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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鞘传》


 第一章：追踪者（上）

黄昏的天幕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归巢飞鸟的叫声。
一个黑色短发的青年在林中不疾不徐地走着，手上还提着一把空荡荡的黑色剑鞘。青年名为蒋苍生，是一位在乡间隐居许久的武者。
秋日树上枯黄的枝叶随风摆荡，伴随着蒋苍生一步步踩在落叶上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不久前还下过雨，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清香。
石塘村等附近的村庄偶尔会有村民到这片树林里来打猎或者采药，因此开辟出了好几条或新或旧的林间小道，眼尖的还能发现路边泥土上人类留下的鞋印。
天快黑了，大部分人这时会选择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但对蒋苍生来说就没这个必要。
身为能熟练运用灵力的武者，就算一天不睡觉也不会觉得累，照样可以行进。黑暗中的视觉早已通过明目的功法提升，至于林中的野兽就更不足为虑。
不过蒋苍生还是谨慎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仿佛与这片树林融为了一体，不会惊动到那些暗中觅食的夜行动物。
他打算先去回收掉自己曾经在隐蔽处播下的药草，然后再踏上游历江湖的旅途。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唳，似乎是某种禽类的叫声。蒋苍生警觉地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一道远大于寻常鸟禽的白影闪过，刹那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蒋苍生皱了下眉。
他的师傅说，传给他的绝学《万灵功》共有十重境界，其中第一重境界名曰【共情】，是一种能通过声音判断出对方情感的境界。
一重境练至大成，就连人类以外的飞禽走兽的情绪也能直接感知到，尤其是聪慧的动物情感也更丰富。
蒋苍生已经将《万灵功》修炼到第五重境界的入门，而第一重的【共情】境界早已熟练得如同本能。从那一声长唳中，他分明听出了愤怒，以及夹杂在愤怒中的恐惧。
要么是有野兽在厮斗，要么就是远处有人趁着天还没黑来打猎。
反正跟蒋苍生没关系，他就没太在意，继续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又走出几里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蒋苍生走到一块硕大的青色岩石前，他四下看了看，随手捡起一根大小趁手的树枝，轻轻点在那块足有一人高的巨石上比划了好几下。
断枝的尖端与巨石接触的地方隐隐冒着蓝色的幽光，沿着石头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游走。
不一会儿，巨石表面传出一声沉闷的震响，侧面有一处石块应声掉落，显露出了巨石那中空的内部结构。形成的口子约有半人高，足够蒋苍生蹲着身子进去。
只见石头内侧竟开了一排紫色的花朵，根系牢牢地扎在岩石内部，一片片巴掌大的花瓣却看上去柔嫩无比。
这种名为“石中花”的植物造型奇特，花瓣大得有些离谱，甚至像藤蔓一般垂下。花如其名，是一种只生长在封闭环境中的植物。
能扎根于岩石的花确实顽强，同时也对生长条件有着苛刻的要求。不仅要汲取岩石中的微量矿物元素，还要吸收土地中的土系灵力和蒸腾出的水汽，并且完全隔绝阳光和昆虫骚扰，否则就开不出花。
稀奇之物的功效往往也很强大。石中花的花瓣磨成粉便是提升药品效果的绝佳辅助剂，在高端的炼药师圈子里往往有价无市，流落到黑市上同样很受毒师的欢迎。野生的石中花难以寻找，就算人工做出适合其生长的环境，若是没有种子也只能抓瞎。
蒋苍生一年前播下的种子是他师傅留下的遗物之一，他的师傅似乎很喜欢收集这种新鲜玩意儿。
导致这个世界灵力充沛的【天变】事件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多年，期间诞生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物种，石中花便是其中之一。
蒋苍生种下这些花还费劲设下隐蔽的阵法，当然是为了自己留着有备无患。有价无市的东西，除非他特别缺钱，否则是绝对不会拿去卖掉的。
他把那柄黑色的剑鞘放到地上腾出手来，然后发动灵力，从能够包容一方空间的法器“芥子玉”中取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采集着完整的石中花花瓣，接着把刀和花瓣都收入了芥子玉。
看着岩石内壁上留下的绿色根系，蒋苍生犹豫过后放弃了将其铲除干净的打算。石中花的生命力是真的顽强，只要还保留着根系，假以时日就能再次开花。
或许蒋苍生远行之后不会再回到这偏僻的地方，但把稀有的药草毁掉未免可惜。他并不介意把这个隐藏的小药圃留给能发现的有缘人。
蒋苍生站起身，右手拿起之前用过的那根树枝，左手抬起之前掉落的石板按回到中空岩石的口子上。树枝在石板和岩石上比划了几下，灵力沿着树枝传到另一端，微弱的蓝色幽光随之摇曳。
半晌，蒋苍生松开手，把树枝随意地放到一旁。而那本来已经脱落的石板竟仿佛被吸附住了一般，牢牢地贴在岩石上，堵住了口子，并将那些尚未成熟的稀世药草再次隐蔽在黑暗之中。
毕竟已经是第二次这般操作，衔接处远不如一开始那么自然，稍微仔细一些便能看出违和的地方。
目标达成的蒋苍生一脸轻松，捡起自己的剑鞘便转身离去，准备回到自己暂时隐居的石塘村。
一路上很安静，天生耳力敏锐的蒋苍生还能听见一些昆虫的鸣叫声，或是动物偶尔踩到草地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之前听到过的凄厉的飞禽叫声又响起一次，附近的鸟叫声他都听到过却唯独不记得这种音色，他有些奇怪这陌生的音色到底来自什么物种。
现在已是午夜，他离村子只有大概三里路了，却突生变故。
他感应到周围有一群武者的气息，为了避免打交道还是选择绕路，结果那群人似乎故意在找他一般，在他偏离了一开始的路线后居然还迎了上来。
一共十二个人，全穿着一样制式的褐色武服，只有为首的一人腰间系着一块芥子玉做成的玉佩，可能是这伙人的首领。
蒋苍生正对面的有四个人，另外八人则是在短时间内陆续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的。
见蒋苍生被迫停下脚步后，为首的那人开了口：“你是什么人？”
此人语气很戒备，而且带着明显的恶意。蒋苍生心中顿感不快，他很讨厌有这种不明所以的家伙骚扰他。明明被突然拦住的人是他，这问题也该由他来问才对啊。
然而蒋苍生无法说话。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见蒋苍生一直闭着嘴，还迷茫地左看看右看看，便不耐烦地追问道：“你是这里附近的村民吗？”
蒋苍生点了点头，心里只想着快点把这群莫名其妙的人糊弄过去。
旁边一个人似乎被蒋苍生给惹恼了，指着他吼道：“你对队长这是什么态度，咋不说话？瞧不起人呢！？”
蒋苍生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狗腿子不愧是狗腿子啊。他听得出来，刚才说话的那人明明没有一丝怒意，装出一副呵斥的样子只是为了趁机给队长拍马屁罢了。
蒋苍生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摇了摇头。那个队长见状一愣，略带嫌弃地问了声：“你是哑巴？”
蒋苍生又点了点头。
午夜时分不好好睡觉却在树林里晃悠，实在惹人怀疑。就在此时，队长边上另一个手下把手放在了腰侧的刀柄上并且上前一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逃不开蒋苍生的眼睛，他对面前的这帮人的印象顿时跌到谷底了，就算没修炼过《万灵功》他也能看出刚才那是想杀人灭口的架势。
这片区域是石龙帮的地盘，石龙帮的行事风格蒋苍生很了解，绝不可能如此肆意妄为。何况这些人穿的武服样式陌生，明显是外来人。
“吁——！”
突然，痛苦的鸣叫声再次响起，瞬间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概是思维定式下觉得一个残障人士没有威胁，对方语气里的恶意明显少了点，又朝着蒋苍生严厉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蒋苍生何其敏锐，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三声陌生的长唳。他知道这和对方缠上自己脱不开关系，便假装不知地摇了摇头，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亲眼见过那是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麻木而又有些疑惑，唯独看不出任何心虚或紧张。
对方解除了对蒋苍生的怀疑，小声骂了声“晦气”，又一挥手指挥众人离开，向另一个方向小跑离去，不再理会这个看上去傻愣愣的“哑巴”。
那群人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但耳力强大的蒋苍生仍然能听到为首那人的说话声：“那畜生已经中了毒，发挥不出威力了，别让它逃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蒋苍生听不清后续的话了。
只被耽搁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也受没什么损失，但蒋苍生心中这股无名火却消不下去。
如果方才出现在这里的是夜间出行的村民，又或者刚才那奇怪的生物没有及时把这群人引开，无辜的村民恐怕会死得不明不白，只为了成全一群自私的家伙排除隐患。
当然，更可气的是那群人刚才居然想把蒋苍生当一个软蛋欺负，连一点尊重都没有。
再加上对这场无妄之灾背后原因的好奇，蒋苍生脸上的表情鲜活起来，勾起了一抹藏着狠意的笑容。
他默默发动了高级的隐匿功法，循着脚步声追了上去。收敛气息的效果一下子比先前强出数倍，他确信按自己的实力要对付刚才那群人还绰绰有余。



 第一章：追踪者（下）

【灵兽门】，是一个地盘不大却颇有实力的中立门派，成立于【天变】之后。灵兽门旗下有上万弟子，门派致力于钻研对兽类的利用和驾驭，尤其针对那些灵力高强的奇珍异兽。
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天变过后，天地间灵气充裕，整个世界都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例如新物种的诞生。
天变之前本就有灵气的存在，自然也有实力强大且具有较高智慧的兽类，天变过后更是诞生了许多强大无比的妖兽。
就如同大自然的宠儿般站上了食物链顶端的，还有众多人类武者。
在强大的妖兽眼中，包含充足灵力的人类武者如同一份珍馐。而人类同样能反过来对一身宝贝的妖兽进行猎杀，为己所用。
灵兽门，听上去是个挺仙气的门派，实则手段血腥得很。说得通俗点，就是一群以虐待动物为营生的家伙。
当然，人类又岂能和飞禽走兽相提并论？除了在一些有宗教思想宣传的地方，其他的律法中虐待屠宰动物根本就谈不上是罪，不然灵兽门早就被列为邪道了。
然而，不愿意尊重、敬畏动物生命的人，又岂会把人类的生命当回事？有些事情若是做得足够隐蔽，又有谁愿意站出来指手画脚？
蒋苍生是看见那群可疑人士的武服背后清一色的“兽”字标记后，才恍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脑海里回忆起以前了解到的关于灵兽门的消息。
也难怪之前偶然被蒋苍生撞上的他们第一反应是警戒，第二反应便是杀人灭口。
一个偏远地区的普通村民，在灵兽门的武者们眼中岂非蝼蚁一般？为了确保完成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而扫除一些微不足道的障碍，有错吗？
但即便灵兽门的武者人品差，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对人类动杀心。蒋苍生意识到，这帮人在追踪的猎物恐怕来头挺大，大到他们连一点纰漏都不能容忍。
蒋苍生心里一边猜测一边跟踪，始终与前面的队伍保持一定的距离，既能听见前面的人说话又绝对不会被他们察觉到。
果然，他们的对话更加提起了蒋苍生的好奇心。一句句听下来，再加上他内心的推测，他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有一种被称为“白风鸟”的大型鸟类十分珍惜，拥有罕见的风属性灵力，速度迅猛，破坏力极强，而且生性顽劣。如果将其驯服了便是仅次于神鸟的高级坐骑，就算不能驯服也可以将其杀死——
羽毛和皮子可以用来做成上好的法袍武服，骨头可以做成坚硬且轻盈的兵器护甲，血肉则可以请来法术大师熔炼成不可估价的灵丹助人修行，或者被足够阔绰的人买去当补品吃掉……内脏估计比较难处理，但研究一下总归有办法物尽其用的嘛，这就是灵兽门的看家本领。
这哪里是鸟，简直是一座会飞的金矿啊！灵兽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白风鸟的踪迹，便花了大量人力进行追踪，势要将其收入囊中。
事实上灵兽门的这批人马已经追踪了将近半年了，那只白风鸟也早已被人类骚扰得身心俱疲。
本来在白风鸟眼里自己比大部分人类都强，就算遇到打不过的高手也可以选择逃跑，速度和灵活的身姿可是它最引以为豪的优势。
再加上它身为猛禽的敏锐直觉，灵兽门设置了无数陷阱都没能得逞，甚至在追踪时途径的其他宗门的地盘上交了不少好处，不然别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灵兽门吃独食。
付出的越多，想要成功的欲望也就越执着。白风鸟再怎么戒备和飞遁也架不住这样穷追猛打而且阴毒的追击，终于是一个大意受了重创，离被抓获的悲惨命运不远了。
也不知灵兽门用了什么秘法能够始终不把白风鸟放跑，这一点蒋苍生还挺佩服的。
半年下来，灵兽门的人也已经判断清楚了，这只白风鸟没有被驯化的可能，那就只好将其杀掉了。
又一声痛苦的嘶鸣传来，众人再次调整行进的方向。蒋苍生能听出嘶鸣声是从地面上传来的而非空中。听上去白风鸟已经力竭坠落了，前面十二个人应该察觉到了这一点，步伐都加快了，蒋苍生能从他们的对话中感受到强烈的兴奋。
蒋苍生之前还有点奇怪，这白风鸟既然这么聪慧就应该隐蔽声息不让人类发现才对，怎么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在听到刚才那声嘶鸣前，他便已带着疑惑时刻准备用万灵功探个究竟，果然听到这鸟又发出了响亮的动静。
《万灵功》的第二重境界【破妄】，就像是一重境【共情】的进阶，是一种能够通过对方的话语来侦破谎言和假象的能力。同样的，二重境练至大成也能感知到动物的想法。
这一次，蒋苍生集中精神，明确感觉到白风鸟这叫声的凄厉程度比起它真实的痛苦程度也太夸张了。而且它就算再怎么累，也不至于直接降落到地面放弃自己的优势，明明之前第一次见到它的身影时它还是十分迅捷的啊？
或许是因为中毒的缘故？但总之它的情况并没有常人听上去那么糟糕。
更关键的是，蒋苍生感知到之前听见的那声凄厉嘶鸣是个“谎言”。
因为一般来说【破妄】的能力不会对动物触发，所以蒋苍生一开始并没有留意。而现在，他意外地发现这只白风鸟的狡猾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蒋苍生由【共情】得知白风鸟此时是真的非常痛苦，又由【破妄】得知它发出叫声是在制造假象。
这矛盾吗？并不。蒋苍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白风鸟确实已经身陷险境，但它却在险境中故意吸引人过去，显然是准备好了什么陷阱然后等着人类自投罗网。
有趣。蒋苍生无声地笑笑，看向前面十二个兴奋地直奔陷阱而去的灵兽门武者的眼神带上了满满的讽刺意味。与此同时，他自己则略微岔开了路线，向着白风鸟刚才发出声音位置的后方而去，拉开更远的距离，免得自己也跟着遭殃。
蒋苍生现在心里有了新的好奇：那头妖兽打算怎么做？
他的养气功夫练得很好，在乡间隐居了一年也没觉得烦躁，但这改变不了他好事的个性。现在他抱着看戏的心态遥遥地观望着，马上能见到传说中的白风鸟也令他有一点点激动。
不一会儿，众人越过繁密的树林来到一片略微平坦的草地，野生的草坪高得如同农田里的稻子随风摆荡，整个区域视野开阔。
没有树木的遮蔽，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片草地上，使得本就修炼过明目功法的众人将眼前一幕看得更加清晰。
只见一只雪白的大鸟趴在草坪的中央，本该无瑕的身上明显有好几处斑驳的蓝色血迹，羽毛也显得有些杂乱。华丽的翅膀时不时扇动两下遮掩身上的伤口，身躯微微颤抖着。它应该是受了所谓毒药的影响，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失。
傍晚时蒋苍生看到的那抹白色身影很不真切，现在终于见到了本尊，体型比他预估的还大一些。若是当做坐骑，这只白风鸟的后背完全可以载下两个人。
蒋苍生看见它的一瞬间，第一印象竟是觉得它很好看，就如同出水芙蓉，端庄又清高，可惜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再结合先前听到的几声鸣叫，蒋苍生可以确定这是一只雌鸟。
灵兽门的那些武者显然不会对一只畜生起“怜香惜玉”的心思，步步紧逼，一个个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或法宝，纷纷往草地的中央包抄过去。
蒋苍生停下脚步，继续留在树林里没有再上前。他踏着树干两三下就跃上了边缘的一棵大树，蹲在较为粗壮的一根分枝上眺望不远处的场景。
异变突生，蒋苍生陡然感知到附近冒出了好几股灵气波动。每一股都不算强，大概只有普通人类武者的水平，但数量却多得惊人。
蒋苍生还能听见一些细微的野兽低吼的声音，他稍一凝神便能分辨出来——是狼！
那些陆陆续续的低吼以及口水流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显露出非常强烈的杀意。
这也是蒋苍生通过万灵功感受到的一个特点，动物的情感往往比人类更加纯粹，眼前的狼群一动起杀念便义无反顾，面对强于自己的人类武者就连一点怯意都没有。
那十二个灵兽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外的变故，就已经被将近五十头凶狠的饿狼包围。
“是妖狼！”有一人大喊出声。
这种狼不算很强也就没什么独特的名字，但是又具备不可忽视的灵力，危险远超普通的狼，所以就被人们统称为“妖狼”。
有时候妖兽可比人类更难对付。别看它们不懂功法，对于灵力的运用只是出于本能，但它们身姿敏捷力气又大，皮糙肉厚，打斗起来也没人类那么瞻前顾后。
用锋利的爪子猛抓、用尖锐的牙齿撕咬，就算受了伤也能在剧痛之下愤怒反击，企图来个玉石俱焚……这样的敌人，比同等级的武者还可怕！
若是硬碰硬，在场的每个武者平均要对付四头狼，就算他们都是宗门里百里挑一的精锐弟子也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间，狼群就已经嚎叫着从四面八方飞奔过去。
为首的队长反应也最快，当即大声下令还不忘安稳人心：“撤退！先离开包围圈！支援的队伍天一亮就能赶到，别跟这群畜生死磕！”
眼下他们也无暇顾及妖狼怎么会成群地出现在这里，只能从长计议了。半年的时间都等了，眼看便要成功抓到白风鸟，也就不急于一时，免得前功尽弃。
不远处的蒋苍生听得真真切切，心里暗自思索着。刚才喊话的队长情急之下撒了个小谎，虚报了援军赶来的速度，看来这伙人和援军汇合至少还有半日时间——足够蒋苍生偷偷动点手脚了。
要他不计较一群之前差点动手想杀他的人？呵，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本来还伏在地上的白风鸟长唳一声便腾空而起，准备飞遁。它确实是中了毒，身体愈发虚弱，飞不高但还勉强能逃走。
看到白风鸟要再次逃走，灵兽门的这伙人眼睛都红了却又无可奈何。
其中一人修炼了能攻击到远处敌人的功法，他咽不下这口气。只见那人掌心凝聚出一道锐利的红光，红光愈发凝实，气势如同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直直对准了还在空中调整姿势的白风鸟。



 第二章：与狼共舞

“动作快点，别磨蹭了！”
“我心里有数！”
这些灵兽门的精锐也不愧是精锐，训练有素临危不乱，就算想要朝半空中的白风鸟补刀也不会耽误逃跑。
狼群离这十二个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两百米了，他们就算要撤退也已避不开一场恶斗，至少得合力杀出一道突破口来。
“嗷呜——！”
狼群在白风鸟发出那声长唳过后便各个发出响亮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如山谷回声一般，由近及远，令人心里发寒。
灵兽门的武者只当这群狼在向它们眼中的猎物示威，只有蒋苍生听出了端倪。
《万灵功》的第三重境界名曰【稀声】，修炼到这重境界便能从说话者残缺的言语中感知到其完整的意图，可谓是见微知著。
若是三重境大成，就和【共情】、【破妄】两个境界一样能对动物的叫声进行感知。而且【稀声】对动物的效果尤为明显，毕竟动物本就不会说话，叫出来的每一声都接近语气词。
也就是说蒋苍生能够大致听懂动物想表达的想法，只要这种动物具备一定的智慧。
他再次感到意外：方才狼群的吼叫声分明是在回应白风鸟啊！而且狂热的情绪中还带有一丝恭敬的意味。
自然不是对人类恭敬，而是对白风鸟。显然妖兽双方达成了什么合作，使得狼群团结起来协助白风鸟脱身，扑杀那几个人类似乎反而是次要目标。
好一招祸水东引！
万灵功并不是什么被动技能，而是需要蒋苍生调动灵力来施展的，施展到什么程度也要靠他集中精力。只有最基础的【共情】可以像本能一样实现，这还是因为他熟能生巧。
蒋苍生现在回过味来，从白风鸟最一开始叫的那两声起它便已经在向树林里的妖狼发出信息，召集狼群掩护自己。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群妖狼没有攻击白风鸟，明明高级妖兽的血肉对低级妖兽而言也是大补。
至于白风鸟，蒋苍生没有从它对狼群的叫声里听出感谢的意思，所以他判断双方是达成了合作而非单方面的帮助。
正当此时，那个准备朝白风鸟补刀的人类武者已经完成了蓄势。一切都是在转瞬间发生的，前后不过十秒钟。
也多亏此人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进行蓄势的，速度慢了足有四成，同时也为蒋苍生提供了反应和动手脚的机会。
一想到久违的战斗，蒋苍生的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原本英气的脸庞顿时多了一抹邪意。
蹲在树上的他解除了隐匿气息的功法，从芥子玉中取出一把碎石，托在掌心掂量了一下，蓝色的灵力幽光便眨眼间包裹住了这些碎石。
只见五六颗带着微光的小石子从他的手上被投掷出去，如流星般划过昏暗的夜幕。小石子直直冲着要攻击白风鸟的那名武者而去，静谧无声。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树上跃下。他没有丝毫迟疑，灵力气息猛然爆发，以肉眼难辨的惊人速度窜向草坪中央。
没有直接攻击性的功法被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其中天级最为珍贵。
那名武者也十分敏锐，在蒋苍生发动地级高阶身法的同时就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他并没有发现那些朝自己袭来的碎石。
蒋苍生丢出石子时根本就没用功法，只是为了干扰对方罢了。这种小手段连暗器都算不上，惠而不费。
被灵力包裹的石子击中的武者身体一个踉跄，导致蓄势完毕的远程攻击打歪了。
白风鸟有惊无险地飞远了，那人见状嘴里大骂了一声脏话，愤怒和不甘交织在一起，还有对来者的惊疑。
其余几人见蒋苍生飞速袭来，眼尖地认出他正是之前遇到过的“哑巴”。
众人心中一下子多出许多疑问：这哑巴居然也是个武者？他怎么会如此高级的身法？他想干什么？这里可都是妖狼啊他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就连飞在半空的白风鸟也回头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满含疑惑和庆幸的鸣叫。它本来已经凝聚灵力、做好了抵御人类攻击的准备，结果那个武者的攻击却落空了。
这下倒好，节省下来的灵力使它逃跑的把握又多了两成。美丽的雪白尾羽在空中摇摆了一下便优雅地远去。
如果被这么一群大汉围攻的不是雌性白风鸟，而是一个美丽的少女，那么蒋苍生可以说是英雄救美了。
他依旧沉默着，也没有多看白风鸟一眼，冲上来对着最近的一个灵兽门武者便是一脚。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怎么反应得过来？那人都没来得及运转灵气卸力，就被蒋苍生踹倒在地，手中的宝剑险些脱手。
灵兽门的人对同伴倒还算有些情谊，没有丢下那人不管，队长一个眼色便有人默契地停下脚步去把那人扶起来。
蒋苍生又岂会让他们得偿所愿？他身影一闪，向着帮忙的那人又是一脚踹去。
这次的武者在看见同伴遇袭时就已经做好了防备，御体类的功法开始运转，但蒋苍生同样加强了自己的力道，此人的结果仍旧是被踹翻。
于是这支十二人组成的灵兽门小队全员都被激怒了。
蒋苍生没用狠招，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实质伤害，倒地的两个武者充其量也就是摔了一跤……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找死！”
看出蒋苍生打算捣乱后，第三个武者上前直接对他发起攻击，而最先倒地的武者也已经站起身来挥剑向他斩去。
蒋苍生没有接招，只是再次施展了那地级高阶身法躲开了两人的进攻，在接连躲开五招后他便一下子退出了百步的距离。
看着这鬼魅般的速度，众人讶然。紧接着，朝灵兽门武者发起攻击的不是蒋苍生，而是一头跑得最快的妖狼。
两名武者无暇顾及那个可恶的哑巴，先合力杀死了扑上来的妖狼，但过程并不轻松。
此时狼群已经陆续抵达，包围圈越缩越小。蒋苍生的干扰直接导致这些人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时机。七八头妖狼齐齐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扑去，力气和速度都难缠无比。
蒋苍生对这片树林里的动物很了解，包括偶尔碰到的妖狼。而现在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这群妖狼仿佛一下子变强了，灵力比以前往上长了一个等级。
妖兽并不像人类有那么高的修行悟性，它们的灵力水平往往是固定的，几乎只有在遇到机缘时才能提升。
蒋苍生由此猜到了白风鸟付出的代价，大概是它将自己本就因中毒而逐渐流失的灵力传到了这群妖狼体内，所以它们才会来帮忙。
妖狼对人类的第一轮围攻刚被化解，众人还没得到喘息的空闲，蒋苍生竟又冲上来袭击。
依旧是用脚踹，偶尔也用拳头打，蒋苍生频频破坏着众人的平衡和战斗节奏，同时居然还避开了所有的妖狼。
只见一道道灵力的光芒闪烁着，人类的刀剑与妖狼的铁齿铜牙相碰撞，灵兽门武者各种攻击和防御的手段纷纷亮相，原本安静的树林变得异常喧闹。
与之相比，蒋苍生的攻击简直是朴实无华，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根本不像个练家子。
他用了灵力但是又没有系统性的功法，威力比灵兽门武者差得远了，可偏偏谁也拿他没办法。
只能单方面挨打的滋味太难受了，蒋苍生那诡谲的身法不会造成直接伤害却令众人头疼无比。
一开始还有人想先杀了碍事的蒋苍生，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还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但是不管又不行啊，战斗的关键时刻被干扰也太要命了！
蒋苍生始终很镇定，偷袭了五个人后又快速退开，与战斗最为激烈的中心区域拉开距离。他在观察下一次动手的时机。
有一头狼注意到战场上多出来的一个人类，便试探着凑近。
蒋苍生只是朝那头狼瞪了一眼，它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在蒋苍生的裤腿上嗅了嗅，嚎叫了一声便又转身朝灵兽门的武者攻去。
此时灵兽门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妖狼不会去攻击那个哑巴？
终于，灵兽门的武者开始应接不暇，持续的高强度战斗使他们的灵力消耗得十分严重，简直比跟人类比斗还累。
“呃啊！”已经有三个人被妖狼咬到了，其中伤得最重的一人左手臂上被撕掉了一大块肉，发出一声惨叫，新鲜的血腥味对妖兽而言闻起来格外香甜。
蒋苍生一次次穿梭于狼群和外围，给众人造成致命的骚扰，姿态从容竟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有时候那些狼还会主动避开他，为他让出路来。
这样下去不行！
为首的队长怒火中烧，心里愈发急躁却又不得不强行让自己冷静。他们这些人被狼群困住陷入死斗，全都是因为那个哑巴！
另外一人仿佛心有灵犀，对蒋苍生吼道：“混蛋！你为何要害我们！”
这些人误会了，狼群实际上是白风鸟召集来的才对。但蒋苍生不想解释。
“哈哈……”蒋苍生冷笑了两声，笑声听起来低沉而富有磁性。他随即正色起来，看向众人的眼神冷酷而又不屑：“我先前已经对你们很客气了，还想着避开你们，你们又为何想杀我？”
众人闻言意识到不对，顿时感到万分诧异：这人根本不是哑巴！
蒋苍生接着自顾自地说道：“鉴于你们没真的对我动手，我也不想杀了你们，我这人素来很讲道理。”
虽然不会直接杀，但是可以间接地害死啊。
灵兽门的这些人可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在狼群的围攻下还不忘对蒋苍生威胁道：“我们是灵兽门的精锐弟子！你可知得罪灵兽门是什么下场！？”
张口闭口就是自己的宗门，蒋苍生也不知该说他们归属心强还是该说他们没出息。
这些人出言威胁，也是因为他们发现蒋苍生有办法不被狼群攻击，如果蒋苍生愿意帮他们那么完全有可能逃出生天。
还是为首的队长最为敏锐，方才听蒋苍生说了两句话，他居然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灵力，好像温和至柔又仿佛势如破竹……
“莫非阁下是【言灵师】！？”队长对蒋苍生的称呼直接用上了敬语，周围的下属们闻言一愣，也都发现了玄机。
威逼不成，那就只能利诱了。
那人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改之前凶狠狂妄的态度，瞬间变得谄媚起来：“若是阁下愿意协助我等脱困，灵兽门必有重谢。待我等抓到了那只畜生，也会分阁下一大笔报酬！”
言灵师，是比炼药师和炼器师更稀有、更高贵的身份。这也是蒋苍生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因为言灵师太容易招惹是非争端。
可惜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从蒋苍生主动开口说话、暴露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要为蒋苍生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了。



 第三章：调查

次日下午——
天空有些灰蒙蒙的，稀薄的阳光就算照在身上也无法令人觉得暖和。
秋风习习，如果不是因为武者所穿的武服内含有保暖功效的刻印，恐怕就该觉得凉飕飕的了。
灵兽门共派出了十几支队伍负责抓捕白风鸟，全都由宗门内的精锐弟子组成，其中两支是朝着石龙帮所在地搜索的。
一支是精通捕猎技巧的先遣队，还有一支则是负责各方面善后的支援队。
这支先遣队共十二人，由于上头希望尽可能活捉白风鸟，所以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将其原地控制住，发出信号后等候其他同伴帮忙，一起把白风鸟押回宗门。
先遣队刚步入这片树林时便早早地发出了信号，因为他们有自信一举拿下这个追寻了将近半年的猎物。
三天前两支队伍本该是一起行动的，可是在途径这片石龙帮的地盘时遇到了阻碍。石龙帮对来自繁华地区的灵兽门并不友好，而灵兽门同样瞧不起这群乡巴佬，双方便因“买路财”发生了争执。
追猎行动时间紧迫，灵兽门的两支队伍商量好后，便让先遣队先走一步，留下支援队与当地的石龙帮负责人周旋。
还没周旋完呢，支援队的六个人就通过子母水晶接到了同伴发来的信号。众人一喜，抓到白风鸟可是能在宗门里提升一级地位的大功劳，而这件大功劳将由十八个人平分，足够他们各个吃的满嘴流油！
于是支援队也顾不得继续和石龙帮的人纠缠，他们可不想因小失大。不就是买路财吗？给了！
支援队的队长果断拿出芥子玉牌，在石龙帮负责人的桌子上丢下一堆金灿灿的钱币，便携众人高傲地扬长而去，也顾不得对方脸上是满意还是恼怒。
而现在，这六个人已经赶到树林，循着同伴一路上留下的灵力暗记找人。
先遣队的十二人是外门弟子中的精锐，而他们六人则是内门弟子，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要高出一大截。也正是这种差距使得他们的气质无不透露出一种强者独有的自信。
术业有专攻，先遣队的十二人资质算不上高，但胜在对于妖兽相关的事务有更高的学问，所以才打了头阵。事实上他们在这六位内门弟子面前还是要恭恭敬敬的。
这六人都是男弟子，眼下他们都觉得自己即将赢得大功一件，自然也就欢意更甚，赶起路来都是一副器宇轩昂的派头。
他们还没赶到目的地呢，谈话间就已经忍不住喜笑颜开了。说不定已经在幻想着把得到的赏赐拿去换高档的法器，又或者在幻想心仪的同门美女弟子对自己投怀送抱。
蒋苍生隐匿气息，默默监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感知到他们的情绪，他不禁鄙夷地笑了笑：就这轻浮的心性也能当上内门弟子？看来这个灵兽门果然不怎么样。
之前蒋苍生在解决完午夜时分遇到的麻烦后，心里便舒坦了。不过他生性谨慎，知道这件事还没结束，便在树林里逗留了半天，等着之前灵兽门武者口中的援兵到来。
他暂时没打算对后来者动手，毕竟对他动杀心的是已经付出代价的那十二人，其余人则跟他没关系。
他只是想观察一下灵兽门的反应，顺便补充一下自己对各个门派的认识。
大概只有这种二流门派才会只在乎弟子的战斗力，而不重视弟子的品性素质。
在这个世上，心法类的功法也是十分重要的，对一个武者的修炼有潜移默化的影响。若是心性不稳，那么修炼其它功法时要么短斤缺两、要么走火入魔。
可惜目前世人大多不看重复杂的心法修炼，只有那些豪门大宗才有足够的底蕴。
好在蒋苍生有个很负责的师傅，教导他打下了扎实的根基，使得他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对付同级别的武者时还能稳占上风。
心法同样是有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又各自细分为低、中、高三个品阶。在心法中，玄级低阶以上的就已经属于稀有物了。
以蒋苍生毒辣的眼光，他判断这六个所谓的内门弟子修炼的心法顶多也就黄级高阶。
突然，支援队中最显年轻的一个弟子被惊得大叫出声：“这……怎么会这样！”
众人依照一路上的暗记，已经到达了树林中的那片草坪。
只见深青色的草坪上被血液和破碎的尸体染出了一片片骇人的痕迹，裸露在外的白色骨架和紫黑色的内脏烂肉看着十分刺眼，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气味。也多亏现在是秋天，温度偏低而且空气干燥，这些尸体才没有腐烂。
尸体中有狼，还有死去的先遣队同伴。场面万分狼藉，众人甚至分辨不清尸体一共有多少具。
失声大喊的只有一人，另外五人虽然没有大叫但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口中呢喃着类似的话语。
众人的情绪都是一样的不可思议以及惊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人站在一起犹豫了足有五分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终于在为首的队长一声令下后分散开来，上前仔细查探情况。
那个队长都没有发现刚才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蒋苍生依旧是挑了边上的一棵大树蹲着，就在不远处监视着灵兽门的人。
玄级高阶的功法《隐息术》使得他的灵力波动与周围环境十分协调，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六人目前的反应都在蒋苍生的意料之中。突然发现同门惨烈身亡，到嘴的猎物不翼而飞，原本升上云端的心情又跌落深渊，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
一个个还木讷地没回过神，只能满心震惊地去清点同门的遗体，隐隐怀疑是不是有人陷害，一时竟连愤怒都忘了。
当然，就算他们愤怒也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幻想破灭了，而不是心疼这些没啥交情的外门弟子。
他们都在猜测，同门究竟怎么会遇到这种不测？难不成是已经重伤的白风鸟干的？怎么可能！
可是这些遗体都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显然是受到过妖狼的围攻，连有没有来自人类的攻击都看不出来了。难道他们碰巧遇到狼群觅食？不会如此巧合吧！
“找到了，这个应该是姓陈的那个人！边上就是他的剑……”
“大家快来，领队在这，芥子玉牌还是完好的。”
“哎，这里光狼的尸体也有二十多个了。”
“该死的，这脸……呕，谁他妈认得出来啊！”
……
看着众人忙来忙去百思不得其解，蒋苍生心里平静如常，也不存在什么成就感，仿佛事不关己。
但凡那十二个武者有点悔改之意，吸取教训尊重别人，蒋苍生也不至于狠到害死他们的地步，给点教训也就够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丝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对蒋苍生说了谎。
从那十二个人的对话中，蒋苍生已经用《万灵功》“听”得很清楚了，他们分明是计划着要杀掉每一个撞见他们抓捕白风鸟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
为了保证到嘴的肥肉不会引来其他人觊觎，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后来，那个为首的队长企图拉拢蒋苍生，那也只是个权宜之计罢了。事实上他们早就怀恨在心，甚至隐约有了事后想办法要挟蒋苍生的念头。
可惜，他们演得再惹人同情，也骗不过已经将《万灵功》修炼到五重境的蒋苍生。
这样又蠢又坏的人，不杀难道要留着过年？
蒋苍生报复了这十二个草菅人命的家伙，客观上来说只是揍了他们几下，结果却是间接地使他们葬身狼腹。
毕竟他们最大的死因是中了白风鸟的圈套，蒋苍生所做的无非就往这个圈套里横插了一脚……横插了好几脚而已。
蒋苍生确实觉得心里痛快了，但他绝对不会对此有成就感，否则他就成了邪道。
话说眼前这灵兽门的六人还算挺有组织纪律，他们先一起把那些遗体身上的东西检查了几遍，看看有没有被别人捡过漏，再把那块先遣队队长携带的芥子玉牌里的东西也倒出来，查了个干净。
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动私吞的心思。
十二个外门精锐弟子意外身亡，一起行动的这六个内门弟子是要为此负责的，他们想保护现场还来不及，才不会干傻事。
粗略对照了一下，他们发现这些已故同门身上携带的物件都没少。各自的武器就掉在遗体的不远处，值钱的东西和丹药也似乎没少过。
其实他们也正是靠有特征的物件才判断出这一具具遗体的身份，不然光是看着那些被妖狼咬烂了的脸，几个心理脆弱的恐怕要连做几晚噩梦了。
就在半日前，蒋苍生其实在那十二个人咽气后动过他们的遗物，而且是挨个仔细地看了一遍。但是他一件都没带走，看完后就放回原位。
他不会做留下隐患的事，更何况那些家伙身上的东西他还没看在眼里。至少目前他还没有要跟一个二流门派结仇的心思。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六个灵兽门内门弟子满脸愁苦地离开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他们要回到宗门禀告这起事故，以及为自己的失误作出检讨。
蒋苍生此刻也不急着回到石塘村，他干脆背靠树干坐在了分叉上，拿出了自己的芥子玉。
他有一个日记本，他不会记录自己每天干了什么，但是他喜欢把自己听过见过的有趣的事物记录下来，这算是他的一个小爱好。
凭借这十二个灵兽门外门精锐弟子身上携带的东西、以及他们使用的功法，他就可以估计出这个门派的水平了。
先前他们施展出来的那些攻击类功法虽然低级，但却是蒋苍生不曾见到过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师傅说的果然没错。
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蒋苍生停下了笔，闭上眼回忆了片刻后翻过一页才继续动笔。
先是画出了一只大鸟的轮廓，再根据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完善笔下的细节。他的画功不错，可还是无法画出半日前亲眼见过的那份神韵。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灵活地一个翻身跃了下去落到地上，转身向自己在石塘村的住处走去。
远处，高高的灌木丛间，一双清澈的蓝色大眼透露出猛禽独有的锐利，正注视着蒋苍生的一举一动。



 第四章：开启崭新的旅途

昨日，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虽未下雨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令人不禁怀疑这样的阴天还会持续下去。
但出奇的是，今天的天气非常好。
蒋苍生本就在耳力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再加上后来的漫长修炼，使得他具备了远超常人的听力。
昨日他路过稻田时便碰巧听见种地的大伯嘴里嘀咕着“明天定是一个好天”。农民靠天吃饭，这话果真灵验了。
石塘村的一处山崖上，蒋苍生抬头看了看依稀飘着几缕白云的湛蓝天空，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制墓碑。
墓碑之上没有标明任何人的姓名，只刻了“济乱世”这三个字，字迹苍劲有力、潇洒凛然。
墓碑之下则被石料架出一块与泥土隔离的区域，大约可以容纳一人，但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座空坟。
名为蒋苍生的英俊男子只是沉默着，向墓碑上的那三个字注视了一会儿，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不过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很快消失，蒋苍生又恢复了往常的严肃淡然的模样。他手中总是握着一把黑色的剑鞘，剑鞘中空空荡荡，不知其中的剑去了哪里。他转身离去，也没再回头看那座墓碑。
山崖上植被丰富，即使在秋天也不显萧索。山崖下是蜿蜒曲折的清澈小溪，时不时还有鸟雀扑腾而过，稍远处则是那片未被开发的树林。
这也算是石塘村这个朴素小村附近难得的美景了。
这座墓碑就在盛秋的风中屹立着。焕发着生机的自然景致，与象征着死亡的墓碑，看着这画面却有种说不清的和谐之感。
从这处山崖悠哉地步行到村庄只需二十多分钟。
蒋苍生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里自己为数不多的物品，装入藏蓝色的皮质背包中，至于纸和笔则放在了背包外侧的网格袋中方便拿取。
芥子玉是稀有货，在灵兽门这样的二流宗门中也只有地位够高的弟子才会分到一块玉牌。
蒋苍生手上的那块滴血认主的芥子玉则更是罕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注目，他不想轻易在人前暴露自己拥有芥子玉，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背包。
他将屋子里堆积的书籍通通搬到了室外的空地上，足足搬了十次才搬完。他看着地上的一堆虽然陈旧但并未损坏的书，似乎在有些犹豫地思索着。
“哟，你咋把这么多书给挪出来了？”正巧，一个背着箩筐的大叔路过，笑着和蒋苍生打招呼。
这是石塘村的村民。蒋苍生看着对方，点了下头，就算是在表达友好了。
那大叔对蒋苍生这副面瘫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也没觉得介意，他心里猜测一番后又自问自答道：“嗯，今天阳光是不错，纸头拿出来晒晒也免得发霉。”
蒋苍生闻言摇了摇头，伸手取出自己的笔记本快速翻到某一页，然后举起来给那大叔看。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你去做什么？］
“我正要去处理秸秆呢。今天是官府派人来收粮食的日子，村里的秸秆也都要拿去给水晶供能。”
大叔口中的“水晶”，其实是城镇中央的一座高级法阵，具有调节天地灵气流动的功能，也被用来缓解雷暴等自然灾害。
法阵的核心则是很常见的地灵晶石，可以通过很多种方式补充灵力，吸收失去生机的植物就是其中一种。
相较于焚烧等简单粗暴却效益低下的方式，把无用的秸秆拿去给地灵晶石吸收不会产生漫天黑烟，倒有种落叶归根之感。
村民们倒不会想到这种文绉绉的说法，他们只觉得配合征收还能得到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蒋苍生又将本子翻到另一页给对方看：［帮我个忙］
大叔很热情：“好说，帮什么忙？”
蒋苍生拿起笔在空白的一页上简单地写道：［这些书／一起处理］
虽然构不成语句，但这意思一看就懂。大叔诧异地看着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五成新的书籍，问道：“这么多书都扔掉，多可惜？”
纸张是木头和其他一些纤维做的，地灵晶石也能吸收，但一般没人会这么浪费。
蒋苍生点了下头，又将本子翻了一页：［麻烦你了］
“嗯……”大叔皱着眉头，他倒不是嫌烦，而是觉得可惜，“既然这些书你不要，不如送给我？”
蒋苍生这次写得完整了一些：［这书对你们没用］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叔也不再纠结了：“行吧，我再叫几个人一起把这些书搬去和秸秆放一起。”
［多谢］
“嘿，都是自己人，客气啥。”那大叔憨厚一笑。他好奇心起，从地上拿起几本书，见蒋苍生没有介意，便翻开看看，结果翻了几页全都是空白。
他奇怪地看看蒋苍生，见对方没有要解释或者退让的意思，只好疑惑又惋惜地摇了摇头。
生活简朴的村民见不得浪费，他是为这么多明明空白着却要被毁掉的本子感到惋惜。
但他也并不会捡这种小便宜，别人拜托帮忙的要求是把这些本子销毁，他又怎能私自归为己有？
因为有《万灵功》，蒋苍生深知这位大叔的秉性，这人说到做到、绝不会贪小便宜，所以他能放心。
若是换成隔壁王大妈可就不行了，那人太实在了，少不得要把这些空本子留下来自己用。
看着大叔离开，蒋苍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帮自己做事，但他更不喜欢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村里的人察觉这一点，也不会多问什么，毕竟他们知道蒋苍生不是什么坏人。
不仅如此，他在石塘村就像是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蒋苍生，二十八岁，容貌称得上英俊，眉眼间生得一副书生气。一头乌黑的短发总是梳得干净利落，更添锐意。
这年纪在这个时代只能算是个小辈，然而他常常摆着一副冷漠的面孔，给他那张俊脸平添了几分老成。
他一年前来到这个叫“石塘村”的小村子，村里从未有人听到过他开口说话，他也从不透露自己的姓名，于是村里人都直接称呼他“哑巴”。
好在石塘村的民风淳朴善良，初到之时身无分文的他得到了村民们的帮助，在一处被人遗弃的简陋屋子里住了一年。屋子虽简陋，但起码不漏雨不漏风，他并不挑剔。
因此严格意义上说，蒋苍生并不是所谓的“自己人”，他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说来奇怪，自从蒋苍生来了之后，整个村子的运气就好了不少。各种作物的收成提高了，甚至连附近原本频繁来骚扰的山贼都改邪归正了。
村民们起初以为蒋苍生是个流浪汉，但又感觉他的气质与那些粗野莽夫截然不同，有种难以言明的清高，就像是个隐士。
并且他身材高挑强健，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把空荡荡的黑色剑鞘，颇为神秘。于是大家心里都隐约猜测他是名落魄的武者。
片刻后，蒋苍生看着几个村里的男人替自己把书运走，再次举起本子给他们看写着［多谢］的那一页。
又有几个玩闹着的孩童跑来，其中一个乐呵呵地向蒋苍生打招呼：“哑巴叔叔你好呀！”
蒋苍生抽动一下嘴角，他实在笑不出来——叔叔？我看上去很老吗？我才三十岁不到啊！
其实对不懂事的小孩子来说，叫声叔叔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和自己不是一个辈分，并没有认为对方老的意思。
另一个孩子心智更早熟，如小大人一般对玩伴“训斥”道：“叫什么叔叔，应该叫大哥哥才对！”
蒋苍生闻言心里舒坦了，也不愿和孩子计较。其实平日里村里几个孩子都和他相处得挺好。
他还觉得挺纳闷的，自己不说话，而且天天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竟会招孩子喜欢。
孩子那颗奇思妙想、捉摸不定的童心，连修炼到《万灵功》五重境的蒋苍生都看不透。
一个孩子注意到蒋苍生背着行囊，便好奇道：“哑巴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蒋苍生犹豫了一下，在本子上写道：［我要离开这个村子了，估计不会再回来。］
难得他会把想说的话写得这么完整，连标点都加全了。
孩子们识字稍微慢一些，待看完这句话后，一下子感到不知所措：
“诶？为什么？”
“哑巴哥哥，你要走了吗？”
“是不是我之前叫你叔叔让你生气了？我一定改，哑巴哥哥你别走！”
三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甚至眼睛泛起泪光，好像蒋苍生要去战场上赴死似的，这场面搞得他很头大。
没办法，他实在见不得小孩哭闹，何况是几个真心对他有善意的小孩。
蒋苍生无奈地咂了下嘴，心生一计，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制的形似一把武器的小模型，交到其中一个孩子手中。这是他闲来无事时随手雕刻的，约有半个巴掌大。
他又写道：［你们替我保管，我会回来取的。］
读完这句话，几个即将哭出来的孩子又开心起来，像是被托付了什么重任一般：
“哑巴哥哥你放心吧！”
“我们等你回来！”
蒋苍生朝几个孩子挥了挥手，也没兴师动众地和村民们道别。
他握着自己的剑鞘，很低调地离开了石塘村，离开了这个他暂住了一年的质朴小村。
蒋苍生要去哪儿？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借着游历世界来修行自己的武道，收集传奇异闻……要突破万灵功的第五重境界，也需要他拥有足够的阅历和感悟。
此外，师傅还曾经嘱咐他去一个叫“绿源殿”的宗门学习一段时间，师傅似乎对那个宗门评价挺高的样子。
对了，他还有很多感兴趣的功法想要学，其中不乏各大门派的秘籍。他的师傅原本不让他学习攻击类的功法，导致他偏科偏得严重，但是现在他已经自由了。
他生性洒脱，绝不会因为修行而给自己背上心理负担。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要给自己的剑鞘寻把剑。



 第五章：双赢的交易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树林里，蒋苍生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停下脚步。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只有一点微弱的植物随风摆动发出的摩擦声。
倒还挺沉得住气。蒋苍生心里这么想道。
对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不发出哪怕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蒋苍生想要查探对方的意图也无从下手。
但是他分明能感知到附近有一道熟悉的灵力气息，其中蕴含着风相玄奥，似柔似刃。
对方的身份显而易见。
蒋苍生也不急，接着说道：“我对你没兴趣，但你如果继续跟踪我，就别怪我冒犯了。”
白风鸟还未离开这片树林。
蒋苍生可以理解它的选择，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灵兽门此刻正怀疑石龙帮在暗中动手脚。
毕竟若不是石龙帮的刁难，使得战斗力最强的六个内门弟子被拖延，那先遣队的十二人又岂会因人手不足而命丧狼腹？
素来行事端正的石龙帮又哪肯背这个黑锅，于是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或许白风鸟通过上一次逃命察觉到了灵兽门的人进入这片区域会受到限制，它就索性藏匿在这休养伤势。
它的直觉很准确，如果拖着重伤急忙远遁的话反而更加危险，过去半年的逃亡经验使它明白那群该死的人类有办法追踪到它。
白风鸟眼中的人类都是一样的可恶，又卑鄙又残忍，每一个都要当它的敌人，妄想夺走它的自由。
可是眼前这个人类不一样，它能从蒋苍生身上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在妖兽眼中，那是一种只有绝对中立者才会拥有的独特气质。就像是强大的素食动物，能令它觉得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反倒是主动招惹后才会遭殃。
《万灵功》的前四重境界都在于“听”，之后的境界则升华到了“说”。
修炼到第五重境界【出源】，便能在谈笑间增加别人对自己话语的信任，如同心理暗示一般层层叠加。
说白了，就是无形间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蒋苍生的《万灵功》修炼到五重境的入门，只是摸到一个门槛而已，他也不确定白风鸟能不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众多证据表明，妖兽对异族的理解能力绝对比人类强得多。
蒋苍生接着说道：“我即将离开这里，我不希望自己身后留下一个会跟踪的麻烦。”
白风鸟确实意识到了蒋苍生对它没恶意，可是处于脆弱状态的野兽有着极强的戒备心，也就不怪它暗中窥视这个未知的人类。
其实更重要的是，它感知到蒋苍生身上有某种它需要的东西，甚至使得虚弱的它产生了一种渴望的感觉。
可是白风鸟又不敢轻易靠近对方。显然蒋苍生和先前追杀它的人类不是一个档次的，还残留在草地中央久久不散的血腥气就是证明。
“……”
蒋苍生只等了一分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那道熟悉的雪白倩影从林子里踱步靠近，虚弱的状态也改变不了它的优雅气韵。近看之下很明显，它昂起脖颈时比蒋苍生还高出一大截。
它大概是之前在附近找了一条河流洗了个澡，身上伤口处的蓝色血迹淡了许多。
“嘤——。”白风鸟发出了一声示弱的低鸣，婉转柔和。
但蒋苍生从未轻视过这头七星级的妖兽。他很清楚，如果他真要图谋不轨，这只妖兽绝对会拼死来个玉石俱焚。
白风鸟又试探着靠近了一些，离蒋苍生只有十步之遥。蒋苍生也没有躲开，只是好整以暇地与它对视着：“你在找什么？”
或许是惊讶于蒋苍生能与自己构成一定程度的交流，白风鸟好奇地围着对方转了两圈。
当然 ，他们都无法真的听懂对方的话语，只是能大概明白对方的意图，但这也已经很罕见了。
对白风鸟而言，蒋苍生是它遇到的第一个对它有善意而且能沟通的人类。
“嘤。”白风鸟朝蒋苍生发出一声短鸣，随后等着这个人类的反应。
蒋苍生迷茫了，他依旧只能感知到白风鸟想从他这里得到某样东西，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白风鸟等急了，它略微眯起那双灵动的眼睛，然后凑上前去想在蒋苍生的身上闻气味。
蒋苍生可不打算与这只妖兽靠的太近，见状迅速后退两步再次拉开距离，皱眉不悦地说道：“别得寸进尺。”
白风鸟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满，也觉得有些忌惮，便停下了脚步。
蒋苍生此时也在好奇，究竟是什么吸引了白风鸟。他打开自己的背包，然后朝白风鸟展示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本子、笔、钱袋、水壶之类的东西。
白风鸟只是看了一眼，又发出一声短鸣，显然是没啥兴趣。
蒋苍生身上更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了。唯一稀罕的那把黑色剑鞘，他也一直提在手上，但并没有被白风鸟注意过。
“……这个呢？”蒋苍生犹豫了一下，便拿出了自己藏在衣服内侧的芥子玉。
白风鸟一下子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蒋苍生手心那块光泽圆润的玉石。
蒋苍生知道自己方向找对了，便试着从里面取出一部地级低阶的灵纹类功法。功法本身就是蕴藏着灵力的，确实有可能引起妖兽注意。
白风鸟对那本功法瞟了一眼，便不理不睬。
看来这个方向错了。
接着，蒋苍生又从芥子玉中取出了一把师傅留下的法器，那是一把以稀有灵玉为扇骨的折扇。
“嘤！”白风鸟一眼看出这是个武器，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声音里满是防备。若不是因为它知道蒋苍生没恶意，否则它早就发起攻击了。
蒋苍生收起法器，思索着，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便从芥子玉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玉瓶。
里面是三天前他采集的【石中花】花瓣粉，这样的份量芥子玉中还有五瓶。
瓶盖一打开，白风鸟就发出一声激动的鸣叫，一副差点就要扑上来强抢的样子。
果然，中毒虚弱的妖兽是在对药草感兴趣。
话说石中花居然对中毒的妖兽也有疗效？蒋苍生的日记本上可以记录的东西又多了一条。
蒋苍生把药瓶放在地上，白风鸟炙热的目光也时刻锁定在他的手上。他直起身，白风鸟便又与他对视着。
蒋苍生指了指地上的药瓶说道：“拿别的东西跟我换，我就给你。”
白风鸟迟疑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蒋苍生想要交易的意思，便转过头，忍痛衔下了自己翅膀上的一根雪白无暇的羽毛，然后凑上前交给对方。
禽类妖兽的羽毛，可是做成暗器的上佳材料，更何况这是七星级风相妖兽自愿拔下的翅羽。
说实话，白风鸟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对它们的羽毛趋之若鹜。
然而蒋苍生对此没什么兴趣。
他不是炼器师，拿到这根美丽的羽毛也只能卖掉换钱。既然是要换钱，那他又何必交出珍贵的石中花粉？
蒋苍生摇了摇头：“不行，你还有什么别的吗？”
“嘤……”蒋苍生的拒绝令白风鸟有些失望，它只好继续思考。至于那根翅羽，它还是交给了对方，反正已经拔下来的羽毛对它没用了。
蒋苍生听出来了，白风鸟被拒绝后的第一反应是愁闷而非恼怒，他心里对这只妖兽的印象顿时提高不少。
这只白风鸟还挺讲道理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威胁他的意思，而且还表现出了一些尊重。
蒋苍生喜欢这样有“教养”的家伙。
这时，白风鸟灵机一动，如苍穹般湛蓝的眼眸发出微光，向蒋苍生释放出了自己的风相灵力。
蒋苍生本能地戒备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这股灵力对自己没有危害，便开始试着去感受。
这是……【元素传承】！
就和之前白风鸟回报帮助自己脱身的妖狼一样，它将自己对风元素的感悟通过灵力传递到对方的身体里。
这让蒋苍生想起一句老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元素传承便是如此。
蒋苍生一喜，白风鸟付出的这个价码对他来说太合适了，甚至他还觉得自己赚大了。
而对白风鸟来说，进行元素传承会很消耗它的体力，但不存在后遗症之类的问题，也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这着实是一场双赢的买卖，蒋苍生很满意。
“先等一下！”蒋苍生更加谨慎，既然是重要的感悟机遇那就应该做得周全些，“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
白风鸟听话地中断了灵力释放，稍作犹豫后便用嘴叼起药瓶，跟着蒋苍生朝树林更深处走去。
蒋苍生回头留意了一下白风鸟的身后，果然没有留下任何爪印，原理应当就和人类的轻功殊途同归。
走到某一处地方后，蒋苍生停下脚步，说道：“这里方圆五米，是我设下的阵脚。”
“嘤？”白风鸟完全听不懂这句话，它放下药瓶，四处张望了一下感觉这里和别的地方没有区别，便发出一声疑惑的鸣叫。
“……罢了，我直接演示给你看。”
蒋苍生说罢，便两脚分立、掌心相对，摆出了一个看似随意却又隐约透露出玄妙的站姿
只见他的双手和双脚间分别出现了蓝色的灵力幽光，发丝微微浮动，灵力的气息时而平静时而翻腾，呈现生生不息之势。
蒋苍生的本命元素是水相，遇柔则柔、遇刚则刚，灵活万变，正如他自己的性格。
他调动灵力，散逸向地面，蓝色的幽光就像流水般向各个方向扩散，竟然构成了一幅奇妙的图案。
在白风鸟诧异的注视下，他稳定心神，四平八稳地呵出一声：“《水帘阵》，起！”
只见地面上的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以蒋苍生为中心形成了一层淡蓝色的结界，结界内部凝集天地灵力的效率顿时提升了数倍。
白风鸟即便知道蒋苍生是个“素食动物”，此刻也不禁感到后怕，阵法发动之前它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它之前没听懂蒋苍生说的话，但它很熟悉这种人类独有的手段，它曾经遭遇的陷阱中便不乏各种阵法，可那些绝对没有自己现在脚下的高级。
如果蒋苍生是它的敌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蒋苍生解释道：“这是防护和聚气兼具的阵法，以水相为主，用来辅助我平时修炼的。对你也有好处。”
他没有在意白风鸟能听懂多少，就原地盘腿坐下，拿起药瓶说道：“来，我先给你用药，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再渡我灵力。”



 第六章：元素传承

灵力，是天地间的生机。
各种元素的灵力汇集在一起，和众多生灵一起造就了这多姿绚烂的世界。
人类武者逐渐掌握了灵力的运用方式，具备智慧的动物也进化出了相应的天赋。
灵力给予万物力量，又给予万物向至高大道更进一步的希望。
然而，强大的力量又何尝不是造成混乱的潘多拉魔盒？
灵兽门之所以对白风鸟穷追不舍到这个地步，其中一大原因便是为了获得白风鸟体内的【风相】灵力。
不同的元素属性代表着不同特征的力量，人类称之为【相】。
众生体内的相主要源于先天，也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吸纳外界灵力来进行提升。但若要凭空感悟自己体内并不具备的相，就几乎难于登天。
风相是最难掌握的相之一，几乎只在少数妖兽体内有这种先天之相，人类中则更是稀缺。
此刻，蒋苍生正盘腿端坐在地上，边上放着他的剑鞘，而他的面前则趴着一只七星妖兽白风鸟。
白风鸟体内的毒素已经消除。它很守约，不折不扣地向蒋苍生进行元素传承。
甚至它还存着报恩的想法，传承起来非常用心，尽可能地让面前这个合它眼缘的人类感悟到更多风相的奥妙。
蒋苍生沉浸在体内灵力周天运转的过程中，一道道独特的灵力灌输进了他的气府。
他感觉气府中回荡着一股清风拂面的舒爽，与原本那纯净至极的水相灵力非常和谐地共存着。
他好像看见了波澜不惊的湖面随着微风荡起阵阵涟漪。
蒋苍生试着去体悟其中的玄奥。
风，无色无形。能从虚无中诞生，又能再次归于虚无，永无竭尽之时。
蒋苍生先天本命的水相灵力，生生不息、轮回不止，有一种能够适应万千变化的包容和生命力。
而风相则更是一种彻底的无拘无束，在恶劣的条件下会就此消逝，在合适的条件下又能拥有席卷天下之强势。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但蒋苍生又能从中隐隐感受到一丝殊途同归的意象。
究竟是什么呢？蒋苍生心中有了灵感，却又始终不得要领。
突然，原本柔和煦煦的微风竟猛然变成了狂暴骇人的飓风，强大的风相灵力如同无数利刃冲击着蒋苍生的气府。
“呃……”蒋苍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他惊而不慌，通过《万灵功》他无比确信白风鸟不会害他。
这时就体现出了他重视心法修炼的好处，即使此刻体内出现如此大的惊变，他也能保持镇定，稳住心神。
他甚至从中感受到自己离想要的答案更近了一步……
他越是想要保持体内的水相灵力稳定，和狂暴的风相灵力分隔开，便越是觉得吃力痛苦。
既然如此……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原本静心闭眼盘坐在地上的蒋苍生突然站了起来，眼睛依旧是闭着。只见他托起双手，凝聚灵力指节绷紧，口中念了一串咒语，便给自己附加了一个加固气府的咒术。
紧接着，他放纵体内原本平静的水相灵力随着飓风一起暴动，两股不同属性的灵力在自己的气府里横冲直撞。
蒋苍生皱眉忍着难言的痛苦，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吁——”白风鸟见状，以为蒋苍生撑不下去了，担忧地发出了一声长鸣，想要中断元素传承。
蒋苍生感知到对方的意图，却大喊道：“继续！不要停！”
白风鸟一惊，还是听从了蒋苍生的话，继续向蒋苍生体内传递灵力，心里仍然在紧张：有趣的人类，你可别咽气了啊！
或许是因为心态变得拘谨，白风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灵力，蒋苍生便觉得气府内的冲击弱了一些，在咒术的加持下恰好是他能坚持下去的程度。
他闭着眼，仿佛看见自己的气府里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原本温和的水流在风的作用下聚集起来如有吞天之势，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若是换个根基不牢固的人来体验这一遭，恐怕筋脉早就废了。
蒋苍生渐渐掌握了调控灵力的规律，那巨浪的势头一次比一次削弱，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与此同时，关于风相灵力的玄奥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的体悟。
之前给白风鸟解毒也就花了半个时辰，而现在的元素传承却足足有两个时辰。
终于，那浪潮平静下来，气府里重新恢复了清风拂过、微波荡漾的意象。
天色都快暗了。
蒋苍生欢喜地睁开眼，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想象中的大汗淋漓，反倒是觉得浑身干爽。
如果说灵力元素造诣的水平分为十重，那么此刻他在风相灵力上的造诣至少已经入了第三重。
就连先天的水相灵力也在此磨砺下精进了不少，锦上添花。
对风相灵力的掌握，白风鸟绝对比蒋苍生高明多了，看来他刚才经历的痛苦，也正是白风鸟曾经跨过的坎坷。
他此时不禁对这只妖兽多了一分敬意。
而白风鸟一副疲惫的模样，默默地看着蒋苍生。
蒋苍生朝白风鸟微笑着：“辛苦你了。”
“嘤！”白风鸟闹脾气似的鸣叫了一声，颇显不悦，显然是觉得蒋苍生接受传承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它如此吃力。
不过蒋苍生知道，它不是真的生气，其实它也在高兴。
在之前漫长的元素传承过程中，想必白风鸟也从蒋苍生的体内感受到了水相灵力的一些玄奥。
蒋苍生是个真性情的人，他现在对这只聪慧又“讲义气”的妖兽很有好感。于是他从芥子玉中又拿出一个药瓶，放在地上。里面装着石中花的花瓣粉。
“这个就当做是赠礼吧。”
试探了一下后，白风鸟愉快地伸出一只爪子抓走了这只药瓶。它知道眼前人类的那块神奇的玉石里还有更多，但是它不会贪心。
蒋苍生上前几步靠近白风鸟，这次反而是白风鸟后退着保持距离。这是妖兽的警惕本能。
蒋苍生也不介意，他还觉得这只妖兽脾气挺可爱的。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白风鸟感叹道：
“我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能力，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就是因为这种能力，我修炼到一定地步后就无法再自由开口。”
“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跟别人说过话了。”
“啊，虽然你不是人，你听不懂人话。你是妖兽，所以我才放心跟你说这些，你没有泄密的可能性。”
“不过，我认可你是我江湖路上第一个结识的家伙。”
“那么，就此别过。”说罢，蒋苍生也不管白风鸟能听懂多少，便捡起自己的剑鞘，然后转身离去。
或许他只是想借此发泄一下心里积压多时的郁闷。
白风鸟目视着蒋苍生离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表示好感和开心的鸣叫，又隐约带着一点不舍。
……
黄昏时，夕阳西下，晚霞漫漫。
溪水中，游鱼归巢，波光粼粼。
一个白发的美人，坐在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惬意地望着天空，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想着。
至少，她现在可以放下那颗草木皆兵的警惕心。
丝绸触感的雪白长裙，勾勒出她苗条又性感的身线。明明身上几乎没有裸露的地方，却又无处不散发着一种动人心扉的诱惑。
不似高岭之花那样冷淡，又不似花团锦簇那般招摇。
暖色的晚霞照在她的身上，为她抹上一层朦胧的气韵。及腰的白色长发柔顺无比，自然地披散着，飘然若仙。
没有姓名的美人面庞清秀，肌肤白皙如玉，眉眼间满是柔和俏丽。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仿佛闪烁着无限的生命力，动人心魄。
她朱唇微启，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声音婉转动听，言语间似有微风拂过。
“【妖兽】吗？……哼，真是难听的称呼。”
美人知道，人类对她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做【白风鸟】。
若不是为了冲击更高的修为境界，她也不必废掉自己近半修为，重新从原型开始修炼。
也正是废掉修为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才招致可恶的人类穷追不舍。
原型状态下，修为境界又低，本来已经开窍的灵智和实力都削弱了一大截，那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石中花，集天地灵力精华而生，这样的珍惜药草对妖兽而言不仅能解毒，更是上好的补品。
“也不知这次化人形能撑多久？”美人仰起细长白皙的脖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攀上那至高的大道，成就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的强大！
对了，先前那个有趣的人类好像说过，他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当时的她还是白风鸟的原型形态，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能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岂不是和她一样？
明明有着强大的资本，却又不得不一次次隐忍，寻求真正自由的机会……
美人竟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个人类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想到蒋苍生，美人的心情便愉悦了几分。
按照人类的标准，那个雄性似乎……还算挺帅的？
美人不禁笑了，一双湛蓝色的美眸微微眯起，含笑间暖风盎然，好似山涧桃花融入一江春水，柔软了本该凛冽的秋风。
“嘻，说不定以后还会见面呢。”



 第七章：暗藏玄机的武服

离开石塘村后的第四天，蒋苍生来到了挨得最近的一座小镇——石乐镇。
镇如其名，这里祥和太平，和石塘村一样由【石龙帮】旗下的官府掌管。
这里虽然并不富裕，但氛围却是很好。街上行人颇多，街边的店铺传来阵阵卖力的吆喝，活力完全不输那些大城市。
蒋苍生提着自己的黑色剑鞘走在路上，时不时左右张望，寻找着卖武者服饰的店铺。
既然已经决意“出山”，他便计划着先把自己这身和普通村民一般的陈旧行头给换了。
武者的服饰，简称【武服】，都是经过特殊加工的，不易破损。
高级的武服甚至还融入了灵纹缝纫工艺和灵物镶嵌工艺，附带“防火”、“驱邪”之类的特性。
因为其强大的效用和高难度的制作过程，高级武服往往是有价无市。
有时，要看一个武者的底蕴是否丰厚，就得先看那身装备。
在这个武道盛行的时代，即便是石乐镇这样的普通小镇也必然有几家供武者消费的店铺。
武服的价格自然不低，不过蒋苍生的钱肯定是够用的。
钱从哪来？一年前石塘村后山上的那伙山贼在他的“苦心教化”下改邪归正，甚至每个月还主动给他送来“问候”。
他平日里的开销本就不大，十二个月下来便攒了不少“横财”。
往事姑且不提，总之蒋苍生自认为不会缺钱。
他来到一家武服店，抬头看见牌匾上写着“招财进宝”四个大字。
刚一踏进门，就有一个面目亲切的中年男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客官，请问您要买些什么？”
蒋苍生现在打扮得和平民百姓一般，以至于手中的剑鞘十分突兀显眼。
这些天天和武者打交道的店员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不管客人身份是贵是贱都会摆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宁可白献殷勤也不能得罪人。
蒋苍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事先写好的语句，摆在对方眼前：[我自己看，不用管我]
店员见对方一言不发，看着面前这几个歪歪扭扭却又很好辨认的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此人是个哑巴。
“好的，您慢慢看，咱店里都是好货。”
蒋苍生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除了武服以外还卖灵力镀造的武器，乍一看品质都不算很高，但种类繁多。
此时店里除了蒋苍生以外只有三个客人，货架间的过道显得十分宽敞。
他将店里的武服一一看过，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漠的神情，见到玻璃柜中品质最高的那件镇店之宝时也丝毫不动容，就好像是个阅历无数的行家。
站在不远处待命的店员愈发觉得蒋苍生有些另类，因此开始有些忐忑。
这哑巴一句话都不说，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啊？
蒋苍生将手摸上其中一套近战款式的武服时，目光骤然一亮，脚步在货架边停留了许久。
他集中灵力于指间，低调地运转起感知类的功法：这是，阵法的阵脚共鸣……至少有八处！
寻常武服上能固定的法阵只有两三个，用来提升抗击打等性能。高级一些的则有五六个个，相当于具备更多特性。
蒋苍生眼前这套武服里已经镶嵌了两重防御类的特性，除此之外居然还至少藏着八个阵脚。
可惜这只是一件半成品。
就像蒋苍生之前在树林里施展《水帘阵》时，阵脚是启动阵法的基础，但阵脚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威力。
因此高级的武服往往要缝纫师和阵法师联手打造，难上加难。
蒋苍生心中暗喜：半成品又如何？他自己就精通各类术法啊！
这套武服与其他的普通货色放在一起，其中的玄机又藏得隐蔽，也正是因为蒋苍生精通术法才能察觉到。
他不再犹豫，捧起这一套他看中的武服和配饰，向店员示意后便去隔间里试穿。
半刻钟过后，待到蒋苍生穿着崭新的武服出来照镜子，一旁的店员见了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以品绿为底色的长袍上，矿物合成的银丝绣成竹子的纹样。袍内是素色的底衣，裤子由上好的墨纱制成，双脚则踏着利落的黑色短靴。
款式修长利落，配饰精简，整套装束颇显清高锐气，穿上之后仿佛真的像个剑客。
店员当然知道自家店里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关键在于这套衣服与蒋苍生实在是太相配了。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蒋苍生的脸本就英俊帅气，但纵使那店员见识过不少美男，也鲜有人能把一件普通的武服穿出这种沉稳而傲然的气派。
店员低腰笑着大声夸赞道：“客官当真是俊朗无双！这套武服名为【竹歌】，与您甚是般配！”
蒋苍生闻言挑了下眉。这话语里有三分恭维，七分真心。
他微微点头，他对这套衣服也非常满意，不过他看中的主要是内在而非外在。
他微笑着拿出本子翻开向店员示道：[多少钱？]
店员笑呵呵地答道：“九十两华银。”
这相当于石乐镇上一个普通镇民的四个月的收入，但对于吃香的武者来说只是个小数目。
蒋苍生对这个价格感到诧异，就算他是捡到了便宜才发现这套有潜力的武服，九十两华银还是比他预料的低出不少。
在他的印象中，一套普通的武服也至少该上百两吧？
店员见蒋苍生不作反应，便以为对方是在嫌贵，为难地解释道：“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小店最近生意不景气，这价钱已算是压得很低，恐怕不能再低了……”
蒋苍生发现店员误会了，不过他也懒得写字说明。他正欲直接掏钱结账，店员却突然灵机一动跑开了：“请您稍等一下！”
蒋苍生从背包里拿出钱袋时，那店员已一路小跑回来，手中捧着一条黑色的皮带：“此物就当做是赠品吧，客官意下如何？”
蒋苍生接过皮带，将其绷直拉扯了几下试试手感，感觉还不错。
店员嘿笑着介绍道：“这皮带的原材料取自三星级炭蜥的腹部，韧性上佳，而且腰侧位置还有剑扣，正好适合您。”
其实店员很好奇这人为何要拿着一把空鞘，不过想到对方态度冷漠而且是个哑巴，也就歇了多嘴提问的心思。
蒋苍生很爽快地付了钱，然后接过那条皮带束在自己腰上，并把剑鞘固定好。
韧性什么的不重要，不过这剑扣的设计确实方便，总是用手提着剑鞘也挺麻烦的。
在蒋苍生束腰带时，那店员则在数钱，很快数完一小沓华银后提醒道：“您多给了二十两！”
蒋苍生并不在意地点了下头，摆了下手，转身就要离去。
店员一怔，反应过来这多出来的二十两华银相当于是赏钱，心里有些感动，也没有矫情拒绝，对着蒋苍生的背影大声谢道：“多谢客官！”
店员计划着一会儿把这笔赏钱汇报给掌柜，他不能自己私吞。不过掌柜仁厚，多半还是会把这钱交给他的……
店员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着，刚直起身子，蒋苍生还没走出店门，正当此时店内有一男人突然喊住了蒋苍生。
“这位兄台，请留步。”
蒋苍生讨厌陌生人突然找他搭话，虽然心里不耐烦但脸上表情还是不变，转过身一脸平静地看着对方。
方才叫住他的人似乎是个富家子弟，身边还站着一个随从。
只见那人身穿一袭华丽的浅蓝色武服，腰侧附着一柄长刀。乌黑的长发由银冠束起，站姿端正，看上去年纪与蒋苍生相仿。
此人嘴角微扬，仪态从容大气，说话语气很礼貌，既不嚣张也不虚伪，像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蒋苍生运转《万灵功》一重境的【共情】便能听得出来，对方是发自内心地对自己客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蒋苍生是个性情中人，他觉得对方看着挺顺眼，也就不会计较，静静地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富家子弟模样的男人笑着问道：“请问你可否把身上那套【竹歌】转卖于我？”
不出所料。
蒋苍生将本子翻到写着[不行]的那一面给对方看。
两人相距约有十米，凭寻常的眼力是看不清这两个小字的，而蒋苍生站在原地不动。
那富家子弟之前就有留意到他的举动，看出他是个哑巴，也就没端什么架子，亲自走上前去看。
那人原以为蒋苍生是要开价，他都准备好掏钱了，结果竟发现蒋苍生拒绝了他的要求。
那人一愣，觉得是蒋苍生没懂他的意思，有些尴尬地补充道：“这位兄台放心，钱我绝对不会少给的。”
蒋苍生感觉像是有人要和自己抢食一般，但他也不恼，心里细细回味着此人的话语，发觉此人并没有什么算计的意图。
难道纯粹是觉得这套衣服好看才动心的？
蒋苍生不禁腹诽：你这么有钱干嘛非得要我的衣服？你身上那套行头看上去够抵我十套的了，还纠缠个什么劲？
蒋苍生无语地摇了摇头——虽说他本就无语。
对方见状，脸色沉了下来。


 第八章：胧家二少爷

那人毕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脾气再好也总有股凌人之上的傲气，再加上蒋苍生一脸淡然无谓的样子，难免以为这是在看轻自己。
身边的随从似乎不如主子有耐心，而且也有意要显摆，就板着脸直言道：“嘿，你这哑巴当真不识好歹！你可知我身边这位是谁？这位可是胧家的二公子胧江秋，跟你做买卖是你的福分！”
胧家乃是当年有【霸刀】之称的顶尖刀客胧屠的后裔，人才辈出，属于真正的名门望族。
如今胧氏家族已传到第八代了。胧家的嫡次子，名为胧江秋，也就是蒋苍生眼前的蓝衣男子。
蒋苍生闻言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他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龙”家？哪个“龙”家？
龙？珑？隆？这天底下姓“龙”的家族可多了去了。
不过，能教出这种飞扬跋扈的下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家族。话说这是要动手强抢了吗？
蒋苍生不屑地勾了下嘴角，背在身后的掌心暗暗凝聚灵力，随时准备反击。
然而此时胧江秋侧目狠狠瞪了自己的随从一眼，喝道：“住口，我何时教过你说这种话！”他说话声音不响，却有足够的威势，令那随从立马闭嘴。
蒋苍生听得出来，对方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在发火训斥下人。
换做往常，蒋苍生早就翻脸走人了，不过刚刚正式独自踏上江湖四天的他心情还很好。
而且面前的这个什么“龙”家二公子给他的感觉还算不错，他才勉强停留在这，并悄悄地收回了灵力。
胧江秋朝蒋苍生赔笑道：“对不住，我这随从不知礼数。但我是真心想要买这套竹歌，你真的不愿转卖？我可以出十倍的价钱，我胧家绝无戏言。”
算上赏钱的话，蒋苍生刚才一共花了一百一十两，五倍的价钱也就是一千一百两，这无疑是个大数目。
蒋苍生却又是摇头。
刚被训斥完的随从见蒋苍生油盐不进的样子，好像咽不下这口气：“你这人……！”话未说完，又被胧江秋一眼瞪了回去。
这随从已经在蒋苍生面前两次发言，蒋苍生通过《万灵功》注意到了些什么，微微蹙眉。但目前他还不打算点破。
蒋苍生被胧江秋的执着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觉得有些疑惑。
在外行人看来，这套竹歌的属性其实平平无奇。
等到以后蒋苍生自己进行镶嵌和刻符，这套武服才算有了够高的价值。目前店里比这更好的武服多了去了，那套所谓的镇店之宝的价钱也就是一千五百两。
蒋苍生把本子翻到另一页给对方看：[为什么？]
“嗯……”胧江秋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我便说实话吧。其实我是打算给我家三弟买一套武服作为生辰礼物，他喜欢竹子，但有竹子纹样的武服实在难找。我今天寻到这家店来，却不料被你抢了先……”
话说到这，胧江秋朝蒋苍生眨了眨眼睛。
好嘛，连亲情牌都用上了。
蒋苍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而且真诚无比。然而他可不吃这一套。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他一定要为了成人之美而委屈自己？钱对他而言可没什么吸引力。
就在这时，那随从又自说自话地凑到蒋苍生身边小声劝告，有些贼眉鼠眼的模样，像是在帮着自己的主子说话：
“我家三公子确实喜欢竹子，兄弟二人关系甚好。你若能乖乖配合，这位二公子少不了给你赏赐！”
蒋苍生闻言表情依旧平静，心里却在意外。
通过《万灵功》二重镜【破妄】的能力，他感知到这随从在说谎：在这个随从看来，那个什么“龙”家的三公子根本就不喜欢竹子，甚至可能还有种厌恶。
为什么这两个人说出来的话一样，想法却是矛盾的？
究竟谁的认知才是正确的？
很简单，谁心里有恶意，谁就是明知真相却故意说谎。
蒋苍生听得出来，显然是这个随从在欺骗他的主子。很可能胧江秋以为自己三弟喜欢竹子也是听这个随从说的，结果信以为真。
这随从的动机是什么？挑拨离间？一个下人能有这胆量和心机吗？
直觉告诉蒋苍生，这个问题如果要深究下去的话，搞不好是个大圌麻烦。
于是他无视了边上的随从，在本子上写字给胧江秋看：
[遗憾我也喜欢竹子]
“……”胧江秋可没学过能识谎的功法，因此觉得蒋苍生的话怎么看都像是在敷衍。
一千多两华银啊，这钱花出去连他自己都有些肉痛。而眼前这人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武者，难道真的不为所动？
之前收了蒋苍生赏钱的店员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对胧江秋躬身劝道：“这位公子不妨看看店里其他的货物，说不定有更合您眼缘的呢。”
说着，店员又偷偷朝蒋苍生递了个眼色，暗示道这赏钱他不会白拿。
胧江秋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会看不出来这店员是在帮蒋苍生脱身。他也没脸面再问对方，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就成了无理取闹了。
胧江秋只得无奈地笑笑：“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位兄台请自便吧！”
蒋苍生点了下头，但没有马上离开。心里斟酌过后，他还是选择提点一下这个他看着还算顺眼的家伙。
只见他在本子上写下一段话。虽说他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写字速度极快。
写完后，蒋苍生将这一页撕下折好然后交给了胧江秋，随意做了一揖，旋即在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转身踱步离去。
……
看着蒋苍生离开，店员不禁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蒋苍生不了解刀客世家“胧家”，但这个店员是了解的。
他心里庆幸着：幸亏遇见的是仁厚讲理的胧家二少爷，若是撞上胧家的那位大少爷……不敢想呐！
胧江秋将纸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实在不算好看的字迹写着两句话：
[如果你真的宠你三弟，就别买带竹子纹样的东西了，你三弟不喜欢]
读到这，胧江秋心中不明所以。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外人会莫名其妙做出这种判断？
然而，读到下一句话时，他的心情一下子转换为了震惊不解：
[小心你的随从]
方才那哑巴，居然说他身边的人有问题？什么意思？
慢着，他还没询问对方的名字！
胧江秋现在出门追问怕是也来不及了，稍微有些后悔。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随从看上去心里仍旧不平，嘀咕道：“二公子，您何必对外人如此客气？”
胧江秋此时看着自己的随从，脑海里对蒋苍生写下的那句话竟是念念不忘。似乎是心里有什么琐碎的东西串联到了一起变得清晰起来，但他现在还无暇琢磨。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蒋苍生写给他的纸条，转移了话题：“这下带有竹子纹样的武服怕是难寻了。阿木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被唤作阿木的随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胧江秋怀疑了。他想到个主意，说道：“对了，二公子，若是您愿意多花钱，那不如找店家定制，也就不用多费功夫了！”
边上的店员门槛很精，听到阿木这么说便立马上前推销道：“小店正巧也提供定制的武服，只要您把要求说一下，小店就会转告给合作的缝纫师，成品保您满意！”
胧江秋踌躇了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就在这定制了。给我来一套和方才那位兄台差不多样式的，适合近战，布料要用上好的白云纺布……”
说完一串要求后，胧江秋瞥了一眼阿木，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竹子的纹样要做得精细些。我按一千两的价位定制，要交多少定金？”
“请公子坐下稍等，这是笔大买卖，我这就去把掌柜叫来！”店员先是殷勤地招待胧江秋坐下，倒上好茶，然后一路小跑叫来了掌柜。
掌柜是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头发白了一半，面目顺眼，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让顾客看着格外亲切，一看就是个会做生意的。
事实确实如此。掌柜一听说胧江秋的身份，便简短地恭维了两声，随后免除了定金，说是信得过胧家二少爷的名誉。
只是少收一笔定金就换得了胧家二少爷的好感，这一记马屁拍得可谓是妙，比直接送钱都好使。
胧江秋和笑眯眯的店主谈完这笔生意后，便带着自己的随从阿木离开了。
胧江秋为人实诚，但他不傻。在蒋苍生的那一纸提示下，他已经意识到阿木身上的疑点。
先前向他谏言给三弟买竹子纹样武服的人也是阿木，后来碰了壁却还不放弃劝说，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一开始胧江秋并不在意，可一旦想到这一层，便越想越不对劲。
胧江秋是想要借着生辰宴会和自己三弟搞好关系的。若是这个阿木真的骗了他，三弟其实不喜欢竹子，那他岂不是……
罢了，现在多疑也没用，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一千两华银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太多，比起送礼，他更是想花出这个代价来试探下人的忠心。
胧江秋心里已经计划着送给三弟别的生辰礼物，表面上却还是假装无事，一副依旧很信任随从阿木的样子。
……
武服店内，掌柜向那名店员询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店员便把前因后果说明了一遍。
掌柜倒是没怎么在乎胧江秋，而是问起了蒋苍生：“竹歌是被那个哑巴买走了？”
“正是。也真奇怪了，他就盯上了那套竹歌，胧家的二少爷给他一千两他还不肯换。先前他还给了小的二十两赏钱呢。”
掌柜摸着自己半白的胡须：“这钱既然是人家赏你的，你便自己留着，给你家儿子多买几块肉吃。”
“多谢掌柜！”店员脸上笑开了花，还回忆道，“我看那哑巴气度不错，心情也好，我第一次碰上有客人出手这么大方。”
掌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呵，那人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心情不好才怪……对了，你一会儿去把咱家的牌匾换回来，那块‘招财进宝’不用再挂着了。”
“好嘞！”店员不解，但也没多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花这二十两赏钱。
……
大街上，蒋苍生穿着崭新的品绿色武服，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仅因为这衣服穿着舒适，还因为他有点自恋。
感觉到不远处有人群喧闹，心情愉快的蒋苍生也走了过去一探究竟。
只见一块新立起的公告牌边围着好多人在议论纷纷，热闹非凡。好像在说什么“比武”，大家情绪高涨。
蒋苍生听不真切，便又走近一些。
这时他看见公告牌边还站着一个武者模样的男人，他认出了那是石龙帮的制服。那人手上拿着个有扩音效果的灵能水晶，大声吆喝着：
“我石龙帮与位于昌武洲的灵兽门将要举办一场比武大会，供两地武者交流切磋！代表我石龙帮参赛的武者若是获得魁首，石龙帮长老亲自有赏！”
别人或许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但蒋苍生这个“当事人”可清楚得很。
说什么“交流切磋”，分明是“争强斗狠”才对。
站在人群中的他笑了：有意思。



 第九章：比武报名

围观群众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其中有闲来无事的平民百姓，也有跃跃欲试的独立武者。
“灵兽门？这门派有些耳熟啊。”这是孤陋寡闻的人在好奇。
“这我知道，那是个昌武洲的大门派，在我们南桐洲的西北方。灵兽门驾驭起妖兽来最为厉害，有名着呢！”这是自诩见多识广的人在给大家科普，其中少不了添油加醋的成分。
蒋苍生就默默地听着众人的话语，仔细分辨着每一句有用的信息。
灵力运转，周围原本驳杂喧闹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在他的耳中，每个人的声音都好像被单独分离了出来，一条条罗列在他的脑海里。
“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石龙帮跟别的门派比斗呢！”
“对啊，他们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奖励看上去很丰厚的样子，哎，可惜我没练过武，没法凑这个热闹了。”
“我从我姑姑的堂姐的朋友的儿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石龙帮和灵兽门闹了矛盾，所以才搞了一出比武。”
“似乎两边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但一直没动过手。”
“原来如此，那他们弟子那么多，干嘛不派自己人啊，还要在这招募？”
“可能是因为不想撕破脸吧，毕竟是两个大宗门，所以才找了个借口。嗯，一定是这样。”
“有道理。那你说说，你支持哪一边？”
“那当然是咱们本地的石龙帮啊！石龙帮的人这些年来对咱们都挺好，官府税收也低，我肯定挺他们！”
“真希望咱们南桐洲的武者能给咱们长长脸！”
“我也这么想！”
……
再往后听也就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开始聊起了菜场里菜价的涨跌。
蒋苍生越听越离谱，便解除了这种状态，耳边的声音再次混乱起来。
站在公告牌旁边的那名石龙帮弟子，拿着扩音晶石继续做宣传：“各位，凡是代表石龙帮参赛的武者，都会得到进入石龙帮学习一段时间的机会！”
这一下子很多人来了劲：这可是进入正统门派求学的大好机会啊！要拿到魁首受到长老青睐就不奢望了，但进去体验一下总归可以吧？
至于报名费，似乎也不怎么贵，很值！
蒋苍生已经能感觉到周围很多人说话的情绪高涨了起来，看来围观群众中的独立武者不在少数。
就连蒋苍生自己也已经跃跃欲试。
石龙帮是江湖出身，后来才逐渐扩大势力成了正统门派。其门下弟子大多擅长剑术，风格稳扎稳打，他其实早就对石龙帮的功法感兴趣了。
不管比赛结果如何，能进石龙帮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曾经的蒋苍生一直跟着师傅学习，修炼术法，然而他跟别的武者接触交流的机会太少了。
蒋苍生心里已经在构想着自己到时候会遇到哪些新奇的招式。虽然他平时行事低调，但该积极进取的时候他是不会退缩的。
魁首的奖励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得了魁首，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和石龙帮的大长老沟通，习得独门剑术？
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扣在自己腰带上的那把黑色剑鞘，已经决定了要去参加这次比武。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比武本就是因蒋苍生而起，他这个“当事人”不参加可说不过去。
“快看，有人上去了！”
蒋苍生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深色武服的汉子两三步便跃到了公告牌前，轻功了得。
那汉子向边上的石龙帮弟子先是客气地抱拳一礼，随后问道：“请问这比武该如何参加？”
石龙帮弟子显然也很高兴有人踊跃参与，同样客气地答道：“出了这石乐镇，往北走十五里便是我们石龙帮的一座分城，城里有一处据点，这位大侠去那报名即可。”
趁此机会，他又面向众人继续讲解比武的流程：
“我们石龙帮和灵兽门将主持这场比试，两地各派出五十人参加。”
“每个人都有多次比试的机会，最终得出排名。”
“具体事宜，选手将会在报名成功后知晓！”
……
蒋苍生在台下听得清清楚楚，他想要了解的情况都已经知道了，便转身前往石龙帮的那座分城。
分城名为安康城，名字起得倒是很吉利，同时也是石龙帮旗下最重要的贸易枢纽。
城里的道路修得很平整，唯有中央保留了一处占地广袤的山峰，远远看去就像平地起高山，令人称奇。
石龙帮的据点便是在这座山峰上，从山脚到山顶都建有醒目的建筑物，以及一层层盘桓而上的阶梯。
走近了看，目力好的还能望见半山腰上排了好多人，队伍的末端一直延伸到山脚。
蒋苍生惊了：居然有这么多人？
四处探听了一下才得知，原来是这场比武把大半个南桐洲的武者都吸引来了，还有周围地区的一些看热闹的门派。
南桐洲平时很太平，独立武者间几乎从未有过这样大规模的比斗。
机遇难得，大家都想借此大展身手，说不定到时会被哪个厉害的门派看中了招揽为弟子。当然，首选还是石龙帮。
那些排队的人群中，大半是想要报名参赛的，也有一小半则是直接奔着加入石龙帮来的。
蒋苍生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着，然后乖乖排到了队伍的末尾。
队伍排得很快，筛选掉其中一批凑热闹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快要轮到他了。
前面还有五个人，蒋苍生已经离负责报名的一名石龙帮管事很近。
那人看上去岁数挺大了，一头梳成发髻的长发白了大半，面目严厉，声音雄浑。
“哎，下一位。”管事颇显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蒋苍生能听出他的无奈，看来是没招到什么优秀的选手啊。
前面一个人满脸失望地走了，后面一个人便上前一步，开始了自我介绍和灵力测试。
灵力等级不能完全决定一名武者的实力，但也占了很大的比重。若是灵力不足，很多功法都无法施展，或者是发挥不出足够的威力。
顺带一提，大部分情况下对妖兽的实力分级就和对人类武者的分级标准相同。
先前在树林里被蒋苍生害死的那灵兽门的十二人，灵力的平均水平是五级，便已经是二等门派的外门精锐了。
那只白风鸟是七星级的妖兽，实力强悍，把灵兽门的大批人马耍了将近半年都没有败。
“四级灵力，先天火相。嗯，还算不错。留下五十两报名费，你就先上去吧。”管事点了下头，脸上稍微有了些喜色。
他面前的那名武者则更是欢喜，留下一个钱袋便意气风发地上了山，准备接受进一步的考验。
报名测试还在继续着。
“二级……不行，你这底子还太差，上场只有挨打的份，受了伤都不容易治愈。别凑热闹了，走吧。”
“一级！？你小子拿我这里当免费测灵台呢？滚！”
“三级，土相。啧，勉强可以，你最好多带点疗伤的药。”
“……五级灵力！先天之相是木相，后天还修炼过水相灵力。不错不错，丫头，老夫看好你，上去吧！”
被测试出五级灵力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开朗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身段玲珑，穿着术法类的淡黄色武服，衬得整个人更显活泼讨喜。
这位姑娘笑嘻嘻地应道：“谢过这位前辈！”说罢便留下五十两银票，向山上的大殿走去。
蒋苍生在后面听着，也微微点头。他的师傅说过，五级灵力是个灵力等级的分水岭，前五级都相当于是打基础，六级开始才是质变。
不到二十岁就修炼到五级灵力，称得上是天资卓越，天生就是修行的料。
当然，比起当年的蒋苍生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下一位！”
终于轮到蒋苍生了。他上前一步，看着管事。
管事简短地问道：“姓名，年龄？”
“……”蒋苍生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了摇头。
管事先是一愣，随后神色有些鄙夷：“你是个哑巴？”
蒋苍生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表格和笔，示意他自己来写。
管事表情很严肃，像是故意在吓唬蒋苍生：“虽说这次是切磋交流，但难免刀枪无眼。你说不了话，万一到时候想要投降，你连认输都难！”
蒋苍生毫不退让，只是坚定地看着对方。被看轻让他有点不爽，但他倒也不觉得生气。
在这种特殊场合，他早就运转起了《万灵功》的前四重境界的能力，时刻准备捕捉每一个细节，待到事后分析。
面前这位管事虽然对每个想参赛的人都很严厉，说话刻薄，但本意还是好的。蒋苍生听得出来，对方其实很关怀后辈，对于没啥希望的人都直接赶跑了。
管事见蒋苍生不退让，只得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尊透明的水晶柱台说道：“罢了，你先测个灵力吧。”
蒋苍生先是闭眼，体内灵气运转了一圈，然后才把手伸向那块水晶，管事还有些嫌他磨唧。
只见水晶上折射出了蓝色的光芒，颜色逐渐加深，从浅蓝色到深蓝色，其中还隐隐有紫色的光泽，熠熠生辉。
管事大为诧异：“先天水相，还辅修过雷相……六级灵力！”
这一声公布出来，直接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力。六级灵力，作为南桐洲的独立武者这也太罕见了！
甚至已经有反应快的人记住了蒋苍生的外貌，就等着有机会去攀谈一番、取取经了。
蒋苍生朝管事微笑了一下，谦逊地抱拳一礼，颇有风度。
先前他费了一番功夫调整状态，实则是为了隐藏自己体内的风相灵力。他对这场比武背后的原因再清楚不过了，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引人怀疑。
本来蒋苍生没想压制自己灵力水平的，但他留意到五级灵力对独立武者来说已属少见，所以还是低调了一些。
管事捋了捋自己全白的长胡须，笑着夸道：“好，好苗子，是老夫方才看走眼了。你自己登记信息，留下钱，然后上山吧。”
在管事看来，六级灵力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太夸张。
蒋苍生的年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正值青年，之前那位测出来五级灵力的姑娘假以时日也能达到一样的成就。
蒋苍生潇洒走向山上大殿后，那管事拿起表格名册，看到上面那最显突兀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禁咧了咧嘴。
这小伙子，人长得玉树临风，怎么字写出来就这么难看呢？好在这字辨认起来倒很容易。
直到傍晚，排队的人才全部散去。报名持续五天，后面几天还会有武者陆续赶来的。
“哟，老李，收获如何？”这时，又有一个身穿石龙帮制服的胖老头走了过来，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就坐下了。
被叫做老李的正是刚才面试蒋苍生的那位管事，和那胖老头是同僚。
老李心情不错：“我这收获还行，连着来了两个有天赋的小家伙。一个五级木相，一个六级水相。”
胖老头闻言眼前一亮：“哦？居然有六级灵力的来参赛？给我看看。”
他说完也不顾老李同意，就从桌上一把抽走了名册：“蒋苍？我没听说过这人。啧，好丑的字！”
老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两人不知道的是蒋苍生并没有留下他的全名，在外他使用的名号便是“蒋苍”。



 第十章：暗中招揽（上）

石龙帮和灵兽门都会安排五十名人选参加比武，但双方各自都先招来了更多的独立武者再慢慢筛选。
比武定在两个月后，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场地位于昌武洲和南桐洲中间的一座中立大城市——琉璃城。
这座城市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华丽，无论是经济还是武道文化都很发达。坐拥三十万人口，其中将近八成都是武者，因此城内供武者消费的物资可谓琳琅满目。
琉璃城由独立的官府进行管辖，世代掌权的是欧阳家族，在一百五十八年之前、也就是【天变】发生之前便早就是个繁荣的城市，历史悠久。
【天变】过后的五十多年里，世界各地的秩序都因为修炼环境的变化而失衡，动乱不堪、战争频发。
各方朝代势力更换了好几回，而坚持中立的琉璃城始终屹立不倒。
挺过了战乱一开始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后，琉璃城等中立之地便成了很多独立武者眼中的理想乡，和平而又富裕。
中立城市以安定为立身之本，自然对城内治安有极高的约束，最为看重规矩。
于是，琉璃城也成了附近势力集中会晤或是举办活动的上佳之选。
现在，石龙帮位于旗下安康城的分殿内，第一天有二十四名通过了初选的武者，他们正等待着主事者。
蒋苍生站在原地，身姿笔直。他闭上眼睛，体内运转灵力修炼了起来，就当作是打发时间。还别说，这大殿里灵气充裕，修炼环境挺不错。
从踏入这座山的上半部分起，他就能感觉到身边灵气浓度的提升，看来是石龙帮有高人布下了聚气类的阵法。
防御类的阵法肯定也有，但是藏得隐蔽，不会轻易被触发。
能时刻享受到这样的修炼环境，也难怪那么多武者梦寐以求进入一个厉害的门派。
这还只是个分殿，想必位于石龙帮主城的大本营环境会更优越。
“主事的人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会不会是之前面试咱们的前辈？”
“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让我们等这么久，都半夜了……”
“这没吃的也没喝的，总不成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力吧。”
蒋苍生分心听着大殿里的动静。
十八个人开口说过话，有闲聊交友的，也有抱怨的。其中十三人有烦躁的情绪，另外五人倒是挺悠闲。
除去他自己，还有五个人没跟别人发生交流，都是沉默着等候安排，不急不躁。
《万灵功》的第四重境界名曰【无形】，是一种通过言语就能窥探到说话者身体状况的境界。
四重境练得越高深，能探知到的细节也就越多。
境界越高的能力维持起来就越费劲，所以蒋苍生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发动。
《万灵功》比其他功法更特殊，每一重境界虽然都是循序渐进，但并不一定要把前一重境界练圆满了才能升入下一境界。
蒋苍生已经把《万灵功》修炼到五重境【出源】的入门，但四重境【无形】的熟练程度只有堪堪中阶
原因主要还是缺乏历练。天赋再高的奇才，想要修炼功法也离不开实践。
眼下便是个很好的机会，大殿内那十八个说过话的人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蒋苍生当成了练习【无形】的“试验品”。
事实上蒋苍生这次“出山”以前很少与别的武者接触。每个武者都有各自的特点，体内灵力流转方式千差万别，这令他觉得很新鲜。
那十八个人当中，有一个五级灵力的，十个四级灵力的，还有七个三级灵力的。
如果双方派出的选手都差不多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么这场比武只能算是独立武者间的小打小闹。
当然，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点压箱底的秘密，说不定就能出奇制胜。所以蒋苍生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
“听说比武报名还会持续四天？”
“对啊。”
“这么看来，最后通过石龙帮面试的人肯定不止五十个，不是人人都能参赛诶……”
“……确实如此。”
大殿里比较空旷，总体而言很安静，事实上每个人正常说话的音量都能被所有人听见。
一听有人提到这个敏感话题，大殿里便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四天过后石龙帮一定会进行一次选拔，还会从这个大殿中淘汰掉一批人。那几个只有三级灵力的武者心中最为紧张。
现在已是丑正（凌晨2点）时分，可是石龙帮主事的人还没来，连最晚进入大殿的人也已经干等了将近三个时辰。
大家心里都颇感不满：就算地位上有差距，这未免也太怠慢了。
蒋苍生倒是觉得无所谓，他闭着眼睛自顾自地吐纳灵气，继续等待。他印象里石龙帮并不是个高傲自大的门派。
体内灵力已经运转了五个周天，这时蒋苍生突然感觉到有个人靠近了自己，便停止了修炼，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对方。
来者正是先前测出了五级灵力、先天木相的那位小姑娘。
方才与别人说过话的十八人里并没有她，这令蒋苍生有些意外，明明她看上去很活泼。
小姑娘见蒋苍生睁开了眼睛，神色有些窘迫，小声说道：“啊，对不起，我是打扰到你了吗？”
蒋苍生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善意和尊重，这姑娘只是在紧张而已。
他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笔，简短地写道：[无妨]
小姑娘略一迟疑，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问道：“你就是那位六级灵力的前辈吧？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对水相灵力的感悟，可以吗？”
蒋苍生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吸引来“粉丝”。
他其实并不会吝啬去帮助一下自己看得顺眼的人，更何况对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他没有理会周围人因为小姑娘的话语而投来的奇异的目光，淡定地在本子上写字给对方看：[名字？]
“我叫张玲儿，今年二十岁！”名叫张玲儿的姑娘知道蒋苍生这是默认了她的请求，心里的激动都写在脸上了。
“前辈，你呢？”
[蒋苍，二十八岁]
蒋苍生先前面试时与张玲儿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对方的实际年龄比自己预计的大一些，还真是长了张娃娃脸。
张玲儿想到之后必定会经历的淘汰选拔，为了避嫌立马补充道：“蒋前辈，我没有要和你竞争的意思，等比武结束了再教我也可以的！”
蒋苍生却是不计较这一点，他从来就没担心过自己会失利。
到时候如果真的因为指点了一个小姑娘就影响到自己的排名，那也只能说明他的功夫不到家。
于是蒋苍生指了指自己刚才在本子上写过的词：[无妨]
张玲儿抬头看着这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帅哥，看见对方脸上善意的微笑，心里更是高兴。
之前她还以为这位不会说话而且神情冷漠的前辈会很难相处呢，原来是外冷内热嘛！
就在这时，大殿内侧的一扇大门打开了，一名身穿黑色武服的男子走了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一起。
只见来者的面容看上去正值壮年，然而须发皆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黑底银纹的装束颇显华贵，上面还纹有石龙帮的徽记。五官刚正，眼神深邃，每走一步都能透露出威严的气息。
猜都不用猜，这位黑衣男子便是分殿的主事人，至少也是长老的级别。
几乎是在黑衣男子登场的瞬间，蒋苍生就暗中运转灵力，【共情】、【破妄】、【稀声】、【无形】四种能力齐齐发动，打算把对方将要说出口的话语分析个透彻。
“诸位，久等了。”
黑衣男子朝众人抱拳一礼，在场包括蒋苍生在内的二十四名武者皆是回礼。
大部分人纵使心中不满，也不敢开口抱怨。
“我叫楚柳，是石龙帮的副帮主，同时也是这处分殿的主事人。”黑衣男子走上大殿内的高台，做着简短的自我介绍，说话时目光在每个武者脸上一一扫过。
身居高位者眼光大多毒辣。就算底下这些人嘴上不说，但心中被晾了那么久的怨气或多或少会表现在脸上。
一眼看去，只有寥寥四人依旧神色自若，楚柳心中暗暗点头，对这四个人的心性表示肯定。目光移到蒋苍生脸上时，身为强者的本能令他觉得此人有些特别。
与此同时，蒋苍生心里也对楚柳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估计：按体内灵力的浓度，此人至少是七级的水平。体质非常强健，灵力走向均匀，想必有着丰富的修行经验。
接着，楚柳把比武相关的事宜简短地交代了一遍，说得言简意赅、毫无客套，一听就知道是经常公开发言的人。
“五天后的中午，包括在场诸位在内的众多通过了预选的武者，将会再进行一次公平的选拔，来决出最后参赛的五十名人选。”
“不论选拔是否通过，诸位都可以在这座山上待上一段时间参观学习。”
“只要不是涉及到门派绝学，诸位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请教我派弟子。”
“比武大赛将在六十五天后在琉璃城举办，届时我派也会为选手提供车马。”
“好了，该说的事差不多就是这些。”
众人闻言一愣：之前等了半天，结果发言只有两分钟？
楚柳接着说道：“我先前有事务忙碌，耽误了诸位很多时间，实在是抱歉。”
道歉的话语说得诚恳，但蒋苍生可听不出丝毫歉意。本来楚柳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熬他们的耐心，又怎么会有歉意呢？
而蒋苍生也没有听出恶意或是自大，楚柳把他们晾了那么久更像是一种老套的考验。
“不瞒诸位，我先前在忙碌的正是如何安排诸位的食宿。一会儿会有我派弟子带路，相信能让诸位满意。”
楚柳似乎是故意营造效果，把最能吸引众人的话留到最后才说。
果然，众人的兴趣马上被调动了起来。就算武者身体强健，此时也都已觉得饥饿了。
所谓的招待肯定不只是美食，好歹石龙帮是个大门派，肯定会给他们一些惊喜吧？
蒋苍生心里对这套说辞嗤之以鼻。堂堂二等门派的副帮主，亲自给一群身份普通的外人安排食宿？可能吗？无非就是个借口。
呵，先是让他们吃点微不足道的苦头，再给他们足够惊喜的好处，还真是好手段。
至少石龙帮将会善待他们也是事实，所以蒋苍生并不会介意这点小心机。
不过楚柳话语里隐藏的含义也很清晰。石龙帮这次会给他们优渥的待遇，向他们展示门派底蕴，一切都是为了暗中拉拢和培养这些有可能加入石龙帮的人才。



 第十章：暗中招揽（下）

夜幕漆黑，只有月光和繁星隔着云层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此时，在位于昌武洲的灵兽门分殿内，大长老于裴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在别人的地盘上安插几个眼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无法获得深入的情报，但一些重要的变动还是要时刻关注。
只见坐在大殿高台上的男人满脸愤怒，台下汇报的一名内门弟子都不敢抬头去看。
“一群废物！那畜生既然已经中了【渡魂散】，怎么还能被它跑了！？”
“这……据说是我们的人突然遭遇了一群二星妖狼的袭击，结果一支先遣队全数覆没……”
“废物！”于裴气急之下举起了桌上的茶杯，刚要朝地上摔去，但又反应过来这只茶杯名贵得很，犹豫了一瞬又只好悻悻地放回到桌上。
“……罢了，不全怪你们。”于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但他的脸色还是很阴沉，“派去调查尸体的人，有结果了吗？”
“有结果了！”那名弟子连忙答道，“从现场妖狼尸体的数量，和那片树林里妖狼活动的密度来看，那十二名阵亡的外门弟子死得确实蹊跷……”
他抬头瞄了一眼于裴然后接着说：“他们就算遇害也不至于全栽进去，很可能……其中有人为的原因。”
于裴抬起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座位的把手，若有所思。这时他的表情也已经恢复往常的样子，语气也不再那么凶狠：
“不管是谁阻挠，那畜生都跑不出我们灵兽门的手掌心。但石龙帮的地盘至今还对我们限行，不让我们派更多人手去抓捕，着实麻烦。”
灵兽门和石龙帮举办比武大赛，如果最后是灵兽门一方赢了，能获得的赌注除了钱财以外，还有让灵兽门自由进入对方地盘搜捕白风鸟的权利。
于裴从芥子玉佩中取出一块感应水晶，只见上面有一点荧光闪动——那便是白风鸟的大致方位。
“那畜生现在元气大伤，还在南桐洲境内，跑不远。”于裴看着台下的弟子，幽幽地问道，“比武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那名弟子抬头看着于裴，露出自信的笑容：“请于长老放心，都安排好了！两个月后的魁首必定是我们的人，保证万无一失！”
于裴闻言只是冷笑，仿佛两个月后比武的结局早就注定好了。
武者修炼离不开对各种元素的领悟。人们相信，修炼各相灵力是达到那至高大道的必经之路。
风相灵力极为罕见。猎杀白风鸟抽取灵力的计划，灵兽门势在必得，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阻挠。
……
安康城，石龙帮据点内——
蒋苍生正坐在单人客房的浴桶里泡澡。
浴室里热气腾腾，药香弥漫。这是石龙帮为通过预选的武者准备的药浴。
在此之前，房间里的桌上还摆着精致的美食供他们享用。这些佳肴都是用富有灵力的食材制成，每一口吃下去都能补充体内灵力，是不错的补品。
石龙帮厨子的水平也不错，一群没见过太多世面的独立武者何曾享受过这种待遇，一个个都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没有人还会计较先前楚柳怠慢他们的事。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一样的想法：若是今后加入了石龙帮，一定也有机会继续享受这样的修炼环境。
当然了，这不是普通弟子能有的待遇，但只要努力就有机会提升自己在门派里的地位。
只是一个晚上，石龙帮就获得了一批独立武者的向往，而后面四天还会陆续有更多独立武者前来拜访。
就算有些人不打算加入，但石龙帮也能收获到他们的好感。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今后石龙帮遇到麻烦，兴许就会有人来还这份人情。
蒋苍生几乎全身都泡在了飘着药材的水里，运转灵力吸收药性，闭着眼睛享受这份难得的舒适自在。
或许因为他先天水相，他很喜欢这种水润的环境，以前在外住宿时也都是挑洗浴环境好的。
一年前他来到石塘村暂时隐居，得到善良村民们给他的住处后，他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做了个浴桶，然后刻上集水保温的灵纹，偶尔在里面泡着也是一种享受。
同时，泡澡对他来说也是安静下来思考问题的好时机。
从先前的一系列接触来看，楚柳是个城府颇深的人，算是个不错的领导者。行事风格虽然有些刻薄，但本性还是好的，这和先前面试蒋苍生的那位老前辈有些相似。
石龙帮想要暗中拉拢独立武者的心思显而易见，但偏偏楚柳对此只字不提。他只是优待了这些武者，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石龙帮的诚意和底蕴。
楚柳没有主动对石龙帮做出任何介绍，也没有主动邀请任何人，这才是神来之笔。毕竟人们大多不会看重送上门的好处。
楚柳不主动提，这些独立武者想要探听消息就只能自己去找门派弟子问，在这个过程中石龙帮完全是处于主动地位的。
而这些武者也会更加崇拜正规门派，从而卖力展现自己的实力。
这些便是楚柳的大致意图，蒋苍生“听”得明明白白。
这一切都是阳谋。蒋苍生甚至可以猜到，不久后就会有人向石龙帮分享自己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换取石龙帮的接纳。
或许是自己领悟的功法，或许是稀有的宝物，还有可能直接给钱，总之就是和石龙帮达成一种公平而且双赢的交易。
蒋苍生始终是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独立武者，这一点不会改变。他想要从石龙帮学习剑术但他不会成为石龙帮的人。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意义，还是要先把两个月后的比武大赛的魁首拿到手再说。
此时，浴水里的药力已经被蒋苍生的身体吸收得差不多了。水也快凉了，这浴桶上可没有刻过保温的灵纹。
他站起身，水便顺着他结实的肌肉流下，整个人看上去性感无比。他拍去粘在身上的药草，拿起毛巾擦干身体，穿上便服，然后回到卧房准备就寝。
吃饱喝足，还泡了个热水澡，蒋苍生觉得浑身都很舒爽。
他从芥子玉中取出一支毛笔和一瓶特制的深绿色墨水，然后在靠近床榻的地面上画下一道感应类的灵纹。如果在睡觉期间周围有什么异常，他就会马上惊醒。
墨水的主要原料是一种名为【星灵草】的植物的汁液，对水相灵力有很好的传导能力。
用这种墨水画下的灵纹大约五个时辰便会失效，变得和普通草汁没有区别，到时候很容易抹除痕迹。
蒋苍生谨慎惯了，但同时他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其实在睡眠期间保持警戒的功法他也会，但那样对他来说未免太累了，还不如画下灵纹后安安心心睡觉。
其他刚来到陌生环境的独立武者同样比较谨慎，但他们可没蒋苍生的本事。要么索性倒头睡觉，要么就是运转警戒类的功法提防地方周围情况。
如果别人知道蒋苍生居然懂得这么实用又方便的术法，绝对不会吝啬一些代价来讨教。



 第十一章：外门弟子的烦恼（上）

晚上，蒋苍生做了个梦。他梦到了二十八年前的一幕，他的亲生父母将他托付给他的师傅——星云君。
当然这只是他潜意识里想象出来的画面，当时的他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关于被师傅收养的事也是后来听师傅叙述的。
蒋苍生的亲生父母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他长大后也曾随着师傅当面见过他们，相处得也挺融洽。虽然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但终究称不上是“家人”了。
毕竟蒋苍生二十多年来都是跟着师傅渡过的，自打有记忆起便是跟着师傅学习各种事物，在他的内心只有师傅算是唯一的家人。
星云君是专修推演卜卦之术的术士，同时也是带蒋苍生步入言灵师之路的老前辈。
至于当年蒋苍生为什么会被星云君带走，据说是因为蒋苍生天生命格特殊，极其容易夭折，只有从小跟着高人修行才能躲过一劫。
梦里梦到的画面很朦胧，感受不真切。
睡梦中的蒋苍生回忆起过往，并没有什么压抑的经历，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
……
中午，睡够了四个时辰的蒋苍生自然地醒了过来。他起身，捋了捋有些乱了的头发，然后盘腿端坐着开始了修炼。
说是修炼，其实只是吐纳灵气而已。
灵力水平提升到五级以后，修为的长进就很难单纯依靠气府里灵力流转了。
受到师傅的影响，蒋苍生自己对基本功也十分看重，只要没特殊情况，每天起床后的修炼他都不会落下。
他也从不会把修炼当做负担，毕竟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一缕缕灵气流入了蒋苍生的体内的气府，犹如涓涓细水，一番流转后又延伸向全身的经脉，把睡眠过后身体略有些迟钝的感觉一扫而空。
一百个呼吸过后，他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对外界灵力的吐纳。他站起身，用鞋底抹去了地面上的感应类灵纹，只留下了一些绿色的痕迹，外人来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蒋苍生洗漱完后，换上那套名为竹歌的武服，便去往了山上供客人吃饭的地方。
那是一座和石龙帮弟子的食堂很靠近的阁楼，分有两层楼。装潢古韵低调、一尘不染，和先前去过的大殿风格接近。吃食则有人从外面送进来，看上去还挺讲究。
因为蒋苍生等人是比武报名第一天就被选中的，所以报名结束前还能在山上多享受几天客人的礼遇。
蒋苍生环顾了一下四周，效仿着其他武者的样子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随后就有一个石龙帮弟子走到他面前。
“你想吃些什么？”那个石龙帮的年轻弟子语气很平淡地问了一句，勉强还算礼貌，但蒋苍生听得出来对方烦躁怨怼的情绪。
蒋苍生没多在意，他早就习惯了人们言行不一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如果蒋苍生都要去探究一遍，那岂不是得累死？
他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笔，写给面前的年轻弟子看：[米饭，小菜随意，别辣]
蒋苍生写得很简短，想表达的要求一目了然。
虽说蒋苍生是昨日展现出了六级灵力的选手，引发了一场小轰动，但眼前的这位年轻弟子显然不认识蒋苍生，因为他在发现蒋苍生是哑巴时表情很诧异。
这倒也正常，石龙帮弟子也没义务要认清所有选手，他们只要知道这层楼里坐着的都是有拉拢价值的独立武者就够了。
“行，我知道了。”年轻弟子应下后就去后厨转告消息了。
也不知为何，蒋苍生能感知到对方看自己很不顺眼。这并非是有针对性的敌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单纯的恶意。
蒋苍生心里已经有了对方要搞事的预感，说不定是久久不上菜然后故意饿着他。
心里有了这样的猜测，但他也不急，就这样坐在原位等着。不就是一顿饭吗，大不了他自己下山找饭馆，没必要和一个小人物计较。
结果是蒋苍生只猜对了一半。那名年轻弟子不出一刻钟就端着饭菜折返回来了，速度甚至远超常规。
但看到饭菜摆在桌上后，蒋苍生还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一碗白米饭，一碗豆腐汤，一碟酱菜，就没别的了。
“请慢用。”只听那名弟子暗藏嘲讽地丢下一句客套话，便走开了，但也没走远，就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着蒋苍生作何反应。
真要细究的话，蒋苍生之前自己写的“小菜随意”，还真不能怪对方给自己送来一碟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酱菜。
然而这里好歹也是石龙帮招待客人的地方，就算客人提的要求低，主家就真能将就了吗？
蒋苍生早就留意过其他武者的饭食，都是荤多于素，而且颇为精致。这么看来，自己遇到的只是个例。
如果刚才那名给他端菜的弟子不是蠢，那他就是在故意刁难蒋苍生。
不过这点小手段并没有触及到蒋苍生的怒点。
他的本就生活作风简朴，当年跟着师傅的时候也没少吃酱菜，现在在石龙帮的地盘上免费吃一顿又算得了什么？
只见蒋苍生夹起筷子，一脆一软两种酱菜就着香喷喷的米饭，细嚼慢咽后吃进肚里，还时不时托起汤碗来一口豆腐汤润润嗓子。
不得不说，石龙帮提供的酱菜比自己以前在小镇里吃过的好吃，加了些肉糜的豆腐汤也算鲜美入味。
撇去对方恶劣的态度不管，这顿饭蒋苍生还挺满意的。
那名存心挑衅的弟子此刻诧异地看着蒋苍生：此人居然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挺享受？难道是个贫寒的武者？不应该啊，看他那身武服也算不错的了，家境挺优渥才对……
年轻弟子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或许是出于心虚，他对蒋苍生的恶意陡然消了大半。犹豫了一下，他再次走上前，说道：“若是你觉得这些菜不够，我可以再叫后厨做些别的。”
蒋苍生闻言一愣，停下筷子转头看着年轻弟子。方才对方的话语间明显带上了歉意，看来是意识到自己太失礼，真心想要补偿他。
蒋苍生本就没打算追究，现在对方服软了，自然也不会刁难。他再次拿起笔写道：[再来道荤菜]
这个要求就相当于给对方台阶下了。那年轻弟子果然爽快地应下，再次为蒋苍生跑腿。不久后，一道热腾腾的红烧鸡肉块被端上餐桌。
蒋苍生满意地点了下头，又写了一个字：[坐]
年轻弟子意外地看了看蒋苍生，见蒋苍生一脸淡定的样子，便疑惑地坐在了餐桌对面。
蒋苍生吃了口饭菜，然后接着写道：[解释一下]
年轻弟子看蒋苍生指了指面前的那碟酱菜，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似乎蒋苍生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在奇怪他对蒋苍生表现出不满的原因。
“……我先前心情不好，确实是朝你撒气了，实在对不住。”他叹了口气，然后诚恳道歉。在他看来，蒋苍生就跟其他独立武者没什么区别，灵力水平也就三、四级的样子。
他知道蒋苍生不会说话，也就不麻烦对方写字追问了，自觉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叫陈雨，是在石龙帮待了三年的外门弟子。因为我修炼进展慢，所以地位始终得不到提升，还被宗门安排到这座阁楼里给来访的客人端茶送饭。”
“可这明摆着是下人做的事情嘛！我好歹也是有三级灵力的武者，却要每天抽出半天来伺候别人，更加没时间修炼了。”
“你是个独立武者，要来替我们宗门参加那什么比武的吧？李管事早就吩咐我们，要好好招待你们这些选手。”
“你们接下来几天在山上的待遇可比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好。你们的实力和我们也就差不多，却过得比我们滋润多了。长老这么厚此薄彼，说实话，外门弟子里看你们不顺眼的人还挺多呢！”
“但是他们不像我，我脾气冲……抱歉，我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
说到这，名为陈雨的年轻弟子再次向蒋苍生道歉。
蒋苍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心里感叹这陈雨倒是实诚。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为自己找借口，不过心胸狭隘了一些。
总之蒋苍生算是想明白了，一切的根源是嫉妒与不平。再加上大部分独立武者进了石龙帮受到礼遇，接受那些外门弟子的服务就像理所应当一样，这种态度便令一些人很不爽。
说到底，人是很情绪化的。陈雨向蒋苍生倾诉了一通，而蒋苍生又表现出了友好，他便不再把蒋苍生和其他高傲的独立武者混为一谈。
难得有个倾诉对象，陈雨越说越来劲。蒋苍生就当做在听故事，没有丝毫不耐烦，这样的表现让陈雨更加对蒋苍生有好感。
在陈雨眼里，面前这个看上去除了长得帅点以外就没其他特点的独立武者跟他算是同辈同位，灵力水平顶多也就四级，可以平等地交流。


 第十一章：外门弟子的烦恼（下）

[吃]
蒋苍生写下一个字给陈雨看，然后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那盘红烧鸡肉块。
陈雨一愣，猜道：“你是让我跟你一起吃？”
这么大一盘肉，蒋苍生一个人本就吃不完。
见蒋苍生点头，陈雨大喜，伸手拿来一双筷子便和蒋苍生分享起来。
鸡肉香糯，酱汁浓稠，陈雨吃得津津有味，恨不能给自己也打碗米饭来。他一边啃着鸡骨头，一边介绍道：“石龙帮食堂烧出的这种好菜，大多是加了灵气丰富的香料。”
蒋苍生心里恍然，难怪吃着能感受到有种除了“美味”以外的享受。就和他之前凌晨时分泡的那桶药浴异曲同工，都是有助于武者修行的好东西。
是药三分毒，但这种剂量对身体素质优异的武者而言不值一提，只会起到滋养的作用，有益无害。
底蕴深厚一些的门派都能为门下弟子提供这样的待遇，再加上章法清晰的教导和独门功法，门派弟子的实力普遍高于独立武者也就合理了。
大概只有天才或者有师承的武者才能够弥补这种条件上的差距。
蒋苍生想到这，便打算顺便打听一下石龙帮弟子们的待遇，于是他写下自己的问题给陈雨看：[待在这，累吗？]
旁敲侧击的提问有时效果会更好，尤其是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看到蒋苍生写下的简短的问题，陈雨便以为蒋苍生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不禁涌起暖意。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他先前端来糊弄对方的那碟酱菜，反问道：
“这酱菜，你觉得好吃吗？”
蒋苍生点头。
“我一开始也觉得味道不错。”陈雨苦笑道，“可是后来天天吃这个，我舌头都快麻了。”
“宗门里的很多福利是我这种外门弟子享受不到的。你们先前泡的药浴可都是我们准备的，我们自己却从来没消受过，只能眼馋。”
“哎，但是吧，说句良心话，比起别的二等宗门，石龙帮已经算不错了，至少在教导修行时从来不会疏忽我们。”
“待在这累是累，但也不需要愁太多。我们这规矩严得很，禁止弟子私下打斗，所以不会有内门弟子来欺负我们。”
“对了，我们中间还有几个有钱人，不需要像我这样当苦力。花钱在宗门里混日子，本来修为还没我高呢，结果硬是靠丹药提上去了！”
说到这，陈雨不甘心地狠狠咬下一口红烧鸡肉。
至少吃苦耐劳脚踏实地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就算穷得天天吃酱菜也努力求学，没有退出宗门。
蒋苍生从陈雨的描述中大致了解了石龙帮内部的风格。大宗门一贯有着等级区分和择优劣汰的制度，只不过石龙帮更仁慈一些。
这时陈雨突然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凑上前说道：“话说你们参赛前还有一场选拔吧？今天上午我撞见几个新来的选手，看上去是一起的，据说各个都有五级灵力！”
“你若是遇上他们可一定要小心。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肯定不是善茬。”
一边听着陈雨絮叨，蒋苍生不声不响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
陈雨很贴心，见状问道：“你还想吃点别的吗？”
蒋苍生仅靠《万灵功》一重境的能力【共情】就能听得出来，对方现在对自己充满了善意，言语里的关切之意也够真诚。
脾气直的人，蒋苍生并不讨厌。
有时候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容易反转，尤其是陈雨这种性格爽快的人，前不久还看蒋苍生不顺眼，经过一番沟通后又变得和善起来。
当然，蒋苍生表现出来的大度和尊重才是陈雨改变态度的主要原因。
蒋苍生其实已经饱了，但他略一迟疑，又在本子上写下问题：[在这吃饭都免费？]
陈雨答道：“对，上头把你们这些准备参加比武的选手当客人，客人自然不用付钱。”
于是蒋苍生写下吩咐：[饱了，给我泡壶茶，跟后厨报你自己喜欢的菜式]
“好嘞，我这就去！”
明明是命令式的文字，但陈雨读了只觉得高兴。他要是读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蒋苍生分明是想借自己的特权请他吃美食。
现在饭点快过了，招待客人的阁楼里依旧有很多人，但负责跑腿的石龙帮弟子们大多空闲了下来，陈雨偷个懒也无妨。
而对于蒋苍生来说，这个人情简直毫无成本，可谓是“借花送佛”了。他既然心情好，看陈雨也挺顺眼，那就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陈雨殷勤地先是收走桌上的碗盘，端来新泡好的三等灵茶，又兴冲冲地跑去后厨，期间还不能被别人看出自己心虚。
蒋苍生则坐在原位，一边品茶，一边默默运转起提升听觉的功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听着阁楼里其他人的动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有比公共场所更方便探听消息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争吵声响起，而且声音越来越响，其中包含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地点在阁楼之外的空地上，蒋苍生循声望去，只能看见两个人影在互相推搡。
听上去是两个独立武者起了争执，也不知是谁先挑衅。
蒋苍生发动《万灵功》四重境的能力【无形】，感知着这两个武者的灵力水平——两者皆是四级，旗鼓相当。
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蒋苍生不需要再提升听觉都能听清了。独立武者大多警觉，阁楼里有八成的人都已经察觉到了门外的异动。
只见一个蓝袍男子和另一个赤衣男子吵嚷着步入阁楼，似乎是因为实力高下的问题吵了起来。
蓝衣男子是擅长远程攻击的术法师，赤衣男子则是擅长拳法的近战武者，巧的是双方都是先天火相灵力。
蒋苍生是打算看戏的，阁楼里其他武者也是这个打算，谁都没有想要劝架。只有边上几个石龙帮的弟子出于体面想把两人劝开，却也无济于事。
终于，战斗还是爆发了。一阵灵力旋涡在阁楼里升腾而起，把人们的吸引力都吸引了过去。
赤衣男子大喊道：“还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免得这瘦骨头输了不认账！”
那蓝袍男子也不甘示弱，狠狠说道：“你可别嚣张，咱俩指不定谁赢呢！”
边上的石龙帮弟子仍然不放弃劝说，站在不被灵力招式波及的地方苦笑道：“两位大侠何必如此，四天后我石龙帮便会进行选拔，到时候谁更厉害一目了然呀！”
也有不喜争端的武者抱怨道：“要打就去外面打，别扰了大家吃饭。”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可两人却都来了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蓝袍男子的远程术法在狭小的地方施展不开，而他同样也精通护身类的术法，赤衣男子的拳头打到他身上他也只是觉得有些痛罢了。
但是同样的，蓝袍男子的攻击也无法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御体类功法是近战武者的基本功。
红色的灵力光芒随着两人的动作闪烁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弧影，时而碰撞时而周旋。
两人打得招招凶狠却又有所保留，再加上两人连灵力属性都一致，局面就此僵持不下。
用来招待客人的阁楼里座椅间隔远，反倒是给两人提供了腾挪的空间。
那赤衣男子一拳轰在了空置的桌子上，只见桌子并没有炸开，只是“啪”地一下裂开一条缝，留下了仿佛被灼烧过一般的焦痕。
蒋苍生此时对两人所用的黄级功法不是很感兴趣，反而是感叹起这里桌椅的质量，想来这木材也不一般，居然能够承受住四级灵力武者的奋力一拳。
这两天见识到的一些新鲜玩意足以吊起蒋苍生对“外面世界”的求知欲。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此看来他想要寻一把配得上自己剑鞘的好剑是很有希望的……
蒋苍生手上端着茶杯，刚一开小差，突然就有一道灵力攻击从争斗的中心飞来，还裹挟着充满侵略性的火相特性。
蒋苍生目光一凌，如同本能一般转瞬间提起自己的灵力准备防御。只见他朝前泼出杯中茶水，与空中走火的灵力碰撞到一起。
茶水蒸发了一半，随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坠落到地上，在地板上留下一摊水印。
至于那道火相攻击却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那注入了水相灵力的茶水化解得一干二净。
这是蒋苍生第一次喝到灵茶，滋味果然不错，但照这样下去这茶也没法品了。
本来他还想看戏的，但既然他刚才险些被误伤，继续袖手旁观可就说不过去了。
蒋苍生无声叹息，随后放下手中空荡荡的茶杯，站起身，打算插手平息这场闹剧。



 第十二章：劝架

石龙帮的这座阁楼是中空的构造。二楼专门用来招待贵客，桌椅更少，看上去也更精致一些，而且可以俯瞰楼下的场景。
这些“贵客”们大多是来石龙帮交流的其他门派的管事，和石龙帮关系友好，对比武大会之类的八卦感兴趣才来的。
他们同样是看了楼下好久的闹剧，也同样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反正那斗殴的两人多少知道好歹，尽量避开了周围的装潢，其实并没造成多大破坏。
当蒋苍生发动地级高阶身法“浪影步”时，原本内敛的灵力气息一下子显得高调起来，与不远处正乱作一团的灵力构成了一些牵引。
一道迅捷无比的身影窜向混乱的中心，绕过一路上的桌椅等障碍物时也没有丝毫减速，与之擦肩而过的看客们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那正在激战的二人察觉到了突然冒出来的第三股灵力，身体的感知先于眼睛。当他们看清这个身穿品绿色武服的男人时，对方竟已然到达他们二人的中间。
“快走！”
“闪开！”
二人俱是一惊，挥出去的攻击却是来不及收势了，烈焰般凶猛的灵力就这么直直地攻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轰”地一声震响，全场寂静。
糟糕，闯祸了！二人心里瞬间涌起不妙，战意陡然消了大半。
看见有人轻易向两个武者的战斗插手，周围的看客也都感到诧异万分，心中暗道此人太过鲁莽。
二楼的贵客们依旧不作声，只是俯瞰楼下，饶有兴致地继续喝茶看戏。
赤衣男子和蓝袍男子打了半天，旁人就算不擅长感知类的功法也能估计出他们的实力了，他们表现出来的灵力水平至少都是四级。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在以己度人，换作他们自己可没能力硬抗两个四级灵力武者的奋力攻击还全身而退。
然而，想象中的痛呼或是惨叫并没有到来。众人迅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却立马陷入更大的震惊。
此人居然毫发无伤！
只见那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穿着印有竹子纹样的武服，张开双臂，一掌接下了蓝袍男子的火焰化形，一掌抵住了赤衣男子滚烫的拳头。
而此人只是双腿稍微下蹲稳住重心，身躯巍然不动，随后缓缓收回手臂直起身子，脸色看上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观察细致的人还会发现，打架的二人手上原先凝聚起来的红色灵力早就被击散。而那个“不速之客”的双手上还留有蓝色的灵力幽光，自然地慢慢淡去，分明是仍有余力。
实力差距从细节处一目了然。
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镇静下来的二人感到自己手臂一阵酸麻，倒也没因此受伤。他们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双脚，只见各自地上留下了两道鞋底摩擦出来的痕迹。
蒋苍生似乎不仅没有被击伤，甚至还将他们二人击退了！
赤衣男子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蒋苍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样子。二人正要追问，却看到蒋苍生从怀里拿出纸和笔写起字来，顿时对这行为感到云里雾里。
好端端地不说话，写字做什么？难不成是个哑巴？看样子好像还真是。
蒋苍生向二人展示本子上的字。他写字速度很快，虽然字迹在二人看来不敢恭维。
二人定睛一看，本子上写的并非蒋苍生的身份，而是一句直白的抱怨：[你们打扰我喝茶了]
没等他们再问什么，蒋苍生又写起字来，这次是单独给那蓝袍男子看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道歉]
蒋苍生分得清楚，先前那道擦枪走火差点打中他的攻击是出自蓝袍男子，这人正是擅长灵力外放的远程攻击的。
蓝袍男子见状一愣，神情颇为不满，但他却又知道是自己理亏。何况他也不傻，方才蒋苍生强行阻止二人斗殴，他便能感觉到蒋苍生的实力在他们二人之上。
蓝袍男子现在是勉强冷静下来了，对蒋苍生说道：“行，我道歉，先前是我失误了，还好没伤到你。”
蒋苍生点头。他听得出来，对方语气里依旧充满不甘心，但好歹其中的歉意也是真诚的，所以蒋苍生接受了这个道歉。
这人不甘心也正常，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不然也不会发生这场闹剧了，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另一名擅长拳法的赤衣男子倒是对蒋苍生有些许感激。事实上战斗陷入僵局时他们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若是退让必然委屈，若是发狠却又不妥。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打闹，远不到“决斗”的程度。比武大赛可还没开始呢，就算出于理智也不能早早地暴露自己的全力。
蒋苍生的出现正好为二人提供了一个台阶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谁都不吃亏。也正因如此，蓝袍男子愿意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和事佬道歉。
眼看局面稳定下来，这时一旁的围观者中有人朝他们喊道：“你们先前打坏的桌椅该怎么算？”
斗殴的二人居然异口同声地朝人群答道：“我们会赔！”说罢便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各自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话说得倒是硬气，看来二人家境都不错。
蒋苍生哭笑不得。别人不知道详情，但蒋苍生却早就通过《万灵功》把二人的言语中包含的信息都感知了一遍。
这二人分明是老相识了，即便打了起来，打斗时那一声声威慑和嘲讽中也包含着一种微妙的默契，就好像知根知底一般。
所以打了半天两人都气喘吁吁，身上却只留下几处淤青而已。
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奇妙，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算关系好还是不好，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欢喜冤家吧。
这时，赤衣男子对蓝袍男子依旧感到不服气，于是朝蒋苍生这个似乎有些厉害的过路人问道：“你打断了我俩的比试，再想比输赢是不可能了。你说说，你觉得我俩谁更厉害？”
那关我啥事啊？蒋苍生万分无奈，这个问题明明就是为难人，不论说谁厉害都讨不了好。
蒋苍生略一思索，然后指了指两人先前被击退时在地上留下的鞋印，又伸出双手朝二人做了个比较的手势。
二人不明就里地看着蒋苍生的暗示，倒也机灵，一下子想到了判断输赢的方法——
既然他们刚才都是被蒋苍生击退的，那么谁在灵力冲击下退后的距离更短，至少能说明此人的定力更强。
这与各自的攻击力、防御力或手段特点都无关，纯粹是定力和应变能力的比拼，非常公平。
两人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观察着摩擦出的印痕，木质地板的复原能力强，要是时间久了印痕可就淡了。他们从边上随便拿了根筷子，当作测量工具比划起来。
众人此时也起了好奇心和凑热闹的想法，就这么看着两人一脸严肃地推敲着印痕的长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间轻松起来。
周围有人还打趣，赌一赌谁输谁赢。
甚至有好事者怕两人拿筷子量得不够精确，不知从哪找来尺子送了上去。
比较的结果也不出众人的预料，是平手。
没有人怀疑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会对其中一方偏心。先前两人被蒋苍生击退的距离几乎一致，真要追究那毫厘之差反而会显得小气。
想到这，赤衣男子向蒋苍生道谢，并且自报家门：“还真是给这位兄台和在座各位添麻烦了。在下王硕达。”
蓝袍男子也抱拳一礼：“在下王青，和这莽汉是同一个镇里来的人，幸会。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蒋苍生听得出来这两人话语里透露出的善意，并且谁都没有说谎或隐瞒的意图。
于是他把本子翻到之前已经写过的一面，向两人示道：[蒋苍]
蒋苍？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王硕达和王青对视一眼，却都想不起来这名字在哪听过。
他们二人皆是今天上午刚通过石龙帮面试的独立武者，所以并没有见过昨天就已经上山的蒋苍生。
此时围观群众都在好奇蒋苍生的身份，只有少数人认出了蒋苍生的模样。
可无奈他们看不清那本子上写的字，王硕达和王青又没有义务帮他们念出来，搞得他们心痒痒。
蒋苍生知道自己现在成了阁楼里的焦点之一，也就没了品茶休憩的兴致。可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听似和善却又充满威严气息的声音从通往二楼的楼梯那传来：
“先前就是你们三人在石龙帮的地盘上胡闹？”
这道声音里带着功力深厚者的威压，蒋苍生听得眉头一皱。这分明是故意的。
当然，蒋苍生丝毫不会受影响。而旁边的王硕达和王青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纯粹是出于一种本能。
这声音对王硕达和王青而言很陌生，蒋苍生却熟悉得很。
是掌管这座分城的石龙帮副帮主，楚柳。
这场面这就像是学院夫子抓到捣蛋的学子一样，在旁人看来有些滑稽，尽管他们都是独立武者而非石龙帮的人。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不疾不徐地向骚乱的中心走来。身边还跟着个武服样式特殊的年轻女弟子，腰侧附着一柄长剑。
围观的石龙帮弟子们知道，这位面貌动人的姑娘便是楚柳的亲传弟子，剑法高超，平时跟在楚柳身边充当随从。
王硕达和王青猜到了楚柳是石龙帮的主事者。此刻正想着怎么解释，哪有心思去欣赏美女。
虽然要他俩赔偿桌椅的损失没问题，但他俩一时兴起惊扰了在座众人，这罪过可大可小，难说了。
蒋苍生神色淡定，在本子上刷刷地写字。楚柳似乎是已经知道蒋苍生的情况，对此毫不意外。等到蒋苍生写完字了，其余两人还在支支吾吾酝酿着措辞。
“梨儿，替为师念一下。”楚柳向名为梨儿的亲传弟子吩咐一声，梨儿便上前接过蒋苍生递来的本子，这时楚柳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概括，直接照着念。”
“是。”梨儿乖巧地应了一声，她的嗓音明快动听。
这是在公共场合发言，围观的人那么多，光楚柳一个人看蒋苍生写的字也不合适，还是替蒋苍生念出来比较好。
当然，要堂堂石龙帮副帮主亲自替一个来路不明的哑巴读字，那就更不合适了，所以就由梨儿来代劳。



 第十三章：坏事变好事

这位石龙帮副帮主的亲传弟子面貌清丽、身材姣好，正是花信年华。挽起的的青色长发上简单地坠着一只金属簪子，腰侧佩剑透露出一丝锋芒。
这女子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能引得旁人注目不已。她有着自信者独有的傲气，英姿勃发，这是一种别样的动人魅力。
她姓林名梨，小名“梨儿”。
此刻，梨儿接过蒋苍生用来代替言语的本子准备朗读出来，朱唇轻启，便立马有不少人不禁竖起耳朵听。
围观群众当然不是对蒋苍生有多感兴趣，他们只是想欣赏这位美人的悦耳嗓音罢了。
梨儿扫了一眼本子上的字便不禁蹙眉，好在这字迹虽丑但很容易辨认。她朗读道：
“方才纯属闹剧，此二人皆无恶意，且已经声明会赔偿损失，在座诸位皆可作证。”
“点到为止，切磋交流乃是雅兴，可见贵帮武道氛围活跃。”
“我等不知贵派规矩，如有冒犯还请告知。”
念完这三句话，梨儿便将本子还给了蒋苍生，随后向楚柳汇报道：“师傅，我念完了。”
蒋苍生率先表态，减轻了之前斗殴的王青和王硕达不少心理压力。
蒋苍生一个眼色过去，两人倒也机灵，立马跟着表态，而且态度非常恭敬：“之前打扰到大伙实在抱歉，希望大伙原谅我们！”
本来楚柳故意等到闹剧结束后再登场，就是为了趁此给新来的这批独立武者们一个下马威。
他本打算先警告、再优待，抽一鞭子再给糖的套路就和昨晚一模一样。
可惜蒋苍生对挨鞭子没兴趣，短短三句话就破坏了楚柳原本的计划。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蒋苍生把这场闹剧的性质说成普通的“切磋”，故意夸石龙帮武道氛围好就是为了让楚柳无从指责。
最后一句“如有冒犯还请告知”说得客气，但分明就是在暗示石龙帮事先没有给选手们讲清规矩，不曾说过不准私斗，现在又怎么能怪他们？
这样一来楚柳就只好跳过“警告”的流程。此时若要做出指责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让其他人觉得石龙帮小家子气。
楚柳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后就摆出了一副和善的笑容：“二位客气了，举办比武大会本就是供大家交流武艺，二位带动了大家的热情乃是好事。赔偿就免了吧！”
咦，怎么闯祸突然就成了立功了？
王青和王硕达二人赶紧领情：“谢过楚副帮主！”
楚柳想着，现在只有直接既往不咎才能体现出石龙帮的大度，传出去是好名声，这个结果倒也不赖。
区区一点装潢的损失，石龙帮还不会放在眼里。
至于蒋苍生，简直是不动声色间吸引了一批武者的好感，尤其是刚才差点被罚的王青和王硕达。
楚柳意味深长地看了蒋苍生一眼。蒋苍生则面不改色，依旧一副无辜的模样。
楚柳心中暗笑：哼，这小子果然是个滑头。
就在蒋苍生准备离去的时候，楚柳突然继续笑着说道：“趁此机会，我就跟在座诸位说一说石龙帮的规矩。”
蒋苍生闻言，只好驻足接着听。
“这座山的西面设有多座比武擂台，可以供诸位免费使用，至于其他地方则是不允许私斗的。”
“但只要不扰乱到山上的秩序，诸位可以自由参观，包括进入习武堂旁听。”
听到这，新来的一批通过预选的选手皆是满心欢喜。这可是向正规二等门派求学的好机会啊！
至于前一天就通过预选的武者们早已知道了这个情况，此刻再听一遍还是觉得很欣喜。
接着，楚柳又突然说了一条众人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另外，在这座阁楼里，我石龙帮可以免费招待诸位各种美食茶水。”
“但请诸位不要把这些食物随意分享给我帮弟子，不然就算是我帮弟子失礼了。”
其他人都觉得这条规矩没啥意义，只有蒋苍生知道楚柳这是在敲打他。
呵，这老家伙果然一直在二楼监视着一楼的动静。蒋苍生不以为意，甚至还朝楚柳相视一笑。
人群中，却已经有心思灵活的人受到启发：石龙帮似乎对独立武者的要求并不严格，如果自己能找机会讨好石龙帮的弟子或者讲师，是不是就能换得好处？
蒋苍生并不计较别人怎么想，他先前请那个叫陈雨的外门弟子吃东西纯粹是因为看对方顺眼，只当结个善缘。
但显然，楚柳把这当作蒋苍生另有所图的心机了。
蒋苍生懒得解释什么，见楚柳话说完了，便礼貌地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
楚柳回到二楼，坐下继续一边和宾客们品茶一边观察楼下的动静。他没有修炼过提升听力的功法，但他修为高深，视力和听力都十分敏锐，对楼下的动静大多都看在眼里。
楚柳小口喝着对巩固体质有助益的灵茶，身边的亲传弟子梨儿则给茶壶里续上热水。
“老李，那个黑发绿衣的小子就是蒋苍？”楚柳向坐在一旁的老人开口询问。
这老人正是先前面试了蒋苍生的石龙帮管事，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着答道：“正是。副帮主觉得此人如何？”
楚柳回忆着先前蒋苍生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斗殴的潇洒画面，笑了笑：“有点我当年的风采。”
“哈哈，你倒是自恋！”石龙帮的管理层似乎关系都挺融洽，老李在楚柳面前开起玩笑来毫不见外，“老夫记得，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他的修为呢！”
楚柳满头白发但相貌看上去还算年轻，实际年龄叫人难以捉摸。
他冷哼一声：“那又如何？灵力等级又不能说明一切，空有雄厚灵力、根基却一塌糊涂的人我可见过不少。不过……这个叫蒋苍的小子确实不错。”
边上一位其他帮派来的宾客附和道：“的确，年纪轻轻就有六级灵力的独立武者实属罕见。也不知他对我们赤星帮感不感兴趣……”
楚柳闻言顿时不乐意了：“去去去！人是我石龙帮吸引来的，关你什么事！”
“哈哈哈……”
“依我看，之前打架的那两个火相灵力的小子也挺不错……”
“年轻人气血旺是好事啊，想当年咱们几个……”
“切，你之前不是还说那两个小子不知礼数吗？”
“这不是一码事……”
一桌人有说有笑，各自物色着有潜质的独立武者。
这次石龙帮和灵兽门举办的比武大会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少门派都想借此填充一批新鲜血液，石龙帮当然不会想着吃独食。
通过石龙帮预选的南桐洲武者们至少有三级灵力的水平，足以达到二等门派对普通外门弟子的要求。
有些独立武者虽然实力不强，却拥有一些隐秘的手段或者传承，如果能拉拢来的话说不定会有惊喜。
这时，同样拥有六级灵力的梨儿好胜心起，她嗓音动听地开口问道：“师傅，你觉得我和那蒋苍比起来谁更厉害？”
楚柳宠溺地刮了一下梨儿的鼻子，慈祥地笑道：“傻丫头，武者间的较量哪有这么简单？他还不曾全力出手过，为师也不能妄下定论。”
梨儿是个对修炼习武有强烈兴趣的武痴，不禁感慨道：“真想跟他比上一场。”
边上的宾客经常来石龙帮串门，对梨儿自然很熟悉，也用长辈的口吻打趣道：“哈哈，不如等比武大会结束后再找机会。梨丫头这么好看，说不定那小子到时候会让着你呢。”
梨儿不服：“哼，谁要他让！”
楚柳喝完了一盏茶，在梨儿替他续茶时问道：“梨儿，我先前让你多留意此人的举止，你可有学到什么？”
说到正经的话题，楚柳的语气严肃了不少。
梨儿见状收起笑容，正色答道：“此人实力卓越，却又行事低调、有侠义心肠。”
“笨！你管他那叫侠义心肠？”楚柳在教训徒弟时一扫刚才慈祥的模样，顿时严厉起来，“他若真是侠义心肠，又岂会看了那么久的戏才出手？”
“……对哦。”梨儿皱眉回忆起来，蒋苍生确实是在自己差点被误伤后才去阻止斗殴的，并不算是主动出手。
梨儿问道：“师傅是想让我学他的手段吗？我看他先前泼出一杯茶水就抵挡住了别人的灵力攻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防御方式……”
“谁叫你学那些花拳绣腿了？”楚柳摇头道，“那蒋苍的灵力是先天水相，特性阴柔、擅长应变。而你是雷相，要追求的是直击要害、狠厉洒脱，那种炫技的手段你是学不会的。”
两人修炼的方向不同，那要学什么？
见梨儿苦思冥想的样子，楚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而且一门心思专注习武，有时会忽略其他的重点。
旁边的老李倒是懂楚柳的良苦用心，便笑着提示道：“梨丫头，其实你刚才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蒋苍行事低调。你想想他还有什么别的特点？”
梨儿闻言眼睛一亮，似乎有了些灵感，但又捉摸不透。
“这小子虽然滑头，但身上有不少你应该学学的地方。”楚柳不打算直接说出答案，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领悟出来才好。
先前梨儿没有注意到蒋苍生和那个外门弟子的互动，但楚柳和老李可是把全程都看在眼里的。
一个石龙帮外门弟子故意刁难了他，但他却依旧镇静，甚至脸上一点怨色都没有。后来还能和对方友善交流，化敌为友，不计前嫌请对方吃饭。
单凭这份沉稳的心性就值得称赞。
然而蒋苍生的行为又绝对不能用善良来解释。
楚柳修道多年，看人的眼光极其狠辣。别看蒋苍生像个老好人，但他本质上十分高傲，他出招时眼神里的锐意便是证据。
他之所以会原谅别人对他的无礼，更多的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又岂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动怒？
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此人做事几乎滴水不漏。先前两个武者斗殴的闹剧便是被他妥善解决了，不偏不倚地帮二人决出胜负。
事后帮二人开脱的同时还顺带捧了石龙帮一番，自然而然地把坏事说成是好事，不得罪任何一方却又赢得了好感，转移视线继续低调。
此外，一个拥有六级灵力的年轻武者在各个门派眼里绝对抢手，蒋苍生有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吃香喝辣，可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南桐洲有这号人物？
而且蒋苍生先前展现出来的身法差不多是玄级高阶的功法，在独立武者中属于非常稀罕的货色了。他究竟是有什么师承，又或者是遇到过什么机遇？
种种因素加起来，不由得叫人揣测。
但毕竟楚柳认识蒋苍生的时间还不到一天，他不会以貌取人，他知道只有多多观察才能认清一个人。
但愿这样的人才不是歪邪之辈，否则石龙帮绝对不会招揽一个歪才。
楚柳只是语重心长地给了梨儿一个新任务：“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多去和蒋苍走动走动。他若有什么新动向，你便来向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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