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三个人的双胞胎》 上篇:怪死 井神阳吉很喜欢去澡堂洗澡,尤其爱去那些白天几乎没有客人的澡堂。 那种悠闲的氛围,最适合像他这样无所事事的人了。每次从睡梦中醒来,身体总会觉得有些倦怠,唯有浴池才能将那种懒散的感觉一扫而空。 更何况,昨天和今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虽说赤裸的身体,会因为残冬未逝而略略发抖,但全身羞赧地沐浴在从髙耸的玻璃天花板悄然洒落的阳光之中,整个身子精疲力竭地徜徉在清澈的池水里,疲惫的感觉瞬时就会无影无踪。如此的放纵和陶醉,真是一种花天价都买不回来的偷快享乐。 阳吉常去的澡堂,名唤“向井澡堂”,因拥有最近非常流行的电力浴池,故而又被人们称做“电澡堂”。 “电浴池真是很温暖呢!”“电澡堂”就这样博得了猎奇者的好感。 当然,刚刚踏进浴池之时,肯定会有一种麻酥酥的触电感,不少人都对此毛骨悚然,以致绕路去往其他澡堂。这就是所谓的各有所爱了。但无论如何,电澡堂始终都是一个流行的话题。 再说,阳吉为何要去那家澡堂呢?这并不是因为他特别喜欢电浴池,而是他生性疏懒,附近的澡堂都去遍了,又不愿意去远处的澡堂。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原因。 某次,他和担任电力工程师的朋友茂生,一同泡进电浴池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安,遂问对方:“你说,像这种电浴池里,有没有发生过洗操时猝死的情况?” 茂生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脸上神情微变,却依然答道:“基本上是没问题的,除非是电力偶然增强的时候,可能会影响心脏。因为有的人对电力过敏,有的人则是感觉迟钝。就算是同一个人,对电流的感觉情况,也会随着身体状况的变化而变化,有时容易感到,有时又不容易感到。总而言之,因疲劳过度、情绪起伏、喝酒或其他情况,而引发心跳变弱之时,最好别去泡电浴池。当然了,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不,简直就是根本不会出现。哎呀,反正你放心就是了。” 所以,他今天又和往常一样,主动泡进了电浴池。昨天晚上,他一直在银座附近闲逛,搞得身体困乏.99lib.t>异常,今天早晨,当迷迷糊糊睡醒之后,他拿起浴具就直奔燥堂。 上午显然是很温暖的,浴室里并未如往常般被蒸汽笼罩。那个人称“阿由”的搓澡工由藏,此时正在帮客人擦背,见到阳吉之后,对着他微微点头致意。阳吉馱默不语,把香皂和背擦放到桶上,便绕到了浴池旁边。 电浴室里只有四位客人,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正泡在池里,其他人则在冲洗处“咔嚓咔嚓”地涂着香皂。那个正让由藏擦着后背的老人,双眼微闭,肩膀上下摇晃着,心情似乎颇为愉悦。整个浴室充满了那种悠闲轻松的气氛。 然而,阳吉并未充分领略到这种气氛。正当他把毛巾浸入浴池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刺痛感直冲上来,使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心律不齐。但上午的寒意,侵袭全身,又令他懒得多想,索性猛一咬牙,便“扑通!”一声跳进了浴池里面。 热水没及下颚,牙齿颤动不停。他怕得不敢转动身体,就这样忍耐了好几秒钟。 “真热呀!” 突然,学生模样的男子跳出了浴池。一瞬间,浴池中水波滚滚,热水无情地烫向阳吉后背,只把他烫得浑身哆嗦,缩成一团,手刚要伸向浴池的边缘,却蓦然一声惨叫,身上仿佛扎了数千根针似的,阳吉的身体往后一仰,再度沉进水中。那剧痛犹如从他胃边开了一个大洞,径直刺向心房,手指间的剧痛,更犹如被怪鱼啃食一般。 “救……救命!电!……电!……” 阳吉努力保持站姿,抗拒着热浪的侵袭,那种让人心生畏惧的姿势,简直就像是寺庙里涂上红漆的哼、哈二将。 直到他发出了凌厉的悲鸣,所有客人才全部站起来,回头看他。搓澡工由藏像一具雕塑般,拿着擦澡布,呆立不动,那样子仿佛就是个稻草人。 一时间,只有两个工匠模样的人,髙呼着跑来浴池旁边。 “喂,兄弟,来帮帮忙!” “好!” 学生模样的男子,见他们手忙脚乱地奔向浴池,忙大喝道:“危险!……等等!……站住!……他好像是触电了,随便跳下去的话,你们也会触电的!……” “啊,是啊!……真危险!……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呀。这要怎办才好。喂,搓澡的……” “把电源关掉。喂,搓澡的!赶快切断电流!” .99lib.听学生模样的男子这样一说,搓澡工由藏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推开了通往锅炉房的拉门,整个人消失不见。只听一阵“吧嗒吧嗒”,那是人在木板间往来奔跑的声音,伴随着“嘭”、“嘭”的木桶拥滚之响动。 女澡堂那边的客人,似乎也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纷纷变得惊慌失措。脸色苍白的老板娘,很快就提着和服下摆,从收费台那里狂奔而来,站在由藏跑进去的锅炉房门口,失声尖叫。 “出事了!……老公,出大事了!……” 紧跟着出现的,是一个大嗓门男人的低沉嗓音。 “喂,电源关掉了吧?”学生模样的男子问道。 由藏再度返回浴室。 “关掉了。” “那就没问题了,好了,动作快点……” 被学生難的男子一催,先前搓背的老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真急人呀,这下总该没有问题了吧,喂!” 工匠中的一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当他将双手伸进池水的同时,向井澡堂的老板、负责给客人脱鞋的小孩、更衣室的看守阿鹤等人蜂拥而至。 “由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对这宗突发事件,满头雾水,只是一个劲地责骂员工。工匠中的一人连忙说道:“是这样,有个客人触电掉进池子里了,不赶快把他救起来,是要出人命的。” “咦,触电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由藏,你下去!”老板惊骇莫名,命搓澡工由藏下池救人。 但由藏早就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有下去浴池的勇气,只好抓着池子边缘,左顾右盼,微微颤动着身体。 “呸,没用的东西!”学生模样的男子微微发怒道,说罢,便径直跳进池内。稍后,只听“扑通”一声,工匠模样的两个男人,也都粗暴地纵身扑进浴池,脸上一副开始工作的神情,呼吸急促,用脚尖搜索着热水中沉寂的客人。 池中的三个裸体男人,仿佛深陷泥沼的旅人般,焦急万分。一瞬间,观者只觉得他们犹如发狂的红鬼,又或是秃头的海怪,在池水中翻滚不停。 “啊,在这里呢!”突然间,工匠模样的一人举起双手疯狂喊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冷水管通过的圆洞对面,响起了“哎呀”的叫声。那是刚才匆忙奔向锅炉房的老板娘的叫声,她用单眼透过孔洞,向这里窥视,工匠突然一喊,吓得她大吃一惊,几乎就要跌倒,正要逃跑之际,又和一个梳着西式发髻的裸身女客人迎面相撞。 “不能看,不能看,赶快回去!” 老板娘粗鲁地挥手栏住对方,把她推了回去。女客人的手中,好像拿着一个大大的黑色东西。 然而,那时的老板娘当然不会留心此事,她只是让女客人乖乖回去原来的女澡堂,并顺口一问:“我说,女澡堂没事吧?” 女客人用手推开拉门,稍稍回头说道:“没事,没什么呢……”她说着这样暧昧的话,返回了女澡堂。 正当拉门扣合的同时,老板娘的心头,忽然腾起一股莫名的疑云,慎重起见,她决定去女澡堂一探究竟,却恰好听到了从男澡堂传出来的老板的话音。 “喂,赶快把棉被拿来!喂,由藏,没在这里吗?由藏!” 老板娘心烦意乱,锁上了门,再度跑回男澡堂。 阳吉的身体似乎被捞上来了,只见那里挤满了人,乱哄哄闹成一团。既有那些忘记寒冷,而且没功夫用东西遮住自己隐私处的客人;又有附近听了传言,急惶惶跑来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些看似路过者的陌生面孔,他们或是弄湿了布袜,或是卷起了衣服的下摆,总之,是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地围住了浴池。 “喂,棉被呢,快把棉被拿来!由藏是怎么回事啊,这家伙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呀,会不会是跑去喊警察了?” “我看不会吧,警察大人早就来了,说是有话要问,正等着他呢。嗯,反正说这个也没用了,还是先把棉被拿来……” 对话中洋溢着一阵兴奋之情。老板娘边说话,边跑向里面的房间,从壁橱里拽出棉被,用力抱着,再度回到了锅炉房。那里正站着附近居住的两三个年轻人,悄悄窥探着男澡堂的动静。 “是不是死人了?” “好像获救了呢,总之,先把棉被送去再说!” 门口附近,站着好几个像是警察的人,见到他们满脸不悦的表情,老板娘一时心生胆怯,不敢再往前走了。 “抱歉,请把这里打开。”老板娘对旁边的人们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女澡堂的大门。 那人默默打开了门,老板娘刚一进去,不禁又是一声尖叫。而面朝女澡堂的那些客人,也都是同样的瞠目结舌。 “哎呀!女澡堂也出事了!里面有人,有人……” 老板娘抱着的棉被,落到了女澡堂铺着的瓷砖上。那一瞬间,她惊呆了,脑海里一片茫然。 原本关注着男澡堂漏电事件的警察等人,听到老板娘的尖叫,顿时纷纷聚拢过来,其中还有司法主任赤羽直三先生苍白的脸,也不知他是何时抵达的。 “啊,她是被凶器杀死的。大家不要靠近!这太糟糕了,你赶快去部署一下,监视有何动静。” 赤羽司法主任神情激动,说话仿佛是随口嚷嚷一般。有几个像是警察的人,吧嗒吧嗒跑向了正门。 男澡堂和女澡堂的隔板上,露出了好几张窥视的面孔,几张脸都是神色肃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能让他们如此不忍目睹? 女澡堂里,铺着白色瓷砖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年轻妇女的尸体。乍一看上去,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白瓷砖染上的那一片仿佛红色颜料的鲜血。而且,女尸的姿势很不自然,透露出一种非常痛苦、痛苦得使人毛骨悚然的迹象。 此时此刻,唯有赤羽司法主任对此并不介意,独自上前检查尸体情况。 女人当然早就死了,只见她左颈和肩膀之间,深深地插着一根锐利的吹箭,这应该就是大量出血的原因。不过,女人的尸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她的体态丰满,身体亦尚未僵硬。众人眼前,仿佛能够重演事件发生当时的场景。 “这个女人,大概是在男澡堂事件闹得最凶时,趁乱被杀的吧。”怀有以上想法的人,脸上不禁渐渐浮现出深感畏惧和不安的神色,赤羽司法主任大致看到了他们的这种表情。 赤羽司法主任游目四顾,只见浴室的窗户并未打开,又没有任何空隙,能吹进利箭。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一为何没见到搓澡工由藏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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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锅炉房上方,搓澡工的房间看看,就是那个需要用梯子才能上去的地方。”赤羽司法主任对部下轻轻耳语一番,接着,又命另一个部下,打电话给中央警政署,要求逮捕嫌犯由藏,画定警戒线。 两个部下领命离去之后,赤羽司法主任又望向了向井澡堂的老板和老板
娘。 只见那老板满面通红,战战親兢地站在门口,而老板娘则一直瞪着她刚刚丢落的棉被的后方,呆呆站着。那些前来围观之人,好像对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女人的尸体看着。 “你们夫妇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听到赤羽司法主任的发问,老板夫妇这才回过神来,注视着女人的尸体,一同摇了摇头。 赤羽司法主任逐个询问在场人士,答案依旧是不知道。老板娘好像忽然想到了某些事情,一时吞吞吐吐,低声嘟囔着别人听不清楚的话。 “但是,很奇怪呢……” “嗯?哪里奇怪?” 听到赤羽司法主任的声音,大家和老板的目光,齐投了过来。从主任的眼神看来,老板娘的言行,好像关系着某件事情,所以,众人变得更加沉默和紧张了。 老板娘以一副说了什么荒唐事的惶惑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赤羽司法主任的眼睛。 “你刚刚是不是说,有件事情很怪吗?” “嗯,不过,那是……” 老板娘知道藏不住了,只好提心吊胆地开口解释:“刚才透过小洞,看到男浴池里发现了客人的身体,我尴尬得几乎转身逃走,就是那个时候,我撞上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当时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事不对,便问她:女澡堂是否有事发生,她回答说没事。那时,她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才对,但她……哎,我就是想到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喃喃自语。” “哦?那你看到的女人,就是这个死了的女客人吗?你再仔细看看!” 赤羽司法主任如此一番吩咐,老板娘只好皱着眉头,再度看了一眼尸体。 “不是她,完全不一样呀。虽然当时光线昏暗,我又有些惊慌,看得不太清楚,但我印象里,看到的是一个西式发髻的女人,而这位客人梳的是银杏卷……只是……身材和体态,似乎都很像呢……” 赤羽司法主任看了看死者被弄乱的银杏卷发型,沾满血液的乱发,缠到了她丰腴的脖子上,宛如爬着好几条蛇,这真是一宗再明显不过的残酷罪行了! 赤羽司法主任正端详着女人的脖子,眼前忽然一亮,女人肩头距离他看着的地方,大概一寸之处,那血痕好像微微有些闪烁。 “咦?……”他不禁喊了出来。 几乎同一时间,那血痕再度闪了一下,发出锐利的光芒,往脖子处快速流去。 赤羽司法主任忍不住伸出手掌,继而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屋顶上确实有着滴答滴答的响动,而他的掌心,则出现了一个血滴。 “哎呀,是血!” 赤羽司法
99lib?
主任一边接着更加频繁落下的血滴,一边条件反射般的,死死盯着天花板。旁观众人一时均都抬头。 “呀,那里,那里居然……居然有那种东西!”不知是哪个人率先喊了出来。 大家都盯着天花板的同一个地方。 那是女澡堂特有的木制天花板,髙耸而又涂着水色的油漆。就在女人尸体的正上方,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环。不,不对,看似黑色,其实却是鲜红的血色。血就是从那里渗漏下来的,然后才滴答滴答,落到了死者煞白的肉体上面。 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简直快要使大家哭出来了。赤羽司法主任的嘴角,如痉挛般颤动不停,髋骨的肌肉紧紧绷住。他立刻对老板说道:“带我去那个天花板上面!快点,该从哪里爬上去?” 老板一脸困窘,踌躇不决。 “嗯……这……要从哪里上去才好呢……” “喂,这不是你的房子吗?你给我好好想想!”赤羽司法主任好像很是焦躁,低吼着命令对方。 “这……我从未上去过呀……总之,先把梯子放下来看看吧,您跟我来。” 在周围众人的注视下,两人正要走过通往里间的门,有一个刑警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主任,我去调查了搓澡工的房间,没看到他的人影。我仔细找过了,除了壁橱的天花板有些凸起,其余地方都很正常。但我推开壁橱的天花板,往里一看,竟然有了惊人的发现,原来这个澡堂……” 刑警说着,不知不觉就抬头向上面看去。突然间,他大呼道:“哎呀,这,这是那家伙的血!” 赤羽司法主任那时正以锐利的目光,同样看着天花扳的血环,听到了刑警的大呼,便发问道:“嗯?人死了吧?男的女的?” “男的,而且是裸体。好像是搓澡工,脚底都泛白、溃烂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你带路!” 赤羽司法主任率先走向侧门,忽然,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回头对身边的老板说道:“对了,我们要查这女人的身份,先去查査她的衣物好了。” 说罢,他便跨过翻倒地上的木桶,往女澡堂的更衣室走去,一个接一个地翻着散乱堆放的衣物篮子,却完全找不到那女人的衣物。 “喂,没找到那女人的衣物,再开箱子看看好了!”刑警们逐个打开箱子,依然没有收获。 被杀女客人的衣物消失了,这种奇怪的事情居然真会发生?大家一时面面相觑。就算有人趁着刚才的混乱,把女客人的衣物偷走,那也不会连布袜或浴巾都不剩下吧? “对了,木屐呢?” 赤羽司法主任灵机一动,向收费台旁边的三和土看了过去,然而,那里空空如也,连半只木屐都没有看到。 “这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赤羽司法主任不禁有了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然而,疑问归疑问,总不能把眼前的死者,置之不理。 没过多久,发现尸体的那个刑警,就带着赤羽司法主任和其他刑警,爬上了锅炉房梯子,向井澡堂的老板接到赤羽司法主任的命令,不得不战战兢兢地一同爬了上去,搓澡工由藏的房间,是个只有三榻榻米大小的小屋,西边有个小窗,壁橱的设计并不是完全封闭的,里面放着柳条包和中国式样的皮包,有一块天花板被掀开了。 大家嚷嚷着,从那个洞爬到天花板上。一时间,手电筒的光芒四处乱照,周围的东西全能够清晰看见。 想不到,此处竟是如此宽阔、别有洞天,坚固的榈木交相错落,构成了一个奇怪的空间。就在隔着几根榈木的不远处,他们看到了一具俯卧着的尸体。按照老板的证言,那的确就是搓澡工由藏的尸体。 赤羽司法主任仿佛走进了迷宫,虽焦躁异常,却仍然坚持调查。 由藏的尸体,和女澡堂慘遭杀害的女尸一样,身上插着一根锐利的吹箭,而且,周身亦是一摊血迹。受到陆续发生的事件的冲击,大家心里都好像有了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焰。 稍后,众人又发现了一些掉落地面的奇怪东西。一个是筒状的望远镜,另一个,是没有脚架的活动照相机,还有吹箭,那估计是凶手使用的凶器。另外,从角落里发现了吹箭用的箭筒。就连吃剩下的面包和蜜橘皮,都被当成不可忽视的发现。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赤羽司法主任仔仔细细观察了由藏尸体周围的情况,然后他稍歪着头,说道:“喂,你们谁来帮帮忙,把尸体的脑袋往左边挪个四、五寸吧。” 有人点了点头,抓住尸体的头发,往左边一拖。赤羽司法主任拿起一根吹箭,用尖端在由藏尸体头部四周的天花板上,刺了几下。过了片刻,只听“嘭”的一声,那箭带起来一块木头。众人眼前顿时出现一个大洞。 “果然如此!” 赤羽司法主任沿着那圆洞往下一看,下方正躺着刚才被调查过的女人尸体。无疑,这里就是女澡堂的天花板上面了。 须臾,赤羽司法主任借手电筒的光亮,将吹箭带起来的那块木头,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木栓或木材的一块,而是一个制作巧妙的塞子。塞子正中,嵌着一个小小的圆形假象牙板,板上同样染着血迹。 中篇:推理 意外接踵而来,随着奇怪事物的陆续发现,现场的刑警们,全都愕然睁大了眼睛。 而更加惊愕的,则是向井澡堂的老板,他惊讶得简直合不拢嘴了。做梦都想不到,家里的天花板上,竞然有个用来偷窥的孔,而且,还有人特意搬来了望远镜、活动照相机和吹箭,甚至还有吃剩下的面包和蜜橘皮。这种事,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且,平日里忠厚老实、深受他信赖的搓澡工由藏,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死在了这里。 老板颓然坐在天花板上,心中又惊又怕,眼泪哗哗流个不休。哭着哭着,他觉得有些异样,猛然站起身来,轻轻摸索着刚才坐过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他不禁发出轻呼:“这是什么?” 手电筒的光线,登时聚拢过来,刑警们的目光,也一齐投向这边。 “哎呀,电线,是电线!” 原来,老板刚才是盘腿坐在一条细电线上,电线扎进脚里的疼痛,使他偶然发现了电线的存在。 “电线!”这一呼声,使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才的触电事故。对,就是井神阳吉在男澡堂,因触电昏厥的那个事件!恐怕,好多人现在都淡忘了吧? 因为电线的发现,让大家再度想起了刚才那个事件。 赤羽司法主任旁若无人地靠近了那条电线,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那是一般电铃所使用的涂蜡电线,显然和天花板里盘绕的电力公司的那种电线不同,而且。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赤羽司法主任沿着电线往前看去,只见那电线的尽头。缠绕着室内电线,也就是电力公司的电线,最后才到达尸体旁边。 他又看了看电线的另外一端,大梁上有一块,像是电铃使用的磁铁,电线沿着男澡堂的天花板方向延伸,一直延伸到男澡堂的配线里面,因为大家都是门外汉,所以,无法对此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但整体说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针对男澡堂的电浴池而设计的。 赤羽司法主任的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整个事件的始末。该事件的凶手,潜伏在这个天花板上,使用望远镜和活动照相机,从女澡堂的天花板上,杀死了那个身体丰腴的女人——那可能是凶手以前的恋人。估计,凶手是想拍下她挣扎着痛苦死去的镜头。 总之,凶手肯定是个性变态。为了顺利行凶,他先让强烈的电流通过男浴池,使其中一个客人触电,趁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男澡堂的混乱之际,又用吹箭杀死女人,就这样,他完成了自己的摄影,完成了他对恋人的复仇。 赤羽司法主任匆匆忙忙地把上面想到的推理整理下来,接着,又想到了搓澡工的事情。他肯定是察觉到某些异常,才爬到天花扳上面去看,凶手早就知道他会上来,便伺机用吹箭悄悄把他杀了——证据就是,搓澡工由藏的尸体上,并未留下搏斗痕迹。 然而,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尚未解开的谜团,仍如小山般堆积着。 首先,凶手似乎没有逃出去。据澡堂对面警局的警察确认,澡堂的触电事件传开时,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女客人的衣着,并无不雅之处。他们一个一个询问了她们,很快就知道了触电事件,所以,立刻就赶到澡堂的正门和后门,部署警力。何况,当男客人搜寻阳吉的时候,警方曾进行戒备,包括后来看热闹的附近邻居和过路者,都被留在了现场,连一只猫都没有放过,所以,凶手肯定还在向井澡堂里面。就算他从搓澡工房间的窗户,跳到外面,也不可能逃过监视着的刑警们的眼睛。 其次,搓澡工由藏,为什么会觉得天花板上面有异,然后上来察看?不管他是如何惊慌失措,也不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个人独自爬到这种地方来吧。 第三,最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方是,在女澡堂被残忍杀害的女子的衣服和木屐,居然一样都未找到。假设当时女澡堂的客人,趁乱拿走了死者衣物,但总不该连死者的一只白袜或衬裙都未落下,甚至还拿走了木屐。这种情况,恐怕早就颠覆了那些不够严谨的解答。 最后的疑点,是当时究竟有几个人在场。不,应该说是,当女澡堂的客人逃出去时,为什么会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被杀的事情。虽说女子胆小,但只要想到了那种情形,应该还是可以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 倘若被杀的女人,根本不把男澡堂漏电的事件放在心上,而是一个人,继续悠闲自在地泡在浴池里呢?这想法倒也未尝不算合?99lib.理。但客人中若恰好没有这样沉着的女人,那天花板上藏着的凶手,岂非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女人,并加以拍照了?这也是困扰赤羽司法主任的一个疑点,赤羽司法主任的思绪渐渐散乱,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遂和大家再度走下了楼梯。 从搓澡工的房间,下楼去锅炉房的时候,赤羽司法主任刚好看到向井操堂的老板娘端着茶水,从里面的起居室走了出来。那一瞬间,他蓦然想起了被遗忘的事情…… 刚才,老板娘曾说她撞上.了一个裸体的女客人,女客人说“女澡堂没有什么事情”,虽说时间上略有出入,但那个女客人总不可能没看见尸体吧。当她返回女澡堂的时候,尸体肯定躺在那里! 赤羽司法主任的疑问,正是那个女子的奇怪态度。 莫非是她穿上了死者的衣服和木屐,然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她本人的衣服和木屐,又在哪里?假设那个女人就是凶手的话,一个女子赤身裸体,藏在天花板里,这未免太过奇怪,更何况,她还要偷拍女澡堂的照片呢! 一时间,赤羽司法主任头绪纷繁。若能找到被杀女人的衣服和木屐,对解决案件,肯定会有重大帮助。 想到这里,他便命令身旁的一个下属:“给我彻底调查搓澡工的房间,没准就能找到那个女人的东西呢!” 就快爬下梯子的那个刑警,听他如此一说,又返回了搓澡工的房间。 大概五分钟后,那位刑警从搓澡工的房间探出头来,兴奋地喊道:“主任,找到了!找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赤羽司法主任说道:“嗯,是吗,是什么东西?” “您过来看看吧。”刑警侧着脑袋,露出了下流的笑容。 赤羽司法主任爬上了梯子。 被丢在房间中央的柳条包里,塞满了女人的裸体照片,大部分都是沙龙廉价印刷的明信片,还有些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从柳条包的最内侧,还翻出了一本研究裸体的德文学术书籍。但就算这样翻箱倒柜,房间里依旧找不出那个女性死者的衣物。 但是,仅就目前的发现看来,搓澡工由藏 7684." >的事情,无疑不容忽视,显然,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性变态。 片刻之后,刑警又从壁橱角落里,搜出了望远镜的套子。赤羽司法主任的脑子因之愈发混乱不堪。 恰恰是这个肘候,有个前来澡堂的人,发出了声音,他就是和赤羽司法主任很熟的山村法医。 “您辛苦了,赤羽先生!那个引起触电骚动的井神阳吉,大部分的意识都恢复了,一直嚷嚷着想要回家。不管如何盘问,他总是三缄其口,表示对当时的事件一无所知。这可让人如何是好?如果不顺从这家伙的意思,万一他激动起来,他的心脏就麻烦了。我看,要是可以的话,还是让那家伙先回家吧,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肯定无法逃走。” “那就先让他回去吧,只要派两、三个警察陪着他就行了。对了,他的身份调查好了吗?” “刚刚帮他打针之后,曾拜托前面警局的村山警官去调查,村山君,让我们看看你的调查结果吧?” 他所指的,是那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村山辰男。村山从一开始就负责澡堂出口的监视工作,所以,并不清楚本案的犯罪过程和搜查过程。 “村山君,听说你调查了那个触电男子的身份?” 面对赤羽司法主任的询问,村山警官审慎地答道:“是的。”接着,又从怀里取出笔记本,胡乱翻开,读着某页的资料,向赤羽司法主任汇报。 “慢着,递给我看看!” 村山这才发现,四周还有向井澡堂的老板夫妇和其他无关人士,只好苦笑一下,把那一页打开了,交给主任。 只见赤羽司法主任直勾勾看着那页记录,眼睛忽然亮了。 “就是这个,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咦?知道凶手是谁了?是那个井神阳吉吗?”村山警官愣了一下,露出不解的神情,向赤羽司法主任问道。 “不,不是。是樫田武平!一定就是这个男人!” 大家都不明白赤羽司法主任为何如此断言,而且都不清楚事件的具体情况,遂把目光一致投到了赤羽司法主任脸上,“谢谢你,村山先生!多亏了你的笔记本,想不到凶手,不,最可能的嫌犯就这样呼之欲出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赤羽司法主任这番不明不白的说话,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最初,他从村山警官手中接过笔记本的时候,只是想要看看,触电者井神阳吉的身份和背景,哪知,无意中却看到了写在该调査项目之前的文字,这对他来说,不啻是一道曙光。 那上面是这样写的: 轻罪无需逮捕,提交悔过书 活动照相摄影者,兼卖活动相机和相关配件,沖洗照片,复印业。 樫田武平(二十四岁) 那是记载和本次案件无关的备忘录。 赤羽司法主任只是随便一看,哪知萦绕脑海的各种疑问,竟然就此忽然一扫而空。 这个年轻人樫田武平,就住在山村警官的辖区以内,他的职业,正是解开本次事件的关键。而且,这家伙虽是轻罪,却曾向警察局提交悔过书,所以,赤羽司法主任从直觉上判断,此人就是凶犯,听了赤羽司法主任的说明,原本如坠五里雾中的刑警们,纷纷表示赞同。 不管怎样,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去搜查樫田武平的住处。但这家伙如果有不在场证明,那就不好办了,所以,刑警们都面露忧色,等待着赤羽司法主任的一声令下。 只有赤羽司法主任,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胸有成竹。 “警戒线早都画好了,只要回去总部,就会知道他己经被逮捕啦。” 刑警们长长吁出一口气,无比舒畅的脸色,取代了适才的阴郁。 下篇:真相 当大家从向井澡堂返回总部之后,果然被告知,赤羽司法主任的推测,完全正确。 “主任,辛苦了!警戒线内所有奇怪的人,都被带到拘留所了,其中只有一个人的形迹可疑。”有位刑警,好像是特意等着主任一行返回总部似的,并如此向主任报告道。 听了他的报告,赤羽司法主任不禁欣然问道:“那个盘着西式发髻、做女子打扮的家伙,名字是不是叫做樫田武平?” “正是!如您所料,正是前不久,因色情事件而提交悔过书的那个 5bb6." >家伙。” 赤羽司法主任看了看同行的部下,深感心满意足。事件发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调查樫田武平之后,事件的来龙去脉,总算于大白天下了。 原来,樫田武平从很早就有个很大的梦想,想要把年轻女子痛苦死去的情景,拍成电影。这,大概是他心中的变态欲望作祟,当然,职业所带来的癖好,亦是部分原因。 经过种种调查研究,樫田发现:他的梦想,未必不能实现,而且,只需要利用他常去的向井澡堂的电浴池就行了,这可真是非常简单。 从那个时候开始,樫田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研究向井澡堂的内外地形,计划选择一名具备独特肉体美感的年轻女子,趁她入浴时,以特殊的手法,将她杀死。 案件发生那天的拂晓,樫田准备了一卷自家贩卖的底片和摄影液,带上店内摆放的小型照相机,再把面包、蜜橘等食品和西式假发髻,一同包到包楸巾里,然后,他走到向井澡堂的侧门,躲在暗处,窥视澡堂的动静。 上午十点左右,樫田趁着搓澡工由藏的疏忽,从他的房间里,悄悄登上了天花板。当然,顺利来到天花板上之前,他曾用大量的时间,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樫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锅炉,把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木屐,扔进锅炉烧毁,然后才潜进搓澡工的房间,穿上由藏的衣服,偷偷登上天花板,樫田当然具备丰富的电器知识,所以,才能够策划男澡堂的触电事件,这个技未活儿,不到十分钟,就被樫田轻易完成了。 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樫田就来到以前发现的、搓澡工由藏的秘密娱乐场所,从木头塞子那里,取下由藏的望远镜,再把带来的照相机,安装到女澡堂的天花板孔洞上。 不久,时机总算来了:樫田见到了一个肉体非常具有魅力的女子,益发想要实现他的梦想,让这个女子变成当天的牺牲品。 (后来得知,那女子名唤阿照,二十二岁,是料理店的女招待,当时住在向井澡堂附近的伯母家里。) 时近正午,女澡堂的客人除了阿照,就只剩下三个人了,而男澡堂的情况,如前所述,有井神阳吉和其他四人。樫田看准了这个机会,把电流导进了男澡堂的浴池。 一切皆如樫田武平所愿,井神阳吉果然成了他的牺牲品,并引起了一?99lib.场骚动。而女澡堂的客人呢,除了阿照之外的另三个人,原本就要离开浴池,适逢隔壁男澡堂有所骚动,便匆匆逃离现场,只剩下阿照一个人,在浴池旁磨磨蹭蹭。 大概是女性天生的羞赧,使她不愿裸身奔出,而处在那种孤独的环境下,她又感受不到隔壁男澡堂事件的轻重。总而言之,对樫田武平来说,这不啻是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樫田便趁着这个时间,迅速取出了事先备好的吹箭,瞄准女子的咽喉,倏地射了出去,果然一击致命。 只见那女子应声而倒,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滚着。那丰腴肉体所构成的美感,再加上白色瓷砖上、渐渐扩散的血迹,都被照相机悉数存留下来。 仅仅十几秒钟之后,阿照就不再动弹了。樫田武平因目标的达成,而欣喜异常,正当他取出底片、准备逃走之际,搓澡工由藏因故突然爬到了天花板上——估计他是害怕警方调查触电事件的时候,会顺带发现天花板上的望远镜,那可是他偷偷取乐的依赖,所以,为了拆下望远镜,他便悄悄沿梯子爬到了天花板上。 然后,樫田武平和由藏两人,就在高耸的天花板暗处,相互敌视对方。因两人的距离较远,此时又势难大声说话,只好默默对峙,用眼睛死死盯住对方。 过了一段时间,对自身肌肉很有信心的由藏,决定发功攻势,想要扑上去,抱住樫田武平的脖子,把对方活活勒死。然而,正当他将动未动之际,樫田武平的吹箭,已经嗖的一下子,射进了他的咽喉。 樫田武平在迅速地解决了由藏之后,便按照原定的计划,在这使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中,开始改装,戴上女人的假发。 扮成女人模样的樫田武平,再次回到了搓澡工的房间,赤身裸体地用右手拿着装有底片的黑色包袱巾,顺着梯子,大胆爬下,来到了锅炉房的门口。 哪里知道,正当他准备走向女澡堂门口的吋候,竟然意外地被向井澡堂的老板娘撞个正着,而且稍稍盘问了一下,这虽然大大出乎意料,所幸,他的身材纤细,老板娘又是心神慌乱,最终,被他顺利蒙混过关。 而后,樫田急步走进女澡堂,经过被杀的阿照身旁,直奔更衣室而去。他穿上阿照的衣服、木屐,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骗过了前来看守的警察,顺利逃出室外。 但是,不管是何等缜密的计划,何等巧妙的改装,大白天,要以女装突破警戒线,总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樫田武平之所以被捕,正是赌输了最后的冒险。 这宗惊悚异常的“电浴池怪死事件”,随着凶手樫田武平的落网,最终真相大白。 当时用来摄影的那卷底片,后来当然被移送到警视厅。合作搜查本案的相关人员,群聚一99lib.堂,当着警视厅领导的面,播放了那卷底片。 据现场众人回忆,当时他们所看到的,似乎并不是一位年轻女子临死前,在白色瓷砖上痛苦挣扎的情景,而是南海的人鱼,在波浪间跳舞。阿照那充满魅惑的美丽胴体,以游泳般的姿态,翻滚不休。甚至她那不能说话的瞳孔,都散发出使人心怡的魅力。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那卷底片,竟然是用高速相机来拍摄的。 第一章 私家侦探事务所的帆村庄六,因前夜调查事件的缘故,眼下正是疲惫不堪,刚想再继续睡会儿,便被助手给唤醒了。 “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啊?”帆村庄六没好气地问道。 助手须永低声答道:“是个女的,年龄大概是二十岁。” “你让她等十分钟吧。” “好,我知道了。”须永答应一声,态度慎重地走出了帆村侦探的寝室。 帆村庄六打开隔壁浴室的门,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光,随之“扑通”一声,跳进了装满冷水的浴缸。水花四溅,他连忙泡进水中,猛力舒展手脚,若无其事地模仿海狗的动作。 如此摆动了三分钟后,这才跳出浴缸,以四分钟时间,将满脸短胡须剃得一干二净,又花一分钟完成盥洗,用两分钟时间擦干身体,而后再将西装穿好,然后,便去推开了会客室的内门。 只见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在会客室里等候着他。 “让你久等了。”帆村庄六一边急忙坐在该女子身旁,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我们就直切正题吧。” “谢谢!” 对帆村庄六这样快就直奔主题,女人一时自然有些狼狈,但她很快就毅然决然地看向帆村侦探。 她黑黑的眼珠很大,瞳孔深处,仿佛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哀婉。 “那我就直言了。事实上,我父亲突然失踪了……昨天的晚报,也刊登消息了。我父亲就是担任动物园园长的河内武太夫。” “啊,原来你就是河内园长的女儿——纪子小姐啊。” 帆村侦探顿时想起来了,昨天才从晚报上看到园长家人一一女儿纪子小姐满脸忧伤的照片嘛。 那则新闻的标题是“河内园长离奇失踪,衣帽遗留动物园内”,占了社会版整整三栏的篇幅。 “对,我就是纪子。”她美丽的眼睛眨个不停,望着帆村低语道,“如您所知,我们家就在动物园旁边的树林里,父亲失踪的十月三十日,他依旧和往常一样,早 4e0a." >上八点半就出了家门,中午以前,园中很多人都曾看到父亲的身影,但是午后,就几乎没有人再看见他了。我中午送去的便当,最后还是没有送到父亲嘴里,中午他没回办公室,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因为父亲是个怪人,经常一时兴起,就单独离开园子,跑进寿司店或杂烩店之类的地方,直到一点半甚至两点钟的时候,才突然返回园内。所以,大家当时都没觉得有何异常。但是,到了下午五点,将要闭园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回来。当然,他有时会径直上街,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可那天他的帽子和上衣,都留在办公室里,跟平常不太一样。 “所以,有位担任副园长的年轻大学理科毕业生西乡先生,回家时顺路来了我家,叮嘱我留意此事。他说:‘园长的那个病,好像复发了。’ “那天晚上,父亲始终没有回来。以前,就算再晚,哪怕是半夜一点、两点,父亲都一定会回家的。这次,他没有回来,我和母亲都很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园内当然去找过了,但没有收获。我们也曾去拜托警察协助搜索,可对方只说:‘好像没有寻死的动机,今晚就会回家了吧。’然而,就这样一直等着,我们的心里哪能安稳?万一有人要加害父亲,早一刻找到的话,没准就能救他一命。所以,我和家母商量,决定向您求助。事关我父亲的生死,不知您能否帮忙?” 纪子小姐说罢,一时满脸羞红,等待着面前这位著名的青年侦探帆村庄六的答复。 “这个嘛……”帆村庄六不觉用右手捏着圆圆的下巴顶端,“答单凭借这个,很难判断河内园长的生死。如果你希望我帮忙的话,我有些问题要问,而且,也要从其他方面进行调查。” “那您同意帮忙了?这真是太感谢了。”纪子小姐放心似的松了口气,“有问题您尽管问。” “动物园内都搜索过了吧?” “听说他们很仔细地找过了。今早我去园里,遇见副园长西乡先生,他说:为了慎重起见,在我父亲失踪的兰十日那天闭园后,大家分头在整个园内找了一遍,今天早上,又找了一次。” “原来如此,”帆村侦探点了点头,说道,“西乡先生很惊恐吗?” “是的,像今天早上,他就非常担心。” “西乡先生的家在哪里,家里的情形如何?” “在浅草的今户。他目前是单身,一个人租公寓居住。不过,他真是个很优秀的人呢。如果您怀疑他的话,我可是会责备您的。” “不!我尚未如此认为。” 帆村对眼前这位罕见的、具有日本风情的女性,有点敬意,同时又觉得事情非常棘手。 “还有,听说园长常常半夜一两点才回家。那他在回家之前,一般都会去哪里、做什么事情呢?” “这我就不清楚啦!听家母说,他是去拜访老朋友,和对方一起喝酒,这是父亲唯一的嗜好,而且乐此不疲。那位朋友,是父亲参加日俄战争后,幸存的战友,两人每次见面,都会回想当年的情景,所以总会聊上很久。” “如此说来,园长曾出征参加日俄战争?” “是啊!沙河大会战时,他身中数颗子弹,被送回内地。听说他中弹前,战斗得很激烈呢。” “他是少..尉以上的军官吗?” “不,是上士。” 这种事和父亲的失踪有何关系?纪子虽然有问必答,心中却忍不住对侦探的头脑稍感失望。 然而聊到最后,两人都觉得,这些看似琐碎的事情,没准就是解决事情的关键。 “园长那时没戴帽子、没穿外衣,也没有告诉家里的人,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如此离奇的情况!”纪子小姐强调说,“先不说他没有告诉家人,但眼下都十一月了,无论如何,都需要大衣吧。我认为,肯定会戴帽子和穿西装的。” “那件上衣呢?我想看看……” “上衣在家里,请来我家吧。” “那现在就去府上拜访吧!路上我还想再谈郷位老战友。” “啊!您是指半崎甲平先生?”纪子小姐首次脱口说出了父亲战友的名字。 第二章 帆村庄六侦探旋即拜访了园长家。安慰悲恸莫名的园长夫人、慎重调查园长遗留的上衣之后,帆村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些事情,另外,还借了一张园长的照片,找出他的一枚指纹,便走进了旁边动物园的后门。 他很快就遇见了西乡副园长,虽然说,他不像西乡隆盛的铜像那般肥胖,但身材相当魁梧。 “园长的失踪,让你很担心吧!”帆村如此向他问候道,“你到底是何时察觉他失踪的?” “我真是一头雾水呢!”这位五大三粗的理学士,黯然地说道,“其实,都谈不上什么察觉,那天午后,园长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心里非常纳闷。” “园长上午一般都做什么?” “他通常从八点半一上班,就立即巡视园内一圈,花一个小时。十一点前完成公事,再去巡视园内,一般都不会去哪里的,就是去早上他觉得有些异样的围栏,去照顾生病的动物。他失踪的那一天,行动基本也是这样的。” “那天,他去照顾过动物吗?他有没有向谁提起这件事呢?” “没有。” “谁是最后见到园长的人?” “这个……刚才警察来调查过了,也问过这个问题。总共有两个人吧。一个是爬虫类馆的研究员,名叫鸭田兔三夫的理学士兼医学士;另一个,是鸟类温室的畜养主任椋岛二郎。不过,他们两人见到园长的时间,几乎相同,都是十一点二十分前后,听说,园长进去后只,待了两、三分钟就走了。” “爬虫类馆和鸟类温室的距离有多远?”帆村庄六仔细问道。 “待会儿,我会亲自带你去参观一下。两边相距一百二十尺左右,但中间夹着一栋向后延伸、名叫‘调饵室’的建筑物,用来调理或储藏给动物的食物。我稍微画个图吧,就像这样。” 西乡理学士说着,随手拿起铅笔,画出爬虫类馆附近的略图,“这段空地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有大概十二棵梧桐树。” “园长有没有去那间调饵室呢?” “按照今早的调查看来,园长没有进去。” “这是谁说的?” “是畜养员北外星吉主任的报告。” “你能否告诉我一些,园长失踪前后的事情?” 藏书网“好的。”西乡副园长急忙答应着点了点头,对帆村庄六一边认真回忆着,一边说道,“将近闭园的时刻,园长依旧未归,我发现他的帽子和上衣都在,而且他家里送来的便当,也是原封不动。我觉得,他不可能默不做声就回家,便动员畜养员和园丁,去园内的每个角落寻找,而我本人,则带着园丁,仔细调查猛兽,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 “嗯,提一个比较外行的看法,你有没有去河马的水槽,查看深处是否藏有尸体?” “这话有道理。”西乡副园长微微点头,“但那些地方,必须稍微准备一下,才能检查,所以,现在不能过去。好吧,今天下午,我们就挨个检查一遍。” “那太好了。”青年侦探帆村庄六放心地大喊道,“我也想参加。” 西乡理学士答应了他的要求,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通知各个部门,好不容易,才得知搜索队已从这里,移向爬虫类馆,西乡理学士遂带着帆村庄六侦探走去那里。 走在白色碎石子的路上,不知风从哪里吹来了落叶,沙沙响着,飘落坠地。林荫深处,红叶如水……一切浑然天成,真不愧是十一月特有的景致。 帆村庄六决定问些尖锐的问题:“园长的女儿是单身吗?” “咦?”西乡理学士登时讶然答道,“她是单身,侦探先生似乎担心很多事呢。” “我也是年轻人,所以才有这种心思啊。” “真令人吃惊。”西乡扭动着魁梧的身体,动作颇觉可笑,“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倒无所谓,但若是在鸭田先生面前说的话,他可是会唆使蟒蛇咬你的喔。” “鸭田先生,就是爬虫类馆的那位先生吧。” “对!”西乡答道,好像有些后悔,刚才的玩笑太过火了,“他是我学生时..代的同学,一个超级认真的家伙,根本没办法和他开玩笑。”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认真地听着,默默不语,将刚才和纪子小姐所谈的事,和现在西乡副园长的玩笑话,汇总到脑海中,做了一番整理。 故而,他很想见见那个名叫鸭田的爬虫类馆研究员。 “鸭田先生不是主任吗?”帆村庄六突然问道。 “鸭田先生原本是研究人员,但主任生病了,需.99lib.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他不得不接替主任的工作。” “他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他是爬虫类的专家,同时,拥有医学士和理学士两个头衔。不过, 6700." >最近,他就要发表理学方面的学位论文了,所以,很快就该是博士了吧。” “他是个古怪的人吧?” “不,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曾在苏门答腊待过三年,每天都和蟒蛇作伴。他家里很有钱,所以,当年建造那栋爬虫类馆的时候,有一半资金,都是他捐献出来的。爬虫类馆现在公开展览的锦蟒有两条,而里面,其实还养着六、七条大锦蟒呢!” “哦?……”青年侦探帆村庄六的眼睛顿时一亮,“可以检查那些不对外公开的大蟒蛇吗?” “当然可以。因为是做研究用的,所以,才不让游客观赏。不过,要按照一般的情形来检查吗?它们总不会夸张到把园长吞下去吧。” 帆村庄六大侦探当然无法轻易接受副园长的保证。倘若最后看到园长的地方,是爬虫类馆和鸟类温室附近的话,这里,有必要进行仔细调查。 “啊!这里就是爬虫类馆。” 听到副园长的声音,青年侦探帆村庄六突然睁大了眼睛,诡异的氛围之中,那栋肉色的坚固建筑物,仿佛温室一样,矗立在两人的面前。 第三章 推开门走进去后,一股充满血腥味的呛鼻暖流,迎面扑向帆村庄六。 如小剧场舞台般宽阔的栅栏笼子,被坚固的铁丝网分隔开来,两条蟒蛇蜷成一团,各自盘踞着一个角落,正舒舒服服地睡着觉。它们的身体是褐色的,有些黑色斑纹,最粗的部位,如深山松树,细鳞因黏液而泛着光泽,使人看了毛骨悚然。其头部出乎意外的小,好不容易,看到它们犹如镂刻般黄色微闭的眼珠时,又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知到是否那两条蟒蛇突然察觉帆村庄六侦探他们走进来了,锦蟒的部分身体,犹如被风吹过一般,骤然波动起来。 一想到里面还有六七条像这样的东西,天生就讨厌蛇的帆村庄六,不禁嘀枯起来。恰恰就是这个时候,副园长西乡打开了里面的小门,身旁有位个子稍小,似乎锦蟒一口就能吞下去的,脸色苍白的年轻绅士。 “且先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间爬虫类馆的鸭田研究员。” 副园长西乡理学士用手一指旁边的小个子男人,于是,两人默默点头致意。 “我想请教,园长最后来到这个房间时的情形。” “今天早上,被警视厅的人折腾了半天,到现在,总算能够心平气和地说明了。”鸭田研究员如是说道。 “我没有看表的习惯,因为正午的汽笛响了,所以,我估计那大概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那时,穿着土黄色实验衣的园长,姗然走了进来,我想,是两、三分钟吧,他告诉我,馆里的一条锦蟒,无精打釆,让我注意它的饮食,说完,园长他就出去了。” “他只进来这个房间吗?还是……” “我们是在这里谈话的,我没有送园长出去,但他的确是穿过这扇小门,进入这个房间的。” “你有没有听到前门的任何动静?” “没有,我没太留意。”鸭田研究员诚恳地说道。 “怎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西乡8学士忽然察觉到帆村庄六面色有异,好奇地问道。 “没有。” “从你认为园长走出前门那一刻开始,外面有没有异样的声音?” “这个嘛,好像只有运送动物食物的卡车,到达调饵室的声响。” “嗯?”帆村侦探突然瞪大双目,焦急地问,“那是几点?” “距园长出去,大约十五分钟。” “那就算是十一点三十五分好了。动物吃的东西,体积都相当庞大吧?” “是啊,相当大呢。”副园长西乡插嘴道,“卡车载满土豆、甘蔗、萝卜、白菜、麦糠、稻草、生草,还有面包、牛奶、兔子、鸡、马肉、鱼类……” “原来如此。”帆村又转向鸭田,“我想问一件蠢事,蟒蛇会吞人吗?” “我无法保证它们不吞人,但它们没有袭击人类的习性。刚才警察也问了这种事,不过,他们确实没有吞下园长呀。要把人吞下,是要花时间的,而且,就算吞下了人,腹部会鼓起的,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听着此话,只好默默点头。 然而他觉得。若把人体切成九块左右,一块一块地喂给蟒蛇的话,就会比较容易处理了,而且,蟒蛇的腹部也不藏书网会明显鼓起,所以,便想问个究竟。 毕竞事关重大,还是先查查好了,帆村侦探想不露痕迹地,检查所有焼蛇腹部,是否膨胀。 帆村庄六突然提出,要看看鸭田理学士的研究室,对方立刻答应,于是,他们便一起穿过了小门。 那里面非常奇妙,而且很宽阔,大小约有三十张榻榻米的大小,是间打通的房间,一边堆满漆上白漆的圆桌、书架、文件箱、疑似手术台的东西、装着玻璃的药品柜、标本架、外科机械架,以及两三个能让人进去、不知有何名堂的大管道。上方开着小小的窗口,天花板上,水银照明灯投射出使人毛骨悚然的青白色光芒。掀开地板某处,会发现一群“潜藏”地下的园丁,他们一定是刚才提过的搜查队。房间的角落里,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双目炯炳有神;另外一边,有个坚固的栅笼,里面有七条一看就让人生惧的大锦蟒蛇,像死了一样,随意盘踞着待在房间里。 帆村庄六用手抓住栅笼,逐个察看着蟒蛇腹部的大小,却没有发现有哪条蟒蛇,如预想般腹部鼓起。然而,若被吞下的是切成块状的尸体,假设,罪行是三十日正午前后发生的,今天是二日的午后,所以,都过了两天了,这段时间内,蟒蛇的腹部,大概会缩小到不太醒目吧! “鸭田先生!”帆村侦探忽然回头问道,“如果给锦蟒吃山羊,要几天才能消化掉呢?” “这个……”鸭田搓着手,规规矩矩地答道,“吞下二十几公斤的山羊,需要三天才能消化。” 这样的话,若把五十公斤左右的园长切成八九块,分给九只蟒蛇,到现在刚好两天,估计消化得差不多了吧。 但凶手究竟是谁?是谁将尸体分尸?又是谁喂给蟒蛇吃呢?这些疑点虽未水落石出,但这位脸色苍白的鸭田研究员,肯定与此案是有关联的。 “啊!西乡先生!”鸭田理学士说道,“前天,我在这栋爬虫类馆前,捡到了一支钢笔,后来送去办公室了,据刚才调查的警察巡逻派出所说,那是园长的东西。” “啊,是吗?”西乡副园长淡淡一答,便将视线再度投向了青年侦探帆村庄六。 帆村庄六大侦探假装毫不知情,脑海中,思索着双方对话中透露的信息。 在爬虫类馆前,捡到园长的东西,以地点来说,对鸭田理学士应该绝对不利。钢笔虽然是经常会掉的东西,但也不会这样巧,就掉在爬虫类馆的入口处吧?何况,若是那般稳重的园长掉的,未免有些奇怪。 到底是有人要嫁祸给鸭田理学士,才故意把钢笔掉在那里呢;还是,鸭田理学士为了巧妙脱嫌,故意装成是园长掉的钢笔?如果是前者的话,到底是谁,要算计鸭田理学士?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鸭田理学士既有嫌疑,就更要查出,他那不易被发现的罪行。 为了了解鸭田理学士的性格,机智的帆村庄六大侦探,仔细巡视着室内每个角落,想要找出一些怪异的东西。 “这是鸭田先生的皮包吗?”青年侦探帆村庄六突然指着摆在书架上的黑色公文包问。 “对,是我的。” “挺大的呀。” “因为我们要放动物的画稿,不是这种特制的东西,画稿是放不进去的。” “这里也有三个同样形状的大管道,它的用处是?……” “那是我学位论文要使用的装置。现在尚未使用,所以,都是空的。” “之前,那里是放什么东西的呢?” “看情况而定。如果是蛇感冒了,就放到里面,用蒸汽蒸它。” “那管道内,也要放入液体吧?” “有时是放热水。” “不过,蟒蛇依旧可以呼吸吧,哪怕是锁上了如此厚重的大锁?” “在……总之,在我的论文通过以前,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装置内部。” “你论文的题目是?” “有关锦蟒的内分泌腺。” 警察和园丁等一群人蜂拥而至,大家围住了鸭田研究员。 “我们从上到下,彻底搜查过这栋建筑了,没有异状,只剩下那三个大管道。不过,我们相信你,所以,就不去动它了,” 帆村侦探听到这里,立刻跳了出来。 “请等等,那管道一定要査。” “不过,无法打开它啊。”有个帆村很眼熟的警察连忙说道。 “没有这回事。鸭田先生!打开对你比较好吧?光是那个大管道,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吧!不是吗?” “不是这样简单就能打开的。”鸭田反对道,“一打开它,爬虫类馆的室温和湿度,都会骤降,这会严重危害爬虫,哪怕稍微打开一下都不行。” “我看不会如此严重,还是试试看吧?”年轻的侦探帆村庄六执意坚持道。 “不,不行!我有相当的责任,园长让我管理爬虫类馆,所以,我有权拒绝。你可以再想别的方法,确实找不到解决之道的话,再来打开它吧!而且,打开它之前,需要做些准备,要把这些爬虫,移回原来的温bbr>室。温室的温度,要非常温暖,而且,必须处理湿度的问题。” “真糟糕啊!”帆村侦探一脸愁容,但仍然不肯放弃,“那么,需要多久,才能准备好另一个房间呢?” “大概要五六个小时吧!” “哎呀,那就太糟糕了!好吧,我也顺便好好思索一下,”帆村庄六大侦探坚决说道,“这段时间内,我就去检查别的房间吧。西乡先生!请带我去调饵室。” 第四章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一走到爬虫类馆外面,立刻点燃香烟,偷悦地抽着。 如果说,鸭田理学士的确有嫌疑的话,那他因为什么,要把河内园长拉到爬虫类馆,予以杀害之后,更要剥掉衣服,在手术台上大卸八块,再让所饲养的嫌蟒蛇吃掉园长的尸体呢? 莫非,只有碎尸,才不会被发觉?搜索队虽然检视了蟒蛇的腹部,但没有一条蟒蛇的腹部,膨胀得像是将人整个吞下,所以,他就能髙枕无忧了? 在那个特殊的装置里,想必藏着园长染血的衣服或鞋子吧?钢笔,一定是爬虫类馆入口处,他掐住园长脖子时掉落的,后因某种缘故,而被当做遗失物来处理的吧? 不过,并肩走在他身旁的西乡副园长,好像对这支钢笔,采取了令人不解的举动。 首先,如果这支钢笔,是三十日那天的遗失物,那他肯定知道,自己会被警方怀疑——明明一眼就能看出,那就是园长的东西,为何一直隐瞒不说?更何况,他还曾以嫌恶的眼神,看着帆村庄六呢。 没准,一切都是西乡策划的吧,只是想要嫁祸给鸭田,才故意让钢笔掉在爬虫类馆前面? 虽然杀害园长的手法,尚不清楚,尸体亦未发现,但动机,大概是工作上的怨恨或失恋。帆村如此一想,不禁看了看西乡的侧脸,此人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恶人呀。不过,若连最没有嫌疑的西乡,都要怀疑的话,这次侦查,不啻就是走进了可怕的无间地狱。 正如园长之女纪子所说,西乡副园长此人,应该是没有被怀疑的道理的。但让人觉得可疑的是,纪子没有只言片语提到鸭田,反而是替西乡辩解。是不是她知道,无法回报西乡的爱,所以,才要帮他开脱,以此算是补偿?但反过来说,也可能是和鸭田相爱的问题获得解决,所以,才对他一句不提吧。 正当帆村庄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之际,一把看似能解决案件的钥匙,竟悄悄地滚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颗纽扣。 “喂!这一定是园长衣服上的纽扣吧。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帆村之前,就将园长上衣的纽扣特征,写进了笔记本,而今派上用场bbr>,真是交了好运了。然而,捡到纽扣的地点,就在调饵室和前面,桐树间的路面,所以,调饵室的人,亦变得有嫌疑了。 不,不对!若园长掉落在爬虫类馆前的钢笔和这颗纽扣,是几乎同时掉落的话,那么,搬动园长身体的路径,就不问可知了!最先掉落的,估计是钢笔,然后,则是无袖背心的纽扣。不妨如此推测:园长的身体,是从爬虫类馆前面,被搬到调饵室的吧。 那么,接下来的疑点就是,如何才能避人耳目,绝对隐蔽地完成搬动的工作呢?若要达成这个目标,必须要有特殊的条件才行。 若是白天的话,必须趁游客很少,而且畜养员和园丁都不在场的时候,但夜间,就相对容易些了。不过,那支钢笔毕竟是在园长失踪的那天发现的,所以,搬运尸体肯定是夜间以前。而且,十一点二十分左右,还有人看到过园长,所以,正午的时候,他为了用餐,应该会回办公室的,否则,怎么能凭常识断定,他是在十一点二十分至正午间失踪的呢?路线,恐怕不是从调饵室到爬虫类馆,恰恰相反,是从爬虫类馆到调饵室才对。 帆村想起爬虫类馆的鸭田研究员,在十一点三十五分左右,似乎听到了卡车来到调饵室前面,搬运动物饲料的声音,那犯罪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呢? 调饵室的内部,果然隐藏着许多问号呀…… 当青年侦探帆村庄六和西乡理学士,并肩走进调饵室的时候,顿时忍不住想要大叫。在围墙外面想象出来的调饵室,和实际看到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大砧板上血淋淋的马肉块,墙壁上挂着的大钺、大锯,都让人觉得是要烹煮大象,当然,也有些像小朴刀似的的切肉菜刀,发出着耀眼的光芒。仓库里,放着被劈成 4e24." >两半、又剥了皮的马,还有无力垂着长耳朵的兔子,真是非常扎眼。 面对如此壮观的情景,帆村庄六的脑海中瞬间有幻影一闪。河内园长的尸体,被搬到了这间调饵室,“厨师”从墙上取下巨大的切肉菜刀,熟练地肢解了尸体,再以惊人的速度,将胸部的肉、臀部的肉、四肢的肉一一切下,让搬运车载到狮子老虎的栅笼前面,然后,将园长的肉丟了进去…… 哎呀!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呀。 “这位是调饵室的主任北外星吉先生。”西乡副园长向帆村庄六礼貌地介绍着,那是一位宛如橡胶球的肥胖男人。 “嘿嘿,是帆村先生啊?”北外畜养员笑容满面,“真是久仰大名,这次事件,对您肯定是个挑战,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大事呢。” 帆村庄六侦探对北外这种看似愉快、却透露着讽刺意味的招呼,一时无言以对。不过,任谁看到了这位圆滚滚胖乎乎、像小摔跤手那样的男人脸庞,恐怕都无法相信,他是那种阴谋策划坏事的家伙。 帆村庄六径直向对方问道:“北外先生!我怀疑园长的身体,在这间调饵室,或隔壁的爬虫类馆,被处理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北外小小的嘴巴故意咧开,装出很吃惊的样子,“那可是大发现呢。” “园长失踪的那天,早上十一点二十分左右,一直到正午之间,你人在哪里?” “您怀疑我是嫌疑犯?”北外微微一笑,“你询问的那段时间里,此处只有我一个人一一我这样说的话,估计你会很高兴吧?可惜呀,当时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做动物饲料的食材会送来,所以,不能远离这个房间。” “这样的话,那段时间前后,你都做了什么?” “先说之前好了。那天,这里有六个畜养员,有人磨菜刀、有人腾笼子,大家都非常忙碌地工作。那时,就和以往一样,卡车载满食材,抵达这里,顿时引起了就像是战争一样的骚动。虽然如此寒冷,虽然只穿着一件衬衫,我们却挥汗如雨。一搬完东西,便立刻开始烹调食物。 “烹煮食物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要一一切成适合动物的大小,再分装到容器内,那就是个大工程了。说到肉类的处理方式,像活生生的兔子啦、鸡啦,你要先帮他们系上奔赴黄泉的红绳子。此外,还要备齐有头的鱼,测量马肉的重量,以切成适当的大小,有时候,还需要有骨头的肉。为了准备妥当,大家非常忙碌,午餐都很少准时吃,总是到了一点左右才吃的。”北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在如此忙碌的时间里,如果抓住园长,将他做成特别料理,拿给象或河马食用,可是会引起大骚动的哦。” 帆村曾向动物园方面,咨询过以人喂大象或河马的事,此时,北外冒出这句话来,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不禁哑然失笑。 总之,调饵室的那群人,要在那个时间完成犯罪,真是非常困难的事。 那园长的钢笔和纽扣,究竟隐含着什么事实呢?照理说,调饵室的那群人,本来是很可疑的,但按照北外所言,确实没理由怀疑他们。所以,只好认为是有人要嫁祸给调.饵室的人,才故意掉落钢笔,把纽扣丟到调饵室前面。虽不知道那是谁的杰作,但凶手似乎成功落实了一项并不容易实现的周详计划。因此,帆村侦探准备拿出他重要的王牌。 “北外先生,隔壁爬虫类馆的蟒蛇,全部共有九条吧,若将人的身体,切成九块,分给大蟒蛇,想必它们会欣然吞下?”帆村非常紧张地等待着北外的回答。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北外大笑道,“唉!真抱歉!帆村先生,蟒蛇这种动物呀,如果是活生生的食物,肯定会雀跃非常,就算咧坏了嘴,它都要吞下;但若是死了的东西,不管何等鲜美,蟒蛇都会不屑一顾。他们就是这样的美食家,我们这里,都是给他们吃活物的。你刚刚说的尸体,是指园长吧?倘若切成一块一块的话,蟒蛇才不会有兴趣呢,” 帆村顿时觉得,有种好不容易爬上断崖,又突然跌落的感觉。若地上有洞,他真想一头钻进去。向北外畜养员打个招呼之后,他逃命似的离开了房间。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快步走开,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他那狼狈的模样。 园内相反的一侧,是藤堂家的墓园,那里被苍郁的森林包围着,覆盖着厚重的青苔,是个静谧、诡异的场所。他走到那里,把园内的事情暂时忘却,面对着宛如涂上绿漆的树丛,席地坐了下来。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手上夹着一根香烟,点上火后,不禁长长一叹。 “到底留下了什么呢?” 他从最初的情景,开始回顾,发觉到有两件事,特别值得注意。 一是园长常去拜访旧战友半崎甲平,两人是酒友。这或许暗示着,园长不为人知的生活侧面。 另一个,是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搜查爬虫类馆,尤其是鸭田研究员,苦心设计的那三个大管道——就是只要一打开,便会威胁爬虫生命的管道。一定要打开才行!说到那大管道,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其大小,完全可以藏进去一个人。 得出这样结论的同时,帆村庄六忽然全身都涌现出无比活力。 “让须永来接电话。” 他走进公共电话亭,给帆村侦探社的助手须永拨了电话,让他立刻赶来此地。 第五章 青年大侦探帆村庄六,突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鸭田的研究室。鸭田背对着他,帆村发现,他正将烧杯内的茶褐色液体,摇晃搅拌。 研究室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人。 似乎察觉到了帆村侦探的足音,鸭田摇晃烧杯的手,渐渐停住。但他并未回头,只是把身体移向旁边,再将液体泼进用硬质陶器做成的、异常漂亮的池子里面。瞬间,池里白烟弥漫,好像是一种强酸性的药物。 他这是做什么呢? “鸭田先生!我又来打扰你了。”帆村庄六侦探鲁莽地说道。 “嗯!……” 从水龙头流出的水,清洗了烧杯底部。 “我是来听刚才所提问题的答案的。” “刚才的问题……” “对。”帆村指着那三个细长的大管道,“请立刻打开吧。” “不要胡来!”鸭田肃然答道,“我刚才说了,现在打开管道的话,动物们会死掉的。” “但人命更重要呀!”青年侦探帆村庄六突然满面严肃地说道。 “人的生命?……哈哈哈哈!……莫非你是说,三天前失踪的园长,被我藏在了这管道里?” “对,园长就在那管道里。”帆村庄六突然大动肝火,脱口说出此事。 虽然心里有点怀疑,但尚未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勃然大怒之后,他顿时非常后悔,完全没有那种发怒后的痛快感觉。 “你这是侮辱我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想早点儿打开这管道。” “好!……那就打开吧。”鸭田毅然说道,“不过,若园长不在管道内,你将如何赔偿?” “悉听尊便好了,我可以在纪子小姐和你的结婚典礼上,表演小丑。”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鸭田理学士的心事。 “好!……”他半推半就点了点头,“那我就打开吧。但是,因为必须把爬虫类,移到别的建筑物,所以,从现在开始,需要用五、六个小时来准备。希望你能理解。” “好的,请尽量快点儿。现在都四点了,大概要到十点左右吧?我会招呼警察,和我的助手过来,请别见怪。” “无所谓!”鸭田理学士说道,“反正,我今晚已经不回去了。”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从这个房间喊来警察,很快就得到了副园长西乡的理解。西乡说,他今晚也要待在爬虫类馆,直到打开大管道。 然而,帆村决心采取特殊手段。助手须永来到之后,他便命令须永,看守爬虫类馆,一切事都要注意,切莫有所遗漏,然后,他就一个人独自走出了动物园的石门。 秋日垂垂,落到了小山彼端,漆黑的杉林残留着余晖,湖面上,亦泛着片片灰光。帆村侦探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黑暗。 时钟的秒针渐渐响起,午后五点、六点、七点,然后是八点、九点,青年侦探帆村庄六依旧没有回到爬虫类馆。 九点半一过,许多畜养员和园丁,bbr>就扛着栅笼进来,轻而易举地放进了一条锦蟒,搬去另外一间温室。如此反复几次,准备工作很快就大功告成了。 助手须永在角落里,睨视着鸭田理学士的短小身躯,从刚才,他就有些容光焕发。不久,爬虫类馆的挂钟,仿佛摇动了附近的墙壁。“咚!咚!”到晚上十点了。大家都仰头凝视着时钟的表盘,频频看向入口,却始终没有听到他们渴望的脚步声。 “或许,帆村先生不会回来了!”鸭田理学士搓了搓手,“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关门回家吧?” 警察和西乡副园长站了起来,须永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可不是要赞成鸭田的解散建议。 “请再等等,我的老师一定会回来的。”须永大叫道。 “不,我看他不会。”鸭田依旧如此主张。 “那好,”须永说道,“就让我代替老师吧,请打开这大管道。” “我拒绝!”鸭田令人讨厌的声音,混杂着须永据理力争的声音。 不知不觉,入口的门开了,帆村正微笑凝视着此时的情景。 “让各位久等了,”打完招呼后,他接着说道,“哎呀,蟒蛇们都退场了吧?那好,接下来,就轮到我退场,或鸭田先生退场了。怎样?鸭田先生!请打开大管道吧。” “……”鸭田默默不语,走向了第一个大管道,用螺丝钳一一卸下六角带扣。大家都在.99lib.他背后,伸长了膀子,凝视着究竟会出现什么情况。 “咔嚓!”管道的上半部的门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就像是同心管的内侧,有着鲨鱼鳍一样的褶皱。 “是空的。”有人喊道。 鸭由研究员默默地走到第二个大管道前面,以相同的步骤打开。 里面,和第一个大管道一样,都是空的。不知从哪里,响起了先失望后安心的叹息。 接着,轮到第三个管道了。就连鸭田,也突然紧张起来,以颤抖的手,操作着螺丝钳。 “咔嚓!”最后一个管道被打开了。 “啊!……” “……是空的。” 帆村侦探对须永使了个眼色,只身走到前面,手中握着一个像汽车喇叭把手形状的玻璃吸管,还有一个烧杯。 他仔细地察看白褶皱的周遭,用玻璃吸管,把一种黄色的液体吸起,然后移入烧杯。剂量不是很多,仅仅湿润了烧杯的底部。 紧接着,帆村庄六大侦探又以玻璃吸管的前端,一一拨开有弹力的褶皱来检查。 “啊!……”他突然大叫着,把脸凑近,“就是这个,总算把它给找到了。” 著名的青年大侦探帆村庄六说罢,迅速用指尖捏起一个长约一寸、粗如柳筷、泛出黯淡光泽的金属,看似小手枪的子弹形状。 大家都是一脸讶异,凝视着帆村庄六的指尖,帆村侦探把像子弹的东西,拿到鸭田鼻前:“你知道这个东西吧?” 鸭田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默默摇头。 “你不知道吧?”不知为何,帆村深深叹了口气,“这个……” 大家屏息凝视着他的嘴唇。 “……这是俄国的军用小子弹,在三十日失踪的河内园长体内,潜藏了二十八年,是园长参军的证明。而且,若不焚烧或熔化园长的身体,这个东西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堪称是终身的参军证据。”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鸭田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地怒吼。 “可怜啊,鸭田先生的计划,意外失败了。你为了杀死园长,拼命研究医学和物理学,又去苏门答腊研究蟒蛇,回日本后,不惜捐赠巨款,盖了这栋爬虫类馆,以继续进行研究。那七条锦蟒,既是你的研究素材,同时,更是珍贵的凶器。我经常在医学教室,看到用狗进行的手术实验,将其唾液腺,引到体外,然后,给它看好吃的东西,以采集其涌出体外的唾液。你在生物学和外科方面,具有出色的头脑和才能,我想,你一定是在蟒蛇的腹腔开了个洞,细心釆集其消化器官的液汁,然后,小心翼翼地贮藏至今。而放在这里的大管道,实际上,是个有巧妙构造的人造胃肠。” 日本著名的青年侦探帆村庄六所说的话,太过出人意料了,大家都哑然凝视着他的嘴唇。 “鸭田先生!你在三十日的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左右,悄悄地把园长引诱到这个无人房间,然后杀死了他。接着,你立刻把园长的衣服剥光,衣物就放进那个包内,当晚,你若无其事地搬到园外……这件事轻容后再说。鸭田先生撬开园长的嘴巴,把不会被蟒蛇消化液,融化的金牙卸了下来,以为这样就会全部融化,便放心地把尸体放进第三个大管道,再把长年贮藏的锦蟒消化液,放到管道内密封,用电动装置,使那个有褶皱的人造胃肠,开始运作。鸭田先生的经验告诉他,到了今晚八点左右,园长的身体,就会完全溶解掉。 “正因他有着这种自信,所以才同意,时间一到,就打开大管道。”青年侦探帆村庄六轻巧地说,“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说说那个计划吧。鸭田先生想让管道中的溶液,直接流进下水道,如果流速很急,此处如此安静,肯定会被人听到,所以他才让排水阀半开,让管道内园长融成的液体,缓缓流去,哪知竟留下了一大败笔,才拉响安全警报呢。 “因为流速太慢,潜藏园长体内的子弹,居然未能被流走,而且卡在了褶皱之间。园长在沙河大会战,身中几颗敌弹后,虽在野战医院接受了手术,但仍有一颗子弹,无法取出,依旧残留体内。讽剌的是,那颗子弹,就残留在不是棺材的这个管道里,真是很吓人吧? “而园长的金齿呢?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鸭田先生不慌不忙,用烧杯里面的王水,将它溶化了,并倒进下水道里。至于钢笔和纽扣,那都是鸭田先生故意安排的,是犯罪者特有的,妄图扰乱视听的手法。” “简直一派胡言!这都是你捏造的。”鸭田依然咆哮不休。 “那好吧,容我讲讲最后的故事。”青年侦探帆村庄六依然淡淡地说道。 “这宗罪案的犯罪动机,源自一个非常悲惨的事件。故事要追溯到昔日的日俄战争,当年的上士河内园长,率领着一分队士兵,奔赴沙河之前的战役,史称辽阳之战。那时有个二等兵栅山南条,面对敌军,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做出了使人不忍目睹的遗憾之举,导致我军的一角崩溃。河内园长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军规,挥泪斩了栅山。分队中有人目睹此事,凯旋归国之后,无意告诉了栅山的妻子。那妻子刚刚生下孩子不久,对丈夫死心塌地,矢志要向河内上士报仇,所以,她的儿子兔三夫,便从那时改从母姓鸭田,日后,他继承了不幸亡故的母亲大人的意愿,这才有了这个故事。” 帆村的叙述告一段落,鸭田理学士没有再行反驳,只是低下头,不复言语。 “后来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吧?这里想给大家介绍一个人,就是他给了我这个故事的提示,大大协助了我的调査,他就是园长的旧战友半崎甲平老人。这位老先生和园长是同乡,以卫生队员的身份出征,园长拍X光,察看体内的子弹时,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当然,他亦曾听园长说起过,那段战场秘辛,对鸭田先生亡父的事情,略知一、二,所以,我把他带来此处。这就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帆村庄六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去打开了入口的门。但那里并没有老人的身影。众人向对面看去,只见爬虫类馆的正门大敞着,足够一个人的身体通过,而外面,则是一bbr>藏书网片漆黑。 “唉呀,鸭田先生自杀了!” 背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帆村庄六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回头。 和以前一模一样,只要解决了事件,那充满酸苦的忧郁感,就会忍不住袭上心头。 第一章 突然出现的“射击手”事件,在报纸上bbr>?99lib?一连占据了三版,瞬间吸引了东京都两百万居民的关注。东京某某新闻的年轻记者风间八十儿,费了一番功夫,采访到了与此事件相关联的五个人物,现在,他正在看着笔记本上的采访记录。 我是侦探小说家户浪三四郎,总处理稿纸上的侦探事件,让我感到厌烦,正盼着参与真正的事件。一个偶然的契机,让我涉入了这件事……但是我工作很忙,又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事情发生以后, 5c31." >就立即冲到现场调查这种事,是学也学不来的。关于此次事件的很多情况,都是基于大江山搜查科长的报告。(于东京郊外,大崎町户浪邸采访) 我是JOAKbbr>..广播局事务部的笹木光吉。这次忽然被卷入,是因为我家离犯罪现场很近,而且,因为占地面积很大,警察怀疑,凶手就潜伏在我家的某处,于是就将我叫去问话。这是大江山搜查科长大人的说法,我对此半信半疑。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作为科学工作者,对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也被征求科学方面的建议的事情倒是不少。(于上目黑笹木邸新宅采访) 我叫帆村庄六。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在本职工作之外,还在做“业余侦探”。当然,这方面也颇得认可,搜查科长大江山先生也很熟悉我。这次的事件,他并没有拜托我帮忙,只是我一直很关注。说不定,我还能站在第一线,见证事情的发展呢。这事件真的很吸引我。(于电话采访) 我叫赤星龙子,自己的事情不想说太多。如果这样,会加重我的嫌疑,那也没有办法了。这次事件,连无辜的我都被卷入,我真觉得自己这辈子太倒霉了。(于东京郊外涉谷町莺谷公寓采访) 大江山警部,三十七岁,警视厅刑事部搜查科长,在职满十年。这次,在省线电车上发生的杀人事件,简直就是在愚弄我们警视厅。在我们的大力调查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些凶手的蛛丝马迹,离真相大白,想必己经不远了。竞然有人拿本人,和被黑帮老大阿尔·卡朋收买的美国芝加哥警察署长某某相比,真是叫人气得喷饭。(以警视厅中的打字文稿为基础) 第二章 “射击手”事件的发端如下。 时间是九月底,那年不知是怎么回事儿,酷暑一直没有消退。中央气象台甚至在报纸上发表了解释:“这是十一年一遇的怪天气。” 在进行街道 91cd." >重建的东京都,柏油马路吸足了热气,到处喷涌着黑色的黏液;混凝土墙壁犹如燃烧般白热。路上随时有人因中暑而倒下。 入夜之后,酷暑稍微平歇,人们瘫倒下来,趁着些许凉意,赶紧入睡。在帝都外廓,画了一个圈的省线电车,打开所有的窗户,以时速五十公里飞奔,让凉风贯彻车厢。 强制制冷让人们昏昏欲睡。每辆电车上都能看到睡得前俯后仰的乘客们,简直就像是医院电车。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了这次的枪击事件。 第一次事件如下。 时间是九月二十一日晚上,将近十点半,开往品川方向的省线电车,经过了新宿、代代木、原宿、涉谷,又从惠比寿车站发车,全速开往下一站——目黑。 曾经路过这些地方的读者们一定知道,涉谷和惠比寿之间的繁华街道和灯光,一过惠比寿站,就急剧减少,线路两边,只有没什么人气的惠比寿啤酒公司的工厂,或是安静黑暗的住宅区,和被郁郁苍苍的树林所包围的两、三个大宅邸。在这些间隙中起伏出99lib?现的,是长满荒草的堤防、露出红土的山崖或池塘水坑。如此阴暗的风景,让人完全不想探头观望。 电车经过这里时,就连车内的灯光,都像电压不足般,忽然暗下来。又因为线路不良、分岔陆桥多,窗外一直传来咔嚓咔嚓、让人不快的噪音。 省线电车就是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这辆电车由六节车厢组成,在第四节车厢里,坐着我们刚刚认识的侦探小说家户浪三四郎。如果,读者诸君也在当时的车中,一定不会感到很奇怪。因为户浪三四郎曾在给《新青年》杂志的投稿中这样说过: “我每次乘电车时,都喜欢坐在尽量接近年轻女性的地方。闻着她们的体香,看着在衣服下隆起的身体曲线,随着呼吸颤动,实在是我辈在日常生活中,能够体验到的最廉价最合理的返老还童法了。” 果然,在户浪三四郎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桃红色连衣裙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女,两只洁白的皓腕从衣袖中露出,带着白色贝雷帽的螓首,凭靠在车窗边缘;富有弹力的红唇微张,正在沉睡。 而户浪的身边,也坐着一位束着分桃式发型、身穿深紫色和蓝色的大花纹绉纱和服、系着淡黄色的夏季腰带的纯日本风味美女,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车厢中的其他人睁着发困的眼睛,在打呵欠的间隙,纷纷向这两个美女投来视线。 车轮在经过分岔点时,发出了哐当声,与此同时,车身擦过陆桥的桥桁,也发出一声钝响,乘客们的身体被剧烈地前后晃动。就像是和着这震动,连衣裙美少女的身体,也向前倾倒,嗖的一声两膝跪地。她甚至没有用手腕支撑一下自己的身体,就那么向 53f3." >右一歪,伏倒在车厢地面上。>99lib? 乘客们都以为,这少女从打盹进入了沉睡,不知不觉随晃动摔倒了呢。他们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窥探着少女洋装卷起的裙裾下露出的洁白底裤,一边悄悄期待,少女若是起身了,该是怎样的一副娇羞模样。 然而,让大家的失望的是,少女一直没有起身,而且,连动都不曾一动。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各位!” 随着话音站起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商人模样的男人。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议论着,走到少女身边。 “快把她扶起来!”侦探小说家户浪三四郎慌忙说道。 “喂!喂!小姑娘!”那商人模样的男子,样子看起来很靠得住。他试着摇晃了一下少女的肩膀,少女毫无反应。于是,他便用右手扶着少女的肩膀,左手伸入少女肋下,将她扶了起来。 少女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滑到自己胸前。 “啊!”从前方看到少女模样的另一个男人,脸色大变,跌倒在身后的人身上。 “是血!血!……血!血!血!……”旁边的男人的声音颤抖着喊了出来。 “啊?”商人模样的男人大吃一惊之余,不自觉地把少女的身体推了开来。 户浪三四郎取代了他的位置,把少女的身体扳成仰卧。她那美丽、却失去了生气的脸。终于展现在人们面前。衣服的左胸部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从地上那两尺四见方大小的血迹来看,瞬间的出血量一定相当大。 “列车员在不在?好像已经不行了,但还是得赶快让医生看看。” 列车员应声来了。 “大家请退后!现在列车正在全速驶往下一车站……” 话音未落,列车就发出了悲鸣一般的汽笛声,驰入了目黑站。 车还未停稳,列车员仓内银次郎就飞奔出站台,冲入了站长室,打通了医院和警视厅的电话。 车辆刚刚停稳以后,出事的第四节车厢里的乘客,就全部被赶下了车。 第三章 附近的医生赶到后,对倒在地扳上的美少女,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一枚子弹,从她的心脏上方,准确地射入了身体,似乎嵌入了左背部的肋骨里——没有在少女的后背找到射出口。 “子弹贯穿了心脏,不用说,当场死亡。”医生断定道。 载着尸体的电车,直接开入了回避线,警视厅来>99lib?了大江山搜查科长一行,检事局派来了雁金检察官。等到相关人员到齐了,就开始调査了。 大江山搜查科长长着一张略泛青色的神经质的脸,肌肉还不时抽搐一下。他把列车员仓内银次郎叫过来: “仓内君,请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下。” “啊,是这么回事儿。”仓内在大江山面前的小桌子上,铺开了线路图和电车内部的构造图,把自己被乘客叫到杀人现场,和从乘客口中,听到的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些,读者诸君刚刚已经看到了。 “你在事件发生时,待在什么地方?”大江山搜查科长讯问他。 “我也在bbr>99lib?第四节车厢,但是列车员室和车厢不在一起,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列车员室在哪里?” “在车辆行进方向的右后部。” “你回想一下,在发生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听到类似枪弹的声音?” “电车当时发出的噪音很大,根本听不到什么。” “那么,你有没有注意到,电车外的黑暗中有闪光?” “这个么……也没有。” “从你的位置,能看到车内的情形吗?” “看不到,因为窗帘是拉上的。” “那你进入车厢以后,有没有闻到火药的味道?” “没有。” “车内的乘客,大约有多少人?男女各多少?” “这个,我觉得有三十人吧,妇女有四、五位,其余的是男人和小孩。” “这辆车的定员是多少?” “一百二十名乘客。” “下面的问题仅做参考,你觉得那个时候的子弹,是从车内发射的,还是从车外射入的?” 对于少女被杀时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列车员来说,这着实是个愚蠢的问题。 “我想,可能是从车内射击的吧。” 列车员仓内,居然不假思索地回答出了一个足以匹敌那个愚蠢问题的可笑回答。 “那你怎么不把当时车上的乘客留下来?” “..……我也是刚才才这么想的。” “你这么想的根据是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就是这么觉得……” “那就没办法了,刚才,让那些乘客走掉之前,你要是说了这想法就好了。” 车内的乘客们,大多数都不太愿意和这样的事件扯上关系,死了人的电车一到目黑站的月台,大家就一哄而散了。 跟着到了调查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手上染着少女鲜血的商人模样的男子,另一个,就是侦探小说家户浪三四郎。 “不……不……不要胡说了!”商人模样的人忽然插话进来,“你刚才说,觉得子弹是从车内射出的,但是你到现场的时候,离事情发生,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你来得那么晚,能知道什么?无论如何,我当时就在车内,没听到什么枪声,对吧?你也没听到吧?” 他转向户浪三四郎的方向。户浪默然点了点头。 “你看,子弹一定是从窗外飞进来的。你就不要胡说些没根据的话了。都是你的错,把那么多人都放走了,就单单把我们两个人拉了过来,现在,又说什么杀人凶手在车内的话,不要太胡来了……” “林三平先生,请镇静些。”大江山警部制止了商人模样的男子对列车员的非难,“我想听听户浪先生,有没有别的陈述。” “我是有些想法的。正如刚刚所说,我是个侦探小说家,这样的立场,可能会让我的想法偏离实际。我就坐在被杀的美少女——啊,叫一宫香小姐,是这个名字是吧,我就坐在她的对面,确实没有听到枪声,但是,我听到了一个钝钝的声音,很钝,很小。感 89c9." >觉是从右耳传来的。右边就是电车行进方向的一侧,也就是,从仓内君所在的列车员室方向过来的。而我右边两尺左右,就坐着那个梳着传统日本发型的妇女。从这些地方来看,子弹是从我身体的右侧飞来的。而林先生在我的左边很远的地方,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如果说子弹是从车内射出的话,那么,我应该是嫌疑人之一了,而所有我右边的人,都应该被包括其中!那个日本发型的妇女,当然是其中之一,仓内君,不好意思,你也是一个嫌疑人。” “那你是赞同子弹从车内射出的说法喽?”大江山搜查课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我更倾向于车外说。弹丸从车外射入,从我和那个日本发型的妇人中间,正面射中一宫香小姐的胸部,我想那‘咻’的声音,就是子弹从我耳边掠过时发出的。” “其他的,你还有什么能想到的东西吗?” “作为现场目击者,已经没有了。请别怪我多事,我想,建议警方扩大搜索范围。如果那颗子弹,当时没有打中乘客,应该会飞到窗外。窗外的地方,说不定已经积了好多子弹呢。从这些地方,也许能找到凶手的线索。尸体也请仔细检验,是否有什么异变呢?” “多谢了。”警部没有回答户浪三四郎的提问,只是感谢了他。 第四章 大江山搜查科长一个人待在警视厅的一个房间里,琢磨着“省线电车射击手”事件。 在听到了户浪三四郎的“一宫香的尸体上是否有异变”之后,他双眼一亮。死者所穿的衣服的左口袋里,放了一块奇怪的小布条。大小和衬衣襟下缝着的洗标(制造者的商标)差不多,是三厘米左右见方的蓝色小布条,上面浮绣着白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上,又用红色丝线,绣了一个横向的骷髅图案。 这绣着骷髅图案的布条,又显示了些什么意义呢?也许是护身符,可是看起来太普通了。 另一个想法是不良少女团体的团员徽章。被杀的少女一宫香,虽说是某某女校校长的爱女,但出身教育家庭的不良少年,自然也并不鲜见。她是个不良少女,因为违背了同伴间的规则,而被别人杀了,这想法是否合适呢? 大江山警部叫部下拿了不良少女的名册过来,仔细检查,特别把危险人物的清单,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既没有找到一宫香的名字,也没有找到那个奇怪的徽章。 那么,也许是还未被检举的不良团体? 如果这样想的话,子弹从车内射出的说法,似乎就更加可信了。但是,车内不是没有人听到枪声吗?难道是用了消音器? 但是大多数乘客都己经跑掉了,自称商人的林三平和小说家户浪三四郎的嫌疑,排在了最后。列车员仓内一个人待在列车员室,也没办法证明自己。他的回答,也并非没有可疑之处。对于应该己经习惯了车内噪音的列车员而言,没听到枪声似乎有些奇怪。 派出警察在现场附近的居民中调査之后,发现了三个曾在当夜十点至十一点之间,听到过爆破声的人。其中一个,是当时列车通过的一个公路、铁路交接口的值班员,据他说,听到的是在丘陵中留下回音的巨大声音。但是与其说是枪声,更像是汽车的爆胎声。为了落实,已经安排将东京全市的出租车和自家用汽车全部排查一遍,需要两、三天便可判明。 如果那确实是枪的射击声,列车员仓内说没听见,那就成问题了。因为电车车外的噪音,要远远大于车内的。他大有可能将列车员室的门打开一条缝,用无声手枪射击,那样。子弹就应该从侧面射中小香的左胸。但是。她身上的弹痕显示,子弹是从几乎完全的正面射入的,只有一点点倾斜。这就不对了。 那么,难道是在电车行进过程中,仓内从车窗爬到车顶,用脚勾着车栏杆,把自己倒吊下来,脸正好可以吊在车窗的上沿,就那么保持着蝙蝠式,放了一枪吗?然后,他再回到列车员室,等车厢内骚动起来,再装作刚知道的样子跑出来吗?嗯,这家伙倒是能做到这些。 应该把列车员仓内银次郎好好调查一番。 “嘭”、“嘭”、“嘭”,有人敲门。 “请进。”大江山警部转向门口,开门进来的是他的部下。 “有您的快递。”部下将一个用茶色包装纸包着的四方形的包放在了桌子上。 警部小心地打开了包。里面只放着一册昭和五年十二月号的《日本收音机》杂志。打开随便翻了翻,书页中有一页,是被折过的。翻开这一页,则插着一块白色的小布条做的书签,并画着箭头。箭头所指的,是一篇文章的题目——《无线电与杂音研究》,用红色铅笔画着线。 文章是一个叫做“大矶HS生”的人写的。大江山警部一向对无线电什么的没有兴趣,本想将杂志抛诸一旁,但“杂音”这两个字,却让他联想到了电车的噪音,遂耐着性子,将文章读了一遍。他很快就注意到,这篇文章写得十分通俗易懂,而且,内容也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写作这篇《无线电与杂音研究》的“大矶HS生”,住在离东海道线大矶站不远的山手,他家里有一台无线电收信机,每天听无线电时,总会有那么几十次嘎拉哩拉的噪音,让他听不清楚。他监测了噪音发生的时间,发现是有规律的。 进一步研究了之后发现,原来,源头是由他家外通过的列车车头,在通过髙架桥时,列车车轮与铁轨摩擦产生小火花造成的。在高架桥的接缝部分,产生的噪音最大。其结果,使他能在家一边数着无线电里的杂音,一边看着表,就能判断列车是以几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奔驰,或通过了什么地方。 “大矶HS生”在文章中插入了大量的大矶附近的地图,和显示杂音大小的曲线图,说明了这一点。 “这倒是个有趣的发现。”大江山警部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但是这篇文章,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这文章和这次的省线电车枪击事件有关系,但是要问他这关系具体是什么,他便回答不出了。那只是一种非常模糊的预感。警部对自己科学知识的不足,感到非常气恼。 可是,这杂志又是谁寄来的呢? 又有人敲门了,不用说,肯定是他的部下多田刑事。他答应了一声,门开了,果然是多田进来了,多田满脸喜色,看起来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科长!我们终于找到有趣的东西了!就是这个。”多田将一个小包放在了警部面前。 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子弹壳。 “嚯,这东西是在哪儿发现的?” “在现场附近的笹木家墙下。” “等等,这个和子弹是否一致呢?” 警部立刻起身,从旁边的玻璃盒子里夹出子弹,和弹壳放在一起比较。果然,严丝合缝。 玻璃盒子里的子弹,就是从一宫香身上取出的,那么,多田刑事找到的弹壳,一定就是发射出这颗子弹的了。弹壳有两个,子弹却只有一颗,这不是很奇怪么? “干得不错!有没有到笹木家宅邸里面去看看?” “我和同事已经,一起拜访了笹木邸的年轻主人笹木光吉,这是我们询问的记录。” 多田说着,递来了一张纸。警部用低沉的声音,读着多田的记录。 “好,我来会他一面!” 被带到房间里来的笹木光吉,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安静绅士,皮肤略黑,看起来颇有资本家之子的派头,高贵中带着自信。 “给你添麻烦了。”大江山警部的语气非常郑重,将两个弹壳和一个弹头出示给笹木,“我的部下捡到了这些东西,弹壳是在你家的墙下找到的,请看这张地图,弹头是在铁道另一侧、你家附近的草丛中找到的。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警部说着话,将三样物品排列在白色的纸上。多田刑事被科长的胡说八道惊得目瞪口呆,只能小心窥伺着笹木青年的脸色。 “我完全不知道。”笹木立刻回答,“如果你们需要指纹,我可以配合。” 大江山警部的红脸笑开了花,他一边用手推展着白纸,一边继续问道:“九月二十一日晚上十点半,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已经睡了。我一直都是听完收.99lib.音机,就立刻睡觉的。” “你是一个人睡的吗?” “是的,我自己睡在床上,还没有结婚呢。” “那么,有没有人能够证明你说的话?” “不可能有的。” “那么,十点半左右,你有没有听见过类似枪声的声音?” “没有,我已经睡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JOAK的技术部工作。” “JOAK!是那个广播局的技师吗?”大江山警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是的,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一本杂志叫做《日本收音机》吗?” “当然知道。” “你的名字是叫做光吉是吧?” “是光吉。” “你有一个在大矶的别墅吗?” “没有。” “你觉得有没有人对你抱有恨意?” “完全没有。” “那你的宅邸,有没有被人潜入的迹象?” “我一直没有发现。” 大江山警部对自己提的这些没有任何回应的问题,也觉得有些没趣,沉默了一会儿。 “对于那个省线电车的杀人犯,现在还是没有线索吗?”笹木反问。 “还没有。”警部无奈地回答。 “子弹是在车内射出的,还是从车外射入的?” “……”警部的脸色很差。 “您知道,通过子弹打中身体的角度,可以判断出是从哪一个方向射出的吗?听说那个被杀的小姐,是从心脏上方、几乎垂直被射杀的,那么精确的角度,到底是倾斜了多少呢?” “这个,这个还……”大江山警部被意外的问题考住了。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还需要精确测量子弹射入的角度。 “这倒是个有趣的办法。” “很有趣 7684." >的哦。您看,这里是电车。把电车的速度用向量来表示的话,那么就是这样,子弹的速度是……”笹木光吉在纸上画了些三角定规一样的线条,“这就是子弹的入射角。再将它分解的话,就能得知,是从哪个角度射入的。请试试看。”
//..plate.pic/plate_223457_1.jpg" /> “我们会试试的。”警部感谢了他。 “听说被射中之后,小姐的身体向右微微倾斜了。” “哎?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警部勉强想要隐藏自己的惊愕。 “那天晚上,一个女性亲戚到我家里来玩的时候说的。据说,她就坐在那个被杀的小姐正对面。” “啊,那么说,就是那个年轻的梳着日本式发型的……” “正是如此。” “那位妇人住在何处?” “涉谷的莺谷公寓。” “她的名字叫什么?” “赤星龙子。”笹木光吉很干脆地回答了大江山警部的讯问。 第五章 大江山警部在搜查科长室待到了天黑,也丝毫没有想挪动身体的意思。和事件相关的“谜”越积越多,但解决它们的“钥匙”却完全没有线索。 他也只有忍耐着,被城中大众嘲笑的痛苦,继续好好地推理,以求得出事件的真相了。 大江山警部的第一招,就是利用笹木光吉留下来的子弹飞行方向的思路。 大江山警部立即致电法医室,问清楚一宫香身上创口的确切角度,又联络铁道局,询问惠比寿和目黑站间电车的速度变化情况。一拿到数字,他就拼命用算式计算。终于算出了子弹射入的方向,并以现场为中心,用铅笔沿这角度画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那是一条与火车线路成几乎九十度角相交的方向,贯穿了笹木邸的北隅,正好落在部下多田捡到弹壳的墙下。这地点与电车车窗的最小距离,仅为五十米。就算是一支小手枪,都能很容易地发挥威力。 但即使有这样的结果,也很难说,笹木光吉为什么会在明明知道自己的宅邸是被怀疑的焦点的情况下,还教授警方这样的计算方法,他的真意到底是什么呢? 大江山警部完全搞不明白。他在科长室的椅子上辗转着,摇着自己的大脑袋,对笹木的推测在好意和恶意间来回徘徊。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发出了噪响。 “是科长吗?”电话里传来多田刑事的声音。 “是我,多田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涉谷开始跟踪那个赤星龙子,跟着她,乘坐了开往品川方向的电车,是八点半的,但是,我和赤星所乘坐的车辆上,又发生了杀人事件!” “什么?又有人被杀了?是枪杀吗?” “是的,是一个年轻妇女,名字好像是二二木兼子。子弹打中的,还是心脏的正上方。” “好的,我马上就去。你把乘客们都留住了吧?” “那个……大家都跑掉了,因为很快就到站了……” “笨蛋!”大江山搜查课长暴怒了,当即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驾车飞奔到了现场,来到被停在回避线的出事电车里。 “科长,人是在这里被杀的。”多田刑事小声带路。 “龙子呢?” “好像是在目黑下车了。” “尸体就先别管了,下次,一定要把龙子控制住。” “科长,和上次一样的、绣着骷髅十字架的小布片,又在死者的衣袋中被找到了。” 第二个牺牲者二二木兼子,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穿着和服的圆脸美女。 “子弹好像是从这个窗口飞入的。” “事情发生时,电车所在地点是哪里?” “和昨天的一宫香完全相同的地方。” “唔……”警部头疼地呻吟了一声,继续问道,“列车员是不是仓内银次郞?” “不是,仓内今天没有值班,听说是没出门。” 正当他们谈论之时,帽子上带着金色和红色织带的值班站长,匆匆跑来,脸色苍白。 “警视厅的先生们,我有……有……有紧急事件报告!” “出什么事了?”大江山搜查课长不由紧张起来,大喝一声。 “刚才,开到站台的那辆电车里,又有一名乘客被子弹射杀了。” “什么?又被杀了?是男是女?” “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太太模样的女性。” “让上行电车的窗户,全部关掉!立刻警告惠比寿站的站长!” “啊?但是现在这么热……” “你搞清楚!挨热和生命哪个重要?站长!” 回避线里停着两组空荡荡的电车,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车站里,却是进进出出地,挤得热闹。车..站工作人员和警察们,都迷迷糊糊地乱成一团。只有搜査科长大江山警部,两眼充血通红、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他的脑子却很清醒。 第三个牺牲者叫三浦丝子,身材相当髙大,但现在,却像一团软肉般,无力地瘫倒着。子弹正好从心脏偏上部位射进,似乎打入了大动脉。比起前两个牺牲者来说,创口略微偏上。 三个死者全都是坐在藏书网左侧的座位上。而且子弹射入的位置,也就像是用尺子量过般,惊人的一致。大江山警部的脑海里,浮现了越过铁路的黑暗树林,另一侧的笹木家的洋馆的样子,无法驱除。 大江山搜查课长叫来了几个刑事,一一地在他们耳边,小声布置了任务。又命令车站的工作人员,在上行列车到站后,先确认车内有无异状,再开乘客出入门。 然后,警部检查了第三个死者的手提包,同样找到了绣有骷髅十字架的微章。他拿起这块小布,在车内明亮的灯光下,仔细端详。 加上前面两枚,就已经有了三枚了。大江山警部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捏着这徽章,他踏上了车外的碎石地面。 “简直是诅咒的徽章啊。”大江山警部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为什么只射杀持有这种徹章的人呢? 若说子弹是从窗外射进来的,那么,这个凶手实在是个神枪手了。假设凶手将徽章赠给死者,然后,就以死者为目标射击的话,那么,每一枪都完美地射入心脏,这需要什么样的技术啊?但是,这恶意的射击,与这颓废的时代,似乎又颇为应景。 ―个男人飞奔到微暗的站台上,在大江山的鼻尖前停住了。 “大江山,不得了了!” “哦,你不是那个侦探小说家户浪三四郎吗?”大江山警部说道。 户浪穿着一件洗褪了色的单和服,邋邋遢遢的。警部想起户浪在第一次杀人事件后提出的一个疑点,至今还没有解决。 “也许能听听这个侦探小说家的推理。”就像溺水者抓到一根稻草一样,警部心中为自己辩解着问,“你怎么来了?” “你看这个!”户浪拿给他看的,是一份东京某某新闻的号外,用初号活体打字印着大标题: 省线电车里,惊现大胆射击手! 是与前夜案件为同一个凶手吗? 内容是今晚二二木兼子被射杀事件的报道。要不了多久,第三次的三浦丝子事件,就会用更大的活字,被报道了吧。 大江山警部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报社印刷机的轰鸣声。 “报纸上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射击手。是不是已经有三个人遇难了?” “是一个专门针对年轻女性的痴汉射击手。”大江山警部不假思索地说,“听说你擅长写黄色侦探小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开玩笑了,你好像隐瞒了省线电车的射击手,针对地狱徽章的杀戮啊。需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三个死者都是什么地方的人,都经过哪里,我想,一定能够找到三者的共通之处。拉出这条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出十字架和骷髅的秘密结社。” “秘密结社?” “这是我的想象。” 大江山警部忽然发现,关于那个受到诅咒的徽章,户浪一定知道得更多。应该也派人跟踪这个小说家。 “侦探小说家是不会实际犯罪的。那是因为一直走笔书写虚幻的犯罪,犯罪兴奋力就迟钝了。” 有人这么说过,真的是这样吗? “但是户浪先生,待解开的谜,可不只这一个啊。还有好多呢。” “您这种观点,是很大的错误!”户浪用轻蔑的语气说,“我觉得这事件,其实非常单纯……” “户浪先生,你认为子弹是从车内还是从车外射入的呢?” “就是这个,大江山警部。昨天我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提出了车外说。但是加上今天晚上的杀人事件。据说三个人在完全相同的地点,全部是坐在左侧的座位上,又都是射中了心脏是吧。如果是在车内射出子弹倒也可能,但是,如果考虑是从车外,用某种非常精确的火器机械瞄准的话,不是很有意思吗?” “那么,是什么样的火器呢?”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四点五口径的手枪,市面上应该不常见吧?” “哦,你对口径还挺 4e86." >了解呢。” “我去问了一个在法医学教室工作的朋友。可以断定,凶手拥有特殊的科学知识,和很恐怖的武器。枪上也许用了消音设备,为了隐藏发射的火光,需要用很长的管子,先留出弹丸射出的小孔就可以了。列车员没有看到车窗外有火光,就可以用这个解释,也可能会使用电来操纵发射。” “我明白了!”警部鼓励着侦探小说家的无边想象。 “射击手需要忙着做的,是将这三个死者,都安排在夜间行动。你看,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如果杀人犯是在车内,那么,就没必要一定在夜间杀人,白天也可以啊。而且,白天也有电车很空的时间,利于他作案。之所以一定要选择夜间的理由,应该是他需要把那个精巧的设施或器械,安放在某个地点。如果器械和凶手被人看到了,那就麻烦了。” 大江山搜查课长习惯地发出了野兽呻吟般的声音,心里泛起了疑问。侦探小说家,难道会这么科学地总结问题吗? “你倒是调查得很清楚嘛。”警部揶揄道。 “我只.?是把你放过的地方拾了起来,毕竟我也是嫌疑人之一,想要尽快解决这事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刑事跑了过来。 “科长,有个警视总监阁下打来的电话。” “什么,警视总监……”警部的脸庞立刻皱成了一团。 “您真是倒霉啊!”户浪在他身后幸灾乐祸。 警视总监果然很是不悦,大江山连擦擦脸上油汗的功夫都没有,顶着一张流满汗水的脸逐条汇报。 “你知道目黑的笹木光吉的情妇赤星龙子,每天都到本乡的小柴木医院,去治耳朵的事吗?”警视总监忽然说道。 “不,不知道……”大江山警部哪里知道什么治耳朵的事儿,他连龙子是笹木的情妇的事情都不知道。 “那就麻烦了啊,你啊。”总监那刺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还有,你知道户浪三四郎,曾经是原滨松髙等工业学校的电气课老师这件事吗?” “唔……”警部在电话里咬着牙呻吟,“那……那……那个也不知道。” “……”警视总监无言了。他可能也呻吟了吧。 “警视总监阁下,失礼问您一句,这些事情,是谁对您说的?” “是帆村庄六,一个私家侦探。现在就在我家。” 说到帆村庄六,大江山警部倒是知道。他是一个经验还不算多的兼职侦探,擅长当前流行的所谓“科学侦探术”,也解决过一些小案子,有些好评。 “他说如果你有需要,他一定会帮忙的。现在我就拜托他怎么样?” “不,那还不需要。”大江山搜查科长都快哭出来了,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第六章 大江山警部挂断电话后,又在电话旁边站了一会儿。想都不用想,他的立场真是馗尬。对于这次事件,他一点凶手的眉目也没有。 从昨天到今天,有那么多的嫌疑人,林三平、仓内银次郎、户浪三四郎、赤星龙子、笹木光吉,但是能够明确指出凶手的证据,却一点也没有。从刚刚警视总监所提出的情报来看,曾经担任过电气课老师的户浪,应该很靠得住,如果和他结成同盟,一定有些便宜。但是这样一来,户浪本身是凶手这一嫌疑就行不通了。大江山搜查课长想和户浪见面谈谈,再决定自己的立场。 赤星龙子居然是笹木的情妇,让他吃了一惊,上次和这次的事件,她都在电车上,很难设想全是偶然。刚才警部已经安排部下去调查龙子了,等报告来了,就可以更加详细地考量了…… 大江山搜查课丈离开电话室,下台阶向月台走去,拿出怀表看了看。夜已经很深了,正到了十点半。昨天,正是这个时间,发生了可怕的射杀事件,就觉得心情很差。而且他模糊地听到,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他在台阶中间站住了。 “滴!滴!滴!滴!” 是警笛!没错!而且,是一辆上行电车的警笛。噪音慢慢膨胀变大,越来越近。他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正好,载满呼号的人的列车,蓦地滑入了站台。 “又出事了吗?”警部喊道。 “还是一个年轻女性!”列车员从窗口喊着回答。 “怎么还开着窗子?不是让 4f60." >你们都关上了吗?”警部气得脸都红了。.99lib? “离开惠比寿站的时候就关了。” “好,把乘客们都留住!” “明白了。” 大江山跑到死人的第二节车厢,车窗打开了,多田刑事哭丧着脸探出了头。 “科长,被杀的是藏书网赤星龙子。” “啊?赤星龙子……” 刚刚才被总监提醒过的女人被杀了?大江山警部五分钟前、还大大怀疑着的那个女人被杀了?警部跑进了车子。 多田刑事战战兢兢地把警部带到出事地点,是这节车厢最前方的左侧座位的一隅。 “赤星龙子就坐在这里。车厢另一边的窗户,本来确实是都关着的。但bbr>是到了啤酒公司前面一点的地方时,有个当地老大爷,把窗子打开了。我想阻止已经晚了。” “你当时到底待在哪里?” “我在对面入口那里,我在那里监视龙子。”说着,他指了指车厢后部的门。 “龙子死了吗?”警部转过身,看到赤星龙子赤身躺在简易担架上。 “科长,她是重伤,现在还没死。子弹擦过心脏,从后背射出,用樟脑能让她坚持两、三个小时。” “能保持意识清醒吗?” “我觉得很难,但从刚才就开始采取急救措施了。” “输血也好什么也好,总之,给我把她弄醒!”警部看着赤星龙子那白纸一般的脸,紧张地命令着。 “多田君,你刚才说的那个乡下老大爷,人在哪里?” “啊,在那边……”多田刑事在车内乘客的脸上环顾了一番,却没找到人。只好很狼狈地挨个询问,结果有人说,看到那个老大爷打开了车厢之间的门,向后走去了。 警察急忙又去后面寻找,却没人看到过这样一个人。 “什么?哪里都找不到?”警部听到这样的报告,简直恨不得把迟钝的刑事打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抑止了这冲动。 “科长,有个人说想见您。”一个部下拿来一张名片,印着: 私家侦探 帆村庄六 大江山警部一方面想借助私家侦探帆村庄六的力量,一方面,他心里还对他有些排斥,就在他为这样的矛盾呻吟时,边上传来一个声音。 “大江山先生,我通过总监阁下拜托过您,感谢您让我来帮这个忙。” “呀,帆村先生。”大江山警部看到青年侦探帆村庄六温和的眼神,温柔得不像是涉入了杀人事件中。他虽不记得曾答应让帆村庄六过来,但也明白,这是帆村庄六给自己台阶下,并无恶意。 帆村庄六大侦探凑到大江山警部身边,对他低语了二十多分钟。结束后,大江山的脸色立刻变得生机勃勃。 “好,把赤星龙子小姐,送到传染病研究院的手术室去!那里离这儿最近。还有,我也要去那边,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他的部下都惊呆了。谁都以为,大江山搜查课长会在出了三起杀人事件的车站,不辞辛苦地全力干个通宵呢。他怎么能厚着脸皮,突然离开现场呢?而且,电车的运营还藏书网要两个小时才结束,科长打算把这个摊子,就这么扔在这里吗? 有个头脑灵光的部下想:“科长跟着重伤的赤星龙子离开现场,一定是认为今天晚上,不会再出现杀人事件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嗯,说不定赤星龙子被射击,这个事件根本就是假的,她是故意把自己弄伤的。对,她是自杀的!那个恐怖的省线电车射击手,就是赤星龙子本人!” 如此来看的话,把赤星龙子送到传染病研究所,那一行人的紧张样子,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赤星龙子用了樟脑维持,搞不好能捡回一条命呢。” 在开往传染病研究所的汽车开走之后,这样的传言,在车站工作人员中流传了开来。 到底赤星龙子能否得救?那四个嫌疑人的谜底,又能否解开呢? 第七章 “大江山先生,准备好了吗?” “完全照你说的做了,帆村先生。” 这里是传染病研究所的病房。传染病研究所,坐落于郁郁苍苍的一大片树林之中,连白天都不时有狸猫出入。房子已经很旧了,到处都能看出破败的样子。在这样的深夜里,沉静得就如沉入了湖底一般,夜气透过窗玻璃,侵蚀入室内。 “那么,请您听听我的想法吧。”青年侦探帆村庄六一边悄悄张望着另一间屋子,一边沉稳地开口说道。 “电车上的射击手事件,并不是一件件孤立的案件。凶手就像组装一架飞机一样,非常细致周到地策划了整桩事件。里面还设计了让人很容易掉入的陷阱,和一旦误入,就再难脱身的泥沼。被误导的话就麻烦了。我也曾和您一样困惑过,但是,凶手在最后犯的一个大错误,一下子点醒了我。 “从第一次到第三次,先后的三个年轻妇女被杀案件,凶手都做得非常漂亮。三个人被射杀的创口完全一致。您好像已经计算出了子弹飞来的方向,这和事实大体一致,但是只有一个需要补充指正的地方,那就是:凶手不是从车外射击,而是从车内射击的。” “你认为,凶手是在车内了?”大江山警部点着头仔细听着。 “凶手为了让人以为,子弹是从窗外射入的,用了很多心思。为了让人以为,子弹是从车厢对面的窗口射入,就需要让死者的对面座位空出来。射杀地点的一致,会误让人以为,车外有很精密的装置。被害者身上,都发现了十字架和骷髅的徽章这件事,正说明凶手可能是在犯罪后,找机会将它放在死者身上的。这和子弹车外说放在一起的话,会让人大大混淆。凶手又故意让警察捡到弹壳,或利用汽车爆胎的声音,故布疑阵,总之,他做了很多搅乱警方视线的事。但是最后,赤星龙子的伤口,把他的一切阴谋揭穿了。 “龙子小姐坐在车辆前端的角落里,多田刑事坐在她的斜对面,保证自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她对面坐席的窗框,距离左侧的车厢铁墙之间,有十厘米的宽度,开着一个狭长的窗户,如果是从车外瞄准她的心脏,并射击的话,子弹就会正好从窗户中穿过,打中她。” 说着,帆村庄六用铅笔在电车的平面图上画了条线。 “但是,这种情况,只可能在电车静止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如果电车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前进,子弹通过窗户、到达赤星龙子小姐心脏的这一段时间,电车仍在运行,子弹应该会偏到她的右胸,或右臂的地方才是。可赤星龙子小姐被击中的部位,却恰恰相反——是在心脏的左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子弹打穿铁墙板,还能保持高速射入被害者的心脏。可是,现场却没发现车厢壁被打穿的孔。这就是非常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子弹是从车内射击的。只要将这一条件明确之后,事情就简单了,可以将车外的一切,抛开不谈了。” 帆村庄六侦探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 “果然是很有趣的推理,”大江山搜查课长摇着脑袋,“那么,凶手的名字是……”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好像是一辆汽车开到大门前,紧急刹车的声音。走廊内响起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有人大力敲门。帆村立刻打开了门,原来是多田刑事带着笹木光吉站在门外。 “科长,我已经找到证据了!”多田刑警笑得很开心,“就是这个,这是消音式不发光的手枪,安装在笹木家大榉树的树洞里。”他拿出一个黑黑的像茶叶筒似的东西,放在桌上。 大江山搜查课长拿起那个茶叶筒看了看,里面果然有一把手枪。取出子弹一看,正是四点五口径的。将手枪内部拆开,在显微镜下测量了螺旋沟的痕迹,与被害者们体内发现的子弹沟痕,完全吻合。 “那么,这把手枪是笹木先生的吗?”大江山警部问。 “不是我的。” “不,科长,这个男人对赤星龙子确实持有杀意。请看这些信。” 多田拿出一束龙子写给笹木的信。读完后就能发现,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 笹木光吉沉默着。因为这状况,与刚才帆村侦探的推理大相径庭,大江山不禁窥探了一下帆村的脸色。 “这把枪,不是凶手用来杀人的。”帆村检查了手枪后,沉着地说。 “连沟痕都完全相同,怎么会不是凶器呢?”大江山警部脸上浮现了些许冷笑。 “没错。”帆村立刻回答,“这也是凶手的圈套。凶手很了解,手枪的沟痕,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各个不同。为了造假,他先用多田先生拿来的这把手枪,向柔软的地面射击,然后掘开土,挖出子弹,再用已经带有特定沟痕的子弹,在没有螺旋的手枪上射击。恐怕,他是改造了一把上等的仿真枪吧。将这子弹放入另外的枪里,带入省线电车中。请仔细检查一下,尸体中的子弹上,是否有嵌入弹壳时留下的裂伤。” 大江山警部面对凶手如此费尽心机设下的圈套,不由得发了呆。 “那么说,凶手是99lib?用玩具枪,发射的这些子弹了?笹木先生不是凶手?” “不是。”帆村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么,凶手是……” 就在这个瞬间。 “哐”的一声,玻璃?的巨响,从旁边的那间房中传来,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从房顶上突然掉到了土地上。与此同时,他们飞快地推开门,冲到了隔壁的房间。 “啊!……”他们都愣在了那里。 正对面的玻璃,被打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铁栏杆,窗下的床上,本来睡着的重伤的赤星龙子,现在从胸以下,已经被打成了蜂巢状,血还在向外喷涌。看样子,是有人从窗外,向躺着的龙子发射了霰弹。 是谁干的? “帆村先生,终于捉到了。” 窗外露出一张人脸,是手举着白色的记者笔记本的东京某某新闻的记者风间八十儿。他身后。很多刑事押着一个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男子。 “帆村先生,给我的辛劳一点回报吧。”风间舔着铅笔,隔窗问道。 “真正的凶手是户浪三四郎,他化装成不引人注目的老大爷,趁众人的注意力被美女吸引的时候,犯下了好几桩罪行。这样对吗?” 帆村轻轻点头。 “户浪三四郎用来掩护自己的,是一只耳朵有点聋的美女赤星龙子。坐在龙子身边,他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手枪。但是龙子的听力,已经在恢复中了,对他的罪行也有所察觉,于是,他对龙子也萌生了杀意,但这却让他完全暴露了。这样可以吗?帆村先生。 “还有,当他听到龙子负了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候,又亡命渴血地追踪来到这里,等待时机。机会终于来了,他就对沉睡的龙子心脏部位,一阵咣 54a3." >咣猛射,不,他用的是消音手枪,所以,应该是嗖嗖猛射,但就在这时,他被埋伏在这里的警察们抓到了。我所干的事情,就不用自吹自擂了。同时,发现了户浪犯罪使用的自制手枪。这样如何啊?帆村先生?.. “户浪以为自己终于把龙子杀了,可是他错了。其实,龙子在目黑站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帆村先生为了引出凶手,才散发她还活着的谣言,户浪诂污了侦探小说家的名誉,为了给那种变态的感情殉葬,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嘿,帆村先生,我的推理怎么样?” 青年侦探帆村庄六静静地笑了:“户浪君在车内是怎么隐藏射击的呢?” “啊,这个忘了,就全白费力了。嗯,户浪把手枪枪口,抵在上衣右口袋最下面的一个洞上,进行射击。除了我,没人注意到这一点——此说如何?” 第一章 赤泽博士经营的空气工厂,位于海拔一千三百公尺高的高原.99lib?上的右足湖畔。三年以降,这间空气工厂,陆续有六名工人,离奇失踪,迄今无一归来。 经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之后,大家都觉得他们早就死了。而且,这里还流传着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说,就是每当工人失踪的时候,一定会有强烈的西风吹来,所以,工人们都很畏惧西风。 故事开始的那天,晚秋的髙原一带,又吹起了风速十公尺左右的强烈西风,工人们都害怕得面露惊惶之色。他们好不容易盼到晚上,匆匆收拾之后,就一群一群地逃出了工厂。 这样的夜晚,他们不敢回到工厂内的宿舍,盖上棉被睡觉,遂相约去往邻村的小酒馆,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 留下来的只有工厂主赤泽博士,和一个名唤青谷二郎的青年技师,还有两个守门人。此外,工厂内的配楼,也就是赤泽博士的住处那里,还留有博士的夫人珠江。她看起来更像是博士的女儿。 晚上八点的时候,青谷技师照常例,开着货车回家了。赤泽博士的房间内,依然灯火通明,但是到了十点半的时候,灯灭了。因而整栋配楼,便完全沉浸到了黑暗之中。守门人回到了他们的小屋里。然后,西风恣意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拍打着玻璃窗和栅栏。 湖畔的恶魔,莫非又乘着西风归来了? 夜渐渐深了。 从空气工厂往国道向西,一公里处有个庄内村,村里唯一的警察巡逻派出所,临着国道,此时正有一名值夜班的年轻警察,独自思索着西风引发失踪的..古怪传说。村里的警察巡逻派出所曾把这一事件上报到县警察局,上面的答复是:将会派个适当的人来处理,但之后既没看到人影,又没有收到指示——啊,上峰竟然是完全不管。 若能找到尸体,或发现血迹的话,或许就会引起大骚动了吧。但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踪事件,尽管数量上有六个人了,还是没有引起长官的重视。这让警察非常愤慨,想不到,庄内村警察巡逻派出所竞被如此轻视。他暗暗下定决心,今晚若有事情发生的话,一定要和那御风而来的妖魔,奋战到底。 十一点半,有个工人模样的男人,忽然从警察巡逻派出所门前跑过,一看到站岗的警察,他倏然加速。 “喂!等等!……”警察大喝着,朝怪汉的方向跑去。 那男子身材修长,听到警察一喊,登时原地站住,被警察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臂膊。 “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里?跟我回趟警察巡逻派出所!” 男人被警察抓住臂膊,乖乖拉进了警察巡逻派出所。虽说警察一直留意着这个怪人,但是,当把他拉到警察巡逻派出所的灯光下面之后,刑警们依然忍不住大吃一惊。 啊!血!是血!…… 不管是怪汉的帽子,还是竖起领子的雨衣肩部,甚至是怪汉的脸,无论哪里都有血!真是异常重要的猎物。 “给我老实点儿!你这个杀人犯。”警察腕力惊人,将怪汉的手扭到背后,立刻将他五花大绑。 “别动粗!……你为何绑我?”怪汉扬眉问道。 “少他妈的给我装糊涂了!……我为什么要绑你?与其问我,不如自己看看好了……” 警察说完,便取下了墙上的镜子,往怪汉眼前一放,让他能够看到。只见那怪汉的脸色倏然变了,紧紧咬住嘴唇。 真是个大猎物呀!值此西风吹拂的午夜,这猎物,简直 5c31." >就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若这位警察值勤时,稍微一不留神、打瞌睡的话,恐怕对方就逃走了吧?如此一来,今晚的案件,岂非又成了一次怪谈? 这真是千钧一发的事情,幸好他逮捕了浑身是血的奇怪男子,只要天一亮,就骑自行车去空气工厂探个究竟,今晚,肯定有人失踪了。 但到底是谁呢? 那警察愈发兴奋,顾不上这是深夜,给直属上司K镇警察署打了个紧急电话。 第二章 抓到杀人魔了! 庄内村立即引起了大骚动。其中最惊讶的,就是K镇的警察人员。庄内村的警察报称,逮捕了浑身是血的怪汉,尽管当时是深夜,丘署长还是带领一行人员赶了过去。为了进行调查工作,居然先去刚好空着的村立医院的传染病房,设置临时调查室——这种处理确实有些奇怪——然后,警方再将怪汉移送那里。 天色渐趋明亮,正当他们要歇歇时,电话响了。传来的是一个噩耗: 昨夜,那御风妖魔从空气工厂夺走的,竟是年轻的珠江夫人! 事态更加严重了,丘署长一行必须以更加血红的双眼,乘轿车夤夜直奔出事的空气工厂。第七个牺牲者,竟然会是这家空气工厂的女主人——珠江夫人,委实出人意料。 丘署长的腰间有风湿痛,他边按住腰骨,边钻进空气工厂的门。 那是一栋有些惊怖的建筑,根据总署的登记资料,这家空气工厂的经营项目,包括液态空气、氧气、氖气,还有数种气体和气球。一想到那种别开生面的商品,是从这栋奇怪的建筑物产生的,署长不禁略感头晕眼黑。 走进正面的本馆,来到会客室,立刻就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啊!真抱歉!……” 当先者是个留短须、面色灰黄、戴着厚厚镜片的小个子男人,以怪声调打了招呼。他就是工厂的主人——理学博士赤泽金弥。 “我是技师青谷二郎……”跟着赤泽的人如此自报姓名。他和工厂主人不同,是一位看似才子、眉清目秀的青年。 “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署长径直说道,“像这样反复出现失踪者,我必须向你追究责任。” 赤泽博士听了丘署长的话,一时睁大双眼,瞪着署长: “不知三年来失踪者的近况如99lib?何,我们正怀疑警察是否存在呢!请快些找回内人吧。” 青谷技师在他背后,似乎非常焦躁不安。 丘署长闻言大怒,喝道:“那好,你就把详细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首先听听夫人失踪前后的情形。 “我昨晚十点左右还在工厂,”博士面无表情,只有嘴巴在动,“因为,还有要查的东西,所以,我在本馆二楼,自己的屋内读书。直到十点,我把灯关掉,离开本馆,然后回到配楼,那里是我和内人的住处。不过,内人没有出来迎接我,所以,我就去内人的房间看了一看。房里没有人影,我四处找了找,还是找不到,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她。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当时,你有没有想过尊夫人的行踪?”丘署长问道。 “我猜她大概在床上睡觉,但床铺井然有序,不像是有人躺过的样子。” “灯开了吗?” “没有。” “女佣在吗?” “我们只有一位女佣,前两天因为亲戚遭遇不幸,请短假回家了。因此,当晚,应该只有内人独自在家才对。” “女佣的名字呢?请详细说说她的情况吧。” “她的名字是叫蜂花子,没有什么特征。她的亲戚,就住在东边的右足湖湖口,据说是表姐死了。” “你发觉夫人深夜失踪,为什么没有叫人来呢?” “除了青谷技师,我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本想叫他来的,但他的家,在湖水南岸一公里处,也就是湖口那里,距离很远。工厂只有一辆卡车,白天,都是让技师开车回家,所以,晚上我没有办法联络,只好等天亮他来..上班时,再告诉他。而且,我有十多年没有离开这工厂一步了。” 丘署长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赤泽博士的脸,继而又看向青谷技师。 “你昨天几点回家的?” “八点左右。” “是开卡车回家的吗?” “有没有顺路去哪里?” “没有,是直接回家。” “有关夫人失踪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完全没有。” 对话期间,丘署长一直低着头,看着青谷技师的鞋子。 “你从昨天就穿着这双鞋子吗?” 青谷的鞋子沾满新鲜的红土,是这一带罕见的泥土。 “对……今天早上在工厂内外四处寻找,所以……” 接着,丘署长随着两人来到工厂内的主要房间,检查了放置大机器的工作场所和动力室,也看了仓库和办公室。检查最仔细的,是赤泽博士本人的房间、青谷技师专用的房间,还有挂着“特别研究室”的牌子、稍微复杂的房间。 特别研究室只允许博士和技师两人进去,他们就是在这里,进行重要的研究。里面摆设着各种特别的橱柜、机器和台子。这里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最后,丘署长判断:工厂内没有异样,遂转往配楼的住处检查,这是要核实博士的话。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一封夫人的遗书。 “工厂方面依然没有头绪!”丘署长敲打着疼痛的腰骨,总结道。 “倘若,回去调查昨晚被捕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没准会是一条捷径吧?”丘署长心中暗暗想道。 所以,一行人再度坐上轿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三章 “村尾某的陈述……” 丘署长打开了以铅笔潦草写成的警察笔记,坐在署长席的回转椅上,喃喃自语着。 “村尾六藏,三十岁,原来如此啊……名字相当有趣。那天的路线……先是……” 介于丘署长是以缓慢的速度,反复念叨着,兹将其要点,记述如下。 浑身是血的怪汉,所交待的行踪里面,确实藏有解开这一事件的重大关键,但是,那是后来才想到的。 (1)村尾从东丘村(指右足湖以东之地,湖口是指东丘村临湖之地)波过右足湖,踏进庄内村〈指右足湖以西之地,空气工厂就在湖..畔)的途中,东丘村已经被黄昏所笼罩,而他距离湖水尚远。 (2)傍晚大约七点半左右,他来到距离湖水很近的地方,却在一个墓地迷路了。他见到一个新坟,用手电一照,只见坟上飘动着两条用全新珠罗纱做成的龙幡,碑上刻着女人的名字,但名字他忘掉了。墓似乎是刚刚才覆上土的,尚未做出坟墓的形状。 (3)坟旁边有卡车车轮的痕迹,村尾心想:沿着痕迹走去,就会来到干道,哪知却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认得名牌上写的是:棚口百番地、青谷二郎。那栋房子面前,湖水正在翻滚。 (4)他想要渡过湖水,便到处找船,结果,发现一艘小船。他乘着那艘小船,往西划去,西风渐渐增强,小船很难前进,来到半途,发现正对面有空气工厂的灯光。他努力继续前行,谁知西风突然转向,小船被吹向北岸。那时,他只觉得冷雨落到了脸上,犹如挥汗一般,心中舒畅极了。这场雨很快就停了,小船愈发靠近岸边,他一直划到湖的末端。 (5)登陆大概是十点半左右。他路过空气工厂时,看到一个很奇怪的白色物体,于是,他就随手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结果,看到工厂的厂房附近,飘有三个大气球,绑在附近地上的桩上,随风飘动。工厂里似乎没有灯光。 (6)工厂?99lib.渐渐到了他的背后。他穿越大西原,来到庄内村的房子处。接着,就被警察巡逻派出所的警察逮捕了。 “原来如此。这家伙真有趣。”署长暗暗得意。 “什么事很有趣?”署长脑后响起了疯狂的喊声。 署长讶然回望,却是向来和他水火不容的K新报社长田熊先生,正在嘲笑他呢。他把署长的笔记内容,全部抄到了粗糙的纸上,又以天生的大嗓门喋喋不休。 “既然都打开笔记本了,就让我看看这无聊的事嘛!最好,把写着犯人名字的那个地方,也给我看一下!” “喂!你这家伙好像小偷呀。若你闲得发慌,就去研究一下,妨害公务的罪名好了。” 田熊咳嗽一声,急忙走开了。 “这家伙不好惹……那现在……” 丘署长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合上,正闭目沉思的时候,庄内村的警察走了进来,站到他的桌前,举手敬礼。 “我是来报告的。” 啊!是你呀,辛苦了。那件事如何了? 原来,那个警察接受署长的命令,今早一直绕着右足湖畔搜查。 “我依照您的命令,先搜查了空气工厂。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地面上绑了四个气球。” “四个?”署长打开笔记本,不禁纳闷起来。 “根据村尾陈述,手电照到的?是三个气球。你的报告中却多了一个。” 署长修了修铅笔,在“三”的旁边加了一个“四”字。 “接着,我在湖的末端,寻找村尾搭乘的小船,但是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嗯!……” “然后,是卡车的痕迹。从坟场到青谷二郎家的路上,我没有看到清楚的痕迹,似乎有人想要抚平地面。” “嗯,嗯。”署长又把这件事记了下来,“之后呢?” “再来,就是新坟的事。坟墓确有一座,塞主是峰雪乃。她首次临盆,因胎盘前置,难产而死……墓的情况,大致跟村尾说的相符。不过,唯一不同??t>的是,新坟上覆土的事,他弄错了,已经做成很漂亮的坟墓了。” “喔……是吗?”署长又开始修磨笔尖,“接着呢……” “就这些了。” “嗯,辛苦你了,可以回去了。” 警察向署长鞠了一躬,走到门口再次行礼,然后就转身走了。 “就算只搞到这些材料,我都很有面子了。” 警察署长喃喃自语,突然又听到了背后的咳嗽声,瞬间露出不悦之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原以为刚才就该离去的K新报社长田熊,把全部用铅笔填满的粗纸,摆到了署长眼前。 “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事了。这样不管再过几年,都无法侦破案件。号外都出现六次了,浑身是血的男犯人,又是怎么回事?把那家伙拉到这里来吧。那个怪汉被关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他到底是什么人?总之,下次我再来时,给我看看你的笔记簿,让我在报纸上大书特书吧。行吗?” 田熊说完了要说的话,很快就消失了。 “没有脑子的家伙,真可怜啊。”署长说罢,露出意义深远的微笑,又开始阅读村尾的自白书了。 “对了!还有他拜托我的那件事!” 他把话机拉近,说了一个号码,接通K镇的气象台。 “喂!这里是K警察署,我想询问以右足湖为中心的那一带的风速和风向……对,就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心中很是佩服,“是吗?昨晚九点半左右,都是西风,然后,风向突然改变,变成西南风。哎呀!是这样吗?……” 丘署长慎重地记了下来,然后起身,命令旁边的主任备车。 “我要去庄内村见见村尾,然后,看情况再去空气工厂走一趟。”说完就出去了。 日后,其他人想到那个衰老的丘署长,这次竟如此活力十足,而且采取了巧妙的调査方法,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四章 急性子的田熊社长,正愤怒地踩着社长室的地扳,他脚旁那三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非常害怕被他踢到。他们正从地板下,拉出金属丝接在一起,似乎正进行电话工程。 “喂!你们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事?” “很快就好了!……” 工程总算完成了。工人把话简放到耳畔,调整像收音机的那种刻度盘,不久,他笑嘻嘻地放下话筒,递给了社长。 “这样就可以听到了。好了!……大家赶快出去吧。” 大家一起走出房间。 “这样就可以清楚知道,庄内村调査室的情形了,我必须知道,警察是如何隐瞒犯人村尾的供词的。丘署长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田熊社长在村尾被监禁的调查室,秘密装了电话线,这样,他就可以偷听对方谈话了,所以心情很是愉快。 不久,他一直等待的调査室里的对话开始了,虽然声音很低,但依然可以听到。 “抱歉!”不熟悉的声音。 “不,什么……”说话者好像是丘署长。 “因为那样……”一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如此说道,似是延续之前的话题,“我的推理,十分之九都得到了证实,可惜不知道最后的十分之一,所以,无法做出完整的假设。那美中 4e0d." >不足之处,就是我刚才所说,犯人确信那天夜里,会吹来强烈的西风,故而,带着业已粉碎的尸体,搭乘其中一个气球,只要解开绳子,气球就会快速上升。因为,风是从正西方吹来的,你看!气球肯定会飘到右足湖的中心线上方。” 田熊社长听到有关右足湖位置的事情,不禁慌乱起来。他环视了一下周遭,社长室的墙壁上,贴着一张读者分布图,里面当然包含着右足湖,所以,他双手抱着窃听器,开始沿墙壁移动。 “……这个右足湖是东西向的,气球若升到湖水的正上空,就必须选择吹西风的日子。然后,在适当的位置,犯人将燃烧人体后所留下的灰烬,从气球上朝湖面撒下。人灰随着西风,落在水面,虽然难免会向南北扩散,但气球在湖的中线,哪怕飘向西方,也全部都会落到湖面,而不会落到陆地。如果所有的灰,都落到了水中,那就会全部被鱼吃掉。如此一来,尸体就完全被处理掉了。这是何等高明的尸体处理方法。” “的确是很高明的手法!”丘署长赞叹道。 “利用这个方法,六个牺牲者,都被巧妙地处理掉了。根据署长拿着的气象局风速风向报告看来,当晚,吹着强烈的西风,第七个牺牲者,同样被气球载到空中,同样被粉碎后,从气球上洒落湖面。然而,和前六次的情形不同,这次有两个失误,对犯人而言,实属不幸。 “所谓两个失误,一是洒下碎粉的时候,原本吹着的西风,突然变成了西南风,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之前向正东飘着的人灰,改向东北飘去,结果,有一部分落到了右足湖的北岸。你看!这个瓶里装着的、奇怪的红黑色东西,就是我今天去北岸,采集到的第七个牺牲者的肉片。” 田熊社长利用电话窃听,无法偷看到装有人肉的瓶子,不禁觉得非常可惜。 “另一个失误就是……”那个声音继续说着,突然听到另一个人发出了“啊”的叫声。 “……这个很奇怪。这种地方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声音到此为止,之后只有一些咔嚓声,然后就半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最精彩的部分,不能通过窃听器听到,田熊社长不禁满脸通红、懊恼不已。所以,他立刻又把工人叫来,过了五分钟左右,他们战战兢兢的,来到了社长面前,结结巴巴地开始说话,“社长!确实不行呀,他们把秘密通话机给切断了,确实没办法,再利用这个来窃听了。” 田熊社长其实早就有了觉悟,一时微微苦笑。 “那我现在就去空气工厂。” 一路上,田熊社长抱着胳膊,思索着窃听到的各种有趣疑问。 “和丘署长谈话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似乎挺有本事,莫非是K警察署的人?” 他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这个聪明的人物是谁,便暂时搁下了这个问题,继续思索其他疑点: “根据他的说法,似乎是,假设牺牲者的尸体先被粉碎,然后,从气球上撒向湖面。但这种事,要如何才能办得到呢?” 将人的尸体大卸几块,或剁成碎末的事件,曾有耳闻,但根据他的说法,把人制成细粉,倒是未曾听闻,到底怎样才能办到呢?此事既耐人寻味,又是难题一桩。想着想着,田熊社长突然拍了拍手。 “……嗯!就是它了。” 那个男人所说的解开九分、尚差一分的问题,就是这件事呀!毕竞,那个男人也不明白如何制作人灰,如若搞清了这个问题的话,该是何等痛快! >藏书网“然后,犯人的两个失算,一个是西风突然变成西南风。另一个是……哎呀,说到这里,电话就被切断了。他到底要说什么啊?” 不管他如何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来。不过,虽然有点茫然,却总觉得似乎早就知道了,只是一时间无法想起。想着想着,他的轿车来到了空气工厂的门前。 第五章 田熊社长甫一下车,立刻走进大门,从玄关冒失地往里面走去。他对这里熟门熟路,直接来到了玄关旁边的大会客室,只见丘躲正率领一队警察在此等候,四目交投,署长的额头瞬间青筋暴露。 “哟!”社长先喊了出来,“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把别人特意安置的东西中途切断,这样不像个男人吧?” 真是恶人先告状。署长哑然张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工厂的主人赤泽金弥,和青谷技师正好走了进来。 “喂!……”赤泽无精打采地和署长打了招呼。 “我早就想到署长会来。”青谷技师恭维道。 “今天,事实上……”署长一边注意着身边棘手的家伙,一边说明来意。 “我是来要一瓶液态空气的。” 赤泽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点了好几次头,让青谷技师带>藏书网他们去拿,然后,结结巴巴地询问警察署长:“丘先生,那……那个事件如何了?你……你们……你们侦查到什么程度了?……” “嗯,很快就会抓到杀害你太太的凶手了。目前,发现犯人是将尸体投入湖中。若能知道犯人如何将尸体磨细成灰,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啊!是吗?”工厂主人以颤抖的手碰了碰嘴唇,“那犯人是谁?” “尚难断言,但基本上是知道了。” “喂!别胡扯了,适可而止吧!”田熊社长忽然指指点点道,“你这个愚蠢的署长,会知道什么?还不是请来某位大教授给你讲解。别再净说那些无聊的话了,赶快完成任务,不是更好吗?” 看到这些,青谷技师笑着,带领署长一行,往工厂走去。 工厂非常宽广,机藏书网器非常庞大,犹如巨人使用的工具一般。用来压缩空气的,是强力的压梓器,占据着好几个管道和房间。自机器装置的一隅,美丽的淡蓝色液态空气,冒出微白的水雾,滚滚流到热水瓶内。 另一方面,将液态空气引入锅炉之后,只需施以微热,就会从别的管道,渐渐输出氧气、氖或氩等髙价位的气体。压力计的指针移动着,气体最终进入了铁制的容器,那是筒状的高压气体容器。 工厂太大了,让警察署长的腰骨痛得不行。接着,他们来到了液态空气贮藏室。 “你不是幽灵吧!”早就寻路来到那个房间,等待着的田熊社长,看到署长的脸,立刻冷嘲热讽,“我以前就相信,你会变成这家工厂的第八个牺牲者。” 丘署长本想反唇相讥,但想想身边还有青谷技师呢,只好努力忍住。 “来!我来分给您液态空气吧。”青谷技师说着,从地上将适当大小的热水瓶拿到台上,“接下来,您要注意了哦!——让我们来实验一下,液态空气的性质吧。” 青谷技师从旁边的架子藏书网上,取下一个双层玻璃的大杯子,大概,可以装下一升气体。接着,他从地上拿起热水瓶,将瓶口倾向玻璃杯内。当咕噜咕噜涌出白烟的同时,那个美丽的浅蓝色液体,便瞬间充满了整个玻璃容器。 “如何,很漂亮吧?和大画家笔下美丽天空的颜色是一样的呢。” 丘署长和田熊看得简直都着迷了。 “这液态空气,是零下一百九十度、极端寒冷的东西,凡是沾到它的东西就会变冷,变得非常坚硬,而且还会变脆。你们看!这是苹果,把它放进去看看吧。” 技师用筷子尖端插着鲜红的苹果,扑哧一下浸到了液态空气之中。只听液态空气中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犹如万马奔腾。然后,他举起筷子,鲜红的苹果从杯底出现,一到空中立刻吸收湿润的空气,表面覆盖了一层白色的冰。 “这颗冰苹果变得相当硬了,若是像小铁钉之类的东西,用这颗苹果,就能砸进木头里面,跟铁锤一样呢。” 技师找来了小铁钉,插到台上,然后,用冰冻的苹果当成铁锤,来敲打钉头。每敲一下,铁钉就略略嵌进台内一些,在场者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来!再让你们看看,像这样硬的苹果,又是何等脆弱。这里有榔头,用它来猛力砸苹果吧。” 技师说着,拿起了榔头,瞪着台子上的冷冻苹果。 “嘿咻!” 啪嚓一声,榔头把苹果砸得粉碎。 啊!真是不可思议。本以为苹果会被砸得稀烂,哪知,却化成了一阵略带红色的烟,向四周飘散而去,消逝得无影无踪。 第六章 “苹果消失了!”警察署长吃惊地大喊道。 “不,请再仔细看看吧。你看这个台子上,红灰色的东西渐渐堆积,飘散的东西渐渐掉落,这就是被粉碎的一部分苹果呀……” 丘署长呆若木鸡。 “啊!我明白了。啊!我明白了。”他突然重重捶胸,如疯子般嚷嚷道,“啊!总算解开了人灰事件之谜。七个牺牲者,都被浸到液态空气之中,在零下一百九十度的情况下冷冻,再用铁锤之类东西打碎,然后化成‘人灰’!好,我明白了,犯人就藏在这家空气工厂里面!” 就是署长大叫的同时,只听桌上的电话“叮零”响起。青谷技师正想接听,只见兴奋的署长。从旁边走了过去,一把拿起话筒。 “喂,喂!快来人啊!……”电话那头传来发狂似的哀号。 “你是谁?报上名来!” “啊!……她靠近我了。是我妻子的幽灵……救命……啊,啊!我要被杀死了!……” 电话中传来了异样的呐喊声,然后便切断了。警察署长的脸色忽红忽白。 打电话者一定是工厂的主人。 “赤泽先生被幽灵攻击,正在求救。带我去赤泽先生的房间,快!……” “咦?老师……” 青谷技师领头,丘署长紧随其后,其他人跟在后面,大家奔出室外,爬了..好几层楼梯,好不容易,才赶到了特别研究室。 门一打开,本以为赤泽博士会在里面,哪知却不见人影,不过,话筒没来得及挂好,话机掉到地上了。如此看来,刚才那通恐怖电话,的确是从这个房间打出来的,但博士和幽灵,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喂!提起精神来。署长!……”田熊社长大叫道,“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的确,从某处传来了“啪嚓啪嚓”的奇怪声音。 “嗯,找到了。” 青谷技师扑向屋子的一个角落,那里挂着蓝色的布帘。 唰!他把布帘拉了开来。看似服装室的布帘背后,没有任何一套服装,只有白色的箱子。他又扑向那里的一个方向盘,急忙向右旋转。 “那是什么?”署长大声问道。 “是液态空气的贮藏处,”技师说完,以严峻的眼神看着大家,“请你们大家小心。一走到那张大桌子的后方,就会没命的!” “什么7你说没命?……” 仿佛看到了恐怖的东西,大家伸长膀子,望着大桌后方。 “我现在要打开看看……” 青谷技师拿起旁边的铁棒, 538b." >压住地板的一个地方。板子瞬间就打开了,地板的下面,出现了一个比一般西式浴池大两倍的水槽。 大家往里一看,都是“哎呀”一声,继而纷纷背过脸去。 水槽里升起腾腾蒸汽,里面充满着蓝色的液体,而且,池子里沉着一个人,挤上来一看,果然就是赤泽博士。只见他全身凝着白冰,就像一个石膏的塑像,一脸惊惧的神色,清晰异常。 青谷技师接着解释道,若不旋转这方向盘,液态空气会继续进入这个水槽里面。 “这件事变得真有趣呀。”K新报的社长大声嚷着,“本想着犯人铁定就是赤泽金弥,不料,他却被幽灵杀了。喂,丘署长!你到底判断犯人是谁呢?” 丘署长听到他这激烈的询问,脸上不禁一阵 7ea2." >红、一阵白,露出苦闷之色。然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身体一转,扑向了青谷技师。 “喂,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我以杀人嫌疑犯的名义,逮捕你。” “喂,这太没道理了吧?” 青谷技师虽顽强抵抗,仍难逃署长忠实钸下的铁腕蹂躏。咔嚓一声,他的双手被铁手铐铐住了。 不过,除了丘署长,其他人都颇觉意外,搞不懂事态的变化。 “喂!喂!藏书网你竟然做了这种让人瞠目结舌的事,该不会是发疯了吧?”K新报社长问道。 丘署长完全没有理他,只是拉着技师。 “署长!……”青谷恨恨地说道,“您这样做,不会太过分了吗?为何用手铐铐住我?请您给个理由。” “理由?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去了调查室,我再说给你听吧。” 第七章 青谷技师被拉到调查室的正中央,周围充满了包括署长在内的,所有人的严峻目光和责骂。但他极力否认罪行。 “……你不明白的话,就让我来说明吧。”丘署长拍着桌子说道。 “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吗?能进入那间特别研究室的,只有博士和你。将地板整个翻过来,下面安装像西式浴池的东西,同时,又安装液态空气的管道,以扭转栓的方式,让液态空气流进浴池,这种制造冷冻人的机器,肯定是你的杰作。如果是博士做的,那他没有留下一封遗书就死了,未免太过奇怪。就算被幽灵追赶,也不会逃到他本人做的东西里面,而且,他把地板翻过来,似乎没有上锁,不是吗?所以,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一定是你威胁博士,让他掉下去的。” “署长!那只不过是你的揣测。”青谷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没有证据吧?何况,我当时就在您的身旁,怎能做出让博士坠落,出现幽灵那些巧妙的事件呢?” “哼!还想狡辩!……我们非常清楚,杀害夫人的事情,同样是你的杰作。你说,你那天晚上八点回家,的确是如此没错。但你六点的时候,曾走出工厂大门,对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但守卫可以证明。你说忘了拿东西,七点半前后,又开着卡车回来,直到八点左右,才真的回家。你折回工厂的时候,得知现在工厂内,除了在自己房间热衷读书的博士,以及在配楼的夫人以外,没有旁人;大约三十分钟内,你杀死了精明的夫人,将尸体进行空中撒花,所以,直到八点左右,才若无其事地回家。如何?认输了吧?” “那是您牵强附会,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虽然你自称没有杀害夫人,却无法证明吧!……没有人会附和你的。” “既然您这样说的话,我也有话想说。这会变成您的耻辱……” “耻辱?”署长脸色骤变。 “当然是耻辱呀。您似乎认为,那天晚上从湖水上空撤下的人灰,是珠江夫人的人灰。但您错了,大错特错。在湖畔采集的人肉、血型,经过检验,不是O型的吗?但夫人的血型是AB型的呀。前几年夫人生过一场大病,需要输血,医生检查后,得知其血型是AB型。O型和AB型,一个人绝对不会同时拥有两种血型的,因此,人肉的主人根本就不是夫藏书网人。您为何进行这种空想般的搜索?又为何指称,是我杀死夫人?” “这……”丘署长瞬间有些晕了,症状仿佛是大脑贫血。事实上,他之前确实没想过,血型这类时髦的事情,所以,现在才会猝不及防。一瞬间,他的威信一败涂地。 “如何呀?署长先生。”青谷说话不留情面,“就冲着这一点,我就是无罪的。您何苦折磨我呢?与其这样,您为何不去责问那个浑身是血的嫌疑犯呢?那个奇怪的家伙,为何……” 这时,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传来了青谷不认识的男人的声啬。 “你说的奇怪家伙是我吗?” 突然站在青谷面前的,是个高个子、满脸短须、工人模样的男人。他的工作服皱巴巴的,说话坚定得使人不悦。 “我才是无罪呢!诚如署长先生所言,将你铐上手铐是正确的。然而他的话和事实稍有出入,就让我来修正吧!……经我一说,想必青谷先生就会理解了。”“你是谁?” “我吗?我就是当人灰撒向湖面时,正在搭船的那个男人;也是不久之后,那个从帽子到脸上,再到肩膀上,因融化的血水,而变成血人的男人。如你所说,肉和血不是珠江夫人的。那个O型血的人肉,到底是谁的呢?就是长眠在离你家很近的坟场的那个女人?99lib?t>的。峰雪乃,这名字你知道吧?刚才我去坟墓处打开棺材,发现里面是空的。你那天晚上,曾经走出工厂大门,去了一趟坟场,趁着黑暗,挖掘这个坟墓,然后将尸体带回工厂,以制造人肉撒花。至于坟墓,因为你的时间不够,无法重新将弄坏的坟墓做好,所以,你只好先覆上一层土,不料却被一个偶然经过的男人看见了,也就是我。” 胡须男抿考嘴,微笑道。 “真是可怜啊!等完成人肉撒花后,你又回去,做好坟墓,把卡车的痕迹抹消,但太迟了。你为何做这种事呢?你那晚早就准备好,要将夫人藏起来,接着伪装成夫人失踪的样子,嫁祸给博士,希望在适当的时机,让博士自取灭亡。只因署长出奇不意地将你铐上手铐,狼狈之余,你才搬出血型的事,盼望能立刻解开手铐。因为手铐铐上太久,对你大大地不利。” 胡须男以锐利的眼光,盯着青谷的脸。 “为何大大不利呢?手铐铐的时间越久,你那张仿佛纯洁的脸,就越会变得忧郁不安。你没有想到,你所犯下的变态杀人,就这样被曝光了吧?你是个拥有不被世人允许的嗜好的人,你忘了神的存在。一旦科学家忘了神的存在,就很容易变成像你这个样子。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或许潜入湖底的潜水夫,已经找到六个牺牲者的遗物,就快要送到这里了吧……你为了早点卸下手铐,举出反证,的确让署长大惊失色,但也掉进了你自己的圈套。 “珠江夫人就藏在本馆内,你的房间里。夫人曾受到你的诱惑,但她已经痛改前非。事实上,当她想向博士坦白,而来到博士的房间时,吓得博士误以为是幽灵,然后,就掉进了你设好的陷阱里。那个时候,我也是做了更棒的打扮,混进了他们的队伍,所以从‘幽灵’和‘血型不同’的疑问中,明白了夫人还活着。接着,我就提早一步,和夫人一同回到了这里。若你想见见夫人的话,我就把她带过来吧。” 大家震惊异常。至此,青谷终死心闭上了双目。然而,片刻后他又抬起头来,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胡须男说道,“我就是东京方面,派来调查右足湖畔怪事的人。为了方便寻找犯人,故意请署长先生帮我隐瞒身份。” 他说罢,便将一张名片,放到了青谷技师的手铐上面,只见那上面印道: 私家侦探 帆村庄六 第一章 我想先描述一下我的朋友柿丘秋郎策划的那个离奇异常的实验。 若只是提起柿丘秋郎这个名字的话,我估计读者们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当然,这是我给他拟的假名,如果真把他的本名写出,读者肯定会非常惊讶。 讲述这件事情之前,我有必要对读者解释一下,之所以辜负各位猎奇者的期盼,拒绝透露他的本名,全因我内心的踌躇难决——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的妻子柿丘吴子女士悲痛万分。 对这个充满兽性的人寰而言,吴子小姐真是罕见的微妙女性。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把刚刚长齐柔软黄色羽毛的小金丝雀,轻轻放到掌心;当沙沙卷起院子里梧桐落叶的秋风,拂过吴子小姐的发际,将她柔软而又纤细的头发吹开的时候;又或是如熟柿子般快速下坠的火红夕阳,被她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美目,映现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一团水雾,淡淡地消失在空中。哎呀,我是不是太热衷渲染别人的事情了? 娶得如此一位楚楚动人的美女,日日夜夜都能够锦帐相偎,我的朋友柿丘秋郎简直就是这人间坐拥天下的帝王。倘若我能有柿丘秋郎那样的地位——这虽说只是妄想,但真的很刺激呢——我一定要给吴子小姐建造一座古埃及的宫殿,请她坐上嵌满珍珠宝石的翡翠色的宝座。如果我能有男性自用的贞操带,我一定要把我的那个地方牢牢锁住,把钥匙挂到吴子女王的胸前,隔着淡红色的垂帘,对她三跪藏书网九叩,就算是给她做牛做马,都绝不厌倦。 但是,我的朋友柿丘秋郎,居然是个没有审美眼光的贪欲者,竟和一个被我称之为母猪的蠢货,发生了如胶似漆的丑恶关系。 那头母猪的名字是白石雪子,她比柿丘年长两岁,外表虽然跟实际年龄相符,肉体上却似乎看不出来,尤其是从颈部到胸部的曲线玲珑有致,就算是现在看来,都使人激赏不停。她的手腕和下肢更丰腴得仿佛饱含牛奶,肤色白皙,如果用手指轻轻按一下,就宛如戳到柔软的年糕上面,肌肉会立刻凹陷,很快又再度弹回,有一种无从言喻的奇妙弹性。 此外,这头尚未生育的母猪女士,近年来不知是否生理之故,细致的皮肤下面,似乎增加了几毫米更显白嫩的脂肪层,当她忽然把脸挨近你的时候,那丰满乳房和鲜红色汗衫之间的狭小缝隙,总会涌出一股性感的刺鼻味道。 柿丘秋郎和这种妖艳女子牵扯不清,简直就是他的不幸。其实,不只是柿丘秋郎,任何男人遇到雪子那样的女人,恐怕都无法逃出她的掌心。然而,柿丘秋郎是不会长久迷恋雪子的肉体的,谁让她是自己恩人的老婆呢! 从现在开始,我就要描述柿丘秋郎的奇怪实验了,刚才的开场白稍有些长,盼读者别觉得繁冗才好。 事实上,我现在将要叙述的这个事件,看似平凡,实则是后来我手札中最最重要的部分,我同样准备用开场白的方法来讲述,希望各位理解。 那个被柿丘秋郎视为恩人,同时又是母猪夫人的丈夫的家伙,是医学博士白石右策。他拥有一间很大的疗养院,而且,是呼吸器官疾病方面赫赫有名的权威。 按照常情,疗养院只接受病症轻微的肺病患者,对第二期或第三期的病情稍重的患者,一般会以不适合这种疗法为由,巧妙而又委婉地打发他们。 而白99lib?石博士的情况,则恰恰相反,无论何等严重的病患,他都会欣然允诺患者住院,并且,还会利用自己独创的病灶固化法,帮助他们巧妙治疗,恢复率据说很高。 那是一种让患者从鼻孔吸入大家都很熟悉的钙粉末的方法,有点像是在病灶上做个石灰壁。白石博士的固化法,是给病灶的第一层,使用由某种有机物构成的新发明材料,以形成强韧而又柔软的紧密壁膜,然后,再给第二层镀上黄金粉末,就这样封锁细菌,使之无法作祟。 这里再对柿丘秋郎尊称白石博士为恩人的原因略加说明。原因非常简单,柿丘正是因博士的新疗法,才获得重生的。而且,若他再晚一个月,来到博士的医院,甚至是提前一个月,来接受博士的诊断,都会永远丧失活下来的希望——柿丘和博士相逢之时,博士的新疗法才刚刚确立,他是第一个接受临床治疗的患者。 那个时候,柿丘的病症已经接近第三期了,右肺的第一叶,完全被病菌侵蚀;而第二叶的下半部分,亦开始受到结核菌的啃食。倘若再晚一个月的话,就算是博士这样的杏林国手,也只能对着他摇头长叹了。 接着再向读者稍稍介绍一下柿丘秋郎吧。他在故乡冈山县,拥有祖上传下来的庞大家业,身兼社会教育家和宗教家的双重身份,很年轻的时候就崭露头角。尤其受到青年男女的欢迎。甚至,就在他快要病倒之前,还曾参加一个宗教团体的选举活动,韶华之年就登上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般说来,真正被神灵派到人间救赎罪者、愿意欣然赴死的人,总是风毛膦角。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偶然碰到了一个职业,然后,因其职业的要求,而讲经布道,同时更觊觎着更高级别的宝座,野心强烈燃烧;还有人淡淡聆听着妙龄少女的忏悔,尝试进行那些美其名曰“探病”的抚慰,因为那种奇怪的沾沾自喜,而深深陶醉。仔细分析柿丘秋郎的真实面目,不外乎也是这一类人,只是因为他特别胆小,所以,命运之神才一直眷顾着他吧!我个人对此是非常妒忌的。 倘若柿丘病逝的话,他的继承者,肯定会如虎狼般纷纷扑上,把柿丘的地位和财富,一下子瓜分干净,再让他背负恶名,所有事全部往他身上一推,就这样完事大吉。柿丘秋郎对此绝不怀疑。 “就要完了,我不行了,我要有最后的觉悟!”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哪知白石右策博士却妙手回bbr>99lib?春,挽救了他的性命。对柿丘而言,博士挽救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疾病,同时,更挽救了他的社会地位,还有他的家庭、他的财富…… 出院的那一天,柿丘秋郎跪在博士面前,潸然落泪,久久不能抬起头来。 这就是日后他们两家过从甚密的原因。 第二章 自那以后,两对夫妻便不时举办茶会、玩当时流行的麻将、打高尔夫球,偶尔还会在周日的下午,一起开车去三浦市的三崎港兜风。 以外人的眼光看来,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四人组合,然而,博士和雪子夫人、柿丘和吴子小姐,他们四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都这样单纯的。 我是在某个夏日即将逝去的时候,得知这件事的。雪子夫人和博士膝下无子,所以,闲来无事的夫人,便参加了新近康复的柿丘秋郎所组织的各种社会活动,担任负责人的工作。 那个夏天,相模海湾的海滨设立了一所海岸林间学校,柿丘夫妇暂住那里,以便照顾孩子。而雪子夫人则担任了夏季讲习会的干事,巡回东京郊外,每天都要早早来到郊外并不凉爽的会场,尽力安排事务。 现在,我必须谈谈有关我本人的事情了。我和柿丘是中学的同学,从小一起玩到大,堪称总角之交。这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情。如今的我,既没有钱,又没有社会地位,只是个私立中学的物理老师,身份、地位和他有天壤之别,但我们却仍如兄弟般,对彼此呼来唤去,说一些任性的言语。 沾了这位富豪朋友的光,我得以自由进出他的府邸,享受我根本消费不起的丰盛美食。有的时候,为了缓解我这个单身男人的饥渴,他还会负担那些钻进郊外廉价召妓酒馆的门帘子的费用。 然而,当他迎娶吴子小姐之后,一切都变了。我无法继续厚着脸皮向他索取开支,只好以替他写书、或写演讲稿的办法,来获得一些报酬。这些报酬,甚至比学校付给我的工资还多。吴子小姐当然对我的事情有所耳闻,所以,她总是很热情地款待我。谁让她天生就有颗善良的心呢! 以前,每次我要走进柿丘家的大门,总是低着头,默默进去,并不需要别人带路。然而,当柿丘迎娶了吴子小姐之后,我深知,这种做法很缺礼数,也曾痛下决心,想要改正,但习惯这种东西,真是非常可怕的啊:不管我是怎样的谨守规矩,不知不觉间,总会原形毕露,每次我蓦然发觉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孤零零地,盘腿坐在饭厅二的座垫上了。 所以,我最终决定,以后访问柿丘府邸的时候,除了玄关、饭厅、厨房、书房,和我用来过夜的单独房间之外,其他地方,一概都不踏足。例外的情况只有一次,那时我刚刚睡醒,觉得大白天屋里不会有人,想去偷窥一下他们夫妻那床铺松软的房间,结果失败了。哎呀!果然这种事还是不要讲出来比较好吧。 言归正传,事情要从那一年的某个夏日开始说起。那时,我刚刚讲完讲习会的枯燥乏味的课程(而且那位母猪夫人当然也来听了),到了傍晚的时候,我忽然想要看一本书,而那本书,我曾在柿丘的书房里看到过,所以,我想去借来翻阅,遂朝着柿丘在麻布村町的府邸出发,哗啦一下子打开玄关的大门之后,我平时都会看看摆放着的鞋子,按照鞋子的排列情况,可以判断有几个人在家,而且,还能稍稍推测鞋主的心情如何。那天的玄关一双鞋都没有,这样看来,估计柿丘夫妻尚未从海边回来吧。 我轻轻走了进去,蹑手蹑脚的,不想惊吓到或许正在饭厅午休的女佣阿芳。但饭厅里并未见到阿芳的身影,而且厨房的门都被锁上了,座垫也.99lib.排列得整齐异常。就算我不是福尔摩斯,都能看出来,阿芳肯定会外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她走得未免太过粗心大意了吧,否则我这个“小偷”,怎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悄悄进来呢? 就是这个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了某个角落,忽然传来的窃窃私语。原以为是听错了,然而再度屏息凝听……不,没错,肯定是人的声音,而且,就是从这个家中某处,传出来的说话声。 莫非是柿丘夫妇回来了? 我立刻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我反复告诫自己,普通人碰到这种事情,就算明明知道不对,也肯定会去剌探别人的秘密。我当时的情况正是如此,心中充满着好奇的感觉,忍不住展开了小小冒险的第一个步骤。 这结果对我造成的冲击是何等之大!其中一个说话者固然是柿丘秋郎,但另一个居然不是吴子小姐,而好像是白石博士的夫人——雪子女士。 我对厨房的地形很熟悉,当下倏然转身,成功藏到了书房的窗帘后面,从那里,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隔壁卧室的谈话。 听到谈话内容之后,就算对那两人的关系一无所知,都足以让我惊愕万分了。读者们只需继续阅读下去,就绝对不难想象我当时那张目瞪口呆的脸。 “无论如何,你都不肯听我的话?” “这太残酷了,我不愿意这样做。” “我都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还是不能答应?” “不管怎样,总之,我不会答应的。” “只要片刻就行,请躺到这上面来吧。” “都说了不行了,我才不要在你面前,摆出那种难看的姿势呢。” “就当成是看病吧,忍耐一下好了。” “但医生跟你是不一样的呀。” “你就别害臊了,我……” 听来听去,总觉得这两人间的战事一触即发。 “你要用强吗?简直不像个男人。”雪子夫人凌厉的话音,渐渐柔和了。 “顾不得了,错过今天,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如你所愿的,你好歹是个为神服务的人,就算尚未出生,那也是一个生灵,你居然要亲自操刀来堕胎,这太残酷了!……你……哎呀……杀人了!……” “先别嚷嚷……你为何就是听不懂我的话呢?……倘若大家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想想看,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的社会名望和地位,全都会烟消云散,倘若事态发展到那个样子,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享受相会的乐趣吗?万一我的病再度发作,博士肯定不会救我。如果你想到了这些问题,如果你还爱我的话,就听我的话,做个简单的堕胎手术吧!” “你不要再枉费唇舌了,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孩子抚养长大。” “咦!……难道你要欺骗博士,当成你们的孩子来抚育?” “哎呀,你这个人……右策和我没有孩子,就是因为他的身体有问题。他本身就是学者,当然明白这件事情。所以,如果我怀孕了,他就会知道我的品行如何了。” “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推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孩子……” “别说蠢话了。只要查查孩子的血型,就可以很容易地知道,他是谁的孩子。而且,你和右策,..是密不可分的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吧?他早就掌握你的血型了。” “那好,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到底想把我推到怎样的境地?” “我会把这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我下定决心了,倘若右策知道了这件事,要把我扫地出门,那我就走,如果他要把我送去警察局,那我就让他送去好了。反正,只要我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和这孩子等着你,等着你回到我们身边。” “嗯,我懂了。你是想把这孩子当成一个证据,将我的钱财卷走。好吧,既然你是要钱,那这个事情就好办了。我们来谈个交换的条件,然后你把孩子弄掉,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事情才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呢。钱算什么东西,我想要的是你这个人呀。小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就无法从我的怀中挣脱了。我可是知道,一个不会损害藏书网你的地位的好办法呢,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必须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否则,你的名誉和地位,肯定就会受到影响,甚至一蹶不振。所以,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明白了吗?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你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但你一切都要听我的……喂,你可别轻举妄动呀!” “……” “哼!你手里正握着小手枪吧?……想杀死我?对呀,我可是心知肚明呢。但很遗憾的是,如果你把我杀了,恐怕不到明天,你就会被警察带走。你以为我是那种事先不做任何准备的傻瓜吗?我早就知道你想要杀死我了。估计你都不知道呢,只要我一死,有关咱们两人的文件和证据,就会全部暴露出来。我一切都安排好啦。” “唉……我真是个傻瓜……” 接着,传来了像是柿丘的呜咽之音,还有雪子夫人安抚他的情话。那情话听来很是淫荡猥亵。 我悄悄逃离现场,赤着脚奔上了马路。 第三章 从这以后,柿丘秋郎和雪子夫人从外表上看来,是非常和睦融洽的。 室内放着音乐,柿丘和雪子夫人两人相拥起舞,白石博士则红着脸,邀请柿丘夫人吴子小姐跳上一段新的舞蹈。 当身边迎来秋天的景色时,大家的脸上忽而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柿丘秋郎似乎早就忘了,那天被雪子夫人胁迫的情景,忘了当时的瑟瑟发抖,继续忙乎着事业和演讲。但每次看到了雪子夫人紧紧缀着他的样子,我都忍不住觉得他真是悲惨。 幽会事件过后三十余天,柿丘秋郎在宅院空地的一隅,建了个奇形怪状的小屋。那间小屋的窗户又少又小,空气流通不佳,简直就是监狱。小屋大致建好之后,又竖起了大电线杆,垂下粗粗的电线,塞进豪华的电阻器,末端则安装着深黑色的四角形变压器。 直到一切布置妥当,柿丘秋郎这才将看似很厚的毛毯、石绵、软木板搬入,不管是小屋内部的墙壁、天花板、地板、还是入口的门,六个平面一律铺上三层。只要一走进室内,就像是走进了纺纱工场的仓库,处处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臭味。 幸好,这里尚不致使人呼吸困难。大概是电气装置运行起来,能把室内空气和外面空气巧妙替换的缘故。 三层墙壁完成以后,工人扛来好几个机器台,一辆卡车载满沉重加保护框的机器,随后赶到。一个看似技师的年轻人,指挥着工人,三天左右就将机器安装完毕。恰好柿丘秋郎刚刚结束演讲,返回家里,那年轻人对柿丘详细说明之后,便行礼离去了。 今后在这个房子里,究竟会进行何种工作呢?据柿丘对吴子小姐所说,这次他获得协会给的奖金,刚好,旅顺大学派到东京的研究班,决定主攻音响学,需要一间实验室,因找不到合适的场所,柿丘便决定出借部分宅院,算是社会服务的一环。而且,他本身一直就对科学,抱持着很大憧憬,也想借机开始学会一些初级的实验。 吴子小姐一点都未怀疑柿丘的解释。原本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外面的丈夫,而今,竟然甘心潜心于宅院一隅的小实验室,心里当然踏实很多。想到能亲手煮些充满爱意的菜给他尝尝,吴子小姐心中,顿时欢欣非常。 说老实话,柿丘秋郎这个暗含着奇怪阴谋的实验,不久便将要开始了。但实验的具体内容是怎样的呢? 先前,雪子夫人拒绝接受堕胎手术,并威吓柿丘秋郎之后,后者看似放弃了堕胎这一念头,实则不然。他内心绝不赞成对方。 自从得知雪子夫人的心情,和她固执的计划之后,柿丘就下定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一定要让她堕胎,当然,使用的方法不能威胁到她的性命,而且,绝对不能让她起疑。 那无疑是非常困难的方法。不,他深深怀疑,到底有没有那种方法。然而,他对自己的智慧深具信心,他相信,早晚会发现一种天衣无缝的手段。 他有时会待在图书馆,从各种典籍中搜寻,有时,又去聆听医学界的演讲会、座谈会,努力摸索可行的办法。他曾想过要用美酒灌醉夫人,或使用塞满鸦片的水管,让她失去知觉,又或趁她销魂后的陶醉之际,进行堕胎手术,但她素来神经过敏,很难对这种事一无所觉。倘若贸然施行手术的话,万一中途的疼痛,让她突然醒来,那就一定会掉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了! 总之,必99lib?须想出一个让她完全不会察觉的办法,就算是动手术,也要让她不知不觉。无论他何等睿智,这都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问题。让他庆幸的是,他最终知道了一个绝妙的方法。那就是利用物体的振动。 譬如说,将平时存放水果糖的纸罐撕开,底部钻个小洞,用一条细线将罐子倒吊,再用铅笔之类的东西,敲一下试试看。如此一来,这罐子便会随形状大小,而持续发出响动。 “当……当……当……” 若用力去敲的话,还会发出更大的声响,但音色始终如一。这是因为箱子或壶状物体,依照其尺寸大小,所形成的振幅只有一个,而振幅就是音色…… 所以,敲击相同的器皿,其响动虽有大小,音色却始终如一。 再取来另一个装水果糖的空罐,如法炮制,绑上线,使其垂下,再猛力敲击第一个罐子,结果,就会发出更加巨大的响动。有了声音之后,只需用手握住罐子,就会停止振动。那时候,再仔细聆听的话,尽管刚才敲击的罐子停止振动,却依然能够清楚地听到相同音色的声音。 然则,那声音到底响自何处呢? 不妨仔细观察一下,后来那个绑上了线、吊起来没被敲击的水果糖罐,是自然发出“当”、“当”、“当”的声音的。这就是所谓的“共鸣”现象。 两个振动体若拥有相同振幅的话,只需敲击一方,振动便会借空气之传递,而刺激另一物体。只要有一方发出声音,另一方自然就会随着响动。但若吊起来的振动体,尺寸不同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效果了。所以,一旦換个稍大的空罐就不行了。 总之,振幅不同是肯定不行的。 将饭粒黏到后吊起来的罐子上,再敲一下先吊起来的罐子,我们会发现,后吊起来的罐子..开始振动,并发出声音。然后呢,因罐壁的强烈振动,黏在里面的饭粒,最终会“啪!”的一声,掉落下来。 柿丘秋郎的计谋,正是要利用这种办法来堕胎。 子宫是中空的茄子形状,所以,肯定有着符合尺寸的振幅。受胎后两个月或三四个月的胎儿,恰如罐子上附着的饭粒一般,仅以些微之力,附着在子宫壁上。所以,若用注射器,将剥离剂注进子宫内,药品便会侵蚀皮肤,使胎儿和子宫壁连接部分的软皮,因腐蚀而脱落,以收堕胎之效。 柿丘秋郎所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以机械的原理,来取代注射液。若从雪子夫人的身体外部,将具有特定振动的声音传进,使子宫猛烈振动,则他和夫人的胎儿,就会从子宫壁剥落下来,这不就完成堕胎了吗? 柿丘秋郎想到这个奇特而又惨忍的方法,一时心中狂喜,竟在室内欢欣雀跃起来。他花了将近两万日元,利用旅顺大学的研究班,在府邸一隅,盖了一个声音不会流泄到外面的隔音实验室,先依据子宫的大小,来估算振幅,再将具有符合其振幅的发音机器,混进许多必备的器材中,一并购入。 机器总算安装完毕。为了操作方便,他要求制造这部机器的人,排除一切复杂设计,只要按下按钮,就会出现可怕的振动。而制造者全然不知他的恶魔般的用心。 接着,就是要以怎样的托辞,来把雪子夫人引过来了,一定要表现得自然而然。 他只要告诉夫人一句话:“夫人!供旅顺大学使用的实验室建好了,今天傍晚前桌子、机器都会安装完毕……”如此一来,雪子夫人就会心领神会,想必她会说一声:“啊!真的呀,那我晚上过来看看,行吧?” 事情果真如他所料,当时针指向七点的时候,“嘭!嘭!嘭!”有人开始拍打实验室的大门。早在室内坐着等待的柿丘听到声音,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他从内部一打开门,雪子夫人便直扑了进来。 “只有你一个人?”柿丘慎重地询问。 “对!只有我呀,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喔……你是指你太太啊,她刚好有工作。” 雪子夫人一番饶舌之后,便如卖淫的娼妇一般地,递出让人甚感恶心的媚眼。 “夫人今晚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喔?是吗?脸色很差吗?” “是不是不舒服?” “被你这么一说……今早起床时,确实觉得头如针剌般疼痛,想必是精神太疲倦了吧。” “你可要保重身体,今晚早些回家休息吧。” “嗯,谢谢,秋郎!” 夫人说着,悄悄把手放到额头,她接受柿丘的阴谋暗示了! 然后,柿丘带领夫人,来到实验室看了一看,最后,两人并肩站到了那台会产生奇怪振动的音响机器面前。 柿丘胡乱说了说实验目的,便把右手放到了按钮上面,左手则悬到能微微改变振幅的装置的把手上面。这个装置是用来预防万一的,一旦计算有误,便要通过旋转把手,来改变振幅,以最终实现那可怕的目标。 “那让我稍微弄出一点音响吧。真是非常奇妙的声音,你听听看,是像田园歌曲那样朴实的音色呢。” 柿丘秋郎欣然一笑,心中涌起一股快感,仿佛猫玩弄着捉到的老鼠。 奇怪的实验按部就班,渐渐开始了。 “啊!真奇妙!赶快进行吧。” 雪子夫人焦急地等待实验进行,完全不知道可怕的诅咒,已然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好,就要开始了喔。你看!就是这样……” 柿丘秋郎用右手的指尖,轻轻地按下了按钮,四下里顿时充满一片低沉的嗡嗡之音。那声音轻巧细弱,只听片刻,便会使你觉得口腹中有爬虫类蠢蠢欲动,正以其锐利的牙齿,啃食着你的五脏六腑,连柿丘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但如果就这样停止音响的话,那肯定无法使剥离作用充分发挥效果,故而他极力忍耐,指尖没有离开按钮。 “这是什么声音啊?听来非常朴实呢!” “对呀!你觉得如何?这种田园歌曲的音色……” “是田园歌曲?不是土拨鼠在地下动弹吗?” 说着,夫人开始在实验台的前面走来走去。柿丘安心地让指尖离开了按钮。 夫人先是走到角落,不久又折了回来。 “这房间有厕所吗?” 只见夫人微微蹙眉,用一只手按住了下腹。 听她如此一说,柿丘顿觉有些头晕,不禁用手握住指尖碰到的实验台一角。 他突然说不出话了,只能默默指着相反方向的角落。那里有块黑色的长条木牌,以瓷漆写着“化妆室”的字样。 雪子夫人仿佛被吸了过去一般,连忙走向厕所的门。柿丘张开如妖怪般的大嘴,五根手指用力插进口中,一脸如哭若笑的复杂表情,浑身哆嗦不止。 砰!厕所的门被猛力关上了。雪子夫人摇摇晃晃地出现了。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泛紫。柿丘忽然发现她的右手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只听夫人以虚弱的声音呼唤道:“秋郎!……” “……” “你的祈求被神明听到了。我们可爱的小孩……你看!要和你见个面呢。” 啪!有个温润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柿丘的脸颊,从他的耳际擦过。然后,有一坨东西飘飘然落了下来,就像是手帕一样。 “啊!……”柿丘大叫一声,慌忙用手掌擦了擦脸。大概是条件反射的缘故,他把黏上那片东西的手伸到眼前。 哇!是血!是血啊!…… 是又滑又黏、鲜红夺目的血块!…… 柿丘当场晕倒,一时失去了神志。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苏醒之时,室内已经看不到白石夫人的身影了。 “总之,事情进行得顺利异常。莫非音响振动,真的让雪子夫人堕胎了?简直难以置信。只要胎儿流出来了,一切就大功告成了。喂!柿丘!你嬴了呀!……痛痛快快地笑出来吧!……” 虽然想如此激励自己,想要发出声音,但胸口宛如被巨石压住,咽喉下方,仿佛塞了一颗南瓜,让他很不舒服。 他想把它吐出来,便将下巴前伸,喉咙里突然觉得很痒,不禁咳了一声。 瞬间,有块微温的东西,跳到了他的膝头。 “糟了!” 柿丘秋郎清楚地看到了,一般肉眼无法看到的胸部深处之物,剧咳接连不断,继而更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看着面前的积血成倍扩大,一股无法言喻的慵懒、厌烦之情蓦然涌上心头。 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发抖,不管如何用手腕撑持,都无法停止抖动。到后来,竞有了错觉,好像整个实验室都晃动了,周身燥热异常,有如被烈火灼烤。 “奔马性肺结核!” 他仰天倒存地上,一下子说中了这种身体骤变的情形。 第四章 柿丘秋郎是何等不幸的男人啊! 他费尽苦心,好不容易才成功施展了对母猪夫人的堕胎术,但当晚就突然咯血,高烧达到了四十度,只好卧病在床。 尽管他的意识相当模糊,而且,似乎有些呼吸困难,但他无论如何,都要求家人不要去喊他的主治医师白石博士。 他为何要躲着名医白石博士呢?难道要不顾生命危险,一直躲避到死? 柿丘并未解释此事,两天后他就死了。紧接着,就是我必须含泪观看的情景——才刚刚二十岁的吴子小妲,竟然变成了穿着灰色孝服的未亡人!她日后的每个昼夜,都只能一个人,孤独寂寞地度过,悄悄擦拭那永不停歇的泪水。 吴子小姐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能帮她的,就只有我了。白石博士和雪子夫人,也忽然开始疏远她,几乎不来拜?访。所以我便替亡友柿丘,不,我是以比柿丘多出几倍的忠实,来安慰吴子小姐的。 而吴子小姐亦视我如同亡夫的兄弟,任何事都依赖着我,甚至连遗产继承的事情,都拿来跟我商量。她和我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 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晚秋的场景。 那是柿丘死后两个月 7684." >的某个早上,听闻吴子小姐答应了那令人欣喜的誓约,我忙拿着新锨的整套西装来到走廊,真想快点穿上,别说是下午,现在就想赶到尚未结束服丧的府邸,去见吴子小姐。 我解开带子,把衣服往后一拋,只穿着短短的内裤,就这样跳进了阳光普照的走廊,让微温的紫外线,笼罩整个背部,用力深深呼吸,然后闭上眼睛。 “町田狂太先生!” 好像有人从庭院的方向走来。我对着刺眼的太阳,睁开双目,只见一位三十许间的年轻绅士,正朝着我露齿微笑,口中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就是町田。您是?”受到对方笑容的感染,我说话非常偷快。 “有些事要向您请教……我就是这个人。”年轻人说着,递来一张名片,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私家侦探 帆村庄六 这种名片真让人想要撕烂丟掉,但我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不知您有何责干?请坐吧,先等我把衣服穿好……” 我正想跳进放衣服的内厅,只听那年轻人淡淡说道:“不行,你一动我就开枪,那你的侧腹就遭殃了。” 我一回头,发现对方的右手上,正拿着一把闪闪发亮的勃朗宁手枪。 所以,我不得不裸着身体,将崭新的西装挪到一旁,在走廊上坐了下来。 “你大概有所觉悟了吧!我将以杀害柿丘秋郎的罪名逮捕你,这就是拘捕你的传票。” 名唤帆村庄六的私家侦探,将一张白纸片推了给我。 “别说蠢话了!”我连忙说道,“柿丘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们情同手足。你想找可疑人士的话,围着他的女人或庸医,可是不计其数呢!” “这种事,不劳你叮嘱,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诉你吧。 “我受柿丘夫人的委托,搜查证据都一个多月了。别动!事到如今才手忙脚乱,只会污了你的虚名,你给我老实点吧。 “利用音响振动,使妇人堕胎,同时又利用音响振动,来巧妙破坏结核患者的病灶,使结核病复发,断送患者的生命,正是你想出了这个可怕的计划。而且,你完全没有把此事告诉柿丘先生,只让他盘算着夫人堕胎的事情,哪知自身的病灶,亦会发生激烈的振动,破坏结缔组织,最终断送性命。当然,这一切都是你这位物理老师的坏主意。你巧妙地隐瞒了这件事! “你故意做出种种安排,将柿丘先生死亡的责任,推给主治医师白石博士,或布置成博士夫人因奸情关系,将他杀害。 “但是,对我们内行人来说,这一切都只是非常幼稚的安排罢了。 “而且,你有一个重大失策。尽管你非常小心,却忘了处理柿丘秋郎的日记本。或许你曾读过那本日记,但看到柿丘在日记中,只是稍稍提到了那件事,所以就很放心了吧。 “然而,我却没有漏掉那很重要的一行字。今年初秋,柿丘秋郎曾在日东人寿的保险医生家里,拍了正面和侧面两张X光片。 “X光片都是从正面和背面拍摄,绝不可能从侧面拍摄,我对此非常奇怪,随后便去拜访日东人寿的保险医生,经过一番旁敲侧击,这才得知,你收买了保险公司的外务员和保险医生,让他拍下那张怪怪的X光片,并让他带走底片。 “町田狂太先生!你肯定是从正面和侧面,精确地算出了柿丘先生右胸部那个病灶的容积。讽刺的是,柿丘先生病灶的大小,竟和白石夫人的子宫几乎相同。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想让一无所知的柿丘自取灭亡,同时,又能把美丽的吴子夫人骗到手上。敏感的夫人奋不顾身,扑进你的怀中,当她有了某种程度的确信之后,断然委托我追査真相。 “被你收买的保险公司外务员和保险医生,跟我一起过来了,就在这堵墙的对面等着。如果你想跟他们叙叙旧情,那就让他们进来如何?你们叙旧的这段时间,就让我搜査一下责宅,没准,能发现你这位‘振动魔’用来算数的纸片……对了,听说柿丘原本具有不符合资格的寿险,而你却帮他投了巨额保险,以便杀死他后,领取巨额的死亡理赔金。这一类的证据,没准都能找到呢。你还 6709." >有没有想说的话呀?” 这位名唤帆村庄六的青年侦探,一下子就揭穿了我的真面目。 之后整整两年里面,我都是反复出席公审,前些日子,连最髙司法机关大审院,都下了判决,封锁了我的一切诉讼手续,所以,我只好开始铺陈这份文笔拙劣的忏悔录。不可思议的是,总算完成手稿的今夜,似乎恰恰就是我能回味旧事的最后一夜。因为我早在前一天,就有了预感,所以并未特别觉得胆怯。 前尘往事,历历涌上心头。长夜随时间流逝,而渐渐远去,当东房的天空泛出鱼肚白之时,我便要离开这间牢房,去往那髙髙耸立的断头台了。 第一章 “哎,出去看看吗?” “嗯……” 我们好像是喝得多了些,脚步踉跄,步履凌乱。我靠在松永的肩上,不,应该说是两手绕在他粗壮的颈部,紧紧地抱着他。灼热的气息,吐在他通红的耳朵上,又拂回自己脸上。 冷冷的空气吹入领口,让我注意到,原来已经到了屋顶。周围一片漆黑,但脚下却有点点灯光闪烁,如水波荡漾。 “这里有长椅,来,坐下!……” 他把我蜷曲的身体,放到长椅上。啊,好凉的木板,让人好舒>服。我的头失去他肩膀的凭靠,无力地垂下。这让我觉得有些失落。 我张开嘴巴,大口喘气。 “怎么了?”他问,声音从奇怪的方向传来。 “不要走……我要烟!” “啊,你要烟是吗?” 他体贴地拿出一支烟,点好后,放入我的双唇中。 深吸一口……好棒,真的好棒。 “喂,你没事吧?”松永99lib?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边,紧紧地贴着我。 “没问题的,才喝了这么些嘛!……” “十一点前回去,要来不及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呢?夫人!……” “不要管我!”我怒喊道,“叫我夫人,真是讨厌!” “博士再怎么冷血,对你每天都晚归,也会有感觉的。” “他已经感觉到了哟,怎么,这样不好么?” “当然不好了。但是我并不是害怕他。” “哼!谁知道!……你的声音可是听起来挺害怕的。”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把博士惹毛了可不好。一下子把事情做得太过,反而会得不偿失的。要安抚好他,然后,我们在底下,就可以好好快乐了。今晚你就早点回去,用你洁白的小手,好好地抚慰一下博士吧。” 从他的话语中,确实可以听出对我丈夫的恐惧。 青年松永其实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偶像崇拜者。我的丈夫是个博士,一个在研究室里闭门造车十几年的人,就让松永感到压力了。 博士又怎么样呢?在我看来,我丈夫就是个傻瓜一样的纸人。如果不是傻瓜的话,谁会几十年如一日地,在研究室里bbr>和尸体一起生活?就因为这个,这三四年来,他一个指头都没有碰过我。 我从以前就有的担心,现在忍不住又泛出了。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这个青年一定会慢慢离开我的。一定会离开我的吧。啊,那就麻烦了。若真是那样,我会连生活下去的力量,都丧失的。没有松永,我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看样子,只能拿出最后的手段了,啊,那最后的手段! “哎!……”我靠近他的身体,“我跟你说点事儿。” “啊……?” “你听了我说的话,可不许大声说出来啊。” 他露出惊讶的样子,侧过头把耳朵贴在我的嘴边。 “是件好事儿……”我的声音低沉下去,话音全部落入了他的耳朵,“为了你,今天晚上我要杀人!” “什么?……”松永听了这话,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真是个胆小鬼,都二十七了,还这么没本事…… 第二章 我的家,沉寂在一片无底的黑暗中。 正合我意!今晚夜色深沉,连月亮也没有。 咚、咚、咚……我的脚步在长长的走廊上响起——真讨厌,怎么这么响? 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零星闪烁着昏暗的灯光,从前方的拐角向右,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扑面而来。我丈夫所在的实验室,就在那里。 站在丈夫办公的门外,我砰砰砰地敲门。没有回应。没有也没关系。我转动把手,门没有锁。丈夫完全不会预料到,我的来访,所以没有锁门。我从堆满布着酒精痕迹的、瓶瓶罐罐的架bbr>子间走过,静静地来到内室。 从最里面的解剖室中,传来刀剪相碰的金属声。 解剖室!…… 他偏偏待在我最讨厌的屋子里。 打开门往里一看,丈夫的身影,果然出现在比外间的地板低一截的解剖室里。 他上半身伏在解剖台前,正在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尸体。听到我的声音,忽然抬起头来。从白色的手术帽和大口罩中间,只看得到小小的眼睛。那目光渐渐由困惑变为愤怒。 但是,今天晚上的我,是不会害怕的。 “后院里有奇怪的呻吟声,而且还有点点..闪光。我觉得好害怕,睡不着觉。你能去看看吗?” “唔!唔!……”丈夫像野兽那样呻吟着,“别、别说那些无聊的话,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儿的!” “不,是真的。..一定是从那个废井里传来的。都是你不好,那个井本来就有些问题,你还拿它做那种用途。” 那个废井在后院里。所谓的“问题”,不过是做事出人意料的丈夫,拿它当做抛弃解剖后的残骸的垃圾箱罢了。那口井非常的深,什么骸骨扔进去,都再没有浮上来过。 “住……住口!……我明天去看看。” “明天琬晚了。我要你现在就去看看嘛。如果行的话,我现在就去找警察,让他们到这里来检查一下。” “等等!……”丈夫的声音颤抖了,“我也没说,不给你看嘛……你给我带路。” 丈夫可能是有点生气了,他把手术刀往台子上一扔,用防水布仔细地盖好尸体,才离开解剖室。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粗租的手电筒,脚步声吧嗒作响。我在他身后,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他的手术衣肩部,以奇怪而丑陋的角度扭曲着,背影给予人以一阵寒意。他的脚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什么线牵着一样。简直就是个人造人。. 我看着丈夫丑陋的背影,甚至有从后面一脚将他踹飞的冲动。那时的感觉,直至日后都常常袭上我的心头,每次都让我一阵恶心。至于为什么会感觉恶心,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而后来;那个谜在一瞬间解开,却使我陷入了无以言表的悲叹。其中种种,下文自有分解,此处我就不赘述了。 第三章 走入阴森森的后院,丈夫打开了手电。一个小光院迅速地在庭石和草丛中划过,就像通过照相底片,看到的风景画一般。我无言地默默分开杂草,跟在丈夫身后前行。 “什么都没有嘛。”丈夫低语。 “不会没有的,就在那个废井那边。” “不会没有?这都是你神经质的错觉。哪里有闪光?哪里有呻吟声?” “啊!老公,不对劲!” “什么?……” “你快看:井盖打开了!” “井盖?井盖打开了!怎……怎……怎么了?” 所谓的井盖,是一个沉重的铁家伙,直径有一米多,非常的重。其上开了一个椭圆形的洞,大约宽十五厘米、长二十bbr>厘米,接近圆形。 丈夫慢慢靠近了那口废井。可能是看不清楚吧,他探身向井里看去。腰部已经有一半悬在井上方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井里吸引了,就连我来到他身后,他都没有注意到。 现在就是机会! “哎?……” 我一下子抓住丈夫的后腰。他吃了一惊:“你……你要干什么?鱼子!” 终于发现我的用心了。但他的叫声还未结束,人已经从地面上消失,掉入深深的废井中了。只有他的手电筒离开了手,掉到井旁的萆丛里。 “成功了!……”我的头脑异常清醒。 (但是,这样真的就能够完全放心了吗?) “你终于还是下手了啊。” 另藏书网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听出来是松永的声音,但是,还是让我身上一凛。 “帮我个忙。” 我用捡到的手电,照到一块比腌菜石还要大的石头上。 “要干什么?” “帮我把这块石头滚到这里来。对,好了,剩下的我一个人来干。” “嘿!” “夫人,快住手!”他慌忙地想制止我。 “嘿!……” 大石头以可怕的速度落入井中,那是我给丈夫最后的礼物…… 须臾,一种难以名状的惨叫声,从地底传了出来。 松永在我的身边,不停地颤抖着。 “来,再用撬棍把这个盖子盖上。” 撬棍嘎吱嘎吱地把铁盖撬回了原处。 “你从这个孔里向下看看。” 铁盖上开着个椭圆形的孔,宽十五厘米、长二十厘米。 “我才不要。”松永竟然吓得坐到地上。 第四章 这黑夜要是能够永远延续下去就好了。在这柔软的黑暗中,就只是我和他两人的世界,远离世间的各种目光,要是能永远被他们遗忘就好了。 但曙光还是残忍地透过窗帘来到了。 “那我出门去了,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睡眼蒙胧地出门去了。 这栋安静得像鬼屋一样的宅子里没有佣人,一个女工每周来一次,补充一下消耗掉的食材,把脏衣服带去洗涤。现在,我想睡到几点都无所谓,完全不用担心了。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如意,就大喊大叫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可是,我虽然可以尽情地赖床,心里却总有什么事情牵着,没办法安稳入睡。 我昏昏沉沉地起床,换好衣服走到镜子前面。镜子里映出苍白的脸、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和干燥的嘴唇…… “你杀了自己的丈夫!……”我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道。 啊!杀人凶手!我做了一件无法回头的事情。 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那口废井,丈夫的肉体就散落在里面。他已经不可能再站在这块土地上了,再也不能掌控他的研究、他的家人(只有我一个〉和他的财产了。他直至今日的种种辛苦工作,全都成了泡影。 是谁的罪孽, 9020." >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杀他的人是我没错,但是,使我产生这一冲动的人,却是他自己。如果我嫁给别的男人,一定不会杀人,会安安稳稳地和丈夫度过余生。是我不幸的命运,逼迫我杀人的。藏书网 可是,虽说如此,我这双手却真的杀了人!对,就是映在镜中的这个女人。这杀人的痕迹,怎么擦都擦不掉。我的身体上深深地刻着“杀夫者”的标签,任谁都能一眼看穿。我似乎已经看到,法藏书网官的手向我慢慢伸来。唉,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真不该杀掉丈夫的!…… 我无力抵御渐渐迫近的不安,有没有什么能拯救我? “对了,有的……钱!丈夫留下来的钱!……赶快把钱给找出来!……” 大约五年前,我曾经目睹丈夫数过数额巨大的一捆钞票,就算这些钱,是他用在研究上的,现在应该还剩了很多。 赶快找到这些钱,然后今晚就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立刻开始寻找丈夫隐匿的财产,但是到了天黑,我也没有找到。 搜查是从茶室开始的,卧室、书房的书架、桌子抽屉、衣柜等等,通通没有遗漏。其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只有区区不到五十元。 下面,只有进入丈夫的解剖室,到尸体99lib?的腹腔里去找了。可是整栋屋子,只有那里我不敢进去。 即使不去那里找,我也大致能推测出结果,继续寻找己经没什么意义了。 我发现了一些存款簿,上面的余额全都不到一元,我得出了结论,丈夫的理财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差。虽说有些意外,但对这一事实,我也亳无办法。 因为失望,我呆呆地坐了很久。如今只有卖掉这鬼屋和大片的土地了,等松永来了,可以跟他商量一番。对,松永肯定很快就来,我赶忙坐到穿衣镜前,仔细整理着头发和仪容。 人要是一倒霉,就.99lib?什么都不顺。我精心准备后,却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松永。时间慢慢过去了,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又过了一天。 果然是这样!一一松永还是离开我了!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为了他不顾一切犯下的罪恶,却吓到了孩子一般的他,在他的胸中植入了恐惧,这恐惧,使他从一个杀人犯身边逃开了。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个可爱的靑年…… 第五章 苦闷的黑夜慢慢放亮。天气好得让人生气!被关在房子里,犹如困兽一般的我,心中满是怒火,有好几回我都像野兽般咆哮着,把身体撞向灰色的墙壁。孤独、难以消去的罪恶感、渐渐迫近的恐怖战栗,都让我越来越难过了。那种痛苦,简直逼得我想要自杀,要不是我一个人无力掀起那沉重的铁盖,恐怕我早就已经追随废井中的丈夫而去了。 叫嚷、苦闷和爆发让我终于用尽了力量,倒在了床上。似睡非睡中,无数次地经历各种噩梦的场景……忽然从梦中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从院子那边的窗户上,传来“砰!”、“砰!”、“砰!”的敲打声。…… “啊!……”我吓得不禁大叫起来。仔细一看,那从窗户向里探头看的,却是我喜爱的松永那圆圆的脸。我还以为他已经离,而去了呢。 “老婆,我要进来了!”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 我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是还是用严厉的语气问他。 “昨晚让你担心了。但是,我没来,是因为出了一件大事。” “你所谓的‘大事’,是不是和年轻的女人去玩过家家了?” “谁、谁会干那种事儿?我昨天晚上,被留在警视厅了,三十分钟前才被释放的。” “啊?警视厅?”我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是呀,发生了一件灾难性事件!”他的脸上,露出兴奋和焦急混合的神色。 “其实,是我们银行的保险库,昨天被盗走了大量的现金。不知道是谁干的,值班员叫青山金之进,被杀掉了……但是,最神秘的是,能够进入保险库的99lib?所有入口,都是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送风机的入口,和装着铁栏杆的换气窗。换气窗装着很结实的铁棒,完全无法取下。而送风机的洞口处,有个盖子,只有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一个小孔,外面连着差不多同等粗细的铁管。直径二十厘米的小孔,人类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无法钻入的,可就是偏偏在这里,留下了犯人曾经通过的铁证。这件事多奇妙啊!” 松永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熟练地点燃。 “真是件怪事。” “非常奇怪。就算不是侦探,我们也可设想一下,现场的情况。白天,密闭的房间被人侵入,盗走大量现金,值班员被杀。” “那个值班员是怎么被杀的?” “自胸至腹,有一道很长很细的刀口,像是手术刀的痕迹。而且,这伤口还有奇怪的灼伤,猛一看,只觉得是旧伤,但却不是。” “哇,这是怎么回事啊。” “解剖后的发现,更是惊人呢,那道刀口下,值班员的肺脏、心脏、胃和肠子,统统都不见了。所有的内脏都被摘除了。你说,还有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吗?” “哇!……”我惊叹着,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他的叙述中,有的东西让我毛骨悚然。 “但是,正是这些失踪的内脏,救了 6211." >我们这些被问讯的职员们,正好可以证明,不是我们这些人下的手。” “那是因为……” “总之,有一个罪犯,进入了人类无法进入的密闭保险库,抢走了三万元日元,还把值班员的内脏都盗走了,当然了,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得知,是哪一项罪行先发生了……” “这根本不能算结论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这是某个名侦探做出的结论。搜查课的人,也采取了这种看法。我倒是觉得:就算有了这个结论,事件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解决。但是啊,真的有会犯下这种可怕恶行的人啊!……” “这件事就别提了。你能回到我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为了庆祝我们关系的修复,让我去拿瓶陈年红酒来吧。” 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酒。酒精的力量,瞬间驱走了一切不愉快。真是太好了!…… 天还大亮着,但是我们也不管不顾,拉下窗帘就睡了。 那天,我睡得非常熟,松永归来带来的安心,和连日来的疲劳,被酒精的力量中和,让我睡得特别沉。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睡得真好,我全身都是力量。 “哎?……”本应睡在我身边的松永,此时却不知去向。床上和屋里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我以为他到院子里散步去了,于是,就又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是不是已经出门去了?” 我想起他明明说过:今天是休息日,一边起身看到桌子上,有个陌生的信封。我的胸中不由得一紧。 打开信,才知道,这里竞然还有更大的惊愕,正在等着我呢。 啊,这封信!…… 这是松永的笔迹没错,但每个笔画,都像地震针一般抖动着。我终于慢慢看懂,那抖动的笔画下,所写的内容了。 亲爱的鱼子: 我被神遗弃了,错失了巨大的幸福,再也无法回头了。鱼子,我己经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了,那是因为…… 鱼子啊,你一定要小心!那个袭去银行保险库的罪犯,是一个世上罕有的可怕犯罪者。我想,他真正的目标,可能就是我。我……我现在要写下真相,告诉我爱的你…… 我在夜里,失去了自己高挺的鼻子和丰满的嘴唇〈请不要认为我是在自恋)……我失去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夜里忽然醒过来,感觉很怪。起床一看化妆镜中的自己,天啊!是一个无比丑陋的男人…… 啊!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对不起…… 我最后的希望,就是加诱在我身上的痛苦,不要再落到你的身上。 松永哲夫 读完这封信,我陷入了无尽的悲哀。那可恶的罪犯!盗走银行的钱,杀死值班员,甚至,还残忍地毁坏了松永那俊美的容颜!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犯下了这样的恶行呢?信里写着,松永认为犯人的目标是他。那松永又做过什 4e48." >么,竟招来这样的厄运? “难道、难道真的是那件事?有可能……不、不可能!我的丈夫已经死了,不可能有这种事!……” 这时,我忽然在地板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滑下床扑过去一看,是一小撮灰褐色的粉末…… 啊!……是烟灰!而且,这是我非常熟悉的,没错,这就是丈夫最喜欢的,德国产半熟烟的烟灰。 为什么这烟灰,会出现在昨天和前天都做过清洁的房间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昨天晚上,有人进入过这个房间,在这里抽了烟,将烟灰留在地板上。我非常清楚,松永从来没有抽过这个牌子的烟。 “所以说,应该是已经死了的丈夫……”我感到眼前忽然一暗。 怎么会有这种事!…… 掉入深井,头上被砸了一块大石头,却还…… 第七章 就在这时,门.99lib?上的金属把手忽然咯吱咯吱地转了,是钢匙的声音! 是谁?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门,静静地开了,门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不会错的,那就是我丈夫!……那就是本应被我亲手杀掉的丈夫!…… 啊……他是人,还是鬼? 我的喉咙控制不住地开始大叫!bbr>藏书网…… 丈夫无言地缓缓靠近。仔细看看,他的右手拿着最心爱的烟斗,左手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术包。我被极度的恐惧占领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把手术包放在桌上,打开包的绊纽,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叮当作响的手术器械。 “你……你要干什么?” 丈夫拿起一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然后,步步向我迫近,手术刀的尖端,伸到了我的鼻子下。 “啊!来……来人啊!” “咿……嗨……嗨……嗨……嗨!……”他终于出声了,是心情好得无法停止的笑声。 “啊!……” 一方白色的东西,从他手?99lib.中飞来,蒙在我的口鼻,强烈的香气传来。我失去了意识。 第八章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卧室中了。这是一个黑暗的地方,我好像被放在类似席子的东西上,后背被硌得很疼。我似乎被剥去了衣服。刚想起身,却发现了身体的异样。 “啊!我的手怎么不听使唤了?” 仔细一看,难怪手不听使唤了,我藏书网的左右胳膊从肩部以下都被切断了…… 我变成了无手女!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从角落里,传来压抑的惹人厌的笑声。 “身体的情况怎么样?” 啊,是丈夫的声音!…… 啊,我明白了。刚才我晕倒了,所以,才会被他切断了两手。 这是多么可怕的复仇啊! “你好像醒过来了,我帮你站起来怎么样?”丈夫说着,将冰冷的双手伸到我的腋下,扶我起身。腰部以下也轻得奇怪。终于站起来了,可是却只有躯干的髙度…… 啊,我的腿也被他从根部切断了! “你、你这个残忍的恶魔!你切掉了……” “虽说是切了不少,可是我还是没让你疼哦。” “不疼又怎么样?手和脚都被你切掉了!……太过分了!……恶魔!……畜生!……” “我是切掉了一些东西,可是也给你加了些东西哦。” 加了些东西?他的话让我浑身战栗起来,到底要将?我怎样? “现在就给你看看吧。来,就用这面镜子,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手电从正面照到我的脸上,面前的一面镜子里,映出了我的样子…… 啊!……我在镜中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东西啊!…… “不要!不要!不要!……把镜子拿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看样子,你挺喜欢的。给你脸上又加了个鼻子,是那个男人的。又给你加了一层嘴唇,也是那个男人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你该感谢我才对啊.99lib?。” “你为什么不杀掉我?还不如杀了我……你杀了我!……” “等等,等等,可不能那么浪费地杀掉你。来,再躺下去,我现在给你吃点流食。以后就要我每天三次喂你吃东西了。” “我才不会吃呢!……” “不吃的话,就用营养灌肠好了。注射也行。” “你给我个痛快的,杀了我吧!……”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要好好教育你呢。来,躺下,我给你找个乐子。你看,那里开了个小洞,你从那儿向下看看。” 小洞?我听到这话急忙探头去看。啊,有了,有了。就像手表那么大的一个洞。我的身体像毛虫一样的蠕动,把眼睛凑到洞口看下去。下面有桌子之类的东西,好像是丈夫的研究室。 “看到什么了没有?” 我依他所言,在屋里到处寻找。 有了!有了!…… 正如丈夫所说的。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长着像怪物一样的脸的男人!一看他穿的衣服,我就明白了…… 啊,那就是松永!我的心里泛起反抗。 “我不会如你所愿向下看了。只要我不向下看,你的计划就有一半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女人!……”丈夫在黑暗中狂笑,“我的计划才不会那么简单呢。看不看都无所谓,你总会清楚地感受到的!” “你到底想让我感觉到什么?” “那就是为妻之道,为妻之命运!你给我好好想想吧!……” 丈夫说着,就走出了阁楼。 第九章 从此之后,我在阁楼的奇妙生活就开始了。我就像是一个面粉袋子一样,躺在地上,每天等着丈夫。他倒是遵照约定,一日三餐都会送来,喂到我的口中。我倒是觉得没有手,是一件幸福的事了。没有手,我就不会摸到自己那长了两个鼻子、四片嘴唇的可怕面孔了。 我的身体机能,本来也应该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但精通医术的丈夫,却很好地处理了我的伤口。可是有一天,他用注射器,向我的咽喉部位打了一针,从那以后,我就不能出大声了,只能用沙哑的嗓子,从喉咙底下挤出一些声音。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身为俘囚的身体,都无法反抗了。 被切掉鼻子和嘴的松永,不知后来怎么样了。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从那个洞里,已经再也看不到他了,能看到的,只是和以前一样的恶心的尸体,被扔得到处都是的手足,和被泡在瓶子里的脏器。在其中埋头挥动手术刀工作的,是我的丈夫。我每天都从早到晚地看着他工作的样子。 “他是一个多么热心的研究家呀!”我忽然这么想,后来,我又赶忙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我怕自己堕入丈夫的陷阱,所谓的“为妻之道”、“为妻之命运”……丈夫的话好像在暗示我什么。 但是终于,我明白了那个意思。 那是大约十天后的一个清晨,阳光从窗口照入。一个警官带领着一队检査人员,悄悄潜入了下面的房间。我发现瞥察们在仔细地搜查着,离解剖室稍远的地方,放着一张比麻将台略髙的桌子,上面,有一个好像是腌菜罐一样的、质量很好的罐子。 “这儿有个东西!……”一个省察兴奋地喊道。 “是什么?……哎?打不开。” 搜查人员找到了那个罐子,把它 653e." >放到地板上,想要打开,但是盖子很紧,怎么也打不开。.t> “这不过是个藏书网罐子,不要管它了。”一个像是部长的人说。 刑事们听到这话,都四处散开。罐子就继续放在了地板上。 “怎么也找不到。看样子,犯人是逃跑了。” 他们好像是在找我们夫妇的样子。我很想弄出点动静,告诉他们我就在这里。但是被沉重的铁链锁住的身体,就连老鼠的动静都弄不出来。 眼看着这些人离开了下面的房间了,一个好机会就要这么失去了。 可是我的丈夫去了哪里呢? “啊?那是什么?” 我忽然感觉,下面的房间里有什么在动。一个东西在来回摇晃。 “啊!是那个罐子!” 被从桌子上搬到地上的那个罐子,里面好像是装了什么活物一样的晃动着。是什么东西呢? 如果说,能放到这种罐子里的活物,那么不过是小猫、小狗,或者是寄居蟹之类的吧……我看,这个家,真.是越来越像鬼屋了。 我兴致盎然地盯着这个罐子,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最近难得看到的一件活动玩具了。那天过去了,到了第二天,罐子的活动减弱了些,但还是像昨天那样,来回晃动着。 我本以为丈夫还会回来,可是怎么等,都不见他的身影。我的肚子越来越饿,都忍不住了。现在的我,一心只想喝一大碗汤。 四天、五天,我己经无力抬头了。罐子也再也不动了。 第十章 终于,第七天来到了。我本来昏昏沉沉不知时间,但是,忽然听到下面有声音。从小洞看下去,是上次来过的那一队警察。里面还有一个上次没有见过的、穿着西装的男子,很精神地在说着什么。 “……博士绝对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我上次要是一起过来就好了。我想现在已经晚了。上次潜入某某银行,保护严密的保险库的,就是博士。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博士是怎么从直径二十厘米的送风管进入那个房间的呢?” “这事情说不通啊,帆村先生。”上次那个部长模样的人在旁边叫道,“博士的身体那么大,怎么可能从这么细的管子中通过呢?这话真是太荒谬了!” “那么,为了让你打消这念头,我就把博士的身体给大家看看吧。” “什么?你知道博士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里。” 帆村庄六说着弯下腰,指向脚边的罐子。警官们看到这么滑稽的场景,不禁大笑起来。 帆村庄六并没有生气,他拿起那个罐子,倒过来用手来回扭动盖子,看样子是没拧开,只好放下罐子,对它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再举起一个大锤子,打碎罐子。立刻的,从中滚出一个枕头状的黄色东西。 “这就是我国外科的最高权威,室户博士饿死的尸体!” 眼前的景象过于可怕,以至于警察们纷纷背过脸去。 啊……这是一具什么样的身体啊!…… 脸部只剩了一半,肩部只看得到一点点骨头的隆起。胸部只有左半边,腹部由脐以下被切除,手脚全无。简直就像是个坏掉的玩偶。谁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各位,这就是博士在论文中写到过的——人类最小整理体。两个肺叶只留一个,胃部切除直接和肠连接。将各种器官极度精简后,得到的就是这个。据说,这样可以让大脑比普通人的工作效率高二十倍以上。博士用自己的身体,做了这个试验。” 大家默然听着青年侦探帆村庄六的话。 “这个罐子,就是博士睡觉的床,和这个最小整理形体最合适的床。但是,靠这样的身体,博士平时是怎么做到自由活动的呢?现在,就请你们来看看他的手足。” 帆村站起身来,走到曾经放过織子的桌子边。在桌子中央摸索一阵后,用手指用力按下。只听“噼”的一声,从桌子底下,伸出来两只手和两只脚。帆村将它们和博士的身体组装了起来。 “请看。如果打开这个盖子,博士的身体就会通过机器装置弹出,达到这个高度,就会和升起的手足,通过电磁力连接到一起。但这个动作,必须通过博士在罐子里按压底部的一个按钮,才能完成,如果不按的话,这个罐子的盖子,就无法打开。博士之所以会饿死,就是因为你们把..罐子由桌子上移动到地面上造成的。”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博士因为某种原因,精神错乱了,所以才会上演了这种种凶行。他能够通过那个狭小的通风管道,是暂时将手脚拆卸开,等钻过去后,再重新组装上。对他来说,这并不困难。如果没有用这个办法,那么,人类是不可能进入那个密闭的房间的。你们现在知道,我之前的推论,并不是荒谬的了吧?” 帆村庄六大侦探开始催促大家离开这里了。 “那么,那个失踪的夫人怎么样了呢?”部长想起了我。 “博士的日记中写到,鱼子夫人己经被他勒死在北阿尔卑斯山上的某处了。我们赶快去找找吧。” 人们陆续离开了下面的房间。 “等等!……” 我用尽全力地喊着。可是我的声音太小,根本没法让他们听到。 啊!笨蛋!笨蛋!帆村侦探真 662f." >是个大笨蛋!……连我被锁在这里都不知道! 丈夫从那个井盖上开的小洞中逃出来了,那块被诅咒的大石头没有砸中他。 啊!……现在等待我的,也是在这阁楼中饿死的命运。 等到那些傻瓜想起来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一定早就不在人世了。 “丈夫死去了,妻子也自然会死去!……” 我想起丈夫曾经说过的“为妻之道”、“为妻之命运”,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一定是早就预计到了这个结局! 我现在也只能等在这里,希望死亡的到来,能带走所有的肮脏! 序 我的朋友友枝八郎,可谓是一个怪人。究竟他是何等的超脱不俗?此事,还需从他常常向我说及的那些梦境谈起。 友枝最爱谈他的梦。他的梦都很奇妙,其情节亦很完整、清楚。对几乎从未做过梦的我来说,真是既羡慕、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梦里的我,总是来到一个固定的城镇,”他眨着双目,眼神空洞有若无物,“哎呀,又来到这个地方了呀,我心中如此想着。然后,那些只有梦中才遇见过的面孔,又开始纷纷现诸我的眼前。其中,有年长的男人,有年轻的女孩……我和那些诡异的人们之间,仿佛存有着某种关系,相互倾谈着过去发生的事件。不过,我总觉得那场面,如同不断重演的戏剧。 “唉……每当我揣测着: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之时,那事情果然就发生了。但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的推测总是准确无误、百发百中。 “对了,还有一件不可 601d." >思议的事情,那就是我的脸——梦中的我,拥有着另一张脸,和你眼前的这张脸,完全不同,脸色亦不似现在这般青白,而是一种近乎古铜的红润之色。藏书网 “那时的我,脸型好像更长了一些,鼻子髙耸,大口方颐,包括目光,都比现实要更加炳炯有神。而且,那时的我,头发浓密,甚至还有着威武的胡须呢……那张豪迈的脸孔,正是梦中的我呀。 “如何,这确实挺不可思议的吧?我因之忍不住开始幻想一些事情。说不定,我梦里的那些人呀、街道呀,都是确实存在的呢?……虽然我只有一个灵魂,却没准拥有两个迥然而异的躯体?…… “咦,你是不是不太相信我的话呀?只要一看你脸上的神色,我就知道你心中的想法。那好,容我给你讲个惊悚的故事吧,我保证,这会让你那鼻头上皱起的笑纹,顿时就荡然无存。而且,那可是我亲身的经历哦!” 第一章 某日,我做了一个梦。 我独自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两侧没有一扇窗子,天花板和墙壁都是黄的,委实让人讶异。走廊很是幽长,沿途有许多形状相同的门,每隔固定的距离,便会出现一扇。我游目四顾,逐个端详着那些门把,门把一概都是黄铜色的,唯独左边第五或第六个门把,却闪动着金黄色的光芒。 “金黄色的门把!” 我忍不住走近那光芒耀眼的门把,伸手将之握住,继而转开一推。门后光亮扑来,我犹如被攫住了一般,茫然向前走去。 那房间大概有十坪上下,正中央,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地毯上摆着水蓝色的桌椅,桌上有个西班牙风格的绿色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盛开的、淡粉色的康乃馨。 房间的装潢很是奇特,其中最引我注目的,是里侧墙上,镶着的一面大镜子。那镜子比美容院的镜子还要大,从天花板直垂到地,宽度有两尺左右。镜子两侧,悬挂着厚重的窗帘,因其所处地方的光线幽暗,故而看不 6e05." >清窗帘的颜色,感觉上是深紫色。镜子里面的屋内陈设,当然跟实际情况完全相反。 我刚一走进屋.内,便不假思索地来到了镜子前面,欣赏着我的脸庞。那镜子位处最里侧,而且是斜角的位置,所以,若不直接站到镜子前面的话,就无法清楚看到镜子中我的身影。 我对着镜子,开始迷恋起我那充满男人味道的脸庞,心中沾沾自喜,暗忖:纵然是维克多·伊曼纽尔一世复生,怕亦不过如此。一时间,我有些手舞足蹈,忍不住旋身转圈,而镜中之我,亦得意地随着扭动。>藏书网 我对着镜子,做出各种奇怪和滑稽的姿势、表情。突然,背后传来了人的声音。 “要不要喝点东西啊?……”听起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的声音。 我转过身,只见桌上不知何时,竟摆满了盛着洋酒的银器和酒杯!适才的话音,估计是来自那边那位背对房门站着、五官鲜明、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非但如此,那年轻男子的身边,赫然还偎依着一名年轻的女子,真不知他们是何时何地冒出来的!那女子..t>一直低着头,到后来总算瑟瑟缩缩抬头,望了望我。 哎呀!…… 胸口仿佛被人猛剌了一刀,我忍不住眼前一晕。 天啊,这女人分明就是我的情妇呀!看着她和那年轻的男子勾肩搭背,如此亲昵、旖旎,我顿时无法平静。 然而,若如此便将我的愤怒轻易暴露,心中总觉得有些可耻。所以,我索性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桌旁,背对着他们坐下,将银器里的酒,缓缓倒进杯中,沉着地捧到嘴边。 窸窸窣窣,那对年轻的男女,好像正在我背后呢喃私语。原本细微的话音,像是装上了扩音器,让我听来清晰而又响奔,就像是敲打着铁盆一般: “那家伙是敌非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拼命忍着心头的怒火,但这种事愈想愈怒,只好闭上双眼,髙举银器,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再将空银器重重往桌上一摔…… 而那两人的悄悄话,亦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场面让我略觉慌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那些家伙,为何故意要让我瞧见呢?他们以为我注意不到?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如就算了吧,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得过且过。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腿微微颤抖,努力不去看那两人,悄悄走向了里侧的镜子。 不知不觉间,我再次站到了镜子前面。我透过镜子,看着他们,看着两个躯体紧紧缠绕。那女人使尽浑身解数,摆出各种挑逗的姿势,而年轻男子则按兵不动,仅仅持观望态度。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镜中之我,表情渐转凄厉,肩膀颤抖不休。他们浑然不知,我正在从镜子里,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兀自在我背后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淫邪举动。 我有些慌了,想要喝止他们,喉咙却干涸得无法发音。 镇静。我必须镇静!…… 我有意抽一根烟,以缓和情绪,遂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正想打开盒盖,却总是看不清楚……我的身体将光线给遮住了。 此情此景,我确实不太方便行动,只好借着镜子,先看准自己的手,再慢慢搜索手中的烟盒。 咦?我心中一惊,手里握着的,居然不是烟盒……这是……手枪! 我手中握的,不正是一把小型的手枪吗?我顿觉一阵晕眩。 恰是此时,镜中之我缓缓将握着手枪的手,从腹部向胸口抬髙。 我绝无这样的想法,但镜中的我的影子,竟忤逆了我的意志,慢慢举高了枪!更奇怪的是,镜中之我,其手的动作,竟比我真实的手还要快速。 刹那间,我迷茫了,这太诡异了,我害怕得不敢再坐着不管了,倘若镜中之我有任何动作,而镜前之我却没有相对的动作,岂非意味着镜前之我一一那个真实的我——死了?…… 我全身颤抖不停,心慌意乱之下,只好随着镜中之我,缓缓举起了枪。最终,我赶上了镜中之我的动作。 啊,真是可怕啊!藏书网……我冷汗满身。 手枪举过了胸膛,枪口放到了左肩,左肩缓缓旋转,闭上一只眼睛,瞄准目标,子弹上膛。我慢慢向左侧身。 “唔……嗯……唔……嗯”那两人犹自缠绵得天昏地暗,不断发出呻吟。 “哼,可恶!……” 可恶的女人,这个淫妇!…… 镜中之我愤然咬住下唇,那血脉贲张的表情,仿佛就要立即采取下一个动作了。扣住坂机的两根手指,逐渐紧缩用力…… “砰!……” 嘿,射中了吧。 “……啊,哇啊!……”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女人失声尖叫起来。接着,只见她一手压住乳房,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瞬间就倒下了。 “我杀了人了,我终于真的杀了人了!” 我走近倒在地上的女人,她动也不动,就像是沉沉地睡着。仔细一看,原来胸口部位的衣服下面,有个鲜红色的大伤口,伤口里不断涌出鲜血,像河流般,从胸口向颈部潺潺流去…… 而那年轻男子,则不知去向了,说不定,是夺门而逃了吧。 “啊,我杀人了!……”我喃喃自语着。 但是,我仿佛又听见了我所发出的窃笑。嗯,我梦见我杀人了……哎,这确实挺可怕的吧。但最重要的是,到了这关键之处,我就要醒过来了。 我当时仿佛是真的杀了人一般,浑身颤抖不休。这确实太可怕了,真的……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而后,我便仿佛失去了记忆,只记得杀死那女人的场景,接着的事情全忘了。 第二章 这不过是梦中的故事罢了,倘若说得太细,未免有些无聊。总之,我的梦太逼真了,我只希望你能理解,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而且,我的梦不仅如此。后面的进展,简直就像是惊悚小说一样,真希望你能耐心倾听,我这不吐不快的事情。 不知道几天之后,我又做了另外的一个梦。 我突然发现…… 我正在长长的走廊上踱步。依旧是那条走廊,天花板和墙壁,依旧都是黄色…… “啊,我怎么又回到这条走廊来了!”我立刻感到了异样,很快又发觉了另一件事。 “……啊,我这是做梦啊,现在正在做梦啊!” 所以,我努力依照上回的梦境往前走去,仿佛若不照搬上回梦境中的举动,这梦境就会随之破灭…… 果然,我又看见了门扉。左侧的第五个门把,依旧闪动着金黄色的光芒,“就是这门把!……”我微笑着。 拧开金黄色的门把,向屋内走去。房间里,当然有着和上次相同的摆设。房间中央依然是红色的地毯,地毯上依然有着水蓝色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的绿色花瓶里,依然插着一朵盛开的淡红色的康乃馨。 我努力按捺住因感觉太过诡秘,而忍不住想要发笑的怪异情绪,走进了屋内。 向里侧一望,果然又是同样的大镜子。我的心绪忽然安宁了,开始变得非常偷快。 “所谓的职业演员,不外乎就是每天对着相同的道具,表演相同的内容,而我眼下亦是如此,想必会比第一次,更加得心应手才是。”我暗暗心想。 恪守着前回的梦境,我忽然来到了镜子前方。镜中之我,亦如同上次那般,有着茂盛的头发,和威武的须髯。 “要喝点什么吗?……”那位五官鲜明的年轻男子,果然又说话了,而且身边依然偎着一位低头的年轻女子。 我走到桌边,举起银器,将酒缓缓倒进酒杯。此时,背后又传来了男女的窃窃低语。 因愤慨之故,我再次举杯一饮而尽,顺手将银器摔到桌上,摇摇晃晃走回镜前…… 而此时,我又开始有了诡异之>..感。上次的那种恐惧印象,仿佛再度重临。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正是杀人吗?…… 我望着镜中之我,果然比真实的我动作更快。那景象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太恐怖了!……99lib?” 我忍不住颤抖起来,惊恐地望着镜中的一举一动。从口袋里取出了不是烟盒的手枪…… 嘿,就要开始了呀!…… 持枪的手,渐渐朝胸前移动……越来越高。 “哎呀……今天会睡得更准了吧。” 虽然我很清楚,这次不会有任何不同,无论心中何等慌张,都不会有任何差错。但突然间,我眼前瞄准的对象分裂了……分裂成了两个影像! “哼,这不是问题!……”我兴奋得只想大喊大叫。 这绝对没有问题。我故意上下动了动胳膊,瞄准的对象再度合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瞬间倏然出现。 “刚才那种影像分裂的情况,想来,只是我一时的迷惑吧!” 尽管心里如此自我安慰,却又嫌心事太多。毕竟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难免总会有些不合情理之处。 梦境里,当我想着桌子的时候,桌子就会像变魔术般出现。正因为是梦境,所以才不可思议。 枪口举至左肩,瞄准目标,肩膀缓缓朝左边转去。男女两人的呼吸急促,特别是那个女的,不断发出着性感的呻吟…… “就是你,混蛋!……”我扣紧手枪的板机。 “砰!……” “呀!……” 房间里回荡着凄厉的哀鸣,直欲把一切撕裂——那女人一只手压住肩部,倒在了地毯上,而她的另一只手,则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为何会这样呢?” 我觉得有些不安,走到中枪的女人身边一看,女人犹未断气,却已奄奄一息。她压住肩部的手,染满鲜血,缓缓滑落。 瞬间,伤口如鲜花初绽,溢出了鲜血。女人的四肢不断抖动,最终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演得挺逼真呢!”我忍不住嘿然而笑,踢了踢女人的腰。女人像是睡死了那样,动都不动。 然后,我走到了女人的正面,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咦?……”本以为是上次梦境中出现的情妇,但望着女人的侧脸,我蓦然发觉…… “认错人……了!……” 我的胸口,仿佛将要炸开,抱起死去女人的头部,看着她的脸庞。 “哎呀,这不是……” 果然认错人了!她根本不是我昔日的情妇,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的妻子! “这下坏……坏了!……” 我茫然咬紧双唇,之前怎么完全没注意到呢?射杀朋友的妻子,不仅是可怕的杀人罪行,更可怕的是,我该如何向我最好的朋友道歉? 朋友的妻子是个很好的人。她丈夫和我,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最近这段时间里,颇有些有关他的奇怪流言。 他是个一心努力赚钱的家伙,经常冷落家中的发妻,这让她很是担心,以致常常来到我的住处,向我倾诉,担心她是否未能尽到妻子的责任,所以才导致了目前的境况。每次说罢,她总是趴在榻榻米上哭泣。 朋友的妻子就是这样温柔而且懂得替别人着想的女子。然而,朋友却始终没有察觉到他妻子的优点。因此,我对朋友的妻子总是无限同情,利用各种机会来安慰她。 最近,朋友的妻子似乎变得开朗了些,但朋友竟怀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了!此事虽让人皱眉,但我和她毕竟曾有几次共处一室的事实,所以,才会引发流言的吧。我也因这件事而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事到如今,我竟然又亲手杀了他的妻子!唉,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无颜再面对他了。而对被我误杀的朋友之妻,则更是满怀歉意。何况,如此一来,我和朋友妻子之间的清清白白,只怕就更是说不淸楚了。我在朋友妻子的尸体旁边估堆着,绞肠锥心地痛苦自责…… 唔,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是身处梦境,为何还要哭得如此伤心? 不知从哪个地方,隐隐约约,似有另一个“我”开始对我讲话。对呀,这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入口处的门忽然开了。一队人马拥进,当先的一位男子容貌俊美,他看着我的脸,突然间拔腿就跑,躲到了那群人身后。 “抓住了!……” 穿着警察制服的那群人,倏然间抓住了我的手腕。手腕被铐上了手铐,我猜,我大概会被判处死刑的吧。这之后的事情,我再次没有印象了。 听了这两个梦境,你是否有何想法?是不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呀?这梦境确实是太逼真了! 第三章 寒冬的清晨,一派静谧之景。 阳光虽被高墙遮住,天空依然晴朗无云,随风飘散着淡淡果香。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家徒四壁。朋友友枝八郎,继续对我讲述着那个古怪的梦境。 不知何故,我的脑子总是怪怪的,大概是上了岁数的原因吧,似乎总会记错某些事情。 先前,我好像曾给你讲过。相同梦境中重复杀人的事情,但第一次的梦,究竞讲到了哪里,我居然都忘掉了;第二次的梦,我印象里,是说到了被警察逮捕,印象里确实是这样的。 有关梦境的部分,我好像是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心态,说给你听的。我完全没觉得,有必要认真讲给你听。说真的,当我给你讲述梦境的时候,一直都觉得,你不是梦境里面的人,而是现实社会中的人。直到眼下,因杀人事件的缘故,和你面对面地困坐在这牢房之内,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你这家伙,亦是居住梦境的人呀!而我先前竟全未察觉此事。 我想说的,想必你全都知道了吧。我确实不擅言辞…… 好吧,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我曾告诉你,我因梦境杀人的事情,被关进监牢,而你经常来探望我,这就证明:这个杀人事件,是发生在你所居住的世界里面。当我对你讲述,梦境杀人之事的时候,对我来说,你其实亦是梦境中的人物。 说到底,杀人是梦里的事情,所以,对你来说,这就是你居住的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因此,我目前是在梦里跟你说话吧…… 如果再继续推论的话,对愚笨的我而言,是真的分不清身处何方了,还是留待日后,让其他人帮我们判断吧…… 总之,让我继续我的话题。 有的时候,当我回想到那个要被下狱的我,当我搞明白,这居然和那出现了大镜子的杀人事件有关时,我不禁怔怔出神:“唉,岂会做了如此漫长的梦呀?” 后来,我总算知道了,原来,我当时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幸亏发现得早,倘若真被送进那样的地方,恐怕我一切都完了。 尔后,果然开始了对该案的调查。其中的初审检察官杉浦,让人觉得非常亲切。他全然不顾我的辩解,只不断对我进行解释和说明,而他所说的那些,堪称一个幻想充沛的故事,简直就像是一篇惊悚的短篇小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确实非常有趣,请你听我说完如何? “你当真觉得,你之前的那两个梦,是真的梦?就算是梦的话,难道你没发觉,这两个梦境之间,存在着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初审检察官杉浦如是说道。 我觉得他挺无聊的,不想理他。故而他继续叨叨着:“你说第一个梦里,你射杀了你的情妇,而第二次,则是射杀了朋友的妻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是两个相同的梦境,那被害人为何不同?你就没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我对此持有异议。梦是自由的,登场者当然可以自由改变。 他听罢又问:“你最初杀害情妇的时候,那景象是梦幻而孤立的吧?但第二次射杀朋友的妻子时,那场景是否带有强烈的现实色彩呢?你再仔细想想,两个梦境的差异……难道,你没有发现:后来那次,是故意搞出来的?” 他说得很是认真。 我听了这些,觉得似乎有一定道理。确实,第二次梦境的杀人过程,太过于贴近现实了。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他的话,未免太过牵强、狡辩。我顿时对检察官萌生了轻蔑之感。 “你默默不语,是不是表明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呢?”杉浦检察官继续叨叨着,“就让我再给你列举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吧。第一,你回想一下那个房间,不觉得很怪异吗?房间里,竞然有一面足以遮住墙壁的落地大镜子,还有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红地毯,而且,无论桌椅、摆设和花朵,一概都很奇特。如果这是某个人的居所,那该有更多家具才是,但那间屋子就是如此单调,予人以深刻印象,任何人见了那屋子,恐怕都不会忘却。那简直就是供魔术师表演而设计的,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难道,你不觉得那间屋子的存在,其实是要达到某个目的?” “哎呀,梦境当然是又单调,又让人印象深刻的。”我如是说道。 检察官扬扬得意道:“如何,被我说中心事了吧!而且,不只是这样哦,还有更矛盾的地方呢。你的第一个梦,是不是让你觉得异常恐怖?其实,这就是关键。你讶然看见镜中之你拿着手枪,更奇的是,持枪的手,朝胸口方向伸去;而你本人的手,却只是握着手枪发呆。总之,你察觉到了:你和镜中影像的bbr>动作,并不一致,这让你深感恐惧……具有灵魂的真实躯体,和不具灵魂的影像,这两者各自归属的空间,竟存在着不可思议的断层!所以,你才会狼狈得手足无措。只要你稍具理智的判断能力,就一定会留意到,两个空间的差异。而这,亦是最重要的地方。想想看吧,正常人会如何看待眼前的景象?一定会觉得这太奇怪了,这镜子难道有问题?镜子里的我,为何不依照我的动作?所以,镜子里呈现的影像,肯定不是我的影像!换而言之,那镜子只是一种障眼法,玻璃后面,站着一个跟你打扮相同的人,故意让你觉得他是镜子里你的影像。换了是正常人的话,肯定会当场发觉。” 我听了这段话,只觉得脑袋如受重击,心中惊讶非常。 “但这未免太离谱了吧?”我简直出离了愤怒,“何况,镜子里不是照出了室内的装潢模样?桌子、椅子、甚至桌上的酒杯……包括那对缠绕着的男女,镜子里全都有呀。” 我真是无法赞同。 “我刚刚说过了,那些只不过是道具,故意要营造出镜子的感觉。你觉得那是镜子里的影像,其实,玻璃后面是一间完全相同的屋子。屋里的陈设相同,只是左右相反罢了。镜中的男女同样如此,无非是假装成镜子中照出来的景象。而且,对面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我刚才提到过,他故意打扮得和你相同。你一定非常奇怪,明明是两对不同的男女,何以你却辨认不出?其实,这种情况,就算是正常人,都会被蒙骗的。你不妨想想看,为何故意做出两间相同的房间?就是要让你误以为,对面的空间,和你所处的是同一个空间。 “接下来,答案就更简单了。那个伪装成镜中之你的家伙,其实是对你暗示后续的行动。他要帮你瞄准目标,射杀背后那个女人,但射出去的是空弹壳,女人先假装顺势倒地,再弄破某种装着红色汁液的东西,使之流淌而出,让你觉得她是被射杀的。” “啊?那……那又为何要让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我忍不住狂叫道。 “其实,此事很容易想明白呀——就是要让你来到‘第二个梦境’,果真杀死朋友的妻子!神经衰弱的你,以为是回到了相同的梦境,遂依照上次的梦,开枪射击。但这一次,你的手枪里早就装好了实弹。第二个梦境里,玻璃后面不再是相同的房间,而你所处的那间屋子,则处理成类似暗房的效果,使玻璃发挥其原本作用。这些手法,任何看过魔术表演的人都知道。而你却是一个丧失了正常心智的人,所以,才会误杀了一个女子。” “但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掉那个女人?”我以怒斥充当反驳,问道。 “根据调査结果看来,想杀那女人的是她丈夫,也就是你的好友,而那间房间,也是你的朋友制作的。” “不,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坏人啊。”我说道。 “不,他就是如此一个坏人,就算你企图替他辩解也没用。你的朋友是个非常可恶的家伙,他因为事业失败,而需要庞大的资金来周转,便给妻子投了巨额保险,只碍于不能亲手杀妻,才想出这假借你手的办法。他把妻子诱至房中,不断说服她,做些让你迷惘的举动,然后,她就被你射杀了。总而言之,你能够来到这里,把脑中的疑虑打消,可真是万幸呢。” 听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惶惑了,毕竟,检察官的解释太过巧妙,让我觉得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但这太奇怪了,检察官,他为何要利用我?” “这挺容易理解的呀,你总向那个朋友,诉说你的各种梦境,对吧?他正是因此,才会想到利用你的梦境来犯案。” “所以,就是你啊!”我真感谢检察官不厌其烦的解说。 你竟然利用我,来杀害自己的妻子,真是可恨的人。幸好这是梦中发生的事,尚可忍耐,若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那就真是藏书网不可宽宥了! 但那检察官真够固执的,又说:“如果你认为这是梦里的事,那就大错特错了。如果你坚信是梦境,我就证明给你看……” “咦,你要如何证明?”我反问道。 他听了,便带我来到镜子前面,说:“如何,这镜中之你的面容,是梦境中的你呢,还是现实中的你?” 我对着镜子,仔细一看,我的脸竟是苍白柔弱的鸭蛋脸,而非梦里那张充满男人味道的脸。 “这是现实中的我。”我随即答道。 结果,检察官充满自信,接着说道:“这是不是很竒怪,你刚才分明自称身处梦中。既然这是现实中的你,那就太奇怪了,不是吗?听着,你该好好想想了,记住,你坚信存在的梦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世上永远只有一个空间。你以为有两个空间,就会有另一张面孔,但毕竟还是同一个面孔呀。听好了,你的精神病病情很重,你不再是正常人了!……再加上,你素不清理头发,放任胡须生长,又曾半裸着,在野外乱走,甚至还藏进深山,在户外被晒黑后,你的脸型也跟着变了。现在,我就帮你恢复先前镜中之你的模样吧。 “首先,把梳好的头发如此这般乱抓一番,头发就蓬乱了,再给这里黏上胡须,抹上褐色的粉……你仔细看看镜子,这张脸,是否就是你坚信的,另一个空间里的那张脸呀?哈哈哈。” 的确如此!我忍不住惊叹…… 但是,等等,还是不对。检察官确属好意,但事实只怕并非如此呢。他就像是一个不懂科学的人,理论完全不合逻辑。我是说,他既能帮我装扮出梦里那张英武的脸庞,为何却对那张化妆、整容过的现实的脸,假装视而不见?反过来说,我也可以用乔装之法,呈现出梦里的那张脸呀。所以,检察官的话,依旧无法证明什么。因此,我眼下犹自身处梦中…… 唉,真是太危险了,差点就被他骗了。这样,你大概就听懂了吧,我们眼下都在梦里呢…… 此时,入口处的铁门,突然被打开了。来者果然是我预想中拿着手铐的监狱长。而那纤瘦得仿佛野鹤的狱长身后,则默默跟着一位身披袈裟的肥胖神父。 “啊,打断你们的谈话了……”狱长开口说道,“行刑时间到了,请友枝先生离开吧!……” 朋友闻言一惊,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旋即又从背后抱住了我,望着他们说道:“你千万别怕。不管别人如何去说,我们现在,就是身处梦境。虽然你将要走上绞刑台,但是千万别误以为会真正失去生命。总之,你只是梦见遭受死刑罢了。你真的无需害怕,一点都无需恐惧……如果真的太难受的话,就早点从梦里醒过来吧,你很快就会从温暖的被褥里醒过来了。听,隔壁的房间里,正传来你的孩子们的闹钟声响呢。这个梦既然如此可怕,那就别再留连于床上了,赶快起床吧,否则上班就迟到了,那好,我先告辞了,” 是啊,是啊,我的确是做梦呢。绞刑台云云……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祥之屋 “时钟大屋是个恐怖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能去的哦。” “你爸说得没错。去了那里的人,就再也没有活着出来过。那里有恐怖的妖怪,会把你们从脑袋开始,咯吱咯吱地吃掉哦。” “不是什么妖怪,是幽灵。” “不对,听说是妖怪。” 爸爸和妈妈,在那里就妖怪与幽灵开始了争论。 不管怎么说,村里的小孩都知道时钟大屋的恐怖传说。 那个时钟大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在左内村东侧的山腹部,有一个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大宅子。宅邸被结实的围墙所包围,正中是一个二层的西洋式建筑,正面有一个突出的旧式钟楼。 钟楼和洋馆都已经荒芜很久了,由于那恐怖的传说,谁都不敢近前。 窗户破了,屋顶上也漏了洞,伸出的雨篷,扭曲成奇怪的曲线。漆色剥落,整个建筑呈现破败之色。 钟楼的大表,指针一直指向两点,..从未动过。现在,住在村里的人,谁都没见这指针动过。 知道这时钟大屋,是何时建立的人,并不多。那是明治维新前后的事了。不知从哪个国家,来了一个叫做雅利乌斯的髙鼻赤须的大个子白人,在那里建造了时钟大屋。 还有一个说法:雅利乌斯是日本人和白人的混血儿。有很多人都相信这说法正确。 无论如何,这个雅利乌斯,带着一百五十来号人,开始了建筑工事。左内村的一众青年,也希望能被雇用,遂以家里代代都做庄屋的左平为首,去了工事现场。但雅利乌斯摇头拒绝了他们。结果左内村的人,一个都没被雇佣。村人都很失望,进而开始憎恨雅利乌斯,诅咒起新盖的钟楼和时钟大屋。 建筑工事花了很长的时间,从春天开始,经过夏、秋,吹过北风,到天空飘起皑皑白雪的十二月初,工程才终告结束。庆贺新居落成的宴会,在时钟大屋接连持续了三晚之后,那一百五十多名建筑工人,和村里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像风一样,从那片土地上离奇消失了。 第二天,拉着大量物品的马车,就取代工人们出现了。随之,时钟大屋窗子里的灯火渐渐增加,雅利乌斯的豪华生活开始了。 雅利乌斯在那里住了四五年光景。突然之间,村里人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窗内的灯火数量也急剧减少了。 有人说:雅利乌斯离开了日本,也有人说他忽然死了。也不知哪个消息才是真的,但过了不久,就流传起这时钟大屋开始待售,有穿着商人模样衣服的人,开始频繁出入这栋豪华的时钟大屋了。 庄屋的当家左东左平,对时钟大屋有着很深的印象。最初,他也是对雅利乌斯抱有恨意。但时钟大屋一落成,他却被那大宅深深吸引了,自己也开始想要建个那样式的屋子了。正想着这些事,就听到时钟大屋待售的传闻,他立刻跑到拍卖商那里,出了个髙价。 结果,左平就买下了那间宅邸,金额也有各种版本的传言。反正,雅利乌斯的管家门田虎三郎,从左平手里接过了钱,就离开了那栋奇妙的房子。 左平很开心,立刻带着家人,搬进了时钟大屋。家人有他的妻子阿峰,和独女千草,以及十来个家仆,但左平得意的脸色,也只持续了半年多一点,之后,左平就面带憔悴之色,似乎为何事所苦。 村里人颇为担心,向他询问原因,左平却装着没事的样子,说:“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事儿就别提了。”他压根儿就不搭理询问的村民。 就是这个左平,在一年后,从钟楼上垂了根绳子,吊死了自己。遗书上只有一句话: 珍惜生命的人,就不要靠近这个宅子。左平。 一个叫做喜三的老仆,发现了左平的自杀。听到风声赶到时钟大屋的村人,又听到了一件怪事: 仆人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夫人和千草小姐了。拿这件事去问老爷左平,他却显得非常烦躁的样子。为此,大家分头在各房间中寻找起来。于是,人们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在二楼内侧的起居室里,铺着两床华丽的女用棉被。从外面看,像有人睡在那里的形状,但被子却从头蒙到脚。 这看起来未免太诡异,大家壮着胆子,掀开棉被一瞧,里面竟然卧着白骨!骨头虽然已经散落,但还能看出每床被子里,睡的都是一个人的白骨。 啊!大家大惊失色,有人吓得立刻逃出屋子,有人吓得先是瘫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时钟大屋。 老故事就只是这么多了。从那以后,时钟大屋就成了大家都害怕的地方,慢慢地荒芜了下来。即使不是村里的人,只要听了那可怕的故事,也都不会再接近那地方了。 害怕的人和不害怕的人 但是,在大屋荒废的这些年中,社会上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住宅紧张、资源紧张、物价飞涨等多种因素,经过战争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经过了重新估量而使用。 县里的指示,也发到了左内村——99lib?“为安置失去家园的、众多战争受灾者,请准备尽量多的能居住的房间,报告上来,如果有必须修理的房子,就报告需要什么程度的修理。” 这指示的语气,非常严厉,对左内村来说,也面临必须报告一定数量房屋的任务。 村子里的人很为难,为此,每天都开会讨论。大家对于无家可归者,也很同情,可是,一想到要和完全不认识的人,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总是觉得不太舒服。 但是,村民又不能对县里上报说“没有房子”,大家都只有苦着脸叹息了。 “怎么样,将那个时钟大屋修整一下,用来迎接战争受灾者如何?”有人这样说。 “不,那可不行,那种事情完全行不通!” “那个宅子的事情,可不能提啊,灾难会降临到村里人的头上的。” 说这话的人,是从过去就代代居住在村里的人,声音中透着恐惧。 但是,也有和这种意见相左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时钟大屋的怪谈吗?三年前,我就听说过,幽灵从窗子里向外看什么的。现在还有这种傻话吗?最要紧的是,县官员来了,一看那栋大宅空着,问起来的话,我们该怎么回答?难道说:‘99lib?不,那个是鬼屋,人没办法住’吗?那种傻兮兮的话一想就知道没人会信的。” “我也赞成北岸先生的意见。鬼屋也罢,听到妖怪的叫声也罢,这些说法都没有根据。被外国人一听,只会觉得日本人,真是科学性低下的国民啊。一定会被瞧不起的。不如,我们一起去那个宅子,打开窗子,做个扫除,看看需要修缮到什么程度,才能住人,调查以后,就报告给县里。这样的话,只要那一个宅子,就能充分解决县里摊派给我们村的面积配额了。” 赞成北岸意见的,是吉见。除了他,还有五六个人也赞成他们。这些人,都不是从明治维新时期,就开始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后裔,而是这几年才搬到bbr>村里的人。但是,就连流传着不可接近时钟大屋的旧居民中,也有人支持他们的观点。 这个会议足足持续了两天。最后,村民们还是采取了北岸和吉见的意见,决定去时钟大屋进行大扫除。 “你听说了吗?好可怕哦,他们要去时钟大屋扫除了,还要住人呢!” “真麻烦啊,那么,大家要开始害怕得,苦着脸过日子了。” “要好好地教育小孩子们呦,小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可能会跟着新来的居民们,跑到那鬼屋去呢。” “那么,我家的音松,肯定会开心地去时钟大屋探险啊。哎呀,又添了件操心的事儿哟。” 就这样,旧居民的父母们,每次看到自己的孩子,都要强调几遍,不许去时钟大屋。 另一面,为了准备大扫除,七个年轻人打算先去时钟屋,进行调查。他们就是所谓的“新兴班”。北岸是班长,吉见是副班长。 那是一个初夏的晴朗上午,七个人用绳梯挂在墙上,翻墙进入了时钟大屋。正午时分,村里人还能从村路上,看到他们劳动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那七个人却没有再从宅邸里出来,都失去了踪影。村里人不禁害怕起来。 难道,传说中的恐怖终于降临了吗? 这个事件,成了以八木音松为首的少年侦探团,开始活跃的开端。 侦探团的结成 怪事件终于开始了,早就说了那个屋子不能去,就因为这个,才有了“千万别接近时钟大屋”的说法。 瞧他们都做了什么傻事啊。 相信时钟大屋被种下诅咒的左内村的老人们,认为北岸和其余的六个年轻人,已经遭遇不幸了。他们叹息着: “谁也不要再接近那时钟大屋了。” “只要一脚踏入那宅子,就会堕入血池地狱的啊。” 这样的话,简直成了村人相见时的接头暗号了,在左内村中不断重复。 这次的失踪事件,被上报给警察署。但是,两名警察只是骑着自行车,去村长处问了问情况,压根儿就没有进入时钟大屋去侦察,就那么回去了。 “连警察也不愿意进去呢,进了那样的鬼屋,就再也出不来了。” 村里人很同情警察。但是村子里也不全是害怕的人。 “喂,人家说北岸叔叔他们,在时钟大屋被幽灵抓去,当了俘虏,这种话多可笑啊,怎么能相信呢?” 说这话的,是集中在村小学旗杆下的一些少年之一。不,这少年,正是本故事一开头就出现过的八木音松。 音松听奶奶讲了时钟大屋的故事,对那妖怪宅邸很感兴趣。从那以后,他又听说了关于时钟大屋的各种传言。 音松最初也很害怕那个地方,但他用自己的头脑,渐渐将事情分析下来,就不那么害怕了。而且,他还下定了决心,要揭开时钟大屋的秘密。 “所谓的幽灵,只是听说,从来没有人见过,怎么能相信呢?”六条小朋友也说。 “我也不相信,幽灵呀,妖怪呀,现在的世界上,根本不 5b58." >存在那些东西。”五井少年用力说道。 “我们人类的科学知识,现在还在发展的途中。也许,以后会有那么一天,能够证明幽灵和妖怪到底是什么。”四本小朋友一边说着他擅长的难解词汇,“但是呢,假设幽灵和妖怪实际存在的话,他们也一定得遵循,我们所学的物象学原理才是。”bbr>.. “四本说的东西好深奥哦,听不懂啊。”二宫少年摇着头说。 “不,我所说的东西一点儿也不难。总之,假如现在有一个幽灵站在这里,那幽灵一定要接受重力作用,而且,它浮在空气中,那它和同体积的空气相比,重量一定更轻。这就说明,幽灵适用于关于浮力的阿基米德定理。” “你说的事儿真好玩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音松少年捧腹大笑。 “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幽灵力学也好,北岸叔叔的事情也好,先说说失踪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二宫少年红着脸喊道。 “二宫,你不把我说的话听完就发怒,真让人为难啊。总之呢……” “总之,就是说得太多了,四本同学!” “不,这里必须得说。总之我想说的,就是幽灵也好、妖怪也罢,其实 90fd." >都不可怕。他们这些家伙都必须遵循物象学原理。对于物象学学得很好的我们来说,一点儿都不可怕。也就是说,如果那里有幽灵,我们就观察幽灵就好,如果出了鬼火,那一定是依靠空气中的氧气燃烧的,就像这样,沉稳冷静地观察幽灵的话,就能知道幽灵究竞有什么能力了。”?99lib? “还是好难啊。”二宫少年皱着眉说。 “根本就不难啊。所以说呢,我们就不要怕,去时钟大屋会一会幽灵,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它..们,把北岸叔叔们藏了起来。这样推理没错吧?好!大家一起去时钟大屋吧!” “赞成!……” “我也去!……” “什么啊,早说要去,不就好了吗?我还以为,你抱怨说不想去呢。”二宫少年看到,总是说着难懂句子的四本,原来也坚决主张去时钟大屋探险,终于笑了。 暴风雨之声 五人组成的少年侦探团成立了。经过选举,团长由八木音松担任。团长立刻开始了致辞。 “第一,大家必须遵守的,是不要害怕幽灵和妖怪。正如四本同学所说的,冷静地观察,探出其真相。”八木少年煞有介事地训诫着,“第二,我们要团结协力,不能在搜查的时候自顾自,各干各的,是不会有成绩的。” “没错!没错!”二宫少年亢奋地叫着。 “然后是第三点,就是我们做侦探,去时钟大屋搜查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哎呀,不好,我已经全部听到了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忽然传来。 五个侦探大吃一惊,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女孩子坏笑着站在那里。 “啊……是吉见和子啊。不好,秘密泄露了吗?”八木团长大大地叹了口气。 “没问题吧,如果是和子,一定能保守秘密的。因为和子的爸爸,也是那些失踪者中的一员啊。”六条小朋友说着。 和子是那时去时钟钟大屋做大扫除时的副领班吉见的女儿。 “是的,我会保守秘密的。而且,我还要感谢你们,请你们帮我找到爸爸。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女孩子做的,我会很高兴效劳的。” “嗯,以后可能会拜托你的哟,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要对外保密。” 于是少年们,在下午两点学校放学后,先各自回家,又离家集合在神社内,下午两点二十分,五个侦探全都到齐了。 “那么,终于要出发了!今天,我们只要进入时钟大屋,爬到钟楼上,就可以结束任务了,然后马上出来,好吗?”团长音松说。 “那多没意思啊,好不容易去侦察一次,多调查些嘛。”二宫露出不满的表情说。 “不行,不能那么做,在 90a3." >那宅子里待久了,可能会像北岸叔叔他们那样,掉到什么陷阱里去呢。” “你说陷阱,那么,小音你是认为,叔叔他们掉到陷阱里去了吗?”六条问。 “我想可能是那样。不管怎么样,从我们进了宅子,到出来为止,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都好好记住,等出来之后,再慢慢研究。” “我认为,这种谨慎的办法很好。”六条赞成道。 五个少年决定,如果在宅子中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就吹笛子通知别人,因此,他们各自都在口袋中,准备了音色不同的笛子。这些笛子,也是少年们以前在爬后山时,使用的东西,哪个音色是谁的笛子,大家都很清楚。 六条还带了自己组装的短波无线电器械,大约有四个便当盒子放在一起的大小,又大又重。 等到少年们离开神社,来到时钟大屋墙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分了。 忽然涌起的黑云,遮住了太阳,天一下就阴了下来。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冷风,吹起了少年们的衣领。少年们不禁缩起了脖子。 钟楼怪宅,矗立在开始崩坏的围墙里,似乎想要表示些什么。大钟的时针,还是指着两点。 虽然他们说了勇猛的话,一鼓作气来到了这里,但是,不知为何,少年们忽然感到一下子失去了劲头。一定是天气骤然变化,暴风雨就要来了的关系。 “好了,拿出精神来!我们进去了!”八木催促他们,但是回答也只是一声“嗯”。 八木随后便窜到了围墙边,开始向上爬。到了墙顶,就回手招呼后头:“过来!过来I”自己先跳到了墙里。 看到了这情景,留下的四个少年侦探团成员,终于下定决心,跟着翻过了围墙,跳到了里面。 “哎?八木君去哪里了?刚才跳下来的小音,?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是啊,好奇怪。难道八木君已经被时钟大屋的幽灵给抓去了吗?” “好讨厌啊。” 看不到八木音松的人影儿?。他一个人先跳入了围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两个八木音松 “这下可麻烦了,八木君不在,下面的侦探工作,就没办法进行了啊。” “先把调查的事放一放,赶快找到八木君吧。他一定是被时钟大屋的幽灵给抓住了,不赶快帮他的话,他会被杀掉的。” “真麻烦啊,但是,他只不过比我们早一步跳进围墙,怎么就不见了呢?” 四个人凑在围墙里侧,担心着八木。 “喂!”突然,头顶上有人叫他们。 “啊!”四个人向发出声音的髙墙上看去时,多么奇怪啊,刚刚翻墙入内的八木君,又从埔上跳了下来。 刚才一马当先跳入墙内的,正是八木君,然后,他就忽然消失了。但是现在,竞然又有一个八木,从垴上跳了下来。 刚才的八木和现在跳下来的八木,竞然有两个八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八木呢?那假八木,难道是幽灵或妖怪变化来的不成? 啊,好奇怪的感觉。 “哎,你们干吗啊?脸色好不奇怪哟,怎么都不说话呢?”八木乐滋滋地问。 “可是,可是,你不是幽灵吗?” “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是幽灵……” “可是刚才,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跳到了墙里,然后,我们也跟着跳进来,那个少年却不见了,正觉得奇怪,你就从墙上说着话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八木笑了。 “哪里可笑啊?” “那个,一开始的八木和后来翻墙而入的,都是我啊。看到这张脸,就应该知道了啊。” “但是,第一个八木消失掉的时候,不是很奇怪吗?” “啊,是这么回事。我第一个翻墙进入,然后就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小洞穴,你们看,能看到吧?就是那个。” 八木指着坏掉的围墙内侧的一个小洞,入口被杂草覆盖,看不淸内部情形。 “我钻进那个洞一看,里面很深,道路还是蛮曲折的,顺着路一走,眼前豁然一亮,就走到墙外去了。” “哎呀?能到墙外啊。” “是啊,所以,我才又爬了一次墙进来的。”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根本不是什么神秘怪事嘛。” “因为我们总想着时钟大屋很可怕,才会自己吓自己,就像现在,竟然会以为有两个八木君。” “是啊,如果我们自己头脑先乱掉,就会变成时钟大屋里怪魔的俘虏了,这样可不好!” “没那么严重啦,我们只是神经稍微紧张了一下而已,这不过是堵老旧的破墙罢了!” “不,还是有不99lib.对劲的地方的。”八木严肃地说。 “我进了那个洞一看,里面有个类似水井一样的坑,是个垂直的洞。我以为是水井呢,于是,就向里面扔了个石子,却没有落水的‘丁冬’声音。所以那不是水井,而是干井。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掘一口干井呢?不是很奇怪吗?” 八木所说的干井,吓住了其他少年。 “哎,会是什么呢?那口干井……好奇怪的井啊。我们去调査一下看看吧。” “好,那就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就这样商量决定以后,五个少年侦探分开杂草,进入了那个奇怪的洞穴。 干井之中 洞穴里不知从何处渗入了微光,半明半暗,能够看清物体的轮廓。 “就在这里,那口干井……”八木站住,指向地面。 果然,那里的地面微陷,有一个像是干井的东西。少年们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无限地狱,深不见底,一旦坠入,就出不来了。无限地狱是很安静的。这口干井,和无限地狱很像哦。” “好了,那种话就到此为止吧。既然发现了这种东西,我们何不下去一探究竟呢?” “嗯,好的。” “好,开始干吧。如果要下去的话,应该要垂条绳子吧?将绳子的一端,系在一个结实的地方,啊,这个就很好,这里有一节钢筋伸出来。” 那根钢筋,应该是筑墙时,当做墙骨用的东西,少年们把带来的绳子,系在钢筋的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绳子放下了干枯的井里。 “到底了没有?” “不,还没到呢……啊,现在好像触到井底了。真深啊,应该有十五米左右。” “好深的井啊。” “那么,谁先下去呢?” “好,我就先下去吧。” 说这话的,是八木。他认为自己既然是侦探团的团长,就应该身先士卒。 “没问题吗?下去之前,还是先看看里面的情形比较好吧?用绳子系着手电,放下去看看吧。” “不行,那样的话,可能会被坏人发现的。反正都要下去,不如悄悄地下去比较好。”八木说。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吧。但是,如果你感到有危险,就摇动绳子,这是信号,SOS的危险信号。然后,我们就四人合力,把绳子拉起来。你抓紧绳子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了。那么,我就下到井里去了。” 八木少年下定决心,握住绳子,将自己吊入井内,静静地顺着绳子溜下去。井里透出冷森森的凉气,直扑颈部。越来越黑,五米、十米,随着身体下降,八木的心中也逐渐被恐怖占据了。 但是,既然已经决心下井,半路上再说“拉我上去”这样的丧气话,岂不丢死人了。八木在心中鼓励着自己,慢慢地滑向井底。 “啊!”身边忽 7136." >然微微发亮起来,几乎同时,他的脚底也碰到了土地。 这是什么地方呢?八木 7acb." >立刻摆好防御的姿势,警惕地观察四面八方。 这是一个大约一坪的圆形土窖,与一条隧道相连。这条隧道通向何方呢?里面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玻璃天花板 八木小朋友仔细观察着,隧道里虽然透有微光,但光线昏暗,看不清形状。 “那光亮处,不知是从哪里射进来的光线,如果走近去看,可能会更清楚。”八木想着,就迈着小步走进了隧道。 近前一看,那光亮处,原来在隧道的拐角,光线从右边射入,他看向右边。那里,竟然有一扇门。那门,是一扇生绣的..铁门。 门上有把手,八木握着把手,想方设法去开,但门纹丝不动,也许是锈死了。 “打开这扇门,一定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真遗憾……” 几乎是同一时间,八木所站立的地方,忽然被一片阴影挡住了光线。 “哎?” 八木抬头向上看去,光线原来是由天花板射入的,那为什么会忽然变黑呢? “哎?那是什么啊?……” 离八木头顶,大约五米的地方,有一个镶嵌着玻璃的狭长天花板,虽然,玻璃因为肮脏,而模 7cca." >糊不清,但还能看出来,一个黑色的椭圆形,在缓缓移动。 “发现了好奇怪的东西啊!”虽然很可怕,但却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但仔细一看,那黑色的椭圆,却一分为二,一个移动时,另一个不动,两个小椭圆交互移动,又被一个更大的圆形覆盖。 “啊……原来如此。玻璃天花板上,是一个人在走。”八木解开了谜底。 “但是,那到底是谁呢?” 虽然八木也想打破天花板,上去看个究竟。但是天花板却不那么容易打破。正当他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异常的低吼,听起来像是远处的什么猛兽,叫声回响在隧道里。 “那是什么啊?” 八木想,难道有只猛兽潜伏在这隧道中的某处吗?那可就麻烦了。他赶快顺着隧道,跑回自己原本下来的地方。 终于,他回到了干井的井底,绳子仍然垂在那里,八木握住绳子,左右摇晃起来。 刚才他与伙伴们约定,摇动绳子是表示危险的信号。他们要立刻拉起绳子将八木提上井去。 但绳子只是静静地来回晃荡着,完全没有被拉上去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情吗?”八木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向上看去,干井的上方,透出了一片光>..亮,如果朋友们也向下看的话,一定能看到他们的脸,可是八木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他开始不安起来,向上面喊话,声音带着回响传上去,但同伴们却依然没有露面。 “奇怪啊,上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八木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里空等下去了,要想办法,顺着绳子爬出这十五米深的干井。但十五米这高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爬出去的bbr>藏书网。 八木看着绳子,大吼一声:“嗨!”跳了上去。 可他马上就摔了个结实,尾椎骨狠狠地碰到了地面。伴随着嗦嗦声,绳子从天而降,砸在他的头上。 唯一的希望——绳子,也不知怎么?的,就从上面松脱,掉了下来。 这下可真的麻烦了。已经没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干井了。八木被彻底困在了井底。 他留恋地看向井口,目光却与干井上两束泛着青光的鬼火接上了,八木大叫一声“啊!”,晕了过去。 怪声 在井外等候的那四个少年侦探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要说淸楚这件事,我们必须回到稍早一些的时间。 “出了什么事了?八木君真慢啊。” “应该把他拉回来了吧?真怪,我们叫他一下看看吧。” “对,叫他看看。” 于是六条、五井、四本和二宫四个人,就把头探入井内,一起喊着:“八木君,快回来!” 然后四个少年就侧耳.倾听,却没有等到八木的回音。相反,他们身后的洞穴入口处,却传来“哈,哈,哈,哈”的大笑声。接着,就是沉重的金属大门,被嘎拉嘎拉地打开的声音。 四人顿时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时钟大屋大门打开的声音。” “有人在笑,是谁呢?” “也许是村里的人,快去看看吧99lib?。” “好,大家一起去吧。” 大家蜂拥着跑向洞>藏书网口,就在终于看到洞口光亮,和外面景色的时候。 “啊!” “哇!” “呀!” “哈!” …… 四个少年一齐发出惨叫,突然就从地面上消失了。 洞穴的一部分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洞。四个少年跌落到了洞里。 嘎拉嘎拉的金属大门打开的声音,再度传入了耳中。但是这次,声音却是从少年们头上远远传来。 “喂,你们没受伤吧?” “我还好,你呢?” “我的腰被撞得很疼,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是不是掉到陷阱里了?” “好像是,时钟大屋果然不简单啊。” “要快点从这陷讲里出去才是。” “不行啊,你们看,那个洞口有很大的铁栅栏。” 少年们用终于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抬头看向头顶处。果然,如四本所说,洞口覆盖着铁栅栏。 “这可不好了,该怎么办啊?” “如果八木能来帮我们就好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我们还是一起再喊他试试吧。” “喊就算了,我觉得,这次,我们会掉到这个陷阱里,也是因为刚才我们那样大声叫喊,有人才准备了这陷阱。”五井这样说道。 “啊,是吗?那,是什么人准备了这个陷阱呢?” “是我们的敌人!” “你是说,是时钟大屋里的幽灵吗?” “到底是不是幽灵,我可不知道,总之,是住在这个时钟大屋里的怪人,是我们的敌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幽灵之说的五井说道。 “没办法了,因为这个敌人,我们也都成了俘虏。哎?怎么了?脚底下在晃呢!” “啊!动了!是地震哟!” “不是地震吧,我们好像,是站在了什么移动的东西上面。” “是吗?我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下一步会被带到何处?四个少年紧紧地靠在一起,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霉臬的房间 那移动的东西,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动力所驱动似的。咚咚的钝响,从地底传了上来。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倾斜了,砂土滑向一边。 “小心了!”五井少年大喊。 但倾斜的角度剧增,四个少年失去了重心,纷纷滑倒。 “啊……掉下去了!……” 他们被抛到了地上,大吃一惊,整顿呼吸仔细一看,身边现在半明半暗,日光不知从何处照入,身下铺着木质地板。 少年们逐一起身,二宫挫到了手,六条扶着腰,满脸痛苦的表情,四本晃着脑99lib?袋抖落灰尘,五井看起来没事儿。 “这里肯定是时钟大屋的内部。我们没从大门进来,却用了好奇怪的方法进来。”五井少年得意洋洋地说道。 正如他所言,他们从一个奇怪的地方,经由地下被送了进来。这也是时钟大屋最初的主人雅利乌斯的秘密设计吗? 事后回想的时候,四个少年才明白,他们经由这秘密通道,进入大屋,实际上 662f." >是一种幸运。因为,从时钟大屋的正面进来,不但非常困难,而且,更有好多危险,埋伏着呢。 秘密通道中,也设计有危险的装置,但是,现在因为故障,已经没办法起作用了,所以,四个少年才能被平安地送到屋里。可是少年们对这情,形当然是不知道了。 “进里面看看吧。” “等等!……”四本忽然阻止大家。 “就这么直接进去,太危险了。我觉得,用绳子把我们的身体连上,再进去为好。就像攀岩的时候一样,如果一个人有了危险,其他人还能用绳子互相帮助。如果这样做,就不怕再掉到陷阱里了。” 其他的少年都很赞成四本的想法,于是,他们用一条绳子,把彼此的身体连在了一起。 打头的是五井,然后是六条、二宫,最后是四本。每两个人之间,是三米长的绳子。碰到觉得危险的地方,就以这个间隔行进,觉得安全的地方,就可以缩小距离。 就这样,少年们向着宅子的深处前进了。 “这个宅子的建造方法,果然古怪,就连房间的分隔,都很奇妙呀。藏书网”四本环顾四周,感慨地说。 “真让人不舒服。”其他的少年附和着。 “西洋建筑,一般是用门分隔的房间,房间外以走廊作为通路。但是,这个时钟大屋的房间分隔方法,却很少见用门来分隔,原则上,是用帘子来分隔的。拉开帘子,各个房间和走廊,就成为了一体。这在欧洲,是只有比较热的国家,才会釆用的古老建筑方法。”四本说出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么说,那个雅利乌斯身上,就有欧洲的比较热的国家的血统了?”二宫问道。 “没错,可能是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四本严肃地说。 “但是,那个地方却有隔扇门,里面还有拉窗。这个地方,一定是左东左平买下之后,改造过的。” “果然,西班牙式的房子,日本人肯定是住不惯吧。”五井点着头说。 “所以,从现在开始的探险,就要牢记刚才我们所说的,多加小心,至少,左东左平改造过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对于保持雅利乌斯原样的地方,就要非常注意99lib.了。” 四本就是四本,着眼处果然不同。 通向钟楼之路 “那么,现在我们就向今天的第一个目标——钟楼出发,登上楼顶去看看吧!”五井看着同伴们的脸 9f13." >鼓动道。藏书网藏书网.. “好99lib?!出发!……”少年们拿出武士的气概喊道。 “那就要先找到通往楼顶的楼梯,走吧。” “好的。” 前进开始了 他们通过了好几个散发着霉臭味道的房间。褪色的窗帘,用手一碰,就碎裂成片。头顶上落下累积了几十年的尘埃。每到这时,少年藏书网们都只有屏住呼吸。 离开一个大房间后,他们看到了对面的楼梯。宽阔的蟫旋形楼梯正中,还铺着曾经是红色的地毯,现在,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就是那里,通往钟楼的楼梯。” 少年们来到了楼梯下面。 “要小心,留好绳子的间隔上..楼!” 于是,由五井打头,四个少年保持着间距,开始登塔。 五井爬到 4e86." >了一层,与二层间的转弯平台时,四本的脚,才刚刚踏上第一节台阶,目前的阶段,还没发现异常情况。 下面,就是从转弯平台到二层之间的台阶了,宽度已经比刚才窄了一半,五井开始了。 “咣当”一声,五井只叫了一声“啊!”,身体就消失在楼梯中突然出现的一个洞里。 “完了!”六条的身体也被扯得倾斜了。 二宫发出了哇哇的惨叫。 连四本的脸都急红了,他立刻伏倒在地:“大家保持住不要动!” 五井幸运地得救了,多亏了其余三人及时卧倒地。待得他被拉上来时,脸上竟带着笑意一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探险,不那么容易吃惊了。 其他人也有了与危险斗争的信心。就凭着刚才的方法,少年们一点点征服了楼梯。 楼梯越往上走越狭窄,上面修得也越来越粗制滥造。地毯早就没了,地板缝隙里嵌着尘土和树叶,即使这样,他们还是遇到了另外两处陷阱。 “我看,脚踩在楼梯的边缘上比较好,走中间的话,很容易启动陷阱。”四本看穿了楼梯的秘密。 打头的五井,终于踏入了钟楼。台阶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天花板髙高的,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用手电勉强照亮,才能上楼。 手电光照到了一些复杂的机械,好像是如死去一般沉默的大钟里的机械。 少年们终于面对了这古老的秘密。 高高的天花板 “大家要特别小心了!”打头的五井提醒身后的人。 “好的,没问题!” “不用担心。” “一定要静下心来,不管出来什么妖怪,都不要被吓到哦。” “如果害怕,就不会来了。” “就是!就是!……” 大家气势很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抖。五井以拉绳为号,先走入了黑暗狭窄的楼梯。 等待在这钟楼上的,会是什么呢? 四个少年的影子,大大地映在了墙壁上,大家的脚步回响在塔里,听起来莫名诡异。 忽然,头顶上发出了吧嗒声,有什么东西迎面飞了下来。 “啊!……” “出来了!……” 秃鹫一般的大影子映在墙上。 “是蝙蝠,不用担心。”最下面的四本出声鼓励大家。 “原来是蝙蝠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井挥动着手里的竹竿,动静更大了,又激起四五只蝙蝠。 “如果有蝙蝠的话,就不会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了。”四本说。 “没错,外面一定什么都没有吧。”四本前的二宫,用挤出来的声音问。 “嗯,应该如此。但是五井还是要多加小心。” “好的。” 二宫的脚步声沉重,停在了四本身前。 “我已经上来了,这里没什么情况。”五井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哎?什么都没有吗?呼……”二宫长吁了口气,坐在台阶上,四本走到他身边。 “喂,二宫君,趁着劲头,爬上去吧,走吧。” “没事儿,五井不是说了吗?上面没什么情况。” “那你待在这里好了,我要上去。我把绳子解开了哦。” “啊,那不行,我也上去吧。” 四个人终于爬到了楼顶。 在时钟的机械装置前,有一块大约两平米的、铺着地板的空地,从那里看上去,就像身处烟囪的内部,头顶上还有五、六米的高度。用手电光照上去,可以看到房顶。其正中央处,垂着一个大铁钩,像是挂铠甲用的。其他则看不清楚。 “要是能爬上去看看,那就好了,怎么办?”五井指着头上。 “应该上去看看,但是要到下面搬个大梯子来才行..。”六条说道。 “我看,就没必要研究楼顶的屋顶了,上去也不过是能爬出建筑外而己。还不如检查一下时钟的机械,我想知道,这个时针为什么停止不动了。”四本提出了反对意见。 “和时钟什么的相比,在这里失踪的北岸叔叔,他们的安危,才是我们的第一目的,所以,还是爬上去看看,那里是否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吧。” 五井有六条支持,坚持调查房顶。 “那我们就分头进行吧,你们两个调査房顶,我和二宫来检查时钟好了。” “赞成,我要检查时钟。”二宫喊道。 就在四人打算分为两组行动,解开绳子之前,意外又发生了: “啊!好像是地震了!” “是啊,大地震!” “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四人所处的小空地,剧烈地摇晃着。头顶上,沙土簌簌掉落。时钟的金属件,叮当作响,四个少年只有紧紧相拥,等待着震动平息。可是就在此时,他们脚下的地扳,发出了藏书网咯吱咯吱的响动,骤然倾斜。 一瞬间,四人随着倾斜的地板,一同坠落,一起掉下去的,还有碎裂成段的楼梯。少年们会掉到哪里呢? 地震奇缘 如果就这么掉下去,少年们一定会撞到头部,不死也是重伤。可是,幸运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楼梯在坠落的过程中,翻转了过来,一头不知搭到哪里,成了一个倾斜的滑梯似的东西,而少年们脚下的地板,就顺着楼梯,滑入了墙上的一个洞内。 “啊!……” 他们来不及协调身体的平衡,就像皮球一样,翻着筋斗,被甩到了黑暗之中。幸运地摔在相对柔软的地面。 他们发现,这里竟然还铺着榻榻米,一股霉臭的味道直藏书网扑口鼻。 终于能安稳身心了! 检查后发现,手电除了四本的之外,全不知摔到哪里去了。四本用仅余的一支手电,在每个人脸上照过一番。 五井和六条都是满脸擦伤,灰头土脸,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有二宫双目紧闭,失去知觉。 还好,在呼唤一阵之后,二宫也醒转过来。好像没什么大碍。 “该怎么办?这是哪里?” “好像是间起居室。太暗,看不清楚,那里有光线射入,不知是窗户还是挡雨板,先打开看看吧。”五井刚要站起来,却被绳子绊住了。 “绳子已经没用了,解开吧。” “好的。” 少年们解开了绳子。 “哎?藏书网好像有些怪声,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二宫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说有怪声?” “那是时钟的声音,从刚才就有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99lib?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同样的声音,以相同的旋律重复着。确实像是时钟。 “那时钟应该是停止的啊……” “可能因为刚才的地震,又能运转了。” “啊,是吗?” 解开绳子,五井走到刚才看到的透光处,用四本的手电照过以后,看得出来,似乎是和相邻房间之间的墙bbr>99lib?上,木梹的一个空隙。 但是,那隔壁的房间,也不是很容易就能进去。木板很结实,用手去扳也很难撼得动。看样子,是为了让这房内的人无法打开,而故意设置的。 五井很失望,但也没有完全放弃,将房间各处查看了一遍。这个房间空洞洞的,什么东西都没放。既没有西式门,也没有日式格子门,有的只是厚厚的墙壁,头顶上,是用粗粗的木头制成的格子房顶。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从这个房间中脱身呢? “啊!那里有个窗子,也可能只是个气窗!” 六条发现了接近天花板处的角落里,有一个装着铁格子的、类似小窗子的地方。但是,那里并没有光线射入。铁格子之外,应该还有盖子。 “把那个打破,光线就能够照进来了。” “好,我们先回到滑进来的地方,那里可能会有楼梯上的木头可以用。” 就在那时。响亮的钟声响起了。 “当!……” “那是什么呀?” 经过一阵吱吱声之后,又是一声:“当!……”四人不知不觉聚拢了。 久违的报时 “什么啊,原来是时钟报时了。” “哎,时钟啊,真的吗?” “就是时钟,刚才就开始走了,所以,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动报时了。” “敲了三下,是三点了。” “确实是,现在真正的时间是几点了啊?” “也还是差不多三点吧。” “这个时钟的钟声让人很不藏书网舒服。”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刚刚看到的类似气窗的盖子,被一下子打开了,光线照了进来。 “啊,那个窗子开了。” “是谁开的?” “大家要警惕,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儿!”五井喊道。.. “你看,已经发生了,那里的墙99lib?动了!” “啊?墙怎么会动的?” “没错,窗子左边的墙,全都向上移动了!……”是四本的声音。 “大家快卧倒!……危险!……” 五井把大家拉到移动的墙对面那一侧,卧倒。墙壁依然无声地向上移去,墙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因为太黑,看不清楚。 墙壁继续上移,难道会全部移到天花板里吗? 终于,移动停止了。 一声钝响,墙壁对面的房间,瞬间也有了光亮,似乎是哪里的窗子,被移动的墙壁带着打开了。 那么四个少年,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什么呢? “啊!……” “那是什么啊?” 少年们瑟瑟发抖地,想起了听过的传言一一左东左平的妻子阿峰和女儿千草的两具白骨,在棉被中被发现的样子。 但是这预想却并没有出现,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古老的西洋风格的实验99lib?室。 几张大台子上,放着各种形状的曲颈瓶和试管、螺旋管,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 还有形状古老的摩擦式发电机,和类似炉子的东西。单鼓风机就有三个。 架子上摆了很多堆满灰尘的书和药品,地上倒着一把椅子,其余的椅子都好好放着。 墙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个画框,里面没有画。不,不是没有,而是原本类似油画的东西,被人切掉了,那原来可能是一张肖像画。 八木君醒来 让我们把视线再转回到八木身上。 八木君被一个人留在了干井的井底,很害怕,向上看去时,却看到井口处有两丛鬼火。大吃一惊。 八木少年本来是个胆大的人,但是,一个人看到青白色的鬼火漂浮在空中,这一奇怪的景象,也着实吓坏了。 “啊啊啊!……”八木一下逃向地下通道的里侧。 在那里,他靠在土墙上,缩成一团,恐怖与刚刚一系列行动带来的疲惫,一起袭来,让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八木的梦里,传来天主教会的钟声,当……当……盛装的主教静静出现,他的脚下涌出了清水…… “啊?真的有水耶!……”八木睁开了眼睛。bbr>.. 定睛一看,他的身边,已经被水包围了,屁股和脚都泡在了水里。 为什么忽然会有这么多水呢? 八木小朋友想要站起来,看看脚下,又仔细倾听。水量似乎一直在增加,从稍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应该就是从那里流过来的。 “这样下去,会被淹死的。得想办法堵住水源。”八木一直没有惊慌,头脑始终保持着冷静。 他踩着水,走向出水处,想看看情况,可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他带的手电,不知什么时候被水浸湿了,按了按钮也不亮了。在黑暗中,他用脚探路,用手摸索着出水口。 “哦,来势很 731b." >猛,水是从脚下涌出来的。一定是这里有个水罐,水罐里的水涌出来造成的。” 事后,他才知道,这里的水,是从一个和水罐相同性质的东西里流出的,但是,其水量却远非水罐可比。那是一个泉水造成的大水池。 不论如何,水势异常凶猛,根本就没办法,堵住出水口。就算八木自己,一屁股坐在出水口上,估计也撑不了一分钟。 就连八木,也不得不慌张了。 八木又踏着水,走到干井底,向上“喂”、“喂”地招呼了几声。竟然没有人探头到井口。 八木想到要在这黑暗中被淹死,然后变成土左卫门,就觉得恶心。必须得动动脑筋,想个办法逃出去。.. 鼓励着被绝望慢慢占据的自己,八木回到了一开始所在的隧道内侧。 虽然微弱,这里也还有一点从头顶照入的光线。虽然打不开,可是还有一扇门。还有,就是头顶厚厚的玻璃板上,虽然不知是人是鬼,还是有东西在移动。八木相信,这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一条逃出死地的生路。 到底他能不能找到路呢? 水地狱 八木又试着去开那沉重的铁门。 不管用什么办法,那门都纹丝不动。敲得手疼,也没有回应,八木最终放弃了。 但就在这时,八木也有一个发现。他踩着门把手,拼命爬上去,看到门的上方,原来刻着浮雕,雕的是一只卧着的牡牛,牛头伸向这里,伸着长长的牛舌。 这牡牛的浮雕,到底是单纯的装饰,还是有什么意义呢?可惜,八木当时已经没功夫去想了。 下一步,是要想办法打破玻璃天花板。玻璃相当厚,对于只有一把折叠小刀的八木来说,能够打破的希望很小。 但水势渐涨,眼看着,就已经掩到了八木的胸部,再涨那么五十公分的话,就算多讨厌,也只能变成土左卫门了,要想做点什么,也只有趁现在了。 八木想用折叠刀,在玻璃天花板下方的土壁上,奋力挖掘出几个土窝做落脚处,然后踩着这土窝,爬到顶上。看起来似乎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好不容易掘好第一段,正努力开始掘第二段,水就掩没了第一段,努力全白费了。 八木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掘出的土窝,就勉强採上去,可是被水濡湿的土窝不再结实,反而让他滑落水中,沾了一身浊水。 哇!要来不及了…… “越来越难受了,与其挣扎,干脆就躺在泥水里,早早地被淹死还更.轻松,你还是早点死掉舒服哦!……” 这是死神的声音,那语言,是在诱惑八木早点放弃,等死算了。 “我不要!藏书网……到死之前,还有很多尝试要做呢!……你失算了,死神先生!……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木振作起来,又开始在土壁上掘洞。这次,他终于掘好了土窝,成功地爬到了上面。他的手接触到了玻璃,感觉平滑,比想象中的还要厚重得多。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死亡近在咫尺,八木还是立刻用折叠刀,去撬玻璃天花板了。 小刀在玻璃表面发出尖利的划声,滑到了一边。玻璃比小刀硬多了。 他把刀子翮转过来,用刀柄从下向上敲击玻璃,但是,玻璃还是没有变化,反而是刀柄上的镶嵌的东西被敲碎了。 实在是不行了。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试。我要挖一下玻璃天花板的边缘,说不定能挖出一个洞。” 八木把希望,寄托在这最后?一个可能上。玻璃天花板是嵌入土壁的,他向横向里挖下去。水越涨越高,他还是用折叠刀,努力把玻璃边上的土壁深深掘进去。折叠刀碰到玻璃上,不时激起红色的火花。 终于,玻璃边被挖成一个深洞,让八木能够容身于内。八木为此很髙兴。 但是,等待他的下一步还是绝望。 土壁的内侧,传出了撞到硬物的感觉,最后出现的,原来是大块的岩石一根本不可能掘得动。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着把玻璃向上推,可是,那厚厚的玻璃,竟然完全推不动。 “啊,没办法了吗?” 八木失望得低下头,头却立刻浸入了浊水中,他赶快抬起头来,一下撞到了玻璃上。 水,只剩十公分就淹到玻璃天花扳了,他的生命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直绷紧的情绪和绝望一起崩溃了。八木失去了意识,身体沉入了水中。 蒙面囚人 但是,如果当时有一个第三者,将这情景再继续看下去的话,就会发现一件意外的事。一定会大吃一惊。 八木君已经像尸体一样沉下水的时候,他头上的玻璃天花扳上,有一个人正在活跃着。 那人的两脚间有沉重的锁链拘禁着,锁链的一端,又连接着别的锁链,锁在一根粗粗的柱子上。 那人穿着像以前的修道士那样,肥肥大大的衣服,衣襟已经破烂不堪,长度只到膝下,露出被锁链锁住的、瘦得皮包骨头的脚腕;从头至口,都覆盖着看似沉重的面具,只有嘴巴到下颚处,没有被盖住,长着像玉米须一样的长胡子。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在玻璃天花板上忙碌了。他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却拼命用一根铁棒,想撬开一块大大的基石。 那个基石的边上,巳经掘了一个大洞。可能,是这被锁住的囚人之前掘好的。基石的一块,终于滚落到洞里。于是浊水冒了上来。 怪人扔掉手里的棒子,趴在玻璃上,将细长的胳膊伸进了基石留出来的洞里,大喝一声:“哈呀!” 他用尽全力,从洞里拉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当然,那是八木少年的身体。 少年湿漉漉的上半身,被从洞里揪了上来。 怪人咬紧牙关,用双手把少年的身体全部从洞中拉了上来。 成功了!…… 八木已经失去了意识,虽然被从浊水中救出,但是,也只能瘫倒在玻璃天花板上。 怪人看起来也很累,一屁股坐在八木身边,大声地喘起气来。 这时,怪人因为呼吸困难而抬起了头。我们也因此能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面具。 那是一幅看着就很可怕的死神面具,边缘为黑布,中间画着半腐烂的死神的脸庞——骸骨。 这个戴着恐怖面具的男人,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会被铁链锁在这里呢? 怪人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来平复呼吸,他的肩膀剧烈晃动,手指捂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喘着粗气。等他终于平静下来,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用那铁棒去撬刚才的基石,原来是要把基石恢复原状。 八木君看起来都要被掩死了,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比起复原基石,倒应该去看看八木的情况。可是这怪人却全不管八木,而是一心要将基石放好。这期间,他还不时回头看着,玻璃走廊入口的方向。 怪囚人的说法 那怪囚人歇过一口气来,就来到八木身边,努力想叫醒晕倒的少年。 少年终于醒过来,眼睛滴溜滴溜地看向四方。 “你……你是谁?” 怪人紧紧抱着少年,没有松手,可能也怕少年看到自己的脸,将脸转向旁边。 “不用担心了,你已经得救了。” “啊,是啊,我刚才在那地道中,差一点就被淹死了,是您救了我吧。谢谢!谢谢!……” “是我救了你,因为你太可怜了。我用自己以前挖的逃跑用的洞救了你。” “逃跑用的洞?您到底是谁?……”八木推开怪人的手,想要更清楚地看看对方。 这次,怪人没有刻意避开八木的视线。 “啊,你是……”八木大吃一惊,不由得向后退去。 好可怕的脸啊!还有,那粗粗的铁链!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坏的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人啊!…… 但是,下一个瞬间,八木又倾回了身体,靠在那怪人的膝上。同时眼泪也涌了出来。 “对不起!您是我的恩人!对待恩人,我不应该有刚才那样的举动,对不起!……” “不要担心,我戴着这恐怖的面具,知道自己有多可怕。你会吓得逃跑,我并不意外。但是,我并不是坏人,只是不幸地被坏人所虏,长年拘禁在这里。” “啊,是这样啊?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您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详细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请您现在就告诉我吧。” “现在说并不合适,因为,现在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这件事,必须要仰仗你的帮忙。”怪人如此说道。 但是,八木很难理解bbr>..,所谓的紧急事情,到底会是什么呢? 于是,他问了怪人,怪人说:“你不要惊慌。这个宅子,要是就这样下去,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发生大爆炸,炸得粉碎。” “哎?!……你是说,这个时钟大屋,马上就要发生大爆炸吗?那可不得了。有很多人都被困在这个大屋里面,还包括我的四个朋友。必须要救出他们才行!……啊,对了,我要先把您救出来。” “等等,我想你要帮助所有人,是非常困难的。我希望,你能立刻 963b." >阻止这场爆炸,”藏书网 “您说什么?现在还能阻止这场爆炸吗?那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呢?……” “那就是让现在正在走的这时钟停止。” “让时钟停止……啊,大钟又开始走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怪人一说,八木才注意到钟的滴答声,很吃惊。 “大钟刚刚敲过了三响,就这样下去的话,一旦钟敲到四响的时候,这宅子就会‘轰!’得一声……化为齑粉。” “那是为什么?” “没时间跟你详细说明了,你要快点去让大钟停止。”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那大钟停止呢?” “你还是个孩子,力气可能不够。但是,现在除了让你去,也别无他法了。过来,你看,大钟的装置是这样的……” 怪人在铁墙上,用一根钉子,画起了大钟的内部图。 大发现 我们再把画面回到那四个少年。 我们已经知道,地震之后,他们因缘际会,来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墙壁升起以后,出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旧实验室。那里挂着―个画框,里面的油画却被人切掉了。那画看起来应该是一幅人物画。 “真吓人,这宅子不管到哪儿,都有机关。”平时稳重的五井,也被这宅子吓了一跳。 “这房间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炼金术士的房间啊。喂,四本君,这可是你得意的科目啊。”六条捅捅四本的后背。 “嗯,这里真是让我大感兴趣。但是,我也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应该从哪里开始调查为好呢?” 四本在屋内四处巡视。 二宫被接连不断发生的意外事件,折磨得心脏都觉得疲累了。平时喜欢唠唠叨叨说话的他,这时青着脸沉默着,紧紧跟着大家,不敢离开。 “啊哈!……还有这种东西呢!……”四本忽然兴奋地大叫。 其他人都靠近过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四本拿起灰蒙蒙的玻璃瓶中的一个,问大家。里面装的是黄色略带光泽的结晶体。 “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传说中在日本发现的辉钼矿石,但是,一直也没有得到证明。” “辉钼矿石?是什么?”大家静下来听四本解释。 “在过去,这个矿石非常珍贵,这个里面,含有钼——也叫水铅。说到这里,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只要将一点点的钼掺入钢里,钢的硬度就会提高很多。” “啊,你说的是钼钢?” “以前锻刀匠们,经常会藏书网不告诉家人,独自到山里去一、两个月,据说就是去寻找这种辉钼矿石。如果找到了矿石所在,也绝不告诉他人,而是独自使用,只有他们快死的时候,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的传人,可是这间房间里,这矿石却到处都是。你们怎么看?” 提问的人和被问到的人,都眸子闪闪地盯着矿石。 “我知道了,建这宅子的雅利乌斯,就是靠贩卖辉钼矿石发家的……可能,他还卖到了国外!……” 四本也同意这观点:“很有可能。毕竟这辉钼矿石,在是世界上都是很珍稀的……这就能解释很多事了。” “那么,雅利乌斯为什么,会抛下做得这么好的生意呢?他到底为什么,又去了哪里?” “关于这件事,我觉得,雅利乌斯可能知道,辉钼矿石大量出产的地方。证据就是,这个房间里,到处都能看到矿石和标本,你们看,那个瓶子里全都是。” 果然,那边的一个看似酒瓶的东西里,装满了辉钼矿石。少年们专注地查看着瓶子,却没注意到时钟的滴答声,兀自响个不停。 危险迫近了。 那么,知道这一点的八木,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牡牛之门 八木回过神来。他倒在一个小楼梯的下面。 一清醒,就涌入脑海的,是刚才那个怪人告诉他的事——这个宅子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发生大爆炸。必须赶快让时钟停止! 因此,八木少年立即告别怪人,急匆匆顺着玻璃之路,按照怪人教他的方法跑过来。可是为什么他会倒在这个地方呢? 他看着脚下,那里同样铺着厚厚的玻璃,怪人说得没错,玻璃之路一直通到这里。 他忍不住回头一看,怪人也许能看到这边,要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滑了一跤倒下,远远看着一定很着急。 八木一边想着,一边用脚慢慢探着路前进。里面越来越暗,路也曲折起来,完全看不到身后的怪人了。 开始上楼了。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沉重的大门,上着锁,推也好、拉也好,就是纹丝不动。 “麻烦了。” 但就在这时,八木抬头看到了门上牡牛浮雕。他试着用手指去按 90a3." >那牡牛的舌头。 奇妙的是,浮雕的舌头居然缩了回去,同时,大门“吱!”的一声,向后打开了。 “啊!太好了!……” 按下牡牛的舌头,门就会打开,这是怪人教给他的事情..之一。 向前走了一段路,又是一段楼梯。 八木上楼一看,楼梯上还有一扇结实的门,和前两扇相同,也雕有牡牛的浮雕,每个浮雕的姿势,都略有不同,但是,每头牛的舌头,都伸在外面。 同样按下牛舌后,大门打开。 这动作又重复了五六遍,八木累得直喘气,走路也晃了起来。可是,还没能到达大钟的齿轮,和钟摆所在处。 他此时还不知道,大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差五分四点的地方。 他又打开了四扇门,才终于赶到齿轮和钟摆所在的地方。累得摇摇晃晃的八木,到底能不能来得及阻止爆炸呢? 爆炸在即,大钟却仍然不疾不徐地滴答报时。如果这个时钟大屋,在不到五分钟之后爆炸,那之前的村人,和其余的少年,以及八木和怪人,都将粉身碎骨;时.钟大屋的秘密,也将被永远埋葬。 时间只剩四分多钟了。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 全神贯注 全神贯注,是这时八木的状态。 时钟大屋的爆炸时刻迫近,一个不好,自己也会变成瓦砾下的亡魂。但若是能够及时阻止爆炸,不但能救出众人,更能保护这个古老的建筑。八木知道:现在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自己,于是拼命地重复着爬楼梯、开门的动作。 等他终于来到了大钟的脚下时?99lib.,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擦干眼泪,八木用全身抱住大钟的钟摆,两只脚紧紧抵住地面。 大钟“吱!”的一声,停住了,齿轮也停止了转动。那时,大钟的指针,已经距离四点只有一分钟了。 “呀!那是八木君!” “真的!八木君挂在时钟的钟摆下面!” 刚才八木在台阶上奔波的脚步声,惊动了在实验室的四个少年。他们赶忙出来査看。 “啊!……遇到你们正好!来帮我一下忙!……”八木挥手招呼着。 大家帮着八木,一起让大钟的钟摆彻底停止了摆动。八木将如果时钟到达99lib.四点,就会发生爆炸的事,和怪人告诉自己的事,讲给大家听。四人听了都很吃惊,于是大家决定,一起赶往怪人所在的地方。 奇怪 7684." >的事又发生了,刚才的来路上,八木打开的门,明明没有关上,但现在,却全都关着了,想要再开启,却没了办法。浮雕的牡牛,都雕在门的另一侧,这门上,连钥匙孔都没有。 “这个太费时间了,以后再说吧。”四本说道。其他人也都赞成他的说法。 五个少年决定去继续检查实验室。 “那个钟摆就这么放着,总有点担心。要是用绳子绑住它,让它不能动就好了。可惜没有绳子了。” 虽然没有绳子,但是有人想起,实验室里面,有些细绳,于是去拿了来。五人合力,将又沉又大的钟摆,和楼梯扶手用细绳拴住。大家都觉得这下便可以安心了。回到刚才的实验室。 第一次到这里的八木,听了四本的介绍,眼睛熠熠生辉。四处查看实验室内的摆设。 “那个画框真是奇怪。”八木说。 “嗯,你奇怪的是画被切掉了吧?” “不是,我是觉得画布的后面,还有木板很奇怪。在画布后面再衬木板很少见。” 八木一边说,一边站在椅子上,用两手抓住画框,想要翻过来,看看后面。 “哎?……这个画框后面的墙上有个洞!洞的对面,好像也是个房间。没错!……有点暗,但是还能看出来是个房间!” 其余四人闻言,都凑到了八木踩着的椅子旁边。 意外的人 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房间呢?既然是一个需要从画框后出入的房间,就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不用怕,进去看看!……” 少年们精神十足。一把摘掉画框后,他们鱼贯进入了房间。 微暗的房间里,散发着霉臭的味道。虽然铺着榻榻米,但是已经全部烂掉了,一脚踩下去,晃晃悠悠的。 习惯眼前的黑暗之后,少年们先是注意到,这房间非常的大,然后看到的,就是正中的铁格子。 与其说是铁格子,不如说是铁笼。铁笼连接着房顶和榻榻米。 “啊!笼子中有人!……”二宫发出了悲鸣。 “什么?……人?……” 大家提心吊胆地接近笼子,向内看去。确实可以看到一个穿西装的人,倒在地上。 是谁呢?四本用手电照了照那人的脸。 “啊呀!已经变成白骨了!……白骨还穿着西装!……”孩子们吓得惊叫起来。 “手也已经变成白骨了。” 笼中的死者,也是一名囚人吧。而且年代相当久远了。从他穿着西装这点来看,也许是外国人,或者是当时比较新潮的人。 “难道,这是雅利乌斯的尸体吗?”六条突然像灵光一闪般地说。 “雅利乌斯离开了这宅子,应该不是他。”五井推理说。 “但是,据说离开这里之后,雅利乌斯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所以,如果他死在这里,也说得通。”四本提出了新设想。 这时,八木指着笼子里说:“你们看,在白骨的右手旁,有一本好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东西。我们把它拨过来看看,应该能够明白一些东西。” 八木的发现很有趣。他们用木棒,把那笔记本拨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写着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外界全然不知道的,这时钟大屋里的惊天秘密。 要点大概如下: 因为所犯下的罪过,我受到了上天的恁罚,让我在这笼中活活饿死。 为了忏悔,我将自己的可怕罪过,写在这里。我对我的主人——雅利乌斯所持有的辉钼矿石,艳羡不已,想要占为己有。在得知辉钼矿石的所在地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在雅利乌斯的寝室里,突然袭击了他,将他捆绑起来,用铁链锁住,关入了地下室,并在他脸上覆盖了死神面具。 对外,我宣称雅利乌斯已经离开了此处,并遣散了全部仆人。这花掉了我很多钱。 等到终于一个人待在这房子里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独占了这巨大的財富。可是,我进入屋后,我到我所以为埋藏着辉钼矿石的地方一看,却是我弄错了!原来,那根本就不是矿石的所在。 我回到地下室,向雅利乌斯逼问矿石的下落,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因为经济困顿,我不得不把房子卖给左东左平。拿到钱后,我装作离开这里,实际,却通过密道,回到屋中。 这所宅子里,根据雅利乌斯的喜好,设置了很多机关暗道。我对左平隐瞒了这事,自己找了间秘密房间,住了进去。 然后,我一边继续逼问雅利乌斯,一边自己调查各种资料,想要找出矿石。也不知道左平是如何发现,这座房子里,除了他的家人,还有外人的。他开始热心探寻这里的秘密。 因为怕他找到这房间,我只好用各种手段去恐吓他。在用了很多可怕的办法之后,我先是杀掉了左平的妻女,后来,又杀了左平。把他的妻女放在棉被里,布置成睡觉的样子,将左平吊在钟表旁边。这些全部是我做的。 我的目的,是为这宅子制造怪谈,这目的达到了,村里的人,看到了左平一家的惨状,惊吓不已。时钟大屋的怪谈,也就流传开了。 但是,上天的惩罚也降临到了我的身上。我发现了雅利乌斯的绝密实验室,接着,通过画枢,找到了这间房间。在我想要掀开榻榻米、查看下面的时候,铁笼从天而降,把我拘禁在这里。那就是我噩运的开始。 我想了各种办法,要逃出笼子,全都失敗了。这大宅之中,除了被关在地下室的雅利乌斯和我,再无他人。村人因为害怕这里,都不敢靠近。我寄希望于自从左平死后,就停摆的大钟,祈祷它能重新走动,把村里人都召唤到这里,可是,到死我也最终没能实现。 我知道,这就是上天降罚于我。现在,我只能等待死亡,忏悔自己的罪过,祈求原谅。 我最后的希望,是能够有人到地下室,救出雅利乌斯,可是,也很难实现。我使得雅利乌斯和我一样被活活地饿死。最后,杀死主人的罪过,降临到我头上。意识到这些,我对自己所犯的可怕罪孽,感到万分害怕。 神啊,请你救赎我的炅魂吧。 明治碎年十二月 门田虎三郎 大团圆 这竟然是门田虎三郎的遗书!…… 倒在笼内变成白骨的,赫然竟是门田虎三郎!…… 啊……他究竟是谁呢?…… 记忆力强的读者,回叙还记得,门田虎三郎,就是雅利乌斯的家仆。 “这事情真可怕啊!……”五个少年面面相觑。 “但是,这时钟大屋的秘密,终于解开了。” 时钟大屋的秘密解开了。 是这样吗?不对,坏人门田仆人的遗书,只是解开了一部分的秘密。门田所不知道的秘密,在这大屋中还有很多。 辉钼矿石被埋藏在哪里? 雅利乌斯的结局最后如何? 这和八木君在地道里见到的、蒙着死神面具的怪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 他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雅利乌斯活到现在,应该早就过了百岁,这怎么可能呢? 北岸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那个大钟敲响四点时。就会爆炸……啊,又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又是谁设置的机关呢? 如果是雅利乌斯,那又为了什么? …… 这样推论的话,时钟大屋里,还隐藏着很多秘密,不知何时才能全部解开。 但其中之一,很快就被解开了。 二宫的耳朵很灵,他很快听到这房间里有某处,传来咚、咚、咚的细小声音。五个少年在房间中,四处寻找声音来源,发现是从天花板的一隅传来的。那里还有些微的尘土一直滑落。 “啊!天花板里有人!” 用了一番办法,他们终于..把天花扳里的人救了出来。原来,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北岸等七个村人,他们差一点就被饿死了。 他们用虚弱的声音,描述了之前的遭遇。 进入这宅子之后,他们在各个奇怪房间巡视走动时,忽然,从地板上掉入了这个房间,被关在了里面。墙壁很高,无法逃出,一直被关到现在。 北岸叔叔他们表示,希望能尽快离开大屋,早点看到日光,呼吸新鲜空气,喝到新鲜的水。 少年们遂往返数次,两两挣着他们,将他们带出了时钟大屋。最后,当八木和四本搀着北岸离开房子时,地震又袭来了。震度相当强,一定是刚才地展的余震。 三人一边说着地震的事,一边向院子中走去。八木忽然说:“安静!你们听!……” 他放开北岸叔叔,两手拢在耳边,仔细倾听,忽又抬头看向大钟。 滴答滴答滴答!……耳边传来的是微小的声音。 “坏了!那个大时针又开始动了,快跑!……” 刚才的余震,可能破坏了老旧的细绳,使得钟摆又开始摆动了起来。 “完了!时钟大屋要爆炸了,快伏到沟里去!……” 时针开始走动之后,只要一分多钟,就会发生大爆炸。因此,大家如此惊慌,也就不难理解了。 果然过了一分钟多一点,爆炸就发生了。冲天的灰尘慢慢落定之后,大家发现,刚才的时钟塔,已经不知被炸到哪里去了。让人看得不禁后背发冷。 五个少年和七个村人,差一点点就遇难了。 故事到此,还没有结束,还有两件事情必须要说。 其中之一,是救过八木性命、告诉他时钟大屋秘密的那个怪囚人,后来八木在铺着玻璃地板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铁链和死神面具,但是那人却不见了。 怪囚人后来如何了?这个秘密至今也未解开。 “那也许是雅利乌斯的幽灵吧。”八木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不对吧,你都快被掩死了,因为恐惧而晕倒,产生了幻觉,所以,才会觉得你见过那人。”四本这么认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总之是很奇怪的吧。” “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的,” “找到辉钼矿脉,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大发现啊。” 于是,少年们爽朗地笑了。 第一章 报上那则猛一看非常奇怪的寻人启事,背后似乎藏有玄机,其刊登者正是本人。 寻人启事:邻着河蟹粞息的溪流,庭院里绽放着紫色的蜀葵,隔着那窗棂前来拜访的小孩,穿着黄八丈的和服,系着绘有鹿斑的宽宽腰带,河童般的头上,绑着三个红色的“蝴蝶结”。距今十八年前分离。双胞胎的同胞手足。 只需读读这则寻人启事,就会明白,我正在寻找分离的手足。从现在往前倒退十八年,追溯到我五、六岁的时候——哎呀,若被你们知道了我的真实年龄,真是很不好意思呢,所以,请不要利用加减法,来计算我的年龄。 我要找寻的那个人,既没有五、六岁之前对他的记忆,又没有之后对他的记忆。我就像是一个盲人,漫长的生命之中,只有一瞬间曾睁开眼睛,看到的情景,宛然烙印在脑中,那就是我对手足的记忆。如今想来,以前我曾和手足相处,只因当时年幼,尚难记事,而后又因某种缘故使我们分离两地,所以就断了记忆。总之,那毗邻河川的宿舍的情景,仿佛彩色照片一般,深深.99lib?留在了我的记忆里面。 为什么我要寻找手足呢?此间情由,值得一番详叙,且容我慢慢写出。 笼统说来,我当时只有五、六岁,穿着黄八丈的和服,系着绘有鹿斑的宽宽腰带,河童头上绑着三个红色缎带,那就是当时我的打扮。我所找寻着的手足,就是那时每天都乖乖躺在宛如禁闭室的住处里的幼童。倘若她还活着的话,该和我一样长大成人了吧。 “为何要将幼童放进黑暗的禁闭室呢?” 时至今日,我依然对此深感讶异。为何要把如此年幼的手足,关在黑暗的禁闭室内?若把发疯发狂的成年人,关到禁闭室里,自是功德一件,但她只是五、六岁的小小孩童,就算发疯发狂了,亦只能弄坏纸门的木条罢了。因这般缘故,而特意准备一个坚固的禁闭室,真是难以索解的谜团。 不对,仔细想想,那个幼童似乎并未发狂。印象中,我曾有四、五次,或是更多次,去那个禁闭室里面玩耍,却没见她有任何粗暴之举——别说粗暴之举,那幼童始终静静地躺在床上,我都没见过她起床。 我想,她大概是身患宿疾。 这世上真会有如此残酷的父母,竞忍心把疾病缠身的幼童,囚禁起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藏书网。 提到双亲,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当我去那幼童处游 73a9." >玩时,母亲一定在禁闭室中照顾着她。母亲似乎很温柔地哄着她,让躺着的小孩心情愉快。 寻人启事里,并也曾稍稍提到,我那时的头发,宛如河童头,绑成两三个发髻,又欣然系上了红色的缎带。 何以我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呢?理由是,我那在禁闭室中的手足,似乎非常喜欢我发髻上绑着的红色缎带。某次,我大摇大摆地走进禁闭室里面时,幼童正因为某件事情,无理取闹,使身旁照顾她的母亲相当困扰。当她的泪眼看到我的发髻之时,心情突然就变得愉快了。 自那之后,母亲常常会给我一些,带有奖赏意味的糕点。我一直觉得:母亲会带我去那间禁闭室,所以,决定随时都要给发髻绑上三条缎带。而这,又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那时,曾经得意扬扬地跑到暗黑禁闭室的小小窗前。 “很棒的发髻吧?……” 我把脸和头发伸到小窗里面,正躺着的手足,忽然露出满口黑牙,笑得非常开心。就这样过了片刻,母亲突然吩咐我去一趟庭院,摘回一枝蜀葵的花。这样的吩咐,真是很扫兴呢。只见手足的脸上,似乎露出不满之色,掀起嘴瞪着母亲,而母亲则温柔地安慰着她,并喝斥我快去庭院办事。 我只好遵照母亲的吩咐,来到庭院,摘下一朵仿佛梅雨天空下绽放着的蜀葵,再度冲回禁闭室。 “很棒的发髻。对吧?……” 我把蜀葵扔进小窗里面,开始重复同样的话。 “住口!……”母亲依旧斥道。而幼童则再度看着我的发髻,咯咯笑个不停。 那时,我曾有过一个奇妙的发现。咧口大笑的幼童的牙齿,有时是满口黑牙,使人觉得缺了门牙,有时却又是前面并排两颗门牙。对年幼的我而言,不啻是件怪事。 我亦曾玩起“切舌雀”的游戏,以搏躺着的手足开心一笑。但母亲总会中途打断,命令我去庭院里摘蜀葵花或酢浆草,或用大竹新芽冒出的宽叶子做竹船。 然而,对小孩而言,不管去庭院拿的,是蜀葵还是酢浆草,甚至是竹船,都没有太大差别。因为不管是我的手足,还是吩咐我去做那件事的母亲,几乎看都不看,我特意带回来的东西。只有当我重复“很棒的发髻吧!……”的时候,她才会非常高兴。 故而,我对母亲屡次派我去庭院的做法,略有不满。既然她们并不喜欢这些花草,那我费力前去攀折,岂非很是愚蠹? 某次,我事先摘了一堆花草,塞进怀里,当母亲吩咐我去庭院取花草时,我立刻从怀里取出花草,丟进小窗里面。那一瞬间,但见母亲的脸色陡变,以可怕的神情说道:“不许投机取巧,快去庭?99lib?院重摘!”结果,我只好去庭院里重复进行徒劳之事。 对我亲手摘来的花草,无论是损伤抑或弄脏,母亲都不曾责骂过我。反正,她就是要我先去庭院一趟,再回去房间门口,重复同样的行为,以此安慰那个不幸的手足。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要重复做那种令人心烦的事。 我的手足,似乎非.99lib.常喜欢系上红缎带的发髻。有一次,我照常系好了红色缎带,靠近禁闭室的时候,里面躺着的幼童,似乎正等着我,一反常态地轻轻摇头,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喜悦神色。我正讶异是否有事发生时,旁边的母亲对我说道:“你看!阿珠(我真正的名字是珠枝)!……你看这个发髻哟……” 我这才仔细凝视幼童的头发,只见她的头发上,绑着和我一样红色的缎带,数目正是三个。 “发髻?……”她用滞涩的舌头说道,而后便发出了怪怪之音。她因绑了发髻,而沾沾自喜,所以,肯定是“他”非“她”。 因梳成了和我相同的发髻,她似乎非常髙兴。母亲坐在她背后,手放在她头部的后方,覆盖着一条既非枕头、又非坐垫的黑布,一直凝视着我们。 正当我们相互比较着各自的发髻之时,不知何故,那黑布竟自动卷了起来。我一眼看见黑布下面,尚有新的红色缎带,不禁脸色大变。 “太狡猾了!太狡猾了!……你竟然拥有比我更多的缎带,偷偷藏着……”我抓着窗棂,开始吵闹。 身后,传来了母亲似乎是轻声细语的斥责。那并不是对我的责骂。虽然,她是责备那个咯咯笑着、心情非常愉悦的幼童,但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须臾,母亲对我说道:“阿珠!缎带数都是一样的,你仔细看看。” 经母亲如此一说,我便又仔细看了一看,手足的头上,恰好系着三个缎带。刚才一下子看到四、五个,大概是看走眼了吧。 当然,那天我依旧被赶去了庭院。当返回房间之时,我?又重复了相同的祝贺。 “你今天也梳了很漂亮的发髻呢!大家一样呀!……” 这再度引起了手足的骚动,她看起来非常髙兴。 以上,就是我对小窗后的手足的仅存印象。不管如何绞尽脑汁,我始终想不起她的名字,只依稀记得,母亲曾指着躺在那里的小孩,说是和我同年的手足,让我这位姐姐温柔待她。然而,我始终想不起她的名字,大概,母亲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吧。 我对手足的记忆,不过如此罢了,之后的事情全无所知。 说到之后的记忆,不只是禁闭室那位手足,甚至母亲的事情,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和母亲、以及那位不幸的手足分离了。那是突然的分离,关于这一点容我日后再叙。总之,意想不到的变故,从我身旁夺走了母亲和妹妹——所谓妹妹’当然是我对那位喜欢梳发髻的手足的称呼。 后来,我偶然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只有妹妹活了下来。若这次探索失败,那傍着小河的家中,彼此对望发髻的情景,无疑就会变成我和母亲、妹妹别离前的最后时光。 说句实话,那启事名义上,是要确认我手足的生死,实则含有更加重大的意义。因为最近,我偶然发现了曾是船员的亡父,所留下的日记,里面针对我的身世,记载了一个大谜题。我虽然并不介意,却难免有些疑惑——距今二十三年前的二月十九日的日记上,赫然如是写道: 二月十九日,诅咒之日。今天,被賜予了三个人的双胞胎。 第二章 何谓“三个人的双胞胎”呢? 若是“两个人的双胞胎”,那就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三个人的双胞胎”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父亲是将“二”误写成了“三”?但仔细..一想,若双胞胎是指两个人的话,似乎没必要注明“两个人的双胞胎”;正因为是三个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才要注明。 二月十九日是我的生日,我文件盒中的八宇金锁上,正好刻着这个日期,料想不会有错。如此说来,二月十九日那天,除了我,另外还诞生了两个手足。 父亲使用“赐予”而非“妻子生下”,让我略有疑惑。但“賜予”似乎含有承认是父亲的孩子之意,所以,当成“生下”,也自然能够说得通。 也就是说,母亲就生下了三个人的双胞胎?其中一个是我,那剩下的两个呢?而且,为何是三个人的双胞胎?这种事是不现实的。若是两个人,那就是双胞胎;若生下的是三个,显然就是三胞胎了。既然生下三个小孩,父亲肯定不会写成双胞胎。如此看来,恐怕“三个人的双胞胎”这几个字,内中大有玄虚。 我曾经想要联络亲戚,却始终没有结果。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只有十岁。那时,只有我一个亲人陪着父亲,而且,我们还被迫离开了故乡,踏上流浪之旅。 如前面所述,和妹妹因为缎带较劲,是最后的情景,之后,我就同她和母亲分别了。印象里面,她们两个人消失未久,父亲就和亲戚赤泽伯父大吵了一顿。我觉得那次争吵,肯定和她们的失踪有关,却不知道详情如何。 不久,父亲带着我离开了故乡。我们搭乘货船,直到父亲去世前的四、五年,我如始终过着海上生活。我就是在船上,渐渐开始懂事的。 “妈妈怎么了?”我经常这样询问父亲,但每次我一发问,父亲的心情便突转恶劣,恨恨说道:“你母亲逃去某个地方了,她不爱你!” “就是那个开满蜀葵的家?” “对!……” “那个家里,有我的同胞手足,她是带着那个孩子逃走的吧?” 这次,父亲用力摇了摇头:“不,不是的。那个小孩子,不知道被赤泽伯父带到哪里去了。你妈妈也不爱那个小孩呀。” “那妈妈爱的是谁呢?” “不知道,你去问赤泽好了。”父亲以痛苦的神情,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爸爸,我们回到原来的家吧,好不好?” “原来的家?说这个有用吗?……”顿时,父亲有些暴躁,“就算我们回去,也没有什么家了。回到那种无聊的地方?在船上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周游所有热闹的港口。” 父亲反复诅咒着故乡。 “爸爸,我们的故乡是个怎样的地方啊?” “故乡?……你不是从小就知道了吗?……不!你不该知道的……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无论我如何央求,父亲始终不告诉我,故乡的地名。所以,我脑海里对故乡的印象,就只是小时候的那些罢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梦一般的地方,属于日本的哪个地区。 如今想来,我真是非常懊悔,那时,竟未向父亲询问故乡的方向99lib?。 那件事情之后,父亲忽决意下船,带着我漂泊四处,过上奢侈的流浪生活。 当我十岁的那年秋天,我们在东京逗留的时候,父亲因脑溢血,骤然辞世了。我永远无法从他口中,探听到故乡的位置了,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故乡便仿佛神话故事一般,彻底远远地离开了现实。 幸好父亲随身带着的皮箱里,留有巨额遗产,那主要是宝石和黄金制品,大概是他在海外积蓄下来的吧。全赖那笔遗产,我才得以有人照顾起居,才能在东京长大成人。 现在的我,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数年前嫁了郎君,然而婚仅一年,他的胸疾发作,最终日渐消瘦而死,留下年轻的我,继续过着舒适的未亡人闲居生活。事实上,追求我的人所在不少,但我都是一概回绝,因为,我觉得婚后生活,并不快乐。 而且,这时候有件事,比结婚更让我介意,我把所有精力,都花到那件事上,根本没有心思兼顾男人。我所关心的事情,当然就是前文提到的寻找生死不明的手足。为了我的名誉和自尊,我誓要解开“三个人的双胞胎”之谜。 自从刊登了那则寻人启事的翌日,我所居住的涉谷羽泽府邸,便突然热闹起来。报上的启事,使这里增加了形形色色的访客,每个人都自称她就是我要找的人,自称是我的同胞姐妹。这种人,每天不止十二、三位。然而,那些面不改色的胡诌者,几乎都超过了三十岁。她们在我面前,滔滔不绝地谈论原籍和姐妹之事,竟不想想我今年才二十三岁。如此谈了一段时间之后,省悟逃走者不胜枚举,其中只有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首先必须提及的,是女侦探速水春子。她一看到那则启事,立刻来到我的住处。我让女佣纪代子子看了看她的打扮,并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才请她到客厅相见。 春子女士穿着一件很薄的黑色披风,衬着黑色的条纹绢衣,她个子很矮,略显苍白的长脸上,戴着黑框的大眼镜,乍一看之下,似乎是二十五、六岁、仿佛从短毛大猎犬变身而来的贵妇。 一提到女侦探,总会让人想到身材髙大、像体育老师那样的妇人,而速水春子女士,却和体育老师不同,是个充满智慧的女性。她的眼睛大得异常,使我觉得有些不适。 “我看了报纸……”女士以一种职业口吻径直说明了来意,“你正在寻找非常难找的东西吧?若把此事交给我来办,凭着我多年的经验,又懂得诀窍,立刻就可以找到你的姐妹……喷,能否让我先看看令尊,写着那个问题的日记……” 我从文件匣里,取出了父亲的日记。这是一般放到口袋里的、非常小巧的册子,黑色皮革的封面,边缘磨损甚重,颜色因为海风吹拂而泛黄了。打开封皮之后,里面是没有条格、能自由填写日期的日记,每页都以尖端磨圆的铅笔,随意写满一堆文字。 女侦探读着某天的内容。 “咦?这种事都记载了呀。二月一日,修理了船上舷梯的扶手,因同事不熟,事情颇不顺利。去年此时亦曾维修,但那时有赤泽常造,半天时间就大功告成了。后来他下船回乡,一年来始终待在家里,也没有外出工作。我很担心阿胜,她就要临盆了,不管他如何好奇,阿胜临盆之前,他应该不会和她发生关系吧。但话虽然是这样说,他毕竟曾有偷女人,导致怀孕的前科,真是让人不安……嗯,令尊似乎非常在意那个赤泽常造呢,他和你们的关系是?” “那个赤泽常造,印象里是我的伯父,曾经和我父亲大大地吵过一次架。” “那么,缘由是?” “这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很重要吧……然后,夫人你的生日是?” “就是那本日记最后的日期。” “啊,是这样啊!你就是在同样的二月十九日出生的啊。”春子女士说着,把日记翻到最后,“嗯!找到了。二月十九日,诅咒之日。今天,被赐予了‘三个人的双胞胎’。就是这个,‘三个人的双胞胎’!” 女侦探表情凝重,反复念着“三个人的双胞胎”。 99lib?“如何,有线索了?”我慌忙发问。 女侦探答道:“必须去现场调查才行。在桌上像魔术般给出结论,那是侦探作家虚构的故事。真正的侦探除了行动,还是行动。这件事很重要,我们必须去努力解开。夫人!……” “但是,我对自己的故乡是模糊的,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呀。” “这件事让我来调查就行了。”女侦探快人快语,“启事上写的河蟹、蜀葵,日本各地都有,谈不上是线索。但是,夫人,我想,你肯定对某些具有地方特色的东西,有所印象吧?小时候,特别新奇的东西,譬如别人的吆喝、庆典的活动,附近地区的地名、小时候非常熟悉的名字……你能想出任何一个吗?” 我因而开始接受了奇怪的盘问。 “是否记得什么卖东西的声音?” “啊!”这个意外的问题,让我非常吃惊。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我总算想起一个,“对了!……我想到了卖鱼大婶的吆喝声。就像这样:不管是鲽鱼还是竹轮,都很好吃喔……” “是‘好吃喔……’吗?这线索不错。另一个问题,是庆典名称,有眉目吗?” “嗯,在给神明的庆典上,有将粗竹子切成一圈圈的驱魔仪式。” “啊,是左义长?很好。此外,是否对附近村落的名字或街道的名字有印象?” “附近的地名?好像是atake。” “就是汉字的‘安宅’吧?好,我完全知道了。”春子女士说道,“如此看来,你的故乡肯定是四国地区了。阿波国的德岛那里,有个名唤安宅的小村,盛产河蟹、蜀葵。我这就去那里调査一下,请给我四、五天时间吧。” 女侦探的这番话,条理分明,虽然我不懂,她为何能这样对答如流,但她也没有露出傲慢的神色,只说要去我故乡四国的安宅村,确认一下“三个人的双胞胎”,然后就告辞了。 我仿佛被狐狸牵住了鼻子,怔怔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但是,直到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我始终觉得:女侦探的推理,只是一种胡乱的猜测罢了。 第三章 看到报纸启事,而前来见我的人里面,第二个要谈的,是青年人安宅真一,这青年有些驼背,相貌稚意盎然,和身高五尺四寸、体态丰盈的我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比我小十岁的弟弟。 此外,他不算太瘦,但肤色白到透明,翻着的小嘴唇,略显淡红,一看就知道他的心脏不好。他的脸型也和我不同,圆得就好像是美浓地方的瓜。 这位安宅青年,前来拜访我的时候,我嫌他年轻,不知何故登门,所以不想见他。后来他进了客厅,所说的事情,不外是觉得他是我正寻找着的双胞胎之一。 “说谎!……你到底几岁,比我小五六岁吧?……”我从心底里嘲笑着安宅真一。 “没这回事,我都二十三、四了……” “哎呀!……你是知道我二十三岁,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不,没有这回事,我真的是二十三、四岁了。” “二十三、四?……你为何不说清楚是二十三还是二十四?”我严厉地讯问他。 安宅皱了皱眉,黯然说道:“说实话,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知有没有兄弟姐妹。我很想知道小时候的事情,那则报纸启事,的确很引人注目,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和我相似之人。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希望会有我童年的线索。我完全忘了小时候的事情,只对八、九岁还略有印象,那时,有个很丟脸的事情是表演杂耍。给守护神举办庆典时,有人曾盖了一个挂上旧旗子、搭着帐篷的小屋,演出一种据说有很高学术价值的‘世界唯一海星女’的杂耍。”安宅如此说明道。 此时,他的脸完全不像是精力充沛的青年,而是栖息海底烂泥中的棘皮动物般的妖精,诉说着不可思议的身世。 真一继续说道:“带着我的人,是银平团长,他在蛭间成立了一个 9a6c." >马戏团,向来看祭典的人收取费用,大人五钱、小孩二钱。他让来者观赏我在蓝色碳化灯下的翻滚,在看似海底、没有铺地板的房间中翻滚,跳着连自己都毛骨悚然的‘海星女’之舞,甚至暴露某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肌肤,有时候为了助兴,还会让村里浑身酒味的年轻人,触摸我的身体。当然,观赏者都以为我是女的,但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只因天生缺乏血气、身体丰腴,团长吩咐我,要我留像女孩子那种浓密的头发,装成是个小姑娘。” “所谓‘海星女’,是否你身体有何异常之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若说那..样就是异状,那就算是有吧。但那只是团长的牵强附会,观众看到的。都是带有欺骗性的杂耍。事实上,我背部左侧。有个椭圆形的红色大疤,只要一动。就会隆起五、六公分,还能上下左右地抽动。因为我的背部,本来还有一只手,连根切断之后,看起来就像伤口一样。每次我表演杂耍的时候,那里都装上一根塑胶长手,让它像真手那样活动。所以说,我有两只脚、三只手,恰如一个有五根触角的怪物海星。若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看看那可怕的伤口。” “喂!等等!……” 若他露出伤口,想必会很恶心,我一时忍不住发出惨叫。 竟有如此惹人讨厌之人! 都是我刊登启事,才引来这种怪人跑到家里。肩膀处有个红肿、像第三只手的疤痕,固然会引发别人的好奇,但这太恐怖了,倘不借着酒意,简直没办法观看,那般让人恶心的东西。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变态的男人。我该怎么办才好?对迫切想要寻找刺激的我而言,他除了让我咋舌之外,更使我深感不安。 “因此,你怀疑你是我的兄弟?”我移转了话题。 “我就是想要确定,因此才来访的,但你好像并不觉得我和你有关。” 这“海星女”的故事,真是引人入胜,但我不想继续听了,便打发这怪人回去。 最后,我一字一句对他说道:“听你说了这些事,我觉得,咱们的身世确有相似之处。但我想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并非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首先,我相信和我是双胞胎的那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的男人,而是女人。这是一个事实。当我小时候,去那孩子躺着的禁闭室时,我清楚地记得:她头上绑着的红色缎带。既然绑着红色缎带,我觉得她肯定是女孩。” “不过,大家一直都觉得我是女孩,所以,我才扮演‘海星女’的角色。这岂非是近似女人?” “这不同。你打扮成女孩,是八、九岁以后的事情吧?是团长把你打扮成女孩的吧?而我的记忆,却是在更小的五、六岁的时候。那时,我们尚有父母照顾,该不会把男孩当成女孩来抚育。” “是这样啊?……”真一歪着嘴唇,一脸伤感。 “何况,世上的双胞胎,往往两个人同一性别。我从刚才就看着你的脸,你和我的脸型不同,身材更完全不同。是不是?完全不同吧?……如果硬要找出相似的地方,那就是身体不算太瘦,比较丰腴。还有,月牙形的眉毛和浮肿的眼皮。” “如果有这些相似的话……” “这些相似,别人也会有的。总之,我认为,你不是我要找的双胞胎姐妹。” “请别这样说!请你帮帮我!……”真一用双手捂住面庞,开始哭泣,“我……我病了,无法工作了,我三天没有吃饭,身体越来越差,求你帮帮我。” 事态如此发展,真是相当棘手。我要尽快打发他回去,我甚至无法容忍,他在这里待着!……我必须再刺激他一下。 “我刊出那则启事,目的是要寻找真正的手足。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们虽说是双胞胎,却是三人一组。先父的日记里面,写的是‘?三个人的双胞胎’。仅仅从这里来看,就跟你的故事无关。你讲的那个故事,完全无法解释‘三个人的双胞胎’,这种重大的谜题!因此,我无法承认你是我的兄弟。很遗憾,懂吗?” 此时的真一,正趴在榻榻米上呜咽着。他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似乎宿疾发作一般。只见他一脸痛苦地表情,搓揉着胸口,翻滚不停。因为用力太猛,他充满污垢的单衣,开始破裂,露出了爬虫般黏糊糊、泛着光泽的白晳皮肤。 不该看的东西就这样被看到了。他背上果然有个恐怖的伤口。 “啊!……真讨厌……” 那伤口远比他说的更令人惊悚,确实很像是蠕动着的活物。曾几何时,那地方真的有个手一样的东西呢! 一瞬间,我脑中爆发了未曾想过的、噩梦般的念头。真一的伤口那里,以前会不会是黏着另一个人的身体?有一种连体兄弟,两个人有部分身体黏着,无法分离。莫非,真一原是连体,后从有伤口的地方切开,才变成两人?但如此说来,另一个人又在哪里?这样想想,顿觉恐怖异常。 “幸好这恐怖是他身上的,而不是我。”我忍不住脱口说道。 如前所述,我觉得真一和我,不像是双胞胎。双胞胎有两种,一种是同卵双胞胎,一种是异卵双胞胎。前者几乎一模一样,而后者,就不太相似了。不过,虽说不太相似,但若将他们和一般的兄弟姐妹相比,还是可以看出,他们是双胞胎的。我和真一显然不是同卵双胞胎,又不像异卵双胞胎。虽非完全不像,但很难接受我们是异卵双膽。所以,没有任何理由,使我相信我们是双胞胎。 “而且,我有一个更有效的证明。” 我思索着另一件事情,从医学角度而言,这并不困难。 假设真一是连体婴儿之一,在同一天,和我由同一个母亲生下,那以常识而论,就是三个小孩,只能说是三胞胎,而不能说是三个人的双胞胎。 愈是思虑重重,头绪就愈是纷繁。我不仅想得太多,而且想得很愚蠢,简直就是缘木求鱼,徒然浪费心力。 总之,真一肯定和我无关,这断然无疑,但我心中,为何竟有些彷徨?他背上那个奇怪的疤痕,莫非真的牵动了我的心思? 我要把那种事忘掉,从其他方向,来调査父亲那句“三个人的双胞胎”所隐藏的秘密。这句话,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另有所指?“三个人的双胞胎”之一,当然是我,但是,剩下两个人,为何却是一人?只要解开这一个看似不合理的事情,我沉重的负担,就算是卸下来了。 第四章 第十天时,前往四国德岛的女侦探速水春子回来了,她以非常紧张的神情拜访了我: “夫人,你一定会大吃一惊!我查到你真正的同胞姐妹了。” 听了女侦探的汇报,我顿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才不信这样简单,就能找到那位令我挂念的同胞姐妹呢。 “夫人,你先别太吃惊,说明详情之前,先让我谈谈带回来的令妹……或者该说是令姐吧。总之,那一年的二月十九日,令堂西村胜子女士,生下了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是珠枝,就是夫人你;另一个的名字是静枝。我把静枝小姐带回来了,容我帮你们相互介绍,见面后请仔细看看她吧?99lib.。嗯,静枝小姐,来吧!” 饶舌女侦探说完这段惹人厌烦的台词之后,总算对着隔壁的房间发话了。 拉门外面,顿时响起了轻微的应答。不久,传来了衣袂微微飘动的声音,一位皮肤娇嫩、身材髙挑的妇人走了进来。 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心中的吃惊,委实难以言表。她简直就是另一个我,无论脸型、身材、头发或穿衣的品味,甚至是化妆的习惯,都和我如出一辙。 刹那间,我愕然凝视着她。她就是我想讲述的第三个人。 “啊,姐姐?……我真想你,我就是静枝。嗯……” 说着,她跳上榻榻米,紧紧搂住了我,眼泪潸然落下,自是喜极而泣。 这一切,仿佛是舞台上的话剧,让人感动万分。我被她紧紧搂着,一时心潮澎湃,泪水夺眶而出。 “两位,真是恭喜你们!这场面让我都忍不住泪水了。”速水女士亦如演话剧一般,双眼通红。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向微微哭泣的速水女士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今天就扼要说说重点好了……” 就让我把这位饶舌女侦探的话,再扼要叙述一遍吧。整件事如下所述。 速水女士去德岛的安宅村时,因我母亲胜子早就过世,所以,她没有办法查问有关幼童(静枝〉的事情。因静枝曾到伯父赤泽常造的家里借住,她便去登门拜访伯父,得知那幼童住了不久,就被母亲胜子给带走了,从此下落不明。伯父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因此,她只好向村里的长者,四处打听,这才知道:那幼童名唤静枝,如今是德岛市文艺公司社长的养女,而后顺水推舟,把她拉来了东京。养父银平不忍心和她长久地分离,遂拜托速水女士,只让她在东京待个四、五天,就赶紧返回故乡。 我和这位相似得毛骨悚然的静枝,谈论着前尘旧事和风土人情。我知道的她全都知道,一切都非常吻合。 她对模仿我系三个红色缎带的事,印象很深,而且,流利说出了紫色蜀葵的事——其颜色另有红白两种——以及日本全国各处都有河蟹的事。尤其是:河蟹的螯有大小之别,用线将螯绑上,他们会立刻把线弄掉。 “静枝,你为何会被关进那个禁闭室里?”我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会梦游,半夜里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所以,才一直被关着。” “但是,你一直躲在床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起床。为何白天要一直躺着呢?” “这个呀。有一天晚上,我梦游走出门口,不幸从悬崖掉到河里,摔断双脚,手也折了,受伤很重,所以无法站着,只好躺在床上。” “啊,真的?那太可怜了。但脚都断了,就算梦游也无法走出门外,不是吗?” “不,梦游者就算脚有问题,也还是能走路的,很不可思议吧。” 静枝对答如流,但我的问题堆积如山,只怕问得太多,会显得我对她有所怀疑,遂决定再问一件重要的事情便罢。 “嗯,父亲留下的那句‘三个人的双胞胎’,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和你只是两个人的双胞胎,而不是三个人吧?” “确实是呢!”静枝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爸爸的幽默,他看到我们两个刚出生的婴儿,和母亲并排躺着,所以才说,是三个人的双胞胎。” “哎呀!原来如此,真讨厌呢。” 持续关注的“三个人的双胞胎”之谜,竟会以这样的答案解开了,真让我又是滑稽、又是惘然,一时不禁现然失笑。 可是,事实果然如此吗?…… 晚上,为迎接这位胞妹,我吩咐佣人,准备了非常丰盛的晚餐。我想稍稍休息一下,便走进了起居室。 背后忽然响起足音,是速水女士以一副避人耳目的神情,跟了过来。所以,我便从文件匣里取出支票,填上两百日元,送了给她。她很髙兴,却没有离开房间。 “真抱歉!……现在不该问话的。但我来的时候,府上似乎有个奇怪的男人。他到底是哪位?……” 速水女士不愧是个内行,眼光确实敏锐。她怀疑的那个男人,就是安宅真一。他和我第一次谈话那天,谈到一半,突然疾病发作,倒在了客厅里。我既惊且骇,很快就喊来医生帮忙。诊断的结果,他身体衰弱,不能移动。虽然我对此很烦,但若真将他推出门外,万一倒毙在我家门前,岂非更加麻烦?无奈之下,我只好留他暂住,让他疗养数日。 之后一个星期,他始终精神不错。照我判断,这“海星女”八成,是空腹来到我这里的。这屋子原本没有男人的踪影,而今,我放任真一闲晃荡,速水女士当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所以,我便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告诉了她。 “原来如此。”速水女士说罢,眉头渐渐深锁,“总觉得那位安宅先生不是好人,你千万要小心为上。当然,这只是我的经验之谈。” 她很担心似的看了看我,然后就回家了。 之后三天,在我的住宅里,静枝和安宅真一,过着非常愉快的生活。真一神采飞扬,简直判若两人。但他那黏乎乎的苍白皮肤、露出妖光的眼神,仍然未能消失,甚至使人觉得,像是精力充沛的爬虫。 然而恰恰和他们相反,这四、五天里,我的心情始终很差,而且,没办法放松。细细想来,自从静枝来到这里,我的紧张心情,就没有缓和过。这几天,我不断想着我和静枝的地位是对等的,以及她回去时,要如何给她一些钱。 无论如何,我都想早日去除心中的烦闷,怎样才能轻易解决呢? 对了!有办法了! 我有了一个非常棒的构思,于是,我就先把真一喊到了我的起居室。 “有何贵事?”他匆匆忙忙地赶来。 “阿真,我有点事想命令你,你会听从的吧?” “你说命令……嗯,好的。” “那好,说真的……” 我再次叮咛着他,坦白说出了心中潜藏的想法。 我太郁闷了,所以今晚要求他秘密来到我的房间,只给我一个人表演“海星女”之舞。 听我这样一说,真一难免有些惊愕,但他很快就笑嘻嘻地允诺了。他对我的计划一无所知。我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精力,包括肩膀的酸痛,都消失了一半。 “夫人!”真一用一种稍嫌肃然的口吻,向我问道,“那个静枝,她真正的身份是?” “你注意到了?嘿嘿……” 我把她似乎是我正在寻找的姐妹,以及速水女士找到她的事,详细讲了出来。 “哦?是吗?”他以轻蔑的口吻说道,“那,夫人,这是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 “对,全部都是谎言。让我给您说明一下好了。那女人有段时间,曾和我在同一个剧团,就是银平的那个剧团。她本名八重,表演玩蛇的功夫。” “你不会看错人了吧?速水女士确实调查过了她啊。” “我现在就拆穿她给您看。先说年龄吧,她是申年出生,今年才二十一岁,而夫人您是午年的二十三岁。这样的话,说你们是双胞胎,岂不十分奇怪?……您要当心,要当心呀!……” 真一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我简直无法接受他的所言。留待明天向速水女士问问看吧。我今天真是没有思考的余力了。 我迫切盼望黑夜的降临。今晚,真一会来到我的房内,表演精彩的“海星女”之舞。 是夜,恰好静枝来到了我的房间,说是约好了,要去拜访速水女士,然后就出门了。 事情进行得一帆风顺,我把房间收拾妥当,便决心去唤真一过来。刚一招呼,他便立刻出现在我的房内,稚嫩的脸颊,似因害羞而微微泛红。 他跟着我,穿过了长长的走廊。 “海星舞”的舞台,是我选择的一间偏房,平时是卧室,距离主屋稍远。 ..就在此时,走廊响起了吧嗒吧嗒的足音。只见女佣纪代子子奔了过来。 “夫人!有客人来了。” “客人?是谁?……” 好不容易才消遣一下,这99lib?未免太扫兴了吧,我当然不想会客。 “是个年轻的绅士。我问了他的名字,他说夫人若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告诉他,不说名字的话,我很难决定见不见他。再去问他的名字!” “是!但那个人……”纪代子子一脸惊惶,“那个男人和夫人相貌很像,若非男女有别,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呢。” 我骤然一惊,此人和我如此相像?我有些担心了。 “那好!阿真,你先进去等我。不过,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出来。”我急匆匆地吩咐道。 “好,屋内有什么东西吗?反正我先进去就是了。” 我打开房间的门,把真一推了进去,然后拉开入口的门,返回走廊,让纪代子子当先带路。纪代子走至玄关。 “哎呀!怎么回事?……” 我拍了拍纪代子的肩膀,她正在玄关四处张望。 “好奇怪呀,刚才明明站在这里。到底去哪里了呢?居然连人影都没有了。” “唉,真是讨厌。” 我有些心烦,告诉女佣:今晚不想会客,然后,就返回了真一等着的房间。 “阿真,久等了吧。” 我打开厚重的门,走进里面。不知为何,真一没有答话。莫非他装睡呢? 当我踏进室内之时,眼前的情景,顿使我大吃一惊,整个人都怔住了。 “哎呀!……” 只见真一倒卧在棉被旁边,脸色发紫,四肢冰冷,心脏停跳,似乎已经断气了。枕头旁边,有个喝水的茶杯,跌落在榻榻米上。 变态男“海星女”突然死了!这是自杀,还是他杀?若是他杀,凶手是谁?…… 第五章 发现“海星女”真一死了,我的脑海里不禁纷乱如麻。首先要处理的事情是什么?该从何处着手?我简直无法思考,只是一直看着真一的尸体。 直到情绪稍微平静之后,我才意识到:“医生!对,必须快点让医生过来!”我立即开始行动。 “医生没准能救活他吧?”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但很快又担心,万一救不活他呢?毕竟,这男人是死在我的闺房,而且,这间寝室里,今天,还特意准备了许多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东西。倘若这些东西被别人发现,结果将会如何? 若有人觉得年青未亡人,难免会有些用来自慰的秘密东西,那就太好了。但十个人中,这样的好心人,说不定一个都没有呢。再往坏处想想,若他们看到那些东西,没准会误解我的品行,认为我和真―的死亡有关。 一旦事情变成那样,就太糟糕了!我打定主意,先不忙着去找医生,且把这房间收拾收拾好了,我将地上和壁橱内的奇怪东西,匆匆忙忙塞进皮箱,准备挪至其他房间。但真一的尸体自然不动,就让他那样躺着好了,以免惹人怀疑。我希望别人看到这个房间,不会想到这是我的寝室,而相信这是给真一准备的寝室,接着,我冲出房间,直奔女佣纪代子的房间。 “纪代子,出事了!你快过来……” 纪代子丢下了手中正在缝制的东西。 “咦?您说出事了?怎么回事?……” 我把真一死去的事扼要说了,告诉她迎接医生之前,需要她帮忙收拾东西,然后就拉她过去了。 “纪代子,没有问题吗?被别人知道的话,会增添麻烦的。你千万别对人说,我从这里搬走皮箱的事,好吗?” 我没有忘记要叮矚的事,纪代子默默点头,没有像平日一样清楚回答。 看到真一仰面躺着的尸体之后,她似乎被恐惧攫住了。 恰是此时,“铃!”玄关的门铃响了。 我吃了一惊,手里的?行李,“咕咚!”一声,掉到了走廊上,“哎呀!纪代子,不能让别人进来!不能让别人进来……”我高声喊道。 是谁?是警察?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仿佛疾锤擂鼓一般,“砰砰”地跳个不停。 “铃!……”门铃再度响起,我只觉得一切都无法挽救了。 “喂!喂!……西村小姐。你睡着了吗?……我是速水。” 啊,是速水! 的确是女侦探速水春子的声音。如此紧急的时刻,她来得真是雪中送炭。我赶紧将她迎了进来。 “啊!夫人,打扰了!”速水女士以迥异平日的高亢声调说道。 “静枝小姐在吗?我们约好一起出门。她没来我家,所以我过来看看……” 哎呀!静枝出什么事了?她之前是说要去拜访速水女士的,想来两人是擦身而过了吧。 “各位,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脸色如此苍白……”速水女士来回看着我和纪代子的脸,突然问道。 事到如今,无法再瞒下去了。我瞬间下定了决心。 “速水小姐,这边请。事实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拉着速水女士的手,往屋里走着,给她讲了刚刚遇到的突发事件。那些不方便讲的事情,自然忽略未提。然后,我开始和她商量对策。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速水女士看了看现场,以沉痛的表情说道,“夫人,你觉得真一先生的死因是……?” 我对此一无所知。我怀疑是猝死,但又没有办法证明不是他杀。对我而言,真一死在了这里,对我造成的困扰很大。 我坦然说出了我的那种心境。 “恐怕,事情比夫人想象的,还更麻烦!……恕我直言,夫人的立场非常不利,尤其是从房间里搬出东西,会被视为湮灭证据。而且,真一先生躺着的床铺,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是夫人的。另外,这屋里,焚烧着一种充满挑 60c5." >情意味的熏香……” “请不要再说了。”我连忙打断了她。 她明白所有的事。我无法继续听下去了。 纵然我对真>.一确实没有杀意,但这太难证明了。再者,若我把马戏团落魄的年轻男人,带进卧室的事,被公众知晓,大家肯定会清楚得知:我的私生活不检点。 这不啻自寻死路,太让我难为情了。 “速水小姐,拜托你,替我想个办法,我会很感激你的。” “唉,我不愿看到夫人被拉上断头台,或被社会舆论埋葬……”速水女士表现出一股沉着,竟让人觉得是不怀好意,“但是,这确实伤脑筋啊……” “酬劳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速水断然拒绝道,“如果就这样等着的话,断头台的绳子就会越来越近……啊!对了,反正是无计可施,不如,让那位和我很熟bbr>..悉的金田医生过来,拜托他做个死亡诊断好了。” 听了速水女士的这个提议,我不禁松了口气。只要能摆平这场面就行,只要能把真一的尸体火化成灰,一切就万事大吉。 我向速水女士深表谢意,拜托她赶快把金田医生找来。 速水女士慨然允诺,立刻着手安排。 不久,金田医生来了。他略略看了一下真一的情况:“是心脏麻瘅吧?就算是心脏病猝死好了……”说完,立刻将断言填到死亡诊断书上。 “啊,得救了!……”原本悬着的心,因此得以放下。 开完了死亡诊断书,金田医生又用酒精,熟练地擦拭尸体,并填塞脱脂棉花,进行了简单的处理。速水女士亦走来走去,帮忙整理房间。她特意拿起枕头旁边的冷水罐子,把水倒进下水道,再把里面洗净,工作得非常勤快。而我则是精神恍惚,凝视着他们行动。 这时候,静枝刚好从外面回来了。她一踏上玄关,便说:她一直待在速水女士家里,等她回来会面,后来等烦了,就回家了。当女佣告知她,真一突然死了,她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跑向那个房间。 第六章 大概过了十天,我的心情才略微有些平静。 把真一的尸体入殓后,悄悄送去火葬场烧掉,遗骨寄放在寺庙里。 给他简单做完头七的法事之后,我总算恢复了以前的心情。 原先非常关注的“三个人的双胞胎”之谜,就这样被搁置了起来。现在,我只想早点知道,真一猝死的原因。 真一是因病猝死吗?不!他那么健康,不可能是猝死。 而且,那个滚落他枕边的空杯子,很有问题。按正常的情况来讲,喝完了水,杯子总要放回盘内,结果杯底空了,杯子却掉落到了榻榻米上,未免有些奇怪。我猜测,是他喝完水,要把杯子放下时,突然发生了意外,所以,杯子才会从手中掉落。 然而,到底是怎样的意外?莫非,是水中被投毒了? 倘若这一猜测正确,那投毒者又是谁呢?那个可怕的凶手究竟是谁?是谁非杀死真一不可? 我不信凶手是完全不认识的人,总觉得是个能在我家中进出的人。而且,我也不认为,是他在马戏团时的仇家,潜进我这里把他杀死的。不过,提到马戏团,我突然想到了静枝。 静枝?静枝!…… 对呀,是不是静枝杀死了他?速水女士调查之后,断定她是我的同胞妹妹。然而,按照真一的说法,她和他原是银平马戏团的同事,是名唤八重的弄蛇之女。 可能是知道她的秘密,会被真一说出,所以,静枝就杀他灭口。 不过,这全然没有证据。莫非,真是那位温柔的静枝所做?……此事必须予以查清。 “到底是谁杀了真一呢?……” 我不愿意随便怀疑静枝。杀死真一的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想着想着,我突然发觉,那天,连接着后院的走廊上面的木板套窗,好像没有关上。只要玄关旁边的木窗开着,就可以偷偷潜进后院。很可能,是有人从玄关悄悄沿着走廊进来,把毒物投进了室内的水 74f6." >瓶,真一将瓶中的水,倒进杯里喝下,因此,一命呜呼了。若非如此的话,毒物来得未免太过奇怪。藏书网 绞尽脑汁拼命思索之余,我突然想起了,那位被我完全遗忘的重要人物。就在我要和真一走进房间的时候,纪代子曾说,玄关有个陌生的绅士来访。听她的说法,那绅士虽和我男女有别,却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是,当我来到玄关,想见那位绅士的时候,他却失了踪影。 然后,我吩咐纪代子办些事?情,用了五到十分钟。当我重回房间时,真一竟倒在地上归了天。从那时起,那位绅士再未出现。难道,这场魔术就是他变的?他是谁呢?…… 我把纪代子从厨房叫了过来,询问她有关怪绅?t>士的事情。 “啊!您问那位绅士?……”瞬间,纪代子有些惊惶失措,“夫人,这让我如何解释才好。自从真一先生的事情,引起大乱,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事实上,那天晚上,我还见过他一次呢。” 我连忙询问详情。原来,但我回寝室不足五分钟时,那个绅士又来到了玄关,被告知“夫人吩咐。今晚不见客”后,那位绅士遂打道回府。但他没有报上姓名,只说九月初还会再来此地,届时再顺道来访。 好个神鬼莫测的家伙!……如此说来,他对我似乎没有恶意。 仔细想想,从行动上来说,凶手不太像是这位奇诡之人。若他真的默默来访、默默杀人,那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了!…… 我愈想愈是害怕,有没有可能,凶手一直站在我眼前,玩弄着那种残酷的游戏? 另外,有关他和我非常相似这件事情,我始终无法理解。我觉得,静枝和我就算是非常相似了,但纪代子却说,他和我更像。自从我公开寻找未知的手足之后,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和我相似的人,真让我觉得恐怖。 我等待着九月的来临,等待着那位怪客的重现。突然间,我又开始害怕了。 第七章 八月之末,暑意渐衰。 某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无法待在家里,便随兴出了门。 许久未曾闲逛,一时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村落的树林旁边。 结果,竟偶然看到了马戏团的小屋。受强烈好奇心的驱使,我>忍不住近前一探。只见那茶黄色的花纹旗帜上,赫然用金字写着“银平马戏团”。 一切浑如梦境,让我惊异万分。 银平马戏团,那不正是真一曾经待过的马戏团的名字吗?…… 因此,我绕到了小屋前面,窥视里面的动静。 很不凑巧,马戏团这几天停止表演了。旁边的草地上,有个脸色不太好的年轻人,正在负责排列座位,那些座位因连日阴雨,变得很是潮湿,故而需要晒干。 我和他谈了一谈,得知他们的确是银平率领的马戏团,团长银平老人,正在以旧旗装饰、满是补丁的垂幕对面喝茶。 我毅然闯了过去,那里果然有个身材矮小、满脸风霜、头发斑白的老人,独自喝着廉价的茶叶。 “哦?你要听陈年往事呀?”银平老人淡然说道,“虽然这里挺脏的,不过,还是麻烦你过来好了……”他招呼我坐下。 我的突然拜访,似乎让休演中的寂寞团长,很是髙兴。想不到,他还招待我喝热茶呀。受到老人这种恬淡心境的影响,我的心情不觉渐渐放松。 “您还记得这个剧团以前的海星女吗?” “海星女?……有很多呢,你指的是……?” “虽然名字是海星女,其实是个男人,名宇是安宅真一……哦,对了,他肩膀上有个伤痕……” “哎呀,你说的是真一呀?那小子之前还在这里,后来终于走了。他可是我从小亲手栽培起来的呢……你为什么要问他的事情?” 我将真一前来投靠、后来死去的事,一一说给他听,然后我们谈到真一幼年的事情。我问银平老人,是否知道其他的事情。 “啊,你想知道真一的出身?那是距今十五、六年以前,我从四国德岛买回来的孩子,当时他自称八岁,好像体弱多病,本以为养不活的,却喜欢他肩膀的那颗瘤子,所以,我就把他买下来了。” “向谁买的?” “这个嘛,我早就忘了是谁,总之,是跟某个地方的人口贩子买的。” “他的父母是谁?……”我睁大双眼注视着老人。 “嗯,他的父母……”老人想了一会儿,“后来表演的时候,观众席里面曾有个年轻女人,大呼着奔上前来,说是他的生母。大概他是离家出走的吧,据说,他父亲住在德岛的安宅村,名字是……” 老人歪着头,似乎努力想着。 我听着银平老人的话,只觉得真一所说的身世,竟比我所想像的,更要正确。对我来说,他不啻是个颇富趣味的故事。 “他的姓是不是安宅?” “不,安宅是后来我给他取的名字。那是真一出生的村名,我觉得挺适合当姓氏的。他真正的姓氏,我印象不太深了。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没办法全部记得,没准,当时的行李箱里面,会留下什么便条纸吧。” 我答应给老人丰厚的谢礼,拜托他帮忙寻找便条纸99lib?。接着,我又问他是否认识名唤八重的弄蛇女郎。 “嗯,你说八重?她之前也待过这里,不过,她做出了可怜的事。” “所谓可怜的事?……” “那女人很藏书网喜欢真一,真一离去之后,她就疯了,后来,跳进鸣门的旋涡,死了。” “有谁看到她跳下去吗?” “没有。但是,在岩石上找到了她的草鞋,还有,就是她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头饰。后来,又从小屋里找到了她的遗书,辞藻挺华丽的,好像是因厌世而?99lib?赴死。大家都说:她似乎曾经上过女子中学。” “她的尸体后来浮上来了吗?” “这个……我们是四处流浪的人,不会一直等着的,所以,没有时间来给她善后。何况,她可是跳进鸣门的旋涡,尸体很难浮上来吧……” 从老人的话里可知,弄蛇女八重似乎是个知识分子。那静枝依然可能是八重吧?…… 因此,我便接着询问八重的来历。 老人答称,那姑娘是大约两年前,突然转到马戏团来的,老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世,也不知道八重是否申年出生。 我反复思索着:静枝是不是弄蛇女八重,又询问了八重的面貌等一系列问题。银平听了,猛力点头:“难怪,难怪。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原来,是你和她的容貌相似。你是她的姐姐或亲戚吗?”他边说边凝视着我的脸。 莫非……真的…… 我轻轻打消了这种想法,却仍觉得静枝和八重就是同一个人。 我想:她大概是要和马戏团断绝关系,所以,才伪装成自杀的吧。 而幕后的操纵者,不难想见,就是那位充满智慧的速水女士吧? 若不知其身世的话,此事确实无懈可击,而今一旦怀疑,就必须设法搞到证据。 静枝爱慕真一的事,真是首次听闻。然而,真一曾经爱过她吗7想到这里,我全身顿时隐隐有些发热。 对了,真一讲述静枝的身世之时,不是用了一种充满轻蔑的口吻吗?如此说来,他虽然是被爱慕的人,但感情却并不是相互的吧。这样一番推论之后,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无论如何,总是无法得知我和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虽然,我觉得:静枝就是禁闭室里那个绑着三个红缎带的妹妹,却又觉得:真一的身世,和我幼时很像。只要一想到我那离家出走的母亲,对马戏团舞台上表演着的真一大喊的场景,便愈发觉得,真一就是我的胞弟。 到底谁才是我的手足呢?…… “莫非真一和静枝两个都是?……”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疑惑。 啊!若事实果然如此的话,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吗?如果我们是同胞的兄弟姐妹,这将是何等可怕的事实。 我倒罢了,但静枝和真一呢?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到底如何,从马戏团到这里,期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呢?如果他们…… 我想着想着,忽然觉得非常恶心。 唯一能算是安慰的,就是真一的容貌,跟我和静枝大不相同。相似的只有如新月般环形的眉毛,和浮肿的眼皮,其他方面都不太像。就算是异卵双胞胎,也不会像这样几乎全然不同。照这样看来,真一的人生境遇,疑似我的同胞兄弟,但身体上的特征,却总使人忍不住将他疏远。 我想,这难以索解的问题,其实,只需解开父亲所谓“诅咒之日”和“三个人的双胞胎”之谜,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不管怎么样,我很难接受静枝的解释。我们两个再加上母亲,父亲居然会说成是三个人的双胞胎? 据说,连体双胞胎要变成独立的两人,是必须进行分离手术的。没准,在我身上的某个地方,就有一个可怕的切痕呢。 以往从来都未曾想过的疑惑,倏然间袭上心头,仿佛骤雨前的黑云般,渐渐散开,牢牢包围住坐立难安的我。 会有人因疑惑,而检查自己的裸体吗?一想到身体上有些位置,是自己都看不到的,我的心脏,突然就激烈地跳动起来了。 第八章 以上的种种烦恼,让我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这时,我又遭逢了另一个天大的惊愕。 “啊!夫人!有客人……”纪代子脸色大变,匆匆奔到了我的起居室。 “怎么了?你说的客人是谁?……” “就是某天夜里来访,没说名字就回去的年轻绅士呀。我不会搞错的,就是真一死去的那个晚上!” “咦?……就是那晚的那个人?……” 我不禁惊讶万分。那个和我很像的绅士,虽说过还会再来拜访,但我却没想过,他真的还会再来。我甚至怀疑是他杀死了真一。那个奇怪的绅士,竟然当真遵照事先的通知,亲自前来拜访我了。 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最近我心胆俱寒,确实没心思继续推敲这些问题了。 “让他来见我好了。如果这次他又回去的话,我心里肯定会不安的。你赶快带他去客厅吧。” 为求得心灵的稍稍安稳,我决意要去见他,倒要看看他和我是如何相似!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男人?听说,只要看上他一眼,心脏就会停跳,真想快点看到他呀…… “我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珠枝……”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便走近客厅,站在那位穿着西装的绅士背后,开声说道。 “哎呀!……”绅士微微一颤,回过头向我望来。 天啊!那张脸,那张脸——啊,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相似之人。顿时,我的感动远远超过了惊异。 “啊,的确是你!……想不到,我们的长相竞然会如此相似,嗯,不枉我……”对方亦很惊叹我们容貌的相似,一时嚷嚷不停。 “嗯,抱歉,请问你是……?” “啊,是说我吗?……我太吃惊了,竞忘了报上姓名。真是不好意思。” 绅士说着,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到我的跟前。 “这就是我,对我的姓氏,你是否有印象呢?” 名片上写着“南六丈岛医学研究所,医学士赤泽贞雄”的字样,边上附有“东京府八丈岛厅管辖”。 如此说来,绅士的名字是赤泽贞雄。 赤泽这个姓氏…… 啊!赤泽…… “赤泽,德岛安宅的……” “没错,我就是赤泽常造的儿子,你对家父和我有印象吗?” 对方忽说到故乡之事,让我一时有些跟不上思路。 不过,我为何特别想要忘掉,赤泽伯父的事情呢?伯父不是一直常来我家吗? 经他如此一说,我还想起了贞雄这个名字。伯父家里,的确有一个和我同年的小孩,我们幼年常常在一起玩耍,难道那个小孩,就是眼前的这位绅士? 当时,贞雄只是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及膝黄莺色的和服,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似乎一直觉得很冷,双手从腋下插到和服里面,走路的姿态非常腼腆。 “啊!是贞藏书网雄呀。你长大了?……我完全认不出了呢。” 贞雄笑了。原来,之前他寻找我家,颇费过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找上门来,因为要让等着他的出租汽车先行回家,所以出去了一会儿,当他返回之后,女佣又说:主人拒绝会客,弄得他仓皇失措。那时,正是他去北海道大学洽谈事情的途中,心想:不如回程再来,遂留下一句“再来拜访”的字条,就匆匆忙忙地告辞了。 听了他的解释,回想那天晚上的种种猜疑,若地下有洞的话,我真恨不得立刻钻进去才好。 “但你为什么不留下姓名呢?如果你说你姓赤泽,我一定会出来见你的。” “但我不想这样呀,我想直接和你见面,让你大吃一惊。” 听他如此一说,我们两人,仿佛重拾了童年的快乐。最近的连续不安之感,因贞雄出其不意的来访,顿时减淡了许多。 经过询问,原来贞雄和我一样,也是二十三岁。他简直就是秀才中的秀才,今年大学刚刚毕业,打算对所学的东西,进行更深的研究,因此,便毅然决定去南六丈岛研究所工作。 我连忙询问他研究的具体内容。 “就算我讲给你听,你也肯定不懂,是一种类似遗传学的东西。不过,不是以前的那种……啊,不说这个了,今天就叨扰你一顿饭吧,我想和你聊聊往事。” “我一定请藏书网客,今晚就住在我家吧。我有很多往事,想和你聊聊,也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 妹妹静枝,陪着身体略有不适的速水女侦探,去泡温泉了,所以,家中只有我和纪代子两人,不妨让贞雄留下过夜。 “不了,请恕我不能留宿。我在别人家里作客,总是很难入眠,而且,我都预约过饭店了,你别担心。” “没关系,请一定要留下来过夜。” “不!我拒绝……”哎!他从小就是这副个性。 如今的贞雄,不愧是个学者,性格相当固执。我只好打消念头,从附近饭馆叫来珍贵的菜肴招待他,想借机倾诉烦恼,并获得解决的力量。 我从要寻找禁闭室的手足,而刊登启事说起,一直说到静枝和真一相继出现,把这些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贞雄,询问他是否知道我手足的事。 “当时年幼,好多事都忘了,只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父亲带了一个小孩回家。虽未看到小孩的脸,却听到了小孩在二楼的啼哭。我想:他就是你所说的‘禁闭室里面的手足’吧?不过,听那哭声,好像是两个人呢。” “咦?你说被带去你家的是两个小孩?那……”我顿时哑然。 这跟我想象的截然不同。如果他们是两个人,加上我,不就是三个人了吗?那双胞胎又是怎么回事?我再度询问贞雄。 “毕竟是幼年的事,我也不知道呀。而且,家父前几年过世了,家母过世得更早,就算现在去安宅村查访,有关那天晚上99lib?的事,和你手足的秘密,恐怕也是没有人能够知道的了……” “是这样吗?……”我失望异常。 我的落寞神色,大概引发了贞雄的同情,只听他以稍稍严峻的声音说道:“不过,你想知道的事,也不是绝对无法知道的。总之,可以借助学问之力。若你真想知道的话,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来帮你找出答案。所以,你不要这样沮丧啦。” “若有办法的话,不管要我怎样,我都想查明答案。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明不白的,我死都不会瞑目。” 我不觉说出了殷切的愿望。虽然那是我亲口说的,却完全没想到那一句“不管要我怎样,我都想查明答案”,后来,竟变成了我沉重的负担。 随着故事的进展,诸位自会明白那是何等可怕的负担! “不过,这件事很奇怪呢。速水女侦探去德岛,帮我找来妹妹静枝,说是很轻松,就知道了真相……” 听我这样一说’贞雄连忙摇头。 “我总觉得那女侦探很怪。只要去一趟,就真相大白?我想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何况,‘海星女’真一之死,内中颇有几个难以索解的地方。譬如,速水女士立刻把水瓶里的水倒掉,这不是很奇怪吗?对了,珠枝,你有没有留下水瓶、杯子或当时用来擦水的抹布之类的东西?”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觉得真一是被毒杀的,因此,真一喝过水的水瓶里面,说不定会藏着某些秘密。 “那种东西当场就收拾了,应该没了。”我嘴里虽是这样说着,心中却猛然想起,那夜十万火急收拾房间的情境。 当时,我把装着房内东西的皮箱,藏到了仓库的最里面,后来再未打开。没准..,皮箱内藏着足以证明事实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虽然觉得可耻,但我只好把一切都向贞雄说了。 “啊!……既然有那种东西,就拿出来,检查检查如何?” 这家伙不愧是个医生,非但没有耻笑我变态的生活,反而一脸认真地听我倾诉。因此,我立刻带着贞雄,来到了充满零臭的仓库,决定打开皮箱。 第九章 果然被贞雄言中了! 我们逐个打开皮箱,发现其中一只箱内,竟然放着真一那天晚上喝水用的大杯子。一定是我慌慌张张地,把它和其他东西一起丟进去的。 贞雄拿起那个大杯子,对着光亮处,稍稍一闻。须臾,他望向了我。 “珠枝!虽然我没有办法断定,却总觉得好像被放了砒酸。大概是处理成无水状态的亚砒酸,一溶水就变成剧毒了。一般说来,喝下它时,总会有所察觉的,但当事人若喝醉了,就不会发觉的。砒酸很容易就能检查出来,稍后再检查吧。不过,我自信是八九不离十了。” “啊!水瓶内放了砒酸?真可怕。到底是谁做的?” “迟早我会让你知道的。” 我不禁松了口气。贞雄的到来,使我的疑问豁然解开,我因此非常感激他,但我百般请求他今晚留宿家中,他却始终不肯答应。 “你可真是相当顽固?t>呢。我和你不是堂兄妹吗?不用怕别人的闲言闲语。” “99lib.啊!……”贞雄稍稍皱眉,“你好像还不知道?你们西村家,和我们赤泽家,根本就没关系呀。” “咦……但我一直是喊他赤泽伯伯呀。” “哈哈!……这种事是没有任何含意的。小时候看到任何人,都会称呼‘叔叔’。就我所知,我们两家没有亲戚关系。” “>啊?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对我来说,赤泽贞雄就是一个外人了。 我心里真是很懊恼呢,居然到现在才熟悉彼此。然而,正因为是不相干的人,我的心脏突然“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我以医生的身份,有句话想叮嘱你。”贞雄全未介意,继续说道。 “你似乎正在拼命寻找手足,但就算是找到了,你也不会变开心的。” “啊?为什么?……”贞雄这番若有所指的话,让我有点意外。 “这种欲求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真相。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是不行的。” “真相?……” “直说了吧,就是你想当母亲的欲望。你没发觉这种欲望吗?……所谓寻找手足,其实就是那种留下血脉的欲望的一种表现呀。事情的真相,就是你想生小孩。” “有可能。”我说,“但我不想因此和男人做那种事。我对那种关系,缺乏兴趣。若没有那种关系,也能生小孩就好了,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吧?何况,我曾有过一次婚姻,所以,我了解此事。但我真的没有要生小孩的欲望呀。” “虽然你没有那种想法,但这种变态的生活,没准夺走了你生孩子的能力。越是极端回避夫妻生活,就越让人伤脑筋呢。” 事实上,我本人也被这种情形深深困扰着。正因为陷入了变态之途,我甚至觉得:连正常的性生活都极端不洁了。 “不过,你贞德想要个孩子吗?”过了一会儿,贞雄再度问我。 “不管说几次,答案都一样。不过,因为某种缘故,而不能生育,应该是无法生小孩的吧。而且,我总觉得我天生就有很大的缺陷。” 贞雄凝视着我,一脸怜悯的神色。猛然间,我想起了早就被遗忘的大事!…… 我曾经想过,我身上某个无法亲眼看到的地方,或许会有异常的症状。具备专业知识、能帮我充分进行检查的医生,除了眼前的贞雄,还有谁呢?…… 因此,我心中卷起了如巨风般想要确认的愿望。 “嗯……贞雄!我对你这位医生,有个重大的请求……” “请求?……”贞雄双眼炯炯放光,热情洋溢地凝望着我。 我毅然拜托他帮我做全身检查。一则查看有无残废、畸形或异常痕迹,二则,确认我的生育机能是否健全。我拜托他赶快帮忙检查。 “好。这种事我义不容辞。不过,等我明天把工具带齐了,再来帮你检查吧。” 对我而言,这是非常重大的事,而他却轻易允诺。我一方面颇感意外,另一方面,又想到他毕竞是个医生,对此自然习以为常。 是夜,贞雄没有答应留宿,径自返回了旅馆。次日一早,只见他提着似乎塞满医疗器材的大皮包,像公务员一样,准时到达我家。 “这件事,最早趁着上午进行,所以要赶快准备,”他边说,边催促我做好准备。 我想借故派纪代子出去办事,正命令她时,贞雄从里面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如果你有事要支使纪代子,就等我的工作结束后,再让她去,如何?” 这句话,使我整个人都凉了。我原想让纪代子外出,以安心享受乐趣,哪知希望却落空了。 “纪代子在的话,我会觉得很不舒服……”我稍微闹了别扭。 “那不行。这种事,就算是医生,都容易招致误解。反正,若没人监视,我就拒绝进行。” 贞雄顽固的纯洁,令我深深着迷。另一方面,正因为他的人品如此,我忍不住喜欢上了他这个人。既然无计可施,我便同意纪代子留下。 贞雄决定用我的起居室,来进行诊察,以隔壁的储藏室,作为准备室。准备室里摆满各式各样、不知用途的机器和工具,乍看之下,感觉有些小题大做。 就这样,从上午十点开始,纪代子陪着我,进行了周详的检査。整个过程约费时一个小时。我全身各种角度,都被检查一番,发生碰触之时,那触感,就像是进行手术的机器。 许多部位都进行了注射,还采集了好几次血液。纪代子的在场,让我心情渐渐恶劣了起来。检查结束后,贞雄静静走到了我的身旁。 “检查至此结束。我认为,你的母性,今天以显著的暴露症形式出现。”他笑都不笑,“详情稍后向你报告。总之,你的身体没有重大问题,生育机能很发达,只要你的观念改变,就会拥有比一般人更健康的身体。” 那种事还用他说,我早就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其他事情。 “那么,我身上有发现畸形,或类似畸形的痕迹吗?” “很遗憾,那种能让你髙兴的异常,一个都没有发现哦!……” 听他说完,我总算松了口气…… 这再好不过了,我不曾拥有连体姐妹。一时间,我心情异常轻松,居然有了食欲,便从棉被里坐起身来。 贞雄见状一惊,慌忙阻止了我。 “啊!先别动……” “嗯?……” “必须再保持安静一小时。因为刚刚打了各种针,反应很可怕。如果你爱惜生命,就听我的,再静静躺一小时。” 贞雄说完,就把毛毯盖到了我的肩头。而我,则如绵羊般顺从了他。 第二天,贞雄走了,说是寒假时顺路再来本地,届时,一定再来访我。另外,他会重返故乡,寻找有关“三个人的双胞胎”的线索,如有新的发现,一定告诉给我。 我确信他会再来拜访,这才依依不舍地,送他前往东京湾的码头。 第十章 五个月的时光,对我而言,未免太过长久。不过,第五个月总算来了。 五个月了!…… 等待贞雄的日子,真是非常难熬。耐不住感情的驱使,我陆续写了好几封信,寄向南六丈岛,却一概都没有回音。 这五个月里,我的震惊、焦急和苦闷,真是一言难尽。 之前是苦恼“三个人的双胞胎”,而今则大大相反,“三个人的双胞胎”尚且不当回事,更何况是真一的死。 杀死他的凶手,随便是谁都无所谓,就算是女侦探速水春子,又能如何? 而静枝是不是我的妹妹,同样无关紧要。事实上,我早就同意,让她们两人跟我同住了,她们就像是我的家人,有时,我甚至分不淸,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话说回来,那五个月里,我为何要惊慌、焦虑不安呢? 答案是:我怀孕了。 算下来的话,我都怀孕五个月了。 我想各位听了,一定会很惊讶吧?但我的怀孕,确实是个不争的事实。 更让人吃惊的是,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我竟然一无所知。我浑浑噩噩就怀孕了。乳头泛黑,下腹明显膨胀,此时,甚至能察觉到胎动。 我接受过妇科的检查,结论是我真的怀孕了。 这世上会有这种事吗?…… 对象都没有,居然就怀孕了?…… 我真想快点见到贞雄,向他请教此事。除了像他那样优秀的学者,恐怕,任谁都解不开这个谜团。 我算了一下日期,怀孕的时间,刚好是他向我保证我身体健全之后不久。据我分析,胎儿的父亲一定不会是他,他这人很有洁癖,都不愿来我家里过夜。当然,我和他亦未曾发生过性关系。不,肯定不是贞雄! 但是,任何男人都一样呀,我敢发誓,我绝对没和男人发生过性行为。然而,我毕竟怀孕了,这是一个事实。 我自然很是震惊,不过,我似乎不是最震惊的。当速水女侦探和我妹妹静枝,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天知道她们是何等惊讶! “嗯!……这……真让人意外!……夫人怀孕了?……对方是?……”速水女士斜眼瞪着我肚脐的附近,肆无忌惮地讶然发问。 “咬呀!……姐姐,你真令人吃惊呀……不过,我知道,你是趁我们去伊豆时,制造机会的吧?……” 静枝虽露出了震撼的神情,但那表情,看来更似惊喜。从那个时候开始,速水女士的笑容就消失了。事到如今,我益发惶惑了。 不只如此,之后,速水女士和静枝,只要一有空,就交头接耳,仿佛因为某事,两人争吵不休。这种情形,我很快就看烦了,心情变得相当不悦。 到了第五个月,我苦苦等待着的贞雄,依然无影无踪。直到第七个月——即次年寒风飕飕、雪花错落的三月某日,他才出现在我家玄关,“你说贞雄先生来了?” 听到纪代子的通报,我立刻就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奔了出去。我曾写信告诉他怀孕之事,却不愿让他看到我的丑态。 “哎呀!……肚子相当大了呢。” 贞雄一脸认真,走了进来。若他不是一脸认真的话,我说不定会勃然发怒。 “贞雄!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愈想愈是不对,忍不住径直问道。 “反正,总都是要解决的。”贞雄回答得若无其事,“这次,我可给你带了许多大礼。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如何,想跟你好好谈谈。”. 他说完这些,依旧以平静的眼神,凝视着我。我因此骂不下去了。 这整整一天,他都在我家里闲逛,不管我如何问他,他都不肯给我一个满意的解答。反倒是速水女士一喊,他就急忙尾随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从房里出来。他们似乎挺小心的,从门外完全听不到说话。 隔天,贞雄陪我外出,带我前往市内的某家医院。他在那里,好像混得很熟,大摇大摆,四处进出,然后,他让我走进门口挂着“放射室”牌子的房间。启动X光机器,三十余分钟后,他不断查看,并给我的腹部拍照。 这段时间内,他简直判若两人,始终默默无言。直到检查结束,他脸上才开始有了笑容,对我频频安慰。之后,我们再度走到外面,他带我去了一个非常安静的饭馆。 他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我!……我就这样想着,一时紧张得连桌上的菜肴都视若无睹了。 “珠枝……”贞雄轻轻唤了唤我的名字,“你一定有不少事要问我吧?你先别急,容我想好顺序,再告诉你整件事情的始末。我说的时候,你务必要保持镇定才行。好了,先说杀死真一的凶手吧。今天,根据她本人的坦白,可以确定了。” “哦,是谁?……”我不禁向前探出身子。 “你别太兴奋了。凶手果然是速水女士,和静枝无关。” “啊!是速水小姐杀死了真一?……” “对。我以一个交换条件,让她告诉我实情。条件就是:让你腹中的胎儿流产。嗯,你别太惊讶了。速水女士笼络事实上不是令妹的弄蛇女八重,化名静枝住进你家,原因是:八重恰巧和你很像,所以,她才想要利用八重,让后者继承你的财富。这样,她就可以借着军师之恩,随意动用庞大的资金。 “这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本来高枕无忧,谁知,你竞然怀孕,弄得她非常狼狈。若你生下小孩,所有的财富,肯定都会被那孩子继承。正当她万分沮丧的时候,我像恶棍那样,提议给你进行堕胎手术,所以,她完全放心,向我坦白了用亚砒酸杀死真一的事情。 “当然,事情就像我们猜测的那样,速水女士算准酒醉的真一会喝水,便把毒药投进水瓶。所以,她事后立刻处理了水。” 我愕然听他叙述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真一的确是你的手足!……所谓‘三个人的双胞胎’,稍后再详细说明。总之,你们死去的母亲,确实生下了真一和你。这件事,我问过了隐居德岛的平井梅,她是当时的助产婆。我这里,有她写的东西,等一下再慢慢看吧。不过,你和真一不是那种相貌近似的同卵双胞胎,而是异卵双胞胎,这你很清楚吧。另外,故事背后还有个可怕的真相。” 说着,贞雄拿起茶杯,将粗茶一饮而尽。 “你和真一是双胞胎,相貌却不大像,感觉很不可思议吧?答案是:其中有个重木的谜。让我说给你听听看。其实,你们是双胞胎,卵细胞来自相同的母亲,但提供精子的父亲,是不同的。这样说,你明白吧?说得再清楚些,生下真一的精子是你去世的父亲的,而生下你的精子,是我父亲赤泽常造的。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非常荒诞? “你知道这种事吧,阴道内的绝大部分精子,当天就会死亡,佴有些却可以存活两周。因此,生出异卵双胞胎,未必就是同一天的精子的杰作。这样你该懂了吧?当我父亲赤泽常造,射精的几天或十几天后,真一的父亲亦射精了。结果,两个入的精子分别附到你母亲的两个卵上,就生出了异卵双胞胎。我认为,这是可以理解的。你和我在户籍上虽是外人,实则是同父异母兄妹。因此,我们才会像兄妹那样神似。” 这个太过离奇的故事,使我震惊得快要晕了。原理我能明白,但这种倒霉的事,真会被我碰到?我如此思慕的贞雄,竟是我的亲兄弟,这太让人悲哀了吧!. “还有更震惊的事,你要控制好情绪。一旦这问题解开,‘三个人的双胞胎’之谜,就不再意外了。真一的父亲,居然能把这种事写进日记,可真是不值一哂的船员。首先,我们必须知道,所谓‘三个人的双胞胎’,是他以船员的见识来说的。事实上,你是个正常人,但真一不是。他天生就是个畸形,手脚和身体是正常的,却有两个脑袋。他是个双头人!所以,不难想象吧,真一肩头那惹人生厌的伤痕,其实是另一颗头。而那颗头是有名字的,名字是西村真二。 “不管小孩如何可爱,父母总不希望双头的畸形儿被人看到,因此才有了那个禁闭室。你觉得里面是个女孩,其实,小孩时期,要区分男女,并不明确。尤其是整日躺着、没有特别乐趣的幼童真一和真二。他们偶然看到你头上的红色缎带,便央求获得同样的缎带,这再正常不过了。你母亲怕双头儿会吓到你,行事小心翼翼,这同样是有道理的。 “后来,真二脸上长了恶性的瘤子,只好进行学术界尚未熟悉的分离手术,最终将他切除。若不这样的话,恐怕真一都会死掉。 “再后来,真一开始流浪的事,就不需要我来述说了吧。我准备带你去那所大学,看看酒精中浸泡的真二的头。总而言之,这就是你们出生时,被令尊形容成‘三个人的双胞胎’的原因。看身体是双胞胎,脑袋却有三颗。” 哎呀,这故事太恐怖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怪异的故事吗?我忽然想要咬舌自尽,但转念一想,若我咬舌自尽,腹中胎儿就太可怜了,只好强自忍住。 而且,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请告诉我,我腹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孩子的父亲是谁?请你行行好……”我忍不住了。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就去那所大学,路上我会告诉你的。” 我没心情再吃菜了,起身离开饭馆。贞雄扶着我,从池边缓缓踏上了通往大学的宁静缓坡,我的心中十分忐忑,情绪的潮涛激荡不休。 “你那孩子的父亲……”贞雄对我轻轻耳语,“你听了不要震惊,就是我呀。” “啊?是你?……”听到这句话,我顿时睁大眼睛,猛力推开了他。 “啊!恶魔!……你这可怕的恶魔!……”我不住大喊。 “你和我不是亲兄妹吗?怎能让我怀上这种罪孽的孩子……呸!呸!……”我感到异常的恶心。 “嗯,不用这样发怒吧,你似乎误会了。”贞雄神色如故,再度挨近了我,“我敢发誓,而且你肯定知道,咱们绝对没有过性行为,对吧?……所以,你不用动怒。” 经他这样一说,我的确没印象,曾做过那种令人讨厌的事。但是……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我为何会怀上你的孩子?你骗谁啊?一派胡言!……” “我不用和你有关系,就可以让你怀孕。你还有印象吧?我帮你检查身体时,曾用了简单的器具,让你人工受孕,这很简单的。” “那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那种关系?”我虽然稍稍安心,却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但你让我怀孕的动机是?” “是你先拜托我的呀!……你不是说过,很想知道‘三个人的双胞胎’,不论使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吗?我实话告诉你吧,刚刚的那个故事,结论有个重大缺陷——我父亲和你母亲,真发生了关系吗?我想用遗传学来证明。经过调查,你母亲具有那种生出双头儿的可怕元素——她生出真一和真二,就是她和血缘很近的表兄西村发生性关系的结果。他们两人近亲结婚,很容易生下真一和真二这样的双头儿。但我父亲是外人,所以能生出健全的你。我就是要证明:你是我父亲的孩子,所以,才想出这个方法。若你接受了血亲的精子,一定会因近亲结婚之故,生下可怕的双头儿……这就是我未来论文的论点。所以,为了我的学问和你的愿望,我就把我的精子,植到了你的卵子上面。结果……” “你说结果……”我猛然惊觉。 “果然如我所料,我发现了伟大的遗传法则!……你肚子里的孩子,果然是像真一和真二那样的双头儿。X光照得很明显呢。” “啊!双头儿?……”我简直要发疯了。 “好了,我的研究至此告一段落。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就在大学的医院里堕胎吧,如何?” “好!……拜托你了,都拜托你了!我不要当怪物的母亲!……”我疯狂嚷嚷着。 接着,我们走进了大学的医学部教室。 “你看,这就是真二的头!” 贞雄边说,边用手一指玻璃瓶中,用酒精浸泡着的块状物。我随之看去。 “啊!就是那个小孩。” 正是我非常怀念的、幼时熟悉的那张脸!……这是何等诡异的重逢啊!…… 肤色虽然褪了,他头上却依然梳着可爱的发髻,绑着三个褪色的缎带,静静被酒精泡着。好可怜的一张脸!…… 我凝视着它,突然间改变了想法。是的,我不想取出腹内的双头儿了!就算是畸形儿,我依然是他的母亲,他是我亲生的、可爱的孩子,我怎能杀死他?怎能做那种惨无人道的事? 趁着贞雄被对面标本陶醉的空当,我转过身来,悄悄走出了教室……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