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携狸游世传》 楔子 傍晚,斜阳微醺。 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上,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街边,一身影立于树旁,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使其颇为困扰。 此人高高瘦瘦,是个男子,五官虽不甚出奇,却也有几分棱角,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端是炯炯有神,在形象上加分不少。 再加上身上那件深灰风衣,还真有那么些深邃的味道。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姓高,是个私家侦探,当然,按正常人的思路,说他是个无业游民也不算错。 但鉴于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正同他的职业相关,我们姑且当他是侦探好了。 “该怎么把这货搞下来呢?”高先生盯着树上趴着的那只黄黑相间的猫,感到头愈发的疼痛起来。 算上今日,高先生已有将近三个月没正常的开展侦探业务,迫于生活压力,便无奈临时扩展了寻猫业务。 虽说找猫这种事和高先生心目中那种一手扶着烟斗,一手牵着医生,就能轻松破案的侦探形象相去甚远。 但人,毕竟是要吃饭嘛,有时做些妥协,也是理所应当。 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侦探生涯里,高先生就能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幸运。 “行吧”,高姓男子轻叹了口气,见对方没有主动下来的意思和能力,于是环顾一周,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轻松跨了几步,来到街边转角的环卫阿姨身边,拜托了几句。 不多时,他便肩扛一条扫帚,气势颇盛的回到树下,将扫帚宽大的部分小心搭在了猫附近的枝丫上。 这猫倒也不犹豫,似对树下的人信任有加,干脆利落的挪到扫帚上,任凭高先生将其拿下抱在怀中,也不做反抗,就下树这件事而言,它和高先生的目标一致。 归还了扫帚,又道了声谢,高先生这就打算将猫抱回家中,准备明天一早就送到房东大娘那儿,寻思着不知借此可否再拖延两天房租。 “贝贝啊,这事儿能不能成,可就看你的了。”高先生撸着怀中的猫,自语道。 经过这么一会儿耽搁,夜色渐浓,走了快三个月的街道,在昏黄的路灯下,竟也生出几分陌生来。 “天色暗的挺快啊。”高先生嘟囔了一句,逐渐加快了脚步。 忽然……赶着路有些神游天外的高先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脚步渐缓,回过来神来四顾望去,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满乡间泥泞的小道,印衬着路边稀疏的杂草,生出些许幽然之感。 “什么情况啊这是…”高先生对此有些始料未及,紧紧了怀里的猫主子,目光再次快速扫过周边的环境,顺手用力掐了下小臂内侧的皮肤。 “啧”,眼前不变的景象,以及反应在脑子里略显尖锐的疼痛让高先生意识到,这并非幻觉。 他确实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来到这未知之地。 很显然…… “我们穿越了呗。”脑中忽然传来的声音,让高先生愣了一下,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怀中的那团毛绒绒。 “哟,反应挺快的嘛。”那声音再次传来,那猫也抬起脑袋,平日里有些呆愣的眼中显出几分戏谑。 “周围是活物还跟我一起来的,不是你,还能是鬼不成?”,高先生反问道。 那猫浑身一抖,尖声道:“你…你可别乱说,哪有什么鬼!” 高先生的目光显露出一丝好笑,“话说你这猫,性格恶劣也就算了,胆子还不大。” “嗯?!我都说话了,你还在乎我性格恶不恶劣?”猫都惊了,“你脑子怎么长的?” “废~话”,高先生拖长声音,反问道,“连穿越都穿了,一只会说话的猫有什么奇怪的?” “…倒也是,”那猫扑棱了几下耳朵,“似乎也说得通。” “就是嘛,对了,”高先生顺着小路继续走着,状似无意道,“那啥,你…?” “不会,放弃吧,变不了,”那猫很干脆的打断了高先生的话,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嫌弃,“就算你到了三十岁,我也变不了,而且我是雄的!” “谁问你这个了!”高先生咳了两声,似在掩饰心中不明角落的尴尬,语速渐快道“我是问你之前就这样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会说话的,应该就在刚刚,”说完这话,猫犹豫了一会儿,它当然清楚高先生问的不只是会说话这事儿,还有它什么时候,像“人”一样的。 “如果不愿意,”高先生接道,“也没什么…” “倒也不必,”猫缩了下身子,瞟了眼高先生,坦然道,“就是怕你接受不了,灵智什么的,是刚刚才有的,大概跟这次穿越脱不了关系。” “至于那些…“常识”,”猫顿了顿,“是从你的脑子里来的,具体说的话,灌进我脑袋里的就是你对世界的认知和概念一类的东西,记忆的画面虽然也有,但不算多,就像在看电影一样。” “这样么…”高先生若有所思,此刻,他的所思所想自然都脱不开猫的灵异,自己失踪后,家中父母,亲朋好友又会生出怎样的行动和想法。 以及,自己还在不在原来的世界,若不在,还能不能回去… 好在高先生的心态还不错,虽然依旧充满疑问,前路也满是未知,但未知,也让他心中升起些微希望和期待。 月下,一人怀抱一猫沉默着前行,各有心事。 “对了,”那猫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连在高先生脑子里响起的语气都多了几分郑重。 “什么事?”高先生自然也听出了异样,顺势停下了脚步。 “以后,就叫我贝斯特吧!”猫眼中闪着光,“新的名字,新的猫生,最重要的是够帅气!” 高先生眨了眨眼,轻轻吸了一口气,道:“行啊,你要喜欢,就叫这名呗。” 贝斯特尚且沉浸在获得真正属于自己姓名的快乐中无法自拔,并没有听出高先生语气中隐隐的羞耻和笑意。 猫所有的概念性认知都来自于高先生,“贝斯特”这个名字,自然也包括在内,用个比较形象的比喻,就像你同别人介绍自己是烈焰猩红收割师一样,特自豪的那种。 无疑,高先生也有那样一段时光。 “还有,”贝斯特从高先生的怀中跳出,人立而起,道,“你叫什么?” “你不知道?”高先生奇道,“那么多回忆都没出现我的名字?” “我,自然是知道的,”贝斯特眯了眯眼,“仪式感,懂不懂?这可算是你和“贝斯特”第一次相遇。” “哈,”高先生感到有些好笑,刚想随便报了名字就走,但稍加思索后,还是蹲下来,平视着贝斯特的双眼,“高临深,处高临深的高临深,还未请教…” “贝斯特,”猫考虑了一下,道,“贝斯特的贝斯特。” 前路漫漫,高临深和贝斯特的路途,从此开始。 第一章大新帝国 西汉覆灭后,王莽自立为帝,将其取而代之,取国号为“新”,在我们所熟知的时空中,新朝只存在区区十六年,就被绿林军推翻。 至于在这个地方,新朝却已传承数百年之久,可谓国运昌盛。 而此地与我们熟悉的时空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武学,以及——“异种”。 …… 是夜,一身高九尺(该新朝一尺大概20厘米出头)的男子正缓步行进,肩上蹲坐一狸花猫,一双猫眼绿光莹莹,似欲择人而噬。 “小高啊,”那猫往高临深脖子上靠了靠,“你说这么晚了,又荒无人烟的,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跳出来吧。” “你怂什么啊~”男子回道,“这里最奇怪的东西,不就是你这只能在别人脑子里说话的猫了嘛。” “就是真遇上强盗,你吓唬两句,要能讹上一笔,我们连盘缠的问题都解决了。” 男子正说着,似是看到什么,停了下来。 “怎么了?”感受到男子忽然停下,那猫的语气更慌了,干脆缩成一团,才接上后半句,“不会真遇见啥了吧!” “没有,”男子语气略带轻松,“我们快到了。” “快到了?”那猫把搭在脑袋上爪子放下,定眼一看,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看来,我们真是穿越到了古代了,”那猫垮下脸来,“这地界,连小鱼干都吃不上新鲜的。” “哈哈哈”,正头疼的猫被旁边猛地传来的声音惊了一跳。 只见男子气定神闲,状似成竹在胸,一阵汪汪大笑道,“这不是更好?凭我九年义务教育大圆满的境界,随便搞个诗词歌赋发布会就能名动天下,再整几个新发明,平步青云可谓是指日可待!” “要啥小鱼干?直接给你承包几个鱼塘!” 瞧着高临深颇为嚣张的架势,贝斯特面带鄙夷,“诗词发布会?你能报出十个诗名就烧高香了。” “哼,无知,”高临深冷哼一声,“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华读书郎。” 高临深清了下嗓子,一甩风衣下摆,当即就背诵了《静夜思》、《咏鹅》等一系列优秀诗词,端是声情并茂,感情充沛,颇有大家风范。 猫都惊了,“你还要不要点脸,这都能整一全套的?” 高临深露出一丝自得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好还好,在下对诗词歌赋,也只是略懂而已。” “谁夸你啊!!而且背别人写的诗词就别这么嚣张啊魂淡!”贝斯特大喝一声,随即虚着眼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小学生必背古诗词100首》里面的吧,亏你还记得。” 当然,高临深能记得这些古诗词,也是当年多次被罚手抄全文,所带来的好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所谓的“黑**”、“造纸术”一类的发明,他,却是一概不会的,和大多数人一样,高临深也是停留在“自认为会”的层面。 “应该”、“大概”是他在回忆具体操作流程时经常出现的词汇,大量细节一掠而过,这样的结果,就是在回忆之后虽然能自信满满的说出“我会了”、“完全没有问题”这种话。 但一进入实际操作就完全抓瞎,完全不知从何开始。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能够从无到有,制作出“有实用价值的物品”能力的人,除却部分天赋异禀,动手能力贼强的天才外,也只有对此充满兴趣,潜心研究并实操多年的大佬了。 高临深,显然不在此列。 就算他会那么几手,对这个时空的新朝而言,也基本聊胜于无。 前面提到,这个世界是存在“异种”的,部分人类,也包括其中,他们,被称为“异人”。 若要简单概括曾经出现过的异人能力,就是擅“御五行,通变化,惑人心”。 而在异人层出不穷的能力辅助下,新朝的发明可谓是种类繁多,除了**、纸张,就是更为便利,看起来有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物件也为数不少。 得益于此,部分生活在新朝大城的普通百姓的生活质量还不错,哪怕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评判,也当得起“还行”这一评价。 “行了,我们走快点,”贝斯特拍了下高临深的肩膀,催促到,“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到城里吃点东西。” “这一路上可不就我在走么~”高临深叹了口气,脚下也不耽误,“先想办法搞点钱吧。” “…这,可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贝斯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心虚,喵了一声,继续道,“毕竟,我只是只小猫咪而已~” …… 所谓望山跑死马,等到高临深真正站在城门之下时,已是日露微光,行人三三两两的在城内外通行。 城墙的高约十丈(十尺为一丈,按此国的标准来看,城墙高20米),两边守着几名官兵,均是面色红润,气血充盈,一看便知道是习武之人。 “这城关看起来挺松的啊,”此刻,贝斯特老老实实的被高临深抱在怀里,“行人进出都没有盘问的。” “大概是这地界还算太平吧。”高临深随口答到,“但我们进入总归是免不了一番盘问的。” 话音未落,只见高临深径直走向城门,看起来分明显得气定神闲,丝毫没有“黑户”的自觉。 看这高临深直接莽上去的样子,贝斯特刚想提醒两句,想了想,又老老实实缩成一团,似是理解了他的想法。 “这位公子,请留步。”果不其然,高临深正走到城门前,便被一明显是军官的人叫住。 高临深面露疑惑之色,转向发问之人,道:“这位官大哥,可有何事?” 军官笑了笑,道:“请边上一叙。”,这一连串的行为,显出这军官绝非庶民出身,当然,那张有些过于年轻的脸庞,也能佐证这一点。 而高临深有恃无恐的原因,也正在此。 “这位公子…”军官将高临深留下,自然是因为他的衣着实在怪异,理应询问,但罕见的布料,精细做工又显出高临深的家世似乎并不简单,故即便顶着官家的身份,依旧平等相待。 “在下江夏城城门使,姓魏名晓,未曾指教…” “哦?原来您就是魏晓魏大哥。”高临深听闻,忽然一脸笑意,随即抱拳拱手,“久仰久仰~” “哈……”高临深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魏晓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直犯嘀咕,不知自己何时传出的名声,只得先尴尬一笑,回礼道,“客气客气,承蒙贤弟抬爱了。” “哎~兄长过谦了,在下扬州郧县高临深,今日得见魏大哥本尊,果然年轻有为,名不虚传!”高临深道,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敬仰,像极了一个遇到崇拜兄辈的少年。 话说到这份儿,魏晓也不好意思提自己别说是高临深的名号,就是扬州郧县在哪都完全没印象这种事,只是接着高临深的话客气了一番,又关心了几句他的行程,便让他进了城。 而这,也是魏晓思考后的结果,且不论新朝数百年都无内患,高临深并不存在是细作的可能,话说细作也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才同高临深谈话的这段时间,魏晓也完全确认,高临深身上一点内力都没有,别说是他,就是随便拉出一个官兵,高临深也不是对手。 至于高临深是个不曾习武的异人,或其武学修为已经高到可以轻松掩盖内力波动的高度的可能,这么说吧,魏晓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且不论高临深实在不像个修行了几十年的武者,就他那种对魏晓略带崇拜的态度,也很难让魏晓将其和高手形象联系起来。 至于异人,呵,虽然放在整个大新帝国,异人的数量确实不少,但也没到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程度。 虽然一个独自在外的富家子弟完全没有修行内力,确实有些奇怪,但考虑到可能触及这位“贤弟”的痛处,魏晓便也没多问。 而以上这些想法,大多是是高临深不曾想到的,毕竟他连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都一无所知,只是隐约感觉这个地方并不简单,仅此而已。 虽说没掌握足够的消息,但他在确认某些事情后,就果断展开了行动…… 一个太平地界里的名门之后,又身居频繁接触外人的城门军官之位,他可以不够聪敏,但高概率是个有教养之人。 而教养,便是不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刨根问底…… 而这,就足以让高临深,冒点风险尝试进城,毕竟相比于可控的风险,未知,才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好在结果不错,不但成功进城,还结识一位在城中的豪族子弟,必要时候拿出来扯扯虎皮,也是可以的。 但那魏府,可就不能再去了,旁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清楚么,什么“杨州郧县”、“高家”,都是临时想起来就用的,多聊几句就容易被识破,还是得尽快了解了解这世界才行… 高临深思索着,挠了挠贝斯特的下巴,引得后者的喉咙里传出一阵呼噜声,快步走进了江夏城。 第二章琉璃盘 进了城,那可就热闹起来了,此时虽不过寅时六刻(约五点半),不少店铺已做好开门接客的准备工作。 街边小贩聚集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也开始叫卖起自己的货物,空旷处还有几个艺人卖艺表演,显然,那片区域应该便是江夏城划定的“购物区”了。 贝斯特这猫眼四处一扫,基本就能断定,这地儿的官府或者这几街的瓢把子运营能力着实不错。 干净,忙而不乱,这是街道给人最直观的感受,要想做到这点,很难。 光是维持街道干净这一项,就有不少说法,要么,是管这片儿的头头自个儿掏钱请人每天打理。 但更有可能的是,这儿的小贩宁可做将身边的垃圾整理带走的麻烦事,也不愿承受“违规”的后果,而街边上那几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地痞,大概就是能让规定顺利实施的“保证”之一。 干净的街道最多让人感到舒适,在这个朝代,舒不舒服,庶民都一样该干啥干啥,没什么影响,而那些个“大人物”也不会闲着没事儿上街找“舒服”…… 这,只是个“面子”问题,但“面子”,是要拿钱换的。 而若是想要维持一个不但“干净”,还得有“秩序”的街道,那银子更是花如流水,实际意义还不怎么大,若这是常态… 那除了说明这地头的老大不但闲得蛋疼,还可能沾点强迫症以外,就是他不仅有钱,还有权,强权。 这点,引起了高临深的兴趣,若是有机会,他倒是想去拜访一番这里的话事人。 殊不知这个想法,差点给高临深带来……杀身之祸。 “小高,”贝斯特跳到地上,舒展着身子,将自己抻到两倍有余,舒服地喵了几声,“既然都进了城,你赶紧从身上掏几个小玩意儿当了,把钱也给解决了呗。” “别着急~”高临深不慌不忙的迈着四方步,“来都来了,咱先逛逛再说。” “嗯?还走么,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可都困了,”贝斯特说着,顺着高临深放下的手跳到肩膀上趴下,“不过,你倒是精神得很嘛。” “还好吧,毕竟我也是一直坚持高强度训练的嘛,”高临深当即露出带有一丝沧桑的眼神,状似回忆道,“想当年,我也是相当乱来的啊,每天都有完成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次深蹲和十公里长跑的~” 贝斯特听闻,虚着眼道,“别特喵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玩儿什么梗啊,我是不会接这槽的,而且你前半段和后半段完全就是两个剧本吧…” “切。”高临深撇了撇了嘴,没多说什么,一步三晃的顺着街道四处闲逛起来。 当然了,虽然高临深没有像某位老师一样强到脱发,一拳爆星的程度。 但他的身体素质在原先世界里也算是不错的,毕竟励志成为侦探,具备一副经得起折腾的身体以及些许格斗技巧,他自觉也是有必要的,因此也确实接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 ……有书则长 简单逛了几圈之后,又去茶馆听了听书,高临深便对江夏城的几条“商业街”,以及大新帝国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说酒楼、客栈、当铺等普通建筑,就连比武台都有,规模还不小,高临深印象中古代该有的不但一概不缺,还多了几个相当新奇的建筑。 高临深同路人打听了几句,大约摸清那些新奇建筑的用途后,便往城东一家当铺走去。 虽说城中当铺虽不多,却也有三四家,这家当铺也不是最大的,门楣装潢也非最佳,至于高临深选了这家的理由,是到这家当铺办事,最方便。 进了店铺,高高的柜台后坐了一伙计,约莫来二十五岁上下,脸型方正,眉粗唇厚,皮肤黝黑,一副憨厚老实的形象。 见到有客上门,那伙计先是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定眼看清后又是一愣,等到高临深两只脚都已经迈进大门,才连忙起身,挂上一张纯朴的笑脸,迎了上去。 “这位客官,”伙计上前一步伸手,往屋里一探,“里面请~”语气热情却不过分亲近,令人感觉颇为舒适,跟他一比,高临深之前的演技可谓是惨不忍睹。 “唔。”高临深倒也不客气,手上撸猫也不停,顺着伙计的指引就往内堂走去。 转过一道屏风,只见几张字画挂于四周,几个架子摆放的错落有致,其上立着不少藏品,似乎相当名贵的样子。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紫木八仙桌,看起来颇为名贵,只见那伙计先一步来到桌前,提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一杯凉茶,又掸了掸椅子。 这才转向高临深,笑道,“公子请稍候,”伙计变了称呼,“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说罢,便去了后堂。 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全程享受撸毛快乐的贝斯特不由在高临深脑中感叹人生艰难,连当铺的竞争都这么激烈,单单一个伙计都被**的如此专业。 实在是,不如做猫。 自然,这也只是笑谈,二者都非常清楚,这伙计如此“专业”的原因,还是出在高临深的整体形象上。 毕竟一个皮肤白皙细腻(相比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的男子,折腾罕见的布料(指穿着风衣),手上还撸了只皮毛顺亮,吃得估计比人还好的猫咪。 实在是太像一个干啥啥不行,败财第一名的浪荡公子哥了。 而这样的客人,大多都颇受店铺欢迎~ 即使买卖不在,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而伙计“越权”将高临深请进唯有“贵客”才有资格来的内堂,自然也是曾得到掌柜的嘱咐。 不多时,一位有些中年发福,面庞圆润的掌柜自后堂转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啊。”掌柜笑呵呵的拱了拱手,上前几步,坐了下来,“在下琉璃坊掌柜李子昂,不知这位…” “长安高临深,”高临深回礼,干脆报了个刚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新帝国的都城,“近日随好友游历至此。” “哦,”掌柜倒也没多想,道,“那,不知高公子到此,有何贵干?” “自然,是因为“琉璃坊”这三个字了,”高临深笑了笑,“能取这样的店名,想必掌柜对琉璃器件也是相当熟悉,这才过来拜访一番。” “原来如此,”掌柜听闻,脸上也是露出几分自豪之情,“那是自然,在下祖三代皆是琉璃匠,虽说现在做起来当铺的买卖,但对琉璃器,我也算是略知一二了。” 见高临深确实有讨教之意,李掌柜闲来无事,也起了谈性,便和高临深聊起各种琉璃器的品相来,谈到兴起处,李掌柜还从柜上拿了几件下来讲解。 但高临深,这厮哪里懂这些高深玩意儿,他就是来搞钱的,好在他也算深诣聊天之道,除了偶尔应声以表明自己在听,还多次排列组合李掌柜的话。 不但将人类本质体现的淋漓尽致,还整出了新花样,一时之间,竟被李掌柜引为知己,越看越顺眼。 这,确实是高临深没想到的,说实话他其实就想着挑起琉璃这个话头,稍微了解下知名的琉璃器,就打算顺势就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宝贝直接“贱卖”,拿钱走人。 却想不到李掌柜他不但话多,居然还是个“琉璃控”可还行,高临深有些犹豫,到了现在这步,谈钱,是不是有些伤… …个屁,李掌柜对琉璃器是真爱,听完李掌柜的“论琉璃”,高临深当即决定再把心理价位提几个台阶,毕竟,真爱这回事,能用钱来衡量么? 见李掌柜意犹未尽的喝了口茶,高临深趁势拿出一块仔细叠好的手帕,“我同李掌柜果真是一见如故啊,”无视了贝斯特极度鄙夷的目光,高临深面不改色道,“我这儿正巧有一块琉璃器的珍品,想与掌柜一起欣赏。” “哦?”李掌柜面露兴趣之色,接过那块手帕,“让我瞧瞧。” 接过手帕之际,李掌柜便对内中包含的器件有了些许期待,这布料质感细腻,看其四周皆有细密缝合,想必一开始就是用来包裹一些小型珍品的吧。 李掌柜将布块置于桌上,小心打开,一块纯净剔透没有一丝杂色,表面光滑如天然所铸,却又浑圆的琉璃器现于眼前。 用咱们都懂的话说,这是一块刚从二十块手表上拆下来的工业玻璃盘制品…… “斯~”高临深紧张的注视着李掌柜,见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安定了一半,又笑道,“如何,李掌柜,可是珍品?” “实在罕见!”李掌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实在罕见呐!!”听闻李掌柜只是“罕见”的评价,高临深彻底放下心来。 “不知是哪位高人的作品?”李掌柜欣赏着琉璃盘,不由问道,“难以想象,那位高人内力控制之精妙,不知到了何种境界。” 内力?高人?控制?高临深眨巴眨巴眼,略微脱离现实的词汇,加上脑子里贝斯特“嗷~”的一声,懵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嘴上倒是不停,“这个啊,我也并不清楚,珍品是祖上传下来的。” “这样么,”掌柜咂了咂嘴,略带遗憾道,“本想抽空拜访那位高人一下,看来,是没机会了。” “唉,李掌柜,哪有什么遗憾的,大家相逢便是缘,看你这么喜欢这件琉璃盘,我也不忍心让它和你分开,你若想要,便卖给你就是。”高临深挤了挤眼,露出一丝“纨绔子弟式”的微笑,道,“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嘛~” 听闻此言,掌柜先是一愣,而后高临深从他脸上看到了这一辈子第一次见到的复杂表情。 先是惊愕,而后是痛惜,紧接着又变为庆幸,最后才是那种得到心爱之物的欣喜。 高临深,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些冒犯,但并不放在心上,能安全的拿到钱就行。 “这…”李掌柜纠结了一下,终究是找回了身为一个商人,而不是匠人的思绪,便和高临深对此琉璃器的定价做了一番商讨。 最终,高临深拿着七八张共计五百两的银票,以及一些用作添头的散碎银两和铜钱,心满意足的往外走去。 他自是清楚,这么卖,肯定是亏的,不过差的那部分的价值,高临深让掌柜的以其他方式补全,见那些要求也不难,李掌柜便一口答应下来… 没成想,高临深刚走出琉璃坊大门,就见一群人兴冲冲的往城中擂台方向冲去,他们,是看热闹去的,看的什么热闹? 自是看那大猿,战红莲!!! 第三章擂台斗 今儿这演武台的地界,人可多了… 里三圈儿外三圈儿的看客,硬就把这地围了起来,连个缝儿都不留,就为赶这热闹。 不过,这也正常,那是啥年代啊,出门靠走,通讯靠吼,至于什么娱乐方式就别提了。 就是隔壁村王寡妇偷个人的破事儿,都能扩展到三卷四十二章的内容跟街坊四邻循环上十天半个月的,更别说两个江湖高手的对决,那可真的精彩,后面半年的谈资都有了,这可不得跟过节一样? 不说他们,高临深和贝斯特自然也不想错过这热闹,前脚刚听到这世界还有“内力”之类的玩意儿,正想着怎么打听,后脚就听闻有人准备干架,还是高手,这好事儿啊。 那,这都快开打了,他们人呢? 倒也不难找,旁边那二层酒楼,花钱在里面要了间靠窗雅座,面前却只摆了盘花生米和清蒸鱼的奇男子……就是他了~ 顺带一提,那花生米,附赠的…… 无视了退出去的小二眼中深深的鄙夷,高临深捏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一丢,定眼往擂台上一看,霍,他眼前一亮,只道那台上二人,皆非凡人之姿。 面对酒楼的那位,约莫二十上下,虎背蜂腰,一杆长枪斜指于地,目光灼灼,一对剑眉斜指青天,端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那少年,不但一表人才,也非什么无名之辈,他乃青州东莱“青莲剑宗”弟子——“红莲少”王彦羲。 至于一剑宗弟子,为何靠长枪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此刻暂按下不表。 至于另一人,与其说比王彦羲还要引人注目,不如说更具视觉冲击力要来得恰当…… “青莲剑宗王彦羲,请!”只见那王彦羲一抱拳,打了声招呼,又对着台下某处微微一笑,便提前摆好架势,凝神以待。 显然,对面那铁塔般的身影,给他带来的压力,确实不低。 …… “荆州孙家“大猿枪”,袁三。”过了好一会儿,那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微微低下头,看向对手,瓮声瓮气地回了句,“请。” 话音刚落,就见那袁三下盘微曲,右腕猛然一紧,碗粗的枪身挟一阵劲风,直冲王彦羲腰身而去。 好在王彦羲凝神相待,忽觉恶风临身,便是一个凌空侧翻,堪堪避过那丈二有余的长枪,右手化握为掌,狠狠拍在红莲枪尾,丈许红莲便向袁三的胸口电射而去。 袁三前招未尽,似不及变招,然,看那红莲忽至,袁三手腕一抖一松,大猿枪由横化纵,枪尾破枪尖,红莲轨迹偏了一大截,袁三垫步错位,同红莲擦身而过。 不料…… 这正中王彦羲的下怀,那一瞬,只见他气运全身,双脚虚点在大猿之上,手腕一收一紧,内力探空一凝,红莲蓦然一滞! 下一刻,王彦羲祭出杀招,探住枪尾,灌气其中,便是一个抽枪横斩,再向袁三胸口挞去! 只道! 红莲一闪,如抽刀断流。 大猿轻震,似怒浪击涛。 袁三自知躲避不及,当即使出以伤换命的法子。 只见他右手运气向下一拍一转,大猿枪身登时一抖,令人难以立足,左手化掌,斜斩对方脖颈要害。 王彦羲暗道不妙,枪势一收,内劲一提,双脚在大猿枪上猛地一踏,便跃出七八米远,脱离了袁三的招式范围,重整态势。 霎时间,心底为自己暗暗捏了把冷汗,虽说至此自己小胜一筹,但之前的每一步皆如履薄冰,甚至不敢硬接袁三一招……- 而袁三应对虽快,却依旧让红莲在胸口留下一道痕迹……焦痕。 袁三的视线在红莲原本乌黑,此刻通红的枪身上流转一圈儿,红莲之名果真名不虚传,袁三暗道,看来,王彦羲是异人的传闻,也是真的了。 袁三提枪置于腰间,确认伤势不影响接下来的动作,腰身便猛地一折! 功夫不错,可惜,还欠几分火候! 心念流转之下,“彭!”袁三大步前一踏,以身为轴,以腕为弓,重重一掌拍在大猿枪尾! “嗡~” 大猿枪碗粗的枪杆,竟被这份巨力压出几分弧度,飞出之际,拖出残影,宛若游龙探山。 王彦羲实在没料到袁三竟如此孤注一掷,须臾之间,怒猿临身,王彦羲面色一白,匆忙运气抵挡。 显然,他挡不住。 挡不住,就得死。 好在,有人能挡住。 …… “师兄!!!”台下忽然跳上来一个小脸煞白的姑娘,冲向有些立足不稳的王彦羲。 “呵,”来人也不以为意,抓着大猿枪,将其从王彦羲的身前移开,任由小姑娘扶住王彦羲,扭头冲着高临深所在之地,笑道“孙贤侄,今日这事儿,要不就到这里算了,就当…” 说到这儿,来人似苦笑了下,“就当,给我个面子。” 这时,台下被那一枪惊得有些发愣的看客们这才反应过来,台上居然多了一个…教书先生? 高临深眨了眨眼,身形清瘦,青衫习习,确实是一个教书…不对,高临深意识到了什么,不及细想,隔壁房间就传来一温润的声音,虽然音量不大,却颇为清晰,大约也是用了内力的。 “四叔,这二人是签下生死状,才上的演武台,他们代表的,是背后宗门的尊严,你…”那声音顿了顿,“多事了。” 从这句开始,后面的内容,二人都进入了以内力隔空传音的状态,众人,包括高临深在内,自然都是听不到的。 但我们,看得到。 那人似乎料到对方会这么说,接道,“这件事之后,我自会回家请家法。”这句似乎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却让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既然四叔这么说了…”那声音继续道,“那,便这样吧…” “…袁三,”这句话是对着那铁塔般的巨汉说的,“我们走。” 青衫男子似乎松了口气,同那对面露感激之色的师兄妹说了几句,便抓着大猿枪走到袁三旁边,传音道,“多谢袁兄手下留情。” 袁三接过接过大枪,扫了眼枪杆上那五道被鲜血浸湿的指印,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好似否认男子的说法,又似心疼自己这把枪。 他,并不觉得自己手下留了情,若青衫男子不出现,那一枪绝对能将对手的左臂炸成肉末,对于一个武者,尤其是用枪的武者而言。 这大概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 此刻,已无热闹可看的百姓们逐渐散去,口中热切讨论着刚才的发生的事。 袁三扫了眼如今正在低声安慰师妹的王彦羲,周围聚着几个“青莲剑宗”的弟子,也在低声说着,不时往这边扫来几眼,眼中隐藏着畏惧。 那份畏惧并不是来源于他的实力,而是,源于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袁三?”那温润声音见袁三没有动作,再次传音道,“快到饭点了,我们得快些过去才是,莫让魏兄久等了。” 袁三偏了偏头,以特殊手法将长枪折成两半负于背上,朝着酒楼走去…… ……… “如何啊~”贝斯特的小舌头在嘴边抹了一圈,回味着并不算好吃,但好在管饱的清蒸鱼,目露调笑之色,“对自己是个弱鸡的事实,感觉如何?” 高临深回忆着方才两人的交手过程,嘴角略微抽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淦!” 擂台上出现的一切,彻底打乱了高临深的“探索世界神秘,找寻回家可能”的计划。 哪怕在当铺掌柜那儿初步接受“内力”这个概念时,他也未曾像如今这么心慌过。 很显然,在看完那场比试后,高临深彻底意识到,这个世界“内力体系”里的强者,并不是单纯靠一些“阴谋诡计”就可以解决的。 最糟糕的是,他甚至不清楚那比武的少年和壮汉,在哪个武学层次,而那身着青衫和发出温润声音的男子,又在哪个层次… 当然,这也是因为此刻的高临深没有那么多可以充当阴谋诡计的“材料”,才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但相比于一开始高临深的打算,搞到钱,完成和李掌柜的交易,就雇人雇马车直往“大新帝国的信息流通中心”长安,再走一步看一步的计划相比,如今的高临深意识到,人是有极限的(并不)… 所以,他起码得搞到一部,能帮助他脱离极限的武学秘籍之类的玩意儿才行。 想到这儿,高临深面无表情的转向了那只,除了吃饭吐槽就没啥用的猫咪。 “你…你想干嘛!”贝斯特浑身一抖,尖声道,“我不会变的,而且我是雄猫啊魂淡!” “同一个梗就别玩儿第二次了啊!”高临深喝道,又放缓了语气,“贝斯特啊~你那儿,有没有啥神功秘籍,或者吃一口就能增加几百年功力的天材地宝什么的?大家不都是兄弟嘛,别藏着捏着了,一起分享啊~” “滚,没有,”贝斯特虚着眼,“话说你连找个戒指、石符的努力都没有付出过,凭啥想着有老爷爷来帮你这种好事~小说看多了吧!” “行吧~”高临深也就那么一问,一脸残念,“果然,万事求人不如求己,你这辣鸡。” “呼~”贝斯特控制着情绪,猛地跳起来用肉垫拍了下高临深的膝盖,“说谁辣鸡啊魂淡!一言不合就跟一只小猫咪求助的你才是吧!” “对了,”高临深忽然一脸正经,道,“那个后来出现的青衫男子,你还有印象么?” “啊?那个教书先生?”贝斯特随口答道,“当然记得,怎么了。” “果然,”高临深若有所思道,“这种事,应该不是“内力”能做到的吧,强行塞给别人一个印象之类的~” 高临深忽然悚然一惊,显然,这个什么都会往“做坏事”方向转一转,以达到“知己知彼”的货色,想到了这个能力的恐怖之处。 “斯~看来强大己身,果然还是当务之急嘛。”高临深下定决心,加快进程,而借着这份决心,终究让高临深决定在不久之后,去拜访那位「红莲少」——王彦羲。 第四章计划通 …… 距离那天擂台斗,已然过去六个日夜。 这段时间,高临深在城中客栈订了间上房住下,又给自己置备了几身“更符合时代特色”的衣裳。 以修身简约为主,又配了几个玉石挂件,倒不是因为看起来比较帅,主要是方便行动,嗯,方便行动… 顺便,高临深找了个茶馆里有名的说书匠,给自己讲了讲如今那些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客事迹,也是涨了不少见识。 虽然说书先生尤为不满高临深老是在他说到精彩处,就强行打断的行为,若不是自己心态好,换了旁人怕是早已拂袖而去! 有辱斯文!先生怀揣着刚到手的三两银子,走在回家路上,愤愤想道,实在有辱斯文!! …… 其余一些诸如购买石灰粉、蒙汗药,以及订制暗器和兵器之类的小准备高临深也做了不少,总之是有备无患,不提也罢。 自然,这些事能办得这么利落,那都是使了钱的,以咱高大少如今的“身家”,那些撒出去的银两虽然不少,倒也没放在眼里。 至于今日,则是琉璃坊送“货”上门,结清“尾款”的日子…… 傍晚,高临深正想下楼问问,门外就传来一阵扣门之声,开门一瞧,小二领着俩人站在门口,那二人手里还搬着一个不小的箱子。 “高公子,”小二堆笑道,“这二位…” “嗯,我知道,你先下去吧。”高临深回了句,顺势让开身位,“是李掌柜送来的吧,放床边上就行。” 等到箱子放下,两个伙计正要告辞,高临深从身上取出几个大钱(大新一大钱等于十铜板,一百大钱等于一两银),递给那两个伙计,笑道,“辛苦二位了,替我谢谢李掌柜。” 二人一怔,随即欣喜的对望一眼,接过钱连连弯腰感谢,“多谢公子厚赏!多谢!”他们也知这位此时大约不愿有人打扰,便很快退出门去,带上房门。 “啧……你给的也不多啊,他们咋那么高兴呢。”此时,这几天基本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顺便装装可爱碰瓷小姐姐的贝斯特,从门后晃了出来。 “对我们而言,是不多……”高临深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道,“你的事儿呢?办得怎么样了。” 说着,高临深扯过一条凳子,顺势往上一坐,双眼一瞪,面露几分凶相,“姓贝的……这些天老子可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也没亏待着,你要是敢磨洋工…” “放心~”贝斯特眼皮半抬,视高临深的吓唬于无物,懒洋洋道,“我既然出手,就没解决不了的事情,云祥客栈,天字三、五、六号房,他们就在那儿,外出时间什么都摸清了,找个机会,我带你去“偶遇”下就行。” “那就好。”见吓不住这厮,高临深变脸也快,转眼间便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打开箱子,开始整理其中的事物。 其中小部分是近期“报纸”,绝大部分则是一本本修订成册的《大新全典》,就类似于百科全书的玩意儿,若是全套放在市面上,就是千两白银也不一定买得下来。 顺带一提,大新这儿,是存在类似“报社”的机构的,名为“新闻社”。 有“大新帝国查闻社稷”之意,是朝廷在以往尚未安定之际,落在武林中的一颗明子,也算是放在明面上的情报机关。 那时的新闻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整理发布当地被歼灭的匪患和反贼信息,以儆效尤。 也算是时时警醒某些有能力夺取或扰乱地方政权的武装集团,在大新混……就得按规矩办事。 不过,在这安定了数百年的帝国里,新闻社的性质也逐渐发生变化。 从一开始的暴力恐吓,转变为如今的宣传娱乐,内容多为江湖轶事、官府政策或通缉令。 通缉令上之人,既可以是官府的逃犯,也可以是部分名门正派认证的“歪魔邪道”、“欺师灭祖之徒”,皆有不菲的赏金。 当然,除了扫黑的作用以外,若是某门派想搞个宣传,广邀同道,弄个“某山头论剑”活动,也可以在新闻社手里买个“板块”提振名声。 毕竟,虽然购买板块的价格非常灵活,那也不是一般门派出得起,至于买得起的,至少说明该门派在运营这块,确实算作不错,起码,不缺钱…… 而由于这儿的“新闻”也有时效性这一说法,因此“新闻社”还特地培育了一批特殊信鸽,体型有普通鸽子的数倍大,飞速极快,用以传递大量信息。 因此,新闻社也顺便接了现代邮局的工作,替社会中上层送信件,以及一些在鸽子承重范围内的物品…… 解释了新闻社的存在,我们言归正传。 高临深将那些书整理了出来,也不急着细看,只是粗略的翻看了下各门派的介绍,扫了几眼那些报纸。 虽然他没学过原本世界的繁体字,好在大新的文字体系已经比较接近简体,基本都能看懂。 记下了一些可能有用处的内容,高临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床,和衣躺下…… 清晨,高临深醒来,借着朦胧的初光,看了眼依旧正常工作的腕表,随即起身,一把捞起趴在床上打盹儿的贝斯特,就往外走。 “现在?”贝斯特显然已经免疫了这种突然袭击,问道。 “没准备好?”高临深反问。 “行,走吧。”贝斯特胸有成竹,语气平静,却透出无限自信,“没有人,可以抵挡一只小猫咪的魅力~” …… 清晨,云祥客栈,行人无多。 “阿啦,阿姐你看,是前些日子遇见的那只猫咪哎。” “哪儿?唔,还真是…啊,跟过来了……都告诉你了嘛小雨,就让你别喂它的。” “戚~说是这么说,当时摸的最久还不是你……” “我…我那是看它身上脏了,想帮它弄干净而已!” “行行~阿姐怎么说都对啦,怎么办,看它胖乎乎的,应该是有主人的吧…” …… 客栈转角,高临深默默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一清脆如银铃,一甘冽似流泉,皆颇为悦耳,心中盘算着出去的时机。 “喵~” 好!高临深忽闻耳畔传来一声喵,当即快步走出转角,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按照计划,此刻贝斯特应该已经发挥自己的喵之可爱魅惑住其中一名女子,一旦她将贝斯特抱起。 呵呵,贝斯特就会立即在她的衣物上撕开一道口子,并发出信号。 此刻我再以猫主人的身份出现,便可顺利出来表达歉意,制造话题,拉近关系,实现最终的目的。 呵,撸猫,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不愧是… 嗯??! 高临深脚步一滞,嘴角的微笑渐渐消散。 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只见一黑长发的少女双腿相并,小心蹲坐在猫咪面前,脸上泛起少许兴奋的红晕,纤手轻轻掠过鬓角,一缕青丝绕于耳后,朱唇微启… “喵~” 此时,已经走出拐角的高临深嘴角微抽,自是不能再回去走一遍,倒不是说容易露出破绽。 而是他已经感受到一道冷冽目光射在身上。 呵,自个儿学猫叫,还怕别人听咯,还挺可爱,高临深心中冷笑,嘴上却显得相当从心。 “二位女侠。”高临深看了眼她们腰侧的佩剑,又瞄了眼贝斯特,“在下常安高临深,是来寻猫的…” 说到这儿,高临深忽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面上便显出一丝笑意,“…本是寻声而来,却不知二位女侠在此,还望见谅。” 那清冷女子本若无其事站在一边,忽听此言,不由睁大眼睛,瞪了高临深一眼,嘴角微鼓,却兀自硬撑着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生! “噗嗤~”那小包子脸的黄衫少女忽然低下头,却是强忍不住,干脆抬脸嘿嘿笑了几声,望向高临深的眼神也多了些兴趣。 “我阿姐啊,确实对毛绒绒没什么抵抗力的啦……” 见身边阿姐神色愈发不对,黄衫少女连忙住了嘴,脸色也正经的几分,开始走标准流程,“在下青莲剑宗周小雨,”她拱了拱手,又以眼神示意,“旁边这位是我的阿姐周璟瑜。” “青莲剑宗?”高临深面露好奇之色,“可是前几日那擂台比斗中红莲少的宗门?” “正是……”说到前几日的比斗,周小雨一脸失落,毕竟是同门师兄落败甚至差点身死,身为师妹,心情怎么都不会太好。 “抱歉,在下并非有意提及。”高临深表示歉意,趁势挑明来意,“却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想拜访下王彦羲少侠,不知…” 小雨面露难色,将脸转向周璟瑜。 “不知是这“不情之请”,所谓何事?若是方便说与我们听,我们也好告知王师兄,由他自己决断。”璟瑜见小妹如此,也不推辞,上前一步道。 很好,上钩,B计划启动,高临深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开始回忆着说书先生提供的关于“红莲少”的种种情报,当场面露悲苦之色,就准备忽悠,哦不,是说起了从前…… 第五章深说起了从前 清晨。 旭日东升,曦光初生。 此情此景,令人心旷神怡,却掩不住街边那男子嘴角,微露的苦涩…… “唉~”只见他轻叹一声,眉尾微垂,析出几抹自嘲之色道,“想必二位女侠已经看出,我身上不曾有一丝内力…” 小雨忽闪着大眼,皱了皱琼鼻,偷偷斜瞄了身边阿姐一眼,见她微点甄首,跟着点头回应,“那是自然。” 高临深同那周璟瑜对视一眼,轻吸一口气,双手反握于身后,转头看向那屋上的飞檐,良久不语。 看在那二女眼里,似在追忆,又似话在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多时,高临深似是回过神来,将一段过往,娓娓道来。 ………… 风清。 月明。 水冷。 心寒。 在那湖中,银月碎成一片。 岸边站着的,是一个少年。 攥在手里的,是一块石头。 锋利的棱角已然将手划的鲜血淋漓,滴在地上,落于水中。 湖中的银月摇晃着,重聚一体,不知是混合了什么,远远望去,竟多了几分瑰丽…… 那天,少年明白了两件事。 如果心够痛,身上的痛便不会再有。 而努力、汗水、信念……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即使所付出的,早已超出常人的十倍…… 用尽最后的力气,少年甩出手中被血浸透的岩石,失魂落魄的身体,倒在湖边。 那一年,高临深十六岁。 …… 他六岁习武,身上承载着带领家族重新进入主脉的希望。 而高临深也不负众望,三个月不到就成功凝聚内力,到了十二岁,在同辈中便再无败绩,堪称练武奇才。 可正当少年意气风发,准备振兴家族之际,噩梦,悄无声息的笼罩在他头上…… 十三岁时,高临深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力不但毫无增长,反而一点点消散,而他日夜不休的修炼,却也只堪堪延缓,那必将到来的绝望…… 周围人的目光,也一天天发生着变化,曾经的羡慕、嫉妒和敬仰,逐渐变成的嘲弄、怜悯。 而怜悯,对这曾经无比骄傲的少年而言,伤害更深。 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莫过于…曾经拥有…… 整整三年,高临深都在这种绝望中度过,好在即便是这样的绝望中,也有微光相伴。 高薰儿,他的青梅竹马,便是那道光,这个曾经一直跟在他身后喊着“临深哥哥”的小女孩。 如今却勇敢的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所有冷嘲热讽…… 三年了,高临深本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但他实在不愿拖累身前的女孩,于是准备留下一封书信告别,随后,相忘于江湖。 但,在他准备离开之前,高家竟准备将高薰儿用做同其他家族的联姻筹码。 而薰儿,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 【我会去联姻的,但不是现在】 从那张脸,以及那把架在脖子的剑上,他们确认了那份坚定,做出了让步。 联姻时间,延后六年…… 那天,高临深躲在角落里,同那个倔强的女孩对视良久,朦胧泪眼中,他看到女孩的手指轻颤。 那是他们幼时经常在一起玩儿,想出来的游戏——“你划我猜”。 “……一定要来找我啊,临深哥哥……”,那天,在高临深的视线彻底模糊以前,读懂了的最后一句话…… ……… 此刻,小雨泪眼婆娑,双手绞在一起,开口时的嗓音甚至带着些沙哑,“高…高公子,薰儿姐姐如今如何了~” 「呼~看来忽悠过去了,还好之前看过不少小说,才能这么快编个故事,也是这俩小丫头片子江湖经验不足,不然怕是要露馅,那可就遭重了啊……」 高临深吐出一口气,满是汗的双手在背后抹了抹。 “我亦不知,这些年我游历天下,便是想找到恢复功力的办法,以我曾经的天赋,应该能重新得到家族的承认,留下薰儿。” “又或者,成为一个异人……”话至于此,高临深面露坚定,“听闻王彦羲少侠,便是一位后天异人,在下想向他请教一番,以求得我与薰儿的一线生机,请,二位姑娘成全!” 语毕,高临深深鞠一礼,长拜不起。 “高公子,”璟瑜紧紧盯着高临深,道,“若最后都不成…你又如何打算?” “阿姐~”小雨泪汪汪的扯了扯璟瑜的衣服下摆。 高临深也不以为意,笑道,“在下这些年,功力虽没什么起色,却也靠经商做买卖,有了些许身家……若家族长辈愿意接受这些,自然最好,若不能…”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意,“总归是有人愿意接的……” “好~”璟瑜舒了口气,心中不由替同为女子的高薰儿感到有些高兴,“高公子,明日辰时三刻,来这间客栈的天字三号房,我会同王师兄言说此事。” “多谢二位女侠了,我们明日再会。”见目的达到,高临深也不多做停留,将贝斯特抱起,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去,却被小雨喊住。 “高公子,”小雨小跑几步,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咳,我自己研究的一些小玩意儿,或许对你最后的计划有所帮助。” 高临深深深看了小雨一眼,接过册子,拱手道,“那便,多谢周女侠了。” 小雨挥了挥手,跑回客栈,高临深望了那客栈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 “……我现在就在想啊,要是那二位姑娘发现你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会不会直接弄死你!”贝斯特懒散的瘫在床上,一条长尾甩来甩去,“说那么大堆谎,连草稿都不打……你这渣男。” 贝斯特毫不犹豫的给高临深定了性。 “屁!”高临深斜瞅一眼,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很干脆的以一句脏话开场,并将锅甩了过去。 “我那时有什么办法,若不是你搞砸了,我至于给自己加这么多戏么?” “唉呀~你这人,什么叫我搞砸了,”贝斯特也不跟他客气,“是谁听见周女侠学个猫叫就颠儿颠儿跑出来的?是谁?” “我…我那是,啧……算了,不跟你这猫见识,反正结果都一样,还白得了本东西,不亏。” 虽然那确实是个意外,但高临深确实理亏,而如今他的脸皮也没有厚到那颠倒黑白,还能面不改色的程度,干脆自认倒霉。 随手翻完那本小册子,高临深嘴角微抽,不知作何评价。 “哎,那璟瑜女侠给你的小册子上,写的啥?”见高临深翻过,贝斯特探出小脑袋,一脸好奇。 “你又是怎么知道,不是小雨拿家里的东西,说是自己的?”高临深反问。 “戚~”贝斯特撇了撇嘴,“你真觉得没她阿姐的许可,小雨会乱送东西?而且人家都说了~那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 高临深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所以说,那里面到底是啥?” “额…”高临深舔了舔嘴唇,组织了下语言,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贝斯特,“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这应该是那种类似「爆种一分钟,瘫痪两小时」的武功…” ……… 酉时三刻,夕阳渐斜。 江夏城外,一人一马,行在树林里的官道上…… 那马,通体漆黑,四肢强健,鞍上放着一叠“布匹”。 那人三十上下,仪表堂堂,目中似有神光暗藏。 不必说,马是名贵好马,人,也是武艺高强之人。 马蹄阵阵,斑驳的残光洒在叶梢,树影幢幢,却无虫鸟之声…… 不多时,蹄声渐息,那马打着响鼻,停在路中,马前,一巨硕的壮汉盘腿坐在路边,黝黑的面庞在昏黄的残光下若隐若现。 听闻人来,那巨汉睁开双眼,缓声问道,“你,可是韩朔离?” 来人一听,动作一顿,下一秒,倾身一蹬,单手虚按马背,另一手从马鞍处抽出一把长刀,就朝着那巨汉掠去,眼中杀气四溢。 那身法、速度,恰如利箭破空,又似电光一刹,霎时,只见那人跃至半空,刀光一闪,斜斩而下。 显然,此人……正是那韩朔离,一言不合就拔刀,说明,心中有鬼… 在那韩朔离身形一顿时,巨汉便已起身,等到对方跃至半空,抽刀斜斩之际,一杆长枪后发先至,朝那韩朔离的脑袋抽去。 叱嘤—— 韩朔离见势不对,化斩为削,那一瞬,长刀同那长枪连撞三次,稍缓其势,让韩朔离有时间后跃一步,重整态势。 巨汉也不趁势追击,只沉默着提着那杆大枪走出树影,正是前几日在江夏出现过的袁三。 慑于刚刚那一枪的威势,韩朔离配合着内力流动,朝后退了几步,打量着这巨汉以及周围,暗暗思量着什么。 无视了一旁随时可能出刀的韩朔离,袁三走到那黑马鞍前,注视着那叠“布匹”,似在感受着上面尚未消散的温度…… “这位……” “你得死在这儿。”袁三头也不抬,打断韩朔离。 “呵,”韩朔离冷笑一声,心头泛起一阵隐怒,语气渐冷,“阁下这话,就说大了吧……” …… “虽说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见那壮汉依旧不正视自己一眼,韩朔离的语气更冷了。 他现在依旧还在这儿的原因,就是自觉还有逃跑的余地,想着通过谈判,拿回那包「东西」再走,“但你若想杀了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不如……” “你得死在这儿。”袁三抬起头,看向韩朔离,语气依旧平静。 这不是威胁,不是恐吓,而是…陈述。 陈述自己要做的事。 陈述,即将发生的未来…… 第六章义侠已不在,黄花再难开(上) 元龙二十七年,秋,江夏,此刻,高临深正翻看着《大新全典》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顺便和贝斯特预演了遍明日跟那王彦羲少侠见面的情景,做好准备,以防意外。 城外,那韩朔离还未被袁三截住,正骑着马前往江夏城,此时,他已同时被官府和江湖重金通缉,那这人犯的事儿恶劣到什么程度呢? 若按官府的说法那 「大小线索皆有厚赏, 生死勿论重金奉上, 天下无其容身之地, 血债累累野鬼恶猖!」的说法,此人之恶,可见一般。 而这样的恶人,不但生得一副好皮囊,武功也是高强,若说当初江夏比武的王彦羲算是二流高手。 那么韩朔离的武功,就已经达到准一流,也就是中小门派掌门或副掌门的境界…… 在这个世界里,武者们对二流高手的定义大体分为两点,一是真气浑厚,轮转不息,也就是内力总量达标,二是内劲外放,化气为形,当初王彦羲能隔空扯回红莲枪,其实就用到了以气化形的技巧…… 若是内力外放更进一步,那便算跨进一流高手的领域——「以气御形」。 那,可就不是用内力做出冲击和抓取两个简单动作能相比的了。 能够以气御形的高手,哪怕是做到那种用内力从远处拿个装满酒的瓷杯到手里,还能滴酒不洒、瓷杯不裂这种逼格满满的事情,都算是基本操作,稍微专注一点就能玩儿个卖油翁“钱孔倒油”,跟弱化版的原力没两样。 若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或功法比较侧重这块的,直接用内力捏个兵器出来都不在话下,虽比不上那些个神兵利器,但也可堪一用。 这也是为何一流高手哪怕把内力境界压到和二流高手同一层次,即便在不使用兵器招式的情况下,依旧能稳压一筹的原因所在,这就是武学境界上的差距了…… 自然了,再往上的境界不是没有,但鉴于目前的高临深就是使上那些个石灰粉、三角钉之类的下作手段,再绑上只贝斯特,四舍五入也就约等于四五个草叉村民的战力,暂时按下不表。 那么,现在再看这准一流的水平,解释起来就比较方便了,以气化形自不必说,相比王彦羲,韩朔离的内力更加雄浑,运转更加自如,在战斗中能更快变招拆招。 除此之外,就是韩朔离的战斗经验,以及他对「招式」的理解。 这个世界,能传承多年的武学都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术,那同门比斗,自然不能跟江湖的生死搏杀相比。 毕竟能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哪个不是身上背着几条人命? 像这些人,无论是心理上,亦或是生理上,都做好了随时拔刀杀人的准备。 而韩朔离,更是将学过的武功融会贯通,还顺势琢磨出一套更适合自己,也更为高效的搏杀技巧…… 按理说这样一个天赋型偶像派选手,很难解释他为何变得这么臭名昭著。 钱就不用说了,他虽不是名门大派出身,却也不差钱,一句话,够花,色更是不用提,就算不考虑他那张脸,花点钱去青楼,什么花样满足不了? 而韩朔离所在的太原侠义门,也属于守序正义的那一类门派,门内风气虽不是特别融洽,却也没有出现那种同门黑恶势力霸凌后辈的剧情。 至于他本人,几年前甚至还一直在并州行侠仗义,曾闯出过“太原拔刀客”的名号,让不少听了他事迹的小姐/少爷倾心不已。 若是单看韩朔离刚出江湖那十来年杀的那些恶人,诛的那些恶霸,以及从不混迹于勾栏青楼之类场所的行为……赞他一声大侠都不为过。 而他也确实是一个侠客,无论是理念,还是事迹,准确的说,在他三十岁之前,是这样…… ……… 自十六岁起,韩朔离就已经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他身体存在问题,虽然依旧能有欲望,但身体某处却没法产生相应的变化。 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而言,这无疑于晴天霹雳,要么在私下疯狂寻医问药,遮遮掩掩的过完一生,要么从此一蹶不振,把该花钱花完,然后有一天算一天,混吃等死…… 但韩朔离不一样,在借身体不适为由,让门内某关系不错的长老用内力仔细探查自己的身体,并确认没有丝毫生理上的问题后; 消沉、侥幸、不甘以及怨怼都曾在他心底出现过,韩朔离也曾试图让酒精麻痹自己,彻底放纵,干脆放当个“无忧无虑”的废人。 毕竟他不比那些每天首先得考虑如何生存而不是生活的普通老百姓,在有充足物质基础的前提下,当个混吃等死的废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甚至,非常让旁人羡慕…… 但韩朔离没有彻底沉沦下去,在某一天醉酒醒来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理清思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从那间房里摇摇晃晃的出来以后,他接受了现实,也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那些放纵的日子里韩朔离想了很多,虽然无法一一言说,但自那天起,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决心以残缺之身,成为——「正义」。 当然,很多人都曾这么想过,他们在下决心时同样坚定,目的同样纯粹,同样……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正义」曾被无数人追寻、敬仰甚至崇拜,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有资格代表它的原因,就在于「正义」容纳了一切,唯独……不曾容纳真理。 每个人追求的,都只是他们看到的,认同的那一面…… 在行侠仗义的几年里,韩朔离的武功越来越高,在二十六岁就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也就是到了和侠义门掌门都能五五开的水平; 其阅历也越来越深,而他对正义的理解也逐渐多面、复杂化起来……他慢慢不再单纯以杀人的方式来阐释内心的正义,他学会了变通,学会了怜悯,学会,给那些罪不至死的人,一个机会…… 几年后,韩朔离身边已然聚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追随者,他们认同彼此的理念,一起行侠仗义…… 当然,里面有一些小女侠的目的或许不那么纯粹,毕竟韩朔离帅不帅,武功高不高什么的其实无所谓,主要气质和思想方面确实很吸引人… 少女怀春嘛,不丢人。 至于某些少侠……同样如此,老想着搞些花里胡哨的操作,毕竟,伊人,就在那里。 而韩朔离对这种情况倒也不以为意,反正自己早已断了这方面的心思,也乐得给那几个心思澄澈的,直白点说就是傻得可爱的少年少女创造机会。 第一步,热情邀请,「啊~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好了。」 第二步,瞅空脱身。 「哟~不巧,我东西忘家里了,你们先随便逛逛,我随后就到,哎~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呢?放心~这次一定很快回来的,不来是狗!」 …… 第三步,当自己是狗,静观其变,等待花开…… 在外界,他是大侠,受万人敬仰;在这里,他是老爹,常心力憔悴… 不成想,韩朔离这边带他们四处剿灭山贼土匪,那边当了几年的“僚机”,第一个成功抱得美人归的,却是看起来最憨直的林子远。 此子竟不声不响之间,就同气质清冷,容貌出众的凌清凌女侠走到一起,端是…让人不由联想到鲜花牛粪之类的比喻,就…… 很气。 当然,牛粪也就那么一说,习武世家出来的子弟,气质、外貌总归有一个还看得过去。 旁的那些个少侠看着这一幕,嘴里发酸,心里发苦,眼中闪烁着晶莹,互相看了看,心中又猛然升起一份警惕…… 少年们不约而同的、单独的、分批次的在私下将林子远这厮抓起来义正辞严地数落他这种吃独食的行为,最后以「为何不叫上兄弟我?」暴露本性。 随后便就以「咱俩谁跟谁啊~」开头打出感情牌,开始套问追求技巧。 哪知兄弟们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都使上了,却不料这厮死活不答,一个劲的傻笑,一句话; 他对所有兄弟,都非常公平…… ……… …………… “踏!” 话音未落,袁三猛地向前一踏,身形一起,就以不符合其体型的速度往韩朔离的方向掠了过去。 一杆长枪化作残影,点出三道寒芒,直冲那韩朔离面门而去。 韩朔离神情微变,他本以为眼前这黑壮汉使得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没成想这手「灵蛇出洞」竟使得如此顺畅,当即不敢大意。 霎时间,韩朔离内劲暗运,身形忽得一矮,便是一手平沙落雁,低身侧腰,避过枪芒,顺势滑到袁三身侧;腰身一拧,那细长刀刃便向袁三后腰划去。 这一手,可谓是精妙绝伦,此时那袁三尚未收势,身体前倾,这一刀,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而后腰,便是肾脏所在的区域,血管密布,又无骨骼遮挡,就算那袁三运气抵挡,韩朔离也有相当大的把握破防入体,让其血流不止。 袁三避不开。 但他,也无需避开…… 试问袁三是什么人呐,那是连对付一个二流高手,前一秒还夸一句「此人不错」,下一秒就出其不意的使用远程打击搞突袭的男人,他会露出这种破绽? 会!假的,而且他很确信,作为一名优秀的刀客,韩朔离绝对能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机会,试图反转攻势。 这是袁三对对手的自信,他从不小看任何一个武者,不论是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 吱嘤—— 韩朔离忽觉手中刀势一滞,心头一跳,定眼看去,心中顿时一阵暗骂,如今哪个正经武人还穿这累赘玩意儿。 只见袁三那被划破的劲服之后,居然还围着一层简单的甲片,从砍入的手感判断,分明就是普通铁片所制; 若放在平时……这等材质的铁甲就是五六层叠在一起,韩朔离不用内力也能轻易劈开,即便此刻,也只是稍阻刀势而已,但这一瞬,却是袁三反击的时机! ……… …………… 看着林子远居然同凌清双宿双飞,韩朔离心中虽有些错愕,但还是感到一阵欣慰,这是那种自家养的猪终于拱到白菜的欣慰,虽说,这颗白菜也像是自家种的…… 想到这里,韩朔离的心情一下子纠结起来。 嘶~好像…也不是那么高兴了…… …… 元龙二十四年,距今三年前,冬,大雪。 此时,林府上下张灯结彩,红绸连缎,整个府邸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干啥? 那三天后可就是林少爷和凌清姑娘大婚之日啦,郎才女貌的,那可不得热热闹闹? 这会儿下人们忙着布置内内外外,凌清和其他几位姑娘正在厢房里说着私房话。 大堂内。 “子远兄~呜~”一男子带着哭腔紧紧搂住了林子远,一副兄弟情深之状,“以后,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凌清了~” 林子远本有些感动,一听后半句,当时脸就黑了下来,毫不犹豫的一脚蹬了过去,骂道,“姓楚的!!!老子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特娘都多大了,还开这玩笑!” 楚姓男子当即一脸痛苦,表情颇为夸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忘……” “啊呀,沐玫你怎么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乔?他就在这儿啊。” 楚乔刚听到“沐玫”二字,就是猛地一个激灵。 “我常常设想过,当自己爱上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想必那一定很幸福; 但当我真正爱上了她之后,才知道,我曾经所认知的世界,是多么贫瘠~”只见他忽然一脸正经,抬头四十五度望着头顶那根横梁,以一种相当深情、悠长且中二的语气,说出了以上那些话。 四周霎时一片寂静…… “噗——噗哈哈哈哈~”年纪最小的俏郎君陆羽第一个忍不住,干脆大笑起来,然后忽然一脸正色道,“楚哥,这句话我可以抄下来自己用么?” 言及此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要么也自顾自的放声大笑,要么,一脸玩味的看着脸涨成猪肝色的楚乔,微笑不语…… 正当众人准备进一步撩拨楚乔之际,一畏畏缩缩的老者自门外走了进来,看这喜气洋洋的景象,不知如何开口。 韩朔离一看,便走上前去询问,一问之下,面色逐渐浮现一丝隐怒。 原来,这老者是附近村庄的村长,今日村子过冬的余粮竟几乎都被忽然出现的一伙土匪劫走,这下子,村里那百口老老少少,都没了活路。 “韩大侠,请…救救我们全村老小吧~”老人整张脸痛苦的皱成一团,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官府大人说雪天不宜出兵,让我五天后再去,可…可别说五天,在这个天气,就那点存粮,我们村怕是连两天都熬不过去啊。” 老村长说着,忽然用力将头扣在青石板上,嘶声道,“求韩大侠…救我们一命!” 正皱眉思量的韩朔离阻止不及,点点残血印在地上,又瞬间被这严寒蒸干。 此时,凌清等人也闻讯自厢房走来,见老者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额头粘着血污,一时之间都心生不忍。 “韩叔……”一眉清目秀,鹅蛋脸颊的少女连忙跑过去扶起老人,一脸恳求的看着韩朔离。 “玫儿,我知道,可…”韩朔离对那土匪感到愤怒,却又隐隐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哪家土匪会搞这绝户的勾当,这不是逼着官府事后剿灭他们么? 有问题! 但韩朔离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韩叔,”林子远看了凌清一眼,面露温柔,开口道,“我与凌清的大婚在后日……不如趁现在处理了那批恶党,也算是添个彩头了。” 其他人皆连声附和,除了那看起来有些懒散的何霖面露疑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见众人立场一致,便将疑问压在心底,毕竟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非常顺利,或许这次…也一样。 见众人如此,又确实不愿看到一整个村子的人活活冻死饿死,韩朔离心想着这次自己谨慎一些,就算有问题也能应付,当即便让众人带上兵器,准备上山剿匪,夺回粮食。 扶住了涕流满面,想再次跪下感谢大恩的老人,韩朔离回屋带上了那把长刀。 “韩叔?” 韩朔离正要出门,却听见有人叫着自己,转头一看,是那刚刚扮好红妆的凌清,此时的她,婷婷立于廊前,肌肤欺霜傲雪,青丝瀑落肩头,红唇一抹轻点,明眸纳了星空…… 韩朔离愣了,忽然感觉鼻子微微发酸,声音微哑,“小清,何事啊?” “韩叔?”不知韩朔离为何有些伤感的凌清有些手足无措,定了定神,便说出了来意,“在过几日,韩叔您就三十了,我们想为您一起过个诞辰……” “三十岁过什么诞辰?我又不老~”韩朔离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嗯,是…是这样,毕竟我同子远大婚之后,”凌清面色微红,“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陪您再去行走江湖了,所以……” “我知道~”韩朔离的语气慢了下来,锋锐的眼神中析出温柔,他注视着这个以前清冷异常,如今,却会如寻常女孩那样脸红的孩子,“我知道,这样就很好~” “嗯,”凌清看着眼前如兄如父的男人,语气哽咽一瞬,“那……我们先去准备了。” “去吧,等我们回来,再好好的,聊一聊。”韩朔离猛地仰头看天,催促道,“快去快去,别晚了时辰。” …… 听着耳边渐走渐远的脚步声,韩朔离喉头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言说,却最终狠狠抹了一把脸,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呆立良久,韩朔离的脸上闪过很多神色,似是想起了很多事情,最终,他的嘴角渐渐下弯,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那里面参杂着怀念与伤感,但更多的,是欣慰,是喜悦…… 「待回来再叙」,韩朔离披上黑貂大衣,紧握狭长直刀,大步走到大堂阶前,身上的大衣被寒风鼓动的猎猎作响,看着下面熟悉的面孔,韩朔离深吸一口气———— 上山!!!! 剿匪!!!! 第七章义侠已不在,黄花再难开(下) 随着那一声高喝,凌清等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运起真气抵御严寒,便纷纷上马,朝那村长口中的土匪山寨走去。 此时天气渐晚,但一路上众人还是说说笑笑,相互调侃,毕竟剿匪这件事,他们这几年已经做了太多次,成绩斐然,而且夜晚作战也对视力更好的武者更有优势。 何况他们的韩叔武艺高强,而自己经过多年的江湖搏杀,真实战力也是不差,就那些个乌合之众,就算数量多上十倍,他们也有把握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全部杀灭干净…… 大雪纷飞,马匹只能缓慢行进,路上,何霖越想这事儿,就越感觉不对,不论是这土匪出现时间也好,行为也罢,都带着一丝诡异。 说句不应该的话,若是那土匪抢完村子最后把村民屠干净不留活口……反倒显得正常,反正抢光粮食跟屠村没两样,还能避免村人报信引来官兵或侠客造成麻烦。 这伙贼人不但留下人来报信,而这人也放着附近更有可能出手相助的武馆门派不找,偏偏找上小小一个林府,而他们这帮人正好因好友大婚,都聚在那儿…… 总之,整件事都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何霖越琢磨这事儿,就越感觉有问题,连忙驱马找到队尾的韩朔离,跟他商量一番。 “不错,此事确实透着蹊跷,当时那老丈刚见面就叫出「韩大侠」时,我便感觉不对。” 韩朔离皱着眉,同何霖言说自己的想法。 “但最奇怪的地方还不在这里,按那老丈所说的村子方位,离我们这可有整整二十里, 若是平日驾马前去倒也方便,但这天气,以那老丈的身子骨想撑过来,很难……” 韩朔离这会儿已经意识到有人寻仇这种可能,毕竟江湖没个冤冤相报,那还是江湖么?但韩朔离还是想着把这事儿给办了,毕竟现在的一切,也只是推测而已。 而且韩朔离是什么人,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猛男大侠,旁人还有可能因为种种私欲或个人仇怨杀个把好人,但韩朔离杀的每一个人,都杀得问心无愧。 会死在他刀下的,不是聚啸山林,为祸百姓的土匪强盗,就是能归到「邪魔外道」范畴里,作恶多端,杀人无算的江湖败类,就算那些人的亲友找上门来,有一个算一个,韩朔离都不带怕的。 想到这儿,韩朔离轻呼了口气,还是准备防一手,“这样吧阿霖,你先快马前去那村子确认一下,我们去探探那山寨的虚实,在你来之前,我等会在山脚等候,以防万一。” 安排完此事,韩朔离便将对此事的想法和安排用内力扩音告诉了众人。 凌清、林子远等人互望一眼,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纷纷打起精神抽出兵器,注意周围的情况,以防贼人偷袭…… 临分别前,韩朔离还是不放心,从身上掏出几枝穿云箭递给何霖,嘱咐他一旦意识不对,马上放箭后逃离,他们这儿也会立刻停止行动前来会合。 …… 咯吱~咯吱~ 林间小道上,马蹄陷入积雪,为这片寂静之地添了几分生气。 韩朔离一路上留意着路况,这片密林小道实在适合埋伏,不得不防,思量之下,已然有了些想法。 呼呼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行人即将走出树林之际,异变突生。 伴随着一阵破空之音,数十个瓶瓶罐罐打着旋儿自四面八方朝他们当头落下。 霎时,蹄乱马嘶,众人虽不曾遇见过这种仗势,却也知决不能让那些玩意儿靠近自己。 只见凌清不慌不忙的倾身一踏,跃至半空,身上大氅一振而下,单手抓住衣角一卷一甩,轻松将眼前的罐子摔回林中,端是英姿飒爽,气质出尘。 在旁看着这一幕的林子远在这紧要关头,竟…… 露出一抹骄傲之色,却被一旁的陆羽看到,自觉有些尴尬,不由干笑两声,板出一副严肃面孔。 ……见凌女侠出手,其余众人纷纷施展手段,轻松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猛然,闻到一丝熟悉味道的韩朔离的神情一变,大喊一声:“是火油!!快逃出树林!!” 话音未落,十几支火箭带着飒飒之音破空而来,散落于地,点燃了瓶罐破碎后水溅而出的液体,霎时,烈火旋树而上,一阵燥热扑面而来。 「该死,他们是疯了么!!」 韩朔离暗骂一声,当即不敢多做停留,催促众人快些逃离,自己落于最后。 “去!”那一瞬,只听得一声沉喝。 韩朔离借着喝声发力聚气,单脚猛然往地上一踏,震落树上的积雪,双手伸展往前一拍,大片落雪在其磅礴内力的推动下,竟将火势逼退少许。 见火势稍滞,韩朔离旋身一踏,随着众人往树林外飞射而去。 ……… “结阵!!!” 林子远确认近处空地上并没有陷阱,随即大喝一声,招呼众人结阵迎敌。 众人刚一结阵,一轮轮箭雨就从四周树林里出现在半空,朝着众人倾泻而下。 好在此地较为宽阔,抵挡起来虽有些艰难,却没有造成太**烦。 “你们在此处抵挡,我去解决那群宵小之辈。” 刚出树林的韩朔离看见这一幕,高声提醒了一句,身形如蜻蜓点水般朝箭雨源头掠了过去。 不料,对方一见韩朔离出了森林,十数个黑罐子一甩而出,罐口带着火焰直往凌清等人方向而去。 「爆燃罐?!」 韩朔离一见,心中那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来不及多想,便施展轻功如幻影般移到众人上空,只见那些爆燃罐飞至半空便猛然炸开,大片大片的特质粘稠油块朝四面八方射去。 爆燃罐虽对付不了「以气御形」的一流高手,但对于难以移动的二流人物还是绰绰有余。 很显然,对方明知这里有个一流高手,却依旧使用这价格昂贵的爆燃罐。 若不是因应对仓促,不得不使用,逼韩朔离回防以拖延时间,那便…… 是陷阱!!! 韩朔离悚然一惊,以对方到目前为止环环相扣的手段,此时必有后手! 韩朔离念及此处,猛地看向之前林子远早已确认过没问题的地面。 糟了!!! 那爆炸声仿佛是一个信号,之前被箭雨逼得只往空地中央退去的众人,只有思维最跳脱的楚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喝一声“小心”,率先跳了起来,此时箭雨依旧,楚乔紧握双刀,扬臂翻舞,将箭枝尽数挡下。 只闻地面一阵闷响,众人脚下一空,却露出一张俏脸,表情狰狞至极…… 是铁木!这时才反应过来的林子远后悔无比,虽然换了任一旁人都难以在激烈战况中意识到地面的些微不对劲。 但身为探查者的他,无疑要负主要责任。 念及此处,林子远当即暗喝一声,气运于腕,对准那女子的天灵盖便是一掌,以解当下的困境…… 一来,这女子脸上虽沾满灰尘,但看得出来年岁不及二十,即使按韩朔离的天赋来算,其修为也在林子远之下。 更何况,此时她已血灌瞳仁,气息不稳,很明显刚刚是用了某种搏命的法子,才将那伪装成地面的铁木震碎,此时正是击杀的好时机。 二来,众人此时身处半空,无处立足,底下这坑洞虽能轻松容下,但拳脚依旧施展不开,一旦那女子继续搏命,己方受伤定是免不了的,好在这坑洞只有两丈不到,待会儿可以轻松跃出。 林子远本以为那女子会不顾伤势的与他搏命相斗,毕竟她既然出现在这里,便说明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那女子好似看了他一眼,原本无比仇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一掌拍在铺在坑底的稻草堆上。 林子远看着她竟丝毫不顾背部要害也要做什么事,面色一白,毫不犹豫的将猛烈至极的内劲拍进她的体内…… 一击必杀。 “凌清!!!” 身在半空的凌清自然清楚的看到了一切,也很清楚林子远叫出她名字的意义。 凌清面露痛苦之色,但终究在一瞬之间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 只见她一脚蹬在林子远的背上,一手搭住沐玫,另一手抓住了陆羽,试图借力跳出陷阱。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随着那女子一掌,稻草堆顿时喷出大量粉末,将陷阱中的四人尽数淹没…… 刚刚内力外放,将新扔过来的爆燃罐炸出的油焰全部拍开的韩朔离登时目眦欲裂。 “你们全都该死!!!” 楚乔眼见沐玫消失在眼前,瞳孔猛然一缩,当即不顾后果的运转内劲。 血丝于眸中蔓延,狂暴的内息涌向四肢百骸,一股血雾自周身炸起,连衣衫都染成一片血色,楚乔嘶吼着单脚一踏,电射而出!! 那是由极致的力量催生的极速,一时之间,楚乔竟生生将战力崔发到逼近准一流高手的境界。 “回来!!楚乔!!!” 韩朔离正准备屏气下去救人,一见楚乔的疯狂之举,下意识的提气去追…… “噗——” 韩朔离惊讶的意识到弥散在空中缓缓飘落的血雾,竟是从自己口中喷出。 「唐门的……龙息?」 韩朔离逐渐朦胧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周边被自己拍落的火焰,思维逐渐凝滞…… 隐约中,韩朔离似乎听到一声尖锐的啸鸣炸于空中,又看到一个丰满的女子落于眼前…… “你不可以死。” 这是,韩朔离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 前路,是地狱…是恶徒的狂欢。 ………… 第八章【杀人鬼】(上) 冬,大雪,山寨内。 中了唐门「龙息」之毒的韩朔离悠悠醒来,记忆还停留在战斗时刻的他不顾体内经脉重伤的剧烈疼痛,本能的一跃而起聚气掌中,防备周围的可能存在的敌人。 “哟!终于醒啦。” 不远处,慵懒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 此时,眼前逐渐清晰起来的韩朔离这才看清自己所在之处,一处简陋但能抵御严寒的大厅,四周弥散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和烤焦的味道。 也是情有可原,这里本就是一群山贼最常聚集之地,吃饭喝酒侃大山之类的活动基本都这儿,顺便还兼顾会议室的功能,可不得有点味道么。 什么?你说餐厅澡堂子? 开什么玩笑,要几十个土匪还能在山里完完整整的搞个设施完备的住宅建筑的专业能力,他们干脆改行去干建筑工程队好了呀。 那可比当山贼舒坦多了,不但安全,赚得还不少。 所以,就算这里的老大爱干净,但一群大老爷们儿在冬天,又是这种很难搞到热水的地界,能只这么点味道,已经是老大御下有方的成果了。 这会儿,韩朔离也已经看出来,自己在哪儿了,而那个坐在最上面身穿红衣,风姿绰约,纤腰盈盈一握的娇媚女子…… ……虽然不太像,但从她身上毫不掩饰的内力波动和位置来看,应该就是这儿的山贼头子了。 看着那女子透出一股疲惫般的慵懒,以及随意的态度,自己也没有被限制自由,韩朔离本有些紧绷的精神不知为何,猛然一松。 「她似乎并不想要我的命,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和我谈谈,虽然手段过激了点…… ……那么其他人,应该也是安全的吧。」 韩朔离,是这么想的。 而一个江湖人,不该这么想。 韩朔离无疑是个精于算计的老江湖,但此刻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张「大侠」的脸上,露出一丝怯懦和哀求…… “其他人呢…他们,都没事吧。” “其他人?奥,你是说那帮子土匪?还是我妹妹?”女子闻言,起身走到他近前,挂上一抹微笑道。 “妹妹?不是,我是说和我一起来的林子远他们。” 韩朔离脑子有些发懵,下意识的回道。 “是林子远他们啊~”女子好像刚刚才想起来,弯下腰,靠近韩朔离的脸,笑容不减道,“我知道啊,有四个在外面呢……” “……还有一个。”女子朝旁边一挑眉,嘴越发咧得大起来,“那儿呢~” “这么冷的天,他…们……” 韩朔离随口答着,眼睛转到那边,登时愣在那里。 只见目光所及,一团黑乎乎,半人长,散发着烧焦恶臭的东西,被扔在柴火堆上…… “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看那男人火急火燎的就冲着我来了,一时被吓着了。”说到这儿,女子拍了拍胸脯,忽然压低了声音,似是掩不住笑意,“就甩过去一个燃爆罐吓唬他,嘿! 谁知那小子也是愣,都不知道躲,直接一刀砍了上去,啧啧啧……那叫一个猛呐,整个身子都着了,居然还能杀了我好些手下。 ……不过结果嘛,你也看到啰,也就剩半个了~” 韩朔离好似没有听见,脸颊颤动了几下,猛地在地上一拍,撞开所有面前的障碍,就往门外冲去。 根根粗大的青筋在脸上肆意纵横,口中压抑着低吼。 “嘿…嘿嘿……” “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女子仿佛遇到了最开心的事情,看着像疯狗一样逃窜的韩朔离,笑声混合着泪水溢出了出来。 “对了!!!韩大侠,我忘了跟你说了。”女子听着门外猛然传来的一阵绝望嘶哑的咆哮,勉强抑住笑意,高声提醒道,“我那些手下下手没个轻重,要那几个少侠身上缺了什么,还望见谅呀,哈哈哈!” ………… 雪落。 血凝干。 白雪皑皑,跪着一个痛哭流涕的男人。 他的哀嚎,声嘶力竭。 他的面前,人影晃动。 四根木杆,四根绳索,四个影子,随风晃荡。 一个女子,白衣血染,身上,只有一个伤口。 一个男人,玄服墨浸,肢体,却是残缺不全。 他们分别是凌清凌女侠,和林子远林少侠,明日,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林府此时正张灯结彩,等待着这对新人回来…… 另一个男人,是陆羽陆少侠,他年纪最轻,功夫却仅在林子远之下,尚未婚配,却一直跟在他人皮骚话多的楚哥身后,跟他学那些看起来很有用,实际上屁用没有的土味儿骚话。 在被敌人包围后,陆少侠跳出陷阱疯狂搏杀,试图拼出一条生路,在内力几乎尽失的情况下,单凭拳脚生生格杀十六名贼寇,最后力竭,死于乱刀之下…… 最后那位女子身材最是娇小,性格颇为率直烂漫,其名沐玫,当初,便是她拉着皱着眉一脸不情愿的凌清一起来到韩朔离身前,直言加入之事。 随后,便是林子远、楚乔、何霖、陆羽……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韩朔离虽身有残缺,他的道路却从未偏离,最终成就了大侠之名,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 但没有了他们,那个像野狗一样蜷曲着身子,哀嚎哭泣的男人就不再是大侠了。 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个失去所有子女的父亲,眼中溢出的哀伤和仇恨,让他像极了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 【杀人鬼】 …………… 那女子,或者说,那肖颖斜坐在台阶之上,艳丽的红装垂落于地。 她听着韩朔离越来越低的哀嚎,脸上露出几分满足,又显出…些许寂寞。 她默默看着韩朔离跌跌撞撞的将四具尸体慢慢放下,抱起那具烧了一半的干枯肉块,一起安顿在一片平整的雪地上,将身上的黑貂大氅披在五人身上,又缓缓向自己走来。 看着韩朔离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她将韩朔离,变成了她自己。 这就是最成功的复仇,没有之一…… “如何,和他们重逢,是不是很开心呢?”肖颖满带恶意的话语一下又一下撞在韩朔离的心头。 她玩味的注视着玩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出手杀了自己,更准确的说,她正期待着。 韩朔离木然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摇了摇头,举掌聚气猛然拍向肖颖,此时,她的脸上反而是一种放松与解脱。 「终于结束了,哥哥,小妹。」 肖颖闭上双眼,任凭那掌落在自己身上,眼前蓦然一黑。 ……… 韩朔离无视被自己拍晕的女子,就地盘腿坐下,开始调息体内错乱的经脉。 很显然,在他看来,这件事还没完,这个女人,不能死。 不久,天色已晚,一阵剧烈的疼痛迫使肖颖醒了过来。 “他们在哪里。” 韩朔离随手一甩,将刚刚扯下的指甲扔进火里,在大致调理一下保持基本战力后,他已经确认,这座山寨,已经没有第三个活人了。 “什么他们,林少侠他们么?不是就在门外么?” 肖颖咬着牙,大滴冷汗从脸上冒出,嘴角却扯出一抹玩味。 「咯啦」 “他们在哪里。” 韩朔离掰断她一根手指,重复道。 “唔!呼~ 对了,韩大侠,你有认识一个放箭的小哥么?应该是他吧,他身上带着好几支穿云箭呢。”肖颖闷哼一声,试图再次激怒韩朔离,“那小哥啊,也太狠了,竟然偷偷摸到我这山寨来偷袭,还好有林少侠那四位替我看守,这才让他露了马脚,被我扔进了后山,这会儿大概已经被野狼拖走吃干净了吧~” 「咯啦」 “他们在哪里。” 韩朔离一怔,泪水流过木然的脸庞,又掰断一根,并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他用行动表明了,在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他是不会停手的,无论肖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停。 韩朔离现在只想着把她脑子里的东西掏干净,然后有一个算一个,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肖颖,只是第一个。 …… 「咯啦啦」 肖颖痛得全身紧绷,脸色却缓和了下来,任凭韩朔离折断她的每一根手指。 在确认韩朔离根本不想听以后,她就是一副等死的模样,毕竟除了过去,除了复仇,她已经没什么好回忆的了。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到了死在韩朔离手下的哥哥,想起了韩朔离临走前扔下的钱袋和那虚伪的怜悯,想到主动成为陷阱一部分的小妹…… 想起了为了得到官府军方特制的爆燃罐所付出的重金,又为了获得能快速对一流高手产生作用的毒药,甘愿委身在那丑老头的身下…… 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迷茫,她从不敢回忆这些,因为她害怕,会在回忆之后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问题——「值得么」。 一阵漫长的沉默,期间只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忽然一顿。 “明日……清儿和子远就要完婚了。”韩朔离嘶哑着开口道,“过了明天,他们就准备暂时退出江湖,或许在不久之后,我就能看到他们的孩子了。” 韩朔离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光彩,“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了,我本准备带他去行侠仗义,成为一个侠客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你知道么?”韩朔离温柔地捧起肖颖的脸,眼中的光彩渐渐消散,内力自手掌慢慢侵入她的皮肤,“什么都没了!!!” 肖颖发出一阵惨叫,随后忽得一停,却是韩朔离扭断了她的脖子,手上捏着得,是一张脸。 “看着我!!!”韩朔离将那张脸贴在眼前,怒吼道,“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为什么!!!” 怒吼逐渐化为呜咽,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再次跪了下来失声痛哭,他已经不在乎很多东西,道德、名望、律法。 从这个夜晚开始,他就已经不是什么大侠韩朔离了,他只是一只单纯的恶鬼。 复仇之鬼…… 第九章【杀人鬼】(下) 元龙二十四年冬,夜,大雪。 寒风呼啸,倾天覆地的冰雪中,一道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身后的山腰上,浓烟滚滚,赤焰升旋,那山寨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此人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手中拖着一柄长刀,刺骨的寒意穿透体表翻滚的内力,在他的体内肆意穿行。 对于一个受了重伤的武者来说,这股肆虐的寒气无疑会给经脉带来不可逆的伤害,即便是韩朔离这样的一流高手,也不例外。 考虑到他如今连三十岁都不到就踏入一流,若经脉完好,十年内就是成为超一流高手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那等实力,只要不去作死挑衅名门大派,基本就能在江湖里横着走了。 一般准一流和一流门派的掌门,大多都处于这水平,可见超一流高手之强,面子之大。 更何况,在当下武林之中,尚活跃在人们视野中的超一流高手,也不过区区六人而已。 其中四人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侠,万人敬仰,其余二人虽属邪魔外道,却也过的极为舒坦。 超一流高手……就是绝大多数天赋在水准以上的江湖人一辈子的追求,一般武者连想想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等光明未来,韩朔离却只需按部就班的修炼就有极大可能达到,此等天赋实在是羡煞旁人。 然而,韩朔离自己……却并不在乎。 超一流的实力也好,成就盖世大侠的威名也罢,在他眼里……都无所谓。 便是在从前,韩朔离也从未想过成就什么大侠之名,他只是单纯的按照内心对「正义」的理解行事,才去做那惩恶扬善之事而已。 到了现在,也依旧如此,从未改变,韩朔离如今遵循着的「正义」,就是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混账玩意儿…… 都付出代价。 ……… 亥时三刻,小垣村内。 此时已是深夜,一般而言这个时间,所有村民都该睡下。 然而,一座明显是村中富贵人家的窗户,依旧透着烛光。 屋内,一众村老竟推杯置盏,大快朵颐,桌上食材颇盛。 “来,我等敬村长一杯,若不是村长大人的演技唯妙唯俏,我们哪有这些金银可得的?” “对对对~是该敬村长一杯!” 此时,众人虽已微醺,兴致正高,但却不忘商讨若那漂亮的女贼头子失败,该如何是好。 “大家放心~”那村长打了个酒嗝,“早就安排好了,我已告知村中老少,说那官府派人征粮,无论是谁人到此,都一口咬定被土匪抢走了……就算那韩大侠发现了又能如何?杀光我们这群可怜人么?嘿嘿,大侠嘛,就得宽宏大量一点~ 等过了这几天,谁又能记得我们这小小的村子呢?” 众村老又是一阵搜肠刮肚,拍起了马屁,就这群人老成精的村中老王八,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 不过是想刷点好感度,好在分钱的时候沾点便宜罢了。 嗤—— 然而,正当酒酣之际,一个村老忽然一怔,只见一段刀尖透过墙壁,直直的扎透了他的脖子。 他的双手虚抓了一下,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状况,却见刀锋一转一缩,满桌佳肴淋上一层血色。 哐当—— 此刻,被鲜血淋了个满脸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惨叫着跌撞而起,向门口逃窜而去。 几个比较机警的却毫不犹豫的钻到桌子底下,战战兢兢的向满天神佛祈祷来人想杀的,不是自己。 却浑然不觉平日里联合起来欺瞒乡邻的自己,以及欺侮良善的家族子弟,合该报应临头! 只听得门外一声轻叹,一抹凛冽的寒芒一闪而过,连门带人斜斩两段,血液飞溅,划过锋锐的刀尖,落在地上嘀嗒做响。 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位刀客,带进一阵刺骨的寒风,而那在烛光摇摆间,忽明忽暗的脸神似恶鬼,配上脚下未死之人的**,更是让屋内的所有人感到一阵恶寒。 “韩大侠!!!”忽然,底下桌子传来一阵高呼,一人慢慢爬了出来当即跪下哀求道,“这都是那恶毒女贼逼得我的啊,韩大侠深明高义,切不可错杀良善,还是放小老儿一马吧!” 说罢,便一脑袋磕在地上,顿时鲜血淋漓。 那语气…那表情动作,尤其是最后那一磕,端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连一旁瑟瑟发抖的老乌龟们都不禁面露钦佩之色,自觉若是要论演技……自己连给村长提鞋都不配。 显然,这村长之所以能当上村长,确实是个老阴…不是,是有道理的。 大声叫破韩朔离的身份,一来为了惊醒沉睡的村人,提醒他们在这儿杀人的是谁,让韩朔离投鼠忌器。 二来警告韩朔离别忘了他的大侠身份,一旦开了杀戒,杀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老人…… 那他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个彻底呢。 您瞧瞧,这一手玩儿得可漂亮啊,要是换了别的大侠,指不定就顺坡下驴,揭过此事。 顺便联合村老把勾结山贼的罪名挂在死掉的那几个倒霉鬼身上,还能得个名声,岂不是双赢? 但韩朔离这儿,可就不一样了,他今天,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别说就这么一屋子,就算是一整个村子的人,若都同那女贼有关联,他也不介意一个个全给屠了。 这在外人看来分明是极恶之徒,丧心病狂之辈的想法,却是韩朔离如今的「正义」! ……… 良久,韩朔离没有说话。 村长微微抬头,见韩朔离歪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散落一地的金银,试探着开口道: “这些金银,小老儿愿与大侠三七分……” “楚乔啊,他几天前来找我。” 韩朔离开口打断了村长,顿了几秒,木然的脸动了动,继续道,“他问我,怎么才能讨得玫儿的欢心,让我教他两手……” “我特娘哪知道啊,”韩朔离忽然叹了口气,吐槽了一句,“我都快三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我甚至怀疑这坏小子是不是故意调笑我来着,真是目无尊长……” “但我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说啊,对吧。” 韩朔离死死盯着跪在身前的村长,继续道。 “我,也是要面子的嘛,调笑就调笑了,我好不容易才临时编了一句话送给他,好像是「贫瘠的世界」之类的吧……我说完之后都觉得尴尬……” “谁知道那小子,直接在一帮子人面前说出来了啊,还用那种,啧,跟唱戏似的语气……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傻?” 韩朔离轻轻探下身子,握住村长的脑袋,提了起来,任凭村长惨叫着蹬踢着自己,却无动于衷。 韩朔离死死盯着挣扎的村长,“你说……这么傻的一个人,怎么最后就烧得只剩那么点了呢?” 咯啦—— 尸体自韩朔离手中跌落,尤自抽动了几下。 这下,一脸惊惧的村老们面露绝望之色,他们知道,自打韩朔离开始说这段故事起,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 “韩朔离!!!你这歪魔邪道!!迟早不得好死!!” 似是绝望之下的反弹,一人忽然生出莫名的勇气,站起来就是一顿大骂。 呼—— 韩朔离没说话,猛然轮圆臂膀,斜斩而下,劈下他半个脑袋。 随即拧胯抬腿往桌上狠狠一踏,磅礴的内力顿时浸透桌面,震碎了四条桌腿,将底下哀嚎的几人压成一团不分彼此的肉糊。 紧接着,韩朔离翻腕一抖,顺势用那斜斩而下的长刀使出一招拨云见日,刀气纵横,将躲在角落的剩余之人尽数斩杀。 霎时,屋内只剩一人。 此刻,门外已然聚集了一群村民,他们震惊的看着屋内的残肢断臂,血色佳肴,又见那张狰狞至极的脸转了过来,纷纷高声叫嚷着向身后逃窜。 韩朔离,没有去追,他只是弯腰将地上村长破损的面皮揭下,拖着长刀走入漫天风雪之中……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虽然那些土匪的脸自己一个都没见过,但想来,他们是跑不远的。 他们身上,必然带着那女贼给的遣散费,那么,只需去问问周边哪户人家一夜暴富,谁家男丁浪子回头,哪片出了新面孔便是了。 若有人再次落草为寇也无所谓,遇到山寨顺便去一趟就是了,直接杀干净也方便。 总之只要过去稍微吓唬一下,那些贼人必将原形毕露。 韩朔离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做得很有效率…… ……… 元龙二十五年春,并州多处地区,共计二十六户人家惨遭灭门,男主人全部被人扯去面皮,所有亲眷,无一幸免。 至元龙二十五年冬,并州多处山寨被不知名侠客夷为平地,附近百姓拍手叫好,就是那侠客手段过于残忍,好几个贼人都失了面皮。 元龙二十六年,秋,豫州汝汾一人家于大婚之夜惨遭杀戮。 但这次,只有新郎和几个过来庆贺的男子惨死刀下。 官府派专人验尸,证实这起案件和并州多起杀人案乃同一人所为,并案处理…… 自此,新闻社报纸的全国通缉令上便多了一人。 「扒皮匠」——韩朔离。 元龙二十七年,韩朔离寻至荆州,此时,由于当年寒气入体,又多年追杀仇敌未曾休养,已然从一流的境界跌落。 但他也无所谓,就算修为大不如前,在官府江湖的双重堵截下,他依然有自信宰了剩下的混蛋。 既然带不回他们的脑袋,那就带回他们的脸,回去祭奠凌清她们的在天之灵! 可惜,韩朔离明明成功在即,却偏偏遇上了那袁三,前路未卜,也算是造化弄人…… 第十章成交 却说那韩朔离遇见袁三,二话不说便拔刀相向,一阵拼斗。 在窥见袁三的破绽之后,便使出一招「燕归巢」斩其后腰,欲至其于死地,却不料,中了袁三的算计…… 借着腰间甲片挡住长刀的刹那,只见那袁三单手一拽,那大猿枪尾照着韩朔离的面门就捅了过去,贵在迅疾,又出其不意。 单看袁三使这招时无比纯熟、行云流水的风采,便知道指不定有多少人栽在这上面了,操作虽然有些下三滥,但架不住好用嘛。 韩朔离心里骂归骂,手上可一点儿都不慢,只见他反握长刀,自下而上使出一招羚羊挂角,堪堪反斩在那枪尾之上。 环绕在刀锋上的内力一击而炸,韩朔离顺势借力跃了出去,那等轻功,似壁虎游墙,又如盘蛇入潭。 韩朔离单手往旁边的大树上凌空一摄,电射而去,半蹲附着于树干之上,抬头防备着犹如巨猿般的对手。 毕竟两者只间只有区区二十来米的距离,无论对谁而言,都转瞬即逝…… 对于韩朔离能逃过自己这招,袁三也不觉得意外,他也清楚韩朔离曾为一流高手,这点眼力和反应速度还是有的。 不过,袁三很显然是个追求干净利落的人,能用一招搞定对手,就不想用第二招。 能抓住机会一击必杀,就不会特意留下对方一丝血,然后通过嘲讽来满足自己胜利前的倾诉欲。 一言以蔽之,他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不给对手留下丝血反杀的机会。 至于手段,我想列位也都已经很清楚了,这货只考虑实用性…… 转瞬间,想清某件事的袁三出手了,只见他单手举起大猿枪,旋腰拧身,以一种投掷标枪的姿态将其投掷了出去。 嗡—— 长枪留下一道残影,恍若瞬间移动般,到了黑马近前。 “卧槽?!” 韩朔离被这一手搞得猝不及防,脑子都有些发懵,他设想了很多袁三可能使出的招式,也有把握一一应对,别的不说,他的战斗经验可是实打实的一流水平。 但就是让韩朔离想破脑袋,也真的没料到居然会有大敌当前,不但起手杀马,且直接把武器投掷出去的狠人。 最重要的是,袁三最开始那看着马背上的那叠“人脸”时感到惋惜的神情。 说出像是要为死者报仇似的,掷地有声的战斗宣言,彻底让韩朔离忽略了袁三直接毁掉那些“遗物”的可能…… 那袁三可以不在乎,直接拿来那堆玩意儿来试探。 但韩朔离,却不能不管,多年来,他放弃过去的一切,堕入邪道,只为亲手杀死当年所有那件事的参与者。 最后带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回到那个地方焚烧祭奠。 只有这样,韩朔离才能稍稍从那无限的悔恨中,得到片刻安宁。 或许旁人会多问一句,错又不在韩朔离,就他当年遭的算计来看,换了其他一流高手怕也很难做的比他更好…… 就算事后寻仇,以韩朔离当年的江湖名望和财力,哪怕不亲自动手,在江湖圈子和官府那儿打个招呼,一样能把那些贼人抓回来交给他随意炮制…… 是不是亲手抓的,区别真的那么大么? 对别人来说,两者的区别可能也就那样,甚至杀不杀那些人,区别也就那样。 但对韩朔离而言,「亲手」抓住那些人,再「杀死」他们这件事本身,就很重要。 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信仰,他接受如今的处境,也接受即便被杀死后,也要受万人唾弃的未来,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 ……… 霎时,韩朔离脚下的树干猛然凹进去一块,树上人影一空。 下一瞬,韩朔离已然跃至半空,准备催动内力,将那杆大枪打飞出去,背后空门大开。 袁三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瞬间变换运气方式,单脚一踏飞射而出,双手结出一道怪异手印,打出一道凝实气劲一分为三,直往韩朔离背后而去。 韩朔离自不会坐以待毙,他一手继续朝大枪施展内力,另一手使刀往身后一格,轻松化解危机。 然后袁三后招已至,欺这韩朔离一心二用,一套迅疾无伦的拳法混合着破体而出的内劲,往对方身上就是一阵招呼,韩朔离匆忙抵挡,一时落了下风。 待二人落地,大猿枪被气劲撞开,穿透树干挂在上面,而韩朔离已然中了袁三数拳,中招时由于部分内力化为气劲攻向大猿枪,难以回防,被袁三的内劲趁势而入。 此时,韩朔离体内有着数股狂暴的内力四处流窜,经脉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然而,韩朔离之所以身为一流刀客,便是他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依旧握紧手中之刃,挥出起死回生的那一刀! 呼—— 一道凛冽的刀芒挡在韩朔离身前,逼得刚刚落地就抢攻上来,准备给韩朔离致命一击的袁三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趁袁三暂退的刹那,韩朔离起手将那叠人皮摄于掌中,以卓绝的轻功径直往树林深入窜去,几个闪落之间,便已脱离袁三的视线。 袁三倒也不追,其一是你不能指望一个将近三米的生物在树林里还能灵活腾挪,那是猩猩,而不是人; 其二,袁三觉得没有必要去追的必要…… 当袁三直接用内劲灌入韩朔离体内大肆破坏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韩朔离的经脉受过极其严重的内伤。 而再加上这次,那么韩朔离若再不静养一段时间,内力流失会更加严重,到那时,大概十几二十个二流高手都能将其拿下…… 至于韩朔离找到静养时机的可能…呵,那可就太小看大新朝廷的鹰犬了。 一个体内受了重伤,身上还挂着重赏的歪魔邪道,啧啧,想必「绣衣使」的各位大人,会很感兴趣…… 袁三拔下树上的大猿枪,扛在肩上,顺手抓起地上的马鞍,朝着同自家少爷约定的地点走去…… …………… 七点二十一分,江夏城。 高临深带着那只用来刷好感的猫儿,等在了云祥客栈门口。 从那精确到分的时间上可以看出来,高临深是看着表提前过来的。 毕竟之前的周女侠说是辰时三刻,但在这个年代,时间概念比较模糊。 提前过来,倒也不失为一种礼貌。 不多时,只见一明眸皓齿,娇俏可人的少女跨出门来,一眼就瞧见了高临深……怀中的那只猫,两眼放光的跑了过来,正是那周小雨。 “周女侠。”见小雨兴冲冲的跑过来,一副不拿他当外人的样子。 高临深顺势把不断抱怨的贝斯特丢进小雨的怀里,施了一礼,道,“可是来寻在下的?” 小雨倒也不觉意外,接过贝斯特就往脸上蹭了蹭,颇为享受的样子,刚要开口,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小雨,不得无礼。” 只见那周璟瑜周女侠一面走来,一面熟练的用小手在小雨脑袋上“咚”了一下,随后毫不在意地转向高临深。 “高公子请随我来吧,王师兄已在屋内等候。”说罢,带着高临深到了房间内,便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有三人,其他同门大概找理由给支了出去。 其中二位自然是高临深和王彦羲,剩余一人却是比武当日慌忙跑上台的小姑娘。 三人各自通了姓名,高临深才知那姑娘出身医药世家柳家,名为柳轻烟。 此时在近前一看,高临深不由暗暗称赞。 只见她纤腰盈盈一握,青丝秀丽无双,眼波流转之间,不由让人心生怜爱,秀眉轻挑,又显出几分娇憨…… 好看!高临深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以免显得自己品行不端。 很显然,既然今日要谈的后天异人之事,能被王彦羲留下的,自然就是「相关人士」了,就是不知这少女相关到了,何种程度…… “高少侠,”王彦羲倒了三杯茶,推了一杯到高临深近前,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 “…我这里,确实有成为后天异人的法子,”王彦羲放下茶壶,双手支在下巴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高临深。 微微笑道,“我虽然很同情、也很敬佩你的经历,但,我为什么要把如此珍贵的东西交给你呢……” 这语气、这姿态……高临深的双眼一眯一扫,就看出了端倪,且不论王彦羲的话漏得跟筛子似的。 单从他一系列显得有些生硬,且不符合他如今年龄的老成动作上来看…… 这小子指不定从哪次门派外交会面上学得啊……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念及此处,高临深心中一笑,已知这王彦羲,大概是有事相商。 但开口之前,高临深依旧从口袋里拿出了身上最后一个现代造物放在桌上,这是他本打算以物易物的筹码,这才正色看着王彦羲。 “王少侠,此…乃西域奇珍,名为“机械手表”,是件可精确判断时辰的造物,市面上价值不菲,想必可抵那件奇物……” “且,”高临深待那位少女好奇的拿起手表仔细端详后,继续道,“若王少侠今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临深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话,高临深是认真的,也正是王彦羲想听的。 今日这场交易对高临深而言,无比重要,不容有失。 对王彦羲来说,却也是无奈之举,他手中虽掌握着成为后天异人的法子,却依然很难换到想要的东西。 首要一点就是,异人的修炼体系并不在武者修炼体系之上,两者的关系更像是平行线,难分优劣。 由于先天异人的产生主要依赖血脉,后天异人的产生也因人而异,且其境界的提升和战力也更依赖所谓的「天赋」和「感悟」。 因此,大部分非异人世家的人其实更愿意成为武者,将异人能力作为一种辅助手段来使用。 毕竟这个宇宙的武学上限颇高,存在延年益寿、美白润肤等颇为神妙的作用,不比异人那些能力来得差。 若王彦羲想找帮手,武功比他高的看不上,或者说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也能拿到类似的东西。 武功低的他自己看不上,毕竟成不成功还是两说,这玩意儿他可只有一个,得慎重考虑。 而在昨日听完周小雨添油加醋的描述后,倒是觉得高临深不论从品性还是能力,都是个不错选择。 最关键的是此物对高临深十分重要,有坐地起价的余地,这才有了今天的商讨…… ………… 王彦羲沉吟良久,似是被高临深说动,开口道,“以物易物倒也不必,但我这儿确实有件事情,想请高少侠帮忙,自然,这也是等你成功获得异人能力之后的事。” 说着,王彦羲看向身边的娇憨少女,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告知高临深他的要求。 “助我杀掉比武那日的对手——袁飞,或者说,今日的袁三。” 高临深微微皱眉,等待着王彦羲继续说下去。 “此中缘由,暂时不方便多说,待高兄功成之后,我再告知于你,到那时,做与不做,全凭高兄自己判断。” 从王彦羲的语气中,高临深听出了自信,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若是王彦羲真让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己可能还真难以拒绝。 虽说留下手表,带着东西直接离开也是一种选择,但高临深却也不愿失信于人。 既然事情可为,高临深一推手表。 “那么,此事成交?” “成交!”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心中的一块石头都落下了地。 第十一章异人试炼 见事情谈拢,这两位自然都放松下来,看对方更加顺眼了许多。 在一旁本默不作声的柳轻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却遮不住明眸中的欣喜。 王彦羲也不耽误,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来,推到高临深面前,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瓷瓶。 “这便是……”高临深试探着问,他可不知道能让人成为后天异人的东西长什么样。 那本《大新全典》倒是提过几句异人的概念,可惜,详细介绍的那部分尚不在手中。 “不错,”王彦羲倒也爽直,接道,“这就是「元果」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一瓶子装得玩意儿叫「元果」,高临深也懒得细究,小心拿起那只瓷瓶,左右看了看。 “直接喝?”高临深打量了下,挑眉道。 “不然呢?”王彦羲一愣,反问了一句。 这……就是高临深想多了。 他本以为从一个普通人类变成异人这么反科学的事情,其步骤也该相当繁杂才对。 却不知异人本就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而元果一类的物品与其说是让普通人变为异人。 不如说是激发普通人成为异人更为恰当,最多激发成功几率有大有小罢了。 言至于此,高临深也不再犹豫,只见他气沉丹田,低喝一声,“替我护法!” 开塞闭眼仰头一气呵成,“吨吨”两口就把瓶里的东西喝了个干净,就这巴掌大的瓷瓶,愣是给他喝出了壮士豪饮酒一坛的气概…… 还真把旁边的两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二人下意识的对望一眼,均有些忍俊不禁。 良久…… 高临深紧闭双眼,感到一丝不对。 怎么回事儿?疼痛呢?幻境考验呢?刷的一下就跳出来说「想跟自己玩儿的游戏」的小精灵呢? 怎么一个都没有,高临深顿时有点慌,忍不住睁开眼睛把自己的疑虑跟王彦羲一说。 听完上面内容,柳轻烟樱唇一抿,倒感觉颇为有趣,一双杏眼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从哪里知道的稀奇知识。 只见王彦羲一脸古怪的瞅着高临深,“高兄,这些玩意儿你都是听谁说的?” “啊这……”高临深眨了眨眼,甩锅倒也干脆,“听一说书先生的说的。” 王彦羲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解释了一下,“高兄,以后还是少听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为好,服用元果后只需静候片刻,自然会感受到一些变化。” “没有那么多…”说到这儿,王彦羲的嘴角略微抽搐,“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话到这里,高临深已然觉出些许异常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用心感受起来。 连一旁的王彦羲和柳轻烟都看出异样,下意识的屏息凝神,紧盯着高临深。 然而不一会儿,高临深面露疑色,又仔细感应了下身体的变化,不由向一旁问了个问题。 “王兄,”他这会儿也变了称呼,“你可知异人有哪些身体上的能力啊?” “有啊,”王彦羲很快答道,“有擅变化的异人甚至能凭空变成一只梅花鹿来着。” “这么顶?”高临深都惊了,这特娘的不会是神话世界的吧,连忙确认道,“可是王兄亲眼所见?” 王彦羲往后退了退身子,远离忽然凑在眼前的大脸。 “那倒不是,”王彦羲正色道,“是在剑宗山脚的茶馆里听一说书先生说的。” 此言一出,柳轻烟忽然叹了口气,露出颇为忧虑的神情。 高临深舔了舔嘴唇,不知做何回答,最终决定不接这话茬,继续聊自己的事情。 “我刚刚感受了下,”高临深想了想,继续道,“我感受到了血液的流动。” “血液的流动?” 王、柳二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没听说过这类情况。 “是不是御水一类的异能?”柳轻烟微微想了一下,提出几种可能,“或者是更加清晰的感知能力?能感受到我们体内的血液么?” 高临深摇了摇头,“应该都不是,我只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动,目前最多对其流速产生一定影响。” 说着,高临深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在手背上拉出一道血口。 看着血液缓缓飘出伤口,又渐渐缩了回去,伤口也随之消失不见。 “目前来看,还有对血液的操控,身体恢复能力也略微提升。” 高临深说道,感觉这能力还行,却捕捉到柳轻烟脸上闪过的一丝失望。 除了身体恢复,高临深的能力似乎只是弱化版的水行之力,确实只能用高临深的「还行」来评价。 柳轻烟整理了下心情,心中却已决定不把高临深拉进自己这趟浑水之中。 虽然损失了价值不菲的元果,那机械手表对二人的意义也不大。 但柳轻烟反倒安慰起高临深来,“高少侠倒也不必忧心,控血之术我等闻所未闻,或许其中还有未知的奥妙是尚未发现的;再说,还有异人特有的修炼法可寻……” 柳轻烟顿了几秒,继续道,“就是不知以目前的能力,能否打动高少侠家族的长老?” 来了,终于来了,高临深此刻相当后悔当初的耍宝,老老实实的过来不就完了,整这么多戏干嘛。 但演都演了,干脆演个全套吧。 做好心理建设,高临深摆正脸色,“我准备接下来就回去一趟,看事情有无转机……” 自觉可以到此为止,高临深话锋一转,“就是不知,日后我该如何找寻你们呢。” 王彦羲毫不犹豫的接道,“到时直接寄信至青莲剑宗即可,不出意外的话,我在十日内即可回信。” “这就好,等事情结束,我立刻前来相助。”高临深起身一抱拳,“在下暂且告退,就先不打扰高兄和柳女侠了。” 说罢,准备起身离开。 王彦羲沉默了一下,叫住了高临深,直视他的双眼,缓声道,“我自是相信高兄的。” 高临深转过头来,笑道,“那是自然。” ………… “贝斯特?”高临深走出房门,不知那二位周女侠抱着他的猫去哪儿了。 “嘿嘿,高公子?” 高临深寻声望去,只见一明媚少女站在楼梯上,手中提着两包……小鱼干? 高临深眨了眨眼,小雨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举起手中的纸包,兴奋的晃了晃。 “是给小花吃的,高公子一起来么?” 小花?奥,懂了。 高临深想着有必要当面感谢下周璟瑜赠送的秘籍,便拱了拱手。 “那就麻烦周女侠了。” “哎~那么客气干嘛。”周小雨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推开了旁边的房门,“叫我小雨就好。” 高临深斜挑眉梢,有些惊讶周小雨那几乎毫不设防的态度,便知道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 不过以他此时的身份也不好多言,只是笑着应了一句,便跟了上去,只是,高临深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刚一进门,高临深顿时想起来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糟了,来早了! 随后又是一阵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进都进来了,就看看这次璟瑜女侠又整出什么新活吧。 甚至有些小期待的高临深定眼一看,心中不由暗叹周女侠果然没让人失望。 只见那一袭青衣的少女趴在桌上,半张俏脸贴着桌面,一动不动的盯着正在打盹儿的贝斯特,鼓着粉颊,轻轻往猫耳朵里吹着气。 看贝斯特那十分自然,且毫不受影响的状态,这个姿势应该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了…… “阿姐~”小雨似乎对此毫不意外,顺手将小鱼干放在桌上,提醒道,“高公子来看他的猫了。” 周璟瑜肩膀一颤,缓缓站直身子,向高临深行了一礼,镇定自若。 讲真,若不是她脸上的红印子还在,高临深搞不好也就当无事发生了,但一旁的小雨憋气实在辛苦。 因此……高临深再次发挥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天赋,微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以作提醒。 周璟瑜下意识一抚脸颊,俏脸一红,嗯,虽然看不太出来,待手放下,红印已然用内力消去。 “周女侠,”高临深行了一礼,“多谢昨日的礼物。” 周璟瑜见对方不再提及刚才之事,心里松了口气,依旧以清冷的口吻维持昨日的设定,“那并不是我的,你该感谢的是小雨才对。” 高临深偏了偏头,微微有些好笑,却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就直起身子对着小雨挤了挤眼。 “那…就多谢小雨姑娘啦。” “嘿嘿嘿,高公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一旁看戏的小雨嘿然一笑,很干脆的把功劳认了下来。 说着,捏起一块小鱼干在“小花”的鼻子上晃了晃,那猫迷迷糊糊的就开始舔了起来,倒是… 真挺丢人……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约十五分钟),高临深抱着蹭完小鱼干的贝斯特踏出房门,向房内点头示意,便告辞离去。 方才这段时间里,高临深以「在修行上遇到了些问题」为由,将那本功法中的疑问一一提出。 而周璟瑜则用「自己恰好略懂一二」的说法,顺势解答起来。 等到高临深出门,基本已经搞懂了如何用血气代替内力施展,反正原理是用能量刺激体内的某些穴位,用血气估计差不多……吧。 高临深轻轻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也有沦为小白鼠的一天。 不过经过与周璟瑜的一番交流,高临深倒是明确了接下来的目的地——扬州安风! 在那里有一「忘尘宗」分部,广邀天下异人入宗学习,最后还包分配,这也是非世家出身的异人最方便的选择。 顺带一提,这忘尘宗有官家背景,异人学成出师后,要么在一段时间内交一笔钱当学费,要么进入官府体系效力。 而对大部分异人而言,不论加入「工匠」还是「军队」一方,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那些高深的异人功法,自然只有那些打算终生为帝国鞠躬尽瘁的人才能学习的了。 而高临深,自然是先学些普通的再说,毕竟他根本没得选,王彦羲也好,周璟瑜也罢,且不说他们手上有没有类似的功法。 自己同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随便送这等珍贵礼物的地步。 至于那本不知名的秘籍,与其说是功法,不如说是最后搏一把的底牌…… “那么,目标已经很明确了。” “出发!!!安风!!!” “我们行李怎么办?”在高临深意气风发之际,贝斯特提出了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 “啧,那就先雇一辆马车吧,你会驾车么?” “嗯??!你特喵的指望一只猫驾车?” “奥,对哦,我忘了……” ………… 总之,下一站,扬州安风。 第十二章行人起歹意 高临深他们,终究没坐上马车。 一是根本不会这技术活儿,二是他们,这里单指高临深,连马都不会骑。 因此高临深不得不在江夏多停留几日,适应适应马匹,把大部分带不上的书籍寄存在琉璃坊的李掌柜那里。 顺便,再让铁匠打造些新玩意儿…… 卯时一刻,江夏城外的官道上,已然备齐行李的高临深头戴斗笠,腰挂直刀(比较好用),骑着匹膘肥体壮的好马就慢慢悠悠的往下一处驿站行去。 不过以目前的速度来看,想在天黑之前到达,已经不太现实,为避免意外,高临深也做好了露宿野外的准备。 至于他没有在城内镖局雇人护送,选择一人上路的原因,一是不想让人瞧出贝斯特的问题,二自然是他如今的实力已然今非昔比。 作个对比的话,那么高临深目前在不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且是正面搏杀的情况下,他的实力已经可以对标这个宇宙中初出茅庐的普通少侠了。 这里的“普通”……是指那些中小门派出身,六七岁开始习武,练着一般的内功和招式,并在十五岁上下开始行走江湖的类型。 而这等实力虽然也是不入流,但对付十几个空有招式,但没有内力的土匪山贼却不在话下,就算敌人再多点,起码逃跑没有问题。 ……… 此刻正值初春,天气还比较凉爽,高临深同贝斯特一路上看看风景,聊聊过去,时间过得倒也挺快,不一会儿,便是月明星稀,倦鸟归林之时。 高临深看了看四周,试图找到一座村庄或寺庙之类,可以借宿一晚的地方,只可惜第一次出行经验不足,虽然之前曾路过几个村落。 但这两位寻思着时间还早,带着这段时间看到的村庄不少,想必后面也一样的想法,也就继续往下走了。 所以此刻,他们卡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境地。 即便此时,高临深也没有产生「当时若如何如何就好了…」这种想法。 反正对他而言,类似后悔的情绪和想法除了空耗心力,影响心态以外,没有任何用处,还容易影响后续的行动。 因此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开始思考着,如何尽可能舒适且安全的度过这一晚。 “贝斯特,你去小树林里找找,看有没有适合露宿的空地,我去捡些柴火过来。” 高临深说着,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小树林里稍微走了一段距离,把缰绳拴在树上,便自顾自的开始准备生火材料来。 由于这片树林不大,也不是很密,而且还靠近官道,所以高临深并不是很担心大型野兽盘踞和迷路的问题。 若是遇到野鸡野兔那更好,那包裹里盐巴之类的调味料都不缺,还能加个餐来着。 不一会儿,一人一猫就找到一块靠近小溪的空地,并生起了火,从包裹中拿出肉干和水开始食用。 至于贝斯特,则准备下水给自己整点新鲜的换换口味…… 忽然,正费力清理鱼鳞的贝斯特猫耳一竖,一双绿莹莹的猫眼转向某处,道:“高哥,有人往这边来了,听着脚步沉重,不像个习武之人。” 高临深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稍稍把身子偏转了下,保证视线不受阻挡。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渐渐靠近。 虽夜色渐深,好在明月高悬,火光摇曳,高临深借着光打量了来人一番。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面黄无须,作卖货郎打扮,衣服浆洗的颇为干净。 虽然此时的大新并不对发型作任何要求,他却顶着个一般只有读书人才会费心维护的发髻。 肩上扛着一副挑子,看其晃动的幅度,东西应该不多。 而看他疲倦的样子,显然已经走了相当长的路。 “这位公子…在下荆州北岙村人士,姓孙名康,不知可否借此地休息一番。”男子喘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实在疲惫,还请公子见谅。” “啊,没事~随便坐就是了。” 高临深倒也不以为意,招呼了一声,继续吃了起来。 孙康道了声谢,放下货箱,从里面拿出些冷硬的干粮,又从小溪打了些水,沉默着吃了起来。 吃着手中又干又硬的玩意儿,闻着对面飘来肉香,孙康眼中闪过一丝微芒,或许是羡慕,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夜,篝火渐熄,这是个平静的夜晚……不平静的,是人心。 “孙兄……”高临深翻过身来,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那团黑影,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那黑影听见高临深的声音,身体一抖,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猛然高举双臂,狠狠朝着高临深的脑袋砸了下来,一心想着致其于死地。 面对危难之局,高临深好整以暇的单手扣住孙康的脚踝,顺势往前一拉,将其拽倒在地,上身微起一翻,又是狠狠一肘杵在他的胸口上。 孙康只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嗓子里发出古怪的气声,当即晕了过去。 高临深也不想在这大半夜审犯人,这会儿他还困着呢,一脚踢开孙康手上的小锄头,顺手就从衣襟里掏出一包蒙汗药,捏开孙康的嘴一股脑倒了半包进入。 “卧槽,你特娘在干嘛?!”趴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贝斯特都惊了,“你还好这口?” “滚滚滚!这都哪儿学的词啊。”高临深都懒得搭理,“这大半夜的,我可还困着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得,你这半包下去,这货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呢……” “嘿!我说你一猫话还挺多啊~信不信我把剩下半包都灌你嘴里?” “哦哟!我还怕你不成,有本事来啊,瞧把你小子能的~” 这两货这么一闹腾,估计又得半夜过去,他们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不值一提。 ………… 好在高、贝二者也没闹腾太久,第二日卯时三刻,高临深便打着哈欠爬起来在小溪边上抹了把脸。 刚想着喝两口古代无污染的溪水,就瞅见贝斯特一脸舒爽的自上游慢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高临深脸色忽变,顿时没了喝水的心情,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往营地走去,那里还躺着个人的事儿,他可没忘呢,这气可有处撒了…… ………… 砰—— 昏迷中的孙康被一阵疼痛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一似曾相识的面庞盯着自己。 他惊叫一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结结实实被捆在树上,动弹不得。 “看来是醒了啊,”高临深笑眯眯的把刚想踢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蹲在孙康面前,“小子,还记得我么?” “记…记得,您是高临深,不是!是高公子。”孙康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慌忙应道。 “哟,知道的还挺清楚~”高临深眉毛一挑,脸色忽得一变。 锵—— 高临深一把抽出长刀,径直砍在孙康脖子旁的树干上,厉声喝道,“是谁告诉你!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这孙康本就不是什么胆大之人,被刀架在脖子上这么一吓唬,骨头一软,当即就把事情统统倒了出来。 高临深和贝斯特,自然也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若用一个词来概括孙康,那便是 ——“赌狗”。 他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幼时一直过着比较优越的生活,也念了几年书,很快就考上了「应试生」。 这里略微提一下大新帝国的文官系统,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新朝自然也整出一套官员选拔机制。 所有读书人想要走仕途的第一关,便是这「应试」,试题由各个州刺史部各自出题,分发至下级郡县进行考试,每两年一次。 考过了,自然算是「应试生」,有资格参与「公务生」的考试,而公务生共分五等,每一等都对应一部分官职。 但公务生进阶考试实际上只算是一种“跳级”机制,帮助那些天资出众的年轻人省去积累“资质”和为官经验的时间。 大部分读书人在考个五等公务生后,便可去各郡县官府处进行申请进入文官体系。 当然了,这种比较松散的官员选拔机制,自然有极为严苛的监察机构进行审查,但这就是后话了。 孙康能一次性考过应试,成为应试生,自然算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类人。 而他这份才华,也为他换来了一份姻缘,隔壁张员外家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张若均。 在双方家长的祝福下,成为了他的妻子,育有一活泼可爱的女儿,日子也过得十分美满。 而他最开始自然也想着走入仕途,光宗耀祖,也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却不料,接下来的两次公务生考试尽皆失利…… 对别人来说呢,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反正也是每两年考一次,间隔也不算长,多来个几次也就是了。 但孙康这一天天可尽听别人夸他天才了,他可受不了连续两次落榜。 这也是一路上太过顺利之人的通病,承受力不怎么高。 结果,孙康就在一次日常外出散心时,被一赌场的托儿拉进了赌坊…… 从此便一蹶不振。 你想赌场那是什么地方啊,能长久经营的老板哪个不是玩儿心理学的大师。 什么室内温度、灯光明暗、人群密度、赌具类型之类的,人家可都是门儿清,孙康哪里玩儿得过他们呐。 本来只想着小赌怡情,结果一上头根本就停不下来,几个月下来把家产赔个精光。 不但将父亲生生气死,气得母亲瘫痪在床不说,还去偷媳妇儿的嫁妆继续赌。 你说,这孙子是不是贱的? 本来张员外心疼女儿,派人逼着让孙康写份休书放过她,毕竟就算在家待着也好过跟着这赌棍贫困潦倒。 没成想,张家女儿却是个痴情种,她始终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宁愿住在破房里天天被债主谩骂殴打,也不愿离开他…… 孙康也曾对此感到无比愧疚,也想强行让自己戒赌。 但,他终究忘不了在赌场那种刺激、愉悦,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又想着再赌几次或许就能咸鱼翻身,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还是去了…… 在又一次输得精光之后,孙康正想着从哪里搞点钱回去一雪前耻,结果刚出门口,就看到了连骑个马都晃晃悠悠的 ——高临深。 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武者会骑马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骑马,行侠仗义都赶不上热乎的。 因此,已然有些昏了头的孙康认定,这小子估计就是个刚出门的雏儿,身上居然还挂着只猫,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公子出去浪荡。 于是心生歹意的孙康就偷偷跟着高临深来到住宿的客栈,又从家里偷了点钱跟店里的伙计一打听。 霍~天天大鱼大肉,还出门买了一堆衣裳,可不就是肥羊么。 就这样,确认高临深身上确实有不少钱的他红了眼,那股聪明劲儿就又上来了。 不仅从高临深的活动中判断出他最近要出远门,还愣是生生盯了几天,直到看见高临深独自一人出发。 这才欣喜若狂的做好打扮,跟了上去…… 听到这儿,高临深和贝斯特面面相觑。 “做掉么?” “干嘛不做掉?留着继续祸害别人么?” 孙康看着眼前的高临深竟无缘无故跟一只猫说话,心里更是后悔,心道自己怕不是遇上个疯子,而“做掉”二字,更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当即大呼小叫起来,内容无非就是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儿,自己不能死。 将来一定戒赌,好好做人,好好对待妻子之类的话…… 高临深……自然是相信,他现在所承诺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话,但。 “你这种人呢~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高临深站了起来,将刀放在了孙康的脖子上。 “你总是天真的以为,事情会按你所设想的那样发展,始终不愿去看,真正的现实,变成怎样。 你相信自己的与众不同,好像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得到成功,却拒绝思考失败,将原因归结在其他地方…… 孙康,你本可以实现愿望的,但可惜,你自己又将其放弃了。 至于你的堕落,呵,似乎是偶然,其实,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孙康虽然听不懂高临深话中的不少现代词汇,但他也意识到,对方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临死前,孙康反而有些放松了下来,软软的倚在树上,喃喃道:“我死了,他们真的会过得更好么?” “起码,会比你活着的时候,要好得多。”高临深等待着。 “那就好,那就好~”孙康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水划过脸颊。 忽然,他抬起头,整张脸痛苦的扭成一团,涕泪横流,整个身体开始挣扎起来,“但是,我还是想活下去!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一定会改的,一定!” ……… “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体放在官道上,这样,你的妻子和债主很快就会知道你死的消息。 想必张员外,会很快妥善处理好后面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高临深好似没有听到,举起了刀。 “朋友,一路走好!” 唰—— …………… “啧,现在想想,其实给他个机会也无妨,直接杀了,是不是太狠了~”贝斯特有些伤脑筋。 “想想他的父母,想想他的妻子,就当日行一善吧。”高临深抹着手中的长刀,继续道,“他或许真的会改变,但,若我们给了他机会,谁又能给他的妻女一个机会? 你知道的,既然他会为了钱去杀人,也就会做出更可怕的事,要知道这个时代,可不禁止人口买卖的。” “好了,继续上路吧。”高临深擦完刀,整理好行囊收刀入鞘,跃上马匹轻喝一声。 “驾!” 第十三章夜宿祝家庄 经过昨天露宿野外的教训,高临深这会儿也学精了,心道这次只要天色稍暗就马上找个像样的地方住下…… 免得一觉起来整个人都有点不太爽利,加上昨儿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实在有些影响心情。 好在高临深此时的身体素质也算不错,故而身体并没有太多不适,御马之术反而有所精进了。 眼下已然可以控制着马匹小跑着赶路…… 贝斯特倒是有些怀念昨晚小溪里的抓鱼时光,那让它感受到自己身为猎食者的力量和尊严! 有点上瘾~ 不过~果然还是被人投喂比较爽啊,贝斯特吧唧着嘴,懒洋洋的想到,趴在马脑袋上享受着凉风吹拂,舒服的眯起了猫眼…… 又赶了一天的路,虽然官道边上有山有水,风景正好,但看了这么久,高、贝二者也有些乏了。 “我们这会儿赶紧找个住宿的地方,看这天色也差不多了。” 高临深望了两眼有些昏暗的天色,说道。 贝斯特没有异议,反正对它而言在哪睡觉都一样,再不济也能爬进高临深的衣襟里不是? 担心赶不到地方的高临深快马加鞭,好在官道平整宽阔,路上也基本没马没车,跑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不多时,高临深看到不远处坐落着一个飘着炊烟的小庄子,心中一喜,可算是不需要露宿街头了。 待到了庄子近前,高临深却觉出点别的味儿来,此时该是饭点了,按理说,应该有农民陆陆续续的回家才对…… 但此地除了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着烟,还比较正常以外,路上却无半个活物。 别说人了,连村庄必然存在的四处晃悠的野猫野狗…都没见到一只,透着一股子诡异劲儿…… “高哥,这地儿怎么感觉阴森森的,怕不是有鬼吧?” 贝斯特忽然打了一个寒战,身上的毛都炸了开来。 一转身颇为熟练得扒拉进高临深的衣服里,露出半个脑袋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要不……我们还是离这儿远点吧,睡外面也比待这儿强啊,这地方太瘆人了。” 高临深是真的没想到这货居然怂得那么快,叹了口气道,“你慌什么嘛~这里连半个鬼影都没见着……”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对你一只小花猫动手的。” “这哪有说的准的,万一呢?万一呢?!”贝斯特忽然探出脑袋高声说了一句,而后又怂怂地缩了回去。 声音渐小,“咱换个地方吧,你要相信一只猫的预感~” 高临深耸了耸肩,身为坚定的新时代唯物主义者,他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神鬼鬼的玩意儿。 更何况他早就旁敲侧击的问过周璟瑜,这个世界存不存在鬼神之类的问题。 起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就连她这个“本地人”都只是听说过「传说」,就跟我们的志怪小说差不多,还真没亲眼见到过。 再加上高临深此时的实力,也不是随便几个草叉村民可以搞定的,故而也没有太把这里的异常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高临深还是留上了心,毕竟就算没有鬼,可人还是有不少的。 想到这儿,高临深顺着土路就想找一户人家借宿,他可是受够了睡在外面的滋味了。 ………… 高临深连敲了好几户人家,都无人回应,直到他找了间比较大的房子,敲了敲门,结果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咄咄咄~”的动静。 吱呀—— “你是何人,来这里有什么事么?”半开的房门里传出一声颇为苍老的声音,由于里面太暗,高临深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矮小的轮廓。 高临深赶紧拱了拱手,简单介绍了下自己,而后提出希望借宿一晚的要求,当然,借宿的费用他也已经备好。 屋内的老妪沉默半晌,拉开门道:“赶紧进来,天快黑了。” “多谢这位婆婆。”借着外面的夕阳,高临深这才看清,眼前的老妪大概七十有余,白发苍苍,身上穿着套深灰衣裳,伛偻着身子,手上还拄着一根木拐杖。 道了声谢,高临深迈进房门,转身帮老妇人关上门,又将几个大钱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虽然不多,但让一户人家吃上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算是既不会多到让人起歹意,也不会少到人家不满的数目…… 高临深放下钱,正想跟老妇人打听打听这地儿是否有什么风俗之际。 只听得“嚓”的一声,屋内顿时亮堂了些许,老妇人端着一个刚点燃的蜡烛走了过来。 满是皱褶的脸上忽明忽暗,吓得四处打量的贝斯特“嗷”了一声,又慌忙缩了回去。 老妇人这才看见高临深怀中还有只小猫,拄着拐杖将钱拂到一边,把蜡烛放在桌上,提醒道。 “好好看住你的猫,天黑了别让它往外跑,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老妪的提醒,恰好是高临深所关心的问题,顺势问道:“老人家,天黑之后不要出门……可是有什么讲究? 而且方才我从外面进来,却是连一只猫狗都没见着。” 老妪双手拄着拐杖慢慢坐在椅子上,沉默半晌,似在思量从何说起。 “半年前,我们村出了件怪事。”老妪缓缓开口道,“每天早晨,老是有人发现家里的鸡鸭消失几只,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黄鼠狼过来偷吃,就让几个青壮夜里在那儿蹲着,想着将那畜牲抓住或吓跑……” “没成想……”说到这,老妪身子一颤,似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情来,“没成想第二天连那些人都不见了。 好几个棒小伙子啊~连点声儿都没出来,就那么不见了,什么都没剩下……” 高临深眉头紧皱,若是单纯的不发出声音就解决掉几个普通人,他自己也能办得到,就算他们挨在一起也一样全白给。 但是,他难以确定下手之人的动机,是修炼某种需要活人血气的邪门武功? 那么那人又偷鸡鸭做甚,打牙祭么?他之前为何不动手?还有那些猫和狗,又去哪儿了…… “我就说吧!高哥,这地方有问题!”贝斯特在高临深脑子里高声嚷道,语气带着委屈。 “不过~我总感觉这事儿应该不是人下的手。”贝斯特语气一转,开始分析起自己的感受来,“我发觉,之前害怕,并不是因为环境阴森森的关系…… 而是感觉一种更为直接的恶意,我有种预感,若那散发出恶意的玩意儿发现了我,它必然会第一时间置我于死地!!!” 高临深默然不语,起身为身旁有些颤抖的老妪倒了碗水,轻声安慰了几句。 老妪缓了缓神,感激的看了高临深一眼,继续道,“我们本以为那是妖邪作祟,想去请南宁寺的主持前来捉妖。 谁知村长忽然把我们叫在一起,说那些事都是我们惹怒了灰大仙才招致的祸患……” 说到这儿,老妪忽然慌张的朝外面看了两眼,猛地回头对高临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那双被褶子覆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一只手以不符合老人的速度一把抓灭了桌上的蜡烛。 霎时,屋内一片黑暗…… 高临深和贝斯特一惊,本能的绷直身子,高临深下意识的单手虚按在刀柄上。 但二者都知道此时不该轻举妄动,皆按照老妪的指示不发出任何动静。 清冷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在高临深的脚边,但这本该清美的景象却无法引动他任何一点赞叹之意。 高临深面色铁青,单手慢慢放进衣襟里,安抚着颤抖的贝斯特,顺便遮住它的眼睛,而自己的双眼死死盯在了地上…… 那里,有一个人影,人影的脑袋上,长着绝对不符合人类的长长的尖嘴…… 高临深心中暗骂,要是以后谁敢在老子面前说那米奇人形耗子长得可爱的。 老子非得把他抓过来摁在窗户上好好问问,你特娘的管这玩意儿叫特娘的小可爱? 骂了两句舒缓了心中的不适,高临深冷静下来,耐心等待着。 只见那人影左右看了看,嘴上应该是鼻子的部分抽动了几下,身子一阵扭曲,消失不见。 高临深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玩意儿就这么走了,反而以一种更加谨慎的态度防备着身边的环境。 这套路他可太熟了,作为恐怖电影爱好者,高临深对那些该死的套路无比熟悉,越是看起来安全的时候,尤其是鬼怪似乎消失之刻…… 下一秒,就是配角祭天之时。 好在,高临深谨慎的保持最适合出手的姿态整整五分钟的时候,想象中的情景依旧没有发生。 旁边的老妪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点燃了蜡烛,又对高临深解释道这东西一晚上只会出现一次。 出现之后也很快就会消失,所以躲在屋子里度过这段时间即可。 “那……是什么?”高临深找不出可以形容那鬼玩意儿的形容词,“是您刚才说的「灰大仙」么?” “不是,”老妪很快摇了摇头,“村长说那是灰大仙为惩罚我们而放出的祸患…… 为了平息灰大仙的怒火,我们每天都需要准备五只鸡鸭孝敬他老人家。” 高临深皱眉道:“那为何不去请捉妖的和尚之类的,天天这么下去,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妪的神色一下子有些犹豫和阴郁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只吞吞吐吐卡在“因为,因为”二字上。 高临深正待再问一次,不料门外传来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自然是因为那灰大仙,每个月都会给他们送来金银的缘故啊~” 高临深猛然半蹲转身,单手紧握刀柄,另一手稳住刀鞘,摆出拔刀斩的准备动作,视线扫向已然被推开的门口。 那里,一个高高瘦瘦的温润男子站在门槛上,他身着青白绣衣,腰间挂着一道虎符,脸上带着浅笑。 “英婆婆,在下说的……可对么。” 那温润男子露出了一个好看笑容,目光越过高临深,看向那瑟瑟发抖的老妪…… 第十四章花惜泪 高临深一见那满脸写着「我超强的」男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把视线投向他身后的老妪之时,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只见高临深下盘微曲,身体稍稍前倾,双腿发力在地上一点,做了个向前滚翻的动作。 在强大的身体素质支持下,高临深很轻松的就滚到了四五米开外的墙角,又接上个跑酷动作里的受身,迅速站起面向那二人。 眼中闪烁着警惕之色。 这种躲避方式,就是在那二人眼中,也是有些新奇的玩意儿,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其动作却相当洗炼。 尤其是躲避针对上半身的攻击时,显得极为有效。 一来,这里是存在内力的世界,很多在我们看来只有那些大神才能做到的动作,在这里只需要配合内力就能轻松完成。 因此绝大多数有能力自创武功之人在“加强”武学功法时,都习惯性的追求更为精纯的内力,更高效流畅的内力运用方式以及更精炼的搏杀和闪躲技巧。 二来也少有人想到通过全身协调配合,以及灵活应用周边环境,来达到更快翻越障碍并减少受伤几率的目的; 毕竟对他们来说,想做到那种程度,也就是个立定跳远或左右横跳的事儿。 要是轻功再好点,就是做到「左脚踩右脚最后垂直上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高临深不一样,他目前除了成为异人后,自动附加的体质增强以外,那可是连一点强化都没有。 血液控制能做到的事极为有限,在获得异人修行法之前,就是用能量包裹武器,以增加锋锐度和坚固性这种基本操作,高临深也无法完成。 若不是二流及以下的武者无法有效的使用内力来保护身体,他可能连他们的防都破不了。 因此,不具备一槌定音的攻击手段,但熟练掌握「跑酷」技巧的高临深,无疑……很擅长跑路。 ……… “呵呵~”被男子称呼为「英婆婆」的老妪回过神来,对着高临深露出两排残缺不全的牙齿,“小伙子不要害怕,我可从来没打算对你出手,让你进门…也是为你好,不然……” 英婆婆轻轻将拐杖顿在地上,继续道:“……你可活不到这时候。” 高临深瞳孔一缩,瞟了眼那根扎进夯实的土地小半截的木拐杖,立马回应。 “婆婆,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我自然是相信您的。 只是我长久在外漂泊惯了,很多事都是下意识的……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婆婆您多多包涵~” 高临深面带苦笑,似乎感到有些抱歉,朝英婆婆拱了拱手。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现在就撕破脸,他可不敢把活命的希望放在那陌生男子身上。 “哎~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说法。”英婆婆摆了摆手,低下头咳嗽了两声,“也就是你不嫌弃我这糟老婆子,礼数又周到,现在像你这样有家教的好孩子,可是不多的。 再说了,行走江湖警惕点是应该的……我怎么会见怪呢……” 说到这儿,英婆婆的脸色忽然变得阴郁起来,语气里的杀意清晰可闻,“倒是那些个不知礼数的,三更半夜连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的混小子,才应该好好教训一下!” 这话说的,可让门口的男人有些意外了,英婆婆身为江湖中人,就算没见过他,也该听过他的名号。 而听说过他名号的人,别说当面,就是在背后也没几个敢拿这种语气编排他的。 “你……在教我做事?” 只见他双眼微眯,依旧以一种温润的声音说道,然而语气中,已然带上一丝寒意。 “老身岂敢,”老妪面露嘲讽之色,冷笑道,“您可是堂堂「绣衣使」花惜泪花大人,这江湖中,又有哪个人…… 敢教你做事呢~” 咻—— 听到这话,花惜泪便知道她已经不可能乖乖就范,也懒得多说什么,微振衣袖,已然动手。 霎时,但见花惜泪身边凭空抽出几条青藤,几道扭曲着破开空气朝那老妪挞去,剩余几道似矛如枪,刺向老妪四周,锁住了她的去路。 老妪冷然一笑,单手一握杖头,整只拐杖顿时破碎,另一手运气一拍,锋利的木片如暴雨梨花般射向须臾而至的青藤,将其搅成一地碎渣。 花惜泪身前顿时一空,高临深看不出那些青藤是如何出现,这老妪又怎么会不知,花惜泪那衣袖一振,便有数粒种子浮于空中,转瞬便发芽生根。 “嘭!” 老妪单脚在地上一踏,那地面登时凹陷下去,随着一阵劲风,老妪如瞬移般到了花惜泪身前,一双手掌化作爪形,肉眼可见的气劲附着爪上,喷吐着阵阵寒光,离花惜泪那双招子不过寸许…… ……… 高临深见那花惜泪连招呼都不打,就悍然动手,那劲风刮得脸生疼,心里虽然“妈个鸡!”,身体还是很从心。 但见高临深后踏一步,催动血气,低喝一声: “血祭煅身术!开!” 吐气发力,当即便使出那周女侠送给他的爆发法门,顺带一提,那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喊出招式名也不是必要的,单纯的就是这货想喊而已…… 发动术式的高临深忽觉身体周遭热辣辣一疼,皮肤忽然变得血红,阵阵血气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凝成一片雾霭飘散。 高临深闷哼一声,借着随疼痛流入四肢百骸的气力猛然往后一靠。 “嘭”的一声,他护着怀中的贝斯特撞破身后的土墙,向外突围而去…… 此时,正是那花惜泪陷入危难之际! “死!”老妪发力狠攻,欲将那脑袋生生抓碎,不料花惜泪面露嘲讽,身形往后滑去,老妪这才发现他腰上不知何时缠了根青藤,轻而易举的将其拖离战区。 花惜泪手指一并,直直戳向老妪眉心,指间夹着一粒种子,一点绿意蓄势待发。 老妪旧招未尽,新招又起,手腕一拧,挡在面门,做龙爪状。 “凝!” 发声聚气,爪心处竟凝出一道凌冽至极的内力漩涡,将电射而至的细小藤蔓绞个粉碎。 “嘭!” 不料原本被老妪躲过去的绿藤回抽而至,狠狠拍在老妪的背上,其上的力道震得她气血翻滚。 好在老妪早以在后背用浑厚的内气结出一道屏障,这才没受重伤,但为平息翻滚的气血,又顺势吐出一口血箭,直奔花惜泪的面门而去。 花惜泪微微皱眉,似乎不愿沾染这玩意儿,手掌半举虚握,地上土石崩碎,两道青藤迎风见长,结成一枚小小的藤盾,将血箭尽数挡下。 老妪趁机连续两个后空翻,同花惜泪拉开了距离,心中对他的实力感到暗暗心惊。 这哪里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该有的战力,连她这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都落了下风…… 该说不愧是绣衣使「雪夜风花」四大高手之一么……果然名不虚传。 老妪心生退意,却又不甘心放弃这里的稀世重宝,一时之间竟有些两难。 “呵~”花惜泪忽然轻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被门外传来的惊呼声吸引了注意。 “花大人!救命啊~我快撑不住啦!!” 花惜泪皱了皱眉,他自然听得出那是高临深的声音,也知道他的武功并不高,在这里遇上危险也很正常。 只是……听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可不像是撑不住的样子呢~ 花惜泪也不担心那英婆婆忽然逃跑,脚下的藤蔓轻轻一甩,花惜泪犹如嫡仙踏云般轻轻落于房顶,朝那高临深跑路的方向一看,不由啧啧称奇。 “有点儿意思啊这小子,花活儿还挺多的……” 花惜泪也不着急下去救他,就站在顶上绕有兴致的看着高临深在下边“整活儿”…… ………… 高临深可不知道花惜泪这么恶趣味,他刚撞出房子,就想趁机跑路来着。 什么留下来等那俩高手拼的两败俱伤之际出来捡漏,或者帮助其中一方刷好感度之类的事情,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参与。 他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清楚? 别说捡漏了,万一哪位大佬心情不好顺手给他来上那么一下,可就直接交代在这儿了啊。 可没想到外面也根本不太平,高临深刚想着找条小路飞奔离开,就看见那一扇扇房门好似约好了一般,被重重推开。 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又一个……鼠脸人身的怪物,直勾勾的盯着高临深的怀中。 那里,贝斯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近距离观察到那些个人形耗子的高临深更是心中一寒,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出来。 只见那些怪物全身无毛,通体肉色,爪子还勉强看得出人手的形状,而那双腿已经彻底翻转过来,变成弹跳力更为优异的反关节腿。 但最让高临深感到反胃的,是它们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有农人的短衣、富人的绫罗、妇人的长袍以及。 少女的襦裙…… 清冷月光泼洒而下,离高临深最近的那只怪物的细节一览无余。 高临深死死盯住那支挂在头发上的玉簪,那一看就知道是劣质品,却被它的主人打磨的无比光滑,而那头发,半拉垂落,半拉……挂在一个怪物的头皮上。 它不过少女十五六岁的身高,穿着鹅黄色的襦裙,色泽明亮,衣襟间,隐隐约约露着有些毛边的素白书信一角,很显然,主人对这封书信,也十分爱惜…… “呼~” 高临深闭上双眸,似在掩藏眼中一闪而逝的怒意,睁开眼轻吐一口气,却又露出一丝苦笑。 “这……我可不能不管呢~” 第十五章异种探金鼠 当怪物向高临深冲杀而来时,在高临深默默计算了下血祭煅身术的剩余时间。 发觉在事后还能保持基本战力的情况下,只剩下不到三十秒。 高临深当即提胸聚气,大喝道: “花大人!救命啊~我快撑不住啦!!” 喊罢,便如一道幻影般冲向了怪物群,高临深当然清楚,光是那群怪物奔跑速度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和灵活性,若是正面拼杀,就是三个他,怕是也要当场给打跪下。 因此,他决定用智慧,来制裁这群亵渎人类之躯的妖魔鬼怪! 嗷?!! 飞虎疾,爪牙利。 那一瞬,只见高临深剑眉紧皱,挥手一甩,一道残影惨叫着破空而去,落于怪物背后的房顶之上,正是那自愿牺牲自我的贝斯特! “高临深!!劳资艹你大爷!!!” 众怪纷纷下意识的回转脚步,显然已被贝斯特英武不凡的怒喝所吸引,却急停不及,撞作一团。 机会! 高临深瞬间闪至最前面的鼠人身前,下盘微蹲,一击升龙拳重重轰在其下巴上,又接上一记后旋踢,双脚离地的怪物如炮弹般后射而去,撞倒数只同类。 待它们滚作一团之际,高临深垫步上前一跃,横跃半空,单手虚握腰间刀柄,等到即刻同地上一排怪物错身而过,猛然拧转腰身,利刃出鞘划过一道弧光。 叱嘤—— “拔刀斩!!!” 高临深一声厉喝,借着回转之势,将身下怪物尽数劈开,污血四溅,内脏横流,而后便是一个空翻落地,挡住其余怪物和贝斯特之间…… 那一瞬,就连花惜泪都不由想拍掌叫好,能如此快速的发现制敌关键所在,制定相应战术并高效执行……这一手,实在漂亮。 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就是缺了点花生米,少了点看戏那味儿,花惜泪咂了砸嘴,感到有些遗憾…… 高临深刚一落地,就见那群怪物已然调整好姿态猛冲过来,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它们或跑或跃,转瞬间便占满高临深的视线,伸出利爪砸向其身体各处。 此刻用刀劈斩已来之不及,然,高临深垫步后跃,挥手一洒,大片石灰粉泼洒而出,众怪眼前霎时白烟一片。 要知道它们可没有什么「要防备对手使用石灰粉」之类的意识,别说是这群没脑子的货色,就算是江湖侠客,其中的大部分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一点,毕竟洒石灰这种事太过…… 嗯…有损形象。 连所谓的邪魔外道,稍微有点心气劲儿的都很少用,所以会用这招的基本就是那些个地痞流氓。 而这类货色就算用了……也很容易被闪避或者被内力逼开;要是倒霉点儿的,更是在使出来之前就被出门历练的少侠女侠们给一招呼死,安排的明明白白…… 言归正传,你看就算是人,也很少想到对手会用这招,更别说那群怪物,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中招。 虽然它们不再是人,但起码身体的基本结构……还是一样的。 是的,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只要是中招的怪物,基本已经全部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捂着眼睛开始惨叫了…… 虽说解决了一部分,高临深可不敢松懈心神,面前可还有不少怪物虎视眈眈的看着,它们可不会因为同类惨遭毒手就害怕得跑路。 反而纷纷越过地上哀嚎的同类,又向高临深冲去,从它们有些警惕的眼神中,显然对石灰粉有了防备…… “呵~”高临深嘲讽一笑,他非常喜欢这种「活在当下」的对手,因为…… 他们根本不会举一反三。 高临深好整以暇的往后垫步一跃,扬手一洒,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手法,如果怪物有想法,那么它们应该也会嘲讽一笑。 「呵~同样的招数是无法打败我的!」 众怪双眼一闭,对准印象中高临深的位置猛攻而去,不料脚下忽然一疼,便不由自主的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然后身上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高临深趁剩下的十几只怪物有些发愣的档口,唰唰数刀,将之前倒在地上的鼠人斩杀,显得颇为轻松写意,脸上甚至勾勒出一抹惬意的微笑……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花惜泪嘴角微抽,石灰粉也好,三角钉也罢,都是些实在是摆不上台面的手法。 这让他不禁怀疑起高临深这货怕不是哪个老狗比化装出来找乐子的,不然手法怎会如此纯熟? “花大人!!!我可是良民,就快撑不住了!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高临深这时已经看见房顶看戏的花惜泪了,趁那帮鼠人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抽空喊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点道德烧烤架的味道。 “撑不住?就你?就算我不来,你怕是也能将这些货色全给阴死来着。” 花惜泪撇了撇嘴,腹诽一句,但被当面喊救命,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看戏了,屈指一弹,一道紫意在剩下的怪群中勃然而发。 灵植——荆棘杀!!! 高临深目瞪狗呆的看着瞬间就被串在棘刺上的鼠人,心中有些后悔当初用那种语气求救,明显不够卑微…… 想到这儿,高临深脸上瞬间挂上一抹惊叹之色,带着些许敬佩和羡慕的视线,让花惜泪感到颇为满意。 “行了,你把那猫带下来就进屋找我,我有事跟你商量。”花惜泪摆了摆手,说道。 说是“商量”,但他的语气里可没有一点那种意思,高临深……自然也懂。 这是一种客气,是上位者自身的修养,而不是尊重,花惜泪可以跟他客气,但高临深,可不敢顺杆就爬。 赶忙答应了一声,他纵身跃上房顶,将不断碎碎念的贝斯特揣在怀里,快步从之前撞开的大洞上走了回去。 一跨进房里,他就瞅见花惜泪坐在一张藤椅上,单手斜杵着脸,另一手端着一只笼子,笼中趴着一只无毛小鼠,更准确的说,是整张皮都被扒下来的小鼠。 而那原本和花惜泪大打出手的老妪英婆婆,此刻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你来了啦。”花惜泪打量着笼中鼠,随口道,“本来呢~这件事是和你无关的,但既然你已经在这儿了……那留下来听听也好。” 说罢,花惜泪看向那老妪道:“说说吧,外面的那些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老妪抬头看了看花惜泪,她自是清楚花惜泪让自己解释给谁听。 既然刚才没有在花惜泪跃上房顶时趁机逃跑,老妪自然决定听从花惜泪的指令,留个好印象…… 以便在加入「绣衣使」特殊部门「不归人」之后,还能多一线生机。 老妪组织了下语言,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三年前,老妪在无意中偶得一只探金鼠,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只五行属金的异种鼠类,而这探金鼠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金银矿物。 这小鼠每天做的事,就是主动钻山探矿,然后把贵金属用元力提炼出来放在窝里捏着玩儿,当然,据说这跟吸引异性有些关联。 老妪那时候可高兴啊,就每天掏这探金鼠窝的来钱速度,既不比在外面接悬赏令要来慢,又更加安全自在,这跟地上白捡银票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儿,或许就有看官感到奇怪了,这英婆婆不是江湖一流高手么?怎么会担心钱的事儿? 不说那韩朔离,就是那二流好手王彦羲,好像也从来都没有为钱担心过吧…… 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那韩朔离也好,王彦曦也罢,他们跟英婆婆这种野路子可不一样,这二人都是正统门派出身,一个是门派的顶尖战力,另一个则是被看好的潜力股。 你说这两个人,各自门派又怎么会不舍得给钱呢? 再说了,武者开销的大头又不是衣食住行跟吃喝拉撒。 修炼特殊武学时需要的各种名贵药材,购置名贵武器以及后续的保养等等……才是真正费钱的地方,而这些钱,可不是武者们赚的。 要知道,武者是啥啊,说难听点,那就是一帮光知道打打杀杀,快意恩仇,但完全不事生产的大爷啊。 你能指望他们能懂什么市场经济学和管理学? 别开玩笑了,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就连大多数普通武者能认识几个大字,那都得归功于大新帝国不断强调的基础教育问题…… 而门派和武者其实处于相互统一,又相互独立的状态,武者为门派积累名声,并保护其利益不受外界侵害,而门派又围绕武者的各种需求置办产业,安排各项事宜。 这么说吧,你别看门派本身好像就占了一处山腰或一块土地,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但那门派周边的什么铁匠铺、药店、农田、客栈、酒楼等等等等,大多可都是附近门派的产业,而且基本都是由普通人在管理。 与其说门派建在了一个适合发展生活的地方,不如说正因为那里存在一个人口众多,又有势力的门派,才发展出一个小型的经济生态圈……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 所以,像英婆婆这类没有归属势力的武者,那是真的缺钱,就算想中途加入势力也是一件麻烦事。 想找大势力,人家不一定看得上,门内那么多资历高,武功强的前辈等着分配资源,凭什么优先倾斜给新人呢,就客卿那点钱哪够啊。 当然了,如果客卿是带着势力声望或各种资源加入的话,就是另外一回儿事儿了。 要是找小势力呢,人家自己人的肉都不一定够吃的,更别说分给外人了。 因此,当英婆婆找到一只跟下金蛋的鸡没差的宝贝,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但人这贪欲啊,可是无止境的,本来靠着探金鼠每天收获的金银,加上英婆婆偶尔接几次任务,已是修炼生活两不误的状态。 谁知她在一年多前的某天,忽然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将探金鼠效益最大化的法子,本想拒绝,最后却又难抵诱惑。 这才……有了外面那群怪物…… 在英婆婆即将讲述那方法的内容时,花惜泪摆了摆手,示意其停下,但高临深又如何猜不出来。 那方法,大抵和探金鼠被整张扒下的皮脱不了干系,而这种状态的探金鼠依旧能苟延残喘将近一年,估计和外面那群怪物……脱不了干系! 花惜泪默默等着高临深消化完刚才的内容,待高临深抬起头时,正对上花惜泪审视的目光。 “明白了么?”花惜泪叹道,“异种生而特殊,谁都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组织或个人在寻找各类异种,试图从中挖掘各种秘密。 我说的异种既包括你,也包括……你怀中的那只猫。” 花惜泪目光灼灼的盯着高临深,继续道,“异人倒是还好,大部分信息都算是公开的秘密。 但那只「灵猫」……可不一样,它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我的建议是,要么把它交给我,等你感觉什么时候有资格来拿的时候,再来找我。 当然了,作为代价,我会尽量让「那帮疯子」在不伤害它的前提下研究它的能力,这种选择,是我最推荐的。 要么……找个人迹罕至的地儿,将它放归山林,然后祈祷它不会被人抓住。 自然,继续将它留在身边也可以,但我刚才也说了,这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花惜泪敲着扶手,等待高临深的选择,他从不是个多话的人,但高临深面对那群由悲剧铸就的怪物时的选择。 让他决定给这少年一个机会。 选择的机会…… 第十六章便宜行事 高临深犹豫着,他哪知道这位花大人是如何看出贝斯特的异常的。 是根据那些鼠人的反应?还是什么特殊的感应手段? 最关键的是,这种异常可以遮掩么? 想到这儿,高临深心里一动,两眼一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随即抬头对着花惜泪拱手,面上带着些拘谨的问道: “不知花大人,是否有能够遮掩灵猫特异的方法?还请赐教…” 这一问……自然是有道理的,就花惜泪给的那三个选择,放归山林的选项跟没有一样,根本不需要考虑。 因此高临深只需考虑,要不要将贝斯特留下这个问题就可以了。 而堂堂一流高手,会给出只有一个答案的无耻选择么? 他又不是高临深! 因此,起码在花惜泪看来,高临深把猫给自己,和将猫留在身边这两个选项,是基本对等的。 换句话说,花惜泪身上起码有着将两种选择优先度拉到同一层次的方法…… “啧…”花惜泪轻咂一声,面露遗憾之色,“看起来不太好忽悠啊~” “喂~当面说出来了啊!魂淡!”高临深暗自腹诽,吐槽了一句,面上却是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 “行了,别装了。”花惜泪单手支着脸颊,一脸嫌弃摆了摆手道,“装什么小白兔,怪恶心的……把那灵猫给我,我给它点好东西。” 高临深干笑两声,忽然觉得这花大人前后形象差异还挺大的,有些让人不太适应。 没多说什么,他顺手将怀中的贝斯特递到花惜泪手上,反正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老老实实照办就是了。 花惜泪接过贝斯特,面露正色,伸出三指轻轻捏住了它的小脑袋。 “别怕呀小家伙~”花惜泪感受到手中微微颤抖的毛绒绒,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自顾笑道。 “你可知多少人想让我送点东西还找不着机会呢,你算是赚啦~” 话音刚落,那猫脑袋上显出淡淡微光,一片青色的纹路顺着贝斯特的经络蔓延全身,在一旁微微摇晃的烛光下,竟有些神异。 花惜泪将手一收,又放在贝斯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引得贝斯特反咬一口。 高临深见此倒也无动于衷……撸猫嘛,总归是要付出代价。 “唉~人心之恶更甚兽心啊。” 花惜泪也不惊不恼,反手挠起了贝斯特的下巴,瞟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妪,长声叹道。 这句话将她惊了一跳,眉间微抽,只能全当没听见,不敢接茬。 “确实如此,就是不知谁能为外面那些亡魂,讨回一个公道了~” 跟花惜泪待了这么段时间,高临深也大致摸清他的性情。 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正好自己心中又有些不痛快,故而不痛不痒的刺了一句。 花惜泪瞟了他一眼,倒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若是我临时遇上,结果自然不同…… 但今天的事儿,是公务。” 得,这句话一出来,高临深也无话可说,对方职责所在,他能问出那一句已然做了最大努力。 再问下去……那可就是不识趣了。 “小子,你也别不服气…”花惜泪自然也看出高临深心中不忿,正色道,“若是你有本事把这事儿解决了,我也乐得清闲。 你既然解决不了,那规矩,就是规矩了……” 说罢,花惜泪又摆出那副温文尔雅,不问世事的公子哥儿架子,一手轻抚着贝斯特道,“就到这儿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 高临深行了一礼,也不想着把贝斯特要回来,准备找个完好的房子先睡一觉再说。 “对了~”正当高临深准备出门之时,花惜泪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当时,你为何不跑?” 高临深自是知道他指得是什么时候,若直言自己想为那些可怜人尽份心意,显得有些矫情,又有点邀功的味道。 只当这句是花惜泪随口问的,故而转身随意接了一句:“因为被包围了啊,跑不掉,那只能动手啰~” “跑不掉啊~”花惜泪脸上带着些许怀念的淡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给!” 高临深一愣,随即一把接住抛过来的东西,是块沉沉的木牌,其上有紫藤紧紧缠绕,煞是好看。 抱着猫斜躺在藤椅上的花惜泪背对着高临深道:“看你这异人身上全无内力和元力……是准备去忘尘宗吧。” 不待高临深回应,花惜泪自顾自接道:“那块牌子,你好好带着,去那儿找个叫吴凯的老爷子,将这牌子给他。 他自会……「便宜行事」。” 嘿?!我这暴脾气的。 高临深眉毛一挑,刚想说什么,又被花惜泪打断道: “便宜行事~那也是规矩哦,我们的规矩……” 花惜泪转过藤椅,似笑非笑的盯着高临深,“……若不愿意,也可以还我嘛。” “嘿嘿~”高临深一把将牌子塞进怀里,这便宜岂能不占? “哪能啊,都是规矩,都是规矩嘛~ 那就多谢花大哥厚爱,小弟日后一定为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高临深一脸仗义,章口就来。 “得了得了,少废话吧,只要你小子要是以后闹出什么大祸来,别把我扔出来就行。”花惜泪笑骂几句,挥手让他离开。 对花惜泪而言,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提携看着还不错的后辈罢了,也懒得放在心上。 但对高临深可不一样,光是能得到更好的初期功法,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 “那么,现在就聊聊关于你的事情吧……” 听着高临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花惜泪将贝斯特放在腿上,又托起装着探金鼠的笼子仔细打量着,缓缓说道。 老妪使劲思考着花惜泪这句话的含义,想预判这位花大人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做。 花惜泪想让她做的事越多,自身也就越安全……可惜。 “老身愚钝,还请花大人示下。” 想了半晌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老妪犹豫了一下,老实回应道。 花惜泪没有看她,只是伸出手指点在自外面的怪物死绝之后,就奄奄一息的小鼠身上。 霎时,无数细小的血色荆棘竟从那指尖破开伸出,缠绕在了小鼠身上。 而原本气若悬丝的小鼠,其气息居然慢慢平稳下来,不到一会儿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而那些血色荆棘也不退回花惜泪体内,反而直接没入小鼠的躯体之中,似乎直接代替了皮肤的作用。 老妪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她听说过有治愈能力的异人,也了解过木行异人,可这直接把植物养在体内,还能探出来治疗的方式,她可是闻所未闻。 这时,花惜泪开口了,那双丹凤眼斜斜盯着老妪。 “英婆婆……到「不归人」之后,该怎么说,明白了吧~” 老妪被盯得通体生寒,思维瞬间就变得活跃起来,连忙点头道,“明白,这探金鼠在我与大人的打斗过程中,被余波扫中,已然成了一地血沫!” “嗯。”花惜泪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似乎对老妪的回答表示满意,却始终没有转开视线。 老妪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心中更加惶恐。 忽然,一阵刺骨的寒意直上后脑。 “大…大人……”老妪颤抖着,却始终不愿把心中的猜想说出来。 “看来你不算太笨嘛,不错~ 怎么选,应该知道了吧……” 一看这老妪如此,花惜泪反而满意的点点头。 他状似无意的说着,但语气里的威胁和杀意几乎都要溢了出来,老妪又怎会听不懂? 老妪体内忽然传出一阵呼啸之音,双手瞬间染上乌铁之色,一脸狰狞之色,就打算跟这花惜泪拼个你死我活。 但一对上花惜泪绕有兴趣,将她的表现全然当成个笑话的眼神,一阵寒意瞬间浇灭心中的决绝。 老妪忽然意识到,之前花惜泪同她对战时,可只用了青藤这一招。 而他一指灭尽十数鼠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再加上他体内的血荆棘…… “是,花大人……” 想到这儿,老妪颓然散去功力,低声说道,已然屈服于花惜泪的威势之下。 花惜泪砸了砸嘴,又有些不满意老妪忽然不动手的决定,他撇了撇嘴,曲指将一根血荆棘弹入散去内力保护的老妪体内。 “没意思~退下吧,明日同我一起去「不归人」报道。”花惜泪嘟囔着,开始捏着贝斯特肉球玩儿了起来。 ……… 若说在场谁是最慌的那一个,自然就是一脸僵硬的任凭花惜泪上下其手玩弄的贝斯特了。 “什么情况?! 我只是可怜无助的小猫咪啊魂淡! 为什么会看到这种秘密啊!被发现一定会死吧! 一定会吧!!!” 贝斯特此刻深切感受到了跟死亡贴脸起舞时令人窒息的感觉。 “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想到这儿,贝斯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媚笑,随着花惜泪的拉着爪子而节奏晃悠了起来。 “哟!可以嘛,还挺有灵性的呢~” 花惜泪这一评价差点让贝斯特心脏骤停。 好在花惜泪自然不会觉得一只一点妖力(非人异种的元力统称为妖力)都没有的初生小猫咪居然懂人言,通人性。 ……… 对贝斯特而言,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