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西风御剑录》 你可知我在说谎 日升月落,万古洪荒。山川河流,此消彼长。 繁衍万年的生命如朝晨蝼蚁,在白云苍狗中转瞬即逝。 岁月跌宕起伏,芸芸众生在这时间的齑粉里,不知又度过了几多春秋。 有道是江湖儿女情谊长、将军天下世无双。 若大梦一场(是耶非耶?) 是夜,天光昏暗。无月无星,朔风如刀。 眼看一场大雪就要不期而至。 这个被山坳环裹的村庄里除了几声犬吠,再无别的声响。 村庄最左侧的一处土房内,油灯微弱。火焰映在窗纸上昏昏黄黄。可以看到人影婆娑。 夜深、人尤未眠。 屋内土塌上,仰卧一名二十岁左右女子。盖着厚的陈旧棉被,双手拿了一个暖袋放于腹部。 见中间棉被高高隆起,想是已有身孕许久。 灯光如豆,照见坐在对面桌前椅子上的一个年青男子。 他瘦削英俊的脸庞眉头紧锁,俩道剑眉挑起。右手托腮。 正是在思考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大哥,你说看到了他们留下的信标。他们真的会找到这里吗?” 床上女子低低问到。 她容貌甚是清丽,在这陋屋之中,似所有尘埃都不会沾染到她的身上一星半点。 男子沉吟片刻,轻轻说道 “丽妹放心,就算现在他们来了也不能将我们如何。有我在,必保证你们母子平安。只是。。。” 他顿了顿,又道“最怕他们不止针对我们,恐怕村里的百姓。。也要尽遭屠戮”。 他幽幽看着眼前油灯上的火苗。神情凝重。 被称做丽妹的女子将身子侧过,望着男子。眼中晶莹,有泪光闪动 “这几年当真苦了你啦。” 女子泪水顺脸颊滑落,说道 “既如此,咱们就和他们放手一搏。只是,苦了腹中我们孩儿” 说到此,泪水已是断线的珍珠。簌簌滴落。 男子沉声道 “生死无常、尽是天命。丽妹,我如有不测,那一件事物是永远不能说的。” 女子望着男子眼睛,目光沉毅坚定,语气决绝。 “大哥放心,这个物事仅你知我知、天地可知。” 过了许久,女子沉沉睡去 男子起身,看着窗外沉沉黑夜。回头又望了一眼女子,嘴角漾起一丝弯笑。 “睡吧,丽妹。今夜有雪,有我。 一片、俩片 雪花坠落。 大雪纷扬,铺天盖地。天地开始一片苍茫 “咳” 一声苍老的咳嗽,不知从外面哪里传进盘膝打坐男子的耳中。 睁开眼时,天光已亮。 往日清晨村中的鸡鸣犬叫、孩童的哭闹嬉笑、邻里之间的喧嚣。 今天竟都变作鸦雀无声 隐约只能听到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床榻上的女子睁开眼睛,说了句“大哥,他们来了?恐怕。。。。。。” 男子坐起。提了土炉上水壶。给女子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女子手中,又把剩下热水倒进脸盆。 “丽妹,慢慢起来。咱们该上路了。” 他轻轻说到。 反身吱呀推开木门,一股寒风夹着雪花猛烈的冲进屋里。 他关上门走出屋子。 大片雪花,碎玉般被风裹着洒向人间。 周围的房屋全部淹没在这风雪之中,显得渺渺茫茫。 大雪已将近没膝。 他长身伫立雪中,大雪竟片不沾身。环绕他周遭飞舞。 他自腰中掏出一只横笛放于唇边。 笛声悠扬,清冽悦耳、如慕如诉、如烟如雾。仿佛笛声在跟雪花伴舞,大雪下的越发妖娆兴起。 咳, 又一声咳嗽远远响起,在笛音中听的清楚。 大雪在下,笛音清越。 一个佝偻着腰,拄着拐棍的老人,自前面风雪弥漫的胡同里转了出来。 他披了件黑色的连帽披风,一脚一脚的踩在深深的雪里。低着头,慢慢的向这边走来。 他佝偻着身躯,全身的依托仿佛就是手里的那根拐棍。一边走一边咳嗽,步履慢且坚定。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那女子手中挽着个包裹走了出来。一袭旧的袄裙,仍掩不住清丽素雅的端庄大气。 笛音忽如春风扫园,引的百花盛开。 让人心神俱醉。有说不出的舒畅和释怀。 老人走到俩人近前站住,他抬起头静静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笛声止、大雪飞、人静立。 “毛伯伯,您来啦”。 女子说到。 老人看着那女子,须发皆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消瘦了许多啊”。 他又瞅着那男子说到“恭喜武威候,龙象元气又有精进许多。” 这男子姓李名叫李凌峰,官拜当时天羽国武威逍遥候。 女子叫做慕秋丽,乃是天羽国长公主。因了一段惊天密事,二人竟离开故土,相携远遁到万里之遥的海外极东之地。 李凌峰长眉一挑。 拱手道“倏忽一别数年,俱是岁月倥偬、人物恐是俩非。凌峰见过大国手” 那老人仰天打了个唉声,许久说到 “都回去罢,王上已有交待。回去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大家都各司其职,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慕秋丽凄然一笑,说到“请问毛伯伯,如果不回呢。” 老人摇了摇头,伸手接了片雪花,任其在掌中融化。 他望着李凌峰,缓缓说道 “可知王上这次派了什么人来此?” 李凌峰微笑道 “大国手莫不是带了一品堂金鹰十三郎、凌云剑、再加上你国师翻云覆雨手毛蜀黍?” 姓毛的老人喃喃说道 “十三郎焚火令已成、凌云剑独步天下、新晋的白衣只一人武功深不可测,只怕不逊于当年叶红颜。还有黑云重骑,业已村外候命。” 他缓了口气,又道 “行至此处,大错已成,为防机密外泄、你听这村庄是多么的宁静。凭侯爷的一己之力,这村庄百姓尚且不能周全、试问还能否护长公主万安?” 他顿了顿语气,不等李凌峰回话,又测然说到“是的,人啊鸡啊猫啊狗啊,飞过村庄的鸟雀。。。。。。都已经埋了。” 慕秋丽身子一震,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李凌峰仰天凄然一笑。回身握住慕秋丽之手,双目对视,有万般的刻骨柔情和悲悯哀婉。 毛蜀黍此刻抬起脸来,眉毛胡须开始颤颤巍巍的随风雪飘荡。 “侯爷,还需要老朽再劝否?” 李凌峰看了看慕秋丽,暮秋丽擦一擦面上泪痕。清丽的目光对李凌峰微笑着点了下头。 柔声说道“大哥,那就如此吧。” 李凌峰对视着暮秋丽眼睛,心头猛的掠过一阵巨大的刺痛。一时竟不能自己,无语凝噎。 李凌峰长身立于风雪中,神情淡然。 横笛于唇,又一曲笛音奏响。声音竟如龙吟般空明,直觉能把人心魄抓入苍穹,化为齑粉。 慕秋丽痴痴看着他,目光中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哀伤。 毛蜀黍面色微变,沉声道“恭喜侯爷,九龙聚魂吟已大成”。 剑客驭剑到极致,能聚剑气于无形,凝剑气为剑意。驭剑之意气,隔空三百里取人首级。那是剑上已充盈用剑者的精血气脉、加上附已无与伦比的无上心法内力。 人剑合二为一后,如神龙在天翻腾矫越。世人如何抵挡? 而李凌峰现在所练九龙聚魂吟,已至龙象元气神功第七层,吹奏韵律也能依笛音戮敌。让毛蜀黍如何不慌。 毛蜀黍直觉丹田心血翻腾冲撞,内息震荡,直冲喉咙。 一口鲜血即将要喷将出来。 他急忙凝神静气,运起自身四合内力、将气血缓缓压下。暗暗吃惊。 忽地只听村外有数百匹战马嘶鸣,悲怆异常。想是村外布置的黑云铁骑的坐骑已是抵挡不了这笛音的凌厉,已暴毙不少。 见眼前朔风急转,身前地上雪花自下而上如旋风般急舞。 聚集为一层厚厚雪圈屏障,挡在李凌峰和慕秋丽身前。 在笛声激越催动之下,慢慢雪花结冰、竟而如直立冰墙。 不知何时,在毛蜀黍身后多了三人。 金鹰十三郎 一人手持一根黄色短棒,戴金色斗笠,穿黄璨璨紧身衣服。着一双金钩倒卷、金子做成的鞋子。面色蜡黄,太阳穴爆鼓。眼神犀利如电。 凌云剑 一人着青色宽袍大袖,发髻散乱。衣冠不整的侧躺在雪地上,旁边放了一柄漆黑色长剑。他正手拿一个大酒葫芦兀自饮酒。眼睛这边看都不看一眼。 只一人,看来倒像一位二十几岁的世家公子,他细腰乍背、长身玉立,齿白唇红。面容红润若吹弹可破,一双大眼睛深如秋水寒潭,又充满莹莹笑意。顾盼之间,竟有美颜多姿之感。一袭素衣,负手站在风雪之中欣赏雪景,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笛音剑芒,生死无常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屈原《九章》 李凌峰继续横笛吹奏。 他眼观面前四人,此次遇上当世强敌! 知道自己已万难保全,要想拼尽全力助慕秋丽脱险,必须借助笛子声乐之音,将龙象神功提至顶层,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体内一时真气激荡、龙蛇游走。面上紫气薇薇。 音律一变。将一阙楚辞吹出,正是屈原生死诀别的悲歌九章。 一时天地暗淡萧瑟、神鬼伏地皆泣。 慕秋丽在飞雪中,仰面直视眼前这名男子。听闻此曲,便知他已决意于强敌一决生死。 心下思绪万千、情不能自抑。泪水夺眶而出。 大音希声,笛音戛然而止。唯袅袅余音上空盘旋,大可绕梁三日。 一阵北风狂卷,大雪四下纷扬。 一曲奏吧,李凌峰体内龙象之力已充盈体内、劲道起处,大可劈山开石。 他右掌挥出,低喝一声“去”。 咔、咔,咔几声脆响,面前冰墙乍碎。 化作万千点点冰屑,锐利如刀、对面前毛蜀黍嗤嗤激射而出。 毛蜀黍沉喝一声“速速拿住长公主。” 他内力鼓荡,头顶冒出热气。 三米之内积雪化水,双掌大开大合。向前推出一道滚烫气浪,气浪翻地而裂、深达数尺。 冰箭触到气浪,纷纷化为蒸汽。饶是如此,只听嗤嗤几声,仍有几块碎冰迅捷如电般击中毛蜀黍胸口,射入其体内。 毛蜀黍立时胸口如中重锤,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已着极重内伤,仰天栽倒。 躺在地上饮酒的凌云剑,霎那间化作一道蓝色剑芒飞掠而起。 他剑势目标直取李凌峰身后慕秋丽。而也知道李凌峰必定舍命相救。 蓝色剑芒一闪而逝。 李凌峰笛音未歇,身形鬼魅般转到凌云剑背后。 食指伸出,出手如电,径直点中他后背肺俞穴。 而自己左胸业已被剑芒穿透,前后标出大片献血。 慕秋丽一声惊呼“大哥。。” 凌云剑哈哈大笑道 “剑出唤风雨、落剑泣鬼神。侯爷好一招清风拂柳,我不如你,值也。!” 语音未落,噗通倒下、生死不知。 李凌峰更不及想,反身一掌,力道如脱缰野马、泛滥江河势不可挡。直劈向黄衣金鹰十三郎。 同时纵身、长笛做剑,疾刺只一人。 这几下李凌峰兔起鹘落,哪里还有平常的雍雅和潇洒从容。用的尽是同归于尽的搏命打法。 李凌峰本来身负异禀,后得遇异人传功十数载。习得旷世奇学龙象心法,一身功力放眼天下,罕逢敌手。 第一场激战,毛蜀黍已是消耗掉一半功力,即使不死必也重伤。第二次狙下凌云剑,饶是被凌云剑所伤,遭遇重创。对手也已到地,片刻绝难再起。 强敌环视,今天放手搏命也当真酣畅淋漓。他的目的就是以已之力拼倒三人,然后同归于尽。 保全慕秋丽安然无恙。 金鹰十三郎自持身份,本不想和其他三人一起联手。 但深知这次兹事体大,李凌锋武功已近登峰造极。凭个人单战决计讨不了便宜。 眼见一股天象掌力山呼海啸般而来。如旋风般迫近,且刚猛异常。他沉声吐气,双手环抱焚火短棍、舞成一圈。与风雪搅作一团,由小变大直如磨盘一般。 转速加快,轰然一声!一个巨大火球自棍圈中燃起,和李凌峰掌力对接。 正是新晋绝学焚火令。 “呯”的一响,火球不灭,呼啸疾速冲向李凌峰! 龙象掌力虽然化去,但自己也是噔、噔、噔后退十几步,再也站立不稳,一下坐倒。 胸口气血翻滚,一时间自不能动。 强敌四退其三。 有道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何况这四人乃当今绝世高手。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场拼杀其实仅在电光火石间。 李凌峰正全力飞纵扑向只一人。 十三郎焚火令岂是儿戏,若被击中必当场炸开,粉身碎骨。任你大罗金仙难逃此劫。 火球袭来哪里还能避开。 见火球疾如流星,慕秋丽惨呼一声。合身只扑向李凌峰后背。 只一人一直没动,他仍静静立于雪中。 眼睛望着这一场杀戮,眼神中竟有些忧伤。 李凌峰引着火球呼啸而至。 长笛若剑刹那刺到。 慕秋丽状若疯态,扑向李凌峰。其它三位悲惨景象。 这一切宛如定格,唯大雪依旧纷扬。 猛然,他身如游鱼又似利箭。 疾如雷电般闪到慕秋丽身后,将她一把抱起。随后在雪中激射后退。 李凌峰业已杀到、跟随飞掠。 长笛距只一人只有三寸距离。慕秋丽扭头望向李凌峰惊呼。 疾风般掠过几幢房屋,只一人脚下加力,后退速度亚赛奔雷。 李凌峰重伤之下,劲力已然将近使竭、距只一人越来越远。 开始,能看到慕秋丽泪痕满面,眼中尽是万般柔情。 后来眼前模糊、终于渐距渐远。 最后只隐隐听得慕秋丽嘶声在喊“大哥保重。。大哥保重。。” 他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只听的轰然一声,身后火球炸开。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慈宁山山势高耸,满山苍松如盖、葱葱郁郁。 那山脚下有一道沧江,白带如练,奔腾湍急。日夜不停的流向远方。 山顶有一座寺院名叫慈宁寺,建筑方方正正,红瓦白墙。在绿树掩映之下更显宁静肃穆。 这一日早上朝阳万道,瑞彩千条。积雪未化,山风清凉。 早上一个十二三岁小和尚吱呀打开寺门,拿了扫帚打扫。一出大门,被眼前景象唬住。只见门前石板台阶上仰躺一人,似一个粽子全身被白布缠裹、只留出俩个鼻孔出气。白布上隐隐渗透出大量斑斑血迹。 小和尚大呼一声,转身飞也似跑回。边跑边惊慌大喊“师傅,师傅”。声音很大,稍显稚嫩。 “心月,惊慌做甚?” 院内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传来,语调平稳、波澜不惊。 但见院中一个禅房门吱呀打开,走出一位大个老僧。 见他身高九尺开外,须似三冬雪,发如九秋霜。长眉下垂过眼,又似弥勒佛陀。面色红润,脸上皱纹沟壑堆垒、眼睛微闭,双手合十。看不透年龄如何,穿一身灰布僧袍,步履稳健。 小和尚跑到他的近前,抓住老僧衣袖“师傅师傅,门口躺着一个怪人,徒儿见了害怕”。 老僧“哦”了一声,说道“带我去看”。 他随小和尚走出寺门,果真看到那仰躺之人。 老僧当下附身。伸出俩指,放在那人鼻息一探。马上说道“快快快,心月。把我药房打开,被褥铺好”。 被叫做心月的小和尚转身一溜烟跑了进去。 老僧伸出俩臂,把那人抱起、托于怀中。大步走回寺院左侧药房。 此时心月已经迅速铺好被褥。老僧轻轻将那人平放于床上,转头吩咐到“心月,去打一桶清泉水过来”。 他一层一层,缓缓解开那人身上白布。 “吧嗒”一声。 自那人身上落下一个信封,还有一张银票。 老僧看了一眼,将俩样物件放到旁边桌案之上。 又继续把此人身上染血绷带一层层全部解开。 只听“啊”的一声惊呼。 原来是心月打水回来,看见此人惨状,被一下吓傻。只见这人横卧床榻之上,全身黑如焦炭,布满创伤。 伤口尽数溃烂,流出红红白白许多浓汁血浆。 左胸有一贯穿剑伤,伤口皮肉翻开,有好多蛆虫蠕动。脸上黑糊、已分不清五官,眼睛紧闭。头皮想是被火燎过,头发自十去其九。 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具烧焦干尸! 老僧眼见此人此状。双手合十、长眉垂下,轻轻诵一句“阿弥陀佛”。 “心月,把九转还阳丹取来”。 老僧说到。 心月在药架上取下一个红色小葫芦,递了过来。老僧打开葫芦嘴,倒出三粒火红药丸来。 但闻房内立时一阵清爽异香袭来。只使人心神俱醉,遍体通畅。 老僧轻轻掰开那人嘴巴,将三粒药丸尽数塞进。 中指轻按那人脖颈,使药丸进入肠胃。 他又让心月拿过干净毛巾,蘸了清水,轻轻缓缓、从头至脚为这人擦拭伤口。 一直换过几十条毛巾,十余桶清水。那人正面背部,身上焦黑脓血终于擦拭干净。 见他身上伤痕遍体,五官移位、肌肉翻睑。 心月一旁只瞧的是战栗不已。 老僧起身,在药架上取下一个大大瓷罐,拿一个银匙裹了棉纱。蘸满罐里稠稠黑色药膏,开始为那人上药。 他用药甚是小心仔细,有五柱香时间才堪堪上完全身。 老僧又吩咐心月在药房内升起暖炉。这才坐于床边,看清桌上银票,分明是天下通兑的万俩黄金。 老僧长眉一挑。 又拿过信封拆开,取出信笺展开细看。 看罢良久,沉吟不语。 他将书信连同银票一起装好放入怀中。起身低吟佛号。 心月扬起小脸,眉目之间清秀隽丽。 问道“师傅,这人能不能医好?” 老僧轻叹一声道 “造化无极,旦夕祸福,生死在天,又岂是人力能所及。” 复转身出门。此时山风直吹的松涛徨徨、夕阳如血。 晨钟暮鼓、云起云落,白云苍狗、转瞬即逝。 这寺院不大,有禅房八间、大雄宝殿一座。寺内只有师徒二人,因地处偏僻、平日里也无有善男信女前来。老僧和心月二人自给自足。乐得清净、倒也悠闲惬意。 伤者正是李凌峰。 此后老僧每日为他换药三次,九转还魂丹前三日每天三粒、三天过后改为每天一粒。尽是悉心照料。小心月专心伺候那暖炉,使的屋内暖意融融、不觉寒冷。 如此持续了数天,李凌峰仍是昏死不醒,只是身上面上伤口,在药力治愈下慢慢结疤。 又过月余,伤口处竟悄悄长出新鲜肉芽。 这天,心月也不知在哪里折取了一大束开的正盛的腊梅。插到一个瓶里,放在屋内窗台。一时花香淡淡、氤氲散开。 屋内似有想动,心月下意识回头。 只见床上伤者李凌峰微微一动。 心月张大嘴巴,骇的说不出话来。接着,李凌峰竟然睁开了眼睛。 小心月“呀”的一声欢喜,转身奔出去喊师傅。 长路关山吾北去 老僧和心月快步走进屋内,见李凌峰果然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呆呆滞滯,看着房顶,四肢僵硬,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师徒二人站在床边。心月也不敢说话,疑惑的看着这个虽然被治愈,但已面貌丑陋之人。 心想“他伤好了之后,莫不是变成了傻子?” 如此良久。。。。。。 一直过了俩盏茶功夫,李凌峰仍是如此状态。分毫不动。 心月抬头不解的望着师傅。 老僧见状更进一步,伸掌猛击李凌峰头顶一下。 随即大喝一声,声若洪钟。直震的房梁颤动, “痴人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李凌峰遭此当头棒喝,他本天资聪明,慧根极深。当下打了一个痉挛。 前尘往事,刹那浮上心头。双眼一闭流下泪来。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李凌峰躺在床上如醉如痴,似大梦一场。只记得最后,十三郎焚火令的火球炸开,便人事不知。 如何在这里、被何人所救、这老幼僧人是谁?更是茫然无知,一点头绪也没有。 少顷,心月端一碗熬的极烂的红枣莲子糯米粥进来。放在床边桌上,打了个稽首。也转身出去。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李凌峰在慈宁寺中,转眼又是月余。 期间,老僧仍是不间断的给他用些巩固伤口的灵药。 幸得李凌峰内力深厚,又有龙象神功护体。这才从鬼门关抢回一命。 期间李凌峰少语寡言,更是也无甚话语。这几天天气转暖,已不是那么寒冷。 李凌峰已能下床走动。当老僧再来给他用药之时,他翻身坐起。下得床来、倒头跪拜在地,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老僧赶紧双手搀扶,扶他坐下。说道“我佛慈悲,居士何必如此?”。自己也落座相陪。 李凌峰道“我本是愚钝之人,愧对天地世人。早就该死,何幸?得大师相救这一区区残躯。这恩情怎能不谢?” 老僧微笑道“施主命本不该绝,贫僧只是略出微力。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无名妄念,终是害人不浅。” 又道“有见识之人都预解脱烦恼,但只要生存在这天地之间,烦恼万千自是不断,又如何能得以解脱?”。 李凌峰听罢心中微动。 这老僧好像知道他的过去,似乎在用言语点化自己。 当下问道“大师说的是,不知大师法号怎样称呼?”。 老僧又微微一笑“山中野人,贫僧本无名无姓。施主何必介意这俗名迂称?” 李凌峰便知他是世外高人,不愿意说出名姓,就不再问。 自此伤势一天好过一天,慢慢身上创口痊愈。 痂疤去掉,头发也已重新长起。 这一天他在院中帮助心月打水。蓦然看见水中自己倒映脸庞,遗留下的疤痕纵横,一张变形的脸丑陋无比。 他以前本来面貌清奇,容颜俊美。此刻变成这般模样,当时怔住。如入魔怔。 此时西山垂暮,已近黄昏。晚风吹来诵经之声,声声入耳。 只听得老僧在禅房吟诵,声音虽小、但字字穿心,句句证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老僧所诵正是大乘佛法之无上心经。 当听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心下大恸。 他本是性格豪爽洒脱之人,心想 “经历这么一场浩劫,却能留我这一副残躯,已是上苍极大恩赐。又怎能贪求许多?我这一副臭皮囊是怎生模样?又有什么关系”。 但临分别之际,慕秋丽的那一声声嘶喊却直扎入心扉。 每每午夜梦回,泪湿枕巾。 总是那个场景一再浮现,“丽妹,未出世的孩子?”。 他心念电转,一时如梦初醒,情不能自己。 又想到那一件惊天密事,更是冷汗沉沉、湿透衣衫。 当下走到老僧禅房,推门而进。见老僧正闭眼盘膝打坐,静做晚课。 李凌峰跪下叩头道“多谢大师以无上经文点我。容貌之事,凌风已经淡然。无需大师挂怀。” 顿了顿又道“但另有一极为重要之事,凌风必得近日下山办理。” 老僧微睁双眼,说道 “施主本是化外之人、一方霸主。红尘江湖怎能说断就断。下山也在情理之中。近日你身体已无大碍,龙象功力回复已至六成。 只是。。本来居士如再在寺中居住半年,等周身血脉完全修复。贫僧可将居士容貌恢复如初。这一中断治疗,可是神仙难救。” 李凌峰笑道“多谢大师恩典,知道凌峰前生过去。这容貌颜值,只是皮囊一副。值得什么,只不过我现有发妻遗失人世,生死不明,且怀了身孕。定要寻她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一等一大事。请恕凌峰不能言明。” 老僧说到“善哉、善哉。李施主磊落豪雄,慷慨如斯。贫僧又怎好拦阻。也罢,施主计划何时动身?”。 李凌峰又跪下叩头,抬眼时已是泪光闪闪。 “弟子计划明日”。 出门时但见乌鹊难栖、月朗星稀。 次日一早,老僧让心月做了四个素菜,一屉素包端到禅房。叫了李凌锋一起用饭。 用过早饭 老僧说道“慈宁山地处越灵国,西之南方,李施主此次离开。欲往何地?” 李凌峰回忆起和慕秋丽隐居方位,当下说到“我负伤之地是在渤海之滨,凌峰当前往此处查找。” 老僧微颌道“渤海远在东北,此地距渤海足有万里之遥,这一行可辛苦了施主。” 李凌峰道 “一念即起,岂惧万水千山。只是时至今日,我怎么来到此地,得遇大师。凌峰仍丝毫不知内情,还盼大师相告。” 他言语真情流露,恳切再三。 老僧微微一笑,看了看一旁心月。 说道“那一日早上刚开寺门,便见施主倒于门前。究竟是谁将施主送来此地,贫僧委实不知。请施主莫怪。” 听到此话,李凌峰自不能再问。喟然道“大师救命之恩,凌峰不敢言说相报。纵有一口气在,必牢记于心。” 老僧让心月取来一个包裹,一柄长剑,一个斗笠。 送给李凌峰说道“这包里有些金银、几套衣服。长路迢迢,施主请自保重。” 李凌峰也不推辞,拜谢问道“大师真的不赐法名?” 老僧大笑“何必。” 出得寺门,师徒二人门前相送。 不知觉李凌峰已在这慈宁寺住了三月有余。 长风过山岗,吹的松涛阵阵。 此时寒冬已过,春寒料峭。已将近花开之时。 他戴上斗笠,背了包裹长剑。在山门前再次叩头跪拜。 含泪道“此一别,不知何年能再见恩人?”。 老僧一把扶起。 笑道“若是有缘,他年花开之时。当能再会,李施主,一路保重!”。 下得山来,李凌峰恍若隔世。暗运天象功力,周身血脉畅通,骨节格格有声。知是已无大碍。 他拉低斗笠,问路人辩明方向。遂沿江向北,大步而去。 随着路上行人渐多,走进一个名叫薷塱的大城。 进到里面,正好逢十日一集。 但见集市接踵,人流熙攘,甚是热闹。李凌峰寻到一处马铺,取出银两。选了一匹黑色长蹄大马,又在旁边买了一些熟食。 走到人稀处翻身上马,出了北门。快马扬鞭向北疾驰。 一路但见“山烟涵树色,江水映霞晖”。 近处是江水滔滔、远处是山峦叠嶂,尽是南方迤逦独有风貌。 李凌峰心情杂乱,万千起伏。又哪里有心情观人文风景,心绪早飞到了哪个大雪纷飞的山中小村。 行程数日,已进入江南地界。驰上一条宽大官道。 此时季节到了惊蛰,只见路上行人如织、商贾不断。知是这越灵国国君治理有方、这几年逐渐强盛。 渐向北走,见有许多陆续从北往南而行人群,却都是扶老携幼。推车担担,步履匆忙。脸上尽是灰尘厚厚,满是惊恐之色。他心下诧异。 又行一程。 只听身后尘雷滚滚.有万千战马长嘶之声远远传来。李凌峰出身军旅,知是有大军开拔。 心下一惊,将马头拨至路边。 回头望时,果然见征尘滚滚、谨旗蔽日。 片刻间,见身后有四名执旗官胯下马罩铁甲,手擎火红大旗。并排如飞弛过。大旗掐金边走金线、中间黄月光,都是内绣一个斗大的“黄”字。 接着又有十骑一排,紧致有序、秩序盎然。竟是数千骑骠骑冲过,所有战马同一时刻蹄起蹄落、整齐划一。 马上兵士盔明甲亮,护具罩脸。腰悬长刀、背带弓箭、马挂长枪。长的尽是彪悍之士。 李凌峰暗自称赞 “好一支骑兵劲旅,气势如虹。竟不逊于天羽黑云铁骑”。 大军隆隆,千骑马队过后又是数万步兵刷刷倍行,疾跑加速。他们都是盾牌后背、长枪耀眼。 中间几骑高头骏马,马上将军俱是面色肃穆、随军疾驰。 只见另有十余名传令官,手持黄色帅字令旗、在大军旁来回驰骋。将主帅一道道将令大声迅速下达 “大帅严令,边关吃紧。今日行军加速,日落前必到爱霞关口。违令者斩!” “大帅严令。。。。。。” 急催之下,见兵士加速。扬起半天尘土,终于绝尘而去。 李凌峰拱手问一个行路避让老汉 “老伯安好,这许多兵士是要去何处打仗?” 老汉年愈六旬,摇头叹道“唉,北边天羽国又攻打咱们啦,听说俩边都死了好几万人,都已经打到爱霞关啦。你看路上许多的人,都是在那边逃回来的。这是胡康城黄大帅的先锋军去支援的。听说这次发了五十万大军阻挡。唉!真是造孽”。 李凌峰谢过老汉,心中大惊。 想起那一件大事。暗想“战事果然爆发,再也耽搁不得。”上了坐骑,俩腿夹紧。 骏马一声长嘶,疾驰上路。 北岭有燕羽若雪兮 越过无数高山,涉过多少河流。 今风今雨且吹去,往事往日独自回。 穿过繁花似锦江南,过长江。踏上辽阔北方土地。 李凌峰扬鞭策马,目不旁视、昼夜赶路。 这一日进入一苍茫之地,但见前方目光所至,尽是莽莽苍苍。 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山脉相连不见尽头、插入云霄。 他内心喝一声“好一座雄峰”。 见路口有一石碑,上书四个宏浑大字“泰山郡界”。 口中感觉有些饥渴,便勒住丝缰,拿出水壶喝了几口。 这几日日夜兼程,马匹也累的不行、遂翻身下马,索性撒了缰绳,让马儿吃些青草,养足体力再行。 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晴空万里,一望无垠,白云悠悠,春风拂面。 想到家国之事,不由轻声叹谓。只听得“呀”“呀”俩声。 由北至南、由远至近。 天空之上初始俩个黑点,慢慢有俩只雪白大雁并齐飞来。 依稀可见其中一燕不住的向另一燕遄头交颈。又好似人类耳鬓厮磨,恩恩爱爱。 李凌峰心下暗羡,想到“想不到这燕儿伉俪竟如人乎”。 蓦的想到慕秋丽,心中是一阵刺痛。 突然,只听嗖嗖弓弦响动。 不知在哪里钻出一名猎户,背负钢叉。向那大雁射出俩箭,他箭法好准。大雁鸣叫。只见其中一只身体一侧,一下护住另一只。 但这只大雁身中俩箭,未及哀鸣、便一头自半空栽下。 猎户大喜,又拈弓搭箭瞄向另一只。 李凌峰大呼“停手”。 右手抬起,掌力发出,隔十与丈将那猎户打个跟头,猎户大怒,做势起来欲扑。 李凌峰再不看他,只是瞧天上剩下那一只燕儿。 那只大雁看爱侣坠地,竟不飞走。一直在落地燕儿上空盘旋数圈,只视危险不予存在。 忽而,燕颈伸直向天空直冲。起一声哀鸣,摄人心魄。 转而头下尾上,笔直栽将下来。这一下快速至极,李凌峰暗叫不好。长身掠出,双手伸出去接那大雁。 哪里还来得及,“啪”的一声,那大雁坠地而亡。 落下地点,正好与另一只中箭燕儿并排而卧,不差分毫。 见它脖颈折断,血流汩汨、已然死去。 李凌峰双手还伸向前,看着眼前一幕。 终是晚了一步,他眉峰紧锁、眼含热泪。 喃喃自语“燕儿啊燕儿,何苦如此?。” 终于泪水成行,滚滚而下。 此时那猎户已经手持钢叉扑到。 李凌峰目眦齿裂,转头“啊”的大喝,声音如霹雳炸响。 那猎户见他容貌丑陋如鬼、泪流满面。唬的又是一个跟头,爬将起来。没命的逃窜。 李凌峰呆坐在地,望着俩具燕尸。心中凄然万分,想到“我和丽妹也是如此,一人死去,另一人岂肯独活?分开如此之久,她和腹中孩儿到底是死是活?” 情到深处,放声大哭。 凄恻之声振动云端,当真白云闻之也哀、长空为之落泪。 痛哭良久,脑中浮现出前人一首词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一阵凄婉,又落下泪来。 心想“以前和丽妹一起诵读此作,直觉情真意切、写尽了男女相思之苦,听说前人也是见燕决而做此词。那时还不相信,此时此地竟与传说无二。当真造化弄人,我也当效先贤,将此二燕埋葬。免得暴尸山岗”。 复长身站起,以剑为锄。在燕尸旁撅了一个深坑。 轻轻一只、一只的抱起大雁,安放于穴内。盖上黄土,堆起一个小小坟包。 低头又鞠一躬,默念道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愿来世,你们仍能不离不弃、比翼双飞,相濡以沫!。” 擦干泪眼,牵过马匹。又回头深望一眼燕冢,心中记下泰山郡界。上了坐骑,沿山下小路疾驰而去。 转过几道山弯。 只见前面突兀而出俩座悬崖、高数十丈,左右分开、中间闪出一条碎石小道,道路蜿蜒通远方。 李凌峰自忖“这道路如此难走,真不知何时才能抵达”不由有些焦躁起来,他提马踏上小路,只能匀速前行。 行至一箭之地,忽听身后猛然响起一串马蹄声音、如爆豆炸开。 那马来的好快,一匹白马闪电般自身边疾风弛过。马上之人身材俏丽婀娜,竟是一名女子。 李凌峰并未在意,仍继续赶路。走不多远,只听前方马蹄哒哒,见那匹白马掉头又迎面跑来。 李凌峰这次看清马上确是一名妙龄女子。她一身白色绸衫、面罩白纱,和李凌峰堪堪擦身而过。 但见那匹白马通体雪白,神俊异常、比普通骏马高出一头。 半盏茶时间,那女子又从身后驰来、越过李凌峰,向前跑去。 如此来来来回回,跑了竟有五六个照面。 李凌峰心想“她莫不是迷了路?”。 眼见那白马又从对面疾风跑来,行之近前、马上女子一勒缰绳。白马一声长嘶,立时站住。 女子对李凌峰说道“喂,赶路的。不要再前行了,前面可有强盗抢劫呢。” 她声音娇嫩清脆。李凌峰心下诧异,也不做声、只顾往前行走。 那女子转过马头,和李凌峰并驾而行。 笑道“前面后面,真的都有强盗,我害怕的很。我们一起走,麻烦你给我壮壮胆行吗?” 她一头乌黑长发,白纱罩脸、只露出俩只水灵灵大眼睛。睫毛长长、笑时眼睛成一弯月牙。 听声音稍有些稚嫩,在十七八岁年龄。右手戴了一串银铃,随马蹄起落,银铃叮当,清脆有声。 李凌峰默不作声,低头直行。 渐渐马蹄止住,再不向前。 见前面有一块宽丈余的巨石,将道路堵个严实。 俩米高的大石上放着一具斑斓古琴、一位青衫男子盘膝而坐。见此人猿臂蜂腰,头发浓黑、青簪别顶。正低头调试瑶琴,看不见面貌。 骑白马女子巨石前站住,只是望着那男子嘿嘿冷笑。 男子仍不抬头,说道“灵儿姑娘,你来啦” 声音听起来很是儒雅清朗。 那位叫做灵儿的姑娘冷笑几声,挖苦道 “唉,上官老二,也真是难为你了,把恁大一块石头搬过来,费不费力?” 男子抬起头来,见他俩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目硕硕放光。面色清秀,看起也是二十几岁年纪。 他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牙齿 “为了姑娘你,移山填海也在所不惜,何况这区区顽石。” 他转眼看到李凌峰,问道 “这位兄台,是灵儿姑娘的朋友吗?” 灵儿撇嘴道“才不是,人家是赶路的行人。上官天龙,你们哥俩一前一后都弄个破石头把路堵死。路又不是你们家的,让人怎么行走。人家大哥着急赶路,不如让他过去、我留下和你算账。” 以前久在朝堂的李凌峰不知,其实蜀中上官世家在天下武林中赫赫有名。这个家族已延续百年。传承下来绝顶高手就有二三十人,只是上官世家人等少在江湖走动。让外界颇感神秘,另外还经营着天下的丝绸布匹生意,分号多至上千家。还有传言这个家族与燕王上官俊有莫大关系。 她语音娇嫩,语速又快,如黄鹂鸣啼。 青衣男子上官天龙微微一笑,对李凌峰做了个揖,说道“这位兄台莫怪,很快等我和灵儿姑娘事了。再请兄台登程,这是耽误赶路赔偿的费用,请您笑纳”。 他干咳俩声,只见后面哗棱、哗棱响动、接着巨石后面伸出一双胖手,攥着俩锭赤金、递到上官天龙身前。他拿起赤金、挥手扔出。 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李凌峰怀中。 李凌峰暗赞“好巧的手劲。” 那灵儿姑娘冷笑道 “哼,真是大方的很。请问你说的很快是有多快呀?。” 她一直揶揄嘲讽对方。 上官天龙并不生气,仍是呵呵笑道 “很快~就是比你的白马还快,这样吧。灵儿姑娘,要么烦请你把东西还给我,要么你就得听我抚琴一首。然后。。,” 他不怀好意的嘿嘿笑出声来。 “然后我就让他们搜你的身”。 他又干咳俩声,石头后面立时伸出许多头来。 见一个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都是锦袍玉带、穿着甚是华丽,想是一干官宦财主。 只是一个个都愁眉苦脸,但见他们脖颈上套着指头粗细铁链、一个挨着一个,全部用铁链链起。其中一个人有动作、其他人等脖子上铁链全部哗棱做响。甚是诡异可笑。 “如何?他们可是我寻了十天才找到的宝贝,是拿出来呢。还是让他们用油腻腻的手,在你身上搜上一搜?” 灵儿看着石后众人,在马上咯咯娇笑,直笑得是花枝乱颤。 笑了好久问道“如果搜不到怎么办?”。 上官天龙袍袖一挥“赶路、赶路。” 灵儿在马上抱拳欠身 “那我就洗耳恭听二先生的雅音妙曲,然后。。。”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让他们来搜” 灵犀宝珠 李凌峰心中着急。 心想“没来由平白在这里耽误时间”,但观上官天龙言语,又见他刚才掷金身手。知他武功绝非寻常,若是强行闯关、他必出手阻拦。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不如看看事态发展,再做打算”。 当下拿定主意,静观事情变化。 上官天龙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即如此,先请灵儿姑娘雅正”。 灵儿摇摇头笑道“雅正自是不敢,但愿老天保佑你弹的不是十分难听。” 上官天龙再不和她对话,伸出俩手、食指微曲,在琴上叮的划了一下。 只一声,就让李凌峰心中大赞。此古琴,音色古意盎然、稳雅清脆。实是世间极品。 上官天龙复而双手连挥、十指转动,奏出一曲温润之音。 但见,扫弦如醉壮凌云;拂轸幽怀起妙音;白雪阳春倾暖律;轻挑慢捻续琴心。 琴音古朴曼妙,众人眼前幻化出江南花开、春潮初涨。 又好像看见那那北国风光,万里飘雪。 静听之下,心旷神怡。 李凌峰也被琴音所引,坠入音律之中。胸口烦躁点点化开,说不出的神清气爽、竟没有了刚才那股躁动之意。 忽然,他觉得自己胸口处,好像有物体在动。低头看时,哪里有什么东西。 抬眼一看,见灵儿姑娘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灵儿不通音律,倒也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好听,她在马上俯身折了一只不知名野花、插在白马马头。 音律一变,上官天龙将曲牌换成了一首将军令。 但听得琴音铮铮,如银瓶乍裂、万马奔腾。眼前似有千军万马相互冲杀。 又仿见塞上长风、大漠落日。孤月高悬、沙场点兵。 使人意气风发、热血沸腾。直欲披坚执锐,上阵杀敌。 李凌峰听的心神荡漾。 渐渐只见巨石后面,那些财主拖着锁链,连排走出。搔首弄姿,随音起舞。 李凌峰暗想,此人果然在曲中慢慢注入了内家功力。若高手弹奏,再将功力全部注进。平常人等,听此曲时间长久,定会疯癫若狂。 看灵儿时,她依旧不以为意。低头拨弄马头野花。 李凌峰感觉胸口处又有异常,这次实实在在、确实有物在动。他心下大是诧异,想伸手去摸。 正在疑惑时,琴音加重。 只如天空劈下道道闪电,山峰顿起碎石狂风。 那些财主拖着锁链,叮叮当当、响声不绝。手舞足蹈,已是如癫似狂。 上官天龙倏然收手,大喝一声 “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嗖”的一响, 自李凌峰怀中飞出一物,迅捷如电、向上官天龙激射而去。 上官天龙哈哈大笑,右掌伸出去接。 那东西稳稳落于他掌心,滴溜旋转。 见是一颗晶莹剔透,紫红颜色小珠、其周身白雾淡淡、缭绕围裹。 李凌峰吃了一惊,胸口已经回复平常。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何道理。 这时,只听从南边传来一声非常急促的大喊 “二弟,小心戒备。!” 未等上官天龙明白。 一条红色人影倏忽电至,眨眼就来到上官天龙身前、右掌伸出,将那珠儿抢夺在手。 忽然拧身上冲,左手变掌,随意压下。立时方圆百米内飞沙走石。 一股气浪,凌厉无比的自上而下压迫下来。 此时喊话那人也已飞掠而至,未及说话、双掌向上击出。 “啪”的一声,红衣夺珠人左手单掌和他相交。 夺珠人借势再度腾空上纵,势如燕子穿云。 上官天龙大喝一声“哪里走?” 身形跟踪飞起、如影随形。 手中多了一柄耀眼软剑。他剑走连环,一圈白色剑芒逆空上卷,刺向夺珠人。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那红袍之人如鹰翱翔。天际中划过一道红影,人已消失不见。 李凌峰见那人一掌击下,波澜壮阔,掌力雄浑无比。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猛掌力,龙象功力意随心动、真气流转。霎时护满全身。 他翻身下马、一下拽过旁边灵儿。左手在白马马背轻击一掌、白马灵性非常,闪电般跑出百米开外。 此时掌力袭来,李凌峰大喝一声、运起神功。双掌劲力起处,形成一个紫色大弧,将自己、马匹、灵儿和那些财主笼罩在内。 瞬间,掌力已击中紫色圆弧。那块巨石一下被掌力摧的粉碎。 紫弧之外,方圆百米地面齐齐向下陷落三尺有余、一时尘土弥漫。目不能视。 李凌峰合全身功力只接了一下掌风,顿时觉得周身血脉流通不畅。胸口如压大石。 硬生生将一口到嘴边鲜血压了回去。 他心知不妙,赶紧盘膝坐地,缓引龙象内息、运行大小周天。 一掌对过,喊话之人身形落地。撮唇一声清啸。 片刻,自南方飞来一只白羽天鹤降落。 那人在白鹤鼻翼前手掌摊开,是一角扯下的红色布料。 说一句“鹤儿速去”,用手一指西北方向。 鹤唳一声,动恻九天。白鹤振翅而起、直冲云霄。 这时上官天龙将古琴自碎石中捡出。对那人问道 “大哥,你刚才和他对了一掌,无妨吧”。 那人三十几岁年龄,面容清灈,颌下短髯。正是大哥上官熠。 上官熠道“无妨”。 他转头看了看李凌峰,见他闭目微合、盘膝打坐,头顶已是紫气腾腾,想必到了关键时刻。 灵儿已将白马重新唤来,她背依白马、神情恍惚。那些财主刚才被吓得半死,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瘫坐在地。 上官兄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分别坐到李凌峰左右,俱伸掌顶住李凌峰俩肩。 俩股柔和内力传送过去,李凌峰直觉胸口闷恶之气顿减、当下用龙象之力引导加入的俩股内家真气。三元汇聚丹田。 一盏茶功夫,李凌峰恢复如初,三人俱缓缓睁开双眼。 不约而同叹道“好霸道的掌力!” 李凌峰抱拳道“谢谢二位耗费内力为我回元。” 上官熠微微一笑“何足挂齿,兄弟好强的功夫,刚才护众人周全,才是义薄云天。不知如何称呼” 他行走江湖,阅历丰富。看李凌峰样貌丑陋,但一身武功当真了得。 李凌峰微微一笑道“山野村夫,江湖过客。贱名李三。” 他觉这事蹊跷麻烦,不想参与其中。便随便捏了一个假名。 上官兄弟如何不知,也是微微一笑、便不再问。 上官天龙说道“再下有一疑惑,还请李兄言明”。 说这话时,拿眼似乎无意的望了一下灵儿。 “刚才家传灵犀宝珠,为何却在李兄怀中飞出?” 这一问,李凌峰大是尴尬。 说道“这、这我也当真不知啊”。 忽的恍然大悟,在路上和灵儿擦肩而过时。莫不是这小丫头把珠子偷偷放进自己怀中? 上官天龙又对灵儿微笑道 “灵儿姑娘,咱们刚才打的赌还算不算数啊。” 灵儿一张俏脸憋的通红,她忽的一下站起。 大声说道“算数,算数。来来过来搜我!” 然后雨打芭蕉般呜呜哭了起来。众人大是诧异、又好气又好笑,都说不出话来。 灵儿边哭边赌气说道“你们不用演戏了,我全告诉你们。宝珠是我装成你们家招募的丫头进府偷的,刚才是我在路上把珠子塞进李大哥怀里的、我想等过了这段路再跟李大哥说明原委讨要回来。珠子的事跟李大哥一点关系没有。其实要不是。。。。。。谁稀罕你们的破珠子”。 她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话,脸涨的已没有那么红。但是仍抽泣不止。 上官兄弟对视一眼,上官熠问道“姑娘可知,刚才抢珠之人是谁?” 灵儿瞪大眼睛,斩钉截铁回道“我不认识他,见都没见过”。 上官熠复问道“当真不认识?” 灵儿急道“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如果认识那人,让我双眼变瞎,死无棺椁。” 她急得又要哭啼。 上官天空看了哥哥一眼,示意不必再问。他对李凌峰说道“李兄可知那灵犀宝珠作用?”其实这话是对灵儿所说。 李凌峰摇头道“闻所未闻” 上官天龙说道“此珠原为我上官世家百代相传,夺天地造化,聚日月之精气。对武林修仙之人大有裨益、甚至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如能善用可渡己救人,造福苍生。从我家祖先到先父,已经守护百年。我门掌门玄功修习、必先传功于珠内,每到一关,再由珠内提炼内气精华至自己体内,方可冲破玄关。此珠历经沧桑,穷极岁月。攒了近我数代祖先之功力。 此珠灵气非常。识的主人,因从小我身体多病,母亲将珠子放我身边进行加持。所以和我有些灵犀,方才我用琴声将它引出,便是此理。但因特殊机缘,此珠极不稳定、依附性极高。左右冲突。如果为武功极为高强,且心机邪恶之人所得,再领会出自珠内取出精气内力的法门,然后加以控制。此珠必酿成大祸,不可收拾”。 一番话说的李凌峰瞠目结舌,冒出冷汗。 江湖夜雨 上官熠看了一眼那些财主,问上官天龙道“二弟,这些人?” 上官天龙走到那些人面前,大声说道“你们听清了,平日里大家作恶多端、为富不仁、横行乡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是无恶不作。 你们倚仗和当地官府勾结,就可以为所欲为。本来你们统统该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里想活想死,都说一句!。” 那些财主脖子上套着锁链,都是磕头如捣蒜哀求道 “想活、想活,大爷饶命!” 上官天龙自怀中掏出一个布袋,伸手进去,抓了一大把药丸。 喝到,“都起来,一个一个走过来”, 但听哗棱、哗棱,响声连动,那些人脚步蹒跚走到他的面前。 上官天龙命第一个人张开嘴,将药丸投进去、一捏他喉咙,逼着将药吞下。那人只觉嘴里奇苦。 如此炮制,全部喂完。 向他们说到“刚才给各位吃下的名叫三尸夺命丸,三十天后,若无解药、全身必溃烂而死。不想死的速速回家,各自筹备十万担粮食、五十万俩银票。下月前送到凤凰关箫云天箫大帅处,到时我会将解药送到。延迟一日,生死与我无关。” 说罢抽出软剑,剑光一闪、众人脖颈锁链全部斩断。 喝到“走罢”。 财主们登时千恩万谢,如获大赦、一哄而散。 上官熠见此微笑不语。 李凌峰心中对上官天龙好感一下增加许多。 箫云天乃当朝兵部司马,征讨月灵国大元帅。官具一品。是李凌峰极要好朋友。 他一抱拳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上官兄好风骨!”。 上官天龙微微笑道“时逢战乱,世事难料,做些小事、理所应当。何敢以侠自居?” 灵儿一双大眼睛看看上官天龙,瞅瞅李凌峰。似有话要讲。 此时天已近黄昏,一阵西风急来,吹的百草翻滚。看西北方有云层厚厚,乌云密布。似是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上官熠衣袂飘飘,站在路边一块突出岩石上,道“看这天气要变,北面距此五里左右就是秭归镇,我们在那里租了几间客房。请李兄、灵儿姑娘和我们一起去喝几杯薄酒、聊一聊这江湖乱世。万望不要推辞”。 李凌峰也不谦让,慨然道 “恭敬不如从命,既如此。打扰了。” 上官天龙看了看灵儿, 说道“姑娘,一起请罢。” 灵儿气道“我就知道,反正你们也是不让我走的。随便你们。” 当下翻身上了白马,一马当先。沿山道盘旋而下。 上官兄弟一抱拳。“李兄,我们先行一步。秭归福来客栈,恭候大驾。” 李凌峰颌首还礼。 袍袖一震,二人身形掠起。俩块云彩般飘向北面方向。 李凌峰喝到“好轻功!” 马头一拨,随后跟随。 秭归镇福来客栈,夜色已经降临。 客栈门口俩只红灯笼随风摇摆,李凌峰进得客栈,将马交给店伙计。 大风已起,刮的昏天暗地。 刹那风卷残云。雨大如豆,齐刷刷自阴沉的天空砸下。 不多时,地面已是汪洋肆意。好大的风雨! 上官天龙早已等候多时,将李凌峰引至客栈四楼一个宽敞房间。房间里已点上四根大蜡,照的房间通亮。 透过房间大窗,可见大雨如注。 靠窗一张八仙桌。茶水备好,上官熠并不在屋内。旁边灵儿轻抚手腕银铃,兀自发呆。 俩人左右坐下,上官天空说一声“小二上菜”。 酒酿八宝蒸全鸡、糖醋黄河鲤鱼、红扒肘子、酱焖大蟹。。。三坛当地醉仙人。 泥封打碎,酒香四溢。 客栈不大珍馐味,城镇虽小美酒香。 未等他人。灵儿拿过酒坛,斟满一碗,端起仰头饮下。 一下脸上飞起红云。一连又是三碗,她酒碗往桌上一礅。 “上官老二,你放心。我拼了命也将宝珠追回还你。江湖儿女,说话算话!” 说话断续,想是酒意已然上头。 窗外大雨未停,远处闷雷滚滚,一道利闪劈开这苍茫世间。 她拿过酒坛正要再倒一碗。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按住酒坛。 她醉眼迷离、斜眼看见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庞。 上官天龙双眸囧囧有神,直盯住灵儿。 “我信!” “你信什么?” “我信你与那人并不相识!我信你能把灵犀宝珠找回!” 灵儿摇摇头, 抓住酒坛,缓缓使劲夺过。 酒斟满,一饮而尽。 她喃喃自语道 “其实我只想用宝珠救回我妈妈的命,我妈妈美丽善良。辛苦将我养大。又有什么错,老天为何如此待她不公。” 上官天龙愕然道“为何不早说” 两行清泪断线珍珠般顺她脸颊滚落。 灵儿轻轻缓缓唱起一首歌谣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歌声委婉忧伤,是描写一个年青女子思念心上人。 唱着唱着泣不成声。 上官天龙黯然,拿起酒坛为李凌峰斟酒一碗,自己亦倒满。 二人相视一笑、苦涩异常。 端酒碗饮尽。 仿佛也将这许多年的苦辣酸甜、世事无常一喝而光。 俩人谁也不语,一人一坛醉仙人。你一碗我一碗默默喝将起来。 李凌峰直喝的满面通红。 他放下酒碗。抽出背负长剑,手指轻抚剑身。缓缓吟道 “江湖夜雨十年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上官天龙也是醉意盎然,击桌而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二人大笑。 李凌峰端起酒碗,大声道“来,上官兄弟。让我们共敬这没名没姓的年月一碗”。 外面雨势转小,淅淅沥沥。直下进人的心里。 再看灵儿,因酒量本来不大,喝酒又急,现在带着满脸泪痕已伏桌睡着。 上官天龙喊到“小二大哥”。 门外小二进来,满脸笑道“客官吩咐” “把这姑娘扶出,给她开一间上好客房。再取十坛好酒!” 酒来,二人酒酣耳热。一番畅谈。 三碗醉仙人后转入正题。 上官天龙道“李兄觉得,今日抢走宝珠之人武功能上几品?” 李凌峰道“放眼天下,无出其右。那人功力之高,生平未见。但今天你家大哥与他掌力相交,他定是未尽全力”。 上官天龙苦笑道“何止没尽全力! 大哥说他根本就是借力逃遁,一记十层力道大阴阳手硬生生被他随手化去,再转为自己内力。当真是。。。。” 李凌峰喝了一口酒接道 “匪夷所思,难道此人精通传说中的移花接木?上官大哥手中的那一角衣衫?” 上官天龙面色忧虑道“那人心机极深,是他故意留下,好似引我们追踪的”。 李凌峰“哦”了一声。 又道“那颗宝珠威力真如你所说那么大么!。” 上官天龙面色凝重道 “何止于此,我所说不及万一。灵犀珠吸纳绝高内力后,识得新主人需要半载。再移至人体,又需半载。控制驾驭宝珠还需半年。待到宝珠吸纳注入的内气过慢时候,持珠人即能被宝珠能量反噬,堕入魔障被宝珠所控。那时大难即临”。 他停了一下又说“你可知宝珠的全名?” 李凌峰仰头不解的看着他。 “全名叫做如意灵犀” 李凌峰道“既于此,焦急无用。只能在这一年半内尽快找回宝珠,只是这人海茫茫,此人武功虽然极高。但根本未在江湖庙堂出现过。” 听到庙堂俩字,上官天龙眼神转动,和他碰了一碗酒。 “李兄熟知朝廷?” 李凌峰哑然。 听外面雨打枝叶,悉悉索索。 良久苦笑说道“你不觉我这副容貌能上得朝堂?” 上官天空呵呵一乐。 “庙堂如刀、江湖似剑,欲快意恩仇在江湖,想权谋霸业于庙堂。俩处绝佳所在不知滚落多少热血头颅,所有业障来源无非名利二字。李兄内有隐情,不必再说。” “大哥已放出家养白鹤红顶,追踪那人所在,此鹤觉味能觅万里。最善追踪信息。想不多日就能找到那人蛛丝马迹。” 上官天龙又问道“李兄意欲何往?” 李凌峰酒意上头,笑道“东海之滨,有一心事未了,前往了之。” 上官天龙道“你我因缘际会,相谈甚欢。想必李兄也应该拿我做朋友了吧?” 正是英雄相惜。 俩人哈哈大笑,推杯换盏。饮的酩酊大醉。直到云散雨停、东方微红。 故居如友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天色已亮,云霞蒸蔚。 初春的早晨,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清新的让人直想喝上几口,道路旁有些青草尖上还滴着露珠儿。回望城廓,依稀有白色雾气升腾。 天色尚早,路上也无行人。 上官天龙骑了一匹黄马,和灵儿并驾走在城外的土路上。 灵儿姑娘昨天喝了许多的酒,现在还有些头重脚轻。 一大早被上官天龙叫起赶路。她懵懵懂懂骑在白马之上,眼睛微合。仿佛还在睡梦之中。 上官天龙笑着说道“姑娘酒量不浅啊,昨天喝酒那凶悍之气实下坏了小生。” 灵儿斜看了一眼上官天龙,满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你家。” “做什么?” “看你妈妈” 次日,李凌峰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这十数天的奔波劳碌很是让他疲乏。 下的楼来用过早饭。店伙计满面笑容迎过来“客爷睡的可好,昨天那位公子已给您结账完毕。有一封信和这个让我转交给您”。 说着递过一个信封和俩锭金子,李凌峰接过展信,字体遒劲,力透纸背。 “李兄见字如唔,弟识兄相见恨晚,今把酒夜谈乃一大幸事,忍将惜别。 知兄为做大事沧桑历尽,你我皆有不得不做之事,待事了人归。盼与兄或会于恩仇之间、或会于国难万马军前。 弟天龙顿首”。 李凌峰一声轻叹。 站起身来取了包裹长剑,叫伙计牵来马匹。 季节已是初春,春风送暖。阳光和煦,街上人流涌动。此地距凤凰关遥远,不受战事影响、一派繁华景象。 他问明方向,一人一骑。向北出发。 一路饥餐渴饮,弃路登船、风餐露宿。 这一日他终于到了渤海之滨。但见海水波涛拍岸、苍苍茫茫,无际无涯。 他下的马来,缓缓顺海边小路前行,走进那个群山环抱之中村庄。 倆旁绿树成荫。野花盛开。蝶舞蹁跹、鸟儿喳喳。 他的记忆却一直被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封存。 依稀里前方似乎出现了慕秋丽挎着竹篮向他走来。 揉揉眼睛,确是幻觉。 越接近村庄,越是心里胆祛和紧张。 想是毛蜀黍他们来之前早和当地官府打了招呼,出了这么大事,至今官府乐得清净、不管不问。 村庄静谧无声,没有人语。赵家阿婆、刘家大伯、冯家快嘴二婶。。。。都已经见不到了。 他心颤抖的厉害,不知如何就到了最左边他和慕秋丽居住的那座土屋。 将马随便一系 房门虚掩,推门而进,簌簌尘土落满肩头。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阳光之中微尘飞扬。 桌上油灯、靠窗暖炉、木床。。。。一切摆设如初。 只是所有都已物是人非。只是心心念念,说好共白首的妻子再也不见。 他似乎又看到慕秋丽躺在床上望着他微笑。 蓦地里想到那一对大雁,心中一阵绞痛。 他不敢再在房中久待,临走之时又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方才轻轻关上房门。 快步急行,出得庄来。 看见一颗百年榕树,枝枝叉叉叶繁枝茂。树干粗大,俩壮汉合抱不过。 李凌峰纵身掠上大树主干。 在一条粗壮旁枝下面,用手敲开一块泥封,出现一个树洞。将手探入,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四方锦盒。 去掉油纸,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墨绿幽幽铁块。 李凌峰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 将铁块取出,用油纸层层包好、仔细放于怀中,运起内力将锦盒捏的粉碎。 一切做完,他依躺于树干。 风吹过树叶哗啦做响。 李凌峰双眼微闭,前世今生一一浮现于眼前 心中默念“丽妹,你现在何地?一切可安好?” 那时群雄逐鹿,天下纷争。 豪强并起,硝烟不尽,四方割据。一番弱肉强食之后。 莽莽江山逐渐被四个庞大集团分别控制。 这四大家自立为王,互相缠斗。军事力量皆势均力敌。 西部燕王东方俊、东部天羽王慕献离、南方越灵王赵淮阳、北方宁王李安。 史称西燕东天南越北宁。 一时间战乱又起,延续数十年之久。各地百姓自是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到处荒草萋萋,白骨遍地、尸横遍野。竟而达到人互相噬。 后来,天羽王慕献离和宁王李安在数次交锋中惺惺相惜,结拜为异性兄弟。于昆仑一役击垮燕王四十万大军,燕王自刎于西昆仑。 后天羽王慕献离,宁王李安。联合举兵百万南下讨伐越灵王。 那越灵王赵淮阳坚韧之极,极具雄才大略,手下谋士如云,战将千员。将士更不乏以命相博死士。 几次大军交锋竟取之不下,双方各损伤惨重。 最后汉水一战惨烈异常,越灵王赵淮阳身中数箭而死,损兵二十八万。 而宁王李安为护慕献离,也身遭重伤,不治而亡。天羽王慕献离近乎全军覆没。 双方遂以凤凰关为界,各自撤兵不战。 后慕献离建安称帝,国号天羽。追封李安为一字并肩王。谥号武威。 与此同时,赵淮阳长子赵子恒彭阳建国,号越灵。 自此,边关暂无战事。 天下一分为二。和平数年间各自休养生息。但俱在积蓄力量,仍一图雄霸天下。 宁王李安军前重伤之时,建安城李府内王妃诞下一子。 有一白发老翁,精神矍铄、飘然而至。 言称为王爷故人,受王爷之托来收其子为徒。 老翁悉心教导李凌峰一十六年,授予其旷世武学龙象神功。 李凌峰根骨异于常人,对武学勤学苦练,痴痴入迷、长进飞速。十八岁时已有大成。 期间,每每李凌峰问起师傅名讳,老翁总微笑不语。 一日,老翁唤李凌峰于近前言道 “为师受令尊李安王爷之托,已视汝长大成人,技艺在身。 吾不日将远去,临别转王爷生前八字相告,切记切记!!!辞刀兵,勿称王。” 复站起,到李安灵堂拈香三拜,大哭三声泪雨滂沱、大笑三声开眉展颜。悄然远遁,不知所踪。 李凌峰长大成人,十八风华、潇洒英俊。 天羽帝慕献离每念及已逝宁王李安,总是黯然神伤、追思不已。先赐自己长女瑞阳公主慕秋丽下嫁李凌峰为妻,再封李凌峰为异姓武威王,管三郡二十八洲土地。 李凌峰按老翁师傅所嘱,坚持不受王封,无奈之下,天羽帝改封为武威逍遥候、并宁远大将军。 李凌峰十八岁即为当朝驸马,官至极品。一时朝野内外、风头无俩。 完婚已必,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瑞阳公主生的是端庄秀丽、清雅脱俗,李府内外无人不赞、无人不敬。 当世时,越灵国又举重兵百万由越灵名将刘世洵亲自统领,进犯中原。 李凌峰朝廷之上讨旨挂帅,统雄兵三十万出征。 慕秋丽一身白衣,于城头舞一曲《送君行》送夫君和出征将士。三十万大军回头寂寂无声,均都泪湿铠甲。 冷月边关、银枪白袍,在鹿冲关破敌五十。率兵直击越灵六百里。又杀敌三十万。毙刘世洵于当阳。唬的敌国心惊胆寒,收兵罢战。 自此,越灵军有言“千军万马避白袍”。 天羽帝龙颜大悦,自边关召回李凌峰重重封赏。对李家更是器重有加。视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然而,时不久长。 天羽帝慕献离在一月黑风高之夜。于皇宫大内勤和殿,被一名潜进宫内绝顶高手刺杀。 一时间所有矛盾焦点,都指向越灵国年青帝君赵子恒。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三十三岁的天羽国太子慕赐宇继位称帝、开始王霸之制。 岁月无痕,如轻鸿过眼。峥嵘也好、沉闷也罢,都已远逝。 李凌峰一跃下树。现在何去何从,沉吟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盗将行 一羽白鸽飞过翠绿竹林,落入一张纤细白嫩手掌。 他自信鸽粉红脚环取下一个字条。小篆工整秀丽 “今夜,庆平宫。” 。。。。。。 天空好像一张深蓝大幕,星辰点缀其上宛若璀璨宝石。 一人白衣似雪,御风飞掠于这京城皇宫大内琉璃屋脊。 几株老梅高过瓦檐,幽香阵阵盛开正浓。 此人脚尖斜点梅花、白影一晃。业已在二十丈开外庆平后宫的雕梁画柱。 他横身于琉璃,头枕左臂。右手取出一只酒壶,美美呷了一口。 此时玉兔东升,月如玉盘,他嘴叼刚才顺手折下的一只梅花。 凝望满月,嘴角微微荡起孩童样笑意。 夜风吹过,刮的他白衣飘飘。 这一切,皇宫内巡夜高处地下多少大内暗桩高手侍卫竟丝毫不知。 庆平宫御书房,一位年青的帝君正和一位白发老叟下棋。 棋盘黑白纵横,白棋被黑棋或切断、或包围,局势已显颓势。 越灵国君主赵子恒手指拈一粒白子,轻轻放在黑子包围中间。 老叟面色凝重不语。 少顷一捋颌下花白长须。笑道“好一招火中取粟,一子落下,全局尽散。陛下赢了。” 赵子恒微微一笑,他面容白皙,一双细目。眉如漆点,额头中间一颗红痣。 “哪里,还是太傅谦让了”。 声音沉稳,些许沙哑中带着一股磁性。 这位越灵帝王端起玉盏,喝了口茶。 “太傅所说那叶红颜,真有如此本领,夜进皇宫而我等丝毫不知?” 老叟赔笑道“老臣怎敢欺骗陛下。此人想必现在已经来了。” 越灵帝赵子恒双手轻轻一拍,殿外走进一人俯身下拜。 此人走路声息皆无,见他身形高大、逾常人俩头。穿一身黑衣劲装,面上扣了一个鬼脸面具。 “参见陛下!” 越灵帝端详了他一会,问道“今夜可有外人进入大内?。” 黑衣人说道“不曾。” 越灵帝挥了挥手,黑衣人出殿门。隐匿在黑夜之中。 越灵帝看了看面前老叟。 微笑道“那叶红颜能逃过他的耳朵?”。 老叟点了点头 “不错,陛下。此人十四岁,西域大宛国御马厩盗来宝马照夜玉狮子。十六岁白日进峨眉,在几十高手众目睽睽下盗得峨眉镇山之宝青虚宝剑。都是全身而退,毫发不伤。单这俩件事,已经轰动江湖。人送一个美誉“盗将”。” 越灵帝笑道 “哦,我说数年来找寻此人不着。如此说来此人果真有些本事。太傅是如何得到此人?” 老叟说道“请赎老臣死罪。” 越灵帝摆了摆手, 老叟续道“其实那叶红颜,是我早年收养的一个义子。当时见他身手甚好。想以后定能有大用之处。” 越灵帝笑问“如此人物,以何为饵收服?” 老叟匍匐在地,叩首道“回陛下,小女与其交好”。 他声音颤微,语气惶恐。 越灵帝一笑,细目成一月牙。露出洁白满齿。将老叟搀起 “太傅这是何必,快快请起。” “即已来,快教与朕看此奇人。” 白影一闪,殿内烛火纹丝不动。 那人已经站在越灵帝面前。 但见他一双剑眉遮凤目,唇红齿白荡笑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发别玉簪、细腰乍背,身材挺拔瘦俏。穿一袭雪白丝绸锦衣。 生的是男生女相,只如画中走下的仙人一般。此人一出,竟令人不觉自拙。 正是盗将叶红颜。 当下跪下叩拜 “草民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叶红颜参见陛下。” 他语音清冽甘甜,如珠落玉盘。 “哎呀呀,快快请起”。 越灵帝急忙双手搀扶,他拉着叶红颜左右细看。不住口的赞道 “哪里哪里,哎呀,卿真奇人也。朕遍布招贤馆,寻的就是卿此等人才。 江湖豪客,怎能拘泥俗礼繁节。哈哈哈哈,我越灵国有如此贤才。国之万幸、民之万幸也。” 随即吩咐站殿太监“设宴,朕要与叶卿家把酒畅谈。” 叶红颜稍侧目看了下老叟,老叟正对他微微而笑。 御书房设摆御宴,自是珍馐旗布。玉液满杯。 年青帝君端起九龙玉杯,里面琼浆满满。 “朕要敬卿三杯酒, 第一杯,敬卿公子人如玉,世上已无双”。 言罢一饮而尽。 叶红颜和那太傅老叟自然双手举杯高过头顶。齐声道“谢陛下”。 越灵帝摆一摆手, “今晚再不要那些繁琐礼节,以免扫了朕的江湖兴,耽误朕和叶卿亲近。哈哈,太傅你说可好?” 老太傅急忙说道“臣杨凤梧谨遵御旨。” 越灵帝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太傅又来,可别忘了。我还是你学生。” 叶红颜侧面依帝而坐,唇角又不自觉荡起孩童似的笑意。 越灵帝端详着他,越看越爱。 内侍斟满酒杯, 他端起第二杯 “第二杯,月下白衣至,去留无痕迹。敬卿的盖世轻功!” 叶红颜一饮而尽 斟满第三杯, 越灵帝袍袖一抖,长身站起。 他双手捧杯。细目有神,奕奕发光。 “卿不必起,当坐饮我此杯。” “这第三杯,朕要敬你碧血孤勇、国士无双。此次事成,朕代我越灵数百万子民当念卿恩德,感卿忠义!” 说到最后,声音坚定,一字一句。沙哑哽咽,目中含泪。 叶红颜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越灵帝归位落座,对老叟杨凤梧说道“太傅想必早已计划周密,红颜何时动身?” 杨太傅拱手道“陛下,就在明日。” “好,明日渝水河畔。朕与卿送行。” 远方山峦叠嶂,近处渝水如练。一条长河恰似玉带,环山绕水静静流淌。 此时夕阳西下,半边火烧云霞映红天际。 官道边俩驾马车,车旁有十几名黑衣侍卫鹰眼如炬,四下巡视。 渝水河边,清雾缭绕聚聚散散。 越灵帝一身青衣便装,杨太傅托一银盘。上有美酒三樽。 叶红颜仍是白衣胜雪, 他牵了一匹白马,静静立于晚霞之中。 霞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黄,朦朦胧胧仿神若仙。 越灵帝双手接过银盘,眼中泪光盈然。 端于叶红颜面前。 “敬我越灵壮士!”他声音沙哑低沉。但铿锵有力。 叶红颜弯腰深深一揖。 端起一杯撒于绵绵渝水 “第一杯,愿我越灵山河无恙” 端起第二杯洒于脚下黄土 “第二杯愿陛下永葆安康、百姓尽得恩泽”。 端起第三杯,嘴角笑意巍巍 “第三杯愿太下太平,此后永无刀兵。” 叶红颜一饮而尽。 翻身上白马,飒沓如流星。 直直向北,一骑绝尘。 越灵帝赵子恒泪流满面,抬袖大呼 “卿自保重!我当谨记!我当谨记!!!” 渝水向北,呜咽流淌。 杨太傅长须低垂,倏然面容一紧。 似有万语千言,又不能说。 回城途中,车马麟麟。 轻叩车窗,窗帘升起。一张面具鬼脸探进。越灵帝语气阴冷,沉声问道。 “你的武功,比他如何?” “回陛下,轻功不计、稍逊与他。” 越灵帝嘴边浮起笑意,意味深长。 此时在彭阳城中,深宅大院的太傅府内。 一名年轻女子推开纱窗。 暮色晚霞之中望向院中那株桂花老树。 她杏目娥媚,不施粉黛。一身缟素。 朱唇轻启,喃喃自语 “风萧萧兮,易水寒。叶郎一去兮。。。妾等。。复还”。 泪珠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惊变 这铁块重五斤七俩,长四寸、宽三寸。 通体墨绿颜色,放在这灯火通明大殿中的玉石桌案上,幽幽发着莹莹绿光。 天羽国国君慕献离,身材高大魁梧。钢针一般一部虬髯衬着豹头环眼。带八宝滚龙冠,着赭黄滚龙袍、腰束蛟龙閙海玉带。 霸气凌然,不怒自威。 他身旁一位年青人,剑眉朗目、青衣长衫,气宇轩昂垂手而立。 另有一人年约三十,面似淡金,长眉龙眼。发束金环,身着黄袍。浑身散发出王者之气。 再旁边有一名太监持拂尘站立。 宫殿恢宏,点燃二十根牛臂大蜡,照的如同白昼。 汉白玉阶至殿门二百米距离,倆旁站满执戟重装金甲武士。领头一位将军,腰配长刀、大红斗篷。虎目燕须。雄壮威武。 慕献离抬手,旁边一位太监躬身施礼“陛下”。 “开始” “遵旨” 这名太监下阶走到这位将军面前耳语几句。将军转身带十名武士走出大殿。 少顷,在殿外带进十几名身穿囚衣之人,个个锁链加身、手戴镣铐。眼蒙黑布。 厚重殿门随即关闭,并上好沉重门栓。 这干人等距慕献离十丈站住。这十名金甲武士执手中大鐵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献离拔出腰间青龙宝剑,转头对旁边年青人道“凌峰,可以开始了。” 那年青人正是大捷凯旋的武威逍遥侯李凌峰。 穿黄袍之人却是天羽国太子慕赐宇。 李凌峰双手接过宝剑,剑尖一挑。 自那块墨绿铁块上取下些许粉末。旁边太监端过一碗清水,绿色粉末顺剑尖滑落碗中。 与清水融为一体。 那位将军接过水碗,虎步龙行走到犯人面前。由站殿武士又取过准备好的一个锦盘,上放十三个酒杯。 再将碗里混合了绿色粉末的清水小心分成十三杯。 将军对其中一个年龄大些人朗声道“户部侍郎周厚贪赃枉法。今奉御旨将尔等自刑部提来,圣上有好生之德。命尔等满饮此杯,生死有命。如若无事。当即释放,如有不测,其罪再不累及家人亲族。你等可愿?” 那姓周犯人当即率众下跪叩头,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当下将酒杯一一发给众人,周侍郎长笑一声,双手接过先自一饮而尽。 宫殿之上,天羽帝慕献离手按青龙配剑,望向那些喝水之人,神情严肃,面色凝重。 这时那些喝下水之人已经纷纷倒地,并无任何异常。慕献离说道“刘将军,将他们眼布取下。赐宇,你也去看看” 太子慕赐宇和那位刘将军躬身道“遵旨” 太子下阶,刘将军抽出佩刀,将那些倒地之人蒙眼黑布一一取下。 慕赐宇和刘将军逐一仔细查看,见一干犯人俱是眼睛睁圆倒地不起。探探鼻息,依然气绝身亡。 太子躬身道“回父王,都已死去。只是双睛不闭。” 天羽帝慕献离“哼”了一声 “双眼死去不闭,显有冤情。此案刑部彻查俩年。铁证如山,朕哪里冤枉他们”。 大殿之中一片静默。针掉能闻。 良久,慕献离袍袖一拂。说道“幽冥石能让死人复活?无稽之谈。退了吧”。 说罢转身,走向后堂。 就在此时,众人耳中明显听到 “咯”的一声,声音来自那些死去的人。 好似人的骨骼被一下扭断。 慕献离猛然回头,所有人目光直视死尸。 但见死去多时的周侍郎缓缓坐起,并慢慢站立起来。刚才声音就是他所发出。 但见他双眼呆滞直视前方,垂下的发髻贴面。将脖颈一转。 又是“咯”的一声。 他竟将头生生转到了后面。 太过诡异! 众人只觉头皮发乍,汗毛根根倒竖。 慕献离“苍啷”青龙宝剑出窍。 刘将军也拽出长刀。 此时周侍郎又将头扭转至前。双眼噙出俩行鲜血滴滴答答顺脸流下。 透过囚衣从脸至脚全身皮肤开始慢慢变红,片刻变得如烧红的炭火。 脸上筋脉凸出,如透明一般丝毫毕现。他张开嘴巴,“哬哬”只是狂叫想是内脏烧的难受。 片刻,周侍郎火红身体手臂咔咔暴涨三尺。张嘴吐出一口烈焰。 李凌峰大呼“护驾!”他身形掠出,现在距周侍郎前五米处。 刘将军临危不乱,刀锋一挥。带领殿内金甲护卫立时在天羽帝和太子面前护起一面人墙。 众卫士双手紧握,戟尖寒芒闪亮向外。 慕献离久经战阵,此时此刻丝毫不惧。 他长吁一口气。推开挡在面前太子,手持宝剑、双目如电,看着眼前。 此时另外十二具尸体咯咯不停,都慢慢站立起来。都是双目流血、通身火红,身体暴涨。和周侍郎一般无二。 乍然间, 周侍郎俩臂一伸,抓过旁边二名金甲武士。张口向一人面孔咬去,立时生生扯下一块面皮。 吞噬下咽,献血顺嘴直流。 那武士满脸献血。疼得嗷嗷怪叫。 周侍郎将手一挥,把那名武士摔出十丈。 左手武士吓得面无人色。周侍郎呵呵有声,随手将武士头颅生生拧下。 将死尸轮圆掷向慕献离。无头金甲武士脖颈鲜血狂洒、自空中弧线成片洒下。 慕献离冷哼一声,挥剑将飞来死尸斩为俩段。血浆溅他一身,染红龙袍。 李凌峰双掌并合,一招如封似闭,使足十成劲道直击周侍郎。 “”噗”的一响如击败絮。 这能开山裂石掌力对周侍郎竟不起作用,尸体只是后退了俩步。 周侍郎眼睛处血液干涸,直呆呆盯着前方天羽帝。 突然,他呵呵怪叫几声,周侍郎再不停留,带领十三具死尸夹裹起李凌峰,旋风般冲向慕献离。 李凌峰大骇,拳打脚踢在这死尸群里竟丝毫不起作用。 情急之下放声大喊“速速保护陛下!” 慕献离仍是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他见尸群冲来。大喝一声“与我杀了这些异物。” 周将军长刀一挥,带领金甲卫士和周侍郎等战在一处。 慕赐宇站在父王身边,看着冲锋而来的尸体,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战况惨不忍睹,有的死尸被兵刃切下胳膊、斩断腿脚看似丝毫不觉疼痛,仍是一味前冲。遇到武士拦截只是抓住或咬其面部。或直接拧下人头。兵刃器械对他们微波不惊。这些生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官吏现在竟力大无比出手残忍狠毒,一击毙命,且行动迅捷如电。 更为震惊的,凡是被咬过的金甲武士竟也踉踉跄跄站立起来,顷刻变成周侍郎一样火红死尸。疯魔一般冲向慕献离。 当下大殿之上残肢乱舞、血肉横飞、头颅滚滚、怪叫连连。 任李凌峰龙象神功无双,在这战阵中竟无发挥之地。 转眼间金甲武士三去其一,周将军满身献血,兀自挡在天羽帝前挥刀狂砍。 慕献离双眉紧锁,观察已久。他常饮敌血,一生戎马出生入死。但一直没与这种敌人交手。 猛然想出一计,他大喊一声“凌峰接剑”。 将手中青龙宝剑掷向李凌峰。李凌峰纵身跃起,接剑在手。 慕献离大喊“斩其头颅!连同被咬之人一并斩首!” 李凌峰恍然大悟,一剑挥出。率先将周侍郎头颅砍下,见脖颈处一片火红,献血却一滴也无。 周侍郎头颅骨碌碌滚出好远。火红尸身转了两转,噗通栽倒。 李凌峰更不多想,剑峰连闪又是俩颗头颅落地。 周将军和其它武士见状如法炮制,李凌峰乃当代武功高手,其他人等想直斩尸头谈何容易,饶是如此,又有五六人被咬中。惨呼不止。 周将军奋力一刀砍下一名被咬金甲武士人头。 回头看时,李凌峰飞身掠起,剑芒到处。最后一具无头尸体倒下。 大殿终于归于平静,景象惨不忍睹,是血流成河,人头狰狞恐怖、随处可见。 周将军再看自己部众,一百名金甲御林骁勇只剩三人。 天羽帝和太子李凌峰除外,其余全部战死。 当下领头下跪口称“微臣该死,护驾不利。请陛下降罪。!” 慕献离面色冷峻异常,挥一挥手,令众人站起。 那铁块仍发幽幽绿光,看起如幽冥鬼火。 慕献离面沉似水语气清冷 “今晚在场者,若传出丝毫内情。满门抄斩、诛九族!” 当夜,天羽帝寝宫内,李凌峰和太子正襟危坐于绣礅。 御书案上放着那墨绿幽冥石。 慕献离神色苍然,谓叹道 “这等凶物现身天羽,实乃国之不幸。些许粉末尚且如此,若整块使用。国有倾覆之险” 他问慕赐宇道“你那献此石之幕僚用心极为险恶,此人当诛!你曾言此物用于军中与越灵军马对垒,虽可制胜,” 听到此处,李凌峰心中大惊。 又听天羽帝说道“岂不知这样有违天道人伦。满军恶鬼,我天羽如何一统天下,昌明万世?” 慕赐宇冷汗岑岑,惶恐万分 “父王教训的极是,儿臣这就将这不祥之物毁掉。永不现世。那门客我回去当即处理。” 天羽帝看一眼太子,又瞧了瞧李凌峰说道“这块凶石,交于武威候处理吧。凌峰务必谨慎!” 李凌峰当即站起拱手“臣遵旨!” 慕献离挥手,示意退下。 李凌峰将那绿石小心放于怀中。跟太子拱手告退。 太子慕赐宇回到府中,径直来到自己静室,燃上檀香、脸上阴晴不定。盘膝静坐。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桌上烛火灯花一爆。室外梆敲四更。 有管家匆忙进来禀报“宫内总管于公公说有紧急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是夜,黑色弥漫苍穹,无月无星无风。 驻守夜值的一品大内高手金鹰十三郎浑身一紧,直觉杀气弥空。 他当即自暗处飞射而出,直扑皇帝寝宫。 十余丈时,恍惚见寝宫上方白影一晃,流星般消失不见。 天羽帝慕献离公元四百一十三年夜,于寝宫驾崩。时年五十五岁。 讣告说暴病身亡。 告知 武威候府内,慕秋丽正在等候李凌峰归来。 这位侯爷夫人二十上下年龄,她身着淡黄色棉纱长裙。峨眉淡扫、五官清丽。一张鹅卵石脸庞白皙修长,柳叶眉弯弯如新月,一对杏眼秋波流转。 不知想到什么开心事,此刻她紧抿薄薄朱唇微笑,脸颊现俩个浅浅酒窝。端的是出尘脱俗,明艳动人。 天羽帝后宫除去王后,还有八名侧妃。这位马上皇帝征战沙场、戎马一生。共育有子女四名,慕秋丽为最小。上有王兄三人,慕赐宇为最长。 她自小就兰心蕙质,玲珑聪明。为慕献离最宠。更是和哥哥们一起在翰林院大学士的教诲下饱读诗书,学贯古今大贤名著。年及十四岁时已是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自从父王将她嫁到李家候府。她是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待人和善,深受府内上下人等爱戴。与李凌峰更是情投意合,恩爱无比。平常吟诗作赋、练武习文,犹如神仙眷侣。上次李凌峰率兵出征抵抗越灵。她城头一曲《送君行》使三军儿郎泪目之下,士气大振。 她此时正在回忆过往。 这时锦帘一响,丫鬟进来禀报“夫人,侯爷回来了。” 随即武威候走进屋内。丫鬟端来一碗雪莲银耳参粥,关门出去。 李凌峰望向慕秋丽,四目相对尽是柔情蜜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李凌峰柔声问道。 慕秋丽眼波流转有些调皮说道 “侯爷不归,妾身难安呢” 李凌峰温柔一笑。过去抚摸着她乌云秀发,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口。说道 “如此熬夜,对你的肌肤可不太好。” 慕秋丽问道“这么晚回来,宫里可有要紧事么?” 夫妻俩人相濡以沫,庙堂大小事宜李凌峰对她毫不避讳,有时还要请她拿个主意。 这次李凌峰却是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慕秋丽何等聪慧,一观即明。便将话题叉开。 说道“今日我读离骚,总觉有些生僻句子理解偏颇。你先喝了参汤,不如和我解释解释。” 李凌峰弯腰施礼笑道“谨遵娘子玉旨” 慕秋丽呵呵娇笑,拿青葱般玉指戳了下他的额头 “油嘴滑舌。” 喝过参汤,李凌峰将慕秋丽轻轻环抱。放于绣塌,盖上龙凤锦被。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微笑道“嘎吱嘎吱小怪物,快快睡觉觉”。慕秋丽一口咬在他手指头上左摇右晃一番,嘴里呜呜连声。闹了一会,李凌峰轻轻抽下手指,柔声道“丽妹,我还要去书房阅下兵部公文。你先休息,再不必等我”慕秋丽面色娇媚,嗯了一声“我要做个梦,要梦到你的那种。” 李凌峰微笑,将灯盏移远。步出寝室。 他出了内阁,想着今晚发生的诡异之事。来到外面花园镜水池边。只听得假山之上水流潺潺直注入到池中。此时已近五更天色。花园里这个时辰灯火大都熄灭,只留院中四角俩对红色宫灯发出昏昏暗暗光亮。 蓦然抬眼看时见前面十几米处镜水池边站定一个白衣男子,距离稍远看不清面貌。李凌峰一惊之下疑似眼花。再看时那人在对他招手示意过来。当下吃惊委实非同小可。自己一身功力竟不知这人何时而来。 不见那人如何移动,白衣男子瞬间已到候府高大主房房顶,李凌峰那里敢怠慢,当下纵身而起。向那白衣人飞掠。 堪堪接近,白衣人又凌空飞起。那人似乎在引诱李凌峰。足不着地蝴蝶般在夜空滑翔。 建安城距李府余里左右有一寺塔名曰古坊,十层楼、高百丈。那人引领李凌峰飘然直上塔顶。 李凌峰上此塔顶需中途脚点五层塔楼调息,借力再向上跃。而那人在前方行云流水一气直掠塔尖。上得塔顶,二人南北站立。直觉凉风习习天色未亮,夜幕黑沉正属于黎明至暗时刻。向下俯瞰,城中有灯火星星点点,亦真如幻。 那白衣人是个修长男子,仍朦胧看不见样貌。他负手站立塔尖之上,飘飘欲仙。李凌峰暗自将龙象神功提至顶层。沉声问道“尊驾何人,将我引来此处是何用意?” 那人用手指了指李凌峰胸前,只入正题“你怀中之物!”显然是说那块绿石。 李凌峰大骇,事发不足俩个更次,此人如何知晓此事? 那人不容李凌峰搭话,一直说下去 “第一,我们不必动手。第二,那东西你准备如何处置?。” 李凌峰心念电转,见此人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内力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交手胜负概率赢面偏低,实在不好预估。但如此重大事情又如何能讲? 他沉声说道“我如何能够信你” 那人说道“实话都对你讲了,宫中那场杀人试验我就在侧翼潜伏,不过你们没有发现。你和太子离宫后,天羽帝已经被我所杀。太子顺应帝位。我又潜入太子府。他为此物已对你动了杀机。现在太子已控制皇宫,密令皇城禁闭四门不得出入,天亮以后恐怕就要逼你交出此石。你若交出,天下生灵涂炭。你若不交,塌天大祸离你不远矣。你必深陷牢狱,王者成其霸业,还能在乎他的妹妹,你的妻子?我本想拼力将你击杀拿走绿石,但武威候庙堂江湖美誉者甚多,一代将军半个侠客。料你不会倒行逆施利用此石屠戮苍生,所以才深夜登府告知详情。” 一番话说的李凌峰如遭晴天霹雳,目瞪口呆。世事虽如棋,但未见棋子,棋盘已碎。教他如何能接受,一时之间他竟忘记问此人姓名。瞬间怒火中烧,掌力运足,,一掌击出带起塔上屋脊数十瓦片粉碎袭向那人。 “伤我君主,罪不容诛!” 那人身形拔起一飞冲天,避开此掌。并不还手冷笑道“各为其主,有甚道理可讲。王霸之者征战杀伐,天下百姓均为鱼肉。百姓有何罪哉。杀他一俩个帝王换天下一时太平。有何不可?我名叶红颜,越灵忳郡人氏。若要报仇只管找我,只是现在你该拿主意了。” 李凌峰并非莽夫,再不发招。转身向皇宫飞掠。 叶红颜摇头一声叹息,他何尝不知。自己也已深陷囹圄。 散尽 太子慕赐宇随即进宫,在值日殿帅房品海,太监总管于公公带领下直接来到寝宫。见帝君慕献离横卧龙床,双睛紧闭、眉心一点红印,已然辞世。 下面跪着几名太医,吓得体如筛糠。 慕赐宇扑倒哀嚎大哭,泪如雨下。于公公急忙上前劝道“殿下先暂缓节哀,现在可不是祭奠先皇时候,许多大事要殿下拿定主意。” 慕赐宇站起,他泪痕满面、脸色狰狞,声音如冰冷刀锋缓缓说道 “皇城四门即封,任何人等禁止出入。早朝取消。 一品堂所有高手搜寻刺客。 消息暂时封闭,传出消息者立斩!” 殿内众人马上跪下叩拜“臣等遵旨,”。 此时天已微曦,李凌峰衣袂鼓荡,箭头一般射向皇宫。在皇城朱雀正门前落地,见城门口灯火通明、五城兵马司金登成面色凝重,手按佩剑来回踱步。旁边站着一位轻易不出现的白发老叟,正是一品堂首席大国手毛蜀黍。 身后以前的守城御林军竟都换成了战力最强精锐虎贲、排成方阵。明显比以往加人俩倍。 见李凌峰飞掠而来,二人微感讶异。上前施礼“见过侯爷”。 李凌峰说道“这是?”, 金登成拱手道“五更时分,陛下不知何事降旨将这四门皆封,每城门各急调虎贲精锐五百驻守,严令任何人等不得出入。今日早朝也取消了。末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威候怔了一怔,问金登成要了匹马。随即翻身上马返回,往自己府门驰去。 朱雀门距府邸有五里左右路程,但此时李凌峰直觉有十万八千里。 他勒马缓行。 心中万千起伏。见城门戒严如此,料想那白衣人叶红颜所说十之有八是真实情况。戒备森严之下,但却又无法得知真正内情。 他素知太子慕赐宇,此人虽是慕秋丽嫡亲兄长,但兄妹行事决然不同。慕赐宇胸藏龙虎,腹有锦绣。做事凌厉,果断狠辣、庙堂传闻他这几年府内豢养高手、奇人异士不下百人。素日没有任何动作,都在伺机而动。 今夜户部周侍郎一案,就是太子领衔主办。他亲派卧底三十六名深入其户部上下收集罪状,历经三年零八个月。案卷文椟堆积如山,其艰难繁杂不下于梳理一国朝政,最终证据确凿。以罢免国内各部四品官员三百五十八名、三品官员一百六十名、二品官员八名的代价将其及党羽收监问罪。除周侍郎十三人主犯外,开刀问斩株连九族者达一千六百人。户部凡是管人管事,大小官员则直接从头到尾换一个遍。 周侍郎案振动朝野,太子慕赐宇威望一升千丈。天羽帝慕献离更是对他青眼相加。 但知子莫若父的天羽帝君也深知此子生性凉薄,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作为一国储君,没有点豪霸心机也理不来朝政,束缚不下众臣。对些事也是置若罔闻,只是关键大事还是乾坤独断。 那鬼魅绿石本是太子一个幕僚献于慕赐宇,太子又转呈天羽帝。初意为如果实验成功,就将此物用于军中。一试之下虽然成功,但慕献离觉此物太过邪恶凶险,实在不利于国运昌盛。遂决意销毁,但委实不放心交还太子处理。深知李凌峰宅心仁厚,身有高深武功。便命李凌峰办理此事,不再让太子过问。 但阴差阳错,天羽帝当夜为叶红颜刺杀,叶红颜这位当世奇侠又将事情原本告知李凌峰。 现在慕献离如果真如叶红颜所说驾崩归天、慕赐宇顺理成章登基加冕为帝,必不计手段追回此石、用以刀兵,复制僵尸傀儡。。。。。。想到这里,李凌峰不敢再想下去。一身冷汗沁透衣衫。但若不交,后果不言而喻。 李凌峰往最坏处想,妻子慕秋丽最多被召回皇宫囚禁,而自己满门人等。。。。。。再,这些在李凌峰心中倒都不是什么顶天大事。万一怀中这个玩意一旦被拿走!或丢失!。。。。。。 唉,世事繁杂,阴阳颠倒。造化弄人之下、老天何其凉薄?但又能如何? 李凌峰剑眉紧锁,一时沉思无计。 他本不是遇事踌躇之人,昔日领大军抵御外侮是何等的杀伐果断。此时天色已亮,东方朝阳撕开厚厚阴霾、乌云穿过栉比鳞次的古都建筑。将一缕金色阳光照耀在这紧皱眉头武威候身上。 倏然,李凌峰仰天大笑。眼中尽是激越慷慨。说出一生唯一一句脏话 “既如此。老子去他娘的吧,风紧~扯呼。” 他双腿一夹,打马穿街过市。 进得府门将马缰一扔。吩咐老管家李福禄速速备坚实大车三驾,马选千里好马、要多备金银银票放在车上。然后径直走近后院内宅正屋。自己母亲李诰命李夫人年已六十,但身骨硬朗。恰逢刚刚起床,正在丫鬟服侍下梳洗。 见李凌峰大步匆匆走来,全不似以往从容镇定。不由一愣,知是有事。遣退下人,坐到椅子上问道 “我儿有事?” 当下李凌峰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娘,儿不孝?” 当下再不迟疑,将事情详细说明。 “啊” 难为的老夫人张大嘴巴,半晌无言。 这匪夷所思之事任何人乍听哪能接受的了。 李凌峰说道 “娘啊,事已至此。太子说不定即刻就要派人前来。 儿意,建安城咱们再也不能停留。咱们当回原籍老家辽东郡。那里有三万孩儿知己旧部,可保平安、现在速离为好。 娘乘一车,先行离开至城北一百五十里荡风山下、儿随后就到。汇合之后直奔辽东。” 太夫人主事王侯之家,思维自是豁达缜密。事已至此,听李凌峰一番话说完,确无其它退路。老妇人颤巍巍站起,手柱先主御赐龙头拐杖。语气坚定无比 “我儿无需惶恐,更不必自责。你胸怀大义,心系苍生。无视荣华富贵,明哲保身,何罪之有,我和你父王都以你为荣。为娘现在就走,你和秋丽。。”。 说到慕秋丽时,老夫人迟疑一下,低头沉吟片刻。目中似有泪花。 “你和秋丽说明原委,去留随意。然后也速速赶来。” 李凌峰叩头三个。 起身到院中唤来管家,仔细检查车俩及所带银俩。将老妇人搀上马车。挑了两名伶俐丫鬟随车而行。又选一驾马车拉些日常细软。精选候府护卫五十名,俱都换好百姓衣服一路保护。然后对领队的一个三十左右精干汉子耳语一番。 这人名叫李左,原是他俩年前收留一名江湖刀客。 李左原名刘左,那时初来建安看不惯一人欺凌弱小,街头刀劈建安城苍龙帮三大当家。苍龙帮明里开馆收徒走镖,暗里其实为太子江湖羽翼,专做一些官府不能力所能及事情。苍龙帮在建安城独霸盐业,与太子府进行分金买卖,大当家帮主龙千山一柄金背***万夫莫敌,其战力足可进一品堂前三。 三当家被劈,当下苍龙帮全部出动将李左围于阗封大街。 生死一线之间,李凌峰轻骑经过。将战至力竭的李左救于龙千山金背大刀之下。 龙千山势力再大,怎敢和当朝一品侯爷为敌?乐的做个顺水人情,再也不问此事。后来回禀太子时候,慕赐宇仰天一笑,未置可否。 李凌峰见其此人行侠仗义,刀法凶悍,身手极好。便收留进府,在府中做了个护卫长。刘左江湖豪客,本是义薄云天之人,感其恩德。改为李姓。二人说是主仆,实则犹如兄弟。 李左听吧,扑通跪倒“侯爷放心,李左在。老夫人在,李左不在,老夫人还在”。 随即带人护俩驾马车出城而去。 然后叫过管家李福禄,坐在后园中一块花石之上轻轻对他说了番话。 只见这位在候府呆了十年管家猛然站起,磕头如捣蒜。眼泪横流、摇头似是怎么也不肯。 李凌峰将其扶起,面色冷峻起来。又对他严厉说了几句。李福禄才擦擦泪水,转身回走。走了几步,忽然反身朝李凌峰跪下,三个响头之后头破血流。 李凌峰仰首不看。 此时透过窗棂,后院一双杏目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李凌峰走进屋内,一下愣住。见几名丫鬟正收拾细软,慕秋丽正拿着打开的一个锦盒端详。里面赫然放着一只当年作为定情聘礼,送她的牛犀白玉簪。 见李凌峰进屋,她微微一笑。合上锦盒,放在一个包裹里。 吩咐到“青竹腊梅,你们手头快一点”。 此情此景,李凌峰心中一酸。他上前握住慕秋丽柔荑。万千滋味一起袭来,竟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怔怔的掉下泪来。 慕秋丽注视着这张英俊脸廓,轻轻一笑。柔声道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怕人家笑话。” 她拿手温柔试去李凌峰脸上泪痕,李凌峰颤声道“你这是。。你都知道了?” 慕秋丽抬眼看着他,四目相对、她摇头坚定的说到 “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但有一件天大的事是是我必须要做的。那就是,无论刀山火海油锅地狱,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跟你走!” 此时这位武威候,曾经的三军将帅无与伦次木讷道 “但,丽妹。。但。。” 慕秋丽凄然一笑,眼神似刀如赴黄泉, “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候爷,即是结为夫妻、身心一体。你若是在阳光下走,没了影子你怕不怕?你就是我的影子。生不同日,死必同穴。不必再说,若要分开,除非我死。” 眼视李凌峰。目光决绝。李凌峰将心一横,轻轻在她额头一吻。 “刀山火海,一起吧”。 管家李福禄颤巍巍走了进来。他额头已包扎起来,李凌峰将他引到内房、问道 “可都安排妥当?” 老管家哽咽道“全按候爷吩咐,对下人们都说是老妇人和侯爷伉俪去城外大如来寺烧香还愿。” 李凌峰点头说道 “我走之后,明日你将大伙儿召集起来,把账房银俩库房藏货全部取出,按长幼顺序全部分发给众人。 切记,分发完后须一个一个出府。千万不要惹人生疑,最迟后天午时务必撤尽!” 说罢,对老管家深施一礼。李福禄脸上老泪纵横,嘴角蠕动说不出话来。 慕秋丽在旁眼睛湿润,忍了又忍没让泪水流出。 正午时分,阳光和煦。 一驾马车车帘低垂,马车夫粗布长袍,头戴斗笠、遮住半边脸面。后系俩匹高头骏马,走过了熙熙攘攘人流街市马车走到建安城东门。守城军卒长矛交叉挡住去路。 一位值日官大声问道“去哪儿,车里什么人?”。 马车夫平静答道 “出城烧香,顺路送俩匹马带给我家亲戚,车里是我家眷”。 值日官手按佩刀,撩开车帘,见有一位年轻女子侧了脸看另一边街道风景。 将手一挥“放行!” 正是: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大义1 建安皇宫勤和殿飞檐斗拱,金顶朱门。 勤和殿内,太子慕赐宇一夜未眠,身上换了缟素,头缠白绫眼睛红肿。想是先皇归天悲伤不止,痛哭过度。 他挥手叫过太监总管于公公说道“传先皇口谕,速到武威候府宣武威候进殿面君,切记不要泄露先皇之事。” 于公公俯身领命“奴才这就去办。” 慕赐宇看着转身离去的于公公,脸色悲欢不起,平静非常。 他又命房品海把首辅大臣丞相王琳、太傅杨恒、御史大夫刘同安宣进宫来计议国殇之事。 于公公回皇宫半个时辰后。 朱雀正门内飞出十几匹骏马,直奔建安东门。 领头马上之人鹤发童颜,身着青色长袍。第二匹马上是一名胖大和尚,金黄僧衣外罩大红袈裟。其他人等胖瘦不一,俱是神光内敛。 紧跟后面蹄声隆隆,眨眼间冲出五百黑云铁骑。但见一律青铜鬼面,铁马战衣。个个黑盔黑甲,带弯刀持长戟背硬弓。在阳光下好像镶了金边乌云一般自东门卷过。街上路人惶恐避让,惴惴侧目。 东门外一条长路望不见尽头,曲曲弯弯直通忻州镇,这条土路并不宽敞也无甚行人。左右最多能容俩驾马车并行。 倆旁平原沃野,目无边际。繁杂野草高可过膝。李凌峰驾驶马车长鞭挥动。俩匹驾车大马八蹄撒开,泼风般赶路。慕秋丽在车中面色平静,杏目微合。他心急如焚匆忙赶路,心中算计。再有一个时辰应该能到忻州,和保护母亲的李左汇合,然后取路北下辽东。 至于皇宫内和自己走后府内是何状况,已没心思去考究。 又行了三里。 乍然间,远远听见车后隐约有无数战马长嘶,李凌峰回头看时吃了一惊。见后面数里处尘土大做,一波马队正风卷残云般赶来。 他久历战阵、听马嘶鸣之声,就知道赶来的正是天羽国一等一精锐骑兵黑云战骑。 黑云战骑所乘之马可日行八百,皆重金购于大宛。骑兵兵械箭术皆从万千士兵中百里选一。 十骑一股十股一组十组一队,战场冲阵,千里奔袭敌营。在四王争霸时期立下赫赫战功。 五百战骑铁蹄踏地,尘雷滚滚,疾驰如风。 最前方那老者提缰纵马,越过李凌峰马车、带领一百名骑兵沿路直冲向前。 那胖大红衣和尚和十几名便衣骑者马头一拨,挡住马车前路,其它四百骑兵军容整肃,并无言语。 但听战甲叶片哗呤响亮,四面撒开将李凌峰围个严严实实。 正前方走出一匹黄骠战马,马上一人金盔金甲素罗袍,披大红斗篷。面似银盆,鼻直口方。五绺墨髯胸前飘洒。鸟翅环挂一口鱼鳞紫金刀。正是五城兵马司金登承,他在马上双手抱拳大声道 “侯爷请了,圣上口谕。传武威候李凌峰速速进殿面圣,不得延误。!” 李凌峰心下当时做出断定,天羽帝慕献离果然已遭不测。 天羽帝如下口谕,一般都是总管于公公传达,断没有五城兵马司京城守备总将率如此多黑云铁骑以追杀之势追来。 又见到金登承马后胖大僧人气势逼人和另十几名乘者,有几人面熟、分明就是一品堂的大内好手。 纵马掠过前赶的老者正是一品堂首席大国手毛蜀黍,定是去追赶李老夫人马车。 昨夜大殿尸变才分开不到一天。又叶红颜声音在耳边想起“太子对你已动杀机。。。” 他坐在车上马夫位置面无表情,向金登成问道“昨夜在龙升殿见陛下龙体欠恙风寒严重,今天陛下龙体可曾好些?” 金登成微怔一下,如何能瞒过李凌峰眼睛,只得说道“啊,陛下身体已经痊愈。” 李凌峰大笑不已,心中已完全明了。纵声道 “龙体无恙?尔等可知我天羽山河已染病乎?” 金登成面沉似水,他皇命在身、临行前太子说的清楚 “如武威候见旨不行,以欺君之罪论处。” 当下举起右手,四围四百铁骑立即齐刷刷摘下铁胎弓搭上雕翎箭,箭头在阳光下闪亮耀眼、直直指向李凌峰。 金登成阴声道“侯爷是要违抗圣命?” 此时见俩驾马车被毛蜀黍和骑兵前后押送,在前方疾驰而来、头俩马车驾车之人正是候府护卫首领李左。 毛蜀黍一马当先,进入包围圈。他先止住金登成。后勒住缰绳对李凌峰拱手施礼 “皇命在身,侯爷见谅、老朽奉旨已将老妇人送回。何去何从还请侯爷三思!”。 李凌峰怒急反笑“好手段,陛下这般着急想见李某。有何要事?” 毛蜀黍道“天恩浩荡,圣意难测。只是烦请侯爷走一趟。咱们也好交了使命差事。” 李凌峰兀自冷笑。 只听呼的一声,他后面胖大僧人早已按耐不住。自马上飞掠而起,一团红云般扑向李凌峰 “啰噪些什么,先让贫僧领教下李侯爷龙象神功。” 他身在空中,双臂伸开、俩掌五指变爪。劲风鼓荡,直抓李凌峰胸口。 这僧人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太子重金礼聘幕僚死士中首屈一指高手。 西域密宗三大护法之一的忘清禅师。江湖传言此人有金刚不坏之身,擅大悲风魔爪。那幽冥绿石也正是他所献。 李凌峰坐在马车上并不起身,见僧人半空扑来。右手中多了根长笛,风声袭来,那忘清双爪已到面门。 他长笛直点忘清右手劳宫穴。左手并起二指戳向左手劳宫穴。 龙象内力吐出即撤,倏忽电间左右点中。 忘清直觉左右手俩股酸麻力道瞬间贯至左右肩膀。 爪力破解。他武功了得。空中一个后翻又落到马上。合掌念了声“弥陀佛”,正要蓄势发起二次攻击。 毛蜀黍伸手拦阻道“大师且慢!” 他将手一挥,李老夫人所乘马车由李左驾驶慢慢走过人群,来到李凌峰对面。 李左将马头调转,俩驾马车并辔之势。 毛蜀黍大声道“有请老夫人!” 李左撩开车帘,二名丫鬟搀扶老夫人弯腰走出车门。 大义2 李左撩开车帘,二名丫鬟搀扶老夫人弯腰走出车门。 李老夫人马车之上站定,手拄龙头拐杖,风吹来荡起丝丝缕缕满头雪白银发。 她皱纹舒展、面色欣慰。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坚定有力,慈祥和蔼。 李凌峰当即下车跪倒,颤声道“娘,儿不孝,害您老人家受这奔波劳碌之苦。” 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眼里满是慈爱。 她问道“我的媳妇呢?” 这时慕秋丽也已然下车,飘飘一个万福,语音清丽道 “妈妈,儿媳在此。” 老夫人展颜一笑,说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凌峰我儿起来!” 李凌峰和慕秋丽双双站立。眼望这位慈祥老人。 李老夫人腰身立起,在马车上顿一顿拐杖。 金色阳光照耀下,老人宛若坚石上一株千年苍松。 她语气缓而有力“凌峰儿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李凌峰垂首道“是” 老人接道 “你父王为全与先帝情谊早去,老身一人将你养育成人,盼成大器。蒙先帝隆恩。早晚惦记,咱们一家二十三年来才能无灾无难过到今日。 在你刚出生那天啊,你师傅就来啦。见到你的小脸,先是放声大哭,然后喜欢非常。那是他哭你父亲与他的恩德难报啊,随后又传你一身武功。我儿可知传你武功为何?” 李凌峰动容道 “师傅说,继承先王遗愿、保家卫国,救黎民于水火、匡扶天下之大义!”” 老夫人颔首点头欣慰道 “我儿说的不错,千秋万代。贤臣孝子无不尽忠,王侯将相无不顾义。 这义可大可小。大处安邦定天下,小至朋友赤城、夫妻一生。 我儿当记,只要为百姓苍生、哪怕魂消身死,又有何惧?虽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便是昭昭大义了。 为娘一把年纪,能说的也就这些了。你可记下?” 李凌峰躬身说道 “娘说的极是,孩儿自当终身铭刻于心。” 车俩距毛蜀黍等甚远,毛蜀黍见李凌峰恭敬垂首站立,料想老夫人正劝导他回去皇宫。 李老夫人看向慕秋丽,柔声道“秋丽我儿,抬起头、让为娘好好看一看”。 慕秋丽抬头,与老夫人四目想接,见老人眼里满是慈爱温暖,不知怎的,一下掉下泪来。 老夫人注视她良久,方才移开眼光。 扫了一眼周围,见是重兵环视,刀枪耀眼。 喃喃自语道 “辞刀兵、不称王。还是躲不了这一劫。辽东万里迢迢,路上关卡无数。千难万险,谈何容易?为娘怎能成为他人要挟你之物? 我儿,保重!” 李凌峰顿觉不妙,猛抬头! 哪里还来得及。 老夫人龙头拐杖竖起,精金所铸龙头对准自己头顶狠狠砸下。 毛蜀黍大叫“不好”。 和忘清和尚同时纵起,疾掠向李老夫人。 须臾瞬间之事,李凌峰眼见母亲身子被李左扶住,鲜血流的满脸都是。 大吼一声“娘!” 一时万念俱空,如扬子江头崩舟断缆又似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他和慕秋丽急步上前,抱住老人,但见老夫人对他俩微微一笑。笑容无比慈祥可亲。老人随即双眼闭合,已然与世长辞。 但听刷刷俩声,李左长刀出鞘壮若疯虎、和杀到的毛蜀黍忘清禅师死战到一处。 金登成又抬起右手,众骑兵弯弓上弦、待命而发。 李凌峰抱着母亲尸体,眼望这一切。 风声呼啸,漫过这古道长路。 他心中一片空白,没了丝毫记忆。 砰砰俩声,李左被毛蜀黍俩掌击中前胸、立时口中鲜血喷出。 他手腕一翻,横刀护在李凌峰身前、仰手六只飞镖射出,暂时逼退强敌。李左满口血沫、已是受了极重内伤, “侯爷,侯爷。。快走”。 忘清身影一晃,欺到李左面前。 右掌提起,一掌往李左头盖击下。毛蜀黍也赶到近前,越过李左。 双掌交错攻向李凌峰“侯爷,回去罢”。 猛然间二人竟一下拔不动腿。低头看时,竟是李左将刀扔去、身子往前。后背硬硬抗了一掌。听闻“恪”的一声,脊骨已经碎裂。 一扑之下死死抱住了俩人大腿。他如疯似狂,张口咬住忘清腿肚。一下竟撕下块肉。回头嘶声大呼 “侯爷快走!!” 忘清疼得啊啊怪叫,又一掌击在李左头顶。 李左闷然死去,仍是怒睁双眼。双手仍缠牢二人,果然是死不撒手。 蓦然间一道白影闪动,切入战团。此人来的太快,看不清容貌。 他手持一柄精亮长剑直取毛蜀黍忘清二人。剑锋划过,带起一丈青色剑芒。剑芒中似隐藏千万只霍霍青锋。 红光一闪,忘清左腿中剑。飙出大片献血。 毛蜀黍直觉右臂一麻,已被剑芒划出二尺伤口。 二人受伤回掠十米,身后一品堂十余高手俱各拽兵刃,飞身掠出。齐扑向那人。 金登成目瞪口呆,众人混战之下。也不敢下令放箭,恐射杀己方。 那白衣人身影如风,持剑杀敌更不畏惧。 此时青色剑芒吞吐间竟有俩丈长度。众人如何攻的进去。 但听惨呼不断,白衣人斩三人,伤六人。 毛蜀黍心下恼火。自己带出十名一品堂好手,现已尽遭重创。这如何向太子交待,江湖上怎么抬头。 他江湖号称翻云覆雨手,出道至今四十余年,挫败高手强敌无数。从未有过如此败绩。 大怒之下,将四合神功聚到十层,尽数运于掌力,一时间见他须发皆张衣衫鼓荡。双掌一前一后成阴阳之势,周身沙石飞扬。 弹弓一般弹起十余丈,大喝一声“何方鼠辈?” 以上自下流星下坠般攻向被剑芒环裹白衣人。 白衣人运剑于手掌,滴溜溜荡起一个碗口大剑花当真是潇洒之极。他纵声长啸 “某乃越灵涒郡叶红颜” 剑风掠过,剑芒暴涨三尺三,万条青蛇般袭向空中毛蜀黍。 叮然一响,毛蜀黍一对肉掌切进剑圈一尺五迸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叶红颜双脚下陷地面至脚环。 “好掌力!”叶红颜脱口赞道。 他长剑倒悬,剑柄朝上,剑尖触地。大喝一声“起”。 白衣腾空,长剑自下而上、水桶粗一条土浪被剑气带起,如巨蟒凌空。和毛蜀黍掌力相交。 轰然巨响,毛蜀黍口中献血喷出。自空中摔出三丈。 白衣叶红颜身形落地,一人一剑立于黑云铁骑重重包围之中。 他提一口气,如金刚撞钟,江河奔涌。众人只觉耳盼如鸣炸雷,头脑被震的嗡嗡作响。 “你们听了,速速离去。不可自寻屠戮。问我姓名?我乃越灵叶红颜!。” 颜字未落,五百铁骑战马嘶鸣。踏踏踏后退五步,再加督催、竟不敢前。 叶红颜复喝到“还不离去,更待何时”。 他剑交左手,右掌划出。掌风到处,四周军马前轰轰轰连声炸出一圈大坑。 金登成面如死灰,胯下黄骠不受控制,唏律长嘶。 五百铁骑夹裹毛蜀黍众人掉头狂奔。 依稀中听得叶红颜大笑道“你们那皇帝就是被我所杀!” 下午时分,太阳被厚厚云层遮掩。阳光凉薄。天空有乌鸦飞过,西风正紧、吹来阵阵凉意。 北行长路上。风吹起一片黄叶在一张秀美脸旁掠过。 盗将叶红颜俊眉紧锁。凤目悲秋。驾驶一俩马车瑀瑀而行。 车内李凌峰怀抱母亲尸体,双眼赤红、呆呆看着车窗外。 慕秋丽伸手紧紧抓住李凌峰胳膊。杏目凝泪眼,望着李凌峰,满含伤心和担心。 。。。。。。 三个月后,渤海之滨的一个环山村庄进来了一对外地年轻夫妇。 正是李凌峰和慕秋丽隐居在此,开桑种田。 缘来 十月二十八,黄历书“宜,定盟祭祀。忌,嫁娶开市”。 越灵国玉州知府衙门内,新上任的玉洲知府,周遣周大人一袭青绿便装,正在陪一位面貌英武,一身锦衣的中年人氏饮茶。 那人放下茶盏,笑问道“不知大人此次把小人召来有何差遣?” 周知府呷了一口今年的龙井新茶,看着茶杯中悠然漂浮的碧绿嫩叶。又抬眼看一下面前这位雄赳武夫,这才说道“风总镖头不知,确有一事要烦请风记镖局辛苦一趟。” 那中年人正是玉洲风记镖局总镖头风天池。 风天池恭敬道“知府大人如此信任在下,不知如何报答。但不知这次货带何物,送至何方?” 周知府笑道“十一月二十九日,为我朝宰相皇甫嵩大人六十寿辰,下官本欲亲忘祝贺,奈何公职在身,行动多有不便。就自己备了些寿日礼品。思量再三,为避人言语,唯觉风总镖头能担此任,特请来告知,单子已装入箱。风总镖头只需将礼品送到彭阳相府,取了回执即可。本府有十万白银酬谢。验完货物,即可启程。” 镖行走镖,全凭官私俩道照应,货物便可通行无阻。知府大人的贺寿私货,能交于风记镖局。足见对风天池信赖有加。不说报酬如此丰厚,就是分文不给。风天池哪敢推托。当下欣然领了这趟差事,由知府管家引领,验过十余个楠木大箱。谢过周知府,回去准备动身事宜。 周知府回到书房,取笔急书。 “货已发出,十日后达荆楚!”后用信鸽放出。 。。。。。。 这一日黄昏,荆楚城西南,长江之畔的三丈高礁石上,一匹神俊白马上坐了一位极为俊美的白衣公子。 他目凝浩淼江面,见这江面上披了晚霞,映的江水红光一片。上接青天下连厚土。晚风送急,江水滔滔、奔流不息。乱石穿孔间激起白浪数丈。 水气扑面,心旷神怡。 他的心间何尝不似这滚滚长江翻腾激荡? 正是救了李凌峰的盗将叶红颜。 夜登李府后,他一直暗中跟随李凌峰至出城门。 料想太子,必然会全力追回幽冥石。所以一直暗中跟随李凌峰至城门外。准备适时出手暗助。但万没想到李老夫人竟忠烈如此,当场自尽。 他当即出手击退强敌。一路互送李凌峰夫妇至渤海边寻了一处偏僻山村。幽冥石之事再也没提,这才回身上路,返回越灵。 途经荆楚大地,行至江边、听波涛拍岸。不由心潮起伏,遂到江边一观。 因了战乱初平,无论天羽还是越灵,一路之上见民生疾苦如斯,大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由哀民生之多艰。 他轻轻想到“这次李凌峰遭如此境遇变故,全是受自己所累,但幽冥石之事不了。天下势必又会重新大乱。 慕赐宇一旦炼成赤尸,用于战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比所有以往战争必惨烈万倍。 我本江湖行侠之人,天下何属不是我辈之事,但这场浩劫如果不及时制止,于心何安。覆巢之下其有卵乎。 又想到,即使此事我不告知李凌峰,观他为人和老夫人烈性睿智,必也不会交出幽冥石,那时肯定也是以命拼之。 这当真是人生无常命注定、世事如棋怎可解。” 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戚然。 一带马缰绳,这匹他十四岁就从西域大宛皇家马厩盗来的照夜玉狮子轻轻从岩礁跃下。 见天色将晚,径直向荆楚城投宿安歇。 进的城来,人流不多、他顺街直走。行不多远见街道右侧有一家不小客栈,店门口一杆俩丈高幌子。 上面写着“百年老店顺意居”。 八只大红灯笼和几只儿臂火烛照的门口通亮。门口六名伙计肩搭毛巾,一字排开。满面堆笑的迎送客人。只见门口客旅进出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他心中苦笑“顺意顺意,天下顺意之事十之无俩。” 叶红颜牵了白马,走近到客栈。店伙计早笑嘻嘻迎了过来。开口一揖道“瞧公子风尘仆仆,小的给您快快的准备一间上好房间,然后热水烫脚,保您舒服满意呐”。叶红颜将白马交于伙计,自然又有二迎伙计引领叶红颜直奔后面客房。 路过行管房。见有五俩卸了鞍的黑色镖车停在院中,车上杏黄旗写着“镇江风记”。 镇江风记镖局在江湖赫赫有名。大当家风天池祖传七十二路雷鸣霹雳刀,威震大江南北。当年风天池祖父风长林,凭手中一口鱼鳞赤龙刀夜斩盲山八鬼。只杀入武林榜前五名。妻子吕凤英也是武林世家之女,使一口清霜宝剑。擅打夺命追魂针。风天池夫妇为人仗义豪爽,最喜好结交绿林朋友。加上武功高强,各山头大王见风记旗号无不给好大面子。 只是这几年战乱频频。各行各业都日渐凋零。镖局也是惨淡经营。风记规模不小,要养活百余人想来也是拮据困难。叶红颜江湖飘荡已久,自是识得风记镖局。当下也不做多想,随小二找到一间客房休息。 在房间洗漱完毕,草草用罢晚饭。他头枕清虚宝剑,和衣而卧。黑夜残灯、思绪回到五年以前。 那年那夜那中秋,他白衣飘飘、进入太傅府邸后花园。去寻找天下仅有二株的丹秋月桂花瓣,做一味丹药药引。见那桂花老树正值花期,花冠如伞。金色花瓣在明月之下盛开如海、幽香袭来醇厚、直直沁入心脾。 花树凉亭下竟坐了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 她发系红稠、白衣素裙。坐在青石板上俩手托腮,眼望桂花树。真如仙女月下降临人间。 见叶红颜中秋月下,穿梭破空而来、竟不害怕。 “嗤”的一声轻笑。 清脆问道“你是神仙么?” 这位身怀绝技武功的白衣公子竟一下尴尬,愣在当场、不知何言以对。 少女慢慢站起来,摘下一只桂花。在花旁月下翩翩起舞。她柔声唱到“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叶红颜从未见过此等情景,看的呆了。 那少女舞罢,忽然柳眉微蹙。好像是刚才自己哪一段跳的不好引她生气。她又腰肢摆动,重新做起刚才那个动作。忽然弯下身,用手帕捂嘴重重的咳嗽了俩声。 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叶红颜。用手拍拍额头,懵懂说道“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叶红颜凤目扫处,见雪白手帕上血迹殷殷。 少女又清咳俩声,自语道“我果然是在做梦呢” 她对叶红颜微微一笑,回转身躯。袅袅婷婷步向后院内宅。 如此良辰美景,此时这位年青公子心波荡漾,在桂花树下看少女背影,已是如痴如醉。 自此寻桂花回后,叶红颜一颗心,早已被那夜少女微微一笑牢牢拴住。 后来几夜,他连续夜进太傅府,说来也巧,每次都能在花园亭中见到那少女。 她或吟词起舞、或独自饮酒作赋、又或沉思不语。中间却总是重重咳血几次。少女一直在四更时分来,五更时分便回。如此在叶红颜看来,真是宛如精灵天仙,绝非凡间女子。 时间久了,二人自然熟悉起来。 有时叶红颜月下使剑,少女便旁侧起舞。 有时二人遥看夜空繁星,互不言语。 有时便月下凉亭对弈,厮杀鏖战。俩人渐渐无话不谈,情愫如涨潮春水暗生,只是少女每每说起,总说自己是在梦中,不明所以、叶红颜倒也不敢多问。 原来少女名叫杨映雪,乃是这越灵国当朝一品重臣,杨太傅之独女。自小便身患重疾。随年龄长大病情加重,每日咳嗽,心肺间便有血咳出。 杨太傅位高权重,曾寻遍天下名医,尽访皇宫太医,竟对此病都是束手无策。每日里焦急奈何,也无计可施。 好在小姐秀外慧中,懂事非常。自己病情从不提及。每当父母为此焦急,她反而好言宽慰。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