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凌云意》 休整 不知道有多人在看我的书,可我真的没多少存稿,第一次写也没那么多经验,只能搁浅在这里了,过段时间一定带来更完整更好的书。 一鸿鹄羽化天 羽化天外,形神俱陨。 极夜时分,少年白鸿踏着青草过来,面前映照皓白光辉。 在这宁静村庄后方,徜徉广阔湖泊,湖边俯卧一只白玉凤凰,笼罩在白霞似的光华里。 它和自己居住的土房差不多大小了,白鸿心里想着,单腿屈膝,看见它的眼神里满是脆弱,安慰着它。 “你受伤了?” 白鸿感到了哀伤,白玉凤凰身上的光芒化作星星点点,飘散消失在夜空里。 “我知道你,你是凤凰中的白者,鸿鹄,能为天下带来吉祥,你要是不能活了,拿我半条命去吧!” 他盘算了一会。 “一条命也不是不行,可是我长大后还要帮父母干活养活他们,我还有兼济天下的志向,如果你能帮我实现,这条命你全部拿去好了。” 鸿鹄转动硕长的脖颈,仪态潇洒。张开了口说起话来。 “怎地你这孩子做好事还讨价还价。” “好吧,正是我不懂得保留自己,才落得这般田地,看来是与你的缘分了。” 白鸿心有所动,不知是那般缘分。 鸿鹄羽翼扬起,在白鸿眼里遮蔽了整座天空。 “孩子,我将要仙逝,留下神力附身与你,帮助实现你的志向,你可要矢志不渝啊!” 听它的话,白鸿这年纪的心智只有匪夷所思。 “你可要记得,万不可对外人提及此事,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们凤凰一族的同伴共有五位,负责守护仙族,在你之前已有三位降世转生了,你可要珍惜你的力量,用来守护你心底的良善。” “那我能见到他们吗?” 鸿鹄的光华缠绕上白鸿,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融入进白鸿体内。 “你会的,耐心等待他们,未能成仙之前,一定要懂得隐藏自己的宝藏,你要小心龙子中同为白者的战争之神,化解世间恩怨,不能让它再度归来。” “好?啊!我们人族是龙之传人,为什么不是龙王附体?” 鸿鹄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生气了,不过事到临头,还是耐心开导。 “傻孩子啊,龙凤呈祥,有了凤凰神力你就和龙王一个级别了,何况我下凡来也没找到那位神明啊!一切都交给你了。” “好吧,以后,我能成为一名修仙者了!” 鸿鹄并不知道这孩子的姓名,渐变作透明,光华弥形,不久后形神消散,只留下繁星银河的夜空。 沧蓝天空,浩渺荡荡,层云浮递,目能神及。 一只白绒巨狼,盘亘在苍天下,脚掌边草长淹没,居身在广阔无际的草原上。它眸若盈月,瞳如墨珠。傲视下,一名黄旧棉衫的少年,伴随在旁,他半个身子隐进草丛,麦黄长发微卷,被风轻轻扬起,人也不知道停留这里多久了。 在他面前,站了另一名黑色锦衣的青年,看来势匆匆,衣沾草絮,该穿了有些日头。有着劲直墨黑长发,目比刀锋,神色严峻,抬头去望那巨狼。 “呃、、、” 一声沉呜,黑衣青年上身往后一仰,再定神凝视。 “睚眦是我妖族守护神兽,怎在这北境草原绝地中,竟还如此安详?” 天影说话间近乎屏息,伸手去探睚眦头部,狼头缓缓低下来,把纵广的鼻梁贴上他的手掌。 看那硕大的眼寰横在头顶,目光转温,彼此间似是意念相通,他们各自闭上双眼,神足意满。 “咯!” 黑暗中一声低吭。 天影猛然醒开,似乎睚眦不愿与他深度交流,目光深炯,抬头起,面向远方,天影只能望见它的下颌。 “哥,你初见神祖,能如此无畏,回去必能领导狼族,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这样也好,只是父亲战败在人类手下,这般仇恨我已放下,唯独你,你还活着,我放不下啊。” “哥少回忆痛苦的事,生命消亡,天有常理,是非命数,苦求无益。” 天影默然点头。 “弟你放心,虽说睚眦是龙三子,传闻中的战争之神,世人只道此为后生,却从不和龙之传人的人族名号相提并论,我可不愿被仇恨左右,沦落到只知仇杀的地步。” “呜!” 睚眦一声低鸣,远远荡开,消弭在地平线尽头,似乎不在意这等评价。 想来不通人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看那远方天色迷茫,青蓝山顶耸峙,不知方圆几何。 “行,弟安生在此,待吾回来看你,还你一个和父亲在时一样的狼族。” 天影退步转身离去,留下天从身形隐落进草色里,面目不再清晰。 这一天十分晴朗,浮着云儿几朵,在缓缓伏起的山势后,坐落一小村庄,背荫朝南,木板做墙,茅草做顶。 一座不大的房子里,四方木窗后,阳光投进屋里,分成条条光束,照见粉尘濛濛。 光线角落里,前后立了一对年轻男女,男长女幼,皆穿淡蓝素袍,衣面在晦暗中微微生辉,不掩两张俊秀面容。 张择秀向前略看,窗外村子空无一人,好不宁静,他轻声道来。 “看狼族迁移方向,似是今天就要掠夺这个村子,我报知宗门,听闻鸿鹄真君会亲自前来,不知道哪边先现身。” 杨守娟看向他,目光有不经意的欣喜,压低声音。 “真君大人一日空行千万里,肯定早带着门下弟子埋伏在远处了。” 张择秀松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女子,眼有喜悦。 “这阳宗比我们隐宗还会隐身了,也不提前派人来通报一声,让村子上下人心惶惶,难得大人这般耐心。” “你可别乱说。” 杨守娟忍着笑意。 “真君可是天上仙鹤降世,此生贵为白玉凤凰,教导出的弟子杀凶辟邪,若一现身,仙家气阵威压,那狼族中不缺灵智人,还不早跑了,哪里还会出来。” “不驱赶回去更好,哪来的战事,为双方平添伤亡?” “那狼族本以放牧为生,近千年原不杀夺,不是我仙族广开修仙门路,天下清正善气鼎盛,妖灵成仙后庇护族民,他们先祖不肯向仙族委身,才维持旧生活,结果日渐势颓,还是回归了本性,向周遭生民抢夺,慢慢到了残忍杀暴的地步。” 这句话说完,男愁目女皱眉,双双沉默了下去,谁也不是天生嗜杀的。 二狼子遇凤凰 屋子里忽然传来“哇!”的一声哭喊。两人对面瞑晦光线里站了一名朴衣女妇,怀抱一名婴孩,向他们投来焦急目光,一边摇着臂弯哄那婴孩。 杨守娟去到妇人前,从腰间锦袋中取出一小青瓷瓶,拿下瓷塞往手里倒出一阮白丹丸,不像一般糖果,给那婴孩喂下。 婴孩嚅口一会,也就不再哭泣。 细听得瑟瑟风声,张择秀屏神看向窗外。 “来了!” 杨守娟收瓶入锦袋,往门后一立,侧身掩开门扉,凝目看去,两指并剑诀,掌上经脉渗出薄光,一道淡如清水的剑芒自掌心透出,凝合成一刃剑来。清光消散,人剑并立。 张择秀以剑指向地,与清芒相似的淡蓝光芒浮现手掌,速探出一刃清蓝色剑。 “呜!” 长声嘶啸中,伴随烈烈风卷声,嗒嗒马蹄,村子里奔袭来几只巨狼,有半个门板来高,体型壮硕,呲牙状恶,冷目锋芒,顾盼周遭。 几匹健马狂奔到来,皆载着披烂绒裘衣的莽汉,尖耳纠发,穿行过狼群渐停下。另有一堆汉子随后跑来,散落在村子外围,少有进来。 为首的最高大,手持一宽锋长刃刀,怒目巡视下,泼声叫喝。 “一帮农夫逃哪去了?” 他吼叫一声,巨狼群似接到命令,抛提厚爪,急袭向房屋。 一门窗后破出一刃剑芒,狼头目勒马抽身,挥刀震走飞剑,窗户接着破开,翻身出一名素蓝袍男子,接住剑刃御空而上。 狼妖只能看着剑刃斩下,双掌撑刀挡住,顿觉这力道柔绵积浑,蓄力沉重,压得他两臂一麻,卡在面前一尺强撑了下来。 方才袭击的巨狼有很多被击飞出了房屋,各有一名仙族子弟现出,与狼妖斗杀。 张择秀那边木屋的房门轻轻打开,一刃清光剑飞夺出来,无声却迅疾,攻取狼头目躯干。狼头目防守不力,数道黑影扑上,几只巨狼跃奔袭来,当先一头嗷口咬那剑刃。 一声惨痛的呜咽,狼口中血气飞散,跌落在地,清剑半空颤了颤,看来主人心软,无力走回。 屋门轻开,杨守娟凌空踏来,接过清剑,再取狼头目肋下。 “小心!” 张择秀沉喝。他的御空劲是长劲,虽然有助武力,却是一浮一沉,支撑不得多久。 狼头目的长刀已转刃而来,击中杨守娟剑刃,飘飘斩了个轻落,那女子已飞跃上空。外围又有仙族弟子进场来,缓解同伴压力。 狼头目昂首挥舞剑刃,空中一男一女御风起,身形飘忽,持指诀驱剑攻击。一左一右互相配合,打得狼头目勒绳,僵直难动,座下马匹趔趄而退。 在村子外面,十来只狼妖巨狼聚进村来,借数量优势,逼迫仙族弟子向内聚拢。 村里头,一男一女前后落下,握剑而立,凝神以对,不敢放松。 狼头目赶马上前趋近两人,大笑。 “哈哈!两小娃法力用尽了吧!” “留你性命,休得猖狂。” 张择秀用剑指着头目反击。 人群里忽地响动,被天上袭来的劲风吸引,尽皆举目望天。 狼头目肩头微不可见得一抖,略起惊惧,回头望去,遥遥高空后,几束烁白光影徐徐增速赶来,成归雁阵,当先一道光芒最为耀目,扩散光华,仿若白鹤敛翅领着几只雏鸟。 狼头目还未来及看清,光芒里分出一道白芒,折冲极速下来,令他举起手中战刀堪堪挡住。 “咣!”一升振耳发聩的巨响,白芒四散,若旭日东升,耀眼降落人间。一股浑力炸开,似涌浪涛涛,四面暴涨,马匹惨喝声中,冲的狼头目人仰马翻,外围的巨狼狼妖滚翻了一地。 待光芒散去,空中头雁俯冲下来接住剑刃,凝合出一个白衣身形,长身落地挺立在四零八落的群妖中。 来者苍劲黑发,剑眉朗目,白袍如瀑布长川,玉面若利剑削峰,修俊刚毅,是一名道人。 忽有狂风声起,村落小山头后,跃出一道黑影,飞过天幕,降落下来。 白衣男子与狼头目看过去,是一名黑色锦衣的男子,突然来到了场外。 这时天上的白衣众仙落下阵来,立在狼妖的包围圈中,持剑而立,立招封住所有来势,群妖不敢随意上前。张择秀,杨守绢二人顿觉正气十足,不免为之感叹,迅速赶往阳宗弟子中。 狼头目不再看那黑衣男子,回过头对那白袍上仙道。 “白鸿!” “烈。” 白鸿顺口说出,看来早已知晓这人。 “尊上竟识得我名。” “你这臭名昭著之辈,不足为奇。” 烈稍有讶异,又被后方的黑衣青年截过话。 白鸿看向黑衣。 “我识得你,几年里流浪在仙人灵三族间的狼妖,天影。” 天影请道。 “鸿鹄真君好气度,今日我有私人恩怨,尊上欲待如何?” “私人恩怨原本不好插手。” 白鸿反持剑刃,待礼正声。 “私人恩怨原本不好插手,只是此时与狼族留存者们相遇,我仙族有好天下苍生和平之意愿,还请诸位放下一时恩怨,好来相谈,入我仙族修行,免于战祸人亡。” “哦?我愿意,只怕这莽夫未必愿意。” 天影冷笑,烈把刀一横。 “不用了,与其说修行,不如说囚禁,当年尔等逐我狼族出境,现怎能弃祖宗颜面于不顾。” “然而我仙族另有说法。” 白鸿看上去漫不经心,烈仍然凝神相对。 “仙族本意是让狼族放弃流亡生涯,怎知狼族仍不愿舍弃原始的野性,加上当时天地间在这草原中残剩的邪气流转,狼首领哀于族民生计落于荒地,心生悲慨,冥冥中被邪气所染,对我人族子弟施以掠夺。” “嗯?” 烈眼色急了,握刀的手紧了些,提及此事,难道要算账不成? “而今时过境迁,挽回仍有余地,你作为首领何必陷子孙后代于不义,不如一朝登仙,万古留名。” 这六年里,白鸿在宗门修行有成,可是对于这些寻常生灵,却是难如登天。 三狼子报世仇 烈笑着。 “都道鸿鹄真君是正人君子,居然这般滑头,弃民族大义于不顾,妄图虚名尔。” “放肆!活腻歪了不成,杀尔只我一人足矣。” 白鸿身后有门下弟子叫喝,天影接过话头。 “此言正合我意,我此行为杀这逆贼报篡夺之仇,并无归顺仙族之心。” 白鸿淡然。 “贵族世传宝刀名为‘晓光’,立意阳朝之时,子民兴盛之机,身为狼族首领,何苦不思祖先遗训,徒然作为?” “小贼。”烈断道,话是说给身后的天影。“你父败于敌手,既然仙族令我们走上了战争这条路,我等自然要秉奉强者为尊,统领全族的祖训。” 他将战刀竖在面前,冷哼一声。 “小子,看来你报仇无望了,我愿死在此地。” “有我在,断不会再添伤亡。” 白鸿持剑而立,意作阻拦,天影踏前一步,活动指爪。 “真君大人,这条命我要定了,只好从尊上手里抢过了。” 正值烈日当头,正午时分,阳光辛辣。 天影率先攻向烈后背,烈后脚带步转身,向后横劈一刀,斩向天影侧身。天影转身至烈身后,腾空再取命门,由于未能成仙,御空劲力不足,端的破绽百出,竟是舍命一击。 两人即将交手时际,一刃白芒自斜上落下,是白鸿佩剑自空中抢过天影,回落在两人中间。 一个回旋,侧刃摒开战刀,退后用剑柄击走天影。 发力之巨,让两狼族停下了动作,看来双方高估了自己,有仙人在完全没动手的可能。 仙剑回到白鸿手里,仙族众弟子都是满意神色,这妖族之力果然不能和真仙相提并论。 烈刚性未减分毫,居然嘶嚷着杀向白鸿。奔到白鸿身前,双手举刀自左侧斩落。 白鸿左手随意一扬,挡住战刀,有仙力护体,手是玉肤石骨,刀锋好似钝了百年之久,没留下任何痕迹。 烈踏上半步再击,白鸿左手迅速探到对方手腕上轻轻一折。 “呲!” 烈嘶牙一声,顿感手腕如被刺穿,掌上脱力,待想握紧时,白鸿再出三指捏上刀刃,生生折下了它,往半空一扔,左手顺上接住。 他一转身,佩剑白芒一闪,纳入了掌中。那天影再次迎向烈,欲作袭击。白鸿轻轻一掌,无形巨力涌出,隔空退走了天影。 “好一把纵横云州的‘纵云’剑。”烈不仅称赞。“道家功力,强筋健骨,聚气凝元,当真势不可挡。” 天影收稳脚步,忍着气。 “仙人何必执着此事,让我与这厮单打独斗,人族中私仇尚要偿报,何况我狼族有仇必报。” 烈合上眼,声音深沉。 “不必了,我愿归顺仙族,不再杀戮。” 众人默然,均不想这暴徒态度转变如此快速。 白鸿惊奇,向烈拱手。 “荣幸之至,欢迎狼族入我仙籍。” 天影发怒指向烈。 “你!敢做这无能鼠辈,不如自尽于此,为我奉上人头。” 白鸿怀开双臂。 “既然首领愿意化解,天影兄弟亦安然无恙,不妨各位暂时委身于仙族,仇杀且做别论,仙族定还天影兄弟一个公道。” 天影只恨自己未能报仇,气的说不出话来。 烈这才开眼来,沉声道。 “不必多言,真君可容我与这子一语,让我说服他。” “好啊,阁下愿意劝导,再好不过。” 天影怒而侧身:“岂容他胡言!” 烈向白鸿做拱手礼:“真君,且还我晓光,我绝不再向他动手。” 白鸿犹豫片刻,双手奉刀递了过去。 “愿君信守承诺。” “决不食言。” 烈目光如沉暮般寂静,拿过刀柄,收刀入鞘。 白鸿侧身面向天影:“相信兄台不会攻击没有敌意的人。” 天影负手而立,并不言语:“请君子退后五丈,我唤他前来。” 烈注目白鸿。 白鸿又看向烈,略一点头,径直行到仙族弟子中。 众仙人神色稍缓,杨守娟面露喜色,已然是赞许表情,张择秀却仍不放松,眼神警惕。 烈提了提刀。 “小子,你上前来,我还你祖传宝刀,何必为他人作气。” 天影瞪着烈,又看看那漆黑刀鞘里的长刀,甩开手忿忿走上前去,叫喝着。 “决杀你非我敌手,看你这老贼头作何花样。” 烈慢慢抽出刀刃,仙人多有警惕,有的半身前倾,白鸿一个抬手,众仙随之放下动作。 起初两人均没动手意思,烈反过刀身做献刀状,忽的怒目圆睁,白鸿有所察觉,正欲作法,看那呲牙咧目的神情,却不知道作何行动了。 原来他认为修仙不易,必要经受以往罪行责罚,后有天影拦路,自觉生命走到了尽头,无声无息地将长刀送进了腹腔,鲜血崩裂。 天影身形一颤,急探手过去,只到半空,已被溅了一手的血,生生停了下来。 只是一瞬间,他起过怜悯,可更多的是不能手刃仇人的怨恨。 “哈哈哈!”烈长笑。“不报心头恨,更待何时!” 众仙皆惊异,做不出动作。 “呀!”天影暴喝一声。“纳命来。” 双手上前,夺过晓光,忽一拔刀,血液飞扬,没过天影肩头,染了他半个身子。他挥出一刀砍过烈的身躯,极速绕到他身后。 众仙看到烈整个胸膛被破开,喷流血液。天影一脚踹中烈的腿弯,烈坍塌般跪下,两眼失去神采,残声悠然。 “不负我狼族英烈,死得其所。” 天影睁目看向众仙,颤抖着举起长刀,目光中有兴奋,还有少许不甘。 “得报流亡之仇。” 随即毫不犹豫地斩落,一颗头颅向前滚出数米,两眼紧闭,面向仙族,那身躯却不曾倒下。 天影持刀直立,难掩满意神色。 白鸿上前两步,沉默不语,看来君子协议,在狼族是行不通的。天影看了看刀上残血,拾起刀鞘,抬手对白鸿抖了抖。 “何不拦阻?” “观他死意决绝,我一时不知该顺他,还是该拂他之意。” 白鸿无奈,烈过不了自己心头的坎。天影双手垂下,无比放松。 “阁下真是坦诚君子,不知我狼族这般算计。” 四孤影近天涯 白鸿谦然。 “哪里!狼族血性,令我汗颜,更让我敬佩。” 天影出了一口气。 “阁下过奖了,还收我否?” 白鸿稍作请势。 “请自行来去。” 天影收刀入鞘,手背遮住嘴,吹出了一声长口哨,黑狼与狼妖尽数向他身后聚拢,他领着族民向村子后的山坡走去。 烈的尸身晃然倒下,仍有血泊泊流出。 “且慢。” 白鸿抬手。天影回过头,不敢怠慢。 “何事?” “听闻兄台流浪时多行侠仗义之举,不知此行欲作何为?” 面对这君子之问,天影沉正神色。 “不敢妄自称大,我对人族无甚怨念,此行领族人随遇而安,有那老贼头作先例,怎会自作愚蠢之事。” 白鸿微笑。 “如此甚好,我令宗门多在草原外村镇巡游,如果狼族愿意与仙民同居,无论何时何地,仙民皆会欢迎。” 天影一笑。 “哈!只怕非人人随真君所想,若狼族野性驯服,我自当领族民前往人烟聚集处。” “好,阁下请。” 双方点头示意,天影领群狼远去,众仙目送他们绕过后山。 白鸿轻声道。 “清泉流风。” 仙族宗门会友时,佩剑者有剑名文雅的,常以彼此剑名相称。 张择秀,杨守娟立即反持剑在手臂后,上前来低头行过一礼。 “真君大人。” “刚才我言行可有失误。” 白鸿此言令清泉流风相互看了看,目光中有少许惊讶,仍冷静下来,张择秀略低下头。 “真君言辞恳切,非我辈能评议,只晓得词正言肯。” 杨守娟不敢看白鸿,张择秀目有温怀,待白鸿看向他。 “你两是隐宗先传弟子中佼佼者,有何感想尽管道来,我的本命星是武曲,谈论世事我不如你们,可得知无不言。” 张择秀立即回应。 “君子过谦了虽是武曲星官,可见识阅历学识岂是我等能及,那妖族本性向来各有不同,皆是乖僻诡异,何须费神考虑。” 白鸿惆怅片刻。 “是这样的吗?” 他看了看两人,目光欣慰。 “你两领我门下弟子前去带村民们回来安居吧。” “是。” 一拱手,一曲膝,两人行完礼,回身面向阳宗弟子。 “阳宗同门随我隐宗前行。” 不久后,仙族从村子偏辟角落里,领着三三两两的村民,还有猪羊来到村子里,各自安排。 白鸿留在原地,面前的房屋里出来一名妇人,怀抱婴孩,身后还跟着一位弓背的男子。 白鸿看了看婴孩,肤色莹润,胖嘟嘟的很是安泰,他向妇人微笑。 “这位长辈,待这婴孩长大后,入我宗门修行可好。” 妇人长大嘴巴,不知道怎么说话,那男子伸手到婴孩前面,忙摆了摆。 “不了不了,我们这村子有个娃宝贝的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吧!” 白鸿笑了笑,农家向来如此,担心会落个抢孩子的名声,也就不再多言。 绕过村落后,行出一段距离,狼族中一衣衫还算整齐的少年跑向天影,与他个头差不多,目光肃然却不说话。 行数步,天影缓声。 “唤何名?” “应。” 少年道出这个字,天影看了他良久。 “这老贼头挺有意思。” 应愣了愣,笑着。 “是啊,我也觉得。” “作何感想?” 狼群向前方赶路。 “我们也听过你的事,有段时间你消失了,我们都想过能过你那样的日子。” 天影向四周巡视了一遍,狼妖黑狼纷纷向他看来,多少目露渴望。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一点都没想到。” “哈!” 狼群中有人笑了出来,接着两声三声,夹杂着几声狼鸣。伴随些许喧嚷,他们往天边日落方向渐行远去。 悠悠时光远,天阳过五分。 在云州东北,八方边缘低,延绵起山脉,高耸六绝峰,共曰玄霄山。 天玄宗建于此地,红墙金瓦拦山门。已有三千余年历史,扩建至今满是楼阁殿堂,山路悬崖上常见亭台轩榭。 落址青绿山水间,缭云霭雾绕飞瀑。 灵鸟飞渡峰顶险,豹猫跳跃丛林渊。 蜂蝶齐聚花草繁,枭雉飞散树海冠。 往内延伸见雄伟广场,玉石道路做连接,蜿蜒穿过六座山峰,错落三层天坛道场,最后是宗门的主建筑。 玉金阁。 金瓦顶盖翡翠檐,理石筑墙红栋梁。 浇铸金龙伏殿脊,围焰金珠居中间。 晶蟾承雨玉石栏,矩阵道场铺白岩。 一道白霞飘飞进山脉,如凤鸟展翅,向玉金阁掠夺而去,落入大殿聚成人形,显出白色道袍,是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黑发束冠,英姿昂首。 往殿堂上望去,白玉镂刻的龙凤呈祥椅上,坐着一名金色长发男子,背头羽鬓,神态潇洒,劲肤俊颜,着金丝缕凤黄袍,眼瞳边缘隐有淡淡金光,呈祥瑞之态。 白衣男子落在殿内,拱手道。 “掌教,我复命归来。” 金发男子正是天玄宗掌教,也是玄宗宗主,金鸢尧征,仙宗世家子弟,自成道体换来金玉凤凰附身同生。 修炼路上作诗令曰。 金玉无败絮,剑指青峰巅。 福泽民生田,身成化外仙。 他抬手。 “免礼,此行可有不顺?” “兄长看在眼里,狼族统领自尽当场,是我失职了。” 白鸿目光感叹,尧征不以为然。 “能让你这在外漂泊的人放下心思,看来是死意决然了。” “我已尽量退让,对方竟然性烈至此。” “笑话!” 尧征断然道。 “其自诩刚烈,弃族民安生于罔顾,不过持力自私徒尔,另一人呢?” 白鸿神色放松下来。 “师尊明鉴,狼族多年前驱逐的流浪者归来其一,名为天影。” “欲报仇,被我阻下两人,长者与我言和,唤天影上前,却突然拔刀自戕,命天影斩下头颅,而后自领狼族离去,我让他承诺不会对人族再行抢夺。” 尧征握住了拳。 “这倒令人刮目相看了,值得深思啊。” 很快做出了决定。 “而后或许能从边缘弱小者引渡,也符合道者守弱之理。” 白鸿低首致意。 “掌教真人所言极是,弟子自当勤勉。” 尧征起身。 “好了。去秘宗报录,许你闲暇三天。” “恭送掌教。” 白鸿目送尧征步向大殿左侧,下了高阶,转进后堂,白鸿方才退回。 , 五隐宗聆瑶琴 一座紫英石筑成的大殿里,渐变微弱的阳光停落在殿外,只照进殿内寸许。 殿顶悬八卦紫兰灯,两侧殿墙上分别有十座小灯塔,照得大殿些许明亮,可以看见墙上刻着紫罗玫瑰交错的花样,地板是红砂岩磨平铺就。 白鸿对面,立身一名黑绢罗绣长裙的女子,镂刻凤尾长簪,穿过浓墨云秀的发髻,如瀑长发留至腰间。 她那瓶釉般的眼波里,如黑钻石般幽深,似暗夜来临,悄然低诉着寂寥。 “太暗了,我都看不清你。” 白鸿感受着静谧的氛围,声音变得柔软。 女子慢悠悠抬起手,若有气力地分出两指,大拇指搭上中指,打了个响指。 “啪!”清脆的一声,殿内灯光迅速变亮,墙壁颜色转变为浅白紫色,于是大殿里充斥着明亮的淡粉色。 女子颜笑欣然,手轻轻垂下,幽暗眼瞳里印着光点,好似星星闪动。她有流水荷尖颌,花蕾含苞颜,好在十八九岁的年纪。 白鸿抬头看看,又把左右一看,光线晕衬下,外界的一切事物仿佛都与这里无关。 他目光温存地看向女子。 “苓宗主。” “你叫我什么?” 苓宗主眉眼带笑,白鸿微微一笑。 “睨君。” “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呀?” 苓睨君声音戏笑,颜面少有变化。 “哪里。” 白鸿差点被她带笑,强行压正声来。 “不对你这样尊重,心里不踏实。” “那你。这样尊重,心里就踏实了。” 苓睨君反问,白鸿笑了笑。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请宗主示下。” “拿来吧。” 苓睨君把手一背,身形摇摇曳曳,伸出手来。白鸿掌上浮现白雾,滚滚向两侧延伸,凝聚成一把白绢册卷,给岺睨君放到了手上。 她将册卷放到身后。 “你就这样让我给你记录文卷啊,自己在天地间游玩山河,回来却尽数撇给我,可真是潇洒。” “改日盛情访问宗主,万请宗主留下薄面,让我为宗主做一两件仆从之事。” 白鸿行礼道,苓睨君目光鄙夷地看着白鸿。 “这我哪敢啊?” 又转为严肃声。 “好意我心领了,哪天你愿意了再过来找我。” “谨遵宗主命令。” “好了。” “你下去吧。” 苓睨君目光温柔却含着得意。 “告退。” 白鸿步向了殿外。 此时日暮西山,天色渐晚,天玄宗变得静寂祥和。 次日太阳升上三分,阳光散落在繁盛竹林里,清影婆娑。 林中开出了一条三尺来宽的道路,路口两边高高茂竹低垂,交汇成桥帘,错落光影纷繁。 道路向里延伸,拓出两丈空园,当中摆放一座坻案,案上有一量檀木长琴,琴尾飞刻祥云,琴头雕刻卧凤,点缀翡羽翠翎,眼中噙一颗淡蓝宝石,神光烁烁。 一清素锦袍男子抚琴而坐,指上拨弄了两三声,抬头望晓日上升,万物复勃然生机。 呼吸竹林间的清净空气,神色惬意。 他面目柔和,眼睛好比琼玉黑珠,明晰黑白,映衬神颜秀雅。 长声歌道。 灵台清明水寒涧,露染花浅,流光回风逸然,无私无为念。 何叹山峰远,须臾出尘百年,弹指琴间,雪复阳关生机现。 竹林外一白衣人飞掠进来,持一白玉长剑,破风飒飒而来,直取秀雅男子面门。 男子手从琴弦上离开,抚案飞身,掌中刺出一雪银长剑,剑脊中空,留有剑隙,又在尖端复合, 铮铮作响,听之神迷,尤若凤鸣,敖飞至半空。 白衣人剑刺素袍脖颈,被偏身躲过,他翻腕闪点白衣人肩头。白衣人顺势落下,横剑右斩,素袍翻身下落,白剑划了个空。 两人轻脚落地,白剑直指男子咽喉,空脊剑轮转斜上,于肌肤前一寸距离,截住了白剑。 手腕一折,白鸿收剑反持而立,躬身低首。 “琴赋公子。” “你来了。” 琴赋清声道。 白鸿抬起头来,琴赋移步至身后坻案,在琴前盘腿坐下。白鸿跟过去,在琴案左侧盘坐。 琴赋正待拨琴,看白鸿轻皱眉头。 “遇到繁琐事了。” 白鸿神色坦然。 “不会,想起一个人。” “怎讲?” 琴赋食指点了点琴弦。白鸿吁气。 “才疏学浅,无法一一道来。” “不妨,直说就好。” 琴赋摊手在琴案上,白鸿目光望向竹林外的阳光,隐隐看见青山建宇,飞鸟横渡。 他念起了一首词。 月起碧空,孤影近天涯。 凭栏休眠,谁做惆怅话。 琴赋稍有赞许。 “哦,有点领悟。” 白鸿略感惆怅。 “不及师尊半分。” 琴赋看向手下瑶琴。 “何至于此,才情自有人来羡。” 白鸿闭目片刻,竹林里清风送爽,暂为小憩,微笑中透着无奈。 “世间多无奈怨恨,不能复回之事,哪一天才能寻得尽头啊。” 琴赋开始撩动琴弦,悠长的琴声袅袅响起,悄然传来灵鸟和鸣。 “人有情欲,情动而欲来,欲止情不免,若不思情,不动欲,瞬间可得清净,即无所求,生亦何苦。” 白鸿看着琴赋撩动琴弦的手,或观望远景,或视察竹林。 待此曲作罢,白鸿沉思片刻。 “可是人迷茫终日,知己所欲何为者,不算多数,我自觉不算看破红尘,途中所遇,也少有愿意清净心神,听我仙宗一语道言,而登修仙路者,又哪里听得进这情愫原理,以为致人昏聩,或用作控制他人思想,以为己用,实在难开口对他人讲,况且人生不如意多有来由,情有千丝万缕,关乎亲司长友,恩仇命运,以情通万般理者,少有人乐见。” 琴赋用胳膊衬着桌面。 “可记得我教你的人生七苦?” 白鸿神色严肃了些。 “无非生老病死爱恨欲,若能看得通透,天下人均无恙矣。” 琴赋神色欣慰。 “你心性纯良,感人危情,从前你静观其变,深思熟虑,多为他人言,以后若理通在事前,语发于人先,对人生大有裨益。” 白鸿向琴赋一点头。 “弟子铭记于心,以后身体力行。” 星汉峰。 秘宗。 清严殿。 苓睨君与白鸿立在大殿门口,看向殿内不远处四名穿着玫兰朱紫四色裙装的女子。 “我与白阳真君巡查宗门山水,看看灵兽仙禽有何变化,清心雅音让小妹们各行安歇,如果有事,速速寻我报来。” 待她向四名弟子吩咐好,白鸿脚下泛起白烟成雾,载着岺睨君飘飘离去。 六鹿灵应终身 两人驾云前往对面两座高耸山峰,左边山峰有座瑞白玉石殿,右边山峰后崖凸起一顶丹朱红岩,下方绿林葱郁,拥着一座参金红砂石筑成的宝殿,前方是丹青砖石铺就的广场。 广场上一尾火焰若蛟龙游舞,盘旋上下,绽放三丈有余,如繁盛牡丹。 火焰中立一朱红道袍的俊年,头上鲜红长发,梳往背后,额上茂发如刺胆,匀得烈烈艳艳,顺落而下。 他身材修长,武式开合,似龙跃于渊,手上捏玄黄延赤的长剑,剑首展开呈梭形。停下练武后,火焰全部回收在剑上,好似拎着一揽雀尾。 此剑为炎宗法器。 “炽翎” “小朱雀。” 苓睨君点头轻笑。 白鸿点头称赞。 “可十九岁了,烈焰凤凰苏醒年。” 朱雀真君薄丹唇,绛红眉,晴红眼,峻目视之,嘴角含笑,抬头看向那朵仿若从天上下来的祥云,云上一黑一白两个人,白的舒长挺拔,黑的清瘦娇柔。 他用手指一点剑柄,震剑鸣响,向天空遥遥传去。 “生气了,快走。” 苓睨君扯了扯白鸿袖口,白鸿催动云朵,往两座山峰后墨绿丛林里飘去。 深邃寂静的丛林里,缤繁花草,高树间错落几束阳光,照见雾气濛濛。 一白一黑,一男一女各自走在两边山坡上,步履轻辗枯叶,碎碎入耳。 周边地形坑突不平,遍布潮苔幽草,奇花异株。 两人走过一段距离,在一处低洼地相遇,相视默然。 白鸿抿嘴皱眉,侍手而立,低头瞧瞧墨萍枯叶,又望向了远方前路。 苓睨君正作忧愁,看他久久不语,盯着一个方向,静神观看,也定下心神,随他视线望过去。 悠远暗林里,一株霜白柱角藏在巨木后,闪闪发亮。 苓睨君目光惊喜,却不敢吱声。 柱角向前移了移,原来是一茸鹿角,然后是通体霜白光华的鹿身。 灵鹿面转向两人,走了过来,在苓睨君面前俯着头颅,她伸手抚摸鹿灵的下颌。 “不如你带它回去?” “我要它也没多大用处,还是留它在这养生林自在。” 白鸿随意讲来,苓睨君目有苍凉。 “可是它愿意和你走啊。” 白鸿叹道,苓睨君收起手,看着那鹿灵,鹿灵也安静地看着她。 她抬眼看向白鸿,待两人照面。 “我从小就想遇见这些小动物们灵魄的模样,可现在遇见了,却不想把它带回去,” 白鸿眼色哀伤。 “何须担忧那么多,有你陪伴,它定然乐生,此行一遇,它再看不见你,一定心生寂寥,在这丛林里孤单游荡,怎么会和以前一样自在。” 苓睨君笑嘻嘻的。 “小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呆头呆脑不开化的穷酸小子。” 白鸿眼光失望,听苓睨君继续讲来。 “后来发现你找我讨论经文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又是感叹女子才情秉性,又是颂咏秋思哀伤,哪里有现在正经的样子。” 白鸿感到少有的窘迫,笑着两手一抬。 “我那都是有感而发,肺腑之言,现在不也是一样。” 苓睨君往他面前凑了凑。 “现在啊,心里有鬼了,每次总想着快点从我面前消失,下一次再也不要看见我了。” 白鸿有点着急。 “怎么会?仙宗上下都道睨君傲视龙凤,与你相伴,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哪里还想走。” “这样啊,那我地位还真不低呢。” 苓睨君神态安详地问。 “说说我在你梦里,是哪般模样?” 白鸿负手而立。 “如平时那样温柔可人,美貌绝伦,娇媚欲滴。” “哦。” 苓睨君神态放缓。 “那我还挺让你满意的,我还以为在你的梦里,我是血盆大口,青面獠牙,还要把你吃了呢。” “不会,你为了我,不像初遇时待人蛮横。” 苓睨君稍微有点生气,看白鸿眼露笑意,岺睨君也跟着笑了。 “委屈自己学那谦逊待人,委婉忍让的道理,当时同届弟子还对你我多有争议,不是你纠缠我,就是我配不上你,然后你当面撇了一张手绢给我。” 苓睨君目有温润,白鸿牵起她在身前的手,岺睨君低头看了下去。 “我把它拿起来。” “情根深种非良人,谁言君子误终身。” “你出身世家名门,怎是我这民间小子能配上的,当时我对你深鞠一躬,向同修们宣言,定不负公主殿下深情厚意。” 苓睨君柔声道。 “若你一时不愿,我可万劫不复了。” “怎会,天底下如姑娘真性,举世无双,不敢有分毫怠慢。” 苓睨君抚摩着他略微粗糙的手。 “你可不能食言。” 白鸿的手温柔有力。 “纵然海枯石烂,你我情意,也胜过天荒地老。” 苓睨君一笑,目光深深,握着白鸿的手紧了些。 “那我们就这样吗?” 两人身形微动,向彼此近了近,又不自觉地分开。 “待宗门下一届弟子修成出山,我就向二老提亲。” 苓睨君默然不语。一旁的鹿灵动了动,看着两人的眼神更幽怨了些。 白鸿慢慢看了过去,岺睨君眼里浮显光点,含泪将透,在白鸿面上留了留,看向鹿灵听他讲。 “你带它回去吧,渡它成仙,对你也好啊。” “一堆宗卷都够我烦心了,才不想多个心在身边。” 白鸿微笑。 “也对,同修并非易事,还是任由它留在这里,看功参造化吧。” 丛林里万籁俱寂,翠海深邃,阳光纷纭错落,时光静谧。 一座山坡边,支着几方帐布,摆着座椅柜台,柜台上分列作好的熟肉,放着几坛酒。 老板端着两大盘肉出来,一盘红牛肉,一盘烂熟羊肉。往两名男客官桌上稳稳放好,又忙回到店里。 右边的黑色锦衣青年给两人各倒上一碗酒。 左边的背对来路是一名少年,头稍偏过去。 “你看我们这地位越来越低了,还不如那看家护院的小动物。” 天影面向道路,向应投去疑惑的眼神。 应向店内老板看了看,发现他在老里面站着,面前立一铁架,正分神去刮着一头解刨好的草牛,一刀刀发出细微的滑斩声。 他向天影凑了凑,低眉小声。 “小小一团,白黄黑灰啥色儿都有,学名农家田园犬,俗称小杂狗。” 七狼子揭勇榜 两人对看一会,不约而同地上手吃肉喝酒,应咬着精瘦肉。 “族里有一脉人对这群居生活很不满啊,每天暴躁难耐,喜欢打斗群殴,在他人帐下生活的怨气,无法发泄啊。” 天影饮食动作有度,安安静静饮下一碗酒。 “实在是他们多想了,在丛林野外又不是生活不得,猎物丰富。修成人形的,一起在村子里生活,平时饮食起居不愁,总比四处流浪杀夺他人,沦为凶匪恶盗的好。” 应双手盘上一大块牛肉,看那切的很是照顾狼族的牙口。 “哪啊,把狼崽子都憋坏了,我们都说还是草原上自在,大不了离丛林近一点,我们多跑几圈,也比进村进镇还要被农民和神仙们盘查好啊” 天影端着酒。 “可这野性一天不除,我们就要在草原上面对付各路天敌,以我们这几十年的名声,不会有人来帮我们,都随着我们越少越好。” 应巴巴嘴。 “知道你说的那一脉为什么不愿意来人类村镇生活吗?” 天影端着酒。 “说来听听。” “你倒是在人族习惯了,说起话来像模像样,长得还不赖,穿的像个富家公子,没几个对你讨厌的,运气好了还有那人族小姑娘对你暗送秋波。” 天影刚把酒喝完,咬着牙。 “你倒对这些个事无师自通啊。” 应嚼着肉,百无聊赖。 “这不是把你当那妖魅成仙了吧,我可没这个福分。” “唔!” 应身子一抖,腿被天影用膝盖撞了撞,他稳住手上陶碗,还好酒没撒,又摆弄眉眼看了看四周,应该没人发现。 “那些个粗糙汉子可没这个希望了,几句话对付不上就要打,也没几个态度对他们好的。” 天影看了看应,默默吃着肉食,两位一番进食完毕,稍作休息。 “城里走一遭。” 扶刀去店角打好水的木盆里洗手,用皂角清过,换水让应洗好,两人赶路上去。 一座雄立的城楼,建在两座山体间,用了凿山法,将城墙密切嵌入山石中。这是提前把山掏空,建成后再添堵好。 城门上凹进去一块,浮雕“西梁城”三个字。 日暮将近,城门大开。 两山间还算宽阔的道路里,几个人向城里汇集过去,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长。 城门前左手边,有一仙族弟子,身着白衣,看上去应该是阳宗平日习惯的装束。 他伸出手臂,隔空拦住两个身位开外的黑衣人。 “做什么去。” “上仙。” 天影微微鞠了一躬。仙族子弟收回手,看着天影腰间的漆黑刀鞘,眼神警惕,怀抱而立。 “我与族民居住在一里外的蒿村,因为平时做些除凶的活,伙伴们衣物都有些旧了,来为他们购置几件衣物,好好安置他们。” 仙人看了看两人头侧长发间的尖耳,再看面相,没什么妖狼族的凶煞气,于是放下手来。 “现在像你这样懂礼数的妖族不多了,快去快回,已经快黄昏了,暮上三分前出来。” “仙人真宽心,我两定不误时。” 天影一笑,进得城内。城里人群嚷嚷,有年长的大叔大婶,看见两狼族纷纷退让,有身高体壮的大汉直冲冲过来,天影主动带着步子移开方向,有些好奇的青年倒没对两人做什么防备,还有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偷看天影,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兜兜转转,来到了一间祥绢纺,丝绸衣装的老板坐在柜台后,匍一看,略为吓到,忙不迭出柜台迎上去。 “两位仙人看什么?” 天影拱了拱手。 “老板好啊,来几件大码的上装夏裤,要点质地,免得行走野外被树枝划到。” 掌柜眉开眼笑,向纺内摊开了手。 “哎,我这里有与修炼者体内玄力相容的元衫,要来上几件吗?” 天影给上歉意的笑容。 “不用了,来一些质地好的就行了,我要的多。” 掌柜疏开眉眼,一副正派模样,往纺内一招手。 “伙计来啊。” “来了来了。” 纺内侧间的小方帘被掀开,一粗布衣装的伙计点头哈腰的过来。 “引两位客官看看上装。” 掌柜讲完大摇大摆地回到柜台,步伐间豪情万丈。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天影领着扛包袱的应有若没事的走着。 忽的人流缓缓向一个地方聚拢,前仰后合地望着一个地方。 两人凑了上去,围成圈的人一看来了个黑发尖耳的青年,腰间挎着刀,多少惊呼出声,为两人让开了道路。 天影走到内圈,看见街墙前立了一面大告示牌,旁边立一名白袍仙人,看来是阳宗弟子。 天影看了看仙人,想起那一掌隔空击退自己的鸿鹄真君,肃目看向告示牌上,贴着一张白宣纸,上面书写着告示,左侧顶书三个大字。 “勇士榜。” 后面用小字写。 “符禺山,灵绝顶,时逢一年一度封灵大阵,顶上有凶魂聚首,现招募数名勇士为我族护法,英勇者可获得我族通令牌,自由出入西华森林,同行者不得过二十人。” 应皱着眉。 “我们算得上战力的勇者,也就十来人了,还真是难为我们。” 天影径直上前,群众跟着吵闹了些。他揭下了榜文,围观群众更喧闹了。 左边人群忽的让开一条道路,一名清衫仙人走了进来,看着天影手一抬。 “跟我走吧。” 天影点头,仙人一回身,众人又让开来,让仙人领着天影走了出去。 人群外不远是一处府衙,在街上喧闹的议论声中,一仙一妖进去了。 众人观望一会,纷散开来,一切恢复如常。 府衙内有大堂,堂下贴内墙置放一座长供台,台上供奉着一陶神像,台两边各摆一盆景。 神像下有个方桌,桌上平铺了一张绢纸,纸榜上书两墨黑大字。 “敕令”。 两位来到桌前,清衣仙人面向黑衣狼妖。 “在下阳宗弟子李英,兄台如何称呼。” “兄台客气了,在下狼族头领天影。” 天影立刻回道。 “来。” 李英拿起绢纸。 “签下此敕令,就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了。” “好。” 天影瞧了瞧,持笔在敕令右下角乙方的位置签上了名字。 八绝顶再逢君 符禺山多青岩,拔锥耸起,绝岩削峰,主峰灵绝顶高越千丈,仰望之仿佛离天盈尺。 今日天空乌云密布,苍穹压迫。 白鸿一身玉锦道袍,立在符禺山脉下,渺小如鹅。 一队人打西南边过来,前方白鸿欣长身高,若白鹤孤立,众人瞩目。 领首的老者孔毕荣作过拱手礼。 白鸿微微鞠躬谢之。 “白鸿公子,我听闻前几日,在人族小村落抢杀的狼族,揭下了今年的勇士榜,我与族下子弟正巧在太华城里留客,经过商议后,觉得狼族此举另有所图,随带着一些人,欲前往山上,一为天灵雷族做维护,再为监视狼族是否有所异动。” “长者放心,上次我与那狼公子一别,看他言行颇懂礼数,心术稳定,定不会乱为。” 老者表情忧愁。 “这狼族凶险狡诈异常,白鸿公子心境旷达,可不能不防备啊。” 白鸿咳嗽一声,十分严肃。 “孔老放心,我必秉公处理,还请老者给予监督,” “那是自然,鸿鹄真君修入仙道,兼济天下,又广收人族子弟,是我人族之傲啊。” 孔毕荣忙点头,白鸿面色不改。 “前辈谬赞了,天底下人杰地灵,我不过尽绵薄之力。” “前辈忧心繁荣,我随之一同上山,听前辈作何高见。” 白鸿请孔毕荣上山,孔毕荣也做请。 “真君客气了,我为真君作先行之兵,算是老朽对真君略尽敬仰之情。” “老者言重了,请先行。” 孔毕荣大笑,先步向山中,白鸿随后,众人群跟上。 灵绝顶上,天空卷阴云,若深渊倒悬。 山顶上聚集了一群高壮的狼族汉子,其间散落了十来只黑巨狼,个个望着两百米外耸立的凌雷殿。 大殿前回廊上,里外站了两排身着铠甲的侍卫,手持长矛。 绝顶边缘是下山路口,上来了一队人马。 白鸿领着人群前行,看见左侧狼族步行而去,狼族瞬间有了响动,当先走来一名黑衣狼妖。 吟诵道。 了却众生苦,不负平生志。 游提玉龙惊天埑,玄飞霄外瞰世间。 “鸿鹄真君,上次相遇,君不计仇杀,分别后令我族重复生机啊。” 白鸿看天影意气的笑容。 “这是我闲暇时所赋的诗,表达一生志向,你居然记得。” “他族中事,我仙族不好干预,但封阵是否完好,关乎我仙族基业,天下众知,不能不来援手。” 看来仙族留下天影,是回去禀报消息,这位真君听闻后特意赶来的。 “当然,我定尽力护阵,不诓众人。” “好,过去种种在于狼族传统,愿以后,君谨遵仙族法令,多行善举,早登仙道,为族民谋福。” 天影颔首。 “承蒙真君恩典,以后定然不负期望。” “嗯。” 白鸿称赞点头。 远方凌雷殿里可以看见恢弘的建造,两个身影缓缓行来。 身穿白袍的灵王步出雄伟的殿门,身后跟着一名蓝裙少女,她的裙摆上有着由深变浅的紫兰色闪电纹路,一件白色薄纱绣花短衫穿在上身,有一双璀蓝色剔透的眼睛。 这位是灵族未来的继承者,灵女。 远方白鸿对天影道。 “阁下在此等候,我先去拜访雷族灵王,如果我转身看你,你就过来。” “恭候真君。” 天影望着白鸿迈步到大殿前,望着台阶上的灵王。 白鸿挺拔身姿。 “灵王大人有礼了。” 灵王哈哈大笑,走了下来。 “真君别来无恙啊。” “哈!论清闲那是谁也比不上我的。” “呵呵。” 灵王桀敞了敞双臂。 “真君哪说的这话,老夫我居身在这,才是年复一年地无所事事啊。” “灵王压阵在此,劳苦功高啊,今天我为灵王引荐一人。” 白鸿寒暄,侧身往远处狼族方向望了望。 群狼领首的天影身形一动,健步而来,从容气度,不慌不忙。 他来到白鸿身后,白鸿眼神示意,正身面向灵王,天影扶刀行礼,态度谦逊。 “灵王圣安,我率众揭榜而来,为保封阵更进。” 桀直接了当道。 “哦,你妖族初成人身。如何面对凶魂恶灵,不被拘走啊?” 天影正身言明。 “我掌奇异秘法,可令孤魂野灵聚而不散,流连忘形。” “当真?” 桀负过手。天影略一躬身。 “事关三族声誉,怎敢胡言?” “那好。我暂且信任你,作为护阵一员,看你能有何作为,你可得有把握,否则有何后果,我可得拿你问责。” 桀身形欲动,面向白鸿。 “真君,我们这就开始。” “灵王有请。” 白鸿侧身让开,天影跟着同样动作。桀走过两人,向大殿左侧行去。 两人留在原地,觉得走廊上有点动静。是桀的女儿移动脚步,通过走廊去往了桀的方向。 在大殿左侧,灵绝顶边缘,座落着一巨大荷叶状建筑,沙灰白石构成,扇贝纹络,背对大殿,面对悬崖。 荷叶中心立一十方台,台上有一翡翠钵,钵内一道邃蓝光柱冲天而起,隐入天际,不知高低。 灵女来到翡翠钵前,与桀分立左右,抬起双手,隔空对着翡翠钵。 两人双眼泛起蓝光,越加深邃,手的皮肤表面闪动电纹。 翡翠钵周围浮现点点白星光芒,很快散若群星,汇聚出一湾银河旋涡。 符禺山脉的青石峰岩上,沿着山体裂痕,浮现了蓝色光芒,很快整个山体都亮了起来,蓝光中回流无数个旋涡,显现出一张张扭曲怪异的脸庞,突涌而出,带出漂浮的身躯,成为凶魂,向灵绝顶上蜂拥过去。 “呜、、、啊、、、” 哀悼声铺天盖地。 “你行动吧。” 白鸿严声道。 “遵命。” 天影阔步向封阵方向行去,越过大殿,来到了中间的空地。 自腰间拔出长刀,刀刃搁在掌上划了下去,鲜血渗出在刀上,他用两指在刀刃边缘抹下一道血痕。 举起长刀指天,鲜血浸透进刀刃里,刀刃微微发出红光,天影两眼泛红,看来承受了不少压力。 九朱雀落凡尘 “血咒之法。” 白鸿敛额。 “这法子是民间方士招引恶魂的,用来这地方吸引亡魂。” “忽、、、” 大风声起,阴气森森,符禺山脉内浮现的魂类尽数向灵绝顶上涌来,四面八方,眼看铺满了整个天空,向封阵里冲天的光柱拥去。 在场的人狼两族皆屏住了呼吸,见漫天凶魂忽的似大海泛浪,受到了刺激,全部改变了方向,向山顶中心聚集过去。 缓缓旋转汇合,像一道旋涡,中间空洞,席卷下来,如火山口倒挂。 山口下方,天影手里的长刀稍作晃动,迅速平复下来。 “没想到普通的方术,若使用者修为强大,也别有功效啊。” 白鸿看天影神色稳定,踏步乘风而起,飘飞向山顶外,越过符禺山脉,来到紧邻山脉的一座富饶森林前。 西华森林。 白鸿俯下身去,查看着一方合璧玉,手在玉边缘抚了一抚,玉中心凹窝处慢慢升起一道淡蓝光柱,向天高长,光柱里分散出密集的光子离尘,尘子光带向两侧延展,形成光幕。 光幕在远处和另一道光幕连接,挡过整座森林,穿过符禺山体。山体当中有一条天然断壑,光幕直贯穿过,传送到灵绝顶主峰,接上峰顶断壑,融进封阵方台上的翡翠钵中。 森林里,白鸿身前不远的距离外,落下一双脚步,传来一个温厚带着苍凉的声音。 “白师兄。” “兰知青?” 白鸿随着降落的风声望去,拂起袖口,抬手相迎。 对面是一名朱红锦袍的年轻道人,鲜红背头长发如丹冠,只比白鸿矮了小半个头,仙风身骨,挺拔英姿。 白鸿目光深深赞许地看着他,很快严正了神色。 “怎么好好的,掌教派你出山了。” 兰知青一手背后,一手在前,侧过身。 “此行狼族入灵族边境,我奉命为护法而来。” “也对,你执掌杀罚令,这些年天下安稳,难的有这机会出动啊。” 兰知青微笑,看向白鸿。 “师兄可知师尊为什么特意派我来?” 白鸿目有所思。 “是怕狼族作乱,我应接不暇吗?” 兰知青正过身。 “师尊对你我都很放心,让我来辅佐师兄,是怕师兄太过仁慈,让人族有了复仇的机会。” “封灵大阵,狼族揭人族榜文前来,人族何以自破规则?” 他稍微吸了口凉气。 “难道狼族得势令他们不快,会从中作梗。” 兰知青不再言语。 白鸿动了动手指。 “朱雀作何打算?” 兰知青神色清冷。 “若狼族作乱,我必当场格杀,沾染这等杀戮气,不利师兄清正修行,若人族当中作芥,我也好为师兄做个见证,免得他们借真君心怀,求不仁之情。” 白鸿神态肃穆,转过身去,望着天上聚集的凶魂。朱雀的声音仿若响在耳边。 “师兄不宜留在此地,当年掌教征战天下时,对人心算计,多有防备,还请师兄快做定夺。” 凶魂旋涡下,天影维持刀上妖力。 这时妖狼群中心,有一位汉子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块合金罗盘。 “你做什么!” 一声怒喝从遥远回廊上的侍卫里发出。 众人侧目望向狼群,狼妖却执意行动,猛地把手一挥,掷出合金圆盘。 几道电流自守卫们挥动的战戟上发出,击中空中飞旋的罗盘,罗盘卷着电流,反而加快了旋转,直奔封阵。 封阵的桀和灵女早已反应过来,可惜双手离开不得,眼看电流罗盘袭击过来,侵入封阵光芒里。 “薇儿撒手。” 桀大喝一声,灵女本能地放开双手,刺耳的激烈异响迸发,光柱从撞击处裂开,猛然爆碎。 一阵冲击波震荡开。 “父亲。” 灵女喝声清冽,略显稚嫩,桀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 山顶下相连的光幕失去了支持,迅速消散在西华森林前,白鸿转身望向符禺山脉,急行一步,飞身上天,朱雀紧随其后,一并穿梭进符禺山脉。 天影手中刀瑟瑟颤动,勉力维持,终于劲力一松,空中凶魂齐齐长啸,仿佛充满了能量,挣脱束缚,漫天飞舞,席卷向下方众人。 他望着一群凶魂直奔大殿左侧而去,想了一想,又望了望狼族那边,满是忧愁愤慨,还是奔向了封阵。 雷族侍卫们直冲下走廊,来到场中四散开来,集合来八名雷族,结成八角阵势,均伸展双臂,双眼亮起电芒,双掌释放出闪电,互相勾连,中间填充,形成电幕,八人一起举臂,八角电幕浮上天空,迅速放大,横绝山顶,隔绝乱飞的凶魂。 “逆贼!受死。” 孔毕荣带领人族,当先向狼族怒喝,人族中有了抄兵器的声音,将行不善。 应在狼群中站位略前,回头看了看破坏封阵的狼妖,对方却冷漠没有反应。 看人类群情激愤的模样,他大喝一声。 “杀啊!” 拔刀率众扑杀向人族,双方人员交错,乱成一团。 天影来到封阵台前,灵女正守在他父亲尸体前,低头啜泣。 “父亲。” 她呜咽着,感觉伤心极了。 天影想上前安抚她,听着贯耳呼啸的凶魂哀嚎,抬起头来,密压压盖天的凶魂多数扑向这边,他只得持刀应对。 山边半空中,一白色身影飞上山来,是那鸿鹄真君抢至人狼战场上。 紧随来一声悠悠剑鸣,红袍袭身的朱雀真君飘飞在后方,掌中已捏着法剑“炽翎”。 兰知青振臂一挥,赤红剑刃上火焰磅礴爆出,阔约十丈,围住朱雀周身,越过八角电阵,扑入天顶凶魂场。 凶魂四处分散,哀嚎声中,灰飞烟灭,却只是消灭了一部分,绝大部分添堵过来,淹没了朱雀身影,隐隐看得一团火光穿梭在凶魂阵仗中。 “住手!” 白鸿凌空往下推出一掌,下场众人空感到一股巨力磅礴压下,不觉躬下了身,力弱的直接瘫倒在地,他降落地上,四下看着零落的众人,多少有些负伤。 漫天凶魂恶狠狠地咆哮着,仍挤压向电幕,雷族脸上吃力,终于支撑不得,两手一松,电幕忽的消散。 十三昧真火诀 狼族人族雷族均有察觉,纷纷张望头顶,眼看群魂迁徙的阵势席卷下来,所有人欲待抵抗。 白鸿神色如常,看那魂场里火光缭绕,破出一团火焰落下阵来,烟火消散,显出朱雀身形。 兰知青两步来到白鸿身前。 “数量太多,我幻化法身。” 白鸿伸手在他面前一挡。 “我来。” 白鸿飞身上空,白芒透体而出,普张开来,缓缓展开双翼,凶魂似受到屏障,有所惧怕,前进不得。 凶魂席卷向封阵,天影举刀一斩,一抹刀光划过空中凶魂,穿透了形体,却好想像划水一般,凶魂的形体又瞬间缝合起来,凄厉吼叫中,令人心神晃荡。 他连斩几刀,划过灵女头顶,想要护她却无可奈何。 灵女有所感应,颤巍巍站起来,脸上泛红,两眼挂泪,显然哭的久了。 她肃穆神色,双掌升起,掌上电纹沿着经脉浮现,双臂后放作比翼态,两手往上一扬,释放出数道电光,如百合初绽,袭向空中凶魂。凶魂遇电即解,消散了二十来尾。 兰知青立身在人狼两族间,狼族人族双方一个个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不再争斗,各自回到了族群当中。 兰知青眺望向远处悬崖,雷族灵女飞身上空,电流环身与凶魂厮杀。 他正踌躇上前救援,白鸿在空中凝成的白芒展开了双翼,显出凤抬头,尾挥扬,幻化出鸿鹄真身。唳啸而上,扑进凶魂阵中。 阴暗的天空里,若闪电划过,天地皆白,如入幻境,群狼尽皆哀呜,匍匐在地,众人纷纷闭目,用手遮挡头上。 待所有人再次张开眼来看时,所有凶魂尽数消失无踪,乌云袅袅的天空下,唯有两道白芒向地上收拢,在白鸿背上伏藏,隐匿消失。 兰知青看向悬崖边,凶魂还残留一群,看来是白鸿法术范围没到,不能伤着灵女。灵女在半空灵力渐弱,被凶魂拥下了悬崖。 场中雷族侍卫有几人惊呼。 “殿下。” 御电飞投过去,狼族首领先几步奔走到悬崖边,张望一阵,竟然舍身扑落,跳下去了,那些雷族侍卫这才跟下去。 兰知青移开手来,上前欲扶起白鸿,又把手收回。 “师兄,你无碍吧。” 众人这才从目眩中缓过神来。 白鸿呼吸激烈,法力耗尽,身重无力,强续气门。 “不妨。” 雷族中当先一人踏上一步,看来是侍卫中的将领,颇为年轻,方才也是他出声喝止狼族。 “尔等狼妖犯我领地,该杀!” “住手!押解候审。” 白鸿立马伸手,却动作不得。 孔毕荣在兰知青身后指着狼族,恶狠狠道。 “我看他们是图谋已久,否则怎会得逞?” 高空里风声凌冽,天影跳下后不久,望着前方被凶魂包围的灵女,脚在山体上一踏,飞跃进凶魂当中。 凶魂大张声势,透进天影体内,飘忽出来,天影两眼一翻,感觉像是生命被吸走了几分,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这一阻拦,他已到了灵女身旁,凶魂方才缓过一阵,离两人远了些。 灵女看到天影昏迷当场,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发力御空向下,远离逃走。 凶魂中雷电袭来,缠绕片刻,凶魂灰飞烟灭,是后方雷族侍卫追赶上来,收招直追灵女而去。 兰知青握紧炽翎,沉眉怒目。 孔毕荣在知青身旁毕恭毕敬道。 “朱雀真君,方才是那狼族用异物破坏了法阵。” “少废话,和他们拼了。” 应在狼群中喝叫一声,拔刀欲冲,狼群前吼后啸,几番作势,全数扑向了兰知青。 兰知青思绪半晌,侧转半身,剑刃在前。 “尔等触犯禁令,杀无赦。” 一剑挥下,剑上迸发火焰,爆涌冲出,若江河奔流,声如震鼓,席卷狼族,似大浪淘沙,红光消遁,地上残留下焦黑痕迹,狼族尽数化为乌有,一个影子也没留下。 白鸿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眉目愁苦地看着前方朱雀。 “这、、、” 孔毕荣摊开袖子,满目惊异。 “三昧真火果然不同凡响,与鸿鹄真君不遑多让啊。” 人族纷纷点头附和。 兰知青没知会他人,只是看了看在场众人,望了望翘首期待的雷族侍卫。 “还有那为首者,岂容放过!” 言毕走到悬崖边,望向山底。 山底下,灵女握着天影手腕,眼色忧郁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 灵女声息微弱,仍少不了关怀。 天影迷迷糊糊缓过神来,看看灵女,目光镇定下来,落在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几名雷族侍卫落下地来,围着两人。 察觉到灵女还没反应过来,天影轻轻收回了手。 “没事,不劳你费心。” 天影看看四周,不甚满意被围着,迈步向外走。 一名高大年长的守卫拦住了他。 “你可是主谋,还想走?” “这是什么话?” 天影怒目而视,回头看着灵女眼中也有疑惑,他不禁温和了声音。 “此事非我预料,你可要放心。” 灵女疑虑非常,还是委婉着声音。 “那好吧,你打算怎么着?” 天影抬头张望着。 “我先上去。” “正好我们押着你上去。” 又一名雷族侍卫拦住了他。 “算了。” 灵女深呼吸。 “随他吧。” 侍卫们尤不放行,灵女叹了口气。 “看他是否会逃走?” 天影看着她,眼神里慢慢有了激慨。 “你未免太小瞧于我。” 说完转身推开那侍卫,大步向前走。 灵绝顶上,白鸿望着站在悬崖边的朱雀,走到了他身边,雷族几位也跟了上去。 孔毕荣带着族人围在后方,和领头的几人向山下看了看,那狼族小子离开了雷族阵仗,径直往山外行去。 孔毕荣向四下使了个眼色,人群中有人低声奚落。 “看那领头的家伙要跑了。” “肯定是做贼心虚。” 兰知青回头一瞥,众人噤若寒蝉,首领孔毕荣老脸一迈,装作若无其事。 兰知青看向了白鸿。 “杀令从严,不能放过此子。” 白鸿看着兰知青,不作言语,他此举并不为过。 兰知青沉吟着,回身将行。 孔毕荣立即后退三步,身后人族纷纷避退,唯恐多占了地方。 在众人簇拥的目光下,兰知青阔步走向了灵绝顶入口。 十一灵女陨朱雀 灵绝顶山底下,天影持刀来到登山的台阶下,抬头仰望,山顶台阶尽头,立了个鲜红的人影,只是阴天遮过,形容面貌看上去有点不清楚。 天影一步踏上台阶,方才察觉到朱雀似乎来者不善。 一上一下的两个人对峙片刻,天影不觉已经额头有汗,尽管知晓对方年幼于己,但是三昧真火名声在外,难免感到压力。 朱雀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带着愤怒。 天影迈上台阶的脚收了回来,看山顶上朱雀凌空而行,身形欲速,不用多想,对方已然起过杀戮行动。 他眼有愤慨,渐行后退,看对方随行过来,心中惊骇,又听一声清锐的剑鸣淅沥入耳,他知是不敌,像接到了催命符,急行回身奔逃而去。 一路窜到了符禺山外,狂风大作,天影拼命撒开脚奔跑,能逃一分是一分。 后方风声轰鸣,却是朱雀御空的玄力护体,卷起的气流隆隆作响。 听上去不急不慢,像是兜转猎物般,令天影咬牙切齿,偏偏这样送死,又是不明不白,绝望中仍渴求能另作打算。 兰知青御空行进,皱眉思索,最后才下定决心,加速追那狼族过去。 狂风声渐渐塞满了耳朵,天影感到头两侧发闷,眼有惧怕,听得后方越来越近,无形的压力漫延上身,不觉脚步缓了下来。 能够站在这里,仿佛就要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朱雀鲜红道袍,飘摇上空,约有十丈来高。 “恶子伏法。” 兰知青严厉道。 手中炽翎一挥,剑刃上燃起烈火,轰的扩大十倍,围卷剑刃,如持火毯,斜绕过头顶,用力向旁侧一斩,火毯翻涌展开百余倍,燃起一片火海,火涛烈烈,火光侵染了大地,绿草映红。 红晶石般透彻的眼瞳里,亮起了红光,皮肤显现鲜红的脉络,身上飘起的道袍也隐有红光,仙衣同体,与真火同在。 天影兀自双手捏紧战刀,“晓光”因为他的颤抖幽幽呜鸣。 “受死来!” 兰知青镇定一喝,振剑斩下,火海沉沉下坠,不匆不忙覆向天影。 惊来一声长雷嘶啸,远处符禺山里,飞越出来一尾电光,是那雷族灵女,以身御电流,直投火海中去,刹那间整座火海略一停顿。 “呤!” 一声清脆长吟,一段红芒坠出火海,旋转飞腾向天边,滔天大火全数消散。 空中斜斜下落一个朱红人影,因受力方向而身向后仰,红发散开,头向一边倒去,人飘摇零落。 在他前方,有一名女子,衣物皮肤尽被烧黑,已不成人样,空中滞留少许时刻,寥寥落下。 天影仰望那模样萧索的灵女,他的眼眸仿若呲裂,苦楚怨恨,两脚晃荡,驻刀于地,堪堪摇了两步,张开双臂去接那败落的身子。 远方灵绝顶上。 白鸿遥望空中两相坠落的身影,自己玄力耗尽,无法空行,看山下几道电流飞跃出山脉,是雷族侍卫们直追过去。 “殿下!” 身后有人惊慌错愕,呼呼风声起,那位雷族将领飞空过去。 眼看炽翎划过天际,渐渐隐没在天幕下,再也觅不见踪影。 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天影眼里只有那飘落下来的身影,如烧过的纸灰,残衣飘絮,孤零脆弱。 降落在双臂间,残留的御空之力,让她变得轻盈。天影却感到这点重量无比沉重,他缓缓把灵女放到了地上,不愿放手,托着她的脖颈,就想这样守在她身边。 几声气流呼啸,雷族侍卫来到周围,握起手中战戬,一并指向天影,一名高大年长的侍卫将戬刃停在天影头顶。 “放手!” 看天影没有反应,他狠狠一把扎在了天影肩背上,暗红的血液在伤口处渗透了衣物。 天影兀自一声不坑,只是低着头。 那侍卫咬着牙拧了拧战戟,伤口扩大了些,天影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侍卫忿忿抽回战戟,本欲再刺,看那血渗出的越来越多,也是不忍再下手,只得独自怨恨。 又有一位年轻的雷族飞来地上,是那名年轻将领,他在侍卫当中,看到当下场景十分愤怒,指着天影。 “你这歹徒,放开殿下,否则斩断你的手脚。” 天影低头散发,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灵女枕在天影手掌上,虚弱的眼帘半合着,幽幽看见眼睛里满是血色,含着璀蓝色的眼瞳,隐藏着落寞哀伤。 她仰望见天影,他那黯淡的面容,满是伤心的眼神,湿气朦胧欲泪。 她微弱地举起手,肤色焦黑,已无多少良好。 众侍卫看呆了,不敢再动作。 那只手上还有几点指尖的皮肤是完好的,搭在了他的脸庞上,一滴眼泪划落下来,留下一道痕迹。 “殿下。” 年轻侍卫呼了一声,众侍卫看灵女所为,也明白不想伤害那狼妖,接连放下了战戟,侧过头不忍再看。 天影轻轻触碰着她的手,不敢多用一分力。 天上洒落下一点青光,在这傍晚时分如同夜间萤火,明晰清亮。 落在领头侍卫面前,他本不以为然,很快周围撒满了青光,好似汇聚了漫天萤火。 其余侍卫接着反应过来,眼有诧异,却来不及多看,忽以为是草地间的异火之类。 “这是?” 领头侍卫仰头看去,众侍卫才从情绪里回过神,皆抬头张望。 头顶上空飘浮着耀眼的青光,光华聚集,形若凤鸟展翼。飘洒下密集光点,若雪花纷飞,覆盖了众位。 “青凰!” 领头侍卫惊呼一声。 风声凛冽,好似青凰发出的长啸。 青光尘粒落在天影背上,像有感应般汇集在他的伤口上,很快竟然止住了流血,伤口也愈合了。 青凰停落下来,尾翼收束,凝合成青色裙袂,显身出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 琼玉肤,水湾眉,丹凤眼,委婉静穆。 “青岳公主。” 领头侍卫不禁低下眉眼称呼了一声。 青岳公主前往灵女身前俯下身来。 “还好,只是皮外伤。” 她把右手放在了天影面前。 “我来吧。” 天影抬眼看了看,松开了灵女的手。 青岳公主手掌上浮起淡淡青光,拿起灵女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另一只手上来合住,闭上了眼。 十二朱雀复归殿 青凰闭上了眼,衣发无风自动,皮肤衣物皆泛起淡青光辉。 天影呆呆地望着灵女,等待不久后,灵女看上去有了气色,她衣襟间的皮肤渐渐恢复正常,这治愈之力是从心脏位置向外扩散的。 半盏茶的时间,灵女身上的伤势尽归好转,有焦黄痕迹的头发也变得黑亮,元衫恢复了光泽,整个人生机盎然。 天影看见她美好的样子,禁不住一笑,取回了灵女脖颈下的手。 青岳公主放下灵女被救治好的手,站起身来,身子微微喘息一阵,尤作淡定。 白鸿从外面来到当场,看到灵女无恙,一双眼睛还和天影相望着。 他肃穆地看向青岳公主,深表敬意。 “琴瑶。” “白鸿。” “辛苦你了。” “不碍事,我正巧在中州,还是来晚了一步。” 琴瑶神色惬意,看向了地上的两人。 白鸿看着地上半跪着仰望自己的天影。 “你这狼头子,此事作何解释?” 天影踌躇半晌,低头看着醒转的灵女。 “我愿以命抵偿。” 灵女神色一动,以手扶地,虚弱坐起,与天影遥相对望。 灵女眼有期待,天影却不敢看她,低垂下了头。 白鸿与琴瑶互看一眼,彼此眼中已有了大概,均有无奈之意。 他神色一正,面向天影。 “我于顶上听人说,是你族里突然发难,你可能道出他的姓名。” 天影沉默半晌。 “贺。” 白鸿胸中沉出一口气。 “哦,与你关系如何?” 天影听上去咬着牙。 “略有交恶。” “那你不怀疑他?” 天影犹豫片刻。 “族中还有一人未来,此人是他手下死士。” 白鸿眼有讶异地看了琴瑶一眼,随即淡然看向天影。 “既然如此,你大可不必妄下定论。” 天影眼里看见了零星的希望。 琴瑶若有所思道。 “是啊,破阵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还有待调查。” 白鸿问。 “那叫贺的怎么破的阵?” 雷族将领讲。 “那混账用了一罗盘,掷入封阵,我等法术竟奈何不得。” 白鸿沉吟。 “看来是精心打造的法器了,此物多有可能出自人族,难怪那厮有恃无恐。” “若真指示手下死士作恶,害了全族性命,此大奸大恶之徒,决不能轻饶。” 白鸿伸手。 “雷族灵女,你先行起来吧。” 灵女回头看了看两位仙人,那领头侍卫步上前来。 “殿下,请您起来吧。” 灵女起身,气力虚弱地对琴瑶讲。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琴瑶微微一笑。 “客气了,雷族与我仙族向来交好,我应当保众位无恙。” 灵女仍有疑惑,琴瑶看出了她的意思,笑了笑。 “白阳真君,你作何打算。” 空中飞来四个身影,两红两白,来自不同方向。 “真君大人,静宗宗主。” 四人相互看了看,向白鸿琴瑶行礼。琴瑶平时少在民间出现,仙宗弟子对她的印象多是一宗之主。 看红衣弟子作沉默状,白衣阳宗弟子李英当先发话。 “白师兄,我与柏怀方才在西华森林外安排守卫,现已妥当。” “好。两位炎宗师弟怎么来了?” 两炎宗弟子看上去小了白鸿七八岁,约十五六。 “炎宗长老商议,担忧朱雀真君行程,特意派我两来接应。” 白鸿眼有为难。 “雷族诸位,我将这狼子押回宗门候审,可待如何?” 灵女微一屈膝。 “全凭真君定夺。” “殿下?” 雷族将领忍不住发问,灵女看了他一眼,目有威严,那将领也就不再敢言语。 白鸿袍袖一挥。 “李英,柏怀,带这疑犯回去。” “两位炎宗师弟随我来。” 丹青峰主殿为无妄殿。后山设一附殿,轮回殿。 轮回殿内略显阴沉,里侧三分处有一石台,通体碧青色,台面平整光洁,透着水波纹,延伸出几许,侧面刻着幽兰碧草纹。 台面上躺着一名红袍道人,脸上皮肤呈滇红色,好似被火烤过一般,皮肤干涸破损,泛起白皮。 白鸿与琴瑶站在大殿中心,望着碧青石台,。 “哎!当时太过匆忙,来不及照应兰师弟啊。” 两炎宗弟子互看一眼,低首不作言语。 “有劳两位师弟了,照看好朱雀真君,待他百日后涅槃重生。” “大人放心。” 两炎宗弟子立即微微鞠了一躬。 白鸿看向琴瑶,琴瑶亦复望向他,他先行动身,琴瑶随之同行。 两人出了轮回殿,外面是一方小院落,此时正值日暮尽头,山林阴幽,稀星几颗。 景色映入眼帘,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一看。 白鸿昂头深呼吸。 “这我该如何向师尊交代?” 琴瑶看着白鸿忧愁的脸色慢慢淹没在夜色里。 “放心吧,师兄明察秋毫,怎么会怪你。” 白鸿正首感叹。 “这可算是出师不利啊,看来是我修行不够,没能护得知青周全,也没能阻止狼族灭门之祸。” 琴瑶无奈微笑。 “你不用将天下事皆归咎于自己,只能算这力有尽而道无限。” 白鸿眼色悲慨。 “力有尽而道无限。” 他看着琴瑶。 “看来我领悟力不如你啊。” “哪有的事,你终年奔波在外,着重玄力修为,渡化世间人情,已经好久没有静下心来参透道理了。” 白鸿目光游离在山色中。 “是啊,自从这次出山,总是事事不顺心。” “荒野卷要收了吗?” 白鸿目光温存地看着琴瑶。 “马上初夏,此事了结,该是收卷的时候了。” 琴瑶神色秉然。 “睚眦之后,名不虚传,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 白鸿眼神警惕。 “我已有对策。” “那就好,我也不方便多问了。” 两人彼此十分默契。 “哪里话,青岳公主,天色已晚,你我在此分别吧,救治灵女不易,不打扰你休息了。” “改天闲暇了,来我静宗做客啊。” “承蒙指点,定会拜访。” 琴瑶略一摇头,似是觉得这位人物无比呆板,后行三步。 “那好,我回了。” 一阵风到来,琴瑶扶风起,衣袂带起萤絮般的青色光芒,如被风扬起的蒲公英,簇拥着她向山边飞去,她转身俯看,蜻蜓点水般越过山头,落下不见。 十三命待何时归 一座木屋里,古旧的门被推开,一名黑发少年,身着旧衣,约莫十九,走了进来。他眉目开朗,样貌俊逸,乃是一名妖族。 在屋里有另一名人类少年,神色看上去颇具几分成熟,生得双臂健硕,好一身力气。 “石修。” 妖族少年开口,语气熟稔。 “天影。” 石修声有浑力,微笑着。天影目有疑惑。 “唉?澜儿呢?” “应该是上山打草药去了吧。” 天影忧心着。 “那真辛苦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你们有人跟着去吗?” 石修觉得他大惊小怪,笑着说。 “澜儿说上山下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好吧。” 天影犹自点头。 “咯、、、”木板门忽然被推开,一名红纱衣少女推门探进来半个身子。 “不好了,有仙人要来捉拿天影了。” 火绫身后跟着一名麻衣少年,向屋里喊着。 “你快走,我给你挡一阵。” 天影惊异地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 火绫抓过天影袖口。 “听说有人举报这里有狼妖,要关押你呢!” 天影把手一甩,神色愤怒。 “走什么,能把我怎么样?” “不。” 石修来到天影身边。 “你先走,这阵子过了还有机会回来。” “可是澜儿。” 天影话说一半,看了看几个人。 “你们可要照顾好她。” 门外又跑来了一名八九岁的孩子,忧忧地问。 “怎么样了?” 天影身形一动,几人为他让开道路。 “那我走了。” 他来到那孩子身旁。 “伏尘,我要走了,你好好修炼,我们以后再会。” 说完望了望村子里头,深深呼吸,转头便跑往另一端。 “仙人快看。” 村里传来村民粗犷的叫喝。 “就是那小子。” 话音一落,又听一年轻男子清喝道。 “别走。” 石修来到外面,看那村子中来了一白一红砂,一阳一炎,两名年轻道士,离这边已经近了。 “紫木。” 石修叫来那麻衣少年,两人并做一排,摆开战斗架势。火绫跟随在后,伏尘晃了晃神,也赶过去站在了后方。 两道士来到四人身前。 “你们做什么?” 石修当先喝道,在村子另一端,天影跑出了村子,道路尽头上,是深深的树林。 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天影回头望了望,那红砂袍道士接住了石修的双拳。 火绫掌上发出火焰,紫木袖子里卷出树藤,如双蛇缠上两名男子, 两人却毫不在意,红砂袍道士更是摆脱了石修,轻轻一跃,手臂一挥,各自祭出一刃长剑,脚下御空,直追自己过来。 天影大惊失色,掉头就跑,直扑进树林当中。也不知在树林里奔跑了多久,天影确定树林外不见道士踪影,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没想到两道士从天而降,拦住了他。 白衣道士轻声道。 “别做无用功。” 天影看着他们,那红砂袍道士神色严肃,终究还是令天影升起了怒火。 白衣道士神色忧愁,语做阻拦。 “好了,我们不会抓你。不过,以后少在我们面前出现,在人类当中也要小心,否则出了事,我们可保不了你。” 天影一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现在,他已是高大的青年,站在一所封闭的柴房里,抬头望着墙上小窗,清清月光洒落进来,如雾如纱。 只有他孤身一人。 素阳峰,华旭殿内,悬灯吊挂,灯亭石壁,光线通明,照的大理石建筑亮如白昼。 白鸿端坐在堂上,高堂椅是软田玉起底,白玉镂刻椅背。 堂下,年轻于他的柏怀正身站立。 柏怀看着白鸿闭目养神,但很快开眼,令他端正神色。 “安排好了吗?” 听宗主话力偏弱,柏怀也小心讲话,恐扰了清净。 “禀宗主,那厮已安排完毕了。” “好。” 白鸿慢悠悠回了一声。 柏怀待两人声息消去。 “宗主。” “何事?” 白鸿半睁眼睛看着他。 柏怀低眼。 “掌教差来密令。” “哦!” 白鸿打起精神。 “可有口谕?” “掌教让宗主好好休息,待事情处置妥当了,再去回禀就好。” 白鸿晃了晃神,摆了摆手。 “那好,你退下吧。” 说完仰头靠着椅背,看着就要睡去。 “还请宗主早点歇息,少在这里操劳。” 柏怀嘱咐了一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华旭殿。 次日清晨刚过去,日上三竿。 红木构成的雅阁里,屏风盆景,摆设优雅。 金色长发的男子,伏在腾云八仙桌前,执粉色墨笔点缀在宣纸上。 一嫣红衣女子,娇俏面容,鲜艳妆容,拿来一盏新茶,轻着脚步走到他身旁。 “颜颜。” 尧征唤了她的名字。 “公子。” 桃颜颜双手将茶水放好,一边静静看着。 “这次桃溪图。” 约莫半盏,尧征放下毛笔置于瓷器笔格上,持画来到一侧墙边,将新作和半高悬挂的旧图做比较。 “还是当年的红梅傲雪最让人舒心。” 桃颜颜跟来在他身旁。 看那画上一枝红梅,开放了八九朵,右上角题两行字。 金瓦殿外红梅梢,留寒尽放问君昭。 尧征感慨。 “这几年也无多大进展。” 桃颜颜笑着。 “我都快觉得你是故意的了。” 尧征莞尔,看看桃颜颜。 “我是想进步。”他收画,背起手。 “可惜功力总有界限,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不可替代的意境之美。” “倒想听你讲讲。” 看桃颜颜饶有兴趣,尧征昂首沉吟。 “初见含娇待放,而今艳艳盛开。” 桃颜颜笑意宛然,两手挽着尧征臂弯,彼此守望。 片刻后,桃颜颜神色一转。 “鸿鹄真君那边,你不打算去吗?” “他现在肯定担心我责罚与他,还是改天再去吧。” 桃颜颜肯定。 “你倒是想的周到。” 尧征叹息。 “朱雀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得心情好了再过去,免得和炎宗徒添是非。” “也难为你了。” 此刻朝阳上升,素阳峰华旭殿里。 白鸿正坐在高堂椅上,忧然看着堂下黑色锦衣的狼妖。 “昨晚过得可好?” 天影昂着头,不看白鸿,言语间却不曾失礼。 “柴房我也住过几回。” 十四真君引狼妖 “哦,居然把你安排到柴房去了。” 白鸿抓了抓把手。天影瞟了他一眼。 “大人居然也这等两面三刀?” 白鸿轻皱眉头。 “嗯?何解?” 天影缓出胸中闷气。 “安排在柴房,不也是顺了鸿鹄大人的心意吗?” 白鸿若有所思,开怀一笑。 “我本想,会把你安排在房间里的,没想到,这些师弟们,居然这么对你。” 天影低声一笑。 “大人之狡猾,可胜过我狼族。” 白鸿稍往后靠,放松道。 “哎呀呀,看来这误会我是解不开了。” “既然把我看做嫌犯,大人秉公办理就好。” 观天影神色秉然,白鸿目光肯定。 “虽然你参与嫌疑极低,那终究算是你狼族中事,我们会派人调查,你作为族长,该担何责任?” “我狼族出了这等人,请真君取我性命,我毫无怨言。” “还算有担当。” 白鸿点点头。 “其实,你有无怨言,与我无多大相关。只是你这样白白送死,狼族可得背负污名,载于史书了。再者你有恩不报,死何足惜?” 天影脸色一沉,咬着牙。 “朱雀真君命陨当场,雷族公主又舍命救我,我力绵薄,何能尝报?唯有痛快一死,以求无恨。” “你若有此等心肠,更要走得清白,免污他人名声。” 天影深深鞠了一躬。 “何能至此?望真君指点,万死不辞。” “仙界条例要改了。” 看天影没有反应作下文,白鸿悠悠哉哉的。 “我们准备引妖族入世。” “这,可是大事。” 白鸿抖抖袖口面色轻松。 “所以想给你机会,证明你的清白,免得狼族枉死,也对天下有个交代。” 天影面露喜色,却不敢表露出来。 “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事要问你,狼族遭灭,你可有怨恨?” “恨?怎能不恨?我恨当中作俑者,狼族作恶也好,人族算计也罢,我都想究个明白。” “可是。” 白鸿截过话来。 “灭狼族的可是我仙族朱雀真君。” 天影低眉。 “朱雀真君执掌杀罚令,此事不算枉杀无辜,将士自古奉命行事,战乱是非,与之无关。至于其中阴谋算计,人族会暗中谋划,估计这天下间也没谁能想到。” 白鸿神色缓和。 “这种关头,你还能想通这些道理?” “平日里阳宗弟子,在世间见得最多,其对事公正,我是有过见识的。” 白鸿轻拍扶手。 “这种权谋之术,早在百年前,已在金仙面前算尽,不曾想会再次发生。” “想是我狼族这十年来作乱所致,致使让人族重复当初所为。” 白鸿叹。 “哦,你倒是看得很客观。” 他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又问。 “可是,你为何自绝同族生路?” 天影闭目,似有不忍。 “我父亲生前有所叮嘱,狼族野性难驯,若按这般形势发展,自取灭亡无法避免,如果他不幸亡故,我不可纠缠其中是非,要忘却过往,重新生活。” 白鸿惆怅地看着他,很快满是无奈。 “既然如此,你且在这顶上修炼几日,尽量摒弃身上妖力邪气,等待我们安排。” 值正午时分。 素阳峰后山,峰峦耸峙,绿树环荫,草长丰茂,在岩石留出的空地上,天影正闭目打坐。 李英从山下上来,脚步近乎无声,来到天影身旁,待他睁开眼来。 “你感觉如何?” 天影呼吸均匀。 “玄霄宗果真是清净福地,我打坐修炼,感到体魄轻健。” 李英转身面向苍郁的山脉。 “我在想当初该不该给你签下赦令。” “我愧对仙人。” 李英振起胸膛,深深呼吸。 “我已经尽职了,希望你能挽回此事。” 天影闭目沉声,同时专注体内真气运转。 “我定尽力而为,不负真君所托。” “难得你能看开,我也不打扰你了。” 李英讲完行回山下,只有微风作陪。 直至日暮时分,天影仍打坐修炼。 到了夜间,星辰散罗,布画银河。 灵绝顶上。 一素黑罗裙女子,如瀑长发,立在晦明夜色中,仰望星空,巡视间,漆黑眼眸里映着璀璨尘星。 高风徐徐,衣裙迎风而舞,发缕拂过她的脸庞。 在她身后,一名身着黑缎衣的男子,从顶边一扇贝建筑里走来,停在她三尺外,手上捏着一银质碎片,向女子展示片刻,拱手道。 “宗主,封阵受震力破坏,已不能再启。” 苓睨君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夜景。 “人族还真敢惹事,怕我们查不出来吗?” 男子收身微微鞠躬。 “我回去告知阳宗宗主。” “不用了。” 她神色一秉。 “等他亲自来见我。” 男子稍一犹豫。 “是。” 苓睨君衣袖轻挥,正要离开。听闻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侧身回望,凌雷殿里行出来一淡白身影,衣身浅显光辉。 是那雷族灵女缓步而来,在她身前不远处盈盈笑着。 “苓姐姐,还请留下歇息一晚,免得劳累。” 苓睨君眼里颇为喜爱。 “多谢妹妹好意,事态紧急,我还是以回去复命为重。” 灵女欲言又止。 苓睨君离她近了点,语意关怀。 “怎么啦?” 灵女轻微抿着嘴,有少许迟疑。 “那狼族首领现在怎么样了?” 苓睨君眼色一动。 “那厮正候审呢?” 灵女眼有诉求,苓睨君又问。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我。” 灵女讲完一字,迟迟不语。 苓睨君一笑。 “这妖怪可是令你雷族动荡,你父亲更不幸殉难。” “他。” 灵女诚恳道。 “统领一族本来不易,发生意外后,他曾舍命来救,事后也有调查,非他授意,是族人妄为。” 苓睨君微一点头。 “你还看得透彻,能有这样思维,如果不是妄做善良,继承领主看来稳妥了。” 灵女听这话低下头来。 苓睨君眉眼忧忧。 “好妹妹,姐姐让你伤心了。” 灵女轻轻看向苓睨君。 “哪有?” “你放心吧。我们会彻底调查此事,是清白的断不会受冤枉,既然他身为首领,当然免不了责任,你亦舍命救回过他,以后还要他尝报。” 十五极夜倦归宗 “我只希望他少受责难。” 灵女低眉,苓睨君拉过灵女手腕,抬起她的手。 “你本性纯良,遇事可要谨慎才好。” 灵女微笑。 “多谢姐姐提醒,我自会行事。” “这样最好了,那我回了。” 苓睨君收手欲回。 “姐姐路上慢点。” “嗯。” 苓睨君缓步离去,衣身周围散落点点星芒。她飘飞至空里,向远处迅速掠去,留下潇潇风声。 夜深至晨曦,朝阳到日暮。 这一天遑遑过去。 玄霄山,丹青峰,轮回殿。 尧征看着青石台上沉睡的朱雀,台前侍奉两炎宗弟子。 在他身后,站一旧红袍老者,开口沉浑。 “金仙来得好晚。” “不敢。” 尧征踱步过去,面对那老者。言含三分敬意。 “想必炎宗上下都在关心真火复生,故不便打扰,来得晚了些,让炎宗有所缓解,少添忙碌。” “嗯?这可是仙宗独苗,若轻易饶过那狼妖,我该如何向兰君交代。” “啊。” 看老者胸膛鼓气,尧征惆怅道。 “前辈多虑了,鸿鹄真君向来为仙宗尽心尽力,定能周全此事,知青父亲怎会多为责怪?” 老者脚下站稳了些。 “能这样最好,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过问了。” “前辈放心。” 尧征颔首,转身严肃面对两位弟子。 “炎宗宗主做事不容易,你们可要好好守候着他。” “谨遵掌教教诲。” 两弟子齐声回应。 “嗯。” 尧征抻了抻袖口。 “我去‘归墟’看看‘炽翎’。” “恭送掌教。” 尧征行去避开老者,出了殿外。 轮回殿正对面有一房间,房门封闭,灰瓦青雕,年代久远,檐下挂一匾额,上书‘归墟’二字。 尧征来到房前,推门步入其中。 房内许多红白蜡烛燃放,红绸悬梁,降落供桌,围成圃园,上有木支,呈放一朱红利剑,梭形尖端,正是法器“炽翎”。 尧征在台前望得出神,不知时光过去几分。 入夜时分,玄霄宫已灯火通明,各种楼阁亮堂,罗列在群山中。 素阳峰主殿,是白玉石建成的华旭殿,有秘法加持,浅显清清余晖。 殿前同是白石场院,镇守此山的鸿鹄真君向山边行走。 他停下来深深呼吸着山风,侧头望去,偏前方对应的另一座山头,可以看见山上夜色下暗红的无妄殿。 白鸿看往正对面,一座道场隔绝,遥遥远方,耸立一山,灯火零星,饶有明亮,湎紫主殿此刻黯淡在深夜里。 看了一阵,他右望向宗门外,两边山空中一朵黑雾卷涌而来,凝神观望,如池中染墨来到了星空下,是那女子浓墨色的长裙,隐约看见女子面庞脖颈间的白皙肤色。 白鸿微笑,女子好似有了感应,衣物散发出点点星光,像蒲公英洒落,旋旋舞动在墨色外,落向对面星汉峰,清严殿。 主峰露阑峰某一座金阁建筑内,一名金丝衣衫的小女孩,衬在窗口边,以手托腮。 “哇,岺姐姐撒星星了。” 次日清晨,光线和煦。 天影立在素阳峰上,巡望着玄霄山另外五座错落的山峰。 一名阳宗弟子来到他身旁。 “上仙。” 对方单手背负而立。 “见个人都叫上仙,你分得清谁是谁吗?” 天影忽然觉得这人十分熟悉,打量一番,甚觉讶异。 “是你!两年前,是你让我远走的。” 他正身而立。 “对啊,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天影缓了缓。 “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柏怀,没想你我会这样相见。” 柏怀看天影默然不语。 “那次以后的事,我都听说了。” 两人一起望向远方。 “你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想活动了便四处走走,山路下第一所亭子,最多走到那里就停下。” 远方右前位置,既是清严殿。此刻晓阳初升,殿内明清无比,正中摆一乌木桌,两边放黑檀木座堂椅,下首左右各有四张客椅,椅间有小方桌。 白鸿坐在左下首,正堂右侧堂椅上,岺睨君身着暗紫素纱裙,正颈端坐,两手上下展开一白卷轴,细细查看后,将其放在了桌上。 “你挺忙啊,还让你徒弟来请我。” 白鸿讪笑。 “宗主见谅,事出匆忙。” 岺睨君手放在扶手上。 “好了,封阵无法恢复了,你怎么解决这事?” 白鸿握拳捶腿。 “幕后主使正在调查,即使是人族首领,也不会轻饶。” 岺睨君轻轻舒气。 “那就好,你还下定了决心。” 白鸿犹自感叹。 “没想到会遇到如此蹊跷的事。” 岺睨君一笑。 “这又怎样,世间贪心的人还少吗?你一走,就全变了个样了。” “那也不至于枉顾他人性命。” 白鸿晃然失神,想了一想,张声道。 “吾鸿鹄真君竟是这世间如此负心薄幸人。” 岺睨君精神一振,尤装做浮眼观。 “又没女孩衷情于你,你怎么就成了负心薄幸人?” 白鸿放松道。 “我多游历天下,救苦难人,然从未留下音信,若人族再有这般难处,我该如何置理。” 岺睨君抿抿嘴,不以为然。 “天下苦难这么多,你若一人尽数去管,还不天下大乱,再说世间苦难多凭自强,如果一心等待救赎,那我仙族忙到仙界覆灭也管不过来啊。” 这时后殿出来一名侍女,用石案送来两杯茶水,轻脚离去。 待侍女转入后殿,白鸿一捋袍袖。 “宗门有大周转之力,我能为之尽己所能,心中万幸,可这狼族冤屈,我若能道尽他对我仙人两族良善向往,这事可是好办了。” 岺倪君淡然看过去。 “那难在何处?” 白鸿长叹。 “那天雷族之女不惜以三昧真火焚身救下狼族后裔,令朱雀涅槃,其真情实意如何相办,假我引天影上山,恐世间说他欺瞒良知,图谋灵绝顶,如此天雷族尽情尽智之举,岂不让天下耻笑,就算不说我仙族昏庸,我也得吐血身亡。” 岺睨君茫然若失。 “没想到你对世间情义了解这般深!” 白鸿认真起来。 “宗主倒是爱说这玩笑话,世间情义事也只是在书里多记载,我不过在它处看了一眼,想起我幼时贫寒家中,望天上仙族高来高去,心生向往,那两人舍命相救,不是这以幼儿向牵之心,还有他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