夫。 彩带仙子道: “大姊只管放心,他们练成‘同心剑’,心神一合,心无伤人之意,就不会伤了他爸!” 两人说话之间,但听“呛螂”一声,岳凤池手脚上的缅铁锁链,已被剑气绞成寸断,落到地上。 慕容青桐哈哈大笑道: “当年兄弟只学了剑气一些皮毛,就被老魔头囚在此地,苦了二十年,岳兄令郎贤伉俪,居然学成了练剑成丝的上乘剑法,可喜可贺,来,来,现在该轮到我了。” 岳小龙夫妇沉凝不动,剑指慕容青桐,同样替他斩断了铁链! 慕容青桐长笑一声道: “小岳,咱们出去。”身化一道青烟,只一闪,便已从窟窿中飞了出去。 大家相继飞出地穴,好在齐天宸早已制住了血影人魔四个侍姬,由她们启动机关,整座大厅又缓缓上升,回复了原位。 无名岛一干教徒,也经谢无量、欧阳磐石、言凤翥、柏长青等人一齐制住,废去了武功,大家走出石窟,天色已经大亮。 齐天宸朝萧不二点了点头。 萧不二面向山腹石门双手一扬,从他手中飞射出两枚鹅卵大小黄澄澄的东西,直向石窟中投射进去。 那是两枚昔年火神罗值的“霹雳子”,谷灵子、唐绳武在葫芦谷,从向遇春身上搜来的,共有三枚。 萧不二早已把另一枚放在囚禁慕客青桐和岳凤池的地底石室中,但听“轰”“轰”两声巨响,宛如天摇地动,山腹中地下宫阈,刹时全毁.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那是地室中的一枚也爆炸了。 清新的海风,吹在人身上,天下武林十五门派群雄,每个人心头都有着说不出的兴奋,这一仗黎庭扫穴,终于消校了武林大患,从此江湖平静了,天下也太平了。 (全书完)—— 幻想时代扫校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