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仙路远》 第一章后来人 翠玉般的水中,一个又一个鬼,从惊悸的梦魂中醒过来,听见的是凄厉的呼声和各种忽近忽远的噪聒叫声。 “快点上岸!你们这些死于非命的已经归天了!” “别说话!尔等不是善终,既进地府,就别磨蹭!” “全闭上嘴去排队!出了冥河,早点去投胎!” 牛头马面等鬼卒,赶着被冲上岸的鬼魂,排成一队队。队伍是无数白色身影汇成的看不清尽头的长龙。在天空有,在水中有,在岸上有,在地下也有。 并非入得地府,心中才消遗憾。即便万事皆空,仍有生荣死哀。 “真的好想多活一会儿。” 碧水中刚苏醒的新鬼,看到是黄昏般的天空后,不由发呆。 附近的水浪一闪一闪,似是要飞跃而起追赶夕阳,推着前者离那浩茫的天际越来越远,很快就被推到了岸边。 “快上岸!”有马面鬼卒招呼新鬼上岸,示威似地扬了下手中的鞭子。 也许不只是招呼自己,还招呼其他的…… 嗯? 牛头马面? 自己…… 果然是死了? 果然是…… 死了? 等等! 我是谁来着? 新鬼记起了名字,他叫——祖逖。 “快走!” 不用它们多说,上岸就在犯傻的祖逖,看到有些试图反抗的新鬼被抽了一次又一次,也明白了,连忙老老实实跟上去。 “这位兄弟,我家大王是荡天岭‘巨魔王’,常来地府七司办事……哎哟!” 附近,有新鬼谄媚地向鬼卒打招呼。 祖逖听了,刚下意识地羡慕人家,但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就有些发懵。 “哦,好说,好说!”只见那鬼卒眯眼笑,顺手就是一鞭子打上去。 “啊,别打!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鞭子“啪”地一声接一声,众鬼卒皆是冷笑。 地府……这里是阴曹地府?怎么有交情,好像在这儿行不通啊! 祖逖看到前面那新鬼被鞭打得连连惨叫,心中忍不住想到。 …… “轰隆隆!” 当时,一阵轰鸣声在大地上响起,人们陆续从破败的建筑中走出。 有人看了眼远方,那里正隐约传来枪鸣声。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路上的沙土在闪烁生光。 简单的帐篷,搭在没了屋顶的残垣下,两面合成的墙角处,响起童稚的哭声。 一名有十来岁,穿着异地服装的女孩,靠在戴着白色布巾的妇女身边,不由惊愕地观察起这走来的灰袍黑发青年:奇怪的服饰,似乎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孩子,等等吧。” 这慈祥的妇女爱怜地抚了下孩子的头,她身边是个简单搭成的锅,里面的汤正冒着热气。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转过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吾走近:“啊,这位先生。” “你们饿了吧?”吾抬起手,变出了大块热气腾腾的肉食,递给她们。 “不了,先生!”女人将孩子搂紧了。 “不用担心。”吾微笑着,令女人和孩子放下担心和害怕,就仿佛吾是她们最信任的人。 “谢谢。”女人感谢着接过。 “轰!” 远处,又是轰炸声一片,女人眼中露出忧色。在她们附近,还有不少带着帐篷,在这些破建筑中临时居住的家庭。 吾放眼天下,这片临海的沙漠正被汇聚的阴云笼罩。尘世里的凡俗,都已经在借助战争兵器的威力,混沌中的修行者何尝不是一样。 空间变幻,画面飞梭,吾的眼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面孔。可三灾九难,尘世中除了去拼,又能怎样呢?吾摇头自嘲。 叹息声在凡俗界的每一处角落响起,连天空都震颤了下。正吃的有滋有味的女孩,还怔怔地看了眼天空。 有听到的修行者,错愕地看向天空,不敢相信是不是神。待这些女人低下头,就看到异客已经远去,很快消失了。 不是,不是神。纵是有神,亦是天地神,而非人道神。 吾在大地上移行,观世间变幻,方知无尽混沌中,那些大小不一的世界内,都有几分温度。 有的呱呱坠地,嗷嗷待哺;有的发愤图强,立志四方;有的绝代风华,超凡脱俗; 有的功成名就,踌躇满志;有的碌碌无为,蹉跎岁月;有的出生入死,心愿得了; 有的穷凶极恶,为非作歹;有的沉冤莫白,含恨终天;有的洗心革面,成家立业。 尘世百态,恩怨情仇。 “不过关吾什么事?”当时原本还有些感慨的,可吾回过神,就挥手显出个青黄大葫芦离开了,还大笑出声,“怎么看的世界越多,心越荡?” 悲哉! 吾在大葫芦上,挥手取出条案,放上美酒佳肴、海味灵珍,大口吃喝起来。看惯人间生死,都忘不了本来的性子。 混沌之中的流光,是修行者的身影。 吾曾对着无际星海沉思,似乎哪里也少不了争斗,一次次结局如草木般枯荣轮回。 吾身为高高在上的混沌生命,本没必要太让自己心烦。 哪想到,现在从凡俗中走出来的修行者越来越多。即使是同吾一样强大的存在,混沌中也是数不胜数。 好在,吾有大背景和大后台,在混沌中才孕育出没多久,就被同族的前辈接引过去。那时嘛,正是度假期,感受下凡尘,顺便蜕变下道心。 如今的混沌,正处在一个修行文明迈向巅峰的纪元。各种修炼体系的法门,皆已完善,涌现的强者之多,超过以往所有的时代。 据说,更有许多大能者成就永恒的存在。 当然,这和当时的吾没什么关系,才一个多大点的家伙,反正有不少同族庇护。依那时想来,日子过的潇洒些便是了。 “前方禁止通行!”越过了流年,飞出了连绵星辰。悲剧来了,宿命啊宿命,你让我说什么好? 吾见有一群特殊生命,拦住了好些修行者,正起争执。当时不解,嘶风岭的地盘上可是很少有拦人的情况。 可没等吾上前去问问,就凭空感到一阵心悸。 “嗡~” 有一股微弱的波动出现了。 远处的虚空尽头,浩瀚、翻滚的血海出现,在连绵的宫殿群上方,辐散出万丈的血光,令一名又一名修行者心惊胆颤。 那到底是谁?吾至今不知。 嘶风岭乃吾族的核心区域,谁能镇厌! 吾看到那片血海,亦不免脸色大变,发自内心的恐惧。那可怕的威压,恰在此时爆发了,浩浩荡荡的气息冲天而起,横扫周边。 连绵的宫殿群中,一道道身影试图阻挡,可依旧挡不住滔滔不绝的血浪。看着那巨大的血海覆灭了一片繁华,不论多强大的道心估计都蒙了。 等吾回过神,发现原来的地方,已化作一片废墟,同时听到那一道狂笑声,回荡在混沌虚空中。 “传朕命,凡嘶风岭之修行者,有谁胆敢庇护的,便是与朕为敌!” 经过长久的演变和发展,混沌中势力的平衡格局终被打破,仙魔之间战火燃起。 起初,吾离开家乡,亦如槁木死灰,四处流浪,可那股势力意欲赶尽杀绝。 数定在先,逃得此厄。 吾宝皆失,唯有葫芦留存,来到灵界时,这里并非茫茫混沌,有三千神域被邪魔生命割据。周遭不可胜数的破碎星辰,正是当初那场大战的结果。 不知道该不该抱歉哈。 很多地方被吾直接拍成了碎片,只余下寥寥几方世界还有生命存在。 功德罪孽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者,只论生死,后天者,全由心定。纵是吾这般强大,杀伐也会引来业火。 那群状若云烟的邪魔生命是何等惊慌失措地逃开。至今都不懂那些杂碎为啥拼死要杀吾,岂知吾辈一怒,重则摘星灭界。 大片的废墟外,多有空间裂缝时不时地出现,后又很快消散。裂缝不可名状,千差万别,勾连成巨大的牢狱,似乎有种未知的规则在隐隐压制着吾。 这其中一切,还要尔等后来人探索。 吾到某颗完好的巨大星辰上,做了一番布置后,发现在为数不多的几座世界中,依然有少许生灵存在。哦,之前那些被邪魔奴役的诸神,自然早已殒落。 是吾,造成了这里的毁灭,但生死有定数。吾还想报仇,就决定留一门传承在这儿。 灰蒙蒙的雾气中,星辰的光辉看上去是那么的雅致、幽静。不少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好似生命的种子。一下又一下的闪动,促使种子发芽、成长,一股道的韵味出现在星辰间。 当时,吾就发现,这里不简单! 那时,三界的后裔还没有到来,混沌还在孕育,神魔的遗存却已有。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万年过去,吾睁开眼,看到不远处,有小群异兽珍禽在。为首两个胆大的,正靠近打量。 “你们?” “孤乃太阳王!” “孤乃月亮王!” 吾开始留传承了。 ——《嘶风烛·大神通》 …… “那时,古老大能‘烛烬’在游历的过程中,知道了什么叫——凡尘。” “对方来此,带给了我们修行的厉害法门,而邪魔退避,也让我等安稳渡过了第一纪元。” “随着‘困笼’的再次开启,‘烛烬’离开了,而毁灭之族却诞生了,那是无比惨烈的第二纪元。” “直到我等撑到了‘困笼’第三次开启……” 多年后,有个修行有成的年轻人,听日月二王说起这事,感慨颇多。 第二章转世 地府的天空满是碎云,也能看到月亮时隐时现。 鬼魂都静静地走,或是好奇环顾,或是低头思考,周围很快变得寂静。因为谁发声,谁就要挨鞭子。 圆月当空。 祖逖不免心生疑惑。 地府也有月亮? 那荡天岭又是哪里? 一路上见到各种精怪妖魔,他都快麻木了:家乡人真少啊! …… “判!转生富道,降世‘诛仙界’青云门处富足人家,寿一百载,速走!” 堂下,一红脸大胡子连忙赔笑道:“是是,这次多谢老哥,下回咱哥俩……” “钟旭!我办事乃天公地道!”堂上戴判官帽的山羊胡子,赶紧瞪了瞪他。 有些话可不能当堂说,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这山羊胡子,两个往外突的眼珠子里,都闪着火光,脸是红得青紫,好不吓人。 “那是那是……”红脸大胡子连忙拉着还傻乎乎跪地的祖逖,起身离开。 众阴兵装作没看见,嘴里不知在叽里咕噜什么,其余的鬼魂都盯着两人离开,默默无语。 堂上的山羊胡子微笑挼须,对大家的表现很满意。虽说改判词影响功德,但这次影响不大,就不在意。改就改了,谁让他和钟旭是老交情呢。 “下一个!”山羊胡子点了点头,大声叫道。 …… 判官殿外。 祖逖被红脸大胡子带着,飞上地府的天空,让他体验了一次飞行。他这一天下来,看到不少让他惊异的人和事了。 “钟大哥,多谢你了!”回过神来的祖逖,感激地对红脸大胡子道。 祖逖真的很激动。 在地府,原以为不会碰上什么,就去投胎转世,想不到,还遇见家乡人。 “哪儿的话,咱们是老乡!”钟大胡子挺直了腰,拍着胸脯说,“祖逖,我在地府办事,一切都是按规矩来!” “哦……” “当然,难得遇见一个老乡,你又功德不小!”钟大胡子看到前者面色古怪,连忙纠正说,“你呀,年纪轻轻,治理了多少条污河,去除了多少污染啊!” “是吗?” 这才几年过去,如今他也死了。 祖逖思绪万千。他生活的年代已经被人称为“蒙尘世纪”,污染一直超出自然界的承受能力,让人类和其他生物受到连锁反应。他的亲朋好友,多是因各种污染提前离世。 什么人均预期寿命,在那光鲜亮丽,却又荼毒生灵的世界,都是假的。 许多有志之士不断地去尝试如何治理家园,不甘心就此认命,他也是其中之一。在一次次涉水中,找到各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也坚信只要大力推广,人们养成习惯,各洲会重现生气。 可惜,祖逖最终在一次户外考察中,遭遇一场暴风雨,因过度劳累而倒下了。 猝死,还是淹死?这真是个问题。祖逖现在想来,有些纳闷。他当时只觉得很遗憾,没能亲眼看着家乡拥有最初的生机,没能扫清污秽。 没想到……竟来到了地府。 “你有功德加身,即便我不请人帮忙一下,老天爷也会让你有个好人家投胎的,”钟大胡子笑着说,“更何况我也管理家乡的轮回。” “啊?钟大哥,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投胎到家乡去?” “你还想回去?”钟大胡子脸一下子黑了,十分不满意的样子,“那个走到哪儿,都看不到太阳的地方?家乡那群不懂事的后辈整天闹,你还想回去?祖逖啊,不是我说你,做人不能太实诚!” “我……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钟大胡子点头笑了,又补充一句:“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祖逖眨巴下眼,钟大哥这笑容,配上脸上狰狞的伤痕,真的算是狞笑了。 “看!”钟大胡子昂首挺胸,一指底下那些,排得不见尽头的鬼魂长队,说,“你等,来自亿万小世界、三千大世界,是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归宿!” “三千大世界?” “传说中的三界?” 祖逖错愕,他还以为这些鬼魂,是来自和他家乡一样的,其他星球的外星人呢。 “不,三界那是个传说,”钟大胡子摇头,“好了,你不必担心,说不定你转世投胎的还是前生父母。” 看到钟旭不愿再说,祖逖默然。 父母么……即便是,可投胎的父母还是前生那样吗? 人在地府,身不由己啊! …… 祖逖在高空中,感觉只飞了一会儿,却飞过了不计其数的鬼魂。 “天虽无情,可天行有常,”钟旭呼口气,带着祖逖落下来,充分行使了自己的特权,让他插入其中一队的最前头,“多说也无用,进去吧,前面没有奈何桥,也没有孟婆汤……” 前方灰蒙蒙的,正下细雨,一条河流蜿蜒曲折,仿佛连接着九泉,正纳闷看着的祖逖,闻言愣了一下。 没有奈何桥,没有“孟婆汤”,这……这什么情况? 可跟着,空间变幻,他便失去了钟旭的踪影。再回首时,他看到一条羊肠小道,上面依稀只有十余个身影。小道旁则是一条隐隐约约中,可见光华的河,同时,自己不受控制的被推向前方。 “这是西天灵河,还是忘川河?忘川河是浑浊,还是清澈来着?”祖逖疑惑,暗自猜测,却被几道声音吸引了。 “啊~疼死我了……” “啊,吼~” “我恨哪~” 雨中,有鬼魂嘶声哀嚎,有几个身影更是跌到在地,不得地打着滚儿,魂魄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嗯?” 很快,祖逖也感觉到在潇潇细雨中身上也传来了轻微的痛楚。他不由生疑,这似乎是惩戒。 可钟大哥不是说我有功德加身么,为何也会感受的到痛楚? 莫非功德是功德,罪孽是罪孽,功不能抵过?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快投胎了。 “雨潇潇啊,黄泉路啊雾蒙蒙!” 祖逖很想,再喊两声壮壮胆,但终究放弃了,等到了灵河边,又是抑制不住地惊讶。 “这是三生石的话……” “那这又是什么?” 越过河,可以看见后面平坦的地方,有一块呈现莲花形状的巨石。巨石里面,有一枚金色的小石头,隐约有一幅幅画面,随着小石头一闪又一闪的发光出现。 祖逖呆住了。 石头后面是一株古木,很大: 繁茂葱茏的枝叶,仿佛碧海,却遮盖了明月;盘旋扭曲的躯干,犹如龙蛇,却耸入了云霄。 片片猝然脱离枝头的翠绿色树叶,在空中,若飞鸟般,舞落在鬼魂上。跟着,鬼魂就变得茫然不知,不再挣扎,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并推向前方。 “不!不!” 又一个鬼魂咆哮着,挣扎着,想要避开落下的树叶,可是避不开。这叶落,美得让人心碎,美的似乎……似乎想让人忘记一切,让人永远沉醉。 “这难道是六道轮回……” 祖逖透过绝美的翠叶,看到三生石后,便是六道神秘莫测的深渊,一时有些发傻。 “我没过鬼门关,倒有黄泉路,忘川河畔处,没有彼岸花,末见奈何桥,呃,望乡台呢?”祖逖彻底糊涂了,“也没有孟婆?” “还能接受,还能接受……”祖逖有些明白钟旭说的话了。 三界,那是个传说。 …… 酆都殿右,枉死城外。 天空突然开裂,浓浓的幽冥之气弥漫开去,很快走出来一位手执牙笏的判官,那是个面目狰狞丑陋的黑脸大胡子。 这一幕,吓得附近一群鸟嘴鬼卒连忙恭敬行礼,再跟着,天空上的队伍也是避开这一片。 地府中,本就等级森严,都已是鬼魂,再死也就魂飞魄散了。这些鬼物,当然不敢冲撞这么明显的大人物,哪怕对方长得再对不起大众。 “嗯,投胎的分身,居然有一个来到了枉死城?” 黑脸判官瞥了一眼,就那在宫殿建筑之间正飞行的红脸大胡子,又瞅了一下,就那在判官殿当中,又依据天条自然显化而老老实实判决的山羊胡子。 有些事,他知道,也假装不知道。不是不想管,而是时候未到。 最终,他望了一眼远处,灵河边那个在挣扎却被一片树叶砸得浑浑噩噩的年轻人,不由沉吟。 “也罢。”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黑脸判官一边感慨,一边挥手。 一道金光打着圈儿,穿越了时空,飞到茫然不知,正要跳下“富道”的祖逖身上。 哗哗~ 金光环绕着他,后者转了个身,跳下另一道深渊。 黑脸判官挥一挥衣袖,轻轻地走了。 …… 无尽连绵的山脉间,宽阔得似乎是给神魔奔跑的驰道旁边,有一头雷角兽打了个响鼻,驮着人踏上平坦的路面。 即便是山间的凛冽妖风和黄沙漩涡,碰上驰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哪怕是天上的龙,布云施雨,雨水也落不到行人的身上。 “我虽修成先天之体,可是‘内丹法’方面,虚丹未成。碧炎,这次去山城……也不知能否拜入仙门。” 男子身穿轻甲,束发背弓,正对着传讯符,和一名青衣女子说话。 第三章师兄弟的初见 “铁云,你何必这么心急!”那青衣女子轻笑,“等你到了山城再说,可别到时闯不过去。” “就算今年拜不入……”男子轻哼一声,“我也有信心明年通过考验!” “爹爹,你那边天要黑了吗?”一个小脑袋钻出来,出现在传讯符的投影上,“怎么有些暗啊?” “是啊,远儿,这里天要黑了。”男子见到孩子,笑逐颜开。 “是因为有大水牛,在天上飞吗?”小脑袋晃晃。 “不是水牛,是水龙,远儿,好好学发音,”男子纠正孩子说,“想当年老爹我,三岁学字,四岁诵诗,学堂里……” “远儿,别听你爹吹牛皮。” 青衣女子关掉了传讯,让男子哑然失笑。 肆虐的妖风中,有妖无数。男子心道,没让妻子前来还是很正确的。 “长弓在手,欲让箭射上苍穹,哪知前路漫漫吃足苦头。” 男子注意到身后,又有几人浑身带伤、骑着驯兽上了驰道。附近的人,多都是走山路来此,妖风太盛。 这次若能够拜入仙门,儿子又有的敬佩他老爹了。 …… 时光流逝,转眼十三年过去,驰道依旧人来人往。 有飞舟经过这里,向着层峦叠嶂飞去。男子一如当年风采,还带着妻子和孩子。 哗~ 碧溪上,横着一根鱼竿,竿子一拉,拉出了一条小鱼。小鱼儿飞落在一旁长满青苔的地面上,在地面上更是蹦跶了几下。 “哈哈,又是条小鱼,看来今日不顺手呀~” 林荫下,草丛间。 一名衣着朴素、背后负剑的俊男子,笑着拾起鱼儿,将它扔回溪中后,又一手执起钓竿,一手拿起个黄葫芦喝口酒。 男子身材不高,长得仪表堂堂,双目有神,身边放着大竹篓,里面就小半竹篓的鱼,既不肥又不壮。 “看来还是得靠我的酒……” 男子自言自语,拿着葫芦就往湖水里倒了口酒。 “鱼儿鱼儿,愿者上钩。” 他提起竿子,鱼钩拉出时,水中真跳出一尾大鱼来,追着咬住他的钩。 “哈哈,今日有鲜鱼汤喝了。” 男子笑容满面地收起鱼竿,大步向着山林走去。 “呵。” 前者抬头一看,天空中,不知何时乌云铺遍,仿佛要压到人的心头上。 轰隆! 突然间,一记霹雳,一道雷霆,一声巨响,一阵狂风大作,天上雷电交加,不过半晌工夫,倾盆大雨就从天上泼了下来。 大雨肆虐,一片茫茫,蛙声起伏,雨声嘈杂,白昼忽现,数声雷鸣。 雨幕之中,一个草屋门口,男子看着山林中的大雨,负手而立,眼中剑光纵横。 过了大半夜,雨终于稀疏了下来,天际出现了寥落的星辰及一轮明月。 “唔,雨停了。”男子走出草屋,依旧背上负着口剑,看到山林中一片绿意盎然,心中也大为愉悦。 美中不足的是,空中还有很多小虫子在飞舞。 他忽然咦了一声,面色古怪地向前走了几步,诧异地看向一棵参天古树。 这棵古树是枯的,上面还有昨夜雷火留下的痕迹。 可此此,有无数绿色光点在树旁出现,绚烂梦幻。下一刻,这枯树便开始吸引漫天的绿色光点,一个人形的绿色光团开始出现。 “老天爷,早听说一些古树被雷劈,开出灵智的传说,想不到今儿真见到了?” 男子瞪圆了眼,随即大喜。 “嗯,不错,我看看……” 他的眉心忽然出现了一只竖目,天眼开,神识显,之后,看出了面前这株枯树的虚实。 然后,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你……你这劣徒,竟敢愚弄为师!” 山林中,一声怒喝,惊落了茫茫林海中,不知多少雨水,扰了不知多少生灵的日常生活。 啪!啪! 声声鞭响在林间回荡。 “师傅,弟子错了……”绿色光团消散现出一个身穿青袍的黑发少年来。 哼哼,打是疼,骂是爱,爱之深,责之切嘛。男子觉得以前就是太纵容这小子了。 啪。 “师傅,弟子不敢了……”青袍少年又是讨饶,又是躲闪。 “你这劣徒!”男子收回手中的柳条,训斥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弟子不敢。”少年有气无力地说。 “休要再分心此道!”男子神色好了些,“为师擅长的是剑,你要早日继承为师的本事。” “是,弟子明白!”青袍少年垂头丧气,“弟子只是想看看变化之术有没有练到家。” “哼,你见识才多大,就想凭这点儿微末技艺瞒过为师?”男子冷笑,说着拍拍手,转身回去,“竟是这般自大?为师真是白教训你了,看来昨儿个钓的鱼,为师今日自己吃。” “不吃就不吃,”青袍少年撇嘴说,“省得杀生,救鱼一命,胜造七级……” 他的话却被打断了。 “昨日那老僧都教你什么了?”男子回过头,脸色铁青,一句接一句地呵斥。 “这么快就忘了为师的教导?” “带你游历你游哪儿去了?” “你以为你可以辟谷,你以后就可以不吃东西了?” “没,没……”青袍少年连忙摇头,想要辩解。 “好啊,真是翅膀硬了,为师……嗯?”男子横眉,目光却是看向远方,“为师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去山脚接一下你将来的师弟?” “师弟?”青袍少年愕然。 “你去了便知,为师吃鱼去了。”男子看上去是满满的一副高深莫测。 “将来的师弟?”青袍少年摸不着头脑的去了。 草屋门口,男子目光深邃。 遥想当年,他也是大明国的文武状元,而如今,怎么教徒弟……这么差劲! 月色如水,山风狂烈。 满山青翠的林木都在风中猎猎作响,山鸟似乎也被风携着纷飞而过。山脚下,丛生的野草随风舞动。 黑色的飞舟缠绕着雷霆,穿过云雾降下,让等候在一棵树下的少年精神一振。前者连忙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迎上去。 “巫木,竟是你这个小家伙。”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在少年的目光中,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名看上去似乎比他略大的少年,走出飞舟来。 “见过铁云、碧炎两位前辈。”巫木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女子轻笑说,“这才几年不见就生分了许多。” “当初不懂事,在祖氏闯下了那般大的动静,给你们添麻烦了,”巫木却是摇头,说着看向那名白袍少年,“听师傅说,要我下山来接师弟。” “远儿,快见过你巫木师兄,”祖铁云说着,拉过身后瞧着巫木的白袍少年,“以后和师兄好好相处。” “祖远见过巫木师兄!”白袍少年表现的很有礼貌,说话时取出一物双手奉上,“这是师弟给师兄的礼物。” “……” 巫木眨巴下眼,沉吟了一会儿,终究尴尬道:“师兄忘给师弟带见面礼了。” “再说……咱俩儿是师兄弟,送礼太见外了!”巫木笑呵呵道,将礼物收下了,亲切地拍拍祖逖的胸膛。 这么自来熟? 少年感觉跟不上思路。 “好,和我来,师傅也很想见你们!” 巫木开心得似乎没头脑,说完一拉祖逖上山了,祖铁云夫妇相视一笑,跟上去。 一路上都是巫木在诉苦,诉说他师傅怎样的不好。这些都是祖逖从父母那儿没听说过的,他们也不清楚这位师傅多少事。 只知道,这师傅名为史天云,曾受过他祖上大恩,是一位擅长使剑的修仙者,一位王朝封授的“碧血丹仙”! 如今是凡间修行者的巅峰时代。仙神两路,皆有完美的修炼之法。 据他所知,其中仙道共有六层境界,分先天、紫府、万象、元神、返虚和天位。 先天,又称“凡俗先天”。道生元气,天地成于元气,元气是构成天地万物的本原。后天之人修仙,必须令身体与元气为一,犹如天地孕育而出,合乎先天。在修成先天之体后,仍然要不断扎实根基,直到拥有正式修仙的深厚基础。先天仅是体内元气“量”上的变化,尚属凡俗。 紫府,又称“开辟之境”。在上丹田开辟一方虚空,得天人感应。成先天后固本培元,精气神在三丹田中进一步壮大。此时,若是修炼内丹法,可令精气神尽数汇入虚空。炼其精华,化生紫气,由虚入实,聚出丹胎,名为法丹。他日丹道九转,亦可位列仙班。有道是:仙法筑基,修三元之元精,连接下元之水。 万象,又称“存立之境”。这天地都在我心中,清浊分明作丹台。所谓“圆潭写流月,晴明涵万象”,下元之水潭,呈天上万象,以水平之法,量地之高下。据传,曾有包罗万象者,白日飞升。有道是:仙法灵虚,修三元之元气,连接中元之地。 元神,又称“明辨之境”。人人天生自有元神,或强或弱,元神可以通过后天修炼,改换法相,迅速壮大魂魄,显现神识。若得阴尽阳纯,出入阳神为仙。有道是:仙法空冥,修三元之元神,连接上元之天。 第四章拜师天云道人 开辟!存立!明辨! 凡是这三层境界的修行者,皆归类为“修仙者”。 返虚,又称“入浑之境”。听闻这一层次已是成仙,长生久视。有道是:仙法灵寂,三元唯一灵是真;体乾建本,修成乾建得长存。 纵然这方王朝近乎举世修仙,得道成仙者也少之又少。至于成就“天位存在”,更不用说了。 在玉龙王朝,各族某一方面的佼佼者,会被授封相应的名位。 比如仙家,惩恶扬善、心怀苍生者,被封为“碧血丹仙”。 比如神道,长驱千里、迎战百万者,被封为“化神尊者”。 …… 某处山林间,许多红色羽箭在燃烧中落下,扎在地上,蒸出一片水雾。 天空,但见一只赤色利爪飞禽。水雾里,隐约可见一人影。 大树歪斜,一头身高二丈的黑熊望向场中,目如铜铃,直立起身体,猛地一拍地面。 这狂兽,体表陡然浮现出奇特的纹路,巨掌接触地面的同时,水雾被破土而出的地刺撕裂,很快消散。 只见那人立在半空,自身毫发无损,原来是个光头! 青年脚踩几根竖起的长棍,手中亦持有一根长棍。 恰有一对乌鸦扇翅降下,雷电交加,抓向青年。后者一棍子迎上,两乌鸦都被砸中,迸溅出道道雷弧。 袭来的羽箭,被旋转的长棍纷纷震飞。被击飞的乌鸦,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下才停,再看已是翻了白眼。 有双头狼,冷眼注视场中的光头青年,正舔伤口。 有巨蜥,拖着尾巴从另一方爬来,背部石甲裂缝渐消。 杂草丛中,有散发金光、宛如幻影的小猴停住,手中翻着的石头尚存一丝血色。 不远处的树干上,又有黑豹敏捷地跃下。额上的第三只眼,仍然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光头青年谨慎地环顾四处妖兽,身上的伤口在迅速愈合。 王朝律令对这些弱小生灵彼此间的厮杀,并未有太多约束。 “呀啊啊……” 光头青年发出一阵嘶吼,双手各持一棍,一步踏出缩地成寸,迅速欺身而上两只乌鸦。 那对难兄难弟惊恐地扇着翅膀,扑棱一声,高高飞起,张口吐出数颗雷球。 妖兽们发出各种低吼,似乎是对美味大餐的强烈渴望,争先恐后,纷纷扑向光头青年,本领尽施。 山林震颤,飞沙走石,妖风乍起。 尘埃落定,群妖退避。 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的人族青年,给它们带来了血的教训。 呼。 光头青年擦了擦头上的汗,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了呢。 “匡义,过来。”一道沧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大师?”光头青年将长棍收进储物腰带中,挠了挠光头应道: “我这就来。” …… 在对待科学的问题上,我们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 祖逖一直这么认为,就算这一世从很多书中……得知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他也还能接受。 前世的老家——水蓝星,就有传闻说,一个文明的传承时间越久,道路就会走得越发的奇异。 记忆是祖逖在满周岁时觉醒的,他对此也很疑惑:这是地府办事疏忽,还是那树叶有保质期? 当然,他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投胎到那个“诛仙界”的。 祖逖一直苦恼的事,是修行太晚! 为了让儿子享受一个美好的童年,祖逖这一世的娘亲“崇碧炎”,让他直到十二岁,才开始接触修炼(传闻邻近的谭氏子弟若不能在十六岁前修炼到后天圆满,都没资格算是真正的谭氏族人,祖逖想想就压力山大)。 前十年……差不多算是在培养学剑的兴趣,连后天层次考核都是一路免过(该不该庆幸父母早早永结同心还真是个问题)。 这一祖氏分支,从属于“灵渊国”四大族之一的雷族,其内有世家、部族和教派等诸多势力。 如今祖氏家族各系,血缘关系淡薄,他哪怕是嫡系,也不过待遇高点。 祖逖有一位预定的师傅。 祖家各系会给那些修炼到先天的小辈,选配一位族内的长者为师,当然有时会发生例外。比方说现在的祖逖。 这位天云前辈,可不是“灵渊国”人士,而是来自另一方国大明。 这天下之大,难以言明,据说,单是方国“灵渊”就有千万疆域,哪里都有能人异士。 玉龙王朝,始建于何时未知,灵渊国,始建于何时亦未知。 书中言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这王朝和诸方国经历的岁月,迄今已出百元之数! 震惊! 容祖逖这样表示他的想法,对了,他这一世的名姓,唤作——祖远。 …… “劣徒,先一边儿玩去。”草屋前,史天云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巫木,淡淡的说道。 “啊……哈哈,师傅他老人家就这样。” 原本兴冲冲的巫木打了个哈哈,低声细语说得天云道人脸上黑了三分,青了七分。 “是,弟子这就出去。” 巫木正色退下,很快一溜烟儿飞走了。 草屋前,祖逖一家恭敬地立在一旁,天云道人点了点头,看向祖家夫妇,道:“你夫妻二人,倒也有一番机缘,十余年未见,竟都修炼到‘开辟之境’了。” “前辈过誉了。”祖铁云回道。 “拜入仙门确实不易,”天云道人摆手说,“一个方国几年间,都没有一人拜入仙门的也是常事,想当年我也差点儿……” 祖铁云没吭声。 “好了,当初我本要收你夫妻二人中一个为徒的,”史天云轻言慢语地说,“如今你二人皆拜入一处仙门,也算一段佳话。” “当初辜负了前辈美意。” “无妨。” 史天云语气倒是随随便便,其实他心中也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 玉龙王朝授封的各方国仙门,有强有弱,但收门人的标准都差不多,门槛不会低。 修仙者中,有的资质平庸,有的天资聪颖。 寻常势力中,资源少,很多修仙者资质平庸,而顶尖势力中,资源多,则截然不同,顶尖修仙者不在少数。 何谓顶尖修仙者? 既是对修仙者修炼到最高水平‘明辨之境’的称呼,又是对那些能发挥出超越当前境界实力的修仙者的称呼! 祖氏这一分支,论底蕴,也就是寻常势力。祖铁云的资质和悟性还好,但他的妻子也就……仙门也并不是非绝世天才不收,可怎么这一家三口,注定了“紫府仙缘”? “看来自己当初也是老眼昏花了,”史天云也不在意,看祖逖好奇望着他,悠然说,“这小娃娃,是你们孩儿吧,修行似乎没多久?” 话音刚落,祖铁云无奈苦笑道:“远儿今年十六,只是她娘溺爱,拖到十二才认真修炼起来。” 崇碧炎默默不语,在她看来,孩子就该被呵护。 祖家那些少年天才,自小立下壮志去修行,可拜不拜得入一处仙门,还得看天数。 天下一切修成“天位存在”的功法,大多掌控在仙家大族手中,也就少数得道成仙者,能自由传授他人。 若不入仙门,修习的尽是一些不入阶(或称“基础”)的功法,仙道就止步于前,成为超凡脱俗却仍旧在底层的修仙者。 让孩子早早修行,是为了什么? 让他日后去外界你争我夺,然后再拼个你死我活? 崇碧炎心中想到。 “碧炎小丫头却是错了,修行就该一争,既然修仙更是要有所准备,”这天云道人听了言语,摇头说,“早早修行,日后才能被‘公家’重视。” “修行之途,万事存有一线生机,现在去做,还不晚,”天云道人踱着方步,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祖铁云说,“你祖上的恩情要还就今日还,不然生生世世,越欠越难以还清,我便收他为徒。” “远儿,还不快拜师。”崇碧炎说着,一推儿子。 “弟子祖远,拜见师傅。”祖逖道。 他本就是来拜师学艺的,之前一直不吭声,此刻当即跪下,恭敬磕头行礼。 这三拜,三人都看着。 这是拜天地师。在这个世上,重的是天地君亲师。 “好!好!”天云道人笑了。 …… 金乌东升,暖风渐起,深厚的白云也遮不住阳光,四野仿佛烟消雾散,尽是水一样的清光。 “也不知这次,让前辈收远儿为徒,是对是错……”祖铁云站在飞舟上远眺,呢喃道。 “铁云,你又想远儿成才,又舍不得用去这份人情。”崇碧炎望着远处的山林,眼中像隔着一层水,说的话听着不是滋味。 “你想哪里去了?”祖铁云哭笑不得,连忙说,“远儿跟随前辈,难免要到山水险恶的去处,这般苦,又不知多少年,我怕他吃不来。” “你是道我以前溺爱?”崇碧炎不满说,“纵使远儿十二岁才正式学剑,可他之前也是日日修身潜灵,何时懈怠过?” “十二才学剑,也正是如此,远儿身体资质虽好,悟性不高吧?”祖铁云摇头。 “这与悟性高不高有何关系?”崇碧炎反驳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是,成就?”祖铁云心中也有着期盼,附和妻子说,“只希望他将来,不管是身处逆境,还是顺境,也不管是否有所成就,都不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平安就好。”崇碧炎轻声道。 她才不管那么多,玉龙王朝可不比从前,近年来,时不时地冒出一些邪魔外道。 第五章修仙问道 阳光明媚,四处郁郁葱葱。 “师弟,师弟。”巫木招呼走出草屋的祖逖。 “见过师兄。”祖逖走过去问礼道。 他这位师兄看上去比他小,其实年纪比他大四岁。爹娘对往事闭口不谈,加上师傅说的见识短,估计挺顽劣。 “师弟,师兄给你好东西。” 巫木拉着他,径直向山林走,一路上口若悬河。途中,过了不知几里地,前者的元力传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传音?” 祖逖纳闷,为啥这么小心。 “你拿了赶紧放入储物法宝,千万别被师傅发现!” 巫木一边传音,一边笑道:“师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十万大山,山山有妖,但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嗯?”很快,巫木递给他一个手镯,他连忙收下,这也是一件储物法宝。 “这里有的是寻宝去处,此外一些城邑所在,我都标在储物手镯里的那张地图上了,不过不急,咱师兄弟俩好好张望张望。”巫木笑得很开心。 “麻烦师兄了。”祖逖心中不免好奇。 “不麻烦,不麻烦!”巫木一指远处的山林,又开始东扯西拉,“你看,那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有一天我去听老和尚讲故事……” 草屋前,史天云心意一动,那席卷四方、磅礴澎湃的强大神识一下子收回来。 “什么好东西还不让为师知道?” 史天云觉得,教徒弟虽然不容易,但教不听话的徒弟,也是能凭白增添很多乐趣的。再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以后就能放养了。 “又是老和尚,看来得跟那位仙友谈谈了。” …… 一战之后的双头狼仍感觉晕晕的,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它微晃下两个脑袋,在经过一棵树后,不觉一惊,只见一匹高大黑狼立在山坡巨石上。 “黑方大人。”双头狼连忙伏地行礼。 “双头,我有事要你去办!” 高大黑狼目光冷漠,身边浮起十几枚阵旗,布下一隐匿阵,接着口吐人言:“这件事有大风险,但若成将大益于族群,你可愿?” 双头狼顿觉头皮发麻,双眼微眯,这般小心谨慎? “是与我等死敌祖氏家族有关,”高大黑狼懒得跟对方玩儿心机,开门见山说,“成,则祖家元气大伤,败,则我等灰飞烟灭。” “什么?” 双头狼一时发懵,要知道祖家在雷族中虽说只能算个不大不小的势力,但元气大伤这种事哪儿会跟他这小妖扯上关系。 “我尊敬的英明神武、法力高强的黑方大人,是什么事要小妖做?小妖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双头狼姿态放的很低,它后代都曾死在祖氏族人手中,也对雷族这个特别喜欢猎狼的部曲恨得牙痒痒。 “好!”黑狼露出尖牙,颇为欣赏地说,“不过此事你得保密,哪怕是狼王也不得告诉。” 双头狼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一身冷汗,怎么连狼王也不得告诉,这不是说这事不是狼王的命令? 黑方大人自行组织行动,这在狼群中可是大忌,人族不是有句话么,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怕了,你这秃尾巴的孬种。”黑狼冷笑,自巨石上直立起来一跃而下,到了双头狼身边,牙都露了大半。 “不,不是,大人有令,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眉头都不皱一皱!”双头狼吓慌了,连忙不顾羞愧与愤怒,借着一股热血上涌,信誓旦旦地表忠心。 “好,好!”黑狼双耳弯下,利齿收起,微微颔首,“人族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趣,才不会丢了小命。” “是,是。”双头狼在请求宽恕,眼前这位大人,可是得到过一位赫赫有名的妖怪“黑山妖神”的传承,更有一个亲兄弟在妖宗,再说,他这种小妖能让这种大人物说句话已是莫大的骄傲了。 “好,你且听我讲,除你之外,这次加入的还有其他不少小妖,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在心里,切切不可外传!”黑狼又露出尖牙,威胁了一下,“此事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你我就其他参加的知道,我不希望不相关的生灵知道这事。” …… “此物?” 随巫木逛了一天,期间,祖逖看了下师兄的礼物,微微吃惊。 储物手镯中,有一套制式飞剑,共九柄,还可组成剑阵,有一串佛珠,共三十六颗,这两种皆属于人阶法宝,为极品档次。 不过他还未成正式修仙者,倒是用不了。 修仙界的法宝体系包罗万象,根据威力可划分为不入阶,人阶,地阶,天阶,仙阶。每一阶法宝又具体可分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个档次。 祖逖问那佛珠、剑阵来历,巫木是避而不答。 “不是没准备礼物么,师兄当时去哪儿了?”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管他呢,如此宝物,师兄竟赠予我。” 祖逖深受感动,父母都才入仙门,哪里会给他这般法宝,当即决定守口如瓶。 两人归来后,就看见一脸严肃的天云道人在屋前等着。 “徒弟,日后莫再跟你师兄瞎逛。”史天云语重心长地看向祖逖道。 “师父,咱俩儿是在培养感情。”巫木说的理直气壮。 “你一边儿玩儿去。”史天云没好气地说。 “哦。” 巫木退到一边,很快有传音在祖逖耳边响起:“礼物的事,只说得一剑阵。” 史天云收回目光,上前一步,望着祖逖的眼睛,问道: “乖徒儿!说说你师兄给了你什么礼物?” “果然!相信自己,坚守内心,无所畏惧,说,只是一些神兵利剑!”巫木的传音鼓舞着他。 然后,祖逖感觉嘴不受控制地开口了:“是一套剑阵……和一串佛珠。” “哦呜。”巫木感觉完蛋了。 “哼哼,为师略施小术就一清二楚!”天云道人瞟了一眼他,心道,“你得了那和尚的宝物,为师动不了你,还是你师弟诚实啊。” 祖逖呆了呆,心下里顿时惭愧,感觉对不住师兄了。 “为师呆会儿再教训你!”天云道人皱着眉头,心中暗道。 不努力学剑,也不看看交往的对象,还把他给的剑阵转送师弟? 生气! “祖远,说说你从前的修炼,如实说。” “弟子三岁修身养气,潜灵八年,十一岁时,弟子开始习练《剑步》,十二岁时,初通《剑步》基础,开始练剑。” “十三岁,仙道初步奠定‘先天之体’的根基,十四岁,所习《剑步》入微,十六岁,上感天地,神道小成。”祖逖回忆了下,逐一陈述道。 “哇噻。”巫木夸张的叫起来。 “还不错啊,你父母怎么认为你悟性差的?”天云道人疑惑道。 “嗯,嗯!”巫木附和作声。 “父亲曾经偶得九枚紫玄悟道果,弟子突破瓶颈先后吃了三枚。” “紫玄悟道果啊……”天云道人恍然大悟。 这可是好东西! 他隐约明白,为何这夫妻俩能进仙门了,想必是仙门已定下名字。 “对了,”天云道人突然有些好奇,“你可知道,你娘分得了几枚?” 祖逖眨巴下眼,老实回道:“三枚。” “和睦!”天云道人感慨说,“徒弟,悟性差是个大问题,但还是有人潜灵成仙的,对了,你和多少‘凡俗先天’厮杀过?” “剑法入微后……”祖逖回忆了一下,“我遵循雷族各部古训,与死囚中的‘凡俗先天’厮杀共八百八十八次。” “倒是个吉利的数字,”天云道人笑起来,“厮杀太多也不好,最近世道有些乱,雷族死牢中居然也有这么多。” “世道乱……这个弟子不知。”祖逖本人其实一直都在跟随爹娘修炼,哪里知道世道乱不乱。 “徒儿也不知!”巫木叫道。 “你们日后自会知晓,”天云道人不理会他,却在微叹,看向祖逖说,“徒儿,为仙者当晓天下之势,明生死阴阳!逆天而行,顺势而为!历经劫难,以成就天位!” “弟子谨记!” 天下流传有一种说法,修仙之缘由天缘、地缘、人缘组成。法侣财地,仅是地缘的讲究。窃取阴阳是逆天之举,顺势而为,也是正道。 所谓窃取阴阳,即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所谓逆天,是一旦渡劫后长生,亦能寿与天齐。 所谓顺势而为,凡天赐机缘,来之不拒。 “王朝有令,修仙法门不可轻传,神道法门却不禁止,”天云道人正色说,“你师兄如今是分心于神道,难以进取,你就不必费心思,跟随为师修行,主要学的是术法,悟的是天地之道。” “你神道一转圆满,还是借助‘紫玄悟道果’这等外物之力,显然潜力并不高。像你师兄,虽然凭一己之力突破,但依旧卡在神道二转逾十年,潜力也算不得高。” “如此,就在仙道求索。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生死难关,渡过后,看见世道春秋的轮回。” “修仙者,无捷径可走,修道,更是全凭自己。我等修仙问道,神通法力为外,悟道之心为内。正如蛹化成蝶,舍弃躯壳,依旧化生成蝶。” “踏上这条路,有人求的是长生不老,有人求的是仙法道术,有人求的是看透天地轮回。唯有一点要记住,修仙之人,无时无刻都不能放弃修炼。” 祖逖听得很专注。 据他所知,仙神两脉皆是汲取天地间的各种力量,转化为修行者自身的元力。 这元力,在内可强化身体,在外可炼化法宝。 仙道一脉修炼是修身潜灵,在体内丹田潜藏元力,而神道一脉修炼则是己身内蕴“神纹”,靠“神纹”来依附元力。 第六章犹火之燃烛矣 “剑主杀伐,一切的剑术都偏于杀敌,本是实用而无系统。但如何让剑术成体系,亦非我所能知也。” 天云道人讲话时,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剑光。 “我知道的是,这剑修,如何进攻排第一,如何防守排第二。这些日子我会教你足够剑术,你自己要好好钻研。” “是。”祖逖点头。 “对了,你可想好以后修行筑基,羽化、阴阳、烛火,选择哪一类方式?”天云道人问他。 语云:“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燃烛矣。” 在这世界,修行者有三类筑基方式可供选择。烛火类风险最高,但收益最大。 “弟子悟性不高,想走烛火类,时时磨砺心神。”祖逖道。 一旁倾听的巫木瞪大眼。 …… 夕阳西沉,当飞鸟觅食归来时,林子里雄鸟、雌鸟都是双宿双飞归了巢。眼前的丛草中,点点流萤飞起来了,忽前忽后。 既然已经上山拜师,就暂且不想父母。祖逖紧紧地抓住面前的丛草,下定决心好好学艺不让父母失望。 “师弟,师弟,”巫木明明刚被天云道人教训完,这会儿又眉开眼笑,“看什么呢?” “山景。” 祖逖看他啥事没有的样子,心中不免嘀咕。 这师兄,好嗨哦。 “山景有啥好看的?”巫木撇嘴说,“再说,雷族不是出门就见山,漫山都林子?” “各处山林草木都有灵,形态相似,实际上不同的。”祖逖摇头道。 “哦,话说,师弟,你为啥选烛火类修行?”巫木摇头晃脑,“这类要么是心狠手辣,要么是贪生怕死。” “为了长生,哪需要理由。” 这踏上修仙路,五百年降雷灾,又过五百年降火灾,再过五百年降风灾。三灾好躲,但没法躲时只能硬扛,想要硬扛自然不能按常理来。 “九成九的修仙者都不这么修行,这年头还是随大流的好!”巫木劝说他,“想想,照常修行多好,哪像烛火类,要时时小心受伤,兵器一失就是等死,平常又疼又累……” “师兄不必再说,”祖逖打断他的话,“先前送我的那串佛珠,为何不想让师傅知道?” “为啥?”巫木嗤笑一声,“这是同老一辈的代沟……代沟知道吧?” “哎呦……”师兄捂住头叫唤。 祖逖回头一看,草屋中走出的天云道人正放下握着的拳头。 “祖远,虽然你已拜入我门下,需时时向师兄学习,但你要做的是学会超越,追求卓越,”天云道人叮嘱他说,“所以从今晚起,你们要接受日常任务!” 天云道人难得的,声音提高了八分,随即两人周围出现了一道道剑气。 水火并济!风雷共振!云雨齐聚! 祖逖眼中一亮。 “啊!”巫木发出哀鸣。 “啊什么啊,快拿出你们的剑来!” 很快,两个十丈方圆的剑气莲花凝结成了,一大一小分别围绕着两人。 “徒儿们,”天云道人满意地点头说,“这剑气莲花你们慢慢破,谁先出来为师给他做鱼吃。” “谁稀罕呐……”巫木泪流满面,不情愿地取出剑。 “师傅亲手做的鱼?”祖逖深受鼓励,心说一定要好好努力。 山中的月夜是如此的宁静,日间的狂风渐息,清辉泻满林子,只有两个呼喝声此起彼伏。 “哼哼哈兮!呼哈哈兮!” “师兄!师兄!这瓣莲花花瓣有何奥妙?” “切,这都不懂……” …… 庙中,光头青年盘坐蒲团上,莲花绕身,金光灿灿,气息趋于平静。 “既已修炼到‘开辟之境’,也该换入阶功法了。仙道筑基后,一旦圆满,就聚实丹。至于‘存立之境’,再等等吧。” 光头青年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包括零散的前世记忆。 “转世之说真的纯属谬论。语云:‘九世练刀,亦可学剑’。想要一世而成,无非厚积薄发。” “毕竟,修行一生,前世的人和物,怕是都成过往云烟了。” 光头青年很好奇前世的自己,但好奇归好奇,更重要的这一世,如何过得更好、变得更强。 因他前世曾得道成仙,才有机会恢复前世记忆。他若前世没能成仙,即使今生成仙,也无法恢复前世记忆。 走出小庙,他不是和尚,光头只是年少时图凉快的习惯。 “匡义。” 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立在庙外,如一棵老松。 “大师。”青年走过来。 “你如今需要成长,”老和尚念叨着,“玉龙王朝是个好地方,这里人杰地灵,你不可小瞧这儿的修仙者,你前世记忆……未曾恢复一半,你的实力……也未曾达到前世的一半,万万不可掺和进……各个顶尖修仙势力的竞争中。” “我明白。” “不过,最近好像有点不平静。”安静了一会儿,老和尚突然道。 “嗯?”青年微怔。 “域外修士迁移进这片世界,数量还不少,”老和尚锁着眉毛说,“也不知道我们老家怎么样了。” “家乡……也有迁移吗?” “不清楚,我们先看看再说,家乡虽不比玉龙王朝,但有这样的事……那也是大事,主持师兄……应该会喊我回去的吧。”老和尚咕哝着。 “大师如果想回去的话不必管我。” “怎么说话的?”老和尚生气了,眉毛一挑说,“你虽不是老衲的弟子,虽不是佛门弟子,但咱们是一家人……咳咳……老衲已经出家了,匡义,你先记着,将来,若有个自称酒剑仙的修仙者找你,你可以跟他走。” 青年脸色古怪,他看了一眼老和尚,方才说道:“是。不过跟他去哪儿?” “仲月府。”老和尚缓缓道。 …… “仙友,可喜可贺,收得佳徒啊。”葫芦山上,葫芦庙前,老和尚微笑着,迎接带两徒弟过来算账的史天云。 “普智,也可贺你收得佳徒。”天云道人眯眼,看向老和尚身旁,那名穿白袍的瘦小光头青年。 “不不,匡义可不是老衲的弟子。”老和尚摇头道。 “哦?” “他前世可不比老衲弱,”老和尚脸上露出笑容,“老衲只是暂且带带他。” “转世仙人?”史天云瞥了一眼这看上去很温和的青年,心中暗道,“是修行得很晚……才成青年外貌?” “师傅,徒儿知道,徒儿知道。”巫木向师傅传音,不过师傅并没理他。 “见过前辈。”双方弟子互相行过礼。 史天云感到收徒其实也不好,他这边徒弟要喊两声前辈。不过,徒弟喊前辈是要收见面礼的,他这回……要收两份礼! “咳,普智啊,你在这山头还要住多久啊?”天云道人随口扯了个问题。 “老衲也不知多久呢,”老和尚正对着两个少年微笑,听到他问,随口说完上句,顿了顿,又接着说,“佛道是一家,我们交流一下心得,小辈们也可以交流交流……这是对他们好。” “……是对他们好。”天云道人心脏有些受不了,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气。 “普智师傅!”巫木哭诉说,“我劝师傅莫要杀生,师傅……他便说我是劣徒!” “嗯?” 天云道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三分,这么快……又拜了个师傅,他还没同意呢! “哎呀,这就是你师傅的不对了!”老和尚脸上突现怒容,随即暗叹一声说,“可惜,你不是我的弟子,不然……” 听不下去了。 史天云黑黑的脸,变得无比可怕。他先咳了一声,再假意地关心问道:“仙友啊,你这匡义徒儿,呃,擅长什么呀?” “记忆还未觉醒多少,棍术也算入门了,”老和尚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仙友……可是要准备几件礼物?” “那是当然,不过你也要准备……”天云道人的话,自然是被打断了。 “如此甚好啊。” …… 葫芦庙外。 四处翠海,群山环绕,山下是片片平川。东方随着太阳的升起,雾色越来越淡,游移、流动着,直至消失。 “嘿,匡义,这是俺师弟。”巫木招呼一声。 “在下匡义,并非佛门弟子,”瘦小光头青年笑着,对祖逖拱手说,“至于巫兄他已知道了。” “在下祖远,见过匡兄。”祖逖见礼道。 他可是听说,但凡转世仙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回事。 “别这么客气!”巫木拍他肩说,“估计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现在大家还年轻,前路漫漫的少不得互相扶持。” “确是如此,我虽是转世仙人,但前世实力太强,”匡义点头说,“如今,记忆才觉醒一丝,仅仅神魂强大。” “也是。”祖逖很希望……有人和他一道修行的,这样也有个对照。 “难以言明,不过傍晚,确实是个修炼的好时期!”少年的叫声远远传来,“爽啊。” “不,我觉得清晨才好,想想那东方天上的一团紫气。”青年的喊声回荡山间。 “紫气?” “哦,师弟,别听他瞎扯,我在这十万大山,住了十年多,从来没见过。” “嘿,我从不说谎!” “是啊,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我年轻的师弟,你忘了?他可不是出家人。” 第七章十年磨剑 “咳咳。”天云道人黑着脸,出来咳了两声。 “师傅。”巫木一脸怕怕的样子,让祖逖不免担忧。 “没事,你们继续,年轻人嘛,就该有点朝气!”天云道人说着,露出让两人心惊胆战的笑容,“不能老闷在屋里,多在外面锻炼……锻炼!” “是,师傅。”两人眨巴着眼。 十万大山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去处,妖魔鬼怪层出不穷。祖逖相信,自己日后必定会找到很多对手。 “学习剑术,必须吃得苦中苦。” 若无名师教导,后来人怎能快速崭露头角。此世,祖逖自然是紧紧抓住学剑的机会。 “各种玄妙的剑术不算什么,因为剑术就是拿来让人练的,而为师的教导才重要,因为徒儿你的剑术压根儿没有入门。” “徒儿你既然决定修烛火类,那么进攻剑术,防守剑术都得练!”天云道人在一旁指点祖逖。 “你是雷族中人,日后在族中,总会接触到‘雷之一道’的法术,但多是弓箭之术。为师会先将自己知晓的,有关‘雷之一道’的剑术教给你。” “是。”祖逖下定决心,要认真修习剑术。 “另外,招式是要学会变通的,”天云道人补充说,“绝对不要想有什么固定的套路。” “无论是单剑还是双剑,各种风格,灵动还是狠毒,霸道还是阴险,长兵还是短兵,你都得学。” “此外,学剑不仅仅是为了杀伐,如果仅仅是为了杀伐,我告诉你,用菜刀就够了。你先学舞剑,等将来成为正式修仙者,操控法宝隔空对敌,逐渐扩展范围,好不好看我会让普智和尚来看看。” “徒儿,你先把各门剑术,舞得流畅自如,尔后再一一精通。你先就这样练着,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各处仙门比划比划。” “最后说一下,不管你是吃饭,还是睡觉,不论走到哪里,最好每时每刻,都剑不离身。” “若你刻苦,十年时间,剑道足以入门!” …… 从此,祖逖接触到的兵器,只有剑,每日挥汗如雨。 这好比……一些贫农,插秧种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偶尔,祖逖陪着巫木师兄游山玩水,每日悠哉舒适。 这好比……种庄稼,不能日日夜夜蛮干,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世上的饭,少则九毛,多则千金。如今已经付了这份饭钱,祖逖当然决定要好好吃。 寒冬正是黄昏,天空雪花在飘。 茅草屋下。 双剑的剑柄被紧握着,却一声轻响,身法施展,剑落叶般轻舞。 树梢上落下的枯叶被风吹来,晃悠间,被席卷的剑刃化为粉末,消融在树上的雪,晶莹闪烁着璀璨的剑光。 贯日又逐月,气寒截天罡,即将消逝的夕阳在剑面上印出一个少年的目光。 剑光穗影,忽而在天空闪,忽而在身边现,如影随形。 剑尖刺去,传出雷霆炸响,直面一拍,天空似乎要崩碎,风雪为之一静,惊起一股翻腾的云浪。 剑亮起,一连串的光华便在上空流转,空气也忽然变得森凉。 一点寒光天色变,又是昏黄,又是晦暗,长空翻风,决浮云,三尺青剑,笑风尘。 天空中密密地飘扬下飞雪,洗净剑上历经厮杀留下的斑痕。行如蛟龙出水,那是煞气、杀气的消逝。 左躲右闪的雪花,被追逐着飞速盘旋,却令冰湖开,剑下寒霜明。 剑风迎着斜风,越来越凶,突然传出悦耳的声响。风在空中怒吼,声音凄厉,与雪地上脚步声混合成一种古怪的声响。 隐隐的沉雷就从剑下打出,白茫茫的一片在曲折的白刃下颤抖。四面八方,都有雪花飞腾,留下如流星划空的痕迹。 到向天一斩时,月边的云似是薄纱,蓦地裂开。人并剑,倚苍天,与雪花连成一线,落雪融,一剑滴水磨下。 应如诗中所言,“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声突兀地在雪地上响起。 “好!” …… 远在渊城。 一行六人腾云驾雾,从远方飞到这座曾经饱受内乱战火的古老城池。这六人中有男有女,皆已得道成仙,这会儿落下来,踏上仍绿意盎然的街道,迎着人群行走,似乎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这些仙人,不是来历练红尘的。 危楼上,有个临窗的中年人正在小酌,瞥了一眼街上的六人,见他们去往一处普通的府邸,便收回目光,淡然地动起筷子,夹了一片兽肉细嚼。 “六位,请。” “仙友,这次前来是欲在此处建一分部。” 府邸中走出迎接的仙人,与六人的对话一丝不漏地被中年人探知到。 他放下酒杯,留下一玉瓶结账,下了楼,沿着六人来时的路似乎要出城去。 “主人?”一只插翅猫不知在何时跳了出来,猫眼中露出疑惑,跟在他身后一阵快跑, “我要去妖宗与四族看看,”中年人心灵传音,“你可以留在这儿,也能省下一笔入城费。” 待到中年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外。 “喵?”插翅猫前掌挠头,一脸无辜,这老家伙能不能不要这样省啊,就算资源短缺也不必这么吧。 逗猫呢? 也就一笔被天公记在账上的入城费而已。 咱也是办公事! 有必要这么省喵? 插翅猫摇着尾巴,转过身,没有飞行,只是行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着。 它迈着的步伐,时而优雅,时而威猛,不知不觉间,让许多少女都好奇这是哪家的灵兽。 “古老的灵渊城啊,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好地方,上头一定会选择在这儿建造永恒仙网的吧。”它美滋滋地想到。 “喵呜~”插翅猫突然顿住了,惊恐地看到前方走出一只妖兽。 三眼青狼? 猫毛倒竖之际,它顾不得心慌,连忙趴在地上。 “它认识你?”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它抬头,就瞧见一名身着黑袍长袖的黑发妖异男子,正在微笑看着它,连忙又低下。 “嗯,它认识。”青狼露出尖牙,沉声说,“当初和隐狼一战,共争狼神,波及一批生灵,其中有幸存者。” “有意思,”黑发妖异男子说完,他含笑伸手,将一团青气打在插翅猫身上,“既然这样,我给它一份机缘。” “呜~呜~” 插翅猫哀嚎,痛的死去活来,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可却动弹艰难。 “这是什么?”青狼见到小猫如此丰富的表情,嘴角扯了下,问道。 “新研制的药,非天位者都适用。”黑袍男子淡淡的说道。 “对了,玄帝安置在玉龙朝的修士……似乎多了些。”青狼道。 “这可不是玄帝安置的!”黑袍男子对此嗤之以鼻,摇摇头,拂袖而去,“我还得去看看药神这老不死的,听说他又收了个徒弟。” “走好……”青狼点头,又突然偏过头,只见拐角处一匹黑狼走出,“嗯?” 黑方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似乎奄奄一息的插翅猫,吞咽了一下唾液,小心地问道: “这……这位前辈,那位前辈怎么了?” …… 雪地上,两人飞空踏雪而来。 “师弟,如今你的剑术足矣!”一身青袍的巫木叫道,“闯荡江湖,笑傲人间,指日可待!” “不错,剑有心境,变化莫测,威力无穷。”一身白袍,手持双棍,赤脚走来的匡义也夸赞道。 “还好了,我如今有此实力,也亏得你们相助,”祖逖打了个哈哈,他还是有自知之明,“不知日后自己琢磨,又能琢磨出什么。” “切不可妄自菲薄!”匡义说,“历数天地间的灵物,哪个不是要历经磨砺!他人的帮助得靠,自己的努力也不可看低!” “师弟,如今十年已满,不如我等下山磨砺如何?”巫木忍不住道。 “师傅他还未归来。”祖逖板起脸。 “你眼里只有师傅,师兄的话你就不听了?”巫木习惯性地拉长了脸。 “那好吧。”祖逖已经习惯了,师傅不在听师兄的。 “那既然如此,我们打着师傅碧血丹仙的名号,去各方国的仙门去交流交流。”巫木说话时,笑逐颜开。 “师兄,这不好吧?”祖逖吞吞吐吐地道。 “有什么不好,师弟你不知道,凡俗先天之间互相厮杀,容易打出火气,所以交流很容易被认为是来挑衅。仙门就不同了,匡义,你说是不是?” 巫木飞快地瞟了对方一眼。 “是的,仙门的弟子一般分为正式弟子和入门弟子。”匡义说着,脸上出现一丝追忆的神色。 “正式弟子大多是绝世天才,或者哪方面特别突出的,而入门弟子也是颇有天赋的。” “一般来说,由于修仙者不多,凡俗先天又不少。” “为了弟子间相互促进,一方国的仙门弟子去另一方国交流比试,完全是常事。” 巫木也点头。 匡义仔细回忆了一下:“散修就不同了,前三境非仙门弟子、仙家子弟者皆为散修,这数量太多了,各势力交流时一言不和就会被认为是挑场。” “碧血丹仙的称号在王朝境内,还是有影响力的。” 第八章战船 祖逖的见识也很短,虽读过不少书,可书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即使父母都在仙门,同他说的事也少。 “若是凡俗间比斗,有的是对手。普通修仙者还好说,等实力强大后,这对手反而少!”匡义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孤独无趣啊!” 祖逖低下头,不敢正视。巫木撇嘴,干脆无视。 三年前的这一天,天空阴云四布。 “天云仙友好放心,让徒弟这样练着,自己跑去闯荡?”老和尚微笑。 “与其在他们身边,时不时指点,不如早放手,”史天云淡然道,“各地还有很多除魔卫道的事,等我去做呢。”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离去。 而这一天。 山头上,老和尚像往日一样,静静伫立,突然想到: “确实,有匡义这孩子在,危险太少了,出去闯闯也行吧。” …… “哗~” 妖风席卷,在这横跨七方国的山群中,自然不会只有先天小妖或开府大妖,就连大妖头领都不可胜数。 然而,与仙道前三层次对应的妖怪,依旧是小角色。后面的妖王,乃至妖神、妖仙,才是这片舞台上的正主。 长空中,一艘纹有“五爪神龙”图样的数百丈长的黑色战船,正碾开气浪缓缓前行。 “如何?” 战船上,有一百零八位身穿甲铠的仙家道兵,为首的是一位青色披风的女子,正在船舷旁边察看风向。 “统领,天公下达的指示就是在这十万大山,可如今一丝线索也未发现。” “那就继续一寸一寸地查,找到算是我们的功劳……”女子扬眉,冷声作答,“找不到,自会有人来接替!” 闻言,也无人再开口,继续仔细搜察。 “师兄,好大的船啊!” 黑色战船底下,山路上有三只小蚂蚁,其中一只惊叹道。 “咱们不羡慕,不羡慕,咱们实力会变强的,更大的战船也会有的。”巫木咽了唾沫道。 “如此大的战船,那似乎是……”匡义说着,露出深思之色。 “似乎是啥?”巫木冷笑说,“有话快说!” “喂!”匡义瞟了瞟,对他这态度很不满,“战船数百丈长,上有身着制式甲铠的兵将,想必是玉龙王朝的道兵禁军。” “好了,我们快走吧,师兄,去找你说的那位天冶子大师。”祖逖收回羡慕的目光。 “好好,咱去为师弟寻那神兵利器。”巫木愁眉苦脸,他们都找半天了。 三人未曾注意到,有黑色雾气曾从他们脚下浮起,在他们身边盘旋了几下。 这黑雾没有挡住阳光,不会挡住一切,也没什么能阻挡它,忽地又向一个方向飘掠而去。 隐蔽虚幻的空间里,时而一片白昼,眨眼便是无尽黑暗。有一群人影,在一大块长舟状的残缺陆地上。领头的几个,正小心探查外面的状况,四周充斥着七色的光华。 阳光照不出它们的身形,就无需云层的遮挡,云烟都穿透它们而过。 黑雾经过哪里,它们就看到了哪里,倘若有声响,也就听得到了。当数百丈的龙纹战船出现时,它们的面色也跟着一紧。 可是,哪怕战船散发出令空间都在震颤的威能,哪怕那上面站的一百零八位道兵,俱为返虚层次,它们也未露出分毫胆怯。 …… 在这世界上,法不可轻传。 但凡修仙者,无一不重视修持,而先天层次,仅是后天凡人奠定修仙的“先天根基”,不入阶(或基础)功法才随意学。此外,各种不入品的丹药、不入阶的法宝和普通的秘术,凡俗先天都可轻易获得。 秘术中早有一种,能令兵器通过杀敌饮血,来提升威力。世俗界,有的地方经常兵戈交锋不止,这种秘术就对凡俗先天有很大吸引力。 但是,玉龙王朝的仙魔律令中明确表示,凡一场厮杀导致十位以上正式修行者身死的,双方都会遭到严惩。 所谓正式修行者,有别于凡俗,自某一层次起始的点开始算,如修仙者,是以“紫府开辟”为起始。故而那种秘术对祖逖来说,将来就不适用了。 王朝统治这片大地的岁月中,其间连造反的方国都被平定过不少,因而仙魔律令少有不遵者。 自身血祭法宝的秘术,古已有之。使用者还可以自己魂炼和心炼,正如妖族,它们都会炼制独有的本命法宝。每个生灵的精气神有限,这等兵器通常一人只有一件。 如今三人,正是要去找一位大宗师,专门打造一件兵器。材质上佳,祭炼后才有上升的空间。 只是这长途跋涉,少不了拦路的,有许多不曾长眼的妖怪,欲要打劫他们。有时候是来头猛虎,有时候是条蛟龙。 碰上一群乌云般的黑翼怪鸟,还是小事,惹上一群山林中的魑魅魍魉,才让人难堪。 “哀!悲哀啊!竟被追得落荒而逃。” “日后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荒山野岭里的妖怪统统消失。” “哦不,剩下一些可以都关在笼子里。” “把它们都训练的服服帖帖的,一部分送到一些权贵手中当宠物。” “一部分作为果腹之物,一部分像斗蟋蟀一样让它们斗,一部分让它们表演歌舞,一部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巫木,慈悲为怀。” 匡义舞起水火棍,拦住不肯罢休,快要走火入魔、大开杀戒的巫木。 “是啊,师兄,咱们还是办正事吧。”祖逖也劝说着。 “你们三只臭猴子,有本事别跑!”一头鹿妖领着手下喽啰追来,“快交出买路财!” “什么?”巫木火冒三丈,“都别拦我,今日小爷我要让它喊大爷!” …… 阵装崩溃九成。 第七中队急需通道。 目标地,玉龙界十万大山。 时间层次二,空间层次三。 “如何?” 奇异生命拍动火翼,看向一旁的同伴,在超远距离传讯上,他可及不上对方。 “我们在远离通道入口。”军士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喃喃道。 这个回答让前者十分沮丧,眼中饱含恨意,低声咆哮起来: “灵界这帮混蛋把我们都描述成邪魔外道,还一个族群中每个都是,真要赶尽杀绝!” 军士没有接话,他知道这十来天内生存的压力已经把他这位同伴压得喘不过气来。 之所以称为灵界,是这里只准有灵的万物栖息。 他们邪魔生命,与毁灭之族,被划为无灵,只许在混沌中的废墟。 “别埋怨,十地资源匮乏且竞争太大,入世的仙魔越来越多,进去没多久就会被发现,”前面战将看不清脸的头盔中,传来冰冷的声音,“可族中还有强者陆续冒死前往,我们在这里已经好多了。” “对,十地越乱我们越有机会!” 九天十地,本是三界一脉的用语,起初被百族用来称呼九处欣欣向荣之地和十处争战不休之地,后来就被它们两族泛指了整个灵界。 军士抬起雾靴,一展霜袍,除去四处尘埃,目露凶光,道:“只要我族找到机会,九天十地不管是人族、妖族还是神魔,通通都要永远打落凡尘!” 奇异生命与黑甲战将对此十分认同,俱是点头。 “魔族这帮家伙,最近还和毁灭之族划分了界限,”奇异生命沉声说,“弄得我们无法在魔界出去。” “明着打毁灭之族的脸,算是彻底断交情了,”战将推测说,“我族与毁灭之族关系将会更好,这是机会。” 奇异生命瞥了眼后面一动不动的兵卒,他们都因精疲力竭而陷入沉睡,有坐有站,还有的倒下了。 在时空通道行走,就必须付出代价,只有出去,才会醒来。他蓦地想到废墟中的族人,一时默然。 “也不知这灵界会不会爆发大战,”军士说,“近期两域有大批修士……” “战争不会给我们带来帮助的,”战将说,“因为现在的我们,也躲不过去!” “九天十地,称得上我族世外桃源的能有几个?” “仙魔间烽火一起,也许都会毁去。” 话声刚落,异变陡起! 一道金光令脚下那条路的前方空间扭曲,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寂静。 三人都变了脸色,抬起头,一齐气息大涨,身后的兵卒也纷纷苏醒。 …… 红彤彤的夕阳正一点点地落下山去,群山也泛起红光,四面湖山升腾起淡红色的雾霭,月亮则从另一边露出了衣脚。 此处,真的是太美了:绿波激水,天空辽阔,一碧万顷,群山矗立,冬天似乎没在这里驻足,一望让祖逖这个俗人都暗暗惭愧。 “老樵夫~” “自砍柴~” “捆青松~” “夹绿槐~” “茫茫野草冬山外~” “我的老天!”巫木可不感到惭愧,听到这不知哪儿传来的山歌,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气得一蹦三丈高,“那个谁谁,好好的吆喝什么?” 凡俗先天的喊声就足以传百里,更别提巫木这一噪子了。 “哈哈,小友的脾气倒是挺大。”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远方一名樵夫自山路上担柴下来,很快到了跟前。 第九章等待 “修士?”三人判断出。 “道友,实在是对不住。”匡义道歉道。 “无妨,只是不知这位小友是不是觉得唱得不好?”樵夫朗声笑道。 “何止不好。”巫木道。 “师兄!”祖逖连拉了拉他,匡义脸色尴尬。 “那是大大的不好!”巫木说,“老樵夫,你看上去很老吗?” “自砍柴,这一路的枯枝你为啥不捡?” “还捆青松,夹绿槐?”巫木喋喋不休起来,“你分明用担挑的柴!” “还茫茫野草东山外?东山外还是山!” “最讨厌的是你这不合时宜的调子!” “三位小友来此是做什么?”樵夫脸色不好看了。 “道友,我三人前来,寻那天冶子大师。”匡义表现得彬彬有礼。 “天冶子?”樵夫露出笑容,向着山中某处指了指,“便在那处了,你们可曾去?” 三人望了望,果真隐约看到十几间屋子。 “未曾,道友这是何往?”匡义道。 “也是与你们同路,”樵夫说,“我们一路走?” “好。”匡义答应道。 “你这樵夫,与天冶子相识?”巫木问道。 “如何不识,抬头不见低头见!”樵夫笑着挑柴下山,又歌唱道,“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 “前辈,此去魔界‘一桐山’终是诛杀此贼,还望前辈尽快铸成神兵。” 一个黑袍冷峻少年将染血的短幡,轻轻地放在一位满是白发的老者面前。 “五毒幡!”老者颤悠悠地拿起短幡,仔细感应了一下,跟着激动了,泪水沿着皱纹滴下,此时才觉得心中一口气已消,“五毒幡,真的是五毒幡,大仇得报啊,大仇得报!” “恭贺师傅大仇已报!” “恭喜师父血仇得报!” “恭祝恩师报此深仇!” 老者身旁三名汉子也激动不已,纷纷跪下喊道。 黑袍冷峻少年默默看着。 他知道,这位老者在‘炼器之道’上的感悟,与玉龙王都的几位‘匠神’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对方更是烛火类修行者,竭尽全力打造神兵近乎天位存在。 若非不够资格请天位存在专门订制,他也不会来找这位老者。 “让小友笑话了!”老者擦干眼泪,仇人的这件左道之物在手,他心愿已了,露出一分笑容,“人争一口气,如今深仇已报,老夫必为小友铸成神兵!” 黑袍冷峻少年深吸一口气,并未露出笑容,就此一拜,声音坚定地道:“替天行道,除魔卫道,是晚辈份内之事!” “好,关门谢客,开炉铸剑!” 老者招呼着弟子,眼中有着决绝。 …… “三位,这里便是天冶子大师的住所。” 樵夫笑着,引三人来到一间铸剑坊前,见大门紧闭,脸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道友,这剑坊的门怎么关的?”匡义愣住了,“莫非是因为天色晚了?” “樵夫,你也不知道啥事?”巫木语气不善。 “今日闭门谢客,有要事来日再谈。”祖逖念出门前挂的牌子。 沉默,祖逖心情有点糟。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再来吧。”祖逖道。 “一开始就不顺,就知道今天……哼!真是让人心中不爽!”巫木目光闪烁不定地道。 “多谢道友引路了,既然这样,我三人等一日便是!”匡义也感到有些无奈,语气温和地对樵夫道。 “三位可要来寒舍一宿?”樵夫也知道三人今日是无功而返了,便问道。 “匡义,你看看?”巫木传音道。 “我可不用神识,天冶子也是一名仙人,触怒了对方,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匡义不敢试,也不愿试,当场笑着点头说: “既然这样,就麻烦道友了。” “师弟,只是要再等一日,才能铸就你的神兵了,”巫木也向师弟传音,“莫急啊。” 祖逖微微点头,跟在他后面。 很快便是深夜。 犀利的穿山风,在这一处山谷上空搅乱了阴云。月亮弯成了镰刀,像干万条黑龙在天上翻滚,争着那残缺了大半的明珠,给人一种气闷的感觉。 “十年了,离家十年了……”祖逖望着天默默想着。 十年,似乎眨眼过,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师兄他们都说自己进步很大,可自己知道还不够好。祖逖生来就是顶尖的道体,学起术法来,入门较常人快几分。 日后怕是修炼没这么快了,像他拜师,十年刻苦,剑道至今仍未入门,这可是个问题。 剑道,何为? 祖逖静静地望着夜空,好像面对的还是家乡的那个夜空,月亮从天的一边移到另一边,天上的云也随它而动似的。 可他知道,这里不是家乡。 身边放着九口剑器,这‘雷狱剑阵’,祖逖还未曾灌输元力用过。他还不是正式修仙者,元力是炼化不了‘入阶法宝’的。也不知何时,这剑能饮血?一直以来舞剑,他也觉得怪怪的。 “嗡~” 一声剑吟,令整个山谷却为之一静。无数吱吱呀呀、乱人心神的虫鸣为之一清。风一下子平息,而满天的乌云也失去了神采。 “嗯?”祖逖皱眉看向九口飞剑,它们这会儿正晃个不停。 异变陡生,长空中,一道绝美的剑光亮起,便是接天的剑芒! 天微微亮,金乌从东方升起。 雄鸡清了清嗓子,一声令人亢奋的啼叫唤醒了自家的主人——樵夫。 “三位,你们醒的好早啊。” 樵夫眯着眼睛出门,打了个哈欠,挥手向一脸惊愕的三人打了个招呼。 “这樵夫怎么回事?”巫木向匡义传音,“不会昨晚真睡觉了吧,他好歹也是个修仙者,再说,和陌生人共处屋舍。” “不清楚。”匡义也是真的不明白。 “昨晚你们三位睡得可好?”樵夫关心地问道。 “昨晚那么大动静你没听到?”巫木疑惑不消,有些怀疑的道。 “什么动静?”樵夫一听有些好奇。 “剑鸣!从剑坊里传出来的!”祖逖说。 像他这般成了先天,数里之外都听得到,更别谈这么近的作坊了。 “剑鸣?天冶子大师手下有名剑出世,这是常事。”樵夫摇头,顺便提了担子,别上斧子。 “三位,你们可自去剑坊,我就上山了!” “仙友自去便是。”匡义连道。 待樵夫离去,三人真踌躇起来:门还未开,昨日的剑鸣真是渗人。巫木埋汰匡义昨天要是用神识看看,该多好! 三人一时等得有些心不在焉。 “多谢大师耗费心力铸此神兵。”一个少年声音传出。 三人一看,门开了。 “哪里,”一人喘息着回答,“老夫既然心愿已了,就不必再耗费心神于铸造上了。” “什么?” 巫木忍无可忍了,对上了一个黑袍少年的目光。 “三位是?”白发老者颇有些疑惑。 “在下一行人来,是请天冶子大师铸本命神兵。”匡义上前恭敬道。 “这样啊,真是对不住三位小友了,老夫已无力再去铸造。”大师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摆手道。 “这是为何?”匡义追问。 “天冶子大师为我铸就兵器,已然耗尽心血。”黑袍少年声音低沉。 “老夫修行趋若烛火,此时,已无力再造神兵,百年之后,便要归那阴曹地府了。”大师闻言,叹息一声解释道。 “嗯?”巫木看这黑袍少年一下子不爽起来,要不是感觉对方是个高手,他早就开骂了。 “不过,三位既然是要铸造兵器……”大师声音沙哑,“我的弟子也是可以代劳的。” …… “天池仙人,一个月后百宗联盟将在真星举办这一届的诸天会友,道修联会希望您能来主持。” “好,到时天池一定去!” “不必送了。” “慢走。” 流水纹路白衣少年送着灰袍中年人走出府邸,一边看着手中的金字邀请函,一边思索。 “百宗联盟怎么不请我们主持一场啊?”赤色衣裙女子轻哼了一声。 “人家跟你不熟。” 另外几人都笑了,赤色衣裙女子气呼呼地看向蓝衫青年。 “师姐,你没进行过百宗联盟道修联会的任何一场挑战,人家自然不请你。”白衣少年无奈道。 “也是,咱们的美少女自然看不上小打小闹!”那蓝衫青年,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枚灵果,不理会一旁杀人的目光,接着道,“况且我们六个来灵渊郡也不能全去参加,总要留下几人。” “百宗联盟三百年一次诸天会友,声势也是越来越大了,”青年咬了一口灵果,嚼碎了咽下,“上次邀请我的也是主持道修联会,这十分考验能力,像百宗联盟的丹道、阵法、炼器、符篆,乃至更大的散修联会等,一个个主持者都需要相应的能力。” “师兄指点一下。”白衣少年连道。 “无能力,无以服众!”青年遥想当年。 “主持者讲道时必须清晰透彻!” “论道也需让对方心服口服!” “并且要公正,更需要眼光!” “那一刻,无数道修齐聚,你还需顶住他们目光的压力,决不可怯场!” 第十章神兵初成 大师发出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铿锵有力。 “那就拜托了。”匡义恭敬地道。 黑袍少年行了一礼:“天冶子大师,那晚辈先告辞了。” “好!”大师点了点头,微微一顿,继续说,“年轻人,神兵初成皆无灵,唯有善使方能无灵化有灵。” “嗡~” 黑袍少年看着手中轻颤的神剑,眼中有一丝明悟,却是将其收入了袖中,方才飘然离去。 “真是嚣张。” 巫木几次传音让祖逖才发现,师兄真的很敏感。 “刚才那人的实力高深莫测,不可小觑。”匡义传音提醒。 “随我来。”门内一个胖汉子走出,引三人入内。 神兵利器,祖逖心中微微期待。 在神剑未铸就前,他心中总有此希望,能由大师亲自打造,巫木、匡义的建议便是打着师傅的旗号去,因为大师一般不经常自己动手,事情都是交由弟子打理的。 但很遗憾,还是没达成所想。 不挑剔,别关系,祖逖心底安慰自己。 …… 不到半个时辰。 “嗯?”巫木瞪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年轻,面白无须的胖汉子,“这才多久的工夫,这就好了?” 祖逖刚放出不少血来,正在盘坐恢复元力,闻言抬头看到一柄普通的剑被握在大师的三弟子手中,也愣了。 和心中的神兵差距太大了,可确实从这柄剑上找到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感觉。 剑如同身躯的延伸。 “来。”祖逖一张手,那柄剑,便猛地挣脱出那胖汉子的手,似一道雷霆来到他的手中。 离得近,才有这般近乎法宝的御物手段。 这等神兵,无需元力炼化,乃是以本身心血为引,威能的提升全然依靠神道修行者己身的修炼,与同样是以己身神血为引,却通过杀敌而提升威能所用的‘血炼之术’略有区别。 但同样是必须得先天之体才能掌控,后天之人不仅没法用,还会遭到反噬! “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巫木斜眼看了看那面不改色的大师三弟子,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剑终归是铸成了,祖逖就起身道谢。 “这一柄很不错了,其中放入不少珍材,威能都媲美地阶法宝了,你用久些,一丈之内,便会随你心意可攻可守!”三胖子夸耀道。 祖逖点头。 说的没错,神兵和法宝的区别在于,法宝哪怕珍材好,也需要与‘质’相匹配的元力,来炼化铭刻其上的符纹,才能将威能激发! 凡俗先天,即使有人阶法宝,也无法操控,无法使出其威能。像天云道人背着的那口法宝飞剑,就算是祖逖拿来,握着砍师兄,也砍不动后者。 同是血祭,祭炼法宝不过强一分,而神兵靠珍材,冶炼出来时就很完美了,只要以血为引,威能就强三分。越往后,神兵对于神道修行者越加重要。 …… 巫木狐疑地看向三胖子,果然就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既然满意就快点付钱吧。”三胖子笑容可掬,伸出手道。 “那是当然,多亏大师您的帮忙,原本是想请天冶子大师出手的,今日看到您的手笔,不愧是大师的得意弟子,名师出高徒,大师的两位师兄也怕是深藏不露!”匡义笑道,他递过一个玉瓶。 “哪里,哪里,我师兄两人才是厉害!”三胖子听的是心花怒放,对这瘦小青年越看越顺眼。 “大师日后定能继承天冶子大师的本事,他日我三人一定还来找大师打造兵甲,大师日后可要多少通融一点。”巫木眉毛乱颤几下,也一脸真诚恳切地道。 花费一笔重金,还要恭维一番,既然已经打造完成,说什么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三胖子心里乐开了花,笑得合不拢嘴地道。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了!”祖逖也连忙道,“那我们告辞了。” “慢走,一路小心!”三胖子笑着还挥手相送。 已是归途。 “这好歹也是大师的弟子,打造兵器这么马虎,不是说顾客大于天么!”巫木好不爽,向两人传音道。 “何必再计较,铸造也是看人家心情,若是他心情不好,更马虎也做的出来。”匡义淡然一笑传音道。 凡是定做过物件的人,或许会碰到过这样的事,如果人家做的不好,你当面指责,却引起了对方的不满,这个时候,你的态度是继续让他改变,还是愿意为他改变? 匡义再三叮嘱两人,在刚刚那种情形下,针锋相对可能有好处的,但定然也会引起对方的恶意。 作为大师的弟子,你要他改变,真的是听上去就不可思议。 …… “时间、空间,依旧掩盖不了我们的痕迹……”低沉的声音在群山内回荡,却无法传出更远。 头顶上一艘战船隔绝动静。 “尔等邪魔之辈,为何屡屡闯入我玉龙世界?” 那位穿着金色战甲,身披青色披风的女仙正站在战船的船首,声音清脆。她的面容秀丽犹如水仙,修炼的岁月不短却掩藏不了那份内在的卓然道气。 “是觉得我朝国主好欺负不成。” “好欺负?”一片阴风中传出冷笑,“哪里有混乱,哪里才有我们的所在,我们也想离开这里,可是却做不到。” “你们这些仙人,一边听天公号令,一边受着天降灾劫。所谓大劫,也真像是猎人挑犬。天位如此难成,何不与我等一道?” “这帮邪魔说什么胡话?”女子皱起黛眉暗道。 不历天劫,也能够成永远不受三灾九难的天位? “贵国麾下兵多将广,不平定动荡之地,何必处处针对我等,我们是势弱,却也不是你们这一方势力能对付的。” 只见有一黑甲战将凭空凝聚而出,似实似虚,如梦如幻,手中掠夺着天地之力,最终现出一根方天戟。 “现在,战吧。” 战将的声音很低,却响亮、清楚,同时有种慑人心神的魔力,与青色披风女子说的话,仿佛含着多年的深仇大恨。 “杀!”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一百单八位仙者,结成一门御气大阵,滔滔天地之力汇成一股巨大的浪涛,冲破了白昼,在群山间猛地回荡起来。 “死!” 战将扬起手中大戟,其所调动的力量完全内敛,也有着不一样的威势。 战场的不远处。 “嗯,什么声音?” 匡义皱眉,以他强大的神魂,隐隐可以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 这声音像是一道闷雷,可却比雷霆更让他的心收紧,更能让他的心神不宁。 “匡义!”巫木吆喝了一声,从光秃秃的石峰上一跃而下,“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 本来三人应该老老实实按原路回去的,然后再重出十万大山,但路上遇到了问题,在这附近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哪怕匡义翻过了自己的记忆再三确认,也没弄清楚路怎么突然断了。 “别说话,似乎有声音。”匡义连扬手示意。巫木说话离他这么近,他还真没办法全副心思地去感应。 “啥声音?”匡木瞅着,一旁的祖逖也小心四顾。 雪地里,刺骨的寒风似乎越来越大,在树林当中呼啸不停。 哗啦啦~ 一道大戟猛然自虚空中刺出来,自三人上方不过百米远。同时,一条火焰长鞭缠在上方,拉住了大戟。 雪花荡然无存。 匡义脸色一下子难看了,前世见多识广的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有人在斗法! “快走,快走!”匡义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连声喊道。 大戟携起的罡风吹卷着漫天的飞雪,仿佛一把威慑万物的神器,令祖逖和巫木的身形不能展开。 匡义连忙赶到两人身边,论实力他比两人强,这强便是体现在了神魂方面,他的神魂强大,对身体的掌握也强! 时间容不许他多想,就抓住两人施展身法要离开,只觉头顶一阵狂风涌来,很快,一大片的冰霜打落下来。 匡义仰天一喝,身上数十根长棍现出,令一大片的冰雪像是被印上了一个图案,可依旧被压得眼前一黑,头脑陷入昏迷之中。 待他醒来时,仍觉得眼前一色白蒙蒙,然而令他这个好脾气也不禁气得两眼冒金星的是,巫木这没心没肺的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的惊天一战。 “打得好!”巫木连声赞叹。 “匡义,如今如何是好?”祖逖心里当然也没个主意,连询问道。 匡义还未开口,不远处的天边突然出现了十一道裂缝,十一道身影从中走出。见此情景,他心头一震,那是仙灵之气? “十一位界域巡游者?” 远处,在某一片树阴底下,陡然间现出一名黑袍少年。 他们吃惊地看到,那十一道身影各扔出一条锁链,便轻而易举地锁住了那威风八面的黑甲战将。前者刚刚还一个斗上百合阵的道兵,而今却动弹不得! …… 魔界,壹桐山。 “此人是谁?” “感觉像是仲月府的酒剑仙。” “是蜀山的那位?” “听说渡劫失败去了仲月府。” “这些成天位无望的人族散仙也真够横行无忌。” “还不是仗着有后台。” “派谁去呢?” 殿内,众位‘木魔族’的长老围着圆桌盯着记录下的投影,坐着悄悄地传音讨论。 “我觉得,还是以和为贵,毕竟这些年我族……”一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长老,挼了挼在不停生长的发须,站起来道。 “可笑!人家是杀了我部的仙魔,你这站着说话腰疼吗?”某处,一个手戴骷髅圈,面目狰狞的长老,当场就指着对方的鼻子,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事,表情丰富地嗤笑道。 “叽叽歪歪……”其他长老也摇头。 “先确定是不是那位干的,若是,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一名身着甲铠的威严长老,拍完桌子,厉声道。 第十一章天位存在 “代价?”另一名衣服破烂的尖嘴猴腮长老,像是找到了出声的缘由,大叫起来,“那是仲月府,又是蜀山的人,更别说还有后台,我们能追究出个什么代价?” “是他做的就干掉他,吾等需要让人族再次知道,吾族虫儿的厉害!”一旁,头发乱糟糟,身上跳虫子的长老咆哮如雷。 “最近十地方面,对虫兽的培养有些开支不足,咱们能惹事吗?”对面,衣衫不整的长老,愁眉不展地道。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长老们虽非天位,但也是接管族中大事的。不遗余力地在混沌中寻觅星辰,是族群的重心,而虫兽,比傀儡更适合开采混沌星辰。 “先追查,再考虑能否追究。”威严长老稍微改了一下之前的意思。在场的都是修炼万年的老魔,个个老谋深算,自然明白。 “长老。” 有兵卒从外殿进来行礼。 “何事?”有长老看向他。 “黑魔族殿下来访。” …… “这实力也太夸张了吧!” 巫木很想发出心中的感叹,嘴巴却动不了,附近的风雪也停滞在空中。 一片宁静,天上云雾,苍茫山石,瞬间变得古老悠久。雪在霎那间被阳光消融,入眼的是阵阵水雾。 空中,十一道身影消失了十道,余下一道,十一条锁链也尽皆合一。那人一挥衣袖,满是天光,似要将整个天地囊括其中。 “该死!” 黑甲战将咆哮着,全身燃起黑色火焰,手中大戟如冰霜破碎,身子越来越小。 它黑暗中的双目,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悲哀,在抵抗吸力中,最终被收入了袖中。 “我的天,居然只是一个人。”祖逖平生首次见到这等强者,顿觉不可思议。 他毕竟还是个俗人,很崇拜强者。 祖逖旁边的二人同样目不转睛,但脸色就比他好多了。 “天地为证,这帮狂热的家伙,就由我,界域巡游者,莫风,送去天牢。”那名身穿黯淡星辰长袍的男子,一字一句对着为首的金甲女仙如是说。 狂热的家伙? 祖逖自然听见了这句话,心道这话说的有意思。 “可以。” 一人出手,就有如此能耐,统领这支仙道禁军的女仙,对此也感到惊愕,与麾下互视后点头。 哗~ 男子微微颔首,扫视了一下被破坏得有些乱糟糟的群山。 他就这样站在一朵祥云上,伸出一只手,先向天一指,顿时天地间天地之力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灰蒙蒙手掌。 之后,男子再向下方群山一指,那无数气流形成的手,也跟着向下一指,划出成百上千的奇妙笔画和符号。 祖逖等人只感觉上空一黑,很快又一亮。接着,让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一幕,发生了。 方圆十万里内的群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恢复原样。被毁的林木如同枯木逢春般长出绿叶,而死去的生灵竟然也一个个起死回生! 男子满意一笑,直接撕裂空间离开了。 金甲女仙眼里,掠过一丝震惊,沉默好一会儿,才向身后注视着底下山脉的同道挥手道:“走吧。” 至于在底下,看得呆滞的一群小辈,还是没回过神来,直到几只飞鸟扑棱棱地飞过,直到壮观绚丽到能让人祈祷的日落,开始了。 …… 翌日,也就是见证奇迹的第二天。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在一株掉得没几片叶子的老树下,雪花飘飘、兽吼阵阵中,三人在思考人生。 祖逖因为看到了那样可怕的、震撼的、神圣的情景,姑且这么说吧,他的心中就已经产生了一个为之奋斗的目标。 仙神都很少会在凡俗面前显露手段的,如今他见到了,这般来去自如的本事也叫他羡慕。 “这怕不就是修行的最高层次,如今就算离我很远,也能知道其中的差距了。” 祖逖就是这样想的,差距嘛,就是用来缩小的。 巫木靠着树,看着日出,心中在哀叹:“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大能,师傅跟这一比,真是好差劲啊……” 一路上,其实靠着匡义这家伙着实挺无奈的,虽说安全过大山,可还是不够刺激。这等高人,我日后也要多见识。 匡义就想的比较多了,实际上他看到那一众仙魔的斗法,已触动了他前世的记忆,一时间觉醒了不少。他正在仔细回忆,偶尔什么熟悉的片断划过脑海。 “如此一位存在,我前世也未曾见过。”匡义和祖逖、巫木不同,如果他仅仅依靠双眼,当然觉察不到那位存在一招一式的玄妙。 他的神魂足够强大,才捕捉到了那位存在出手的奥妙,虽是一丝一毫,却也获益匪浅。 身外化身!袖里乾坤!指天画地!起死回生! 皆是数一数二的仙家手段! 他前世不是没见过天位,但真的很多时候只是匆匆一瞥,也不知道是他太匆忙了,还是对方太匆忙了。 当然,前世那不知多少的漫漫长夜和白昼,让他实在没办法理清,想起的某些面孔,是前世什么时候见到过的人的。 只记得,他最重要的那些人。 父亲,妹妹…… 天位,听上去让人飘飘然,让人充满敬畏,但绝不是那么好成的。匡义回忆着,他本不该有的绝望,也通通出来了。 前世最终失败了,一想起那个就是他的痛啊,只差一点,真的只差那么一点! 只差一点,便能令精神魂魄,意聚而为一,成得逍遥自在仙!身与天同,从此我命在我不在天! 那时他也能找寻,已转世轮回的亲朋好友! 可惜失败了,最后失败了…… 祖逖也在感叹,不经意间,看到匡义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匡义,你怎么了?” “啥?” 巫木惊得连忙转过头,看到的是眼神迷离,面容都有些扭曲的匡义。 “只差一点,前世只差一点……” 这话两人都听清了。 “快醒醒!匡义!匡义!” “快醒醒!” “你这呆和尚!快给爷醒过来!” 见喊叫无果,巫木猛地拎起走火入魔的光头瘦小青年,毫不客气地朝对方脸上一拳又一拳地打上去。 “啊!” “你干什么?”清醒过来的匡义捂着脑袋,“别打了。” “说,你刚刚走火入魔,到底想到啥龌龊的事了?”巫木冷哼一声。 “哪儿有的事?”匡义睁大了眼睛,矢口否认。 “匡义,快说说,我们日后也好有些经验。”祖逖也轻松起来,转世仙人也是会走火入魔的啊。 “对!我们是不是兄弟?” 听到两人这话,匡义眼皮跳了下,这明明是侵犯个人隐私,怎么能提到兄弟情义的层面上去了。不说,天知道这两个家伙会想哪儿去。 “只是十分可惜前世渡劫失败了而已。”匡义淡定地推开巫木的手。 “真的?”祖逖两人异口同声,都怀疑这个回答。 “真的,我从不说谎。”匡义说着,摆起认真脸。 …… 太阳一如昨天。 十万大山中也是多少有点城邑的,没有哪个地方能够阻挡我辈修士的前进,不管是地底,还是天外。 呵,其实有时候在山里走是不会迷路的,不过做足准备确实是好的。 三人在山中一没碰上大批妖怪,二也没碰上什么古老遗迹。对于凡俗的城镇,巫木自然是不屑进去的。于是,三人直往雷族中唯一的顶尖修仙势力所在赶去,谁让祖逖要先找爹娘。 这一超大宗派的驻地是在十万大山中(敢在妖怪窝中开宗立派这就是仙门的那个层次了)。 雷族数万座城邑中,凡修成先天之体的一般都以仙门为目标。仙门,是寻常势力威胁不到的。 普天之下都是玉龙王朝的土地,境内的洞天福地分给方国和诸侯。有的供自己部族享用,这稍稍自私了点。有的方国无心打点,干脆赐予境内的势力。 祖逖的家乡灵渊国,把大部分土地分给冰、火、雷、风这四大族。 当然,这也离不开很久以前,灵渊王室的衰微、冰族反叛、各部曲闹得不可开交的历史原因。 如今这一超大宗派,在名义上也算是祖氏不知多久前的一位先辈所创。 夏天的话,是一座在郁郁葱葱的林海中的城池。现在还是冬天,林海是看不到了,但漫山树木傲然挺立的景象还是有的。 ‘灵渊国’方面,虽然坚决地遵循玉龙王朝关于道不可轻传的禁令,导致到万象境的修仙者很少,但还是有很多别郡势力的人在这里活动。 甚至一些在整个玉龙王朝排得上名号的巨商大贾,都来雷族做生意。 其实这是因为在无尽岁月前,灵渊国也曾是与玉龙王朝同一时代的势力。 前者倒没想过逐鹿天下,一直在忙冰族反叛引起的内乱,等到内乱结束,玉龙王朝已经占据了天下的大部分土地,就这样,最后识时务地归附了人家。照目前的趋势,方国迟早会真的成了王朝中的一郡,现在以郡相称的可有不少人。 第十二章进城 雷族山城。 冬冷,也抵不住这个地方人们逛夜市的那种纯粹的热情。 一片灯火中,山风吹过,酒旗飘飘。喧闹的长街似乎影响不到角落中的酒肆,只有两个身影在窗边对饮,桌上摆着雷族山城的土酒。 一声叹息响起。 “谭兄?”道人模样的醉酒青年趴在桌上晃荡着酒壶,哼哼道,“何故……哀声叹气?” “家族多内忧,蛆虫蛀弯危楼。”对面的粗布年轻人摇头。 “哈,以君……之能,得了官职,何愁不能……一展抱负!”青年咬了咬牙,撑着肘,抬头认真地目视他说。 “难啊!”粗布年轻人眼中是无奈与无力,但终究缓缓偏过头去不去看他的眼睛,“不说职位授予有功于家族者,我所做的对家族有功有过还难说。” “何此……不自信?”青年又灌入一口酒,抬高声音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不曾闻……修行者与天地万物相争,不至死地……尚争一丝生机!” 粗布年轻人握紧拳头,仰首喝下一杯酒。 “哈哈哈。”青年连笑三声,有欣悦,有舒坦,有自嘲。 “酒兄这又是何故?” “这几天……不高兴……以酒解忧!”青年大笑,望向窗外,目光深邃,“谭兄弟,你说要是你有两个红颜知己,但问题是……你只能选一个,你该怎么办?” “咳咳咳……”粗布年轻人呛到了,眼中有着了然,脸色古怪,有些看不出来,这位新交的朋友还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汉? “你,你什么眼神?”灯火摇曳,可见青年嘴角扯了扯。 “酒……酒兄,这我没经验。” 青年摇了摇头,默默地沾着酒水写着字。粗布年轻人诧异地想看一眼,但字却被青年抹去了,不免有些遗憾,看了看他,喝下一杯酒道:“情之一字,仙魔为之痴狂,酒兄何故自扰,大不了两个都不选。” “咳咳咳,想不到谭兄弟竟是如此绝情之人……”青年瞪眼,深吸一口气,似乎牙疼的样子。 “非我绝情,只是我不懂,我不懂。”粗布年轻人脸上浮出一丝笑,似乎理所当然地道。 “你……日后会懂的。” 青年轻声细语道,一口喝干壶中酒水,觉得心里还难受,又伸手从角落里摄取过来一坛酒。 …… 方国灵渊,地域广阔,城池众多,土著势力盘根错节,千亿疆域受其统治。 至于现在差不多是四族在治理,连玉龙王朝也管不了太多。 雷族的这处城池,说是城池,其中却有数十座万丈山峰。依据地形之利,摆的阵法交错,反而看不到城门的影子。 凡俗组成的商队,携着大量的法宝、纸张和药材,从这里浩浩荡荡地出发。提到纸张,这确实很匮乏,王朝底层劳苦大众都得识字。 传闻其他世界有一种叫‘永恒仙网’的东西覆盖天地,稍有些修为的人就能使用。天下事在其中流传,当然就不再需要用纸张了…… 修行者也是有喜欢吃喝玩乐的,但在雷族,那种超豪华的享乐之所是禁止存在的(服务业挺差),修行者难免就比其他三族少。 这里是神箭手的聚集处,雷族也是各方面全部发展,只是箭术方面的秘籍比较多。在方国内,没有哪个势力,不在全力发展一个突出的方向。 但雷族的汉子身材高大,一般都是狩猎的好手,雷族有一镇族的箭术,据说练成后,挽弓之时九天雷霆听从号令。 风族人则是颇为儒雅和温和的,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很精通乐器,尤其是箫。给他们一片叶子,也能吹出来动听的音乐,常常在一些祭祖活动上,吹一曲《风花祭》。 风雷两族,靠得近,往来颇多,都占着十万大山一处,但风族人就没那么大胆的将城池建在里头。 三人迎着汹涌的人潮,其中多数身穿皮甲,披着兽袍,寒风并未被护城大阵阻挡,城中也偶尔可见积雪。 一些富商大贾在这里能招募到雷族境内的散修,来替他们打工,赚得更多的钱。也许当你还在为成万象境而发愁时,他们已经赚得了足以雇佣元神境的财富。 “走咧!” 一群驮运货物的异兽经过祖逖,商队中一名外地商人正招呼着手下一群先天境,天上也飞起数只翼龙状的灵兽,负责张望周围。 好多顽强地窜出地面的野草被踩的稀巴烂,山城不是不修路,这些路大多数都是人走出来的。 许多先天境的队伍从这里出发,是去往凡人的边远城镇,主要是去考察凡人的农桑,带去各种种子。至于考察水土则是当地势力的任务,有时顺便修筑一些水利。 修行者本就是要逆天行事,何不再多做点帮助凡人。凭什么非得修士管修士,凡人管凡人?雷族高层推崇的就是,有如天雷地火,修士统管凡俗!当然,有时会跟妖怪们闹的很不愉快。 城中的治安当然比城外的好,雷族的一帮好男儿整日闲的没事干,四处逛逛,执着兵器,不时取出一卷竹简钻研一下。 看上去是一卷竹简,但其中封存的文字便是上万张纸都难以企及。一些仙人就能将一些高深法门封存其中。 别看雷族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但还是很爱读书的。 当然是为了修炼这种目的去读,内容那是千差万别。毕竟各人兴趣也是不同。 探索天文、地理、兵法、阴阳; 培育虫豸、异兽、草木、毒物; 炼制兵器、丹药、傀儡、道符; 研究铭文、阵法、机关、结界。 最关键的是这些竹简是免费的,这里毕竟不是凡俗的世界,没有太计较这些常识的普及要不要收取费用。 雷族人从来不重文轻武,从不重利轻义,从不重男轻女,从来不重色轻友。 当然,他们每天不可能读长时间书,总得切切实实地干出点事情才舒心,他们是无法想象有人躺在那儿晒太阳就能悟道的。 雷族人不喜欢热闹,哪怕一年四季都安静度过也不觉得无聊。这里来往的修仙者看上去,都离不开几分世俗的气息,纵使这里并不缺少收敛气息的功法。 这一大清早儿,山城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山路上,一袭绿衣乌发柔顺的女子四处张望着,眼中露出几分追忆的神采,对着不动声色的红衣少年道:“阿弟,这儿就是雷族山城。” “嗯,”红衣少年缓声道,“阿姐,父王深受病痛,这次请那位妙手丹仙也要恭敬些。” 绿衣女子笑颜如花,反道:“你也要记得啊。” “知道,”红衣少年轻声回答,看了山城一眼就锁紧了眉头,“也不知那位前辈为什么呆在雷族,妙手丹仙便是在玉龙王都也会收获丰厚。” 毕竟是玉龙王朝授封的丹道仙人,怎么会来到这儿? “世人道我们灵渊,只会说四族强盛,而少有言我们关龙氏的。” 绿衣女子看着红衣少年,脸上飘过一丝黯然,忍不住劝他,道:“阿弟,这是历史原因……” “我知道!” 话刚说出口,就被红衣少年低声打断,看着这山城,站立着,神色复杂,自言自语道:“倘若当初的灵渊王不是那般愚痴,哪会让冰族起兵攻破郡城,如今四族强盛,反压我们,将一堆琐事丢给我们处理,就因为我们关龙氏不是正统?” “而上位的新王居然还莫名其妙的在通灵山自杀了,这无尽岁月都是我关龙氏打点一堆烂摊子。” “诸侯中最可笑的就是我关龙氏吧。” 绿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讷讷出声道:“阿弟,关龙氏也在蒸蒸日上,父王他就做了很多,你日后也能做的。” “算了,不说了,想起来就生气!”红衣少年抬脚向前走,恨声道,“族里那几个老家伙一点都不在意我,反倒关注那个没竞争过父王的家伙,哼。” 绿衣女子跟着,看着弟弟的背影露出笑。 二人轻易绕过几处山头,沿着那长满一排排翠竹的屋宅,穿过条小河,到了山脚,看见一间茅屋搭在那儿,走过去时,一道声音传来。 “你二人找谁?” …… 一大清早,祖逖一行人打着师傅是‘碧血丹仙’的旗号被人请进了山门。 “师弟,这雷族仙门人很多嘛?”巫木看到不少匆匆经过的仙门弟子,扯了一句,“不过,他们干嘛去的?” “这,那边是道场,去的人应该多了些。”祖逖想了想,答道。 待三人走过去,巫木不禁傻眼,指了指前方,忍不住道:“道场?我怎么看像是被挑场!” 场中,一道身影英姿飒爽,步伐翩若惊鸿,一袭黄衣飘然,红缨浸血,动如寒星,正好挑飞对面那位弟子的兵器,枪尖抵在其喉咙前。 风清扬,云飘渺。 额前发丝拂过,一动绝代风华。 “不过尔尔。”清脆宛若黄鹂啼鸣的声音响起,少女退后几步,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阳光自天边第一抹白云中透出,照在她皎月般的面庞上。 第十三章黄衣少女 “还有谁?” 在场的仙门弟子或前辈,闻言神色各异,悄然私语。 “三位。”远处山头上,有四道身影,其中有位与少女相像的黄衫女子在轻笑。 另外三名仙人脸色就不好看了。 祖逖看到人群之中的父母亲,当下心安,对师兄二人道:“我爹娘在那边。” 巫木瞅了一眼他,摆手让他去,继续兴冲冲地向前,匡义则朝祖逖一点头。 母子连心,崇碧炎转头就望见儿子,有些惊讶,她拉了拉丈夫,传音道:“是远儿!” 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上的祖铁云,先是一怔,连忙偏过头定睛看去,眉头皱起又松开,不由地问出声:“这小子怎么回来了?” “师弟?”一旁,被打扰到的几位仙门弟子,顺着祖铁云的目光看去,不觉笑了。 旁边的负弓大汉拍了拍祖铁云的肩,轻笑通:“师弟师妹,快去见见儿子吧。” “好。”祖铁云点头,几步追上妻子,一道走去。 “远儿!”崇碧炎抱住儿子。 “父亲,娘亲!”祖逖喊出了声,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这十年其实很苦,就算前世四处考察生态,都没这般苦,跟着师傅学剑吃的苦头不是能一个一个算的。 儿子为什么这么早下山? 原本还想问问的祖铁云见状,再加上已看到挤进人群的巫木两人,连抛开疑惑,探过身来,看着儿子,关切了些:“哭什么?” 祖逖擦擦泪,心中一定,只是露出笑,道:“没事,只是孩儿见到你们很开心。” …… “嚣张,太嚣张了!” 巫木在台下向匡义传音,让对方有些无奈。 “能不能别吵吵嚷嚷?” “我说,你咋不上去?”巫木一脸失望。 “我上去也不一定胜。” “心里没底儿?”巫木吃了一惊。 “不,低调。” 巫木闭嘴了,狠狠地用眼神鄙视了他一下。 “还有谁来战?”台上黄衣少女持着长枪,扫视四方。 今日会是个好天气,巫木看着天,既然如此,再无英雄豪杰上场,我便亲自上场吧。 身形施展,让一旁的匡义都没反映过来,一下子瞪大了眼,这小纯粹是……去找揍? “又来一个?”场下众人看去,却不认识。 “这位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真豪杰!”巫木先道。 “这……”场下的上百人呆住了,这从哪里跑出的家伙? 远处土丘上的四仙也是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祖铁云夫妇也愣了,不确定地看向祖逖:“远儿,巫木他实力如何了?” 天云前辈是元神境,他二人的师傅也是元神境,他们还是长辈,没道理巫木比他们还强啊。 “师兄应该能自保吧。”祖逖也说不准。 祖铁云发怔。 崇碧炎注视着儿子,不无担忧地问道:“远儿,你跟巫木在一起学,没变傻吧?” …… 山城的宽阔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仙门当中发生的一切打扰不到他们。 阳光撒在城内,每一处覆雪的建筑上好似笼罩上了一层白幕。 一座酒楼中,一位仙风道骨的青袍老者正在说书,周围新来的客人都自动坐下,听着正中的老者讲。 “话说,这诸天万界,咱们玉龙王朝占据这玉龙世界,当初可是借多方力量,才真正一统。” “道门、佛门等自然出了些力,不过打天下易,守天下难,”青袍老者呵呵一笑,“这玉龙国主可谓是圣明贤德,让大量修行法门广为流传,让天下苦难百姓抵御天灾。” “老丈,这我等知道!国主乃是天位,施恩于天下,”一名在座的年轻人连喊道,“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是啊,是啊!” “就是如此。” 在座的修行者纷纷附和。 “不错,今日就说说,很久以前国主尚是一名人仙时,别国有一仙门‘天墉城’和一位太子长琴的故事,这就要联系到我上回讲的女娲一脉下的乌蒙灵谷了,”青袍老者高深莫测地捋了下胡须,看到客人们好奇地听着,接着道,“话说,这世上有一把古剑名为‘焚寂’……” 酒楼门口,一红衣少年和一绿衣女子迈入其中,闻言脸色都是一沉。 堂堂仙人在说书?这是开哪门子玩笑,听那小药童说时,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两人信了。 还什么“医病”重要,“医人心”更重要。这是玩忽职守,还是为老不尊? …… “哼,花言巧语。”黄衣少女当即数枪刺出,点点寒光。 “姑娘脾气大了点,日后怎找好郎君?” 巫木扬起右手剑,见状看似随意地踏出一步,便若落叶随风吹而过,天人相通,平心静气,一走却是避开了黄衣少女的枪。 “身法平平。”黄衣少女猛然一扫,长枪就带起风刀席卷。 “嗯?”巫木阴沉着脸,别看仙门弟子都是有一位元神前辈做师傅,可他不同! 他还受到普智大师的教导,用大师的话说,就是佛道两脉兼修。 “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你这黄衣丫头!” 巫木的术法依托于神纹,偏于近战,不擅长远攻,但就近处“结气御剑”的手段分毫不差。只见巫木招出十七口飞剑,以自身为中心变化,就上如映日莲花,下似阴阳八卦,若实若虚。 “嗯?”少女一扫而过,却似打了个空,猛地接着下一枪,枪影便遮盖如重山,跟着又洋洋洒洒若夜雨。 巫木的左臂突然神纹叠合,伸出后一把抓住枪身,右手剑则猛然威势大涨地向其削去。 枪身罡风大作,才令他未抓得紧,对方也是险之又险地避过。 “师兄竟有这么厉害?” 祖逖两眼不眨地看着。 “你这青袍小子也不过如此!” 黄衣少女恼怒,又试了几招后,枪尖肆意纵横,搏刺中红缨抖动,少了几分狠辣,步法也更加飘逸。 她用枪,本就以攻为主。再者,就算是凡俗,也知道“十八般武艺”之所以超乎于“技”,就在于使用兵器者,除了用力和行气的技巧之外,还必须将兵器作为身体的延伸,招式才能自如随心! 像她父亲“镜主”所说的那样,仙家手段,纵是解化万千,依旧是空中楼阁。离了手的飞剑,犹如飞花落水,纵是操控得有多精妙,依旧离心,不及自身神通一星半点。 只见枪尖两侧罡风又现,她将长枪一卷,便令得剑气莲花扭曲,旋起枪,犹如毒蛇吐信般,刺破莲花。她挥枪再挑时,枪杆变成了弓形,并力猛刺,便是分离了花与叶。 自此,上一剑阵,呈碎花状散落,也在黄衣少女信心十足地甩动枪杆间,结成的异象湮灭,有数口剑器被击飞。 长枪横来直往,快如闪电,蛟龙出海,少女抬起步,似冯虚御风,踏出步,似云游凌波。 眨眼间,巫木就被全面压制了,仗着身法在躲,很是狼狈。 “巫木!让我来!” 在台下的匡义开口喊了一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见他踏空上台,手持一对水火棍,周身火水缭绕。 场中的巫木闻言,连忙全力一震,退到一边。 匡义手中双棍“呜呜”带风的砸上去。祖逖往常从未见过他显露什么神通,单就本身用力,近战厮杀的本领就已非同一般。 “嗯?”黄衣少女长枪换手,顺势一跃,枪尖抵住,翻身退后,“又来一个?” 不光台下的修仙者,看着巫木在嘀咕,外围像祖逖这样的凡俗先天,也在心里嘀咕:双方真的是有差距。 祖逖没想太多,师兄还需努力,自己也是。 等自己真正踏上修行路,以烛火类修行筑基。烛火燃蜡,火烛伤人,有痛苦,也有强大的力量,但那也只是基础上“一舍一得”的提升罢了。 远处土丘上的几位仙人,最初诧异了下这青袍小子的来历,不过听人禀报后,他们很快知晓了。 三位仙人瞥了一眼旁边黄衫女子,真的很无奈。人家来交流的,你们是来挑场。 …… 〔烛火类修行〕通过规律性的伤身来增强实力,这种伤身能在短期内自动恢复,而禁术瞬间性爆发导致的伤,需要由外物去治和长期修养,与之相比是不同的。 〔阴阳类修行〕无法突破到下一境界时,仍能继续在体内积累元力。而这些额外的力量,又称修为或道行,动辄以百年、千年计数。 …… 酒楼里,客人、侍从都颇有兴趣地听着。 “……就这样,一切悲欢都化为灰烬。”青袍老者讲完了,声音都有些惋惜。 “唉,想不到有人为了天下苍生竟能这样!” “是啊,老丈上次也讲的那蜀山和青城,不都是如此行侠仗义!” 客人们唏嘘不已,在酒桌旁感慨万千,也就一些趁机进来的无业游侠赶紧离开,省得被酒楼掌柜的骂。 青袍老者悄然离座,走上二楼,来到一名葛布衣衫的年轻人对面,靠栏杆坐下,有一层淡淡的青光隔绝了两人与周围。 “仙长,你这次讲的……”这容貌清奇的年轻人认真说,“似乎和上次讲的三皇五帝、女娲传人等事有些出入啊。” “哦?”青袍老者顿了顿,抿了抿酒,“屈轩啊,别斤斤计较,我主要是帮你开拓一下视野,顺便弘扬一下人间正义。” “哦,我明白。”屈轩道,他实在不知这位仙长,是在玩乐,还是真的在认真办正事。 他一个药师,自从去年来雷族这边,寻找某些山中灵药,顺便救下几人,然后便被这位前辈看中,要教导他丹药之道。 “仙长当真是讲的可歌可泣!”楼梯处走上来了红衣少年和绿衣女子,出声的正是后者。 二人惊讶地看了眼年轻人,在他们的感应下,这年轻人不过“凡俗先天”,怎与老者同座? 第十四章剑仙 “你二人因何而来?”老者看见两人,面色自若,淡淡的问道。 红衣少年心中嘀咕,这堂堂仙人说书,挥手间就能令人药到病除,还医治人心? 可他的态度绝对不能冷淡,对方不但医术高明,实力同样深不可测,当即十分恭敬地说:“晚辈灵渊关龙氏子弟,来请前辈救治我父王。” “仙长,这是现任灵渊侯的子女。”屈轩看两人有些眼熟,此时传音。 他是去过灵渊王城的,曾茌人群当中远远地见过这二人。 “哦?”老者看着两人依旧淡然。 …… 魔界。 红石漠中,一座座洞府分布在此间,有一株巨大且极为粗壮的参天枯树中,传出绝妙声乐,树洞中隐约可见舞女曼妙的身姿。 “弟兄们,来,大碗吃酒,大口吃肉!” “好,今日二殿下请客,各位兄弟尽管吃喝!” “谢殿下!” “殿下长乐无极!” 木角大汉坐在上座,袍上绣着凤纹的少年在右下首,前者对他颇为恭敬。 少年面貌与前日拜访‘一桐山’长老们的黑魔族殿下颇为相似。四处魔修表面上在取用身边石桌上的奇珍异果,欣赏底下的歌舞,实则在暗中传音。 “雅茨,你觉得二殿下为何来此?” “以妾身之见,二殿下定是有事相求,听闻他平日里与好友相交,请食的也不过这些奇珍异果,夫君自问可算得上好友?”一名脸蒙黑色面纱的长发女子对木角大汉的询问,思索片息便传音道。 “应该不算,更何况还请了我这四十九位结义兄弟。”木角大汉吃着喝着,歪了歪头传音道。 “木角兄。”少年微笑,眼中有一丝喜色,弯着肘,满碗在手道,“今日相邀,实际上有点小忙请你们帮。” 底下的魔修在吃喝,声音变小了许多,暗自听着。 “哦?”木角大汉停下传音,脸上带着些许诧异说,“什么事要兄弟干,木角一定在所不辞。” 少年饮了一口灵酒,目光灿灿,朗声一笑,偏过身朝众人看了看,认真道:“是这样,前日我听闻,有域外仙魔移来天界,希望各位替我飞几趟,及时知道凡间各界的大事。” “殿下此举?”木角大汉疑惑,看向身后的面纱女子。 少年见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碗放下,抓起几颗灵果,嚼碎了咽下,目光明亮,扫视众人一眼后,道:“各位弟兄应该知道,’入浑之境’于我,毫无阻碍,最终障碍是与天劫一战,成就天位。”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对面墙壁上那张图纸,淡淡道,“如今域外修士大举移入,四处格局势必会变,各位若能行走各处,让我了解到会对我有利的形势,如此即可。” 木角大汉目不转睛地摸着下巴,心想这位二殿下好大的气魄,简直就把人情当散钱,突然,耳边传来面纱女子的传音: “夫君。” “嗯?” “放下魔界基业,下凡寻找这一线得道机遇。” …… “铛!” 满场,不管是人,还是灵兽,都安静地盯着台上。 在交战数次后,匡义终于逼的黄衣少女第一次施展神通。 少女微微晃首,身后似现星光羽翼,光华流转,手中长枪红缨飞舞,夹着青风和银辉。 “现!”匡义手持长棍的同时,又招出数根长棍,一心二用,连连破空去扫,状若惊涛拍岸。他前世擅长棍术,今生同样钻研,希望能尽早恢复记忆。 枪法攻防快速,出招富于变化,使人防不胜防。可棍术本就可随心所欲地使出,防卫自身更胜一筹。 “这枪法之精妙。”匡义暗暗心惊,如果对方是转世仙人还好说,但转世仙人会这么不顾脸面吗? 不会的! 很显然,这少女确实是今生悟道高深。 “他是转世仙人,还是今生修成?”黄衣少女也在猜测,未见对方施展神念秘术,故而她也不愿先施手段,方才不知。否则一试其神魂如何,便可立知。 “唰!” 巫木灰溜溜地退到台下,立马又直起了身子。先看那黄衣女子飘逸灵动的枪法,再看匡义那猛烈凶残的棍术,大感还是以大欺小让人痛快。 可毕竟两人境界在那儿,底下的看着赞叹,远处土丘上的仙人也就微微一笑,然后雷族仙人就打击起那名黄衫女子了。 “仙友,看来你那后辈还要再练练啊。”穿青甲的女子盈盈一笑。 “仙友真是如此认为吗?”黄衫女子却是毫不在乎,她知道她侄女儿有多少实力。 这什么意思? 雷族的三名仙人神色微凝,这黄衣丫头一看就知道傲气很重,如今被压着打,难道还隐藏着实力? 阳光中,红缨飘扬,风声呼喝。 黄衣少女看着这轮棍术,估摸自身的消耗,笑着露出虎牙,手中、脚下都猛地发力,兵器也一时威力大增! “结束吧!” 轰~ 匡义只感受到一阵震颤从棍子上传来,枪尖直接划过棍根,一击刺中他的肩头。血花乍现,白衣染血,匡义身子被直接轰退,倒飞而回。 场下可不止一群紫府境,可还有一些万象境、元神境,此刻无一不是一脸错愕。 一些境界高的当即便察觉出招数中的奥妙,场中众修士一时沉默。 “仙友,你这弟子境界如此高深,我灵渊郡只怕呆不下你们吧?”穿青甲的女子沉声道。 “虽说如此,还是要去其他三族看看的,”黄衫女子站起身来,展颜一笑,“几位仙友,就不用送了。” “慢走!”前者轻哼一声,随即起身淡然道。 “子歌,我们走吧!”黄衫女子直接一步踏出,便到了黄衣少女的身边。 “你,是转世仙人,还是今生所修?”黄衣少女已收起神通,提枪一指匡义。 匡义皱着眉,并不隐瞒的道:“是转世仙人。” “无趣!”黄衣少女嗤笑一声,看向黄衫女子,“姨,我们走吧。” 无趣? 匡义终于可以肯定,这少女的一身实力是今生所修。 一阵波动,黄衫女子直接撕裂空间带着少女离开了。匡义肩上的伤口快速愈合,待清去白衣上的血迹,他心底又默默一叹:好一个实力妖孽的绝世妖娆! …… 酒楼中,青袍老者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红衣少年看他不顺眼,但也没为难他。 年轻人嘛,有时看事就是认不清,就是一些同他一样的老家伙看事,也经常犯糊涂,都没年轻人看得清。 “屈轩徒儿,你随为师一起去吗?” 老者觉得,他虽说是师傅,但也得尊重一下弟子的合理意愿,于是问了一句。 “徒儿随师傅去。”屈轩说。 都喊为徒儿了?他还能怎么说。 “嗯。”青袍老者点点头,突然有些惊讶地偏过头,看向酒楼外。 一株长寿的大椿下面。 “走,犯了这等事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还躲了这么久,都躲进城了!” “快走!这般胆大,真是该死!” 几个身着道兵甲铠的黝黑军士正在拉着一个粗布年轻人,对方力气不小,很明显是兼修神道的修仙者,刚刚从麻痹的状态中醒过来,试图反抗。 “我无罪!” 年轻人竭力挣扎着叫喊,但显然是在做无用功。 雷族下辖的势力何其多,先天境纵然掀起漫天的战火,影响也不算多大。修仙者有大罪?除非是屠戮凡人,像这种情况真是少见。 “啪!” “啪!” 仿佛一只撼地妖兽,向地上拍了两掌似的,声音响彻四方,让过路者一个个都捂住耳朵。 一名同样身着粗布,背剑的青年正拍着手,声音倒是和常人没两样了,向几人走过去,吓得几名军士连连后退。 但很快他们镇静了,这里是城池内,胆敢动手那是在挑衅王朝的权威,方国方面的权威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你,你谁啊!敢妨碍我们执法!” “敢欺……欺负我兄弟,你……你们道不道歉?”粗布青年拿着酒葫芦灌了一口,指着几人先是笑眯眯,然后张扬地拍拍胸膛,猛地厉声呼喝。 “兄弟?” “酒兄!” 几名军士警惕,有种荒唐的感觉,安定下心神。粗布年轻人身上的麻痹还在,但影响不到他的意识,他还记得前不久和这青年才喝过酒。 “对!我酒剑仙……平日里最喜欢结交天南海北的……朋友!上至太子,下至常人!”粗布青年甩了甩头发,又灌了口酒,耍酷地,拔出腰间的剑来向天一指,接着道,“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还自顾自地斩了两下,斩完,他又一阵狂妄地哈哈大笑。 “算了,你们在这儿看着,”为首的军士看着这在发酒疯的粗布青年,看的那是心惊肉跳,连忙传音,“我回去禀报,你们注意点,这人妨碍执法,可实力深不可测。” “才走了一个?”粗布青年摇摇头,笑呵呵地看向剩余的军士,打了个嗝,竖起食指朝他们摆了摆,“你们……呃,放心,我不是……不是什么好人~” …… “白石大师啊,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酒楼中,粗布青年喝完酒笑哈哈了一阵,终于对面前的青袍老者说道。 “果真是……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第十五章指点 “小九,你到这里干什么?” “噗~” 粗布青年想说什么却呛着了,一下喷出口中的酒,顾不上心疼,一脸正色,又不觉笑得咧开嘴,道:“大师……你知道的……云游四海么!” “那个小家伙跟你什么关系?”乔白石看向远处的粗布年轻人道。 “大师……你是知道的……萍水相逢再行侠仗义!”青年仰天大笑,笑完继续喝酒。 “真的?”乔白石追问。 “千……千真万确!不过大师你在旁边,之前为……为何不帮一下这个蒙冤受屈的……的小伙呢?”青年脸上挂着笑,语无伦次地问。 “我没看见。”前者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青年在一旁几人惊愕的目光中,笑得前俯后仰,扔了酒葫芦。 “嘭!” “好一句我没看见……说的好!”青年脸上全是不信,一脸嘲讽,“都老相……相识了,我不信你平常外放的仙识,都……都出不了这酒楼!” 乔白石老脸挂不住,已确定这小子真醉了,在发酒疯,一把抓住他,顺便将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 “你干嘛?”青年挣扎捂嘴,含糊不清地道。 “给你醒酒。” “我没醉!” “大师!你知道吗?我在小世界遇到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你知道吗?” “我转世八辈子!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好姑娘!你知道吗?” “就是你师傅,哦,也就是江兄他老爹妃子,都没她好!嗯嗯,都不如她,你知道吗?” “咦?”青年忽然清醒了许多,捂着头有些茫然。 眼前这面色铁青的老者好熟悉? 老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和,道:“小九,你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吧?” “刚才的话?” “忘了。”青年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 匡义作为逼退“挑场者”的最终一人,受到在场仙门弟子的热烈欢迎。 “大功臣。”巫木羡慕地看着,忍不住道。 “师兄,以后你也行。”自人群中来到巫木身旁的祖逖如是说。 “嗯,”巫木哭丧着脸,心情好了点,偏过头就看见祖家夫妇走来,脸上忙堆起笑,像平时的匡义一样彬彬有礼,“见过伯父、伯母。” 祖铁云夫妇苦笑,儿子有个厉害师兄帮衬是好事,巫木展现出的实力,可比他们强,心道果真一代新人换旧人。 “十年不见,你也实力大进。”祖铁云自己身上的担子并不小。 他还在扎实根基,若是从悟道上看,巫木早已能抵得上自己的多年修持,在选择突破至’存立之境’时,巫木无疑有更多、更好的方向。 “哪里,一般啦一般。” 崇碧炎笑笑,随即露出疑惑之色,问道:“这次是天云前辈准许你们下山的?” 巫木呵呵笑着,闻言顿了一下,然后面色不改地说着心里打好的草稿:“对,师傅他老人家对师弟的表现大为满意,让我们下山四处游历,早日将他老人家的绝学扬名,这不,师弟牵挂你们,下山后就过来了。” “真的?”崇碧炎闻言喜笑颜开,看向儿子越来越欢喜。 祖逖眨巴下眼,点点头,师兄这谈天说地的本事他真的是很佩服。 这时,一名后辈弟子在场外出现。 “掌门,门外有人求见。”这后辈弟子分开人群,到了中央,赶过来只说了一句,就让全场都寂静了下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来人?每个人都疑惑不解。 “来的是什么人?”青甲女仙喝问,一旁要开口的仙门掌教就不开口了。 “是一落魄青年剑客模样的元神前辈,自称酒剑仙,来找故人。”那灰衣弟子道。 这时众人包括三位仙人,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十几名元神境。 “故人?”这些人都疑惑不解。 “前辈,那是来找晚辈的!”人群中的匡义这时却是猛然想起,普智大师曾说过,日后会有个自称‘酒剑仙’的修道之人找他,乃是他前世的好友,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喊道。 “小友还真是事挺多。”老者模样的仙人吹胡子瞪眼。 “旧相识啊!元神前辈啊!”在场的晚辈包括巫木都欣羡不已。 何人竟敢自称“酒剑仙”? 不少弟子也要跟着出去看看,但被青甲女仙冷哼一声,一个个连忙不动了。 山门前的小路上。 粗布青年无精打采地靠在一棵大椿上,懊悔地甩了又甩脑袋,羞愧这鬼东西在无情地折磨着他,自己造成了怎样的严重局面啊! 酒,确实是不能多喝的!或许日后传开,一个个好友会怎么看他?拿不起,放不下?青年胡思乱想着。 但他还是感应到了有人在接近,抬头一看,一位白胡子老头带着一名光头白袍青年凭空出现。 “见过仙友。”青年刚被揍了一顿,老实了很多,对白胡子老头拱手。 “道友来此可是寻他?”白胡子仙人瞪眼,很不满这小青年的称呼,看到这醉态犹存、一副落魄的样子,再瞅瞅白袍干净的匡义。 “对,在下酒剑仙,前辈听说过这名号?”青年惬意地站起,看了眼一旁神色有些迷糊的匡义。 “没听说过。”白胡子老公公毫不客气地道。 “没听说过不要紧,”青年轻松地笑,看向匡义,“老弟可还记得我?” “你是?” 匡义的前世记忆开始复苏,一点一滴关于这青年的记忆迅速地自神魂中浮现。 “看来你老哥我在你心中真是不重要啊。”青年错愕,自嘲道。 “哪里,上辈子一起推杯换盏过,这一世还要游山玩水论道!” “匡义,老哥我转世了八辈子!” “喝点,渡劫失败就失败吧,还有下辈子……” 匡义终于记起来了。 “谁敢九笑沧海?与我一口喝干!”匡义喃喃自语。 白胡子老仙双眼瞪得滚圆。 “哈哈,你记起来了,总算你老哥我没白请……呃,匡义你干啥呢?”青年看到匡义伸出手掌,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的几套棍阵和其他法宝呢?”匡义直接道。 “咳,你现在还弱,先放老哥这儿保存。”青年脸上一副都是为你好的模样,让一边的白胡子老头瞅了他好几下。 “我们进去谈吧。” 匡义看向白胡子仙人,对方点点头。 路上,白胡子仙人就离开了,匡义才奇怪地问道: “小九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请人掐指算了下,”青年慢悠悠地走着,“我跟你讲啊,自从你转世这些年,当年的同道就去阴曹地府问清了你的出生地。” “别说殿上的判官都是鬼仙,便是阴曹的卫兵都各个骄横跋扈,哪位同道去问的?”匡义对当初阴间的事还有印象,他一介散仙,魂魄也受过刁难。 …… 巫木气息平和地慢腾腾地逛着仙门,当然,有些地方是进不去的。 折下山路两边大椿上勃发的枝条,这些枝条是会长出水绿色的嫩叶的,但被他折了。 然后,他惹上了一场纠纷。 随意破坏公物,这棵大椿是哪个师祖种的,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是必须受惩罚的。 一个中年汉子嚷嚷着,也是一名先天境。 巫木叫声大叔,想请这中年汉子原谅自个儿。 这中年汉子好似受了冒犯一样,两个眼珠子像是要瞪出火,原本古铜色的脸变成了紫铜色,一只手就差没来指着他头了。 “那个谁是你大叔!” 巫木不想听那中年汉子的教导,他用折枝的态度,表现出同样的做法,扔过去一件法宝。 “年轻人!” “你这什么态度!” “你日后在修仙界怎么混!”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眯眼仔细端详了下法宝,不急不慢地收下,继续教训道。 巫木也有些呆滞,见这中年汉子说得津津有味,惭愧地低下头受训。等他再次回过神儿来,发现对方已走远了,又感到一阵惭愧。 不知道对方心中,是否已经由于这次教训,而收获了开心,也不知道对方心中,是否由于怨气,而下了什么决定。 “如果是一个凡人,他被教训后会怎样?”巫木自言自语,思索着那情景,“给对方一笔小钱,算是对方指出他错误的酬劳,还是教训对方一顿?” 可他被教训了。 巫木忍不住笑,扭过头看了眼这棵被折过枝的大椿,觉得这树,果真是树哩,不会说,不会笑,不如名花倾国,引不来君王顾。 也是有价值的呀。 巫木继续享受落日的余晖,傍晚的太阳已经产生不了一丝暖意,可他还是觉的享受。 太阳啊,你驱散得了黑暗,让人的心情平和。 想当初,在盛夏时,百姓都气愤地说了,你这个太阳啊,愿你早日毁灭,我们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巫木胡思乱想着,猛然想到,他今天听那中年汉子训导这么长时间,还有三套剑术练习的任务没有完成呢。 他当即就要取出剑来练,又突然听到有人千里传音喊他,便急匆匆地赶回去。至于练剑,就抽空补吧。 第十六章突破 “铛!” “铛!” 昏暗的庭院中,时刻闪动着寒光剑影。 粗布青年两柄长剑在手,配合难以捉摸的身法,一轮又一轮的出剑,将祖逖的剑挡住。 时而微微侧身,一挑一拨,便是惊艳剑光团团亮起,一截一绞,便是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有的剑招,看上去蛛网般柔和,却转瞬狠辣的似毒汁飞溅!有的剑招,刚猛若山崩地陷,却变的清脆缠绵似叶裂飘零! 冥冥刺出一剑,像穿云般,绕着缕缕青气。黑暗中一光袭来,却是朵朵花开,连环白霞。一时间如寒霜天降,接着似风助火。 四剑相接数点寒,风中烁烁。千滴茫茫满地苔,绿上阶头。簇簇剑丛,开遍空,缠住龙蛇。 两人处在黑夜中,也看得清招数。 剑仙的每一剑都惊妙绝伦,没有用自身太多的力量。身如云八方现,剑可俘风和雨。 对面的祖逖手持两柄短剑,也是在搏命,远处飞奔而来的巫木吃了一惊,却被匡义拉到一旁。 “这怎么回事?”巫木看向匡义,“怎么好端端地斗起来了?” “不是斗,是指点!”匡义纠正道。 “嗯?”巫木狐疑地瞄了一眼他,又看了眼一旁关注着的祖铁云夫妇。 “明辨之境无端地指点一个凡俗先天,你说出去包管让人笑掉大牙!” 巫木听着就感觉不靠谱儿。 当夕阳收起了余晖,场中,剑分人离,祖逖只感到累,他的脑袋已经吃不消了,可他有很多灵感没记下,仍在努力回忆。 “回去睡一觉吧,在你神魂恢复的同时,你记下来的,才是你真正适合的!你日后修烛火类,每次厮杀完,也最好睡一觉。” 粗布青年不容拒绝的声音在祖逖耳边响起,几句话说得他心里热乎乎的。 “好!”祖逖坚定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巫木一脸呆滞,他怎么感觉,他这师弟,要给别人,做小弟的样子? 不!应该是他这师兄的地位……好像受到动摇了。 “这位是巫木吧。”粗布青年走过来看向这个青袍少年。 “见过前辈!”巫木脸上浮出恭敬。 “你可要完善一下剑术?”粗布青年随口道。 “不了,前辈刚教完师弟,一定费了些心神。”巫木摇头,声音不高也不低。 “……呃?”粗布青年仔细看了一眼这青袍少年,看上去倒是人畜无害,但也不像是个大好少年。 “说的也是,那便明日,我再指点你一二。”粗布青年理直气壮地道。 “是。”巫木露出笑容。 …… 玉龙王朝最繁华的地方无疑在王都,这里更是有“天位存在”常年居住。不像其他大世界有些府邸动辄千里方圆,这儿除皇宫外最大的建筑也就百里方圆。 清澈的溪水潺潺,沿岸古木葱茏,环绕着一处府邸,四处经过此地的人很多,但靠近的人很少,似乎是府邸上挂着的那块牌匾的缘故。 神器坊。 “铛。” 一片焦土地上立着火炉,其中一口血色飞剑静静地漂浮着,红芒四射,血气弥散,似乎有一丝妖冶的金光划过,剑刃上映出了男子的俊朗面庞。 史天云看着这柄剑,默然无语,眼中似乎露出的是追忆,血红色的光芒让他想起了当初这柄剑的主人,以及因为这柄剑而失去的友人。许久,终于开口对一旁一个坐在石椅上,看上去脸上皱纹挺多,其余地方很普通的老人道了一声:“多谢宝大师。” 老人一直都在微笑看着,正将茶水放下。这数年来也没有哪个地方的来找他打造法宝,这年轻人似乎对这柄剑挺重视,便多花费了些心思在这柄剑上。 大师闻言,站起身,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重铸此剑而已,何况你也付了钱。这剑已通灵,剑质上品,于是多动了动手。” “嗡。” 一声剑啸,一声剑鸣应。 史天云背后那柄一直背着的剑出鞘了,如长虹贯日,与火炉中的血色飞剑一同飞到半空,剑尖对着旋转。 前者的目光似乎明亮了几分,嘴角更露出一丝笑意。 “这两柄剑是一对?”老人有些诧异,“我见你一直背着这剑……” “不是一对,一共有三把。”史天云话音未落,一柄剑背如水,剑身月色般的飞剑破空而出,与另外两柄汇合。 “这三把剑若是熔炼成一口飞剑……”老人不由想到。 忽然,剑啸声接连响起,似雷霆炸响,破空划过,一下子撕破了四处的宁静,也一下子压住了四处其余的声音,剑芒乍现,一幅图像凭空出现,是两处山脉,一处有如卧龙,一处有如腾龙,碧水中流,瀑布悬空。 两人这一惊可吃了不小。 老人看着这三剑合璧的异象,直至它快消散时,突然皱了下眉,好像想到了什么,向史天云询问道:“这三柄,可是方国大明的日月人三剑?” “是。”史天云点头,不敢隐瞒。 老人大笑,似乎也在回忆什么,目光中透出几分威严,慨叹一声,仿佛不经意地道:“当初,群雄逐鹿天下时,这三柄剑也是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啊,虽说如今天下太平,也不能将它显露在外。” 史天云闻言张了张嘴,终究提醒一声,道:“这个……前辈不常出去,可能不知如今的世道……已经有些乱了。” “哦?”老人一愣。 …… 黑夜真正降临,并非万籁俱静的时候,而是一片虫鸣的那一段。 在城池中,修仙者便是不安分的虫子们。在白天被粗布青年救下的那个年轻人,哦,也就是那个蒙受冤屈的可怜虫,此刻刚从噩梦里醒来。 “呼哧。” 一个古朴的房间中,床铺上的年轻人睁开了眼,心中起伏的心情平复一下,便直起身子,揉一揉脑袋。 “本想是我生日,好好睡一觉的,没想到还做一个怪梦。”年轻人感觉心情很不好。 修行者并非精力无穷,一般都需要偶尔睡一觉的,或者说,休息一下,是为了消除你心中的疲劳,更好地面对新的一天。 而他呢,才紫府开辟,刚踏上修仙路,睡觉是免不了的。 “可惜,没人一起庆祝一下。”年轻人摇头叹气,想起白天的一幕幕,很快又振作起来。 手上护腕光华流转,便是两块散发着天地元气的元石出现,闭目修炼了好一阵。 “最近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年轻人无话可说。 年轻人不但面临无钱办事,寸步难行的境地,而且还背了个黑锅,被误判为犯了弥天大祸。 起身离开房间,他朝着门外走去。 一座座耸立的山峰上,木楼、洞府隐现,数不清的灯火映射出这里的繁华。 “我,一定要修炼有成!”年轻人自言自语。 他见惯了凡俗间的争夺,苦难不会因个人差异而降临,但解决它无疑是因此而不同。 不同的层次意味着不同的法则。 年轻人在再次踏入修仙者的世界之前,曾向死而生,经历困苦;曾身陷杀伐,绝望无助;曾追求过“一道之极致”,见识过“一战之黄昏”。 最终走到这一步,有最初逼他又帮他的,有最终帮他又逼他的。斗的太厉害了,也陷的太深了。 自己明明都走出过秘境了,这在外面却又差点儿栽了。 为谭氏诸多支脉子弟一员,不是经营什么来为世家作贡献。他这一辈的修士,近百年来,今日如昨日,总得为了心中的道奔波。 “大厦,绝不许歪斜!” 出门进入了一条街道,看见各色古朴服装的男女老少兴致勃勃地漫步,至于蚊虫什么的,夜里几乎看不到。 他在这座城池中,是很难找到什么同道的,以前认识的几位同道,现在是放不到修行者中的。 有时候,他也羡慕那些出身好的同龄人,他们能很快地接触到,这座城池中的一草一木。 而自己这类城池外的人,听得到却看不清这座城池,自己这些人在埋头地干,有了未来的路才好走啊。 “嗯?”年轻人抬起头。 他突然想知道今天见过的那一群前辈,这会儿在做什么? …… 雷族山城一角。 祖逖在屋里睡觉的,刚睡醒,他做了个美梦,算是十年来做的最好的一个梦。 梦见日后家乡修行鼎盛,许多后辈称他前辈,醒来想想大笑。 可能是这里的房屋本身就和山中大阵连在一起,上有层层禁制,外面有什么也影响不到他。 应该才睡了几个时辰,他看了一眼窗外。 还不错,天刚蒙蒙亮。 祖逖回忆起昨天的收获,他能记一点是一点,已经很知足了。 “嗯?”祖逖回忆了半天,心潮起伏,忽然有些发怔,颇有些奇怪,“怎么外面天更黑了?” 推开门,仔细望了望院子,确定天又真的黑了。 漫天的星斗飘过银河,浮云遮不住他的眼,祖逖有些尴尬,一个人的尴尬。 高空那么多又硬又怪的星星似乎在嘲笑他,可他不觉得自己睡过了头,会有什么错。 星空是美丽的,传说有二十八星宿,传说有后羿射日、夸父追日,传说有嫦娥奔月……当然,仅仅只是传说。 第十七章烛火类修行筑基 “日后若能成仙,就上去看看这些星星。”祖逖嘀咕着。 他走过院门,向着灯火处走去。 “哈哈哈……” 前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向一个院子探了探脑袋,瞄一眼,闻声望去,恰见粗布青年与一人在谈笑。 这黑灯瞎火的,瞎子看见鬼呢? 他却是瞅仔细了,对面那人竟是个投影的虚像! 不单单是人,还有另一方的景。 长天浩瀚,连峰青翠,白云悠悠,仙鹤飞翔。 祖逖有些发愣,那酒前辈坐着的亭子中,两人似乎还在下棋。 “小兄弟,如今已一更天了!”剑仙的传音略带笑意。 祖逖没来由的心慌,连忙落荒而逃,不愿正对他。 “哈哈哈……”青年又是一阵大笑。 “这小鬼头是谁?”那名头上戴云冠,面貌如凡人的少年不理会粗布青年的笑。 “他?” 青年随口道,“年轻是比你年轻,不过倒是有一股狠劲。” “哦?”少年看向对方,似乎颇有些兴趣。 “江兄,他日后想烛火类修行,”青年微微一笑,“可算得上狠?” “这类的修行者确实很少,毕竟算不上正途,”江姓少年一怔,继而点头,“对自己生命不爱惜,确实算得上狠。” “正途?” 剑仙脸色一正说:“不就是羽化类修行的仙神,成天位后毫无影响,而烛火、阴阳两类修行的仙神,会前功尽弃吗?” “也许是前后两层次的大跨越,导致的法门问题,不可轻易下定论。” 你话说的倒是这么好,少年暗自嘀咕,也不好下定论,就继续听他正儿八经地说。 …… 夜色下,祖逖很快沿路问讯到了父母的居室。 崇碧炎毕竟是个女子。她把一干衣物以及法宝、丹药等,都收拾了又收拾。祖铁云在一旁一件件接过,看了又看,方递给她。她最终才将物事放进了用来储物的法宝手镯中。 “铁云,远儿的法宝已经是足够好了,这几件奇物也给他留着吧。” 祖铁云小心接过几株奇珍异草,闻言望了一眼妻子手中的奇物,笑了笑:“好。” “远儿,过来……”崇碧炎抬头看见了走进院子的祖逖。 “娘亲?” 祖逖被她娘拉着,后者向祖铁云问道:“真要他如此?” 祖逖闻言一愣,原本还有些闲适的心情顿时消失了,只见祖铁云点头。 “远儿,你这次回来,让我们看到了很多,但,你也知道,爹娘没有能力教导你。”崇碧炎轻声道。 “况且,我们日后也要修炼,按规矩,不能教你太多。” “孩儿知道!”祖逖接过储物手镯,仔细探查了一番,又看向父母。 “孩儿知道,也想过日后与师兄去磨练。” “我儿自去闯荡天下。”祖铁云说,他清楚自己也该毫不松懈地修炼。 “这里面都是些衣物、丹药之类的,爹娘也没法给你太多。”崇碧炎目光也有些复杂,如实道。 “好了,你不是要烛火类修行么,便在近日突破吧,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所需的珍材。”祖铁云转移话题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待的,再交待,也是多一分牵挂。 “孩儿今日便突破吧。”祖逖立即道。 “今日?”祖铁云一怔,儿子如此果断,他还拖什么。 “好!”他取出一只布袋,递给儿子。 祖逖打开,其中有一瓶元液,三枚看上去十分诱人的果实,九片幼嫩的绿叶,以及一卷法门。竹简在半空中自动翻开,一列列文字出现在他眼前。 “烛火类修行筑基法,身体如烛,力量如火,芯为引,反寻常之道而行之,厮杀之时,术法毁灭,神纹崩裂,血脉削减,紫府动荡,丹田震颤,神魂若无主,识海亦不平,经脉逆行!” 这都是烛火类修行的痛苦。 …… 远在千万里外的灵渊。 白石仙人刚治好这任‘灵渊侯’的伤病,要被热情感谢一番,也是推脱离开了。 关龙应逢身为一方侯伯,亦有修炼之道,本是八邪不害,少病多安,但现在仍能看得出,其脸色有些差。不过他对儿女请来这么一位丹道前辈,却是抚头称赞:“你们做的很好。” “父亲,这是我们应该的。”红衣少年答道。 “是啊,父王。” 这位侯伯没有说话,看到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暗自叹息。 虽然儿女在旁,可心思却回到了前不久。当他还是重病躺在床上时,一片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降临了: “关龙应逢,你的儿女如今去山城寻医了,这就是你的选择?” “是的。” “当年你还是关龙氏偏远支脉的一介书生,我看到了你,觉得你有望做出一番功业,你如今也做到了。” “应逢不敢忘使者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可你却不想随我离开这里,我说过你的亲朋好友我都有能力带走,可你,你是放不下这灵渊郡的子民!” “是。” “一帮凡夫俗子!”低沉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屑,“灵渊郡这么多凡俗,纵是‘民水君舟’,又不是个个亲近你!何不上岸,偏行水路?” “生于一方土,自是一家人,古语云:‘天子忘民则灭,诸侯忘民则亡。’既登其位,决难弃民而走,求那道法通玄。” 那低沉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响起,这时就透出愠怒:“既然如此,你确定将来不后悔?” “不悔。” 哗哗~ 起风了,水流声在响,林木也摆起来。这位侯伯,借着闪电的光,似乎看到一个广阔世界在远离他,可是一副用来束缚的枷锁也打开了。 整个方国似乎在一个可怕存在的注视下,无数的生灵都看到风雨欲来的现象。 “哼,等下辈子吧!” 这一高高在上的存在,生来便是人上人,自古至今,月落日升,看尽这片大地无尽岁月,也根本不屑于同这种事计较。 顷刻间,各地云烟散开。 …… “哈。” 密室中,祖逖张口吸纳玉瓶中的元液,凭借所修的不入阶法门《奠气三花诀》,一气呵成地修炼到“开辟之境”。 顿时丹田气海所在,阴阳二气分,清者浮于上,浊者沉于下,茫茫虚空中一点凝实,刹那间紫气弥漫。 这一刻,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气穴散,丹将成,不知虚实。 今生二十六年,他离成为真正的修仙者,只差那“骨之坚秀”。 他如果此时继续按原先修行的法门突破,以后纵是成就“入浑之境”,也是“羽化登仙”。 三类修行筑基方式,筑基后都是难以再改,除非有大能者帮他脱胎换骨。 先烛火类修行筑基,再突破,走的才是烛火类。 通过外放的元力,大量符纹逐一凝聚出的,是烛火类修行筑基之法所要的阵图符纹。 要凝聚这些符纹,对他也是蛮吃力的。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是结成了两个一上一下、青蓝相交、道气内藏的阵图。所需的珍材,则绕着他慢腾腾地打转儿。 奇珍中蕴含的精华缓慢地融入阵中,阵图光芒渐亮,光华流转化作星星点点慢慢落在他身上。 他默默感受着身体,感觉暖洋洋的。 但在日后,每回厮杀都会有痛楚,厮杀越久,境界越高,痛楚越大,所以他必须意志越来越坚定! …… 烛火类修行很特殊。 比方说,不论修神,还是修仙,在更高层次,都有着诸多改变体质的秘术。 有的能亲合元气,复得先天道体; 有的能淬炼身躯,变得坚如磐石; 有的能融入虚空,以便遁形穿梭; 有的能契合战阵,从而力量倍增。 对于九成九的修行者来说,不论修神,还是修仙,这些改变体质的秘术,只要能修炼成功的,最后成就“天位存在”也不会有任何异变。这绝大多数的修行者的筑基方式被称为“羽化类修行筑基”,也是合乎常理的修行者。 可烛火类修行,就是与前者有着不同!同样的还有更罕见、更特殊的阴阳类修行! 绝大多数修行者,能修炼的秘术,另外两类一样能修炼,只不过有些地方完全相悖或不符合常理!一旦修炼,更是无法进行更改,除非有根本的脱胎换骨或是成就“天位存在”时的那一番蜕变。 像烛火类修行筑基,其修行者战斗之时,修神的通常稍有优势,其关键作用于“内在力量”和“神纹”上。不兼修神道,纯粹的修仙者毕竟只能靠内在力量——元力。而后天修神者,除了靠元力,还能靠“神纹”。 神道,是靠神纹依附元力。神纹是“后天修神者”,乃至“先天神魔”的神体之根基,是他们自身修炼神通并施展出来的前提,又是任何一门神通的基础,决定了一切的上限。 据《神魔志异》所记载,神魔,开天辟地之初诞生,力大无穷,身体蕴含神纹,各有神通。 烛火类修行者施法时,会因神纹崩裂,带来痛楚和迸发巨大的威能。虽然裂尽之时,便是身死之时,但只要适时停下,便可无碍。 …… “不过我毕竟只是神道小成。” “如果是玉龙王朝早些时候,天下太平,或许不必太小心。” “现在这年头去看看天下,得留点神!” 祖逖听过师傅唠叨现在的世道,感觉有些生不逢时。如果没厮杀,安安稳稳游览世界,只最后试试能否成就“天位存在”时的一搏,哪里需要过早担心。 现在,修仙者能不能修炼到“存立之境”都还难说,就要出门在外多加小心了。 神道现在没突破,不等于以后没有。祖逖暗暗想到。 “这次和爹娘多呆些日子,嗯,顺便看看仙门的老前辈能不能白送几个秘术。”他心里打着小算盘。 第十八章踏上路 爹娘都是仙门弟子,按理说,祖逖也算仙门的一份子。 周身凭空现出水流,被他喝下,是有点渴了,再取出一些水果,细嚼慢咽,是有些饿了。 看来昨晚,哦不,是前天晚上,与酒前辈练剑消耗很大。兴许是睡过头的缘故吧,他平常吃一顿大概一月不用吃的。 祖逖琢磨以后怎么做。佛道小周天筑灶,常言三十六、四十九和八十一天时,而按照竹简中的记载,烛火类修行筑基要十八天,有的是时间给他思考人生了。 跟着师兄和匡义闯天下?师兄就不指望了,匡义很厉害,跟着应该不会遇到太多危险的。咳,也说不准,高手嘛,有时遇见的危险还是很大的。 …… 谭其,字天赐。属四大族之雷族,天台谭氏。 他不知是怎么逛过这几天的,倒曾有目的去山城各处试试,但似乎并没有能解决他家族内部事务的。 原本的淡然地走呀走,变成了忧心地到处钻。 “族中那些人,明里暗里勾结,我一个人怎么做?”天赐苦恼,“继续修行?” “这等事,山城也不管,也许该去灵渊城。”他辛辛苦苦突破到了紫府境,不知道四大族的水深水浅,但也猜的到。 他虽是个世家的旁支子弟,一个偶然的情况下,知道一个嫡系的阴谋,可大族高层不可能派仙人去验证那事。那对整个雷族来说,事小的不能再小,于是他被陷害,然后被抓。 要怪只能怪自己弱。 天赐现在像个流浪汉,穿过一个个岔口,走过条条山路,四处游荡。四处找人,找他没交情、没人情、没心情见他的人,最终还是疲惫身子,回到自己租下的居所,一股脑儿倒在了床上。 “怎么办?”天赐思索着。 通常情况下,四大族的凡俗分布在村落、乡镇和城邑,层层被统制,但他所在的世家恰巧钻寻到漏洞,处于一个不怎么重视的层次。 万事开头难,他意识到找人是越来越困难了。 很快便想到了现在没什么权威,但很有民心,甚至取代王室正宗的关龙氏。当然,民心只是凡俗的民心,修行者大多是向着四族。 至于玉龙王朝的常驻兵将?四大族的历史很古老,玉龙王朝的势力在这地方还吃不开。 很快,他打定主意,又急急忙忙出去。雷族山城和王城间连有传送阵,他可以直接去。虽说对他这么个紫府境界的修仙者来说贵了不少,但毕竟时间不等人。 不过他很快想起在王城同样人生地不熟,便匆忙出城,去拜访王城安在雷族的监察者。 雷族山城的北部。 关龙氏辖下的一个驻地。 走廊中,一黑袍少年和一名布衣中年人并肩而行,正在交谈。 “封和,我倒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中年人满脸是笑意。 “这次有事来灵渊郡,自然顺道来看看老友。”黑袍少年封和笑着。 “哦,是老了。”中年人感慨道。 “我是要请一名大师打造神兵,还去过山城见了下七哥,”封和也不隐瞒,“你还是老样子,呆在这儿。” “这倒没什么,雷族这儿事情还算少的,”中年人摇头,侧身看向封和说,“也不必疲于奔命,倒是你,行走天下小心点。” “嗯。”封和应声,倒没在乎小心的话。 拐角处突然传来动静。 “哼,这厮闯我关龙氏驻地,你们还不把他赶出去。”一个尖声尖气的呼喝声。 “可是,少爷……”有人粗声自气道。 “我有要事来禀告关龙氏的大人!你们不通报!该当何罪!”有人声嘶力竭道。 “你们这是……” “好了!”中年人三步作两步走,一眼看到了一个直着脖子叫的华服年轻人,发出洪钟似的声音。 “爹~”那年轻人脖子顿时一缩。 “阿三,何事?”中年人不理会他,看向一位正拦着粗布年轻人的古铜色皮肤壮汉。 “老爷,是这个人冲撞了少爷,少爷要赶他出去。” “阿三!”华服年轻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中年人瞥了一眼他,不想说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偏过头看向粗布年轻人,问道:“你来我这儿有什么要事?” “晚辈有地方事务禀告,系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粗布年轻人很郁闷,他打听好了,这儿的驻地监察喜好如何,清正廉明并且执法公正,怎么也没想到碰上个少爷。 “哦,果真?”中年人闻言瞧了一眼他,也不理会华服年轻人,对着粗布年轻人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你随我来。” “是。”天赐松口气,跟了上去。 “阿三!”华服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看向正想开溜的壮汉。 …… 一处亭台中。 “你叫天赐?”中年人听完他的自我介绍,略微回忆了一下,也笑了,“雷族北部天台城谭家的子弟?” “只是偏远旁支的子弟。”天赐连忙解释道。 “谭家最近确实有点怪,我派人去查验天台城各地银库,每到一处都被拖延不少时间,倒是一直没有查出亏短。”中年人笑着说下去。 “大人?”天赐闻言立刻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听这中年人的话,似乎早就知道家族的一些事。 “不过你所知道的还要说一下好。”中年人不理会他的惊讶。 “是,晚辈在天台城……”天赐遂将谭家的欺上瞒下,全都道来,接着又讲起家族各支弟子之间过分的争斗,最后叙述偶尔探查到的家族上层的凶残血腥。 中年人听着,也在思索,这人向他讲的跟他所知道的也有出入,关龙氏插手不了太多,可还是能调动很多力量的。 “你所讲的还需再验证一下,我们也需要足够证据。” “那谢过前辈了。”天赐有些失望,但还是认真道。 中年人口上这么说着,却暗地里传音给远处。 “阿大、阿四、小七,你们……呃,没事了。” 在远处的庭院中有三名身着皮甲的青年错愕地抬起头,颇有些莫名其妙。 “三哥,这事交给我。”一道传音在中年人耳边响起。 “封和,这会不会太麻烦了。”中年人传音给远处的黑袍少年。 黑袍少年呵呵一声,道:“无妨。” “那好,谭氏有元神境,你别弄糟了,”中年人迟疑了一下传音道,“另外,你需要情报除了我这儿一份,还要去玉龙王朝的下辖军一趟。” “还需要这个世家的众多情报?”黑袍少年露出古怪神色,“三哥,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你是刺客,你也别自大!”中年人传音叮嘱。 “情报?”封和心中嘀咕。 “浪费时间。” …… 十八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番修炼下,祖逖的身骨已与众不同,当即运转《奠气三花诀》试试。 很快,体内平稳运行的元力,在出了身体后,一股痛楚遍布了全身,周身气息大涨,气力逐渐增加。一只手伸出,拳头紧握,体外的元气猛然间沸腾起来,爆裂般一波接一波。 见状,他将巫木送的九柄飞剑取出,连成剑阵试试。 让他咋舌的是,这九宫阵图像是随时要炸裂开似的,剑阵之威远超平常。原本融于剑中的剑阵符纹在缓慢地一个个裂开,剑身的纹路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而飞剑的气息则是越来越凌厉! 祖逖见此,翻出一个不入阶的布袋法宝,剑阵横扫间,那个布袋就已千疮百孔。 “好家伙!这威力!” 祖逖觉得,师兄全力一击也就这样了。 按记载来看,烛火类修行者最擅长的便是进攻!比如剑,修行同一种术法却不是用的同一种技巧!其最弱的则是防御,身体不是一般的弱,必须法宝护身! “还在崩裂神纹。”他细细感应了一会儿,发现身体中神纹的崩裂似乎威力不大,心想也是,他神道只有先天层次。 神纹崩裂,不单是他现在所修炼的‘神道之法’,他日后如果修炼各门‘神通秘术’,那些‘神通秘术’独有的‘秘术神纹’一样如此!即便是修炼有护体神通,威力同样会取代护体之效。故而烛火类修行者,向来力求速战速决。 当然,神纹崩裂后是能靠修炼之法恢复如初的,但在厮杀时,要神纹恢复,就别想了。 …… 黯淡的星光下,走出密室后的祖逖仍旧心绪万千,他回过神来,发现父母正等在院子里。 “爹,娘,成了!”祖逖说着,拿剑挥动了几下。 祖铁云夫妇凝神看了一眼,这样光从外表是很难看出的,但两人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大涨。 “远儿,”祖铁云笑了,“有时我就在想……” “嗯?” “倘若我们一家都能得道成仙的话,倒是一段佳话。”祖铁云缓缓说完。 但在这个世上生活了这么久的祖逖很清楚,那不过是个念想,仙籍中‘神仙眷侣’何其稀少。 “不过这也是妄想了,”祖铁云摇头,望着天空说,“所以爹娘希望你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也要活得自在。” 第十九章今得法门十三篇 “是啊,有什么事都跟我们说!”崇碧炎语重心长地说,“一家人只图个平平安安,一起生活得久,日后出去了也要常回来看看。” “孩儿可以只在郡内闯荡。” “糊涂!正式拜入仙门者,不过千名!”祖铁云训斥道,“以你实力,在方国内,与其他人论道,作用不大。要想强大,必须远游。” “是啊,远儿,常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崇碧炎说,“你和天云道长修行十年,学到的依旧极少,还需四处历练。” “孩儿明白!” “当然,闯荡磨砺别太过了,听几位师叔师伯说,最近外郡不太平,”祖铁云叮嘱他,“一切要注意安全。” “孩儿知道。” 祖逖说完,想到师傅也曾说过,玉龙王朝最近不太平,他才成修仙者,不敢大意。 “好了,现在随我们去拜见你师祖。”祖铁云起身,又恢复了平时随意的样子。 “顺便也去要几门傍身的术法。”崇碧炎接口道。 “是。”祖逖心中有数,这在外行走,没有独到的手段可不行,没想到爹娘替他想好了。 儿子既然缺一些术法,当爹的自然会去给他找。就算老脸不要了,也要去要多点,虽说师傅收徒挺多。 在路上,祖铁云突然对妻子传音道:“碧炎,我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崇碧炎疑惑。 “当初师傅收你为徒时,我应该提醒的,如果你拜另一位华师姑为师,如今远儿就能得两份礼了。”祖铁云慢悠悠地传音道。 “呃……” 虽然感觉丈夫的说法实在有些古怪,但是崇碧炎不得不承认,或许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 三人乘舟飞到一处山峰,来到一处院子。 一名虎背熊腰,背负大弓的大汉正走出,看到三人微微一怔,看向祖铁云夫妻二人道:“师弟师妹带远儿来是?” “三师伯好。” “带远儿拜见师傅。” “哦……” 大汉一琢磨,就想到了,这是为儿子要好处来了,连道:“师弟师妹就赶紧进去吧。” “好,我们先进去了。”祖铁云也不含糊,说着便带两人进院子了。 “有娃子就是好!”大汉拍额,来句感慨。 “弟子见过师傅。” “你夫妻两个带孩子来,所为何事?” 三人面前是一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羽扇纶巾老者,正阅览前面案桌上一张兽皮图纸,头微微抬起道。 “弟子来是为远儿讨要一些术法。”祖铁云恭敬道。 “这娃子若拜入仙门自然会有术法,这倒不急于一时。”老者一边摇头,一边说着。 他也奇怪,弟子应该知道规矩。 “远儿将外出闯荡,”祖铁云解释说,“也是要去往其他郡的。” “你两人真放心得下?”老者手执羽扇遮住半个脸,漏出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娃子才修炼多久,就走四方?” “虽说修炼时间短,但迟早要闯荡,早做打算为好。”祖铁云斩钉截铁地道。 “铁云,你二人为我弟子,孩子也算我门下,既是如此,都随我去传功长老处吧。” 老者执着羽扇起来,一挥衣袖,四人消失在院子中。在某座山峰上,四人又凭空出现。 老者前方是一个山洞,该山右下方,则是一片平坦的土地,有一批凡俗先天正在练习弓箭之术。洞口有一位披发断臂的中年人,身旁放置着条案,正在遥望山下那些凡俗先天。 “冲先?”披发断臂中年人感觉到四人的存在,看到这老者时露出奇怪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见过师伯。”祖铁云夫妻二人恭敬行礼。 “见过师祖。”祖逖也行礼道。 “来为徒孙寻些术法,”老者微笑说,“他如今打算外出闯荡,你按老规矩将那几份典籍取出来便是。” “好。”中年人点头,向洞中微微招手,便有十三卷竹简飞出落在条案上。 “这里有十三篇法门的原本,仙道十篇,神道三篇,”中年人平静道,“自己都记下吧。” 不提祖逖,便是祖铁云夫妇也吃了一惊:“都记下?” “有的法门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有的却是必需的,反正要立下天地誓言,小娃你先记下,”老者提醒道,“要修炼哪些你自己看着办,这其中有两篇还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呼风唤雨和腾云驾雾,听说过吧?” 中年人抚额。这儿的法门哪里会有一辈子都用不到的。 祖逖听了,恍然大悟。这十篇“仙道法门”,要修炼哪个,他已经有了选择! 《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望气鉴物》《点石成金》《穿山透石》《藏形变身》《依草附木》《大地回春》《青天霹雳》《一叶障目》……祖逖看完,就一个感觉,要发达了,忙不迭地拿起一卷记诵。 “铁云你跟师傅说说,给远儿找篇入阶法门,不求给他整个上卷,只要能修炼到‘存立之境’。”崇碧炎传音给丈夫。 “为什么要我去说……”祖铁云不情愿,心里暗自嘀咕。他可不信这师伯看不出孩子的境界,师傅也没开口,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管怎样,最终他还是传音了。 “莫急。”老者答复很简单。 …… 一家人从老者的山峰回来时,个个笑容满面,待看到院子外立着一人,全都吃了一惊。 “道长怎么来了?”祖铁云连忙上前恭敬道。 “在这儿呆了二十天也是时候回去了。”来人正是“酒剑仙”。 回去? 回去还特意来看我们? 祖铁云小心问道:“那个……道长这次来是要?” “是这样的,匡义要随我离开。我来是想问问,两位可愿意,让你们的孩子,随我外出游历?”剑仙微笑,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那个巫木小家伙,已答应了随我前去。” “这……”祖铁云夫妻俩闻言,面面相觑,没料到竟是这样。 “远儿,这位前辈是来寻那匡义的,前番指点你一下剑术,应该是可信的,你打算怎样?”祖铁云传音问道。 “远儿,你怎么看?”崇碧炎也传音道。 “孩儿本就是要和师兄一道闯荡,师兄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也随他一同去。”后者如今突破到紫府境,自然也能“元力传音”,当下便道。 “也好,你就随这位道长去吧。”祖铁云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道。 “是。” “那五天后就出发!”剑仙眯眯眼,笑着说,“你好好准备一番!” 五天后?祖逖看向父母。一来可以再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二来也能让他们放心。 “是。”他点头答道。 剑仙提着葫芦,自顾自的走了,一路上还哼着小曲儿: “话说世事茫茫哎,人生别离少相见,相见一番酒入愁肠~” “远儿,这位前辈是个洒脱又率性的人,你好好跟随他,”祖铁云说,“跟着他或许也是你的机缘。” …… 雷族的一处城邑中。 天赐跟着黑袍少年,行走在大道上。周围是一名又一名修行者,围着两人却不敢动手。 黑袍少年手里拎着一个大布袋。刚刚,正是这个大布袋,收了他们好几个族人! “这位前辈,这位前辈……”天赐的内心非常激动,任谁亲眼见到,好几个轻易能扳倒他的人,被自己人轻易扳倒,都会这样的。 “太太……牛了!” 天赐忍不住要哭了,他四处找人,太不顺了,不顺了一路,总算等到一个急时雨! 只是,这位前辈的行动,未免太雷厉风行。不对谭氏的情况加以了解,自然也未制定相应的策略,竟然就直接潜入谭氏的核心,靠着出其不意抓人。 抓了就跑路,可惜这会儿被堵住了。 虽然有勇无谋,但办事干净利落! 天赐估量了一下。 “小伙子,收了人就想走,好大的架子!” 六名自远处而来的修士中,一名三角眼,又尖着嘴的黑袍老者阴阳怪气地道。 他也纳闷,本来在好好地探查了一个遗迹后,收获满满地归来,却没想到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入室抢人! 这玩笑可开大了! 还好有几位道友拦下了,但跟着他就奇怪,这么一个能够跨境而战的家伙为啥这么干? 有仇,绝对是这样没错! 太不把他这个老祖放在眼里了,虽说他是散修,在外界搜得“入阶法门”修炼到如今的地步,已进无可进,但一直以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办事! 这一次,真是欺负上家门来了! 封和正视着六名元神境,论实力他无惧,论公理,他有好的借口。 嗯,就是御下不严。 天赐看着眼前的自家老祖,不禁热泪盈眶,他可从没见过老祖,这回总算是见过了,他赶紧上前招呼: “老祖!” “……”三角眼的黑袍老者看了眼身旁的五位道友,发现他们都看向他。 “你叫的是我?”三角眼老者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得,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封和觉得这状况果然是修仙界的通病啊。 第二十章王朝禁令 阴天。 不见日光,但窗外的鸡鸣声告诉祖逖,该起床了。 祖逖在跟巫木比过几场后。 他发现,论进攻,师兄比不上他!呃,论防守,他赢不了师兄。 “远儿,要走了?”在院子里一个人呆着的崇碧炎,本望着屋外的“椿萱”出神,发现了祖逖。 “娘亲,您就这么着急赶孩儿走?”祖逖说着笑了。 “傻孩子……”崇碧炎神情恍惚,不知想到什么,很快正色道,“你这出去千万要小心,外面的世界很复杂!” “多复杂?” “你可知灵渊郡自古以来都很安定是什么原因?”崇碧炎不答,反而问别的。 “不是以前冰族叛乱的缘故吗?” 按书上记载,灵渊,四大族中“冰族”叛乱,席卷四方,外敌乘虚而入,众仙陨落,群魔湮没,山河染血,动荡不安! 自此…… 战后四大族余下修行者痛定思痛,对外臣服玉龙王朝,对内重订四大族族规!方国余下的王族子弟则负责调解纠纷。 “不,孩子,最大的原因却是来自玉龙王朝的禁令啊!”崇碧炎摇头说,“玉龙王朝严禁修仙者彼此厮杀,对天下有一丝风吹草动都是一清二楚,玉龙王朝如今的底蕴更是深不可测,灵渊郡哪敢起乱子。” “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这……这不可能吧?”祖逖说,“那您之前说外面世道乱,又是怎么回事?” 祖逖说这句就是想反驳,他可想不出这种层次,一方王朝竟能掌握天下的风吹草动! “自然是其他世界的人介入了,”崇碧炎轻声说,“你可见半月前那来的两名女子?” “她们?”祖逖听了一怔,随即问道,“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那黄衣少女实力高强,连败仙门修士,绝不可能是散修。 “对!不单单是她们,还有那个酒剑仙!” 崇碧炎接着问儿子:“你可知无边大地上共有多少未成就天位的修仙者?” “不知道。”他哪里晓得,就算有意了解,了解这个又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 祖逖见娘亲卖关子,只好继续听。 “但每年正式拜入仙门的弟子我还是清楚有多少的,不过十来万。” “才十来万?”他着实吃了一惊。 一方大世界何其辽阔,仙门也不只是收人族,每年才十来万,能够正式拜入? “这十来万中人族通常占八成,各修行者也都互相知晓谁是谁。” “互相知晓?” “对,互相知晓!” 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正是祖铁云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远儿,你不算是仙门弟子,自然不知道,在玉龙王朝任何拜入仙门的弟子都会知晓有哪些人,以便在异地彼此帮助。”祖铁云走到儿子面前,低声向他解释。 “仙门包括修仙大派和仙家大族,在玉龙世界内凡没有拜入仙门而习得法术的,按照情节轻重,王朝都会有所惩戒。” 祖逖听到这里,仍感觉不可思议,他还第一次听说一方王朝能把手伸得这么长。 “不过这也是看人,”崇碧炎笑着说,“倘若一个成就天位的大能者随手传下法门,也只是被警告一下。” “可毕竟道不许轻传,传说中,有位天宫里的袁公将天书传给人间,不也被天帝所罚看守石壁,”祖铁云摇头,“玉龙王朝是这样,天宫也是这样。” “但其他凡间的大世界却不尽是如此!”崇碧炎说,“有的是仙魔隐现、正邪交锋,有的则是弱肉强食的妖界!” “有的是群雄逐鹿、漫天烽火,有的则是神魔纵横的蛮荒!” “他们并不禁修,所以许多人就去外界寻找法门。” 祖逖听娘说了这么多,现在沉默了,世界之大,他不知道,世界之多,他也不知道。 他不禁自责,自己看书看得太少了(其实,某人自从周岁觉醒记忆后看得已经够多的了)。 “当然,他们进我们世界也要守我们的规矩,”崇碧炎摸摸儿子的头,“虽说王朝有些乱,可你遇到麻烦,也能找王朝麾下势力帮忙,你是碧血丹仙的弟子,这事玉龙王朝定然已经知晓了,其他势力的仙门不久也会知道。” 这都知道了?后者瞪圆了眼。 他还以为拜师之后得借师傅的名号去交流呢,看来师兄的见识还是短了。 祖逖听父母的描述,随之展现眼前的是玉龙王朝的恢宏大一统。 这里,除了人族以外,还有各种妖族,更有一些远古神魔、自然精怪和阴灵鬼魅存在。有时在玉龙国都或许能见到他们,但一般都在各自的封地中活动。 在无边大陆上,时常有凡俗看见龙的身影,龙族,是玉龙王朝权势与实力的象征,也是四处兴云布雨的水师! 远古神魔早已归顺、偏隅一方,不时进贡、整日逍遥。 自然精怪混迹江湖、游荡山林,与妖为伴、采集精华。 阴灵鬼魅栖身地底,布于朽木,无尽骨海、窃取阴阳。 “不过,要见到他们也不难,比如神魔,不喜去其他世界,每三百年就有一次的驰骋江山还有九年开始。”崇碧炎道。 驰骋江山?祖逖觉得,这叫法也太霸气了。 “神魔好战,喜欢奔跑在茫茫大地上,臣服后不能私自越界,去往外界也会被他界势力抓住。” “于是玉龙王朝允许他们在无边大地上修建驰道,环绕整个世界,他们每三百年一次聚首奔驰,”祖铁云摇头说,“驰道附近凡俗稀少,却又是众多散修聚集之处,在驰道上走是属于相对便宜,毕竟传送阵开启不是每个修仙者都能用。” 确实,在整个玉龙王朝中,修仙者的数量十分庞大。比如方国“灵渊”,单单“四大族之雷族族谱”上,活着的修仙者没有千万,也有上百万。不过,多是些层次低的修仙者,拜不入仙门,也没有入阶法门。 驰道一路平坦,没哪个人不愿走。 九年? 此时的祖逖,自然而然地想着日后得去看看。 “当然,远儿你日后会知道更多事的。”崇碧炎轻声道。 祖逖说:“对了,匡义是转世仙人,他也是外界来的?” “匡义转世在玉龙王朝内,当然算是玉龙世界的人。”崇碧炎笑盈盈。 祖逖心说,生在哪一方,便是这方人,这真够简单的。 “远儿,匡义虽与你相识,但你毕竟和他差距太大,彼此相熟便是,不可深交。”祖铁云毫不犹豫地打击儿子。 “是。”后者对老爹的话明显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呢?原来,在他看来,匡义才觉醒一丝记忆,要恢复不知猴年马月去了,现在多来往,日后好相见。 祖铁云看到儿子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对他教训道: “这都是老一辈的经验。” 只见他儿子一边面色古怪,口中一边说:“孩儿谨记。”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孩儿明白。” “人心难测,小心为是!” 天渐渐明亮了,光辉撒在大椿树上,一点点绿意在白幕下生长着,似要冲破它,去见识外面的风,某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孩儿知道啦。” …… “这是物证!是他们几个败坏家族的赃款。” 天赐一展手中的储物法宝,每说一句,封和就倒出一大堆东西。 “这是人证!烦请前辈再施展一次迷神术。” 封和也倒出口袋法宝中的一大堆修士,接着一问一答,一群修士言不对心地交代了。 到这时,三角眼老者才知道,原来是族人瞒着他玩儿贪赃枉法的事。只不过,怎么是一个小辈告一大堆的长辈。 三角眼老者阴沉着脸,现在他全身上下哪儿都黑不过脸。 想他“阴蛇老人”,虽算不上什么坏人,但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人。 哼! 小辈不争气,迟早吃大亏。 “啊,老祖,我是猪油蒙了心肝了,再也不敢了。”一个胖得就像个球儿般的修士刚清醒,看到脸色不好的三角眼老者,叫了起来。 “哦。”老者还点点头。 “啊,老祖,我是猪油蒙了心肝了,再也不敢了。”一个瘦得就同竿子般的修士也清醒了,同样尖声尖气地叫起来。 众人望向老者,可以看到,这老头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若论这执法必严,灵渊,在整个玉龙王朝都是数一数二的,尽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一些修士铤而走险,杀人夺宝、谋财害命、贪赃枉法、循私舞弊…… 三角眼老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想他才三百年清名,竟又被小辈玷辱了,气得脸色不好看。 碍于众人看着没有立即发作,要教训这些不懂事的后辈,他有的是手段。 不过…… “你们几个是死是活,等执法队来了自然就揭晓。”三角眼老者痛斥道,对一堆人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熟视无睹,立刻决定大义灭亲了,虽说这几个跟他呢远了好多好多辈。 “前辈英明。”封和拱手。 “老祖深明大义。”天赐也连道。 第二十一章魔族 远在十万大山的草屋前,史天云终于回来了。 他依旧背负着一口剑,步态从容,很快他就发现了两个徒弟留下的口信,一时间气冲冲地去找老和尚。结果,他才一出门,就遇到同样面带怒容的老和尚。 “咋了?”史天云皱眉问。 “匡义跟你徒弟跑了,可知道?”后者怒目而视。 这算不算恶人先开口?史天云嘴角一扯。 “跑就跑吧!”他顿时轻松了,答非所问道,“我徒弟就是这样好动!” 普智大师凝视他。 “出去闯闯也好,他们可不是转世仙人。”史天云缓步而行。 “可最近这世道……”大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不安定就不安定呗,正等着这些小辈力挽狂澜呢!”史天云散着步。 大师沉默了一小会儿,怒道:“你能好好说话不?” 天云道人瞥了他一眼,踱起方步,继续道:“我可不比你,有两徒弟,一个顽劣不堪,一个悟性平常,让他俩跟着不过是误了他们。” “这日后怎么闯,我都教了。在外若惹了麻烦,由我收拾。” 普智大师一言不发。 他怎地不知这人性子。不在乎徒弟的悟性资质,也不讲究道心意志。当他的徒弟,必须具备一个条件:大义凛然忠王朝。 …… 灵渊。 一名银甲少年走进某处府邸,迎接他的是数名军士。 “见过大人。” “奉木魔族‘一桐山’之令,来缉拿此人归案,你等查一下,灵渊郡中可曾出现过此人!” 银甲少年摆手免了众军士送来的礼,直接扬手,一面水流汇聚成的镜子出现,上面显现出来一名粗布落魄青年,在重重护卫中恰似鬼魅般刺杀了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魔,尔后飘然而去,这人赫然便是“酒剑仙”。 “是。”众军士中立即有一人离开去查。 “这玉龙世界这么安定,真是奇特。”银甲少年由几名军士陪同着坐下,心中却是在思索,“那刺客杀了‘一桐山’的星宿仙,想跑就能跑,木魔族也真是脸面丢大了。” 木魔,虽说都只擅长培育虫兽,但被人刺杀得那么干脆利落,太不像话。 那刺客也是来无影,去无踪,这次师尊插手吩咐我去做这事,却只说那刺客在灵渊,还要一番查探,真是麻烦。 …… 此时,匡义三人跟随剑仙,开始游历山河。他们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因为这不是由他们自己定,而是由剑仙定。 他们去的第一处地方,准确说是途经某泽,遇到异宝出世,下面一群人争斗得死去活来的,剑仙顺手捡了起来,然后溜得远远。据他说,宝物见者有份。 第二处地方,途经某江,碰上仙人洞府出世,然后也被剑仙顺手收了。据他说,这是为当地的凡俗好。 第三处地方,途经某山,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看上去并不大的晶体,被剑仙顺手取了。据他说,这对他有用。 第四处,途经某城…… 巫木二人很快发现,原来这位前辈还运气挺好的,也真的够洒脱不羁的。终于,绕了好几次,快出方国时,他们的游山玩水停下了。 啪哒~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下起了蒙蒙细雨,雨落在飞舟上。剑仙是正在指点祖逖,毕竟要人陪他游览大江南北,也要付报酬不是。 此刻,他有所感应,透过灰沉沉的云,目光与一名立在云端上的银甲少年的目光相交汇。 “来者何人?”剑仙起身,走上舟头道。 一朵乌云上,银甲少年眼中透出金光,咧嘴笑道: “我,魔界重云杰,奉木魔族之令,缉拿刺杀星宿老仙的刺客。” “刺客?”剑仙感到没头绪,这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银甲少年微微一愣,看这人样子,并不像作伪,难道找错人了? 此时匡义三人也瞅着空中的重云杰,匡义是没记起来前世,另外二人是觉得新鲜。魔族,啊,据传这可是九天十地出场率最高的反派呢! 据《六界奇书》所载,魔族,族群庞大,穷凶极恶,恃强凌弱,助桀为虐,胆大妄为,为祸人间。 常言道,妖魔鬼怪,魔次于妖。 天魔、血魔、蛇魔、幻魔、木魔、炎魔、影魔、蓝魔、恶魔…… 飞舟上,三人打量着这银甲少年,暗自猜测这个是什么魔。 “不知道。”剑仙注视着他,摇头道。 “哼。”银甲少年一指灰沉沉的云,一时间云团翻滚,一幅画面在云层上出现,“你道这上面的人是谁?” “那是谁!”剑仙嘴巴张得老大,上面的那人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那不是你,又是谁!”银甲少年‘重云杰’看到他的表现冷笑一声,挥手间便布下一门锁空大阵。 霎那间,天空昏暗,风静了,乌云也凝结在天空动也不动。 而四周雨声越发大了,剑仙沉思着,他什么时候除过这么个魔头了,莫非是前些日子醉酒时? 剑仙连忙翻看了下自己的记忆,看完松口气,没什么怪异的,于是淡定道:“我不是刺客!” “你说不是就不是?”重云杰嗤笑,手边陡然出现两柄黑色的剑,单剑遥指对方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受缚!要么,反抗到底!” 这一举动吓得巫木二人一跳,匡义也是颇为凝重。 “怎么办?怎么办?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巫木传音给师弟。 剑仙淡然道:“我可立下天条血誓。” “唔?”银甲少年重云杰横眉冷对,“你立!” “天地为证,心血为鉴,我酒剑仙未曾杀害星宿老仙,如违此誓,天诛地灭。”剑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立下了誓言。 一时间,没有任何的波动降临。 没反应? 银甲少年心说,找错人了?他再端详几下,好像只有九成九像。 “嘿!好一个恶人!哦……”巫木低声说,“恶魔。” “嗯?”重云杰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皱着眉,收起“锁空大阵”。 “道友这回可辨别清楚了?”剑仙与少年对视。 少年冷哼一声,他本就是既有傲骨也有傲气,低头道歉? 不可能! “酒剑仙?”重云杰疑惑地呢喃自语,“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随即,他睁大眼睛,一指对方,吃了一惊,道: “你!你就是那个转世九次、结交江氏太子的酒剑仙!” 结交江氏太子?巫木二人心中吃惊,江氏?还太子?哪个江氏?莫非是其它世界的部族? “我这么有名?”粗布青年纳闷,知道我的名号,不认识我长什么样? “好啊!”少年又是一挥手将大阵布下。 这是要闹哪样?剑仙摸不着头脑。 “你结交那江老儿的孙子,碰到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少年看见对方的疑惑样子,气得寒声道。 “就凭你?”剑仙隐隐约约想明白了一些,却不想嘴上落下风,言毕又长笑一声。 “就凭我!” 少年终于明白师尊为啥让他自己找,却不直接将他挪移过来。 原来是为自己寻了个对手,还是“魔族十脉”的头号仇人江老儿孙子的好友!想到此处,少年咬牙切齿。 虽说此事过去了很久,老一辈的恩怨不应该波及下一辈,但说归说,众仙群魔纯粹是当这开玩笑,有怨的都难消! 照重云杰的性子,管你是不是仙人,都不愿输掉咱大族的威名跟对方拼命。 “年轻人,你长辈有没有告诉过你,出门不要一个人?”剑仙闻言眉头一挑,出言讽刺道。 别说他不喜魔族,就是碰上一个人族挑衅的,他也要好好教训一顿。 重云杰冷冷地看着他,他可不像族里的某些人才那般注重场面,在人族王朝行走还带许多手下。 哗~ 高手,都是高手。 眨眼间,飞舟四处寒霜纷飞,成“六芒星”的形状,乍一看好似绽开万朵洁白晶莹的梨花。 在飞舟下方火焰升腾成七叠,其中,有一条浑身带火的赤练蛇向外探首。 重云杰一步踏出乌云,身上银甲迅速黑化,再微微晃首,无数黑色火焰自他体内疯狂窜出,汇成九道冲天的火柱,眉心也隐见魔光。 飞舟上,匡义的脸一下子多云转阴,巫木哇哇乱叫:“要动手了!要动手了!”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某人心惊胆颤,只感觉刮来股股热浪,头皮也是阵阵发麻,便有些窒息。 只听那剑仙说了一声“来”。 刹那间,一片片荷叶在四周凭空出现婆娑摇摆,道道水流化作行行白鹭展翅飞翔,也都“哗”地扑向火蛇,一时间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另一边,祖逖好一阵慌,终是被匡义、巫木左右护着,一个金光灿灿,一个碧波荡漾。看的他是一阵羡慕,他还没有护体法门呢! “年轻人,好勇斗狠是不对的!” 剑仙看着直冲而来的重云杰,先是好心教导了一句,便立在船头,迎风遥遥一指,转世仙人的强大神魂施展出漫天虚幻的刀兵迎上去。 第二十二章激烈的厮杀 剑仙手挥流水,剑气横生。 四处的白鹭转了个弯,准确地刺向重云杰的后脑,剑芒破空! “哼!” 小爷我重云杰,纵横“魔界”三百年,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倒要见识下,你有啥本事! 少年冷笑,脚踝处魔纹乍现,踏得乌云飞散。眉心乌光隐现,溅跃出数条狂叫的蛟龙影子,迎向漫天刀兵,手中大剑直取酒剑仙首级! 一天一夜后。 “真是可恶!我首次登场,怎能就这么结束!” 重云杰一路飞奔,身边缭绕着锋锐之气,一边感应周围,一边思索着。 没错,他现在正进行着大逃亡。 那酒剑仙太强。想他纵横“魔界修魔者”三百年,这打了一整天,最后还是输了。 虽说对方不是普通的转世仙人,但他阿娘说过,输了便是输了!哪怕差一丝一毫也是输了! 他可是“魔族十脉”未来的主人公,自小便立下大志,要做一位敢为人先、不落人后、举世无双、感化四方的千古第一魔! 因为家乡真的是人才凋零。 “嗯?”少年偏过头,瞄到后面赶着他屁股的飞舟停下了,哼哼两声。 他就知道,人族从来都喜欢以大欺小。 “酒老儿,你追我啊,继续追啊!”重云杰不禁乐了,一二再,再而三地出言挑衅道。 飞舟上。 “咳咳……”剑仙原本拿着酒葫芦,在喝闷酒,此刻一口喷出来,眉毛也乱颤。 他见过狂人,没见过这么狂的,是我追你唉好不好。 “这人,哦不对,这魔……”巫木不由惊呼,“果真是无耻之极!” 另外二人嘴角抽搐。 “无耻?我牙齿好着呢!”后者乐得哈哈大笑,双手插腰气焰格外嚣张。 “重云杰是吧,你长辈是谁?有胆你就说出来!”剑仙冷笑,遥遥喝道。 “呵,我真没胆儿,不过既然你问了,就竖起耳朵听好喽!”少年嗤笑一声,先咳了咳。 “我父亲乃魔祖之后第八魔尊!” “我母亲乃十地大能赤练公主!” “妖族大圣逻天那是我干爷爷!” “星海蛟龙二殿下是我亲舅舅!” “天庭的九玄天帝是我三叔公!” “阴间五殿楚阎王是我家六伯!” “不死‘火凤’传人是我七姨母!” 听着魔族少年一句接一句,剑仙傻了眼,气息都有点不稳,眼皮不停地翻上翻下。他虽然只听说过这其中几位,但是即便没全听说过,这一个个霸气的称呼,任谁听了,都知道对方不好惹。 忽然,他感觉匡义三人没了动静,一瞥后倒吸了口凉气。 “打他!”匡义脸涨得通红,吐出一句,光头上尽是汗。 “揍他!”巫木牙咬得格格响,挤出一句,头发像要着火。 “他真是……”就连心态好的祖逖,也开始嘟哝,满目的嫉妒羡慕恨。 太不平衡了,心里真的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剑仙一下子就明白了。 “停下,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剑仙连忙打断了洋洋得意的少年,“你再怎么叫,他们也不会降临的!” 据他所知,大能者可不能轻易跨界而来,若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过来,定会引起玉龙王朝的警惕。 一般来说,“天位存在”之下的进入玉龙大世界,是通过跨界的传送大阵,传送费则是由两大世界之主共同商讨定下。话说这费用,一般人还消耗不起。 当然,他同一般人连个边都擦不到。他与各路凡俗结交,但也与天帝之子、各方仙神来往,着实算不上一般人。 “哼!”少年没来由的冷笑一声,“我可是自力更生的大好少年,自然不会请长辈教训你们这些俗人。” “师弟,我想吐!”巫木传音给祖逖。 “啊?” 后者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这是一种不堪忍受的怒火,没见过这么拽的。 “切。”重云杰不屑地看了眼三个对他怒目而视的小修士,盯着对面的剑仙,大声喝道: “酒老儿,今日就放你一马,来日再好好教导你一番!” 哎哟喂…… 听了这话,剑仙气得连葫芦也抓不稳了,遥遥一指,周身的水流,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眨眼化作七十二口锋利无比的寒冰剑,寒气冻住了半空飘过的云烟,划过他的指尖。这一下就要让对方尝尝自己的厉害。 “嘿!我逃!” 重云杰见机行事,身子就先动起来,驾起一阵黑风继续跑路。 “起。”剑仙一甩衣袖,飞舟乘长风,起云浪,追上去。 …… “你,你,你,还有你!” “走,走,你们摊上大事了!” 天赐押着新一批胡作非为的家中族老走,他这段日子意气风发,在老祖的支持下,拿着鸡毛都能当令箭,老虎苍蝇都得打。 “天赐这小子倒是有一番能力。” 远处一处楼阁中,三角眼老者笑呵呵。 黑袍少年说:“只是管理一些俗物罢了。” “呵呵……”三角眼老者干笑了两声,“道友不多呆些日子?” “不了。”封和真的很无奈。 软的来比硬的来难拒绝,这老人家自从见到他的实力后,三天一小宴,五大一大宴,平日里热情招待无所不到。 “前辈要多扶持一下年轻人,一个世家的兴盛绝不取决于老人。”封和犹豫了一下道。 “这个自然明白。” 这封和当然算不上晚辈,还是人家客气称他一声前辈。 谭家老祖这几日也对家中几名小辈看得很顺眼,尤其是这个天赐,行事果断、当机立断! 他看得真的很顺眼,这才是他谭家人。 在谭家耽搁了好些日子的封和终于要离开了,当其腾云驾雾离去时,天赐正站在耸着脑袋的众位族老前。他是百感交集,这些日子,可多亏了这位前辈啊。 “前辈,一路好走~” 天赐深深祝愿了一把,眼中余光瞄到三角眼老者,连道:“老祖。” “嗯,天赐啊,这些日子有哪里遇到困难吗?”三角眼老者满意地点头,随口问道。 “有!”天赐正色说。 “啊?”老者错愕。 “老祖,您不在那段日子里……”天赐语气委婉,“我发现,族中风气是由下层至上层逐渐败坏的。” “而按照常理!风气应当是从上层败坏,尔后影响下层!我怀疑是有人恶意针对我谭家!” 老者面色严峻起来,没错,在修仙界中,一方势力的灭亡,一般都是上层先灭,下层再亡! 到底是谁针对我谭家!老者惊觉,恨恨地想到一些事,三角眼中闪着阴冷的寒光。 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不是吃了闷亏,不吭声的人!老者心中记起一个个老熟人,暗自猜测。 不过,他们两个都猜错了。 在谭家天台城外八里远,怒水河旁一处山丘的草地上,或坐或立着十一位面貌奇异的修行者。 “那黑袍人族当真是不同寻常。”一旁是名独角魔族,正看着前方的虚空,上面是一番投影,投影的正是那封和。 “是啊,身如鬼魅,来去无踪!”一名白眉老魔也注视着说,“不好办。” “可是他却坏了殿下的雅兴!” “嗯,不过这玉龙世界没有仙网,看得真不仔细。” 其中一位身着暗红肩甲的青年静听着,微微一笑道:“沉风劳烦诸位陪我在这儿许多时日,正好也是时候回去了。” “殿下客气了。”一名青发女魔慢腾腾地站起来,挥手令投影消散。 “殿下在这儿多玩几日,尊上也不会怪殿下的。”独角老魔道。 “还是先走吧,这地方真是无趣,连点杀戮都限制在凡俗间!”青年不住地摇头。 “走吧。” “呆在这儿的确无趣。” 无趣?有趣才怪! 几名没出声的灰袍人,听了倍感无奈,这里可是玉龙王朝的地盘,杀戮本就有所禁止,在地面上要杀戮根本不可能,只能去地底世界。可在他们看来,地底世界那一帮无脑的阴灵,厮杀手段真的是太单调。 他们这位殿下修行过一段时间就出来游历,碰上一些残酷或者混乱的大世界,那就一番大开杀戒,因为本就是修行杀伐一道。 进了这儿?就只能暗中引导那些修行者堕落了,再玩儿,敢直接动手的话,玉龙王朝管你背景有多大,都要让你尝尝苦头! 青年发话说:“好了,度假外出游玩,虽不尽兴,但总有番收获,这便离开吧。” …… “祖远、巫木,还有匡义,你们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击毙这逃犯?” “酒老儿,追我啊,别血口喷人,你丫的才逃!” “这个……”飞舟上,三个小修士听到粗布青年的问话,又瞄了一眼正一边逃亡一边叫嚣着的轻狂少年,都不由面露难色。 “记住,这时就要呼朋引伴!”剑仙阴沉着脸,谆谆教导道。 找帮手?三人明白过来。 “第一,可以传讯给师门,”剑仙一翻手,拿出两枚令符,一枚深黑色,一枚浅白色,“第二,可以当场找帮手!” 第二十三章求援 剑仙抛起那枚浅白色的令符,点碎后有风声起,以飞舟为中心,十里,百里,千里! 飞舟上,巫木二人目不转睛,却看不清了,匡义明显见识过这手段就镇定多了。 远处的重云杰眨着眼,心道这酒老儿是在找帮手呀,自己咋就忘了找呢?他当即暗地里一抛某物,有隐晦的波动也荡漾开去。 …… “嗯?” 正要离开的十一名灰袍修士,突然抬起头,感应中,一股黑风刮来,天上云彩黯然失色。 “有族人,在求援?”青年的脸上露出惊色。 出来走走都能碰上族人?要知道,这里可是人族王朝的天下! “走,我们去看看。”这位殿下一挥手先挪移离开。 其余魔修闻言也撕裂开周围的云雾,朝着波动传来的地方直接挪移过去,共同降落到一处山头。 哗。 众人的目光望去。 远处的天空,有一飞舟上,一名粗布青年正好看过来。 这个? 不认识。 前面被追的那一位? 重云杰转头看过来,见到那身穿暗红肩甲的青年,登时又惊又喜:“殿下!” “重云杰?”这位殿下见了大笑。 在一笑之间,他的手中便出现一口黑风缭绕的妖冶魔剑,身上浮现魔纹,一下子越过周围的仆从,沿着一座座荒山野岭的顶峰,以肉眼难及的速度一路追上! 这速度,风驰电掣! 祖逖见了,震撼难言。那暗红肩甲青年,不借助羽翼之类的法宝,速度就比飞舟还快,竟还不是靠的御空飞行!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青年就是每步踏在山路上,沿着绵延的山脉,一路杀过来,风吹得都没他移动得快。 “这家伙是飞魔不成!”巫木瞪大了眼,惊声失色。如果是一路飞过来,他倒没有如此大反应,但对方是一路飞奔过来的! “是最顶尖神通《夸父追日》的简化版——《跃千山》?”剑仙眉头微皱,一挥衣袖。 飞舟四处莲叶摇曳停下,飞舟上则是浮动着一口又一口飞剑。 不远处的重云杰逃亡了一路,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沉风”殿下,乃是天魔族的绝代天骄,好战嗜杀,霸道无双,在“魔族十脉”,赫赫有名! 说起来,论地位,在“魔界”完全能直接统领半个“灵渊”那么大的地盘!当然,他们两个还很熟,曾偶然相遇互相结为忘年交。毕竟他才修炼四百年,殿下修炼了足足四千年。 但有志不在年高,他重云杰还是很佩服这位殿下的! 靠杀戮之法修行,四千年过去还不死,即便是魔族,这样的例子也着实少见。 魔,其实也是很惜命的,像那烛火类修行之法就是从他们这儿传出去的,但情况是,别说人族中少有修炼,魔族,更是少得可怜。 惜命,不意味贪生怕死。 就渡“天位之劫”来说,要知道他们魔族,可不像那些懦弱的人族,失败后还选择“兵解”修成“劫后散仙”的!他们魔族,要么死在大劫下,要么就转世投胎,即便在那阴间,是人族的能量更大些。 殿下对付这个酒老儿,还不是手到擒来!重云杰美滋滋地想着。 “这家伙好……好像很恐怖!”巫木有些结巴,这出门真是霉运啊。 “分!”殿下吐出一字,在接近飞舟的一霎那,就分出五道幻影,以肉眼难及的速度迅速攻向剑仙。 “起!”剑仙神色淡定。 祖逖见到,飞舟上一层层的符纹闪现,他能感受得到,自身力量似乎在瞬间得到了大量增幅! 四处的水绵远流长,一滴滴像是从云雾中挤出来,隔着老远的云团都在剧烈地翻滚,跟着化作水流布成一门八卦阵。 哗啦。 殿下微微皱眉,收回了斩出的剑,以及那五道幻影。 剑仙才回头对着三人笑道:“我这飞舟可不仅仅只能飞!” “呼,安全了……我去!”巫木拍着胸,又瞪眼叫起来。 十道灰袍身影自远处山林间出现,御风而行,来到殿下的身后,恭敬地站在黑云上。 剑仙也愣住了,还有十个? “殿下!”重云杰飞过来,看到旁边的十名打手,脸上笑开了花。 “嗯,”殿下应了声说,“云杰,你先在一旁看着,看为兄怎么教训这个人族!” 重云杰眼皮一跳,这是要单打独斗的节奏么? “人族修士,报上你的名号!”殿下扬起手中大剑,遥指剑仙,一时霸气侧漏。 “你让报上,我就报上?”剑仙哈哈大笑。 “也对……”殿下露出莫名的笑,“死人的名号,我不用知道!” 猖狂,太猖狂了! 剑仙听他这般言语,冷哼一声,这魔族,就是猖狂得不要命,屡屡侵犯其他世界,不吃点苦头,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天魔族的,我还未曾见过哪个上得了台面!”他嘿嘿一笑。 但就是一番话,让那殿下以及身后的十位,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 《魔他命述》记载,天魔族生来天赋过人、智慧近乎妖,然,悟性略次,了悟大道者寥寥无几。虽无弱点,但亦无所长,与其称为完美,不若呼之平庸。 “铛!” 天魔剑锋点指,幻影乍现。剑身乌光刺目,斩水之处,水分而化雾。有乌光无形,趁众人未留意,已狠狠刺向剑仙的后心,后者好在及时感应,招来飞剑挡住。 殿下微微晃身,不知从何处飞出六枚细剑,张口吐出滔滔魔焰,将其烧大,在一阵急骤的剑雨中不退反进。 “在这飞舟上,区区返虚天魔也想胜我?”剑仙推开匡义三人,身前一挥,似是有不知何处的气,驾驭这些水凝成的剑。 哗。 “那可未必!” 殿下一脚踏出,魔纹乍现,凌空升起,跨上水浪,逆流而行。他俯视之间,已接近了剑仙,出剑仿佛要穿透其心。 “滚!” 剑仙大喝一声,四处雨溅,滴水成帘,一片片由元气临时构筑的莲叶仿佛要溶化。 那殿下一时不察,反而被震得后退一小步,身上的魔焰火星纷飞,只得将六柄剑,死死压着那涌动、翻腾的水流。 “噼啪。” 六柄细剑,撞上珠子般的水,顿时飘起青烟,溅起一串又一串的水沬。 殿下划出剑,就像现出千针万线。 他片息不停地出剑,一时碧光闪闪。六柄细剑,汇来了一朵又一朵水花,剑外则是迷蒙蒙的一片。暗红肩甲的红光闪过,身后的黑色羽翼仿佛天上乌云。 “嗡。” 剑仙扬手,如同前日里黄衣少女长枪一出,飒飒一刺,扫长空,利剑齐齐在水流中穿梭,飞鸣。 同猎人打呼哨,招来猎犬一般的声音响起。 黑风袭来,碎布般的剑影沙沙地掠过来,令天空更暗了。此刻,剑仙知道,若还只守不攻,就太晚了。 “太冲动了,太冲动了!”巫木脸色发白,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一点都不错。即便是匡义,也被吓住了,这暗红肩甲的,怎么一言不和就动手,动手就是跟人拼命的架势? 对骂几句就结束不是很好么! “大家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匡义也连喊着。 临阵分心对凡俗来说是厮杀大忌,但这二位都不是寻常修行者。神魂强大,一心数用都是轻轻松松。不过人家都不理他。 “剑法——斩水灵?”剑仙认出对方的招式,便一手拔掉酒葫芦的塞子。水哗哗的从葫芦口流出,化作一口又一口飞剑,寒气逼人。 铛铛声响。 “沉山!” 那殿下低喝一声,压下剑指。六柄细剑如风轮撕裂水波。他脚踏罡风,这风也压在六柄细剑上,令其变得万般沉重,正势不可当地荡开那些水剑。 “你莫要逼人太甚!”剑仙迎风飘起,已然身合意境,喝声撼人心魄。 “水本柔,居然还化作剑……” 殿下挑眉暗想,顺势盘起六剑,激射而出,就见寒光四放、水雾弥漫。他这会儿用细剑,比最先使的大剑,威势倒弱了几分。 铛铛! 殿下银光遍体,煞气逼人,身形略退,收回了细剑,手中重现那一柄妖冶魔剑。 魔剑一荡而过,数口斜刺过来的水剑被震飞,远远地散成水雾。 场上轰鸣不断,利剑交锋,叮当作响。 剑仙看对方的架势越来越猛,手段也尽皆施展出来。 漫天水流化作的羽翼剑光,纷飞的蝶状剑影,散发出的气息都让人心惊。他周围的护体莲花,更是流光四溢。时而分之,时而合一,风卷流水,水逆寒风。 可是还不行! 剑仙面色凝重,手边出现了一道符,抛飞上半空,单手一指天空,吟道: “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上配辰宿,下藏洞天。” 转眼间,阴阳二气变化,顿时大山显现,群星上列。飞舟下方,剑意滔滔,水流不绝。 “嗯?” 殿下再次扫过大剑时,明显觉得阻碍变大了。他皱着眉头,挥剑荡过八方,稍有难色。哪怕身上伤痕累累,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第二十四章终于来人了 众仙群魔厮杀,不是拼消耗,而是比手段。 “此魔神通非凡,单凭秘符还奈何不了!”剑仙暗自焦虑,忽然有所感应,偏头望去。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浪花拍岸的声音,六道身影踩着祥云,快速接近。 十名灰袍魔族的身子霍然动了,如幻影般拦在了六人前面。各类魔道法宝祭出,烈焰滚滚,阴森可怖。 “前面魔族的道友,此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六人中,一名穿蓝衫的青年远远地喝道。 “可笑,尔等何人?”当先的灰袍独角魔族,面不改色,冷声说,“我们也是通过跨界大阵而来,有什么该不该!” “这里毕竟是我人族王朝,跟你们魔族有一竿子交情吗?”穿蓝衫的青年旁边,一名白衣少年开口。 独角魔的手中,掐成秘诀,手势微旋,就有两道乌光刺向两人。 “嗖嗖。” 两条水流化作的长鞭凭空出现,就将那两道乌光击散了。 “各位,还是先助酒师兄。”一名穿着水蓝色袍的女子收回法术,提醒道。 “对,仲月府办事,快让开!”说话的又是一名红色衣纱的少女,脸上笑嘻嘻。至于后面两人就没多少话,直接高祭起刀兵。 十名灰袍,都有一分迟疑,仲月府乃是真正大势力! “是仲月府的又如何,”殿下厮杀之际,分心传音道,“给我拦住他们!” “你们几个快点,我容易么我!”剑仙此刻想吐血,传音直催促。 “小九,你再撑着点儿。”蓝衫的青年瞅了一眼他,又看了下前方十个老魔,无奈道。 “仲月府的修仙者个个术法高强,今日倒要见识一番!”独角魔的语气很冷,他与人族,本就是有旧仇。 “对人族,须不死不休!” 独角魔的心中就这念头。 其余九名灰袍为之一叹。 “老二哥的父母,死在神渊大世界的征战中,这大仇铭心……” “是啊,老二修炼至今,魔法高强,还忘不了,凭这一执念……” 着灰袍者各有所想,动作却是不停,伸出各自的一只手。十只手,有的白皙肤泉,有的青筋突起,有的苍老干枯,都外显魔纹。 另一方,诸多法宝浮起,阵纹结合,天地之力迅速被凝聚。 “打!”蓝衫的青年手持长剑,寒声道。 眼看一场血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段奇怪的声音随风而来。 “这里是玉龙王朝,要打去地底世界。那儿埋尸山骨海,从来都接壤九泉。” 风停,云静止,厮杀中的两位也分开了。 “界域巡游者?”殿下又在皱眉,颇不乐意,“早不冒出,晚不冒出!” 不过这位的话什么意思! “这是说,要找死去地下就去吗?”巫木暗自嘀咕。这跟着大人物真的太危险了,随便碰上一个都是能要他小命的。 还有这出声的人还没出现,双方就停手了,这人是谁啊,这么牛? “我们走!”殿下没有多说什么,这里毕竟是人族王朝,碰上界域巡游者,对方一般不出手。 “总算走了。”剑仙摇头。 “按玉龙王朝律法,十八位以上的修行者一同斗法,须布下禁制。”那声音再度响起。 除了已撕裂空间的殿下冷哼一声,连同重云杰在内,众皆应道:“明白。” “厮杀人数不得超过十八位,这什么规矩?”红色衣纱少女等人暗自撇嘴,“说穿了不就是没王朝允许,不准私自动武、聚众斗殴。” “规矩。”巫木二人知道这个。 其实有这规矩,每一代,都这么传的,不许群战! 玉龙王朝在很多方面比较固执,为了江山永固而放出这一类律法。比方说对妖族,吃多了凡俗家养的兽类都会被通缉! …… 魔界。 “殿下。” 一座大殿外,殿下正带手下行走着,一名蓝甲束发男子走来。 “嗯?”殿下本来阴沉着脸,见到他面色平和了些,恭敬行礼道,“溪风将军,何事?” 魔将溪风对重云杰笑了一笑,又看向那位殿下,说:“尊王大人要见你。” “将往何处?” “他在神魔之井。” “哦,”殿下听了,偏过头说,“云杰,我去见师尊,下回再与你喝上一杯。” “去吧去吧,魔尊大人召见赶紧去。”重云杰连忙说。 这魔尊,可是老一辈的人了,绝不是他能随便怠慢的。即便他的背景再牛,碰上前辈也无用。在魔族,前辈培养后辈,培养出的性子也是千差万别,他这位忘年交拜师后,就成了个比他狠多了的角色。 “就像师傅他老人家明明是个很随和的人,自己却总想着打杀。”不能完成师傅的夙愿,对此重云杰心中惭愧。 哗。 殿下当即与十魔驾起一道黑风离开,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云杰。”溪风又看向重云杰。 “晚辈在。”后者连忙恭敬道。 “你可以跟沉风殿下走得近,但别学殿下那股子杀戮劲。”溪风叮嘱他。 “晚辈明白。”重云杰点头。 溪风摇摇头,他年轻时也是这样,对长辈一个劲地自称晚辈。这小家伙的父亲与他当年也有一番指点之恩,知道那位八尊王是什么性子。 “对了,你阿弟最近惹了些事,你自己处理吧。”溪风将军的话让重云杰一呆。 又惹啥事了?他阿弟,可谓是“魔族一少”,风头比他这哥哥还足!就像凡间的纨绔子弟,算得上族中大族子弟中“老大”级别的。 仗着自己身份,比他还横行无忌,四处呼朋引伴,自称“混世魔王”!重云杰头疼啊。 …… 大殿四处都很冷清,古老的神魔之井连接着神魔两界。但显而易见,这里很少有人来。 一道黑风刮过,降下了十一道身影。 “你们在这儿等待。” “是。” 殿下静静地走着,踩着一路的枯枝败叶,正要走进大殿,突然发现一名红发的黑甲男子,在大殿一旁的老树根上喝着酒,就这样看着对面的树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隐隐可见是位紫色衣纱的女子。 “师尊。”殿下心中一动,连走了过去。 “在想什么心思?”重楼偏过头,露出笑意,他深知以刚才显露的手段,徒儿应该能早些发现他的。 “弟子在人间有些不顺,”这位殿下不敢直视他的师尊,陈述道,“杀伐之道在玉龙王朝似乎行不通。” “玉龙王朝?” “当初玉龙国主本无心争霸天下,却不想阴差阳错,成了一方大世界之主,”重楼回忆往昔说,“更想不到的是他守天下比打天下还厉害,传承这无尽岁月。” “世事难料,‘杀戮之法’与‘禁诛之法’全然相对,自然在那儿行不通。” “我族和玉龙王朝没多少纠葛,才互有往来,不过最近那儿,也要变天了。” “嗯?”殿下一怔。 “你近日就不要外出了,就在魔界好好呆着。”重楼可没有给徒弟解释这些的习惯,再说这徒儿的一些作风,他并不认同。 “是。”殿下有些疑惑,变天,从师尊口中说出的变天是什么? “退下吧。”重楼摆摆手。 “是。”殿下恭敬道,一步一步后退远了,才转身离开。 “殿下?”群魔迎上来,这才多久,就好了? “好了,师尊多年未见过我,心中甚为挂念!”殿下正色道。 “咳……”正喝着酒的重楼呛到了。 “走吧!”殿下点头说,“去‘一桐山’。” “是。” 哗哗~ 殿下的心情很愉快,踏着满地的枯枝,心思活跃起来。一方王朝啊,要变天了呀! “老二,上次你说在‘一桐山’的万宝楼见到过一枚玄牝珠?”沉殿下突然问道。 “是!”那魔先是点头,又有些吃惊地道,“殿下是要修炼第二元神?” 群魔都惊讶地看向殿下,而远处,重楼执着酒壶喝不下去。 …… “三叔,如今这一去,或许数年不回。” “侄子啊,你放心!好好跟着大师学习,三叔什么都不缺。” 大椿树下,刀疤脸中年人此时很开心,想他屈文,虽然这辈子无缘仙途,但他侄子跟着仙人修行,日后不是没希望一步登天。 他现在就依靠前辈大能赐下的一枚丹药,开辟紫府,踏入上仙之路。只是有一点无奈,他这侄子要随师傅去外地。 葛布衣衫的青年心中感叹,如果当初没有三叔传授于他的丹药之技,哪会有今日的他呢! 屈轩听到三叔劝他莫要挂念,忙说知道。 “侄子,你有这天赋,当然能走得比三叔远,万万不可懈怠!”刀疤脸中年人语重心长地道。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万一你学不好,他怎么靠着。他可不信侄子日后有了成就会嫌弃他,只要学的好,他好日子长着呢。 “知道!”青年郑重点头,“三叔你也要保重。” “走吧,你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三叔确实老了啊……”刀疤脸中年人声音沧桑,喃喃道。 “走了,三叔。” “嗯,去吧。” 第二十五章见世面 屈轩,字少英。灵渊,雷族山城人士。 临走,少英一阵心酸。 三叔当年教他的,现在是看起来非常粗劣,却将自己引上了丹药一途。这些年他四处奔波,想来,仙门中的大椿树,都栽种了数十株。 “去吧。”刀疤脸中年人身体一颤,摆手道。 不远处,白石仙人在品茶,等人他还是有耐心的。不过以往都是等同道,哪儿有等弟子的,嗯,还是个记名弟子。 “师傅,好了。”少英恭敬道。 “徒儿,你三叔已得紫府仙缘,可还有什么未了?”白石仙人瞅瞅远处还望着的刀疤脸中年人。 此人灵根差、资质低,炼药方面悟性不错,有些天赋。勉强突破,不过增加些寿命,图个活得久罢了,还不如去郡城求取永生之水。 “没了。”少英摇头。 “好,随我走。”白石仙人哼哼两声。 “是!” …… 路上,祖逖三人都没再吭声,等着剑仙恢复。 元力,这最根本的力量,能自愈许多轻伤。修行者修炼仙法后,在体内是雾气状的存在,又称之为“道气”。 理论上,同境界修仙者只要丹药足够,就可以一直打下去。即便道气消耗一空,自行恢复起来还是很快。 很快,一炷香的工夫过去,剑仙一脸神采奕奕地站了起来,旁边巫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酒前辈,之前喊话的那人是谁?” “多谢六位了。”剑仙说完,解下酒葫芦,拔开塞子要喝上一口,没理会巫木,刚才大呼小叫的真的该教训一顿! “不用谢,”赤色衣纱少女微微一笑,“酒师兄真是厉害,那个好像是天魔族的沉风殿下呢,听说是魔界至尊重楼的弟子。” “咳,咳咳……”剑仙喝酒喝得呛住了。 魔界至尊! 巫木不由咧开嘴,前招上个王孙,后惹了个大徒,这位酒前辈的运气能再好一点么。 “此人有传闻,嗜杀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狠辣残忍,冷酷无情……”穿蓝衫的青年接着说。 “停停!”剑仙额头滴汗。 “嗯,酒师兄,你好自为之。”白衣少年也眼皮直跳,撇过头去。 “酒师兄,不用怕,你行的!”蓝衣女子温馨鼓舞道。 “对,你行的。”红色衣纱少女呵呵笑。 “酒师兄,保重。”后面两兄弟,则异口同声道。 “一群不尊重长辈的家伙。”剑仙说着,白了几人一眼,冷静下来,“这次也是多亏了那位界域巡游者。” “酒师兄,你是怎么惹到那位沉风殿下的?”红色衣纱少女却不管,疑惑问道。 “是这样的……”剑仙在飞舟上一边遥望着山水,一边施展手段,将之前的那银甲少年给他看过的场景重现。 “啧啧,扮成你的样子,不是你的熟人,就是你的仇人了!”穿蓝衫的青年看着眼珠咕噜一转,幸灾乐祸。 “看这刺客身法,很不赖啊。”红色衣纱少女眨眼。 “有点熟悉。”白衣少年则是道。 “嗯?”剑仙一群人看向他。 “这,我以前见过有位老前辈有这种身法,不过他已经转世投胎了。”白衣少年老实道。 “切~~”红色衣纱少女瞥了他一眼。 “我看还是回去查查吧。”穿蓝衫的青年摇头,“此人倒是没什么道义,扮人刺杀!” “好,回去查。”剑仙说,没错,回去他就要好好查查! “酒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一旁的三个小修士干瞪眼了好一会儿,才由祖逖传音问道。 …… “王都。” 祖逖从灵渊,来到了这整个玉龙王朝的核心所在。 这里是曾经群雄割据时代的玉龙国都,不过现在已不是当初无边大陆上一般的存在。 玉龙王朝的王,也不再被诸侯称为玉龙国主,而是尊称圣上,也就一些散修,以及其他世界之主称国主。 祖逖只是遥遥观望了下轮廓,因为飞舟不走了。 “酒前辈?”祖逖看了眼,发现在飞舟靠近时,下方茂密的森林、连绵的群山与奔腾的河流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这时,那六名仙人也走到飞舟边。 “我们不进王都。”剑仙解释。 那去哪儿? 祖逖和巫木傻了眼。匡义看了一眼这裂缝,之中隐约可见另一番天地,回忆了一下,见酒剑仙等人有些笑意,问道:“莫非,这里也有仲月府?” “不错。” 穿蓝衫的青年点头,他前世倒是和匡义不熟,其实六个人跟匡义都不熟。只是剑仙交友甚广,又转世多次,自然认识的人多。 飞舟缓缓地驶进巨大的裂缝,舟身上,一阵光华流转。 穿过裂缝,只见一道彩虹显现出来,深涧轰隆作雷霆响,青峰间飞鸟相与还。阵阵微风吹着森林沙沙,一片看也看不尽的青悠悠的建筑群印入他的眼帘。 飞舟上,匡义三人有些晃神,就在刚才他们看到,一座座青山上的树木错落有致,隐约可见八个苍劲的大字。 “仲月府处,江山永固。” 祖逖眨巴下眼,巫木就念叨出来了。两人嘴角一扯,这也太张狂了吧,不过那一阵威压,倒让两人为之心悸。 “这是当年的玉龙国国主所写。”一旁的白衣少年笑道。 “当年的……”巫木眼皮跳了跳,“玉龙国主?” 巫木一下子从中有所猜测,虽不知这“仲月府”存在了多久,但肯定和玉龙王朝关系十分密切,远远比诸侯和玉龙国主的关系密切。 “这里便是仲月府其中一处修仙者聚集之地!”白衣少年解释道,“玉龙王朝是人族上古皇族夏氏麾下,仲月府是远古神魔月亮王麾下,彼此交情匪浅!” “我仲月府修仙者人数众多,在玉龙王朝也算得上比较大的势力吧,光是元神层次就有八千……”剑仙取出葫芦,拔开塞子说着,举到嘴边时停下话,喝了口酒。 “八千!”祖逖惊呼,这可是元神层次啊。 “咳,什么八千,是八千万!”剑仙咽下酒水纠正道。 祖逖瞠目结舌,巫木一下子僵在那里,喃喃自语:“八千万?” 是不是听错了? “当然,我仲月府遍及九天十地,其他不少大世界都有,玉龙王朝这儿就三千名左右。”剑仙一见两人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那前辈带我们来这儿?”祖逖眨眼。这突然被带到了这么一个大势力里,真的很吓人。 “前辈,我们……”巫木此刻头上冒汗。 “哦,带你们来见见世面。”剑仙说完,“咕咚”地喝起酒。 “匡义兄转世重修,也要先回来,我仲月府人数太多,地府那边不好说,不能早早将他接引回去。”白衣少年尴尬笑道,“得请师门长辈慢慢算,两位要是无事,可以在我仲月府看看,日后也许就是同门!” 同门!祖逖和巫木都瞪圆了眼,这是在拉人吗? “好了,下来。” 剑仙招呼一声,下了舟,看到两人还晕乎乎地站在那儿,不免哼了一声。这里可不是想入就能入的,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拜不进。 这两个小家伙还是紫府层次,进来也是做杂役的。毕竟,“仲月府”可不同于这片天下的仙门。 …… “师兄,这里好大。” “这里算是大的吧。” “师兄,这里好多前辈。” “废话,我看得见。” “只希望我俩不会被忘了。”巫木暗自嘀咕。 两个小修士在建筑中晃悠,总看到天空中有各种境界的修行者飞过,或腾云驾雾,或驾驭法宝,或是看不出使了何种手段的。这些修行者都卓尔不群,自有一番道气,让两人远远看到就自然而然地感觉亲切。 虽然两人被剑仙等人给直接丢下了,两个小修士,从颤颤巍巍,到兴奋异常,四处游荡,直到碰上了“仲月府”中的好心人。 “二位道友,不知是哪个师兄的门下?”秃顶中年人远远就瞧见了两人,实际上还有好多修仙者看见,只不过他们都没上前。 “这位道友有礼了,在下祖远,这是我师兄巫木,”祖逖拱手说,“我们是随仲月府的几位前辈进来的,不过他们让我两人随意走走。” “两位客气了,原来是他宗的道友,在下天仇,两位第一次来,不如随天仇去四处看看?”秃顶中年人道。 “最好不过!” “两位对我仲月府有什么感觉?”天仇笑着问。 “强大,神秘!”祖逖感慨道。 “高高在上。”巫木仰头看着说。 天仇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瞅了这青袍少年一眼,这位少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无知者无畏。 “这位道友倒是说错了!”天仇一脸正色,有意指引两人道,“我仲月府可是散修聚集的圣地!” “哦?”两人斜眼倾听。 “我仲月府,对修行者可是来之不拒!”天仇摇头说,“所仗之根本就在‘后天功德’四字!不论你是何方的妖魔鬼怪;不管你是何处的闲云野鹤;不管你修炼岁月长短;不管你心性资质如何!只要身具一定的功德,都可入我仲月府!” “啥?”巫木一下子傻眼了。 第二十六章明心湖 “此言当真?” “当然!”天仇淡然道,“不过两位能否入我仲月府还难说,不然九天十地之法门任你挑选,我们的法门,学成一门便可仗之纵横四海。” 这话说的二人瞠目结舌。 “好大的口气。”巫木笑了。 “二位不信?”天仇道。 “仗之纵横四海,口气这么大?”祖逖皱眉问,“仲月府有什么法门?” 天仇朗声大笑,道:“道门的《一气化三清》《诛仙剑阵》,佛门的《丈六金身》《掌中佛国》,起死回生之术,逍遥长生之法,我仲月府都有!” “嗯?”两人面面相觑。 “且听我道来……”天仇同二人行走于小洲边,“我仲月府,最初道藏传承自月亮王。无尽岁月以来,收集到的法门不计其数,就是上古皇族都留下过传承在此。” “这些法门真有?”祖逖忍不住道。 “二位信则有,不信就算了!”天仇遥望湖中渔舟,“我仲月府靠后天功德立世,罪孽深重者哪怕日后立下大功德,也不可入我府中,两位这一世显然还很年轻,日后多多惩恶扬善,自然可入我仙家大派。”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还有,这势力这么计较,犯下深重罪孽就不允许加入? 二人对视了一眼。 “敢问道友,你这进仲月府不论族类的?”祖逖对此很感兴趣。 “不错,你可见那些道友?”天仇指着湖泊上的一艘艘小舟,只见有人,有妖,有精怪,“此明心湖,是我府中天位存在开辟,凡待上一天一夜者,就可试试能否拜进来。” 祖逖看着一怔,道:“怎么,妖族有这么多?” “我仲月府一视同仁!” 两人傻眼,这收人也太随意了。 事情往往不会这么简单。祖逖想起前世,干环境污染治理,收他也是等读完书。 “这湖没什么危险,赏心悦目,”天仇一看两人的反应,摇头说,“我没事也在上面钓鱼,对了,说不定还有些前辈也在,碰上一高兴收你俩为徒。” 二人眼晴瞪得更大了,目测这大湖有八万里大小,放在外界能作几个大妖的地盘都难说。 “此湖非同小可,颇为通灵,二位不可小瞧。”天仇提醒道。 “去看看?”巫木传音。 祖逖就不犹豫了,直接答应:“好!” …… 哗。 湖中岛上,一只青鸟从树枝上扑棱扑棱地飞落到岸边。 作为天生便是天阶血脉层次的妖兽,造物者赋予了它超乎寻常的智慧与天赋。 但明心湖的考验? 它过不去。 在这岛上待了百年,它都快绝望了。青鸟这种珍贵生灵,在外面是会被威逼利诱,抓作仆从的。 至于前途? 别想了,青鸟族的历史上,当过别人仆从还成就天位的只有一位,就是传说中西王母麾下的那位。更何况,那只是个传说。 “要不寻妖宗拜入?”这只青鸟灵动地转了转眼珠,寻思着。 “不成!仲月府可不是寻常势力,天位之下的道藏应有尽有,就是玉龙王朝都比不了,芊芊怎么能这么堕落!” “呜,又来了两个人族小子,”青鸟望见一叶轻舟远远地划来,“哼,过不了,一定也过不了。” 它瞧见的人物可多了,无边大陆上四面八方的修行者这百年可来了不少,可度过这明心湖考验的,少之又少。 每次有过了的,它见了是又气又急,度过这考验,便算半个弟子,功德加身,就容易多了,仲月府对妖精的要求比人族更低,想它几十年间除恶务尽,就满足条件了。 …… “人生天地间,皆为远行客。” 天仇看着那叶轻舟向湖心荡去,也清楚地看到岛上不少修行者都注意到了新来的两人,这时耳边传来一句话,偏过头一看,见是“咕咚”喝着酒的剑仙,咧开嘴一笑,道: “酒兄,前不久你师兄剑圣来过。” “嗯?” “他还带了一群人来,其中有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来找爹。” “咳咳……”剑仙一口酒喷出来,瞪着眼问,“那人呢?” “昨日刚走。”天仇一笑。 “那就好。”剑仙松口气,用法术挥去了身上的酒水。 “我说,你带这两娃子来仲月府干嘛来的?”天仇一挥衣袖,脚下升腾起一朵祥云,丟下一句道,“自己带来的人自己管管!” “我……”剑仙黑脸目送天仇离开,待对方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放话说,“要不是打不过你,非跟你好好计较一番。” 不过看到湖上的两个小修士不免嘀咕,又要等上一天一夜了,虽说他不着急这点时间,但他还是很不爽的,堂堂前辈等两个晚辈。 “呜,当初的我也是屡经三灾九劫啊,说是无怨无悔,可如今差不多也是天道不可问了。” 剑仙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 当年,他还想着用自己手中的剑来扬名这无边大陆,根本太自傲了啊,而且,前世已经结束了。 “一切重新开始,还要这些小家伙接班。” “哎,心中烦恼,再去买酒,”他摇着头,腾云驾雾而去,“嗯,药师殿用玉红草酿的药酒蛮多的,但愿白石大师不在那儿。” …… “嗡。” “轰。” “哎呀,你,我说徒弟,你别好高骛远行不?”乔白石看到又一炉灵丹在弟子手中炸成灰,眼皮跳了跳,训斥道,“炼丹不是采药,不是懂了方法就能做到。” “是,弟子明白。”少英恭敬道。 “哈哈哈……” 殿内众弟子哄堂大笑,与他们这位小师弟相处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其参悟过人,就是口不对心,嘴上说明白,其实还想着做。 “笑什么笑!” “土元!九香!你两个刚进我药师殿懂得比少英多吗?”乔白石对着两个笑得最欢的黑衣小胖子喝道。 “咳,没有。”两个小胖子低下头。 “别以为你们进了仲月府就万事大吉,下届考核不过关的逐出药师殿。”乔白石面色不悦,训斥道。 “是,谨记师傅教诲。”众弟子连道。 “哼。”白石大师拂袖而去,留下众弟子自个儿忙活。 “小师弟,先别炼滴血紫金丹了,还是将要考核的丹药多练练。”黑衣矮个儿小胖子连道。 “对,师傅布下的任务还得完成,”黑衣高个儿小胖子也道,“要考核的三张配方师傅已经说了。” “这考核师傅他老人家不会另出些难题?”少英疑惑道。 “还能有什么,咱们是学徒,不是能炼仙丹的丹师,”一名白衣少年弟子也道,“就这几样都忙不过来,少英师弟还是快练习吧。” 少英回忆起这些天的经历恍如梦中,是啊,他已不是从前四处医治凡俗的药师了。 就像不是以前那个在江湖上四处漂,能随便搭个小草屋埋头研读医书的牙痛年轻人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露出自信,嘴角扬起一丝笑,一声应道: “好!” …… “修仙路,无归处。” 一叶轻舟上,一名颇为邋遢的长胡子老道悠哉悠哉执着钓竿,抬头看见对面两双清澈的小眼睛。 “这位道友,这里的鱼能钓?”巫木瞪大了眼,忙问一句。 “废话,不然我这是在干嘛?”老道撇嘴道。 “哦。”巫木点头。 “不过我能钓这些灵鱼,你们只能去钓那些普通鱼。”老道哼哼道。 “为什么?”两个小修士错愕。 “这长八万六千里,宽八万三千里的明心湖是我师兄开辟的,就算你是仲月府的弟子都不能钓,嗯,你俩这是什么眼神?”老道眉毛乱颤。 “你师兄开辟?” 二人不屑又不信。 “你,你们什么情况?”老道哼声说,“我是前辈,前辈懂不懂?” “你师兄是谁?”巫木好奇道。 “贫道太虚,你们听说过‘全一真人’吗?”老道拈须一笑,随即看到两个纳闷的脸,“嗯,你们……不知道?” “不知。”祖逖干脆道。 “那‘玄玄子’知道不?那玄一道长听说过没?张真仙呢?” 看到两个小修士头摇个不停,老道一下子怒了,冷哼一声:“没听说过就算了,两个孤陋寡闻的年轻人,你们问问别人!看看别人笑不笑话你们。” 老道手中拂尘一现,一扫,小舟就跟祖逖俩所在的舟远离了,而且离得远远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老道长叹一声,“一对无知,两个草包,罪过!” 巫木涨红了脸,气得肺都快炸了。祖逖眨眼,要说这老道是个大人物,可他感应到的对方也就紫府境。 “就算是大人物的师弟,哼,干我啥事!”巫木哼哼道。 “师兄,这明心湖考验怎么还不出现啊?” “不懂哎。” “这两个人族小子这样抱大腿的机遇就丢了。”岛上一条碧溪边,被一群大妖簇拥着的青鸟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过,这老道的师兄到底是谁啊?就是我认识的仲月府弟子好像也都不知道啊,青鸟暗自嘀咕。 第二十七章老道 “大王,小的听说过。” “嗯?”青鸟瞥了一眼出声的,认出是个新来的小妖,“翼蛇,你知道?” “这‘全一真人’本名张三丰,小的家老祖常念叨。”蛇妖恭敬地回答。 张三丰?青鸟歪着头,没听说过。 …… 噼啪。 小鲤鱼跳出水面,看见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它,忙摆尾游得远了。 “师弟,这只肥鲶鱼要不放了?”巫木抬头,看着这钓上来的大鱼,先前那老道的话让他有些拿不准。 “这,放了吧。”祖逖迟疑了一下,点头道。 “嘭哗。” 大肥鱼就这样被扔回了水里,没多久追着一只大龙虾游远了。 这湖真够诡异的,什么水族都有,乌龟!海马!水母!章鱼! 纳物万里于一芥须弥。 不愧是天位开辟的,进了这里,就像进了个小世界,叫人眼花缭乱。 哗~ 起大风了,祖逖看到微波荡漾的湖开始掀起浪涛,想起考验来! 真的太奇怪了! 在湖与岸之间,有层隔阂,湖面上大风大浪,岸上轻风徐徐。湖里的鱼虾都跑了。 祖逖看向一脸悠哉的巫木,开口传音道:“师兄,以你的实力是能拜入师傅所在仙门的。” 巫木眉头颤了下,干笑着反问了一句:“师傅给我他另寻的入阶法门,而不带我去他所在的仙门修行,你说,这是何故?” 祖逖早就思索过。 收别的方国弟子,于理不合?不对,父亲用祖上留下的恩情,祖氏各部也没反对。 怕影响自身修炼?要知道,天云师傅曾想收老爹为徒,而不是收他。 师兄又是何故? 过了许久,祖逖看着四处,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对话,出声道:“师兄,这湖上很吓人呢。” “要是仅仅吓人就好了,说来其实就几个花样,跟游泳一样。” “几个花样?” “对,不外乎考验胆识和毅力,再不济考验意志,比坚持、毅力、忍耐、情欲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 “师兄我虽非见多识广,这些还是懂的。” “可是,这里怎么只刮风吹浪?” 两个小修士面面相觑,啥事没有倒是让他们有点发怵。 “追溯上古,你们是巫氏和祖氏的血脉吧,”巨大的水浪中发出声音,“报上名来。” 祖逖看着这一阵巨浪已经呆了,巫木倒还镇定,可见到水流还能出声也吓得不轻。 “前辈,晚辈巫木,这是我师弟祖远,来接受明心湖考验,前辈是怎么知道的?”巫木迎着大风,一阵头皮发麻。 “考验,嗯,是有考验,我问你们,你们答。”巨浪般的浪头拍着船。 “前辈请说。”巫木忍住疑惑,摇了摇僵在一边的祖逖。 “我问你们,你们可知修仙四要?” “可是‘法侣财地’?”两个小修士对视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对,我同你们讲,修仙要这四样,但很多修仙者为了这四样反而迷失了自我,偏离了自己当初的道。” “等等,偏离?”巫木不懂就问。 “对,偏离,有的修仙者追求逍遥长生,但因为力量、恩怨情仇、财富宝物以及生存之地,而改变原有道心,千年道心一朝丧,永远问不了天道,成不了金丹大道。” “咳咳,扯远了,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时有一群邪恶狂热的家伙统治着这世界,它们无所不能,却阻止其他生灵领悟天道,哦,那时人族还没出现。” 正听着的两人闻言都嘴角抽搐了一下,人族还没出现关他们什么事。 “不过这跟人族有关,跟各界生灵都有关,跟你们两个小不点也有关。” “嗯,那群该死的家伙我们称之为邪魔生命,它们阻止各种生灵参悟天道! 呜,这群可恨的家伙,修行者不悟天道,怎么踏入更高的层次! 嗯,不过这群顽固的家伙已经覆灭了,不,不能算覆灭。”巨浪一拍又一拍地打着。 “它们的残余还在异域中遁行,各方天位都奈何不了,若有一天它们大举入侵,大战之下就是生灵涂炭,就像上古那位传奇差点覆灭掉世界……咳,又扯远了。” 两人冒汗,这位前辈怎么还在扯,还有,上古那位是谁? “两个小家伙,你们到了一定层次,那群家伙就会出现并阻止你们悟道跨入更高境界!咳,虽说你们能不能到那个层次还难说。” 两个小修士瞪着眼。 那个层次? 师傅向他们讲过,所谓道,一条道就像一棵大树的年轮,横截面是道的范围,竖截面便是道的层次,在汲取能量后就能踏入新的生命层面,枝叶就是分出的更多道。 天道,便如整个世界中的树,有弱有强,有缺有满。最高大的树可以遮盖一方天地,最大范围的也可以支撑一方天地。数目多寡、生存难易、种类亲疏,宛如天道。 “如果有一天,那种邪魔生命出现并阻止你们悟道踏入更高境界,你们是乖乖沉沦,还是反抗到底?” “嗯?”两人对视一眼。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我们就算遇到,”巫木认真说,“当然也是反抗到底!” “对,反抗到底!”祖逖跟着道。 “那么,接下来在明心湖待完一天一夜吧。”巨浪般的声音落下,大浪则一浪接一浪拍过,舟摇啊摇,两个小修士的脸白了更白。 顷刻巨浪滔天! …… 湖中的水溅起,被划出一道道弧线,与疾风彼此结合,令九宫剑阵所化的青云更加灵动。 “小娃娃,你这招不错。” 舟上,老道吃喝完,夸了一句,问道:“还有酒肉吗?” “没了。”祖逖拽住要发火的巫木,老老实实道。 “这可是普智大师送你的虎骨汤和还魂酒!”巫木心疼地传音,“你日后厮杀时还能少些疼痛,就给这邋遢老道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老头光说一句不错就完了,让他心中很窝火。 “算了,就当结个善缘。”祖逖注视老道半晌,呼出口气,传音道。 “哼,你一定是想着天上掉馅饼,觉得这老道是什么世外高人。”巫木瞥了眼他,传音道。 祖逖哑然,没错,他确实有这心思。 他身上值钱的倒不多,普智大师送的东西便在其中,回顾他在十万大山的那段时间,祖逖觉得很充实。普智大师人很好,又乐于教他们(虽然教匡义教得比较多些)。 “年轻人,助人为乐该是你们优良的美德,你若是心里期望着别人回报,哦不,而是你心里那样瞎想,看谁以后还会帮你啊。”老道一脸为你好的模样看着巫木。 巫木狐疑,在这湖上说假话,这湖水之灵不应该没反应啊! 这老道很大可能说的实话,但前辈?丫的,这明明就是一个同他俩一样的紫府境! “晚辈明白。”祖逖连应道。 老道瞥了眼他,暗自嘀咕,又不是说的你。 巫木眼珠转了转,面朝山水,张开两臂,一副满怀憧憬的样子,道:“师弟,等我们入了仲月府,一同仗剑走天涯,收获数不清的荣耀,修成无上神功!” “咳咳……”老道瞪着眼,吃酒时一下子呛到了。 “共同替天行事,除魔卫道!”巫木又是一声慷慨陈词。 “好!”祖逖也十分期待。 “铛!” “轰!” 剑吟之声突起,浪涛冲天,把两人吓了一跳,看向老道,后者无言地指了指后方一叶飞舟。 “好大的口气!”有位白袍红袖的少女站在舟头,正扬黛眉,兀自冷笑。 “你是谁?”巫木皱眉,说一番大话都有人跳出来冷笑。 “你有多少能耐,敢在这儿说这番大话?” 白袍少女好笑一番,并不答话,转身间飞舟远去,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这气质,飘然出尘!” 两个小修士瞅了眼正感慨的老道士,这不会是仲月府的弟子吧,可这老头又不认识的样子。 “哎呀,年轻人,仲月府道藏虽多,但法门多少相生相克,真正的那种无上神功,你这辈子也就心里想想,嘴上说说了。”太虚老道叹息着,塞了块肉进嘴里继续嚼。 “听说府上有《一气化三清》?” “咳咳……”太虚又呛到了,有些古怪地看向祖逖,点点头。 “真有?”祖逖惊喜。 “有,你得努力才行!”太虚不忍破坏这小子的梦,可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过,努力几十万年还学不到,就放弃吧。” 几十万年?两人都傻眼了,这什么情况? “仲月府的法门,需要你立下足够的功德,才能习得,像那门《一气化三清》,我也瞅了大半辈子了,这等法门,光修行就需要大量珍材和时间!嗯,少说也要四万八千年,当然,传说中有大能者可以直接传授,这就能免了参悟所要耗费的心血了!” 太虚一阵哀声叹气。 “咦?你们什么脸色?”太虚看到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前辈,您什么境界?”祖逖小声道。 “贫道不才,紫府开辟之境。” 第二十八章功德不够 “年轻人,你知道吗?” 太虚捋须,超然物外,道:“成修仙者容易,但成一位修仙高手该怎么做吗?” “怎么做?”本就一脸不信的两人问道。 “高手嘛,首先得有气质,看到刚才那个女娃没,这就是高手。当然,贫道我这种气质才是最好的。”太虚笑眯眯。 误人子弟! 两人嘴角俱扯,巫木干脆离得远远的。祖逖仍在舟边旁敲侧击,不过一直到月亮高高挂起,老道乏了摆手躺下,他听到的都是些废话。 “年轻人,听我一句,月亮出现时,府中天地元气更加浓郁,你抓紧修炼吧。”老道见祖逖有点失望和沮丧的模样,忍不住道。 “哦。”祖逖没了兴趣,就应了声。 “师弟,和这老头说话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巫木剔着牙传音,刚吃完鱼,就把飞剑变小当牙签。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吃饱喝足。”巫木笑呵呵。 “对了,师弟,你那引气基础迟早也要换的,没必要太勤奋,师兄我等你。”巫木懒洋洋地传音。 祖逖摇头。 引气基础就是他还在修炼的《奠气三花诀》,父母求过师祖,说他不是仙门的弟子,给不得。师父没有传他法门,倒是巫木学了一篇。 师兄木行属木,修炼的是“木行”单篇直指天位的入阶法门,而自己五行非木。 他所修炼的《奠气三花诀》算是“入阶法门”中的破落户,仅得一基础篇。 论长生之道,不及其他法门。突破所需的天地元气太多,据说上古时,这种多篇连续的引气法门还被修士们用的很起劲。 现在就不行了。 但凡修炼这一法门的都难长生,即使永生之水这类对修仙者有作用,抵挡“三灾九劫”中的雷灾也得靠自己,躲不过就得硬扛,修炼的法门威力极低,拿什么去抗。 在玉龙王朝,不入阶法门直指“开辟之境”,而“入阶法门”都是直指天位。 修行者除开去其他世界闯荡,寻求到高深法门的,通常都是从“不入阶法门”开始,后天修成先天,渡过第一道关卡。 而成正式修仙者后,再拜入古老仙门和大族,求得“入阶法门”来修炼,习得一身法术也是卖给帝王家。 非单篇直指天位的“入阶法门”一般分上下两卷,上卷,是以仙法筑基,修炼到最后也还是修仙者,下卷则是成仙之法,乃至成就天位。非仙门正式弟子和大族正式子弟,还不得授予下卷。 因仙家有一秘术,能让人重新修炼,回头去打根基,所以这天下的修士中,也有“开辟之境”已经筑基都好几百年了的老头老太太,还入了仙门,成了正式弟子! “也不知这修仙大势力究竟怎样,加入其中会不会更好?” 祖逖看着半圆的月亮。 他投胎转世至今,年龄都大过了前世,仍不免徘徊。只想着定要学到能在这个世间立足的法术。 …… 青鸟一夜未眠,思考了一晚上,终于下定决心,要修仙,修成绝世妖仙! 功德立世的仲月府,宗旨就是除魔卫道,以后它的手下小妖也得跟着做好事。这纯粹是难为妖了,大部分妖精还是喜欢吃人的! 没办法,芊芊又不吃人,这小妖不要也罢。为了芊芊的金丹大道,为了芊芊的飞黄腾达…… 青鸟找了无数理由,终于扑棱棱地飞起,飞向湖中一叶空着的小舟。 小妖们眨眼,大王又要接受考验? “哈~”巫木迷糊着眼才刚睡醒,迷茫地看着这青鸟从半空中飞过,“哪儿来的肥鸡?” “咳咳……”老道不装睡了,望着青鸟使劲眨眼,胡子都抓断了,这可是只神兽。 一夜未眠的祖逖冒冷汗,看见那青鸟朝他们瞪着斗鸡眼,连忙道歉: “这位道友莫怪,我师兄他眼神不好!” 不过这青鸟不理他。 芊芊瞅着青袍少年,暗恨不已,若让它找到机会,非给这小娃娃点颜色看看。 “好了,时辰已到。”湖水中又传出那巨浪拍岸般的声音。 两个小修士微微一呆,瞬间又惊喜起来,成了?他们成了这大势力的预备一员?就这么简单? 一叶轻舟动起来,是湖水随着风吹流动,顺风漂向岸。老道瞅着两个正幻想的小修士,摇摇头,躺在小舟上也歇歇,莫名的心累! “二位道友,随我来。” 一名衣小童看上去正无聊呢,见到一舟靠岸立马精神抖擞,走上前道。 “见过道友。”两人分别回礼。 “二位是通过明心湖考验的,剩下的只需看一下二位的功德罪孽,若通过便是我仲月府的一员了!”青衣小童咕哝着,“就算不成,也是可以慢慢积攒功德的。” “道友加入仲月府多久了?”巫木眉毛一挑,这小童穿着挺普通的嘛,就跟山野村夫差不多。 “三年零六个月了。”青衣小童知道两人对仲月府知之甚少,所以很乐意回答。 “我刚加入,平常都是在明心湖畔等着,当外界小舟进入度过明心湖时,就接引他们去元神层次的前辈那儿测试。当然,二位入了仲月府也可以找其他事干。” “我通常都是早中晚在接引,做完后就去问道阁看典籍,修炼到睡觉。” “二位,我仲月府的典籍很多的,一些脾气好的前辈也在,还能请教下。”青衣小童挺兴奋,一脸热情洋溢的样子,也是蹦蹦跳跳地走着。 “那仲月府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巫木趁机打听。 “注意的地方?”青衣小童眨眼,点头,“有,宗门里没有其他仙门那样的奖励措施,一切靠功德收获法门宝物,也无需弟子贡献什么。真要说贡献也是一切用元液交易,不过很黑!” 很生气的样子继续说这番话。 “府主的心真的黑到染缸里去了,二位要卖什么东西还是去玉龙王都吧。” 两人面色各异,竟还有弟子这么说他前辈? “那还有什么吗?”巫木刨根问底。 “还有,像我们实力每提升一个大层次,所需的功德也会大幅上升!如果不满足的,最好将自身功德达到最低标准,要不然什么都得不到。”青衣小童认真的道。 “法门宝物也靠功德,实力达到了一定水平不能获得吗?”祖逖到他的话有些疑惑,偏过头道。 “不能的!”青衣小童连连摇头,“仲月府只论功德不论人,就算是天位存在要加入,没足够功德也不行!即使加入了,也要努力提高他们的功德。按规矩,天位必须身具百丈功德金光才能加入,这可是实实在在写着的。” “这么拽?” 巫木大喜,功德嘛,太简单了。普智大师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救一些凡俗,就能加入这大势力了。 “看来这大势力一定是个名门正派,完全是强制性地让人做善事。”祖逖惊讶间又联想到一些。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发觉周围许多地方难以想象的平和,以为是与玉龙王朝一方的政策有关。如今看来,这仲月府也传承了无尽岁月,两者应该走在同一个方向上。 一为上古王朝,一为上古仙门。 两者联手,足以创造出让一方大世界平和无尽岁月的局面。 走过绿葱葱的林子,来到一处山头,山头上有一座观景楼,楼中一名卓尔不群的青袍中年人正仰望着天空。 “碧落师叔,这二位都过了明心湖考验!”远远的,青衣小童就叫了起来。 祖逖两人看向中年人,这位前辈将告诉他们是去还是留。 “丫头,嗓门越来越大了。”中年人看向小童明显很开心。 祖逖和巫木一怔,跟着冒冷汗地看向青衣小童,女的?可怎么他们感应中这明明是个男的,这仲月府变化的法门就这么厉害? “你们什么眼神?”青衣小童涨红了脸,偏过头,对着中年人气急败坏的道: “叔,我说了不许喊我小名!” 中年人呵呵笑着,自顾自的坐下说:“这二人功德清气环绕,但还是少了,在外惩恶扬善五十年再来吧。” 五十年? 两个小修士心一下子落到底,他们还是很没耐心的。 “还差五十年,嗯,这已经算少的了!”青衣小童安慰道,“有些紫府境大半辈子干这事,一入仲月府便如遇风云化作龙。” “确实,这些年来你们两个算是好的了,”中年人点头,毫不客气地道,“可好的也不少!” “欲要练就无上神功,也得按我们仲月府的规矩来。” “五十年算是短了,弹指间,日月变,到时龙入江海,扬名立万!”中年望着远处山林说。 祖逖两人鼓着眼,这中年人说的真是美好。 “你这前辈是元神层次?”巫木脸上露出向往之色,暗中却传音给青衣小童。 “对。”青衣小童有些疑惑地看了巫木一眼,声音轻脆。 “你这前辈可是碧血丹仙?” 青衣小童心中愕然,连传音道:“哪儿的话,碧血丹仙个个功德加身,金光百丈,我师叔身上功德金光才三丈……” 后面的话巫木就没有听了。什么龙入江海,骗小孩,什么扬名立万,还是骗小孩。 实力升上去了,自然机遇就多了,名声就大了,财富就有了,巫木想到。 第二十九章物资被劫 “炎姐姐,这事有仙人去了?” 绿幽幽的建筑前,白袍红袖少女和那名红色衣纱少女并排走着。 “对,除了可供千万次的先天药源,还有可供百亿次的后天药源也被劫走。”红色衣纱少女点头道。 “这么多,相当于一个郡的供给啊,那些造物者一定很吐血吧!”白袍红袖少女抿着嘴笑道。 “你这丫头,不关心这黎民百姓,关心这个。”炎仙子瞪她道。 “我哪儿有!”白袍红袖少女见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急道。 “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这次你也可以参与进来搜查,若是运气好找到什么线索,功德自然嗖嗖上去。”炎仙子道。 白袍红袖少女愣了一下,问道:“这次参与的人很多吗?” 炎仙子点头道:“是很多,府内已有近三成的修仙者和仙人参与进来。” 说到这,炎仙子又摇头道:“虽然努力搜集情报,但宗门还没得到多少用的线索。天公五个月前才大规模送下一批情报,这一次得下个月。” “运送这些不是都在天公觉醒前一天吗?”白袍红袖少女疑惑说,“是哪个郡急需这些材料吗?” “是灵渊郡,前些日子,那里有大批邪魔生命经过,数百亿凡俗被邪气侵蚀,”炎仙子说,“而那批邪魔被王朝禁军捉拿住后,已押入天牢。” 白袍红袖少女听得一怔,低声道:“原来如此。” 这帮邪魔外道,只要身躯受损,就会外放邪气。其邪气侵蚀凡俗,倒不会造成人死亡或是异变,也无碍于修仙九窍,但体内筋脉只怕废了,且血脉无法再激发,更严重的是还影响魂魄,悟性还会变差。 “嗯?”炎仙子偏过头,看到一旁两个小修士远远的瞅着她们。 “他们?”白袍红袖少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株“冥灵”树后的两人探头探脑。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炎仙子奇怪地走过去,第一句就让巫木想翻白眼。 “前辈,我们通过了明心湖考验,四处走走。”祖逖道,他认出这个红色衣纱少女就是与他们一同进府的那位,连摆了摆手中的树皮图纸。 “哦,半个仲月府弟子了呀。”白袍红袖少女卷了卷垂下的发丝,俏皮地道。 “前辈……”祖逖说不下去,头都大了,巫木嘴角一扯,丫的,想不到这人也在这儿。 “再叫一声前辈听听。”白袍红袖少女笑意盎然。 “前辈。”两个小修士眨巴下眼,涨红着脸道。 “风兰,别闹了,”炎仙子笑盈盈,看向两人说,“你二人可要去找酒剑仙?” “是的!”祖逖说,“刚才听到前辈提到灵渊郡?” “对,灵渊郡如今遭逢大乱!”炎仙子回答。 “大乱?”后者闻言,心中一紧,他才离开不到半个月,就出了大乱? “一群邪魔曾盘踞在灵渊郡附近,令许多凡俗受到影响,而运往灵渊郡的救治物资也被劫。” 一道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只见是剑仙带着匡义走过来。 “前辈!”祖逖道。 “见过酒前辈。”红袖少女‘风兰’也道。 剑仙望着她笑了笑,朝祖逖说:“不过已经很多修仙者去了,不必担心。” “那就好。”祖逖心说。 “这次丢失的生命之源数量颇大,完全能供返虚层次生命修复损伤,”剑仙轻咳一声说,“像地底世界的阴灵也在搜查范围内,虽说可以等到半个月后,但那时只怕晚了。” “你也去?”炎仙子不答,反问他。 “当然,我这不就立马突破到返虚境了!”剑仙哼哼两声,偏过头说,“祖远,你们两个也可以跟着回去的。” “好。” 巫木被无视了,心里很受伤。 “那祝你好运,”炎仙子瞧着他笑,对剑仙说,“对了,上次装成你的人可查到?” 剑仙性情淡泊,潇洒不羁。他不在意规矩法度,交友无数,和许多旁门左道的修行者交情匪浅。上次那个刺客伪装成他,去杀木魔族的星宿老仙,怕也是寻方便。 一听到这个,剑仙就嘴角扯了扯。想起这个,他还是很憋屈的。 “查到了,不必烦心了。” 众人都看得出来他很郁闷。 …… “我说,铁沙,此次材料被劫,并非是传送阵出错啊!” 灵渊,边境。一队队长相颇为奇异的生命正在巡逻,其上空是两名头顶独角,青色眉毛的人形生命,它们有着薄冰般的翅膀,在一艘百里黑色战船上看着底下的队伍。 “从探知的印记消失时间来看,应该是对乾坤一道很擅长的修行者强行插手进空间传送通道劫走的。”身材较为高大的人形生命‘铁沙’冷静分析道。 “麻烦啊,我们这些五大三粗哪里找得到这种人物动手的痕迹!”另一名人形生灵摇头说,“还是在天外的那群家伙好,待遇又高,日子又清闲。” “清闲?”统领‘铁沙’瞪着眼,“去天外说好听点叫勘探,说白了就是挖矿采药,这玉龙王朝事非少,你还不乐意了?” “人家待遇高啊!”同伴还是面带羡慕,“虽说有危险,但起码还有机遇啊,咱们在这儿,就算有天道,都悟了十几万年了还没悟出一条道来。” 铁沙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别不乐意了,我们可不是修行者,能在这儿为圣上效力就成了,玉龙王朝好歹也是上古皇族夏氏的支脉,换成在魔界这些地方,咱们就是虫兽,跟傀儡差不多的地位!” 同伴沉默,两者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直到底下搜查的一队生灵过来。 “报告统领!” 为首的双臂有鳞角的独角白眉战士飞上战船,上前单手握拳放在胸口,恭敬地行了个礼。 “伍长,有什么发现?”两名统领都回礼,由铁沙出声问道。 “第七小队于前方三十里外发现一处破碎的空间,我们尝试了一下,那里足以影响我们的方向判别,而且不能掉出玉龙大世界,并有短暂的窒息。”白眉战士脸上有着兴奋。 “哦?” 两名统领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辛苦查了这么多天总算有起色了,不约而同地道:“速速带我们去。” “是。”白眉战士退后六步,转身再次飞到空中引领。 不过,等两名统领赶到时心情就有些气极败坏了。一艘飞舟停在那儿,周围一队的独角白眉战士明显被禁锢住了,一动不动,而三个小修士跟着一个粗布青年瞅着前面迷雾重重的山林。 “酒前辈,真有人能拦住传送阵的传送吗?” “当然有,这些传送阵是由在乾坤一道上境界极深的存在布置的,都有各自的核心,而传送必须要有通道!只要谁达到足够境界,在必经之路上拦截是做得到的,嗯?” 剑仙在解释,突然有所感应地看向天空。 三个小修士也望过去。 “阁下是什么人?”战船上,两名统领皱紧了眉头,其中铁沙高声喝问。 剑仙朝着空中抱拳,正气凛然地道:“在下仲月府,酒剑仙。” “放开他们!”铁沙怒道。 “自然可以。” 剑仙说着,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了。他的目光收回后,四处天地就恢复了正常,飞鸟虫鸣声响起,不顾两名统领戒备的目光,向匡义他们说道: “你们先离开吧。” “好。”三人应道。 三人这次都是跟过来的,路上就打定主意与剑仙分开,一同先回雷族山城看看。 “二位统领,请。”剑仙说话前,先向两名统领拱手,朝着迷雾般的山林示意了下。 “你们暂且看着。”统领‘铁沙’对众白眉兵卒命令道。 “二小子!” “嗯?”正要踏上一艘青色飞舟的两人停下,看向前辈,却只看到一个背影,听到这些话:“加入仲月府能让你们有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不止是你们自己的命运,还有你们身边人的命运。” 二人都一怔。 “走吧。”已站在飞舟上的匡义催促两人。 …… “查,给我狠狠地查!” “这些材料哪里运来的?这些不合格的生命之源哪里来的这么多?” 一处城邑的建筑内,天赐别着一柄剑,头带乌纱帽地走出,顺便踢飞一颗石子,本来老祖说了几句,让他成了雷族的地方官,没想到就碰上了几摊子事。 “据记载,后天凡人所用的材料靠相关傀儡就能制造出,而生命之源一般只有造物者才能培育!这些伪劣的生命之源分明就是一些不法分子靠这些材料私自堆成的!” “结果这次大量先天生灵在修复时出了问题,轻则丹田受损,重则身躯老化。生命之源本就是治愈这些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天赐皱眉思索着。 造物者的失败品外流?可能性太低。 相关官员把关不严?开玩笑,在玉龙王朝,敢在这方面上不严,是不想混了。 官员同流合污?这倒有可能。 反正瞎猜是有很多可能……天赐嘀咕,想起刚才的事,又怒气难平。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他心中暗骂,这分明是欺负自己是新来的,觉得我没班底,就认为我好欺负。 回去,找老祖去!天赐心中终于有了计较。 第三十章一路上 “九香师兄,为何不炼制灵丹救治他们呢?”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灵丹虽可治邪气侵蚀,但有个缺点,就是太浪费!灵丹炼化,效用发挥出的也只是一部分,而药源以及这些材料能直接补益受到侵蚀的部位!” “对啊,像一些人,先天不足或筋脉受损,这灵丹效力更低。” 两个黑衣小胖子站在一处青石板铺就的山路上,一边救治那些印堂发黑的凡人,一边叽叽咕咕地指点屈轩。 “这次从别的郡运来库存的生命之源和材料,幸好够了,这些人也能少受些苦。” “咱们药师殿在仲月府内,要看一些丹道典籍也得靠功德,这些可是大把的功德呀,多学着点。” “对对。” “好。” 屈轩看了眼正自我陶醉的同门,又看了看正在四处接受医治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怎么好端端地碰上邪魔降临了呢。 “嗯,又来人了?”黑衣小胖子抬起头,正看见一艘青色飞舟降下落在山城之外,“似乎是宗门内发放的飞舟法宝啊。” 城外,匡义三人踏上青石道进城,入眼都是进城来寻求医治的凡俗,不免忧心。 “各处应该都派去人医治了,这些家族怎么还专门送过来?”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祖逖觉得耳熟,闻声望去。 “派去的人只按症状轻重分别医治,这些家族过于担心,才送人来了。”披甲的男子低声对着身边虎背熊腰负着大弓的大汉道。 “哼,跟他们说了没多大问题,还不信,你瞧瞧,这一上午多少人送礼来了。”大汉的话像是在埋怨,眼角却有笑意。 “三师伯。” 大汉回过神,见到走过来的三人,老脸一红,示意旁边的男子接待人,脸上堆起笑,道:“祖远侄儿在外闯荡回来了?” “是的。”祖逖说。他对这三师伯的脸红有些奇怪,他赶着回来自然是对父母的状况有些担忧,便道: “爹娘可在城中?” “师弟师妹啊,前些日子外出闯荡了,不知有没有回来,没回的话,你去老家看看。”大汉笑道。 “好,那三师伯您忙,我先走了。”祖逖见周围等着的人挺多,连道一声告辞。 “好,不送了。”大汉见等着不少人,就止住话头。 “怎么样?”巫木在乱张望着,随口问道。 “如何?”匡义跟着道。 “先去仙门一趟,父亲娘亲没回来的话,再回老家一趟看看,”祖逖说,“若还不在,我们就去闯荡,这郡里的情况似乎在好转。” “好。”两人没意见。 “这好不好转也没咱们的事!”巫木撇嘴说,“我刚才可听说了,有个地方庸医害死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庸医?”匡义摇头,“少见,一人传虚、万人传实,也许只是某地出了问题。” “走吧。”巫木踏步向前。 悠悠然的三人离开,背弓的大汉望着他们直到三人消失在山间,心中称赞,有他当年的风采! “师弟师妹才和这孩子呆了十几年,就让他去外头闯?”大汉独自叹息,“入不了族中仙门,也可以去其他郡啊。” “不过,刚刚他们乘坐的飞舟,有点眼熟啊。”大汉自言自语道。 …… 山路上,三人行走在树阴下。 “祖远,仲月府的道藏号称应有尽有,但只是号称而已,毕竟有些大能者还在尝试创造的那类法门,仲月府是暂时没有的。” “匡义,照你这样说,岂非世上已经存在的法门,仲月府都有?”一旁的巫木嗤笑道。 “这倒不是,对于天位之下,这世上已有的法门,仲月府都有。”匡义解释道。 “这么厉害?”某人惊异之余,又不免嘀咕,“不过,天位之下,还有法门没被大能者创造出吗?” “这好说,比如神通,远古时天地孕育出过多少神魔,这些神魔各有各的神通,因此世上自然没有完全相同的神通。” “其他生灵也一样,修炼神通上,钻研后威力会有细微差异,”匡义摇头,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仲月府法门太多,大部分都是不值一提的新奇法门,真正有用的古老功法所需功德要高些。” “有些法门很便宜?”巫木两眼发光。 便宜? 两人面色古怪,这可不是买卖交易。 “你可别贪!”匡义笑了,扫了他一眼,“那些法门,一曰新,二曰奇,以新吸引人,出奇而制胜,不是长久之计。” “哦。”巫木挑眉。 “师兄,匡义的建议很有用。”祖逖同他传音道。 “知道。”巫木的话传来。 “我俩已有了一个小目标,五十年间做好事,四处留下咱们的善名,你呢?”巫木拍拍匡义的肩。 匡义闻言嘴角一扯,还是答道:“我?跟着你俩四处游历,前世没试过苦行者的修行,想试试。” 苦行?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是脑袋又发烧了,不约而同一笑,异口同声地道: “苦行好啊!” …… “话说那么一家,生了个乖娃娃。” “有一严父善教娃,他的名字叫狼爸。” “有一慈母惯养娃,她的名字叫羊妈。” “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啦~” 靠山的草原旁,巫木和匡义傻傻地看着不远处兴高采烈唱着歌儿的小牧童。 雷族大部分是山,紧靠十万大山有一片草原,这片草原也紧靠风族。风族人的清秀灵慧是让其他三大族自愧不如的。 十万大山和草原的交界处有大片密林,这儿:游荡着熊妖、狼妖、豹妖和野猪妖,还有成精了的穿山甲与猿猴。 当然,地方治安官不是摆设。 偶尔这儿丢上几只羊,那里猎得几头狼。熊类等一干妖兽,虽说裁缝、铁匠、药师还有酒楼之类的,收它们的皮毛、甲壳、牙齿、手掌以及心胆什么的,但通常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在习惯了山里闯荡的雷族人眼中,狼妖最为可恶!对付它们,必须打得它们跪地求饶或摇尾乞怜,再见面时望风而逃。 然而,已是一名修仙者的祖逖知道。 妖怪中也有大势力,有各地宗门,在方国灵渊,就一个,也幸好是一个!妖怪的数量和四族修行者加起来相比差不多,但整体实力仍稍弱。 不懂咋搞的,听说这年头,狼妖在“妖宗”的话语权越来越大,族里忧心忡忡。他老家就在这处山脚下的城邑边上,而妖宗的驻地就在离此不远的十万大山中。 …… “两位,这片雾林一来有投影,即使用神通也看不到,二来明显欺骗修仙者的神识,开天眼也看不出。”剑仙从迷雾山林中走出,对跟着他的两名异族统领道。 “还是上报吧,这已经不是咱们能闯的了。”统领‘铁沙’瞅着他的表情,沉声道。 “好。” 剑仙点头,他清楚这两名统领对他很客气,是因为但凡人族仙魔潜力都很大。 “已通知灵渊郡,玉龙王都那边估计得半天工夫才会过来。”另一名统领取出一个令牌传讯后道。 横跨上亿里的传讯,如果放在小世界,倒是不费多大力气,可放在这大世界就困难多了,耗费的能量挺大。 “嗯,”剑仙的心里挺别扭,毕竟前世是其他大世界的,没见过有虫兽担任一方王朝的统领的,不过他毕竟见多识广,随口道,“两位担任这统领多久了?” “十七万年了。” 铁沙瞥见这粗布青年又拿着酒葫芦喝起来,不禁咽了咽口水,一边心里又把驻地的那些酒商骂了一百八十遍,一边传音给各处虫兽小队过来。 这世界的仙酿,贵的是一塌糊涂! “两位喜欢喝酒不?” “我们只能平常喝喝三千年的女儿红,都得攒下元液买天地奇珍。”同伴的回答让铁沙脸色顿时黯然,囊中羞涩买不起三千年的女儿红都是常事。 “哦,真够惨的。”剑仙眨巴了下眼,说完毫不在意地继续喝。 好在两名统领没等多久,就结束了看着某人美滋滋喝着美酒的时光。 哗。 半空中某处云彩被撕裂出一道竖痕,有一位穿着旧袍的男子从中走出。他眼中符纹流转,目光所及之处,这片山林一切都似乎无所遁隐,可跟着皱了皱眉。 他一跨步,悄无声息地到了三人身旁,翻出一枚令牌,开口便是通用语: “刚刚是你们传讯这里有异空间的洞口?” 剑仙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回话。两名统领也没反应过来,待见到令牌,铁沙也来不急震惊,只不过连说的话也从人族语,变成了古老厚重的神魔语: “莫风巡游使,这里确实有异空间的洞口。” 莫风身为“灵界”古老的天位自然通晓神魔语。 “在这片雾林?”莫风道。 “是的,这儿双眼看到的都是虚假的,神识所见也是虚幻的。”剑仙插话道。 “你是……” 莫风看向他,顿了一下,目光闪烁,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仲月府的仙人?” 第三十一章罪孽 深壑茫茫的山沟中,四处碧树虬枝环绕,正中有座石亭。 焚香正燃,一黑衣,一白衣,端坐其中下棋。乱草起伏间,隐约传来山涧作响声,雾气渐渐消散。 “大哥,”白衣青眼男子摇头说,“你这次真是惹了大祸,趁郡内遭逢邪魔,疫气蔓延,竟将伪劣药源投入这祖氏,虽曾化作人形,但怕是早已引起雷族的注意。” “二弟!这我知道!”黑衣冷峻男子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地说,“我九十六个子女近半被这祖氏屠戮!那些只成先天的自不必多说,才成开府大妖就被索命,这如何叫我甘心!” 黑衣男子来这里,自是希望二弟帮忙。当初一母所生,兄弟俩感情好,自然也不会难为对方。 “大哥,你暂且住在我这儿,我会派出手下去探风向,”白衣男子思索后说,“若有谁追究,我便挡下。你若不放心,随我回妖宗便是。 “好,去妖宗好!”黑衣男子连道,“麻烦二弟了。” “哪里的话。”白衣男子看着心事重重的兄长,暗自叹息,要不是从小受这兄长照顾,也懒得管这事。 二者本就不在一个世界,既入妖宗,正是大好前程!惹麻烦上身,真吃饱了撑着!那一帮贪吃的狼崽子,他兄长也是费了几千年的心血了。因果二字,不愿轻沾。 “随我走,这就去妖宗。”白衣男子站起身道。 …… 玉龙王朝每座巨大的城邑旁边都有许多城镇和村落。连荒山野岭也会有人族的驻地,一个个部族、宗门、教派或世家占地为主。 在掌控天下方面无比夸张的玉龙王朝,其势力影响到每一处城镇。对于村落,控制力因凡人有些低,也低不到哪儿去的。 某人的老家,便在这么一处位于十万大山一隅的镇子,一路上就时不时地出现落单的妖兽。 很快杂树与荒草变得稀疏起来,进入了镇子的郊外,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果林。路上出现了一个个赶着家养兽禽的凡人,沿着溪流,走着由人们自己踩出的道路,直通不远处的高墙。 只不过这镇子名字! “欢迎来到铜山镇。”这是一路上标语中的一个。 好俗! “祖逖,还记得当初那个误认酒剑仙为杀手的那魔族不?”巫木一脸纠结的样子,“好像说什么铜山死了个魔。” “是一桐山,在魔界木魔族统治的一处疆城。”匡义纠正道。 “我想说我们跟这个好像很有缘。”巫木眨巴下眼。 “这哪里有缘!”祖逖看着巫木沿路扫视,解释说,“这镇子位于的这座山底下有富铜矿脉,当初便是由一个村落发展来的。” 只要不去驾驭法宝飞行,他们混在人群中也没谁知道他们什么境界。其实在三人中,巫木显然是感觉上与人群最契合的人,毕竟他多年来练习变化之术也是有回报的。 很多当地人都对他们好奇地打量。这山城里呆久了,再回到这镇子,祖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反正不是衣锦还乡的那种感觉。 “唔,师弟,这就是你老家啊?”巫木古怪地看着峭壁上杂草丛生中的一处山窟。 “怎么了,雷族修士哪个不是居于洞府?”祖逖说,“我爹娘突破后便开辟在这儿,至于从前的屋宅,自然早就移出,让给族中其他人了。” 砰的一声。 他驾驭飞剑,停到半空中,四处的元气开始渗透其中的符文法阵,很快一阵波动,禁制被打开。 “进来吗?”祖逖看向两人。 “不了,你不是说要找什么东西吗?”巫木摇头说,“快点,我也好去闯荡,匡义也好去做苦行僧。” “哦。”他答应了一声,也就进去了。 “我……”匡义很想取出棍子几下把巫木砸个遍体鳞伤。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祖逖走了出来。 他脸色很古怪,不过是按父母的留信,回来取一份东西。原本还好奇,现在他知道了,是一份人情账。 上面记载着,父母各自宗族之人的人情往来,叮嘱他要好好保管,没财了去向人家借,什么时候人家来了邀请,代他们去。 这种凡人也会做的事,在修仙者中也有,他一阵头大,赶紧收起来,嘀咕着走出洞府。 “走吧。” 三人走出城,却是一阵黑风刮过,匡义最先有所感应,抬头望见翻滚的黑云中,一黑一白两男子乘风归去。 “大妖?”匡义神识一扫,不禁眉毛跳了跳。 不过他没有跟上去,毕竟他可没把握降住路过的两只妖怪。 “怎么了?”巫木停下,奇怪地问道。 眨眼间,那两只妖怪就飞远了,就像一道闪电一样,直接飞过了数座山峰,一下子消失在天边。 “是大妖,其中那穿黑衣的还罪孽颇重!”匡义解释说,“也不知道这犯了事,怎么还在这外面招摇。” “看它们去的地方,不会是妖宗吧?”祖逖说。 “应该是,我们上报吧,反正也有笔报酬。”匡义对这事倒不在意,举手之劳。 凡是上报这类罪孽深重的修仙者,郡城那边也是有着报酬给的。方国的情报网往往就是由像三人那样的底层修士构成的,这紫府层次的修仙者数量极为庞大,几乎每处城镇都会有那么一位。 只不过,三人并没有想到,一路驾着黑风而去的二妖,已经被拦下了。 …… “嘭。” 一处山崖上,白衣男子挣扎着要站起来,身上的白衣隐约可见血迹,这儿已经离“妖宗”很近,却毫无准备的被人挡下了。 “蝼蚁。” 一身青袍,搭配暗红肩甲的殿下,不屑地扬起剑指,剑光纵横间,就将黑衣大妖打作轻烟,送上黄泉。 他从“魔界”大挪移过来,就撞上这两妖,其中,那个黑衣狼妖居然还敢向他动手,真是找死。 “大哥。” 白衣男子身体发冷,心中是一痛。在自己还未成长起来时,一直是大哥照顾的他啊。 满腔怒火无需掩饰,也掩饰不了。哪怕对方现在高高在上,这妖怪看向沉风殿下的目中也是恨意滔滔。 “哼。”殿下冷冷看了底下那白衣男子,只留下几句话在他耳边,便身与虚空合一,直入地底世界而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沉风只杀罪孽者,底下的小妖,今日饶你一命,要想报仇,只管来报。” 话虽显得可笑,却真的冷酷。 殿下对这小小狼妖不屑出手,更不在乎是否会多出一个潜在的敌手。他是为了修行,不违天条而行事!何况身为魔族,除非众叛亲离,绝不会在乎举世皆敌! 殿下身为天条束缚下,欲证天位的魔道修行者,自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善恶之别。 须知三灾九难削减,天条自有法度:救人有功德,害人有罪孽,救害人者自损功德,害救人者罪孽深重。 而他,只杀罪孽者,就够了!烧杀抢掠,他也只是一个“杀”字,就够了!玉龙王朝的什么“礼乐刑政”,种种规定,他可没打算遵循! 殿下深知,天条之存在,本就不拘于善与恶,而重于天下治。若是成为像他师傅,魔尊“重楼”那样的大能者,天条之威,又有何惧哉! …… 另一边,祖逖三人原本打算在郡内各处游历一番。 但眼下邪气侵袭引发的问题,让各地的修行者忙得焦头烂额。他们想要寻访一些老前辈交流一番,只是到处都在忙着医治各自受到邪气侵袭的族人。 即便是某些闲居在山野祠庙的修士,也纷纷参与其中,查探雷族中为何单单祖氏会大范围的出现伪劣生命之源。 底层修行者插手世俗之中的事,在灵渊雷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紫府开辟,尚属于底层。众多无法进入仙门的修士,除了游历四方寻求突破,以及放弃了来引领后辈的,更多的便是留在老家,负责守护他们各自的部族。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前往附近谭氏的天台城,据最新消息,那里正有许多的散修,是这一带参与此事的临时聚集地。 谭氏,天台城,城门处。 “九香师兄,想不到,这才短短几天工夫,就医治好了所有的后天凡人。”少英也在这儿,正满脸喜色地道。 “我也想不到,现在只余下几处地方,缺少药源的供给了!”九香很高兴,把手从一名白发少年的手腕上移开,也满心欢喜,“幸好来的早,不然这大笔功德就与我们无关了。” 屈轩干笑一声,这九香师兄功利心好重。 “前辈,请问最近一批药源何时到?”那白发少年仿佛大病初愈,出声问话又轻又慢。 四处顿时有数十道目光,接连转向九香和屈轩。 “你们不用担心,城里的侯爷,很愿意为你们大把花钱,已从其他郡买来库存的药源,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一批送过来。”九香安抚众人道。 “是的,大家别担心。” 屈轩见过许多被邪气侵袭过的凡俗先天,他们比后天凡人身体强大,即使不医治,也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只是会处于虚弱状态。 也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就有一名汉子冷哼道:“用不了多久?只要别拿前日里那些以次充好,就是好的了!” 第三十二章事态 “对,那些次品你们也辨别不出,只会治些小伤。” “对对,我们不要次品。” “我们不要庸医!” 正在医治的土元一下子不满了,这也不知谁散布的消息,郡内许多人知道了伪劣药源致人身死的事,弄得这些凡俗人人自危的样子。 “这些人,看着自身的筋脉固化,整日乱叫!”土元拍着胖嘟嘟的脸,传音给师兄弟,“把自己当成谁了,非要解决了毛病才罢休。” “各位!” 众人闻声望去。 “郡中先天如此之多,加起来所需的药源可不是一个小数,你们要相信侯爷,相信关龙氏。”头上顶着乌纱帽的天赐远远地听到了,来到最先开口的那名汉子面前,朗声道。 “可那伪劣材料从何来?”那汉子看向他。 “那些材料来源已经查清,不是郡城下发的,侯爷已经说了,会尽快购来一批生命之源,你们可都是灵渊的子民。”天赐随口扯出一个善意的谎言。 众人默默无语,他们都清楚,关龙氏还是说话算话的。 “三位道友,辛苦了。”天赐上前。 “不辛苦,反正我们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少英道。 “我们还是省省心吧,材料到了自然会治好他们,”九香摇头说,“道友先去忙吧。” “好。”天赐点头,他回来也是找老祖来着,当即谢过后离去。 “嗯?”一旁的屈轩目光落在远处,三人踏着轻舟,自附近森林上空飞来,却是昨日在雷族山城见过的三位同门。 “见过三位道友,在下巫木,”匡义收了飞舟,巫木直接潇洒地跳下,几个蹦跳到了屈轩三人旁,拱手道,“我等是前来协助探查伪生命之源的事,敢问这儿已有多少同道前来?” “见过道友,”屈轩很乐意效劳,“道友来晚了,今早一批同道出发了。” “哦。”巫木眨巴下眼。 “道友也是我仲月府的修仙者?”土元走过来问道,打量着这青袍少年。 “我不是,不过他是。”巫木一点都不尴尬,直接指了指身后走来的匡义。 “见过三位道兄,”匡义拱手道,“在下匡义,仲月府弟子,三位是药师殿的?” “这是我师弟祖远。”巫木又指指祖逖。 “哦?”屈轩三人正点头,闻言看向未出声的祖逖,土元摸头,问道:“道友是雷族祖氏的?” “对。”祖逖说。 “三位可是不凑巧了,前一批才走,需要什么最新消息,可以去谭氏的总城府去看看。”土元摇头。 “无妨,你三人想知道什么可以随我师弟少英去趟。”九香插嘴道。 “好。”屈轩闻言点头。 匡义瞅着这三人自顾自的说话,一时莞尔,道:“行,就麻烦少英道友了。” “随我来,”屈轩点头,三人跟上去,他便问道,“三位想知道什么?” “少英兄,这邪气侵袭凡俗,听说是邪魔途经灵渊郡造成的?”巫木转头便换了称呼。 “这说来也不准确,邪魔嘛,我辈修仙者又见到过几个?”屈轩答道。 “我们见过。”匡义突然传音给巫木二人。 “哦?”两人也看向他。 “上次在十万大山见到的那个黑甲战将,实际上便是由十八个邪魔生命合成的阵法。”匡义传音道。 “那当时我还是个先天,”祖逖说,“怎么没事?” 据《邪魔本纪》记载,邪魔生命又称邪魔鬼怪或外道,天赋异于常人,身体稍逊妖兽,寿命次于神魔,阻人问道,天诛地灭。 “邪气侵袭凡俗,是邪魔身死时才会出现,听说这次,是有大批邪魔死在灵渊郡的缘故。”屈轩继续说着,开始谈这次伪劣材料的事。 旁边,祖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他没事,当初那穿黑色甲衣的战将,是被当场活捉,自然没邪气侵袭他。 “生命之源用途不少,能修复丹田,能补救灵根,能筋脉再续,能血肉重生,能恢复生机,因为修仙者的身体早已脱胎换骨,天地孕育,惟有造物者才能培育出生命之源。” 二人听着惊奇。 生命之源,这是一种特殊的绿色宝石,也许没有奇珍良药般,提升人资质或者改变天赋的作用,可这几样功效已经不凡。 “可是,伪劣生命之源像我们都难以辨别,必须修炼神通,才看得清其本质构造,哪怕是元神境,乃至仙人,用神识也看不出,倒是一大难题。”屈轩一声叹息,他越是接触仲月府“药之一道”的典籍,越是觉得其中奥妙无穷无尽。 造物者这个称呼由来已久。 乔师傅说过他好像也算不上造物者,不过在“药之一道”上,超越许多造物者,这个境界究竟是怎样划分的?屈轩心中疑惑,因为这一点,即便是同门师兄也不清楚。 随着屈轩的叙说,匡义三人也了解的越多。酒前辈都没这位讲的清楚,让巫木屡屡传音二人,感叹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 哗哗。 大风吹散了雾,巡游者从山林中走出,正好看见剑仙喝酒呛到了。 “已探明,这里确有通道。只不过有的地方不太稳定,时空结合有差距,能进去,却很难寻到路!”莫风巡游使说,“没发现什么异物,但的确曾有邪魔外道从这里经过,到底是谁做的还不清楚,物资确实是在这里被劫。” “那怎么办?”统领铁沙向他请示。 “我自会禀告,你们暂且看住这里,至于仲月府的酒剑仙,这儿没你事了,这算你的酬劳。”莫风说完,递给剑仙一个乾坤袋。 剑仙嘴角一扯,这当他是受雇佣的么? “不用,行侠仗义,舍我其谁!”剑仙说完,飘飘然一挥衣袖,凝望天边的云彩。 “你现在帮过忙不要酬劳,难道想以后别人帮你也不要酬劳吗?”莫风淡淡的说道。 剑仙眉毛乱颤,这怎么说话的,一下子颠覆了他助人为乐的侠客风范。 最后不情愿地接过乾坤袋,驾着飞剑离去了。 与此同时,天空开裂,附近云雾缭绕,只见到风化人形,是一名身着粗布,腰别铁斧的樵夫。 对方扫了眼底下的山林,直接绕过众虫兽兵团进入了山林,连身为界域巡游者的莫风都未曾发觉。 “又是一条通道,嗯,那儿不是,那里也不是,哦,在这儿!时空第一层次了,这里……嗯,有标记了。我看看,确实是那些邪魔外道,咦,还别有一番天地?” “呵,那边的时空第二层次了,先去瞧瞧。”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樵夫,在一片黑压压中化作一道电芒,进入了一个黑色漩涡中。 这片黑压压的空间迅速归于寂静。 …… 灵渊。 有一股虚无缥缈的力量从虚空中出现,一个虚幻的天地开始随着夜色的渐深而降临! 由天公降下补偿,无数受灾的凡俗,从今晚开始将做一个又一个好梦。不管是后天,还是先天,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 郡内有两名早已不是凡俗,却也被引入一桩离奇梦境,收获极大,其中一个,是祖逖。 此刻,月亮还未出现在天空上。 今晚的天空很黑啊。 祖逖看了最后一眼,收回目光,心中仍愤愤不平! 他没有料到此次祖氏竟遭了这么大的难,甚至共计四万八千名先天因伪劣生命之源的缘故,三成身死,七成重伤!每一人都仿佛前世的移植手术一般,出现了强烈的排斥反应!不管怎样,始作俑者必须为他犯下的付出代价! 天台城,正是风云际会之处。修士们仍络绎不绝地赶来,可以说,他们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彻查此事,更多的是搜查各处罪孽者,以及整顿郡内秩序。 至于祖氏的某些高人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会出现在这儿。谭氏之所以成修士的聚集之地,是因为谭氏老祖首先发起的号召。 号召的结果,则是来了各个部族的底层修士。这是惯例,在玉龙王朝的仙魔律令规则所限之下,也只有部分修仙者可以插手世俗之事。 “师兄,我有些困,先睡个觉~” 这会儿眼皮耸拉,他只觉得脑袋好重,晃晃头,同一旁的巫木说了一声。 这几天一直跟着飞来飞去,都在分心参悟法术。自从他以《奠气三花诀》的内丹法篇聚出法丹后,精气神也在慢慢壮大。不过因为他是烛火类修行,少不得腰酸背痛,好几天未睡,现在实在撑不下去了。 “好。”巫木点头说。 后者闭上眼,垂下头,靠着栏杆很快陷入沉睡。巫木一翻手,打出一道淡淡的的青光,光环绕着祖逖,屏蔽了四处的声响。 巫木干完这一切,打量了一下师弟的状态,不免嘀咕:“烛火类修行筑基的就这么爱睡觉么?” 这就是法门所限。 寻常修仙者,正因无法掌握额外的修为,不用浪费时间去苦修元力,没有身心疲惫等负担,更无须耗费大量时间去休息回复。 第三十三章顿悟 殿下看了下刚收的一群手下,又动了些小心思。 神魔两界俱在天界。天魔族在凡间势力小,占据的几处少有阴灵鬼魅。族中老祖个个小心谨慎,在各处大世界也发展的不顺利。 现今族里后继无人,长老考虑加大对外族的招揽,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拉几个回去吧。 殿下并不小觑这些阴灵鬼魅,没有神心仙骨的下界生灵,照样能诞生出诸多强者。 比如与师尊齐名的神界‘飞蓬’将军不就有个火鬼王追随着么,还有天海之王‘雪槐’麾下不也有个骷髅鬼王跟着么。 宝地为能者居之。族内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小世界上,尽管一再退让,以致施展不开手段! 凡间的争斗都是长期的,大能者几乎不插手。一旦打起来,想停手也难了,经常都要耗很久。 “得找些好苗子。” 地底世界也有大势力存在,没被发现的好苗子真不会多。那些老家伙竟妄想用财富拉拢他族修行者,唉,这诸天万界,又有哪方比得上人族的财大气粗。 天魔族顾虑多,像玉龙王朝、诺森德这些势力,在名单中是属于友好的,都喜欢埋头搞发展!像九天十地有些则是直接被列入不欢迎的,比如太渊世界、仲月府等。 在这里,他不多惹麻烦,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是人族修仙者的时代。一万人之中必出一位先天,一万名凡俗先天中,必出一位开辟之境。 地底世界能人异士聚集,这些阴灵鬼魅并不缺指点,甚至,若有天赋、毅力和决心,完全能被收入大势力,赐下高深的修炼之法。 现在的修行者,脑袋瓜精着,他倒想抢人回去,但抢一次估计就别想在玉龙王朝混了,拐卖人口在玉龙王朝那是重罪。 像上次碰到的那个界域巡游者,就是一名古老的天位,能担任这职位的绝非一般的神仙,单凭仙识,一扫便能窥见一座方国千亿里疆域内的一草一木! 除非大挪移离开,否则他可避不过去!若是寻得一两个还可以的,也没必要非得带回魔界。 夜黑风高。 殿下考虑完,抬眼望去,顿时眼中金焰一闪。 离火金瞳! 嗬嗬!嗷呜! 古城外遍地枯骨中,一头类似龙骨的火种生命和一团类似蝙蝠的青色生命,双双从一处地方浑身燃着火焰飞起。 “这神通要换了!”殿下暗自嘀咕。 世上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参悟一门神通也要时间。对凡俗,时间就是金钱,而对修行者,时间就是用来积累经验的不二法则。能成仙神者,都是通过参悟天道,继而厚积薄发,一举突破。 火焰消散,两名阴灵化作人形,左白右青,惊恐地看着已经走到它们面前的灰袍青年。 “大人,这两个是附近两座古城首领的麾下,”有跟随过来的阴灵上前说,“估计是附近方圆百万里骨堡灰塔的领主全部前来拜见您,才引起他们的疑惑。” “哦。”殿下点头。 他只收这一块地方就够了,这处古城是四方的枢纽,地底世界的奇珍异宝从这里流通,也算个兵家必争之地。 “放回去,告诉你们首领,我只占这一处地方。”他摆手说完,心道无趣,这地方高手虽多,但花样就那些。 “嗯?”殿下正要转身,突然皱眉遥望灰暗的远处,看见两名黄衣女子腾云驾雾而来。 然而双方目光还未碰到一起,对方就传来话。 “天魔族的小辈,陪我侄女练练枪。” 殿下先是错愕,跟着气极而笑,真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一天,被人这样高高在上的,说出这一番话来。 他如今乃是第二元神,神魂二分后,即使返虚入浑,也未达往常状态,自身气息捉摸不定。直到对方接近,他才有所感应。 地底世界这块地方,没有王朝律令的约束,又靠近地磁,人族修仙者可不愿呆太久,厮杀远离这儿才是正常的。 “这位仙友莫非在说笑?”沉风遥遥传音,黑色大剑陡然出现,被他一把握住。 城下遍地的骨海,猛地一震,就有灰气席卷四方,底下正在忙碌的阴灵鬼魅不知所措,抬头望向他们的新城主。 …… “我都说了几遍了,前阵子也有人来问过,你们烦不烦呐?” “哦,那打搅了。” 祖逖说完,见面前这个清新淡雅、群花为衣、翠叶作裙,更有翩翩飞蝶环绕,却被定在枯树旁的少女对他怒目而视,尴尬不已,低头在竹简上记录下对方的身份。 “妖宗三代弟子,雨花仙,娄心月。”字迹很快干了,丝丝金光流转。 花仙,“妖宗”分派,雨是第四辈,娄心月该是法名。 “附近负责调查的道友可以不用找这黄毛丫头了。”巫木通过传讯符传音。 “这妖宗弟子脾气倒挺大。”祖逖心道,他对此有深刻的体会。 “好了。”匡义收回法术,防止少女动手。 “花仙妹妹,这修仙问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我有一群妖族老友,一开始也是你这样,他们犯了很多错,结果失去了和很多人做朋友的机会……”匡义在循循善诱。 “你这个坏秃头,刚刚对我施迷神术时也这样说!”少女咬着嘴唇,丢下了装着灵芝雪莲等药草的柳条篮子,哭着,“我要去找姥姥……” 祖逖听到了,也只是回想下,这是今天第几个说要找长辈的妖怪了。 “下一个吧,我看看,啥?紫府层次的开府大妖这一天多工夫就查完了?”巫木拿着一卷竹简,摊开后一看,不由叫道。 “哦,妖修还有没查的,咦,有几个居然出了郡?” 祖逖说着,不忍心看小姑娘哭泣,就这样看着竹简。 “那几个简直是自找麻烦啊!”巫木说时眼中闪亮。 “嗯,估计关龙氏已经派人去了。”祖逖说。 巫木似乎已经看到那几个大妖的倒霉样,他看向正安慰小妹妹的匡义,问他道:“匡义,开天眼再看看,我们身上功德多少了?” “又来?” 匡义神识一扫,随口道:“还不错,又有一丝功德清气了。” “花仙妹妹,我们只是依例查事,你也知道的,雷族祖氏有凡俗先天身死……” “人族生死关我哪里事!”这小姑娘眨巴着眼,泪汪汪道。 “不能这么说,万一妖族有难,我们也会守望相助的……”匡义悲悯的样子两个同伴还好接受,但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让他们陡然听到,都得惊乍。 匡义有点烦,为什么巫木两人就是不想听大道理呢? 哎,不曾敲木鱼念经的人,不知道其中的乐趣啊! “我们去找存立之境的开府大妖吧!”回到飞舟上,匡义一脸轻松地提议道。 “我带你们,完事了好去苦行。” 去苦行好像很期待一样,真搞不懂某人的想法。 “哦?”巫木瞥了一眼他说,“你记忆觉醒多少了?” “凭我重新练成的这几门神念秘术,普通的妖王也得吃个苦头。”匡义表情颇为淡然,但自傲却从言语中露出了。 “果然不是和咱们一个世界的人,哼哼!”巫木向正抓紧参悟法术的师弟说,“这进了仲月府就实力大进啊。” 匡义就装作没听见。 “既然可行,去找吧。”祖逖说,挺羡慕匡义能有几门神念秘术的,可惜他的观想法起到的作用完全比不上突破的速度。 “不谈整个灵渊郡,单是雷族境内,匡义有了神念秘术,区区开府大妖,又有哪个能拦得住?” 他很放心,除非,像上次那个黄衫少女一样,从其他地方过来一个妖孽。 …… 原本这城是霜墙,此时,城墙上剑伤累累。 走在城楼上得迎着寒风,屋檐下灯笼摇摆着,绿光不散似九幽。 黄衫女子与殿下并肩行走,少女跟在后面,踢着城墙上的枯骨,骨头一下子踢到殿下前面。 这嚣张的小辈! 殿下皱眉,偏过头问道,“她是冷霜氏哪位前辈的后人?” “子歌的父亲自然是比不得魔界至尊。”黄衫女子说完,一种温和而崇敬的微笑流露出来。 “我名冷霜子歌,我父亲是镜主!”少女悦耳的声音响起。 冷霜子!这是个来自小界,却最终领袖一方大界的人物! 听说“镜主”在十年前才有了第一位后人,是她? 殿下停下脚步,回首看见少女的笑颜,挑眉问道:“我听闻镜主练剑,好像还是练的人道之剑!” 黄衫女子沉默。 那剑已经丢了! “我想超过父亲唯有另辟蹊径!”少女怒目而视,到殿下面前反问,“魔尊难道擅长剑术就能赢得了神将飞蓬?” “我要替师尊击败他的对手,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后者低头看着仍剑气交错的城墙,面色平静地说,“我要让族中弱者都过上好日子,我要这四方,有我魔族十脉的一方生存之地。” “呜……”阴风从遥远的骨地吹来,楼上的那一口大骨钟,开始晃荡。 第三十四章到处调查 祖逖又在沉睡中,体内逆行的元气平和下来,丹田紫府归于宁静,原本缓慢崩裂的神纹也开始复原。 好安静,又静音了。祖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片蒙尘的星球,在工作桌旁分析大气变化。 已经到了新的世界了呢,这里安宁平静,少起风波。随师傅练剑,看天边云卷云舒。 四处是浮云,连在一起的棉花糖被踩在脚下,随风而荡,每一步似乎都有玄奥。 从一片山脉状的云团上攀登,自绝壁上踏风一跃而下。划过去,风云变幻,雾雨袅袅,衣袖飘飘,登云若拾级而上。 忆起那场暴风雨,黑压压的云自远方来!似乎又回到了那座长又窄的古桥上,两边都是汹涌的污浊洪流,暴风骤雨,一刻未歇。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踩着的似乎便是滔滔江水。黑水中浮过条条白浪,电闪雷鸣,划过奇妙的轨迹。一步踏出,似乎要跌落江中,忙收回踩中的却是实地。 与风雨同行,洪流冲刷,大浪涌来,脚踩空过,可总是在这长得不见尽头,窄得似乎稍偏一些就坠落的长桥上。真是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黑水变淡,云幕变薄,四海茫茫,蓦然回首,却见半空延伸至脚下的,是数千步无序的脚印,隐约可见自己在风雨中行走的样子。 这,这是……祖逖心神震颤,这是他记下的神道三篇中的那门身法——《云天雾地》! 哗~ 他看着天地开始消失,白光透出,眨眼之后,见到飞舟上师兄的身影,感到身体上的疲惫如潮水般退去。 刚刚是在做梦? “师弟,醒了?” 巫木眨巴下眼,看来师弟是做梦了,这会儿还犯迷糊。 后者点点头,心中纳闷,刚才做的梦,好怪啊。 “怎么,做梦了?”巫木随口一问,却错愕地看见师弟翻过栏杆。 “嗯。” 后者没有多说什么,努力回忆那身法的施展过程,自顾自地施展起来。 身形宛如云龙八方现,身影遍布似云山。 巫木瞠目结舌,师弟这身法进步有如神助,这般随心所欲。 “糊里糊涂,就入门了?” 祖逖站在甲板上发呆。 传说,有仙人一梦,醒来顿悟。 可这只是传说哎,他一直在参悟,但只是记下了法门。由于神道一路未突破,他用不了就没头绪,可现在,他已懂其中浅显的奥妙。 “好了,师弟,该出发了!” 这时,巫木叫上匡义,一同走来:“按谭氏那方面说的,以祖氏为中心继续向四处搜查,包括妖王所在的地盘,希望那些大妖们好好配合。” 大妖和人族配合?哎,说起这个也是醉了。 “关龙氏已传下命令,”匡义补充道,“发现妖族不配合可以直接上报,由关龙氏插手。” 某人才发现,他来自小世界,真的见识短。关龙氏虽是治理千万里疆域的诸侯,但一直都是为四族打杂,哦不,是为大家服务的情况,从不插手内事。 这回居然做了。 …… 天台城外的一座山头上。 “我说,阴蛇,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搜查我的领地,也太放肆了吧。”一名张牙舞爪、体有鳞甲、披头散发的大汉冷哼一声,看着三角眼的谭氏老组颇为不满。 “木鹿老哥,这事儿不能怪我,我俩可是老交情了,关龙氏的命令一下,我这不就通知你了?”谭氏老祖眯眼笑,“据我所知,你那边也就造些伪劣油藤甲,这次查的不过是生命之源,怎么,有点怕了?” “我怕什么?”那大汉怒视他,“这次不是你先号召人族修士的吗?我活了五万多年,老友一堆,他们要有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 “切~”谭氏老祖撇嘴,摇头不已,“你是妖,活得久。我五千年过去,修行好友都没一百个。你这三灾也快撑不下去了吧,一辈子只是个元神大妖,放弃吧。” “咱们图个啥?给后辈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们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也许再过百年、千年、万年,族中就会有成仙得道的出来。” 大汉黑着脸,这才几年没见,这老家伙话怎么就这么多了? “放弃?我才不放弃!”大汉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冷声说,“我已撑过百次天灾,说什么也要继续下去!” 谭氏老祖嘴角一扯,这老怪真是持之以恒。明明只是一般的异兽,没入妖宗,都能活这么久,绝对有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拿出来分享一下。 “不管了,这次搜查你就给点面子!”谭氏老祖抓着山羊胡子说,“你麾下百万里妖山的小妖都老实一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怪我不讲旧情,上报关龙氏。” “你……” 那大汉咬着牙,见这老家伙扯着虎皮当大衣,当场就怒吼一声,一跺地,将方圆万里的树木都移了一丈,再一甩毛茸茸的大手驾起一阵黑风而去。 “还这脾气。”谭氏老祖摇头,对方估计对成不了大妖,还是有很大怨念,一开始被叫来没发脾气还以为最近改了些。 转头看了眼四处,不由沉默了,这老怪对力量的控制好像又强了不少,居然一个凡俗都没伤害到。 纵使是一方妖王,也不敢乱来,这方圆万里的凡俗受伤,罪孽将据天条而定,是一大把的降,三灾就会更强!这老怪的道心倒是坚定,在外历经这么多次三灾,三灾过后的心魔劫都没让其入魔变疯过。 据说,道心足够坚定,能够完全无视“心魔劫”。听说对外界的魔修来说,“心魔劫”完全就是个鸡肋,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他摆摆手,一点点地给这些树木纠正过来。干着活,他不禁又回忆起当年,自己也是雄心壮志,为了提升自我,入仙门,尝试各种修行方式,徒手种树也是其中一种啊。 而万里之外。 “这老家伙岂会知道我有这番造化,”大汉驾着黑风,脸上不高兴,实际上却满怀雄心壮志,这会儿偷笑着,“仅仅一场梦中顿悟竟让我的瓶颈有些松动,无需几日就可成就返虚大妖。” 早年修炼,寻到的修炼法门都与他五行不符,但当时没的选,其中最好的一篇,还是源自太乙玄门。 话说这太乙玄门,以三元之法为总纲,首先必须得修成人身。讲究元气、元精、元神,合乎下元之水、中元之地和上元之天,对应修仙者的紫府开辟、万象存立和元神明辨三大境界。 这三大境界,对靠天赋吃饭的妖来说,差距是有,却不算大。所以这三大境界的妖修,就统称开府大妖。 仙道的修炼之法不像神道那般易得,妖哪怕是想修成妖仙,也难如登天。 修炼之法的传授,分基础篇、入阶卷和全卷。寻常开府大妖到外界闯荡个数百年,都难以找到一篇好的修炼之法。仙道便卡在某一境界。这境界越高,重修的代价也越大。 “返虚大妖啊。”大汉傻笑着,以后这郡内就多个“木鹿大仙”了。 虚无中,有黑衣使者遥观此处,手中的竹简上,有古老存在传来的最新密令,他暗叹一声,皱眉低语:“要不此处先缓缓,去玉龙国都?” …… 地底世界。 骨城楼下,殿下依旧身穿肩甲,披着战袍,正踏着黑水骨海,登上石座。下方成千上万的阴灵鬼魅都注视着他,堪称万众瞩目。 据《黄泉地注》记载,鬼魅作为一种特殊生命,由善于驱使“巫蛊”的修行者死后身躯所化,至于那些修行者魂魄已直入黄泉。 这些生命介于虚实,相当于神道先天强者。不过对比一下,凡俗先天碰上一个刚诞生的阴灵鬼魅,与碰上一个正式修仙者不同的是,双方根本对不了招。 地底世界有着与玉龙王朝很多方面不同的条令,毕竟是在地下。不谈各方国,单单四大族就有着不同的风俗习惯。 像这里,修行等级划分不同于地上,“天地元液”在这里不是硬通货,甚至语言上,都很少用通用语。 “玉龙世界中居然有这样的地底,真是壮丽!” 殿下远眺天际,地底到处都灰蒙蒙,但至尊星辰“炽阳星”的投影依然过来了,也有白天夜晚之分。 “上面的制度是无功不受禄,无绩不当官,安稳有序。” 殿下看到夕阳西下时,远处的阴灵鬼魅,原本乱七八糟的气息逐渐变得稳定。他偏过头,仔细瞧了一眼城楼上的骨兵魂将。 “在这地底,却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落败者追随前两者,真像妖界与蛮荒,有实力才能居高位。” 他是魔族,却也讲究地缘。既然决定在玉龙世界久居,凭他的身份,岂能随随便便选个修行之地。 “那当铺掌柜指点我来这儿果然不错,击败几个称王小怪就占了这么大块地方,越界修行倒是可以继续了,不过仍有不少麻烦啊。” 麻烦虽不少,但仍要看看地上会有什么变化。 第三十五章钻研 “哈哈哈……前辈好大的口气!修行至今多少年了?”少女忍不住弯下腰,笑个不停,“有……有你师尊半分的本事没?” 一旁的黄衫女子没制止侄女的出言不逊。 “欲要撼动诸天的存在,岂会畏惧凡尘的挑战?”殿下道。 四处风声停寂。 天魔族人都该有自己崇敬和欲要超越的目标。殿下在很久以前,就遵循着魔族的这条古训。天魔族在各支中的威望虽越来越低,但仍统率着魔族。 殿下不希望天魔族继续败落下去,哪怕此时的他,放在整个灵界,还是不起眼的存在。 “嗯,你们找人练,为何不去王都或仲月府?”沉风道。 “王都几个皇子太积极,仲月府这阵子没多少人。”黄衫女子拉过少女,笑道。 “太积极?”殿下见黄衣少女立刻俏脸含霜,不禁笑了,“常言道,英雄起于草莽,仲月府还是有能耐的。” “有什么能耐!我在家乡见过,可以练练手的也都是转世仙人,无聊!”黄衣少女不屑地说,“听说这次护送生命之源,也是仲月府的人弄丢。” “呵呵……嗯?”殿下突然偏过头,遥望郊野。 “怎么了?”少女有些疑惑,也顺着姨的目光看去。 有一名青甲阴灵在向这里走来,阴灵退避,鬼魅远去,可以看见对方突然化作人形,遥望这里。 “仲月府天仇,敢问三位,刚刚在谈什么?” 某人怒了,千里传音。他行骨海间,寻城问堡付艰辛,忽闻不屑声,纵是无知小儿语,犹然面上冷如冰。 …… 大妖出境? “命妖族从速彻查。” 异域入口? “让禁军负责那片。” 各族损失? “抚恤工作要做好。” 侯伯执笔批阅,暗自慨叹。 条案上成堆的竹简渐空,前者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不仅要以修仙者的角度看事,还要从凡俗的角度处理。 以往的侯伯也都是按功绩升上来的,如此,才轮的到他做,而非雷族山城中的那一位。 论地位,除了四大族中的真流,侯伯便是最高的,却一直属于负责调解四族冲突的角色,这倒是荒唐。 “侯爷。”门外传来一声。 “风山,进来。”后者神识一扫,便见一名黑袍老人在外面等待。 “天公那里传来情报了。”老人恭敬地取出一卷竹简呈上。 “哦,这次怎么提前了?”对方有些惊讶。 “是玉龙王朝了解的消息,送过来的。”老人道。 “我看看。” 后者接过,用诸侯令打开禁制后看起来,脸上初是疑惑,接着阴沉,最终平静,让老人不由奇怪。 “关于下一批生命之源要好好利用,还有,这次雷族出了乱子,其他三族也要好好查验一番。” 他站起来,思索了一下道,嘱咐完便摆手让老人离开。 “是。” 这次情报中不只有郡内发生的大事,连他中了诅咒的原因也传过来了。 诅咒,这东西很怪,但毕竟是要媒介的。在典籍中通常被解释成某种自然力或是灵魂力,可是没哪个造物者能对其进行物质的检验。 “有大批域外仙魔迁入玉龙王朝,或是传道,或是交易,若有违背王朝律法者,可先斩后奏。” 内容很简单,侯伯疑惑,怎么域外修士迁入这么急?而令他脸色阴沉的是,前不久他身中诅咒,正是域外强者中的一位下的手。 “我平日里也未曾招惹什么大人物,为什么这域外修士对我下手?” 这事还真难追究,遭罪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关龙应逢,你需要我们的力量,你不比谁懂得多。你虽有能力,可这偌大的灵渊郡,不是你一个根基尚浅的人能治理起来的。” 他暗叹一声,使者当初的话犹在耳畔。如今失去了使者的支持,已经不能再先知先觉地,将一切都放在预料之中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走出屋子,就看到他的一对儿女正带着灵兽出去。估计又是要去城里某个年轻人聚集的交流会吧,年轻就是好啊。 “侯爷,府外有两名仙人拜见,说是您的故友。”一名护卫进来,恭敬行礼道。 “故友?”侯伯有些疑惑,正巧他也无事,便道,“待我出去看看。” “方伯,此处可生了不少事。”在他踏出府门前,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他眼中一亮,连忙快步走出,便见一位相貌堂堂的玉佩青袍公子和一名白衣负剑护卫看着他。 “楚兄、赵兄,竟是你二人?”后者先是错愕,后是喜上眉梢道,“快进府来说话!” “好。”青袍公子笑着将手中扇一合轻拍手掌,看了眼白衣护卫道,“咱们随关龙兄进去看看。” “是。”白衣护卫目光闪了闪,也笑着跟进去,只是最后转头向远处望了一下。 附近的那处酒楼。 红袍中年人正望着这里,那白衣护卫看向他时,两人目光交汇。 “剑仙?” 红袍中年人看到的都是凌厉的剑光,不觉为之动容。来这里这么久,也没见到哪个真流现身,怎么现在来个护卫就这么厉害了? …… “楚兄、赵兄,当初一别,我三人不过紫府,想不到再见二位都成仙人了,可喜可贺。” 花园中,石桌边,三人坐下,侯伯招手,让人端上酒水。 “同喜,你也不赖,竟成了一方诸侯,我二人不过刚返虚。”楚公子笑着摆摆手道。 “这些年来,我再没你们消息,过得可好?可曾寻到令堂?”后者关切地问道。 “去了南海一趟,终是寻到了家母,今日是专程来看看你这位老友的。”楚公子轻松地笑道。 “如此甚好,二位能来看我,我也是高兴!”侯伯笑着说,“二位曾帮我过处理好狱政,而我却没什么能帮二位的。” “哪里的话,关龙兄,你如今可是灵渊侯,这位高权重自然有能帮我二人的机会。”楚公子摇摇扇,正容道。 “二位前来看我,我替二位接风洗尘……”后者的话被打断了。 “哎,一切从简,别摆什么大宴了,”楚公子摇头说,“我二位暂且在这灵渊城住上一阵,采购一些奇珍便回去。” “那便住我府中吧,也可好好招待二位。”侯伯劝了两句便不再强求,道了一声招待不周。 “哈哈,也好,这一方诸侯的担子可不轻,处理公文也得有效率!我见过王朝的一些官吏花大代价办小事,去世俗间巡视全当观赏风景,这诸侯得以身作则!”楚公子娓娓而谈。 “哦,楚兄也这样想?”侯伯略有惊诧,颇有同感地说,“不错,这处理公文若没条理,而族中琐事最后又是一言断之的,多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可细究这些事,耽搁个几年都是常事,甚至是越弄越麻烦。” “这王朝律法还有诸多要改的地方,比如说这次外来仙魔的迁入。”楚公子笑着点头。 原本想纠正他的关龙应逢也点头。这次域外修士的迁入很快,甚至数量很多,便被分散在各郡。如果违反王朝律法就治罪,还好说。 可大部分并未违反,而是不安分守己,在四处传道。 何谓道? “冲漠”自然,与元气为一。“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 传道,一是传修炼之法门,二就是讲解道藏!仙门如何做,他们也如何做,甚至讲得更多! 道不可轻传! 修行者越多,天下可供分配的资源自然越少。 以往都是禁止各方传修炼之法,却没想到,单是讲解道藏都会引出“趋利聚众”的麻烦。必须禁止域外修士传道,哪怕有许多的散修会因此对王朝不满。 “楚兄可有什么见解?”关龙应逢吃了一惊,心知这位老友不凡,语气中带着几分请教的意思。 “谈不上什么见解,只是熟通王朝律法罢了!”楚公子与之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这楚兄王朝律法是一清二楚,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关龙应逢暗暗称奇,瞥向一旁对他抱以微笑的白衣护卫,也不由心中嘀咕。 返虚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成了? …… “这些法术好难学。” 老实说,祖逖觉得,在飞舟上修习法术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那感觉就像是啃鸡骨,无非是难以专注。 “难是正常的,咱们可没有某人那种强大的神魂。”巫木大口吃喝,蹦出一句。 “喂喂,我也是跟你们一样过来的。”匡义不满了,他本钱高碍着两人了不成! 某人没接话,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问道:“匡义!你去过传说中的妖界吗?” 匡义哼了一下,面向远处淡淡地说:“前世去过十几次。” “好厉害。”祖逖说时,愣愣的。 “你以后也会去的。”匡义含蓄地笑道。 一旁的巫木就眼神不善了,双手紧紧握住。他师弟真的转移崇拜目标了!这去过十几次妖界有什么厉害的! 天空雪粒四落,尽管未靠近就已消融,巫木还是不由地埋怨这鬼天气。 第三十六章石碑的发现 因为有两座至尊星辰的投影,玉龙王朝多数地方一年四季分明,还有少数地域不这样,紧挨着的几处地方同时存在不同的气候也是有的。 两人眺望远处,发觉距离他们千米远,有许多凡人贴在万丈绝壁上进行开山的工作。 “修仙者不能随意参与凡俗之事,一不小心可能罪孽加身,还是斩妖除魔的好。”匡义也注意到了,提醒道。 两人点头。 修行者的功德罪孽,乃天条所定,用肉眼是看不见功德的,罪孽却是可见且足以识别的。寻常变化之术掩盖不了,才经常有修士寻妖除魔的事。 飞舟越过凡人,到这条山脉上,匡义开天眼,神识一扫。 “这会儿是狼妖狩猎开年会的日子吧,怎么还有狼妖单独在外?”匡义疑惑地看着雪地里有一匹孤狼,感觉有点眼熟。 身边条案上,摊开的竹简发出光芒,匡义扫了一眼,几列字在竹简上显现。 呼风、黑方二狼,现‘铜沟林’妖首,与材料之事赖有嫌疑。凡见之者,须传讯二妖速去王城受审。 匡义低头看了下势力分布图,眼中一亮。 就是那个妖怪! 地狼,来自北方,如今独自一个踏雪,没和其他狼妖一同去拜见狼王,参与狩猎。 尾巴一扫,掩去踪迹,白毛倒卷,化作人形,走进石洞。大兄的死给了它打击。 “我迟早得离开这里,真呆不下去了,唯有妖界才是我辈当去的地方。”这只开府大妖就这样看着洞外,默默地想到。 它渴望在厮杀中,踏过枯骨,在弱肉强食中,将敌人送去黄泉,顶天立地成狼王。 “你想变强大吗?”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它双目忽闪,立刻扭过头,冷静地感应四处。这时,一只三眼青狼的虚幻身影从洞外进来。 “我需要你强大,也能让你强大!”虚幻青狼这般说。 它慢悠悠地绕着狼妖走,又猛地转过头,露出了看上去十分可怖的整齐尖牙,蛊惑道:“可以让你的野心和愿望实现,也可以让你杀死那个暗红肩甲的魔族。” 前者听懵了,这,这是遇到前辈了么? 蛊惑妖心。可它也心甘情愿,若对方所言能实现,那才是快事! “前辈是谁?” “能帮你的存在。” 它追问道:“为何帮我?” “你自己的前途要自己去掌握,你只要抓住机会就是了。” 它看向对方的双眼,自信、淡漠,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终于它低下头,道:“呼风愿追随前辈!” 这时,洞外来人。 “嗷呜呜~” 单是对着山林的长啸,就造成了小范围的雪崩,盯向远方半空中的飞舟的目光,让三个小修士一阵心惊胆战,这可是雪崩呢,附近的凡俗可倒了大霉。 “三位最好还是离远一点,我洞府的禁制也是妖仙布置,万一丢了小命可不好。” “妖怪,你别装不知,关龙氏已传来命令,让你去妖宗受审!”巫木扯出大旗,趾高气扬地道。 “哈哈……哈哈……” 但见此妖大笑之间,视野之内山崩地裂,其眼神瞬间冰冷:“人族小儿!我也是一方大妖,何时轮得到你们来吆喝!” “还真嚣张,有你哭的时候。”巫木被吓了一跳,窒闷之余,恶狠狠的想到。 “呼风!”耳旁传来声音,叫它为之危栗,是刚刚那位前辈! “你的心境有些不稳了,有时候表现的太凶狠实在不好,老老实实让其他人认为你还是原来的那样。” “隐忍,其实很简单,这三人中那个光头青年是转世仙人,你可挡不住。” 它吃了一惊,丝毫不怀疑那位前辈的话,再看向匡义的眼中多了一丝小心。 “嗯?”匡义感觉奇怪,“这妖怪难道认识我?” 异变陡生! “嗷呜呜……” 只见下面一处处雪坡上陆续出现狼妖的身影。巨狼、龙狼、贪狼、狼狈、虎狼、啸月、双头狼等,显现着原形,宛如众星捧月般追随着中央一头纯黑的威武狼王。 三人赶忙离远了点。 怎么回事? 那头地狼,先是疑惑,跟着醒悟过来,眼中划过一抹讥讽。它怎能和这些为了修行而臣服,将自己变得平庸的家伙一起共事! 青狼就凌空踏在地狼身边,谁也看不见。它的双目中有隐晦的神纹,口中正吐出晦涩的妖言,周遭凝结着不可名状的符文。它看到了很多,这些生灵此刻的心,发生的过去,终末的寿限,伴身的气运,乃至各种未来。 这是它的天赋神通,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它不会遇见一个生灵就帮其改命。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 哗。 湖岸边的积雪未曾消融,湖中散布着宛如冰雪的莲花,崇碧炎静静地看着湖边吐息的祖铁云有一会儿时间了。 此处很宁静,黎明的曙光在无数飘落的鹅毛中聚集到祖铁云身上。后者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双手,站了起来,眼中有着笑意,可以感觉到似乎无尽的生机在体内出现。 据记载,诸天的神道法门中,最完美的便是《木尺篇》,乃是汲取天地万物一切之精华。而今天,他将这一法门修到了神道三转的圆满之境。在他这个年龄,神道三转圆满,年轻弟子一辈,四大族中屈指可数。 “铁云,你还真是较劲,非得试试这《木尺篇》,我如今实力都比你强上一筹!”见他站起身来,崇碧炎嘴角的微笑收起,摇头道。 “我这不是试试么,再说练这个,也就想让肉身根基更为稳固,近三十年的修炼怎么舍得放弃!”祖铁云叹息一声。 神道法门难,在玉龙王朝更是不值钱,人人可修行,但很多人都会放弃,因为仙路更容易。 祖铁云少时,一边修炼《奠气三花诀》,一边修炼《木尺篇》,后来闯入一处遗迹得到机遇,才一飞冲天,入仙门,从此不是凡人。 “有舍才有得,三十年对修仙者来说也不短了!”崇碧炎劝他,“我专心在仙道上,都已经练了几门秘术了。” “我知道,可我神道如今中成,说明我有潜力,至于实力,我再在神通方面琢磨几年,也就比你强了!”祖铁云却是固执己见,“父亲他们去世的早,将资源留给我,我就必须做好了,不但是我,远儿也要做好。” “你这扯上远儿作什么?”崇碧炎语气冷下来,“这修得一身本领最后干什么?别跟我说是逍遥长生,最后还不是卖给帝王家。” “远儿自小聪慧,可我就觉得他不怎么把修行放心上,”祖铁云道,“找不准路。” “他怎么了!就你管他太多!” “那时你让他练什么他就练什么,你呢?” “练不成神道就放弃,事不可为就不去做,我觉得远儿可比你懂事!”崇碧炎清脆的声音在峭壁下回荡,带着怒意,“他拜师学艺十年回来,也明显活跃了许多。” 祖铁云哑口无言,夫妻俩平常都挺相处的,在孩子的话题上就吵嘴了。 “好好,我错了,我们孩儿日后一定平步青云!”祖铁云摆手,凑过道,“碧炎,这儿的冰雪莲挺好看的,我给你摘一朵。” “哎,这些都是野生的,长了上千年了,指不定快有了灵智,别断它们根基。”崇碧炎脸上一红,连制止他。 “不会的,就这一朵,”祖铁云去扯下一朵冰雪莲,回过头笑道,“此物也就在冰族盛产,我们这儿可是少见。” “嗯?”崇碧炎发怔,可以看见扯下这一朵后,那原先地方的湖水开始变得乌黑,还在不断扩散中。 “怎么回事?”祖铁云也怔住了,湖水黑了一小片,傻子都知道不正常。 “黑水之下有块石碑,在发着黑光,”祖铁云一招手,发现取出的水仍是清澈的冰水,皱了下眉头,因为看不清,招出一条小小的机关鱼游进湖中,才看了个大概,“上面还有字,是神魔文字。” “石碑?”崇碧炎眼中一亮,听丈夫继续讲,莫非是什么古老法宝沉在湖中。 “先看看。”祖铁云施法将石碑旁的水全部阻隔在一边,形成一个空圈,露出石碑上部分来,自己先上前踏在淤泥上走过去打量。 石碑上有着污泥,几株冰雪莲的藕就在上面或周围淤泥里,乌光渐渐淡下来,一行金字显露出来,散发的光芒慑人心神: “四方上下,往来古今,恶咒毒誓,有解无生。” …… “呼风,今日妖宗传来消息,你兄长黑方私造生命之源,为祸一方,你可知道?”黑色狼王口吐人言。 “知道。”那头狼妖目光微凝,恭谨道。 “哦?”狼王沉声说,“那你为何不阻止他?” “大兄有过在先,我听说后也颇为震惊,于是便劝说他前往妖宗,闯下这般弥天大祸只希望他自首后能饶个魂魄俱在。”那狼妖的口中说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因为这并非是他主动想说的。 他有了一丝明悟,这定是那位前辈的手段,且看接下来如何应对吧。 “那你大兄现在身在何处?”狼王追问道。 第三十七章妖王得志便猖狂 “王上,在前往妖宗的路上,撞见一名身穿暗红肩甲的青年,我大兄被其一招所杀,呼风侥幸留得性命,回到洞府休养。”那妖怪连脸上的表情都无法控制,此刻忐忑不安。 狼群骚动起来。 “黑方死了?”狼王沉默,他可不知道这件事,宗里也没提起过。 “我会去妖宗受审的。”狼妖露出尖牙,心不甘情不愿地俯首道。 “你知道就好。”狼王看着底下有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族群在宗里都谈不上一言独断,在整个妖族,话语权更渺小!不同种族的修行本就有异,与人族有冲突,又能怎样? 群狼齐齐地狂嗥了一声,在积雪映白的山地上,留下一片清晰而有序的脚印。至于三个人族修士?完全无视了。 “想不到!”那妖怪感觉到了孤寂,从此整个狼群再不会有待见它的了。 “王者总是孤独!”虚幻青狼轻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一没实力,二没势力,如何期望别人在你大难临头时会留下。” 那妖怪当然知道自己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你这妖怪,还不快走!”巫木叫道。 狼妖尖啸,眼中尽是阴森的寒光,全身毛发倒竖起来,就要动手。可看到那光头青年时,却停下步伐。 “人族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着。”它吐出一句话。 “妖都会说人族的俗谚了?”祖逖暗自嘀咕,估摸自己是不是也要开始学习其他语言了。 按照人族修仙者的惯例,开辟之境通常会选择学习其他语言。修仙者的记忆很难模糊,学会了可是能长久记住的。 也有修仙者不会选择学习妖言,喜欢收一只灵宠,到时心灵感应就能知道了,纯粹的翻译家。 “哼。”巫木不屑地看着地狼。 “走吧,”虚幻青狼不在乎这几个蹦跶的蝼蚁,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偏过头看向远处。 巫咒七伤阵,怎么还是水平布置的?青狼脸上露出疑惑与好奇。 …… 侯伯刚送走两位好友,就看到麾下走来。 “侯爷,在十万大山一处雪峰上找到了一座万用秘咒石碑。” “万用秘咒石碑?”侯伯一脸惊异。 这可是布置绝世阵法的基石! “据推测,乃‘巫咒’七伤阵,由两名雷族仙门弟子发现,族内已有精通阵法的仙人去了,不久就会传来消息!”风伯仔细叙说,“按推演,其余六处石碑与那块石碑处在同一平面,相信很快能找到,只是据来报,那石碑布置下少说也已有了八百年!” “八百年?”侯伯瞳孔一缩,真的惊住了,来回踱步又转过身,忍不住道,“风伯,你说,我这次中了恶咒,不会和这有关吧?” “这……”风伯顿了一下后摇摇头,“侯爷三百年前才就任,哪里有八百年前的事缠身。” “八百年,八百年……”侯伯此刻,心仿佛沉坠到了底。 他想起了曾经使者偶然间说过的一句话。 “似乎是有谁在灵渊郡布下了一个局啊。” …… “话说修仙世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上古神魔纵横,人族崛起,势同水火;及群雄逐鹿,烽火连城,玉龙国一统天下;无尽岁月……”某人读着写有“神魔文字”的石板,努力学习神魔语。 在亲眼见证了狼王与麾下的见面后,他和巫木两人听从了匡义的建议,马上在雷族境内搜寻万象层次的开府大妖调查,以免等关龙氏方面将一切调查清查就没法获得功德了。 王城方面刚送来了一份奖励通知,是前日在老家铜山镇时遇见罪孽大妖,之后上报的赏赐,三人也跟着知道了原来在雪地里的那匹白狼,竟是当时其中一只。 “好好的狼娃子哟,干嘛要干这种涂炭生灵的事?”巫木听闻后,也不在乎自己的话,瞎感慨了一下。 “剑,凶器,百兵之首。”他的师弟没有接话,继续取出一块石板苦闷地阅读,“剑道,境由心生,入门未得剑有心境……” 这日子很枯燥,甚至可以说无聊透顶,可他知道,学一门外语还是必须的,虽然需要时间和精力。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匡义与他们的差距正逐步变大。 偶见残雪的山林间,有无数燃烧着的红羽箭,伴着数只利爪飞禽的啼叫声落下。时而古老的大椿忽然被一双巨掌击得倒下一片,时而枝条间,跳过几道金色的影子。代表狼群的灰色影子也在荒野上四处游走,人族的年节已到,荒山野岭就是妖怪的天下了。 众多修士都退出搜寻了,因为不是谁都有匡义这个转世仙人在,敢去找那些老怪物。 其间,三人闯入过一处古老的石阵,多亏匡义前世钻研过阵法。阵法毕竟是仙家四辅之一,匡义尽管记忆只觉醒了一点,最后还是被他以力破法,碾碎掉石阵一角。 巫木仍感觉压力很大,至少他和师弟联手是破不了石阵的,可匡义一人拿着棍子捣毁了石阵。怎么也要让师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呀。 巫木心里不舒服。 “祖远,你回家乡去吗?”匡义带两人拜访完一个老怪物,上飞舟后,见某人再次拿出石板,忙问了一声。 “啊,我么?如果要回去的话也是去山城吧,不过估计爹娘他们也不在的。”祖逖说完,眉头松了一些。 “那继续找大妖?” “继续吧。”祖逖心道,沉默地点点头。 “回家过年啊!”巫木嘀咕,他是孤儿,据师傅说,父母死于妖兽口下,师傅将他从一艘破船上带走时才刚刚断奶。这童年当然也是不完整的,毕竟在玉龙王朝可找不到一对不孕不育的夫妇,自然没人领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巫木的心中悲叹,扑通一声坐下,继续参悟剑术典籍。 修行者一般都不在乎节日的,回不回无所谓。匡义也明白,他就看到飞舟下不远处有一队人正在猎杀妖兽的。毕竟不是谁都在年关时处在家中的,有些人在这时还在外厮杀或是闯荡。 “还要多少才能凑够啊!”祖逖在感叹功德清气太少。 “总会凑够的,当你接触到仲月府的道藏时,你就不再是散修,也不用再羡慕那些仙门弟子。”匡义听多了,回答也是淡淡的,忙着将手边的一根根棍子打上符纹。 “嗯。”祖逖想吐槽,还要几十年呢! 这叫“仲月府”的势力挺大的,可怎么只看功德来收人。 哗哗。 有动静! 宛如流水淌过天上云雾发出的声音,仙鹤羽翼般的白练自飞舟前方出现。鹤背上坐着一名乌发少女,白衣青袖,手边是一柄流水环绕的佩剑,脸上透露丝丝喜悦,看到三人时还露出友好的笑容。 “咦?”她看到白袍光头的匡义,好像惊讶了一下,随即朝他们点头示意。 三人也只好回礼。 白练飞快地掠过了四处的云雾,只给三人留下一个美好的背影。少女来无踪迹,乘风归去,就这样消失在了天际。 “她是谁?”匡义有些疑惑,他感觉对方似乎认识他!说不准是前世见过的,不过应该和他不熟。 另外两人就想得简单多了。 “貌若天仙啊!”巫木喃喃自语,“好想有这样一个小妹妹,也好想保护这样一个小妹妹啊。” 他发现,师弟终于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匡义嘴角一扯,还保护人家,刚才对上神识,都给他带来威胁感了!果然是境界低就不知天高地厚。 “走啦,走啦。”巫木才发觉匡义怪怪的目光,轻咳一声。 飞舟继续前行,巫木甩甩头,挥去脑海中的那道脱离俗世的身影,正想继续参悟典籍。 “吼嗷~~” “吼吼嗷嗷~~” 两声异兽的长啸自千里之外传来,紧接着周围的天地元气都变得异常稀薄,山林猛然间风声呼啸,黑风阵阵袭来。飞舟一阵晃动,三人都有了一种身体突然虚弱了下来的错觉。 远处的天空被一灰青色两角的尖刀鳞甲异兽身上的寒光遮盖,其两肋的尖刀看上去锋利无比,天地之力向其聚集,异兽气息也越来越强。 “枎先诸?” 匡义认了出来。 竟是返虚境! 异兽气息大涨后一声长啸,化作一个大汉,斜眼间瞄到了远处的三个小修士。 “不好!” 匡义的神魂骤然示警,立刻就注意到了这只大妖目光包含中的不怀好意,更准确说,是看向他的目光中,不怀好意。 “好强大的神魂!”这大汉正是木鹿,此刻心中微动,随之欣喜,思量起来,“仙人滴血,大有裨益,这好一般运气,刚刚突破就遇到一个,正可放他点血来补补。” 当下二话不说,就挥手甩出一条藤鞭,裹挟着天空一大团乌云,黑风涌动,雨水四溅地压向脸色大变的三人。 “该死!”随着匡义的怒骂声响起,三枚保命遁逃用的道符闪烁着光芒浮起。 第三十八章惊雷闪电 巫木两人脸上有愤怒,有惊惧,这头原形长得像四不象的妖怪也太不要脸了!实力高成这样还向他们出手,就不怕人族仙人的报复么! “快挡!!” 巫木急声尖叫,脸色苍白,手中一抛,数口剑飞天。 “挡不了啊!”匡义一早反应过来,硬着头皮一手丢出大量道符,一手继续激发小挪移符,同时控制着飞舟要向后逃。 “休要反抗!”这大王驾黑风而来,迎着数十张被激发的道符,咧开大嘴一吐,水流在体表的鳞甲环绕,挡下爆发出的种种威能,身上即使有伤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不过终究是阻碍了一会儿。 “水来!”大王一声吼。 滔滔大水从天而降,寒气一起,轰然炸响,就见三人在一阵空间波动中遁去。 郁闷! 某妖不由黑脸,好歹也是入浑之境了,怎么连三个小娃娃都抓不住?附近的小妖可不少,这传出去让其他老家伙怎么看哪。 “追!”它下定决心,刚动身就听到一声喝斥。 “孽畜!” 一道道雷弧狠狠地打了下来,大王一卷衣袖拦住,仍被震退,灰头土脸,颇为狼狈。 “嚓!” 远处,一名中年汉子脚下天雷滚滚。 “本妖今已返虚,也敢出手?”那大王气极而笑。 中年汉子手中出现一张弓,随即向后一跃,大若瀑布的天雷落在弓弦上,汇成一枝箭。 “引雷怒射!” 箭头精气神合一,箭身雷电交加,尾羽搅动天地之力,在那大王脸色大变的同时,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瞬息飞出。 轰! 眨眼过去,那大王惊怒地看了中年汉子一眼,再看看肩头,那里的鳞甲碎裂成灰,箭头穿透出去,很快消散,箭杆则存在着,持续破坏着他体内的生机。 这力量……怎么这么大?这汉子是雷族的,可它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死!”那大王露出狠色,一跺脚下黑风,厉声咆哮间,以常人难辨的身法,杀气腾腾地扑向中年汉子。黑风迅疾,它很快接近了对方,抓起两肋的尖刀挥舞,齐斩向对方的腰。 “咔!” 还未触及汉子的兵甲,就有雷弧凭空而生,将它震得连身法都难以维持。 怎么连近身都近不了? 那大王气恼间,神魂又传来一阵悸动,只见那汉子拉开距离,再次借着一道落雷,凭空一跃,开弓搭箭。 “阴阳类修行者?”那大王驾起一道黑风,头也不回地逃了。 嗯? 中年汉子望见远处的妖怪动了,也脚下凭空惊雷,身子旋转之后,闪电似水奔流般划过,如神巡行。 途中的小妖这一天惊呆了,它们看到天上的闪电,就像是流星一般不停地划过。 “嗯?” 逃出生天的三人刚呼出一口气,看到驾风的妖王,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不过跟着傻眼了。 “这神通……”巫木喃喃自语。 那追杀着它的不是自家的三师伯么,祖逖心道。 …… 雪山上。 “多谢师兄了。”祖家夫妇对中年汉子拜谢道。 “远儿。”崇碧炎拉着儿子检查,她听说孩子在路上碰见返虚大妖,就心中一紧。 “哈哈,哪儿的话!”中年汉子带着的众仙门子弟先行向前走,朝后摆摆手道,“这次石碑的事你记得让师侄保个密。” “好。”祖铁云说完,看到儿子东张西望不由露出笑,倒把后者吓得心里一跳。 夫妇二人走到匡义面前也郑重地道:“这次麻烦匡义道友了。” “不麻烦,不麻烦。”匡义心知那大妖不顾脸面,抓他三个是何目的,连忙摇头。 “爹娘,这儿发生什么事了?”祖逖问,他虽然对三师伯展现出的那般强大的实力很吃惊,可现在更好奇的是这座山上为何聚集着数百名修仙者。 看得出来这数百名修仙者中,还没有一个开辟之境,那外放的元力个个比他精纯。 “我和你娘发现了一块奇异石碑,上报后,关龙氏、仙门都来人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祖铁云缓缓说,“不过是好事。” “好事?” 祖逖心道:那些关龙氏的人都一脸阴云的,看其中一个白发老头都在抓耳挠腮了,还是好事? “唔,又来人了。”巫木被妖怪打得还是无精打采的,看到远处又飘来一片祥云,眯起眼道。 “又来人了……嗯?” 祖家夫妇吃惊地看向远处,只见为首是一只七彩羽翼的大鸟,身后一片宛如彩霞的小鸟,中央上百位腾云驾雾的红白青紫衣相杂的修仙者。 “那是凰王……” “落。” 凰王口吐人言,飞到石碑上落下,一片凤鸟环绕着湖,降在莲花或峭壁上。上百位修仙者则聚在一处,早到的众人中那个白发老头走出朝凰王示意了下。 “开始。”凰王点首出声。那片凤鸟一展羽翼,身上都起了火焰,在半空尽情地飞舞。 上百位修仙者或是踏水而行,或是漫步云端,或是弯腰取土,或是摘花弄叶,或是穿山透石! 祖逖见到,一阵又一阵涟漪在湖面出现,莲花碎裂枯萎了,叶芽变成了翠叶,天空的云也飘的飞快,地上出现无数小虫,野草丛疯长…… 这,这是在看记录片么?祖逖发懵。 “通灵山上的凰王和凤鸟,以及妖师?” 中年汉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自言自语道。 “凤和凰的血裔,通常神魂为妖族之中最强。一旦燃烧神魂,实力便会大增,甚至能影响到时光,我初次见到这场面时还以为是那炎族的法术。” “那,那些前辈是?”祖逖看向那些修仙者。 “他们是妖师,卜神的后辈及弟子,他们和‘妖灵’为友,能够预见未来、逢凶化吉。天位不出,有他们也能令时光回溯,他们是与时间同行的一批人。” “呃,妖灵是那些凤鸟吗?” 中年汉子无语地看了祖逖一眼。 …… 重重迷雾被一斧子劈开,樵夫从裂痕中出现,眼中透露出些许疲惫,下意识地看向四处。视野中,无形的气流在四方弥漫。 近处的方国首先被他望见,接着是更远的玉龙国都,其次是仲月府,然后是一片刀山火海后的一处殿宇,再然后是江河湖海,最后是无尽大地以及目光透过后的地底世界。 樵夫皱眉,心情本就有些糟,颇为不善地对着十万大山某处冷声道:“青狼,你在这儿呆够了没?” 妖宗,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三眼青狼竖起狼耳,双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老家伙进去才多久,原本一副好脾气就差成这样? 不过很快,青狼就保持先前的微笑,遥遥传音关切地问了他一句:“你没生病吧?” 樵夫无言。 …… 妖宗。 “宗主。” 洞窟中,金发长毛男子向正看着半空投影的黑衣中年人又道了一声:“宗主?” 黑衣中年人没回头,缓缓地问道:“金狮,你可知道为何我只安排地狼面壁三百年?” 金毛长发大妖皱眉,有些拿不准,迟疑了一下。 宗主本体是灵豹,这最近万年,几头老狼的势力在宗内日益强盛,宗主对它们本就没什么好脾气,怎么对这一小辈有所庇护? “是狼妖们的施压?” 黑衣中年摇头,看了自己手下一眼,叹了一声,道:“金狮,我不喜欢聪明人,也不喜欢愚昧者,你年纪远比我长,怎么还不多读点书。” 金毛长发妖怪涨红脸,讪讪地低下了头。 “前日我过了刀山火海去见妖主,妖主就吩咐我,这祖氏之劫冤有头,债有主。” 就是有因有果,让他别多管闲事。 “什么?妖主竟关注了这事?”金毛长发妖怪大吃一惊。 妖主,乃是玉龙世界所有妖怪的王,很久以前就是“天位存在”,传说与当年的玉龙老国主是平辈。 在通常情况下,那位不会离开玉龙国主给的封地妖宫。无尽岁月里,玉龙世界中的妖怪有成所成就的,一般也都会去拜见妖主。 传说,那位的身边虽有如花婢女,却为情所困,才不插手各族琐事。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应该会让那等存在关注到啊! 阴云下,崖壁旁,劲风扑面而来,令毛发飞舞,白袍男子沉默地观看云海。 虚幻青狼咧嘴,眼中有着惬意,偏过头看向它,问:“如何?” 白袍男子眯眼,咳嗽了好几下,沙哑着声音,声音就像寒风呼呼吹:“冷。” 青狼晃悠一下,从地上起身,眼中有着笑意,妖言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妖宗对你也算够好了,这事要是雷族处理,兄犯过,弟得偿。妖宗保你无事,在于你做了的蠢事就只有一件,你大兄没脑子,你还想着带他去妖宗躲避,估计你要真带他进了妖宗,如今也一同在十八层地狱里受苦。” 后者身子一震,终被冻得现了原形,深吸一口气,目光明显很复杂,道:“晚辈当时也是心急。” 第三十九章路在脚下 “你心急什么!” 青狼似乎诧异,冰冷的目光令对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喝斥接二连三: “妖宗弟子,前程似景,你那傻乎乎的大兄受邪魔引诱,还想瞒过老天!一切苦头,自寻死路! 如有足够实力,一生行事,何须看他人眼色!他日你若成天位,弹指灭敌如宰鸡!从此仙尊帝皇路,哪需人间知你?谁敢压你,通通碾碎!” 狼妖傻傻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青狼,想不到这位前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不用看我,这些话原本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引用一个老家伙的话。”青狼摇头,迎着云海,看向天空意味深长地道。 遥远处,樵夫举着斧子在闷声劈树,之前被讽刺了一番倒也没打算计较。他在此时抬了抬头,皱眉啐了一口,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 一群凤鸟、妖师和凰王到这里没多久,众人就看到了这座山的过去。 某一天,一块黑色石碑从天而降,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落入这片湖中。湖面自然而然地铺展开一座阵法,映照日月星辰,契合元阳气脉,与山水相得益彰。 对,这不知多久前依然是片大湖,只不过比现在大得多。冰天雪地一片,人烟稀少,这石碑砸下来时,差点压死一只先天蟾蜍。不过这蛤蟆最后有一天也因为吃得太饱,被一位凡人侠士给抓去了。 围观的众仙人都摇头,仅凭这些根本看不出什么。对方也许是天位,也可能不是,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 领头的老人摆摆手,示意仍在施法的凤鸟停下。那些“妖师”陆续回来,看着这片湖面,有的已经去过了苍茫的雪原,手上还拿着雪原灌木丛中的什么枯枝。 众妖师中走出一人,来到领头的老人旁,环视了下周围的仙人,道:“这周边最近的村庄都在七十里外,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强大修仙者出现过。” 老人盯着石碑看了一眼,道:“看不出来也是意料之中,敢算计一方诸侯的哪有弱角色。” “这咒是针对方伯?”那人的语气明显带着吃惊。 老人吩咐身边人合力去将石碑收了,忧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大阵所需的珍材便是只要在这世上交易的,总会留下痕迹。玉龙国都那儿没理由会不知道,真不知道就是其他世界的人了,一切还要等等,等线索都齐了。” 那人点头,见这雪山上劲风也越来越快,暗想:那阵法自己见都没见过,但也绝非等闲。一处阵法是谈不上所谓的针对一方诸侯的,看来还有其他几处地方,这里依旧在雷族境内……在通灵山上几百年闭关,一出来就碰上这么大的事,也不知是灾是劫? “起。” 数名仙人一齐将石碑拆了,连同其它东西,收了交给那位老人。 “走吧。”老人传音给众人众妖。 祖铁云夫妇也要跟着离开,这样,祖逖与父母仅仅相处了半天工夫,又要分离。这年初总有些意料之外的变故。 “远儿,你爹娘这次应该是立功了。”祖铁云临走前告诉儿子,眼中的欢喜让后者暗自猜测,爹娘这是立了多大的功? “远儿。” 祖铁云清楚记得,之前儿子狼狈不堪地和匡义两人一道过来,不免担心,轻唤他一声,道:“或许会有些奖励,如果有你需要的,我们可以给你求一些来。” 后者思索了片息,并未觉得自己现在缺什么,也许到了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缺少什么,但现在应该是没有的,他说: “这,孩儿需要一份更详细些的灵渊国的地图,爹娘能不能帮忙问一下。” 实际上他本身拥有的地图已经颇为详细了!毕竟父母是仙门弟子,有灵渊的详细地图,也有整个天下的大概地图,因为要在外磨练,不管去不去一些生死绝地。 祖逖想过,玉龙王朝能掌握天下的风吹草动,所拥有的地图自然是最详细的。关龙氏好歹也是一古老方国的诸侯,拥有的郡内地图和玉龙王朝相差无几才对。 在修仙界中,大世界的地理环境每过几十万年都会有许多改变。就前世的家乡来说,三百年都会海水上升淹没一国,沧海变桑田在大世界中更是一些仙人实实在在能看见的。 地图也在经常更新! 对于一般的地图,寻常的散修,也能得到。可对众多险地、神秘地区的探索,他们是不会太清楚的。郡城高层也没法传出去,因为也许三百年,一处进去九死一生的神秘之地就变成了普通土地,或是更可怕的,十死无生的绝地。 他不清楚父母立下的功劳多大,但应该不至于让他能免考核,入仙门吧。不过也不需要,不是他已拜了别郡的师傅,而是他想加入那古老的大势力。 雪渐渐消融,这座山上的鸟绕着湖,在三人四周鸣叫,捕食着水下的虫鱼。即使失去了巨大的黑石碑,湖面也仅仅下降几分。 除了匡义三人,四处再无一人。 “巫木,祖远。” 匡义知道这最近雷族搜寻罪魁祸首的事将告一段落了,这会儿想起之前撞上返虚大妖的事,有些犹豫地对两人开了口:“你们还要跟我一起四处走吗?” 祖逖看向师兄,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意见。 巫木打了个哈哈,毫不迟疑地道:“废话,当然跟着你走,还要看你苦行呢!” 匡义拍头,这还听不明白吗? 他正要再言,却忽的一叹,道:“随你们了。” 巫木抖擞精神,收起随意的姿态,他早就期待匡义的苦行之旅了!要知道这跟着转世仙人到处跑也是危险系数很高的! “从这儿下山苦修吧,步行。”匡义拿巫木的兴致没办法,道了一声。 “步行?”两人疑惑地看向他。 “对,步行下山!”匡义深吸一口气说,“从现在开始,不再动用一丝一毫道气,我们仅凭身体的力量走出雷族境内,来历经磨难,行天下路!” 巫木、祖逖二人相视良久。 前者脚下一顿,眼睛瞪着老大,毫不犹豫地另取出属于自己的一叶小飞舟跳上去,对着还愣愣的祖逖说:“师弟,上来,咱们看着他走,看他苦行!” 后者愕然,来回看了两人一下,在匡义哀怨绵绵的目视中也跳上去,双手握拳默默作了个鼓励动作,又一合十作了个揖。 “等着,你们两个。” 匡义深吸气,平复下心中的郁闷,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迎着寒风,一手执棍,一袭白衣,静静地走。 飞舟上两人静静地看着,突然觉得,修仙路也很远吧,但就在脚下不是么! …… 地底世界。 血花飞飘,血水四溅,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刚刚结束。 一片骨海中,殿下阴沉着脸,向半空中的秃顶中年人仰视。让他难以想象的是这名自称“仲月府天仇”的下界仙人,竟然仅凭那口连法宝都算不上的骨剑,就将他打成一幅灰溜溜的模样。 远处黄衫女子护在少女身边,看着这一幕脸上也难掩震惊之色。这二人中,那位殿下的实力,她最清楚。可这秃顶中年竟能像她一样压制,不,是比她更强,是完全碾压身为天魔族的沉风! 黄衣少女的俏脸上也有一些诧异犹在,似乎刚才的那等厮杀见得并不多。 “如何?”秃顶中年‘天仇’大笑,竖起中指对着沉风,“小子,你可尝到点颜色,给声道歉,我天仇就饶了你。” “哼!”殿下咬牙切齿。 他没料到此人的实力如此高强,这下主动战上反而当众折了面子,闻言目中寒光一闪,举起黑色大剑直指对方,声音在天地回荡,仿佛是“鬼婴”在冷笑,竟道:“要战便战,不死不休,要么灰飞烟灭,要么魂飞魄散!” 远处的黄衫女子闻言也是脸色一变,都说天魔族无道,无理无情,这位殿下果真也如此。 “哦?”秃顶中年大笑,这魔头说的好荒唐! 他一举骨剑,突兀冷哼道:“好,勇气可嘉,就如你所愿,送你归天!” 哗。 殿下也不甘势弱,扬剑踏出半步,眼看一场大战再起风云。 “且慢!” 出声制止两人的是黄衫女子! 她轻笑一声,道:“二位,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这事也是我侄女儿说错了话,今日一见,方知仲月府中的修士亦是有天下无双之人,独一无二之才。” 天仇听着笑声连连,瞥了那黄衣少女一眼,点头道:“这还说的不错,还不快让你侄女儿低头道歉!” 黄衣少女皱眉,暗道这秃驴真是不识好歹。 黄衫女子的语气淡漠下来:“我这侄女儿不会说话,就由我替她道声对不住了。” “知道道歉就好,知道不会说话,哼,就别瞎叽叽嘎嘎,知道吗?如果死要面子,常常会引发一宗血案的……”天仇大笑着,很开心受用的模样。 鬼知道这厮在笑什么。 第四十章日常切磋 黄衣少女咬嘴唇,盯天仇。 “呵,还瞪我!”天仇冷笑,剑对着少女指点,“你哪家的丫头,懂不懂尊重长辈?” 这秃顶中年,怎么看都觉得惹人厌,少女懒得答话。 冷霜氏不是天魔族那般,名动九天十地,也是传承不知多少岁月的顶尖大部族,何必惧怕仲月府。她的地位在族内极高,在族中哪个地仙敢拿剑指着她? “哈哈,好胆!” 天仇看看这黄衣少女,两声长笑后,冷脸望向一旁的殿下,厉声道:“天魔族小子,我也得过你族中法门,受其机缘,今日饶你一命!” 殿下一怔,不由怒极反笑,他这身体本就第二元神所化,随身就几件熟悉的法宝,即便身死也不在乎,难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你这黄毛丫头,一看就是欠揍,好好叫你爹管教管教!我也认识个叫冷霜什么的女娃,可比你温婉多了!”天仇嗤笑一声,脸上尽是鄙夷。 “你!” 别说少女本人俏脸含霜,就是黄衫女子听也怒。 “哼。”天仇扛着骨剑,他加入仲月府没多久,对宗内的一切很满意。自由自在,除魔卫道,偶尔拯救一下小世界,听到有人说坏话,当仁不让地给对方留教训,他可是要像百宗联盟那位一样当大师兄的。 他见三人不吭声了,顿觉无趣,就要离去,在转身前又丢下一句:“有空常来仲月府玩儿,千万别客气。” 别客气?殿下觉得总算找到了和重云杰那样的狂妄家伙。 “该死,该死!”少女愠怒传音,“姨,联系一下族里,替我查查这秃驴的底细!” “好。”身旁黄衫女子也是气闷,眉梢忽地增添一丝惊疑,她二人并未表明身份,这秃顶如果得知她们是冷霜氏的人? “沉风殿下。” 黄衫女子上前,走了几步,知道这位殿下的心情很糟糕,一时也不在思索这仲月府天仇的事。 殿下的心情当然糟,在二人面前勉强一笑,暗道师尊说的不错! 玉龙王朝要变天。那仲月府的仙人不说,冷霜氏在这儿,本尊那边也了解到大批域外修士迁徙进来。 诸多变化,修士间定有冲突。 别说只是镜主的女儿在外界游玩不值得注意,天位存在的后裔只要是明面上的,在外都不简单! “仙友,我沉风随军征战,在诸天厮杀上百场,今败,心中实有不甘!”殿下恨声道。 “哦?” 黄衫女子露出一丝惊讶,她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何不甘,这可是面对面的碾压落败,输也要输个光明磊落不是。 殿下不打算隐藏自己有第二元神这事,以他的身份修炼出第二元神也不奇怪,当下冷冷一笑,道:“不瞒仙友,我这不过第二元神,本尊还留在魔界。” 黄衫女子不觉一怔,如此看来这位殿下的实力当真不可小觑。 本尊“仙魔两道”兼修,身体内蕴魔纹,若是施展的了大神通,能耐可是更甚一筹。 殿下也分得清天魔族与冷霜氏的关系,算不上敌对,算不上友善,只是有种族间的分歧。 念此,他劝说道:“仙友此行是替令侄女寻切磋之人,仲月府既有这般人物,想必也不会缺少前三境中的非凡存在,何不去那儿看看?” 黄衫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与侄女儿便去看看,殿下可要同去?” 殿下面色铁青着,斩钉截铁地道:“同去!我沉风身上也无罪孽浊气,以往杀的也是造过杀戮的修行者,有何不敢去那仲月府?” “好胆色。” 黄衣少女的俏脸上露出诧异。不知是为这殿下身上无罪孽浊气而诧异,还是为他一个天魔族敢去以除魔卫道为宗旨的仲月府而诧异,或者两者皆有。 …… 十万大山中。 一叶飞舟上,两个身影在交错,剑光粼粼,祖逖和师兄在切磋剑术。每天清晨、傍晚练剑,十年风雨无阻,当然有时候两人会忘了练或来不及。 飞舟上练剑明显施展不开身法,至于飞剑御物的手段也不好使,两人完全在近身战。 二人中,作为师弟当然处于下风,大部分时间都在防守,而巫木则一刻不停地进攻。 “停,收剑!”他一阵手忙脚乱,实在挡不住,急叫道。 “好……” 巫木刚应声,就气炸了。 因为在他收剑时,师弟又反攻了,一下子连绵不绝的剑光荡起,符纹崩裂,道气四溢,仅仅数招后就破开了巫木的防守。 “哈哈……” 祖逖大笑声不止,不理会黑着脸的师兄,心知师兄不会介意的。 巫木坐到一边,取出撤下的案桌和酒食,嚷道:“喂,师弟,你这可不行,你说生死厮杀时会有人这般收了剑式吗?” 后者学着匡义那样挠头,叹声气,来回踱步,辩解道:“师兄啊,我知道,可我这烛火类修行,一身的本事全在进攻上了,身体真的太弱,防御剑术也表现不出我的厉害呀。” “嗖!” 巫木从半空抓下只麻雀摸模样的小鸟,毫无压力地宰了它,涂上不知从哪儿抓来的泥巴,又在飞舟上升起篝火烧烤起来,看得出来师兄很会劳逸结合。 巫木扬扬洒洒落下一堆调料瓶,完全是度假野炊的样子,大咧咧的道:“师弟,你不懂,你跟我们不同。” 听他这么说,后者愣住了。 “我们修炼完全可以先走极端,剑术之快、之猛、之柔,因为我们身体在战斗时毫无影响。” “但你不同,战斗时神体神纹会断裂,施展不开神通,筋脉逆行,身体也脆弱很多,护身剑术一样得练,师傅在这点上说的很不错嘛。” 巫木侃侃而谈,他师弟其他方面挺实诚,在这修炼上经常摸不着头脑,不过好问好学就好了。 “这样啊……”祖逖心道,他明白师兄说的身体脆弱,是弱于神道修行者。 “来,师弟,吃!”巫木准备大快朵颐,递过一串插烧。 “师兄……这鸟我不能乱吃。”他扯了扯嘴角,心道师兄跟这些小鸟有仇吗?这世上不会有禽流感病毒也不能乱吃啊。 “哦。”巫木收回手,自己咬上了。 “还有,师兄,我们有的元液照这样消耗下去,补给就够一年的!”祖逖见了,不得不提醒道。 “哦?”巫木正咬着随身带在储物法宝中的兽肉,咧开嘴,茫然状,维持了会儿,才惊讶地看向他说,“对啊,师弟,确实只能供一年了,不过一年就一年吧!我计划好了,看匡义苦行半个月后咱们去找活干,挣元液大,嗯,先定个小目标,挣个一千两!” 后者默默无语,师兄就是师兄,由他撑着。 …… 离石碑所在的雪山八百里外。 天上空间一阵波动,跟着云雾被撕裂开。红袍中年人从中走出,缓缓落地,在一处山谷行走,轻易地进入了另一方小天地。 一只插翅猫如老虎般大小,伏在这个小世界的中心原野上,正在阳光下呼呼吸均匀地睡觉。不知名草木上的露水滴下,猫须一颤,引得猫爪拂了拂。 “这家伙。”红袍中年人摇摇头,收了布下的阵法。 这小猫,自从大半个月前遇到“十地”的两位前辈,可是痛了好一阵,到现在都在这里休养。他随身带着仙府,但毕竟没有阳光雨露,小猫还不愿意呆,至于内含小世界的一类法宝,他也没有,就选了这个天然半位面。 哗。 红袍中年人施展法术,逆转了时光,看了下他不在时插翅猫的状态,不觉松了口气。 时光回溯中,插翅猫身上青气四溢,犹如火舌般,令它痛得死抓地、悲鸣哀泣,但还保持清醒理智,撑过后就沉沉睡去了。这算是好了起来,开始他见到小猫奄奄一息的样子就气得当场咒骂。 那两位前辈对自己人还这么折磨,真是不可理喻!如今否极泰来,大难过后福自来,小猫的实力定能更上一层楼,日后修成正果也不是没有把握。 想到这点,红袍中年人的心情才好起来。 说起来当初他和小猫都是下界的修行者,只有他最终成就天位,小猫兵解后,借着海魂玛瑙修成散仙,最终熬不过三灾九劫,投胎转世了,临行前告诉他希望过一个不一样的生话,让他不用去阴间鬼界求得接引令牌,再回到他身边。 “因为小猫再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在外行走凡间又碰上小猫的转世,于是家乡一人一猫的传奇,在另一个世界再续。 灾好躲,劫难逃,转世后的小猫仍旧没能逃得过劫难,就像一句诅咒般的老话,散仙一世成不了天位,永世成不了天位! 后来就一次次看着小猫轮回转世,而他默默地参悟大道。直到十地和内域的大能终于达成协议,就“十地的九阳失去威能”一事,逐步将十地的修行者迁移进内域。 他们也就跟着来了。 第四十一章行路难 “哎,师弟,你说匡义为啥这么拼?”巫木偏过头朝远处看了会儿,突然道。 “为了早些觉醒前世记忆吧!”祖逖心说,这你还问我。 “你确定苦行会帮助转世仙人觉醒前世记忆?”巫木回过头来盯他,语气很是质疑。 “这个……” 祖逖自然没见过哪个典籍记载,他其实想说,他懂匡义为什么这样苦行,大概是匡义也死过,清楚既然全新开始,该如何去做。 祖逖这样讲:“师兄,匡义他前世是仙人,现在苦行许是为了日后的大劫吧!不谈大劫,便是修仙路上的三灾九劫也……嗯,书中说过,转世仙人的三灾九劫更强,匡义应该是为这个做准备吧!” 书么,巫木读的可不多,他照常好奇问道:“哪本书说的?” “这个忘了。”祖逖见师兄很想啐他一口的样子,忙接着说道,“书中说过,大劫之威取决于修仙者一生际遇。这天赋高、悟性佳、机遇多、气运强、心性坚的修仙者,大劫威力超强!” “若上天给的一切,没有充分利用到修仙上,则败给大劫,自己输在自己手中。” “若上苍给的一切,充分利用到修仙上,则渡过大劫,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又是哪本书记载的?”巫木嘴角扯了扯问。 祖逖一本正经地答道:“不记得了。” 巫木闻言,看了他一眼后,又看着远处了,可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一直都憧憬着未来,期望着未来自己能达到心中的那一步。似乎匡义和师弟总有些地方和自己不同呢,到底是哪里不同? 相对于半空中两人的思绪万千,底下的匡义就显得云淡风轻了,直到撞上了一群人。 “轰~” 嘭嘭! 风啸山林。 这为首的黑袍男子身法不凡。鬼影喧嚣,青色劲气外放,不时随着呼吸喷出黑色气流。兵刃似乎要撕裂对面光头青年的白袍,可是他知道,这是错觉,看看几个躺在地上的弟兄就知道了。 黑袍男子心中郁闷,他带着十来个兄弟来这村庄,打家劫舍时被此人阻挠,想不到还是个高手。 平日里遇上这号人都是退走,可底下几个兄弟倒了,他迟疑不决,倒被缠上了,当即下定决心,冷喝道:“和尚,这都是你逼我的!” 黑袍男子抬手挥斩间,有数张符纸,从袖中飞出。匡义一瞧,认得是几种普通的道符,对付凡俗先天是足够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激发道符后虚晃一招,却是招呼剩下的几个弟兄道: “跑!” 匡义见对方转身逃,不由无语。跑的别这么急啊,周围还有埋伏呢。 “啊~” “嗖”地一声,角落里,一支燃着火焰的箭以风一般的速度射出。箭矢贯穿黑袍男子的肩膀,令其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众喽啰忙护在他们首领身边。 黑袍男子忍住蚀骨的剧痛,袖下陡然间有百十寒芒,银光点点,朝着箭矢的来处射去。而来处,又有一截火焰长矛席卷着强大的气势破空而来,击飞了银光暗器! 一大群人各施手段窜出藏匿的角落,很快站定了身形。 “起!” 随着一声低喝响起,数道白光冲天,村庄中道道气流汇聚,腾腾的雾气笼罩在这里。 “走!” 黑袍男子见状,心知不好,叫起手下。他一手秘术施展开,当先向村外逃去,动身前,还向后丢下一物。随着轰炸声响起,大火开始弥漫。 “一网打尽!” 身穿兽皮、手持长矛的披发青年当先,眼中闪过厉芒,咆哮一声,挥动矛头,划过的劲气震断重重火焰,率先杀了进去。 “拦住他!” 那名青年追上前去,手中的长矛锋利如神兽獠牙,一出便贯穿那试图阻挡的喽啰,又是星坠似的光芒斜刺去,遗憾的是这招被另一人以微弱的距离避开了。 远处飞舟上,祖逖和巫木津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不容错过的好戏。 看着前面实力不相上下的两方打作一团,匡义挺尴尬的。当然也是因为他没出声,又不插手了。如果他实力再低点儿,估计这就是传说中两败俱伤的馅饼了吧。 说实话,踏上修仙路,修行者再杀凡人就会有罪孽,匡义一开始只是废了那几个强盗的丹田,凡事留有余地。 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玉龙王朝做得再好,凡俗间还是有些害群之马的,尤其是这种打完就四处逃、抢光就四处跑的强盗确实不少。 黑袍男子见到这群人,脸上掠过一丝慌张,身上笼罩的光芒更盛,像一阵风般突然掠到披发青年身边,一副不甘心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爆发了禁术,他持兵刃迅速扎向对方时,有青光从中射出。 “唔。” 披发青年手上不停,矛刺向黑袍男子,脸色却青黑难看,觉得有些晕眩。他步子一个踉跄,险些被划过脖颈,方知那兵刃上涂有剧毒! “队长!” 几位正压制着喽啰、分神来看的麾下的惊呼声,让披发青年稍微清醒! 他立即咬碎口中一颗钢牙,其中包含的解毒丹就服下了,毫无顾忌地,急声道:“不必管我,先制服他们!” “是!” 几人齐声应和,纷纷服下牙齿中暗藏的丹药用来爆发,一时间令众喽啰苦不堪言,有个惊慌之下倚仗着道符要逃,却被一剑刺死。 “好!” 余人欢呼,纷纷施展手中的招术,都是一副要将几个匪徒都留在此处的模样。 “去。”杀了个喽啰的那人飞快地扫视周围一眼,口中怎念念有词,祭出法宝! 数张大网笼罩四方,众人手中一翻,一条又一条带有倒钩的鞭子扫向其余几个喽啰,绝望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几个匪徒眼中。 “逃啊!” 黑袍男子看到这一幕又急又怒,似乎施展了什么绝杀技般,气势大振,硬生生地震退突袭的众人。 …… 天灰蒙蒙,山野茫茫,仿佛光天化日下见不得血光般。 村中一系列轰隆声后,安静了下来。匡义看着那黑袍匪首被押着废了丹田筋脉,而这村中仍是寂静无比。 凡俗先天之间的厮杀,后天凡人都是进自家地洞里小心躲着,毕竟碰上这种打劫的高手,反抗也是徒增伤痛。哪怕村落里人人习武,可通常没什么高手在,自然要躲避。 为首的被称作队长的披发青年,朝麾下吩咐了几句,走向在最后关头打出一棍,将匪首擒获的匡义,在不远处时站定拱手道:“在下武扬,见过这位兄弟。” “在下匡义,有礼了。”匡义点头笑着回礼道,他能看出这披发青年的头发竟有半边是件法宝,身上处处玄机。 只不过,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青年,呃,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唱山歌的樵夫? 匡义打量对方的同时,披发青年也在观察他。他见此人身手之初,心中就已暗惊,口上感激道:“我雷角分队多村埋伏,今日终于抓住这伙贼人,也多亏匡义兄弟相助,才大功告成。” “雷角分队?”匡义点点头。 他可不知道这个分队什么来头,毕竟这是俗事。他好歹也是转世仙人,哪怕记忆没觉醒多少,做起事来也是滴水不漏,披发青年根本看不出他什么想法,其实更高明的是可以施展,让对方看到的都是正确的,这种障眼法。 “我见匡义兄你身手不凡,敢问师从何处?”披发青年没见过附近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心中纳闷便问道。 “方才献丑了,我是方国大宋金山寺附近人家,自小观寺中僧侣修行,这是在下的凭证。”匡义取出一件物事,递过去,完全把自己当成凡俗先天看待。 青年闻言露出一丝诧异,大宋金山寺离此何其远,竟有人来这儿?不过想到苦行僧一说,他恍然大悟,手中清气环绕,托着凭证看了下,确认无误。 凡俗先天层次高手,四处行走是无需盘查的,但在雷族境内,须有凭证。当然如果有修仙者担保,就无需查探了。 金山寺闻名于当世。 披发青年知道面前这一位恐怕是下山行走磨砺、明心见性的佛门准弟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钦佩,肃然起敬道:“兄台是与我等同去城邑,还是此行另有安排?” 匡义对披发青年那多少我明白的眼神有些摸不着头脑,点头回应道:“愿与兄台同往。” “如此大好!”披发青年脸上喜色不掩,赶忙招呼着麾下去和此地村长交代的队友,决定一同离开。 飞舟在天空云层中潜行飞着。 匡义温和的笑容在武扬看来,是佛门中人特有的和蔼,在俩人看来,却是淡定从容得有些飘飘然。 “匡义这么快就代入角色了?”某小弟嘀咕,还有说好的苦行呢? “还跟这队凡俗进城,不是说要徒步走出雷族边境么?”巫木想多了,就咕哝起来,“不会是要在城里雇个坐骑吧。” 第四十二章偶遇 巫木在云雾中驭舟,跟着下方一行人,下面那些好歹是凡俗先天,视力非比寻常,注意到就不好了。 古史中的“冰族叛乱”让雷族也居安思危。像这次“伪生命之源”的搜查,也是这些地方的凡俗先天进行的。 盘山路百转千回,武扬这一队先天生灵脚下都绑了甲马,拖着被废了丹田的匪徒们,走走停停。 过了百里,忽见一片洁白的林丘,一行人登上远眺,山雾悠悠,村落时隐时现。 飞舟上。 巫木皱了下眉,他怎么感觉,从天空看匡义他们有些怪怪的。 林丘绵延接连天边,忽然裂开豁口,许多城镇入他眼中。一座万户千家繁华的城邑凭空显现,无数接云的乔木布满山野,还有群鸟互相追赶飞行。 巫木刚露出惊愕之色,就发现底下的树木陡然一转,匡义和那队人都没了! “我去!” “师兄?”某人停下学习神魔语,有些疑惑地抬头道。 巫木一咬牙,就道:“没事,好好读你的书!” 后者眨巴下眼。 看到师弟又低下头,巫木连控制飞舟向山中飞了一阵,仍然没看到他们,不禁傻了。 山中飘着细雪,茫茫不见人烟。 他黑着脸,用传讯符传音:“喂,匡义,你到哪儿了,我们跟丢了。” 跟丢了? 在树林间行走的匡义有些惊讶,回头望了一眼,果然看不见二人了,便放出神识。一扫周围,看见所在山脉上空,深深的云海中有一叶飞舟,正是他们,他传音道:“我就在你们下面,没看到吗?” “看不到。”巫木挠着头,老实回道。 “怎么回事?” 匡义心道这儿还有什么玄机不成,神识扫过这片山脉的山顶、凹地、山背、鞍部、山脊,似乎想到什么,就听旁边武扬颇为自豪地介绍道:“兄台,你自外地来,不知这怒水雄城,原是边陲一镇,发展至今,是各地生灵往来不绝。” 匡义闻言点头,从一镇发展成一城,在凡俗中都是当地人值得骄傲的事。 武扬见他似乎有兴趣,笑道:“你可能不知,此地方圆千里,是顺应山水、天然而成的古老大阵,不懂得进入的时机,便是开辟之境来,都会不自觉地走出去。这深处还有一个隐秘的小世界,是我等世家的根基。” “顺应山水、天然而成的古老大阵?” 隐秘小世界还好,因为是分布在各郡的土地上,且岁月一久便能演化出,谁发现了都能据为己有。 这等大阵就不同了! 匡义前世精通阵法,即便还未觉醒所有记忆,前世所悟的阵法之道零碎,他也很清楚,大自然是鬼斧神工,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能演变出。根据修仙界‘阵道通说’,阵法是人为布置一方天地,借取外在法力的术。此等大阵天然而成,匪夷所思。 “这样啊。” 匡义沉吟了一声,心中一动,问道:“这等地方应该不凡才是,没有仙人看上过吗?” “有,怎么没有,不过我雷族的祖训谁敢违背?”武扬一听,长笑说,“哪家的仙人来了也得两手空空走。” 匡义估摸这祖训应该是土地之类的,果不其然,武扬忽地记起对方是外地的,解释道:“祖训有令,凡土地皆国有,凡祖居则长住,别说是仙人,就是那天位存在看上了也不行!” 还真敢说! 匡义听了心中暗叹,对巫木两人的进不来也无可奈何。 忽然,他神识笼罩范围内驶入一叶飞舟,凝神感应到舟上一人,顿时放心下来,传讯给巫木让他们自行解决。他就跟上武扬这一队,继续沿着山中河水前进。水上有着荡舟人,不知是渔民还是商贩。 岸边偶闻鸡鸣犬吠,很快就又望到不远处。烟火稠繁,一些被庄稼环绕着的茅屋、山寨也出现了,他才觉察此地有一份不同于外界的暖和。 却说天空上那叶飞舟从远处乘风而来,舟上四人也看到了云雾中有两个修士。 其中一人正是天台谭氏的天赐,他与这对师兄弟还有过交谈,时间过去还没多久,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心中称奇,倒没想过去不去打个招呼,远远地就放声道:“可是前日的巫木、祖远两位道友?” “是我们,谭兄弟可还记得?”巫木听完匡义的传音有所准备,忙大声应道。 “是这二人!我见了这青袍少年就觉得熟悉,”天赐笑着对身旁二名女子解释,“祝兄前日在天台城是见过的,这二位道友是近年来突破的,将来也会有一番成就。以我观之,就算成不了仙门弟子也会有所造化的。” “哦?”二名女子正看向远处,听了天赐说的话略感惊讶。 “谭兄弟你也年纪轻轻就得老祖授予重任,日后也会有所成就!”姓祝的那位男子笑着,认真思索了下,心中存疑,看向身旁同路的三位,“不过我们来这儿是老祖派的,风前辈邀请各族商谈要事,这二人似乎也就那祖远是祖氏的,另一人来此处做什么的?” “或许是跟来的,这次风前辈邀请了风雷两族各地域的修士,应该是对未来有了新的规划。”天赐不确定地猜测道。 “嗯,肯定是这样!”男子似乎很认同,“风前辈见识惊人,此次应该不仅仅是药源的事情了,毕竟已经有关龙氏插手了,应该是有其他事,这次两族实力有一番新变化是不远了。” “想来是如此。” “见过四位。”祖逖同师兄道,他看到载着四人的飞舟接近也早就站起。 “二位道友,你们这是等人?”天赐直截了当地问。 “进不去了。”巫木搓手,直接道。 “哦,我记得二位还有位同伴的,他呢?”天赐恍然,又想起当日和两人一起的看上去很亲近的白袍光头青年。 “先进去了。”巫木一脸无奈,摊了摊手。 闻言,天赐对匡义的好印象自然有些下降。 …… 日色宜人,山中幽冷。 参天的乔木林里,有一条人行小径。小径上,几名少年身穿皮袍,背着箭筒,持短弓,与武扬一队人站在一起。 青石旁,匡义正查看一名昏迷不醒的年轻人,那人的怪异服饰,让众人大感好奇。 武扬摸着下巴,见匡义收手,问道:“匡义兄,如何?” “还好,他是受了不轻的伤,不过已经治好了。”匡义也不得暗赞自己一声,亏他对伤势治疗上的小道恶补了一顿。 “匡义兄对药物有这了解比得上城里的巫医了。”武扬说完,眉间不掩一抹疑惑。 这倒地的年轻人不过后天,身上带的东西还真是都挺贵重。怕不是他们这儿的人,身上也没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事,回去得让人查查。 武扬暂且放下心思,问站起身来的匡义:“他何时可醒?” 匡义估量了下,确切地说:“两柱香后。” 武扬掂量下手中一件挺像项链的金属制品,这是年轻人身上的物品。项链上面是太阳,下面则连着一条船,似乎是西方古老炼金术的产物。 武扬这会儿搞不清楚,向麾下吩咐道:“既然这样,我们带他一同回去。” 他转过头,又对那几名稚气未脱的狩猎少年叮嘱了一声:“至于你们几个小子,我回去给你们记着,在外打猎小心点,别被妖兽咬了,天黑早点回去。” “好!” 几名少年听了大声地答应,临走前不忘感谢一声:“武扬大叔,多谢你了。” “这几个小子终于长大了,变得懂礼貌了。”武扬心中欣慰。 这时已有人从储物法宝中取出担架,他搭把手将这年轻人送上,自有两名队员负责担架。 武扬也亲自监禁看守一群匪徒,一行人继续前进。不多久,便望见了云拥的群峰中一排黑色城墙,一座小号的雷族山城出现在匡义的眼前,城门口便是两列披甲军士。 走近了些,可见城郊山间尽是草色欣欣的乱石田地,其中不乏一些药园。急流的山泉绕着田地,白色的山鸟自翠绿上飞起又一落下。 郊野中扛着锄头、拿着斧子的农家很多,还有一些祭祀之处,而大路上人来人往。 “兄弟们好啊。” “武队好!” “兄弟们辛苦了。” “都是为了家乡!” 武扬向守门的军士打了声招呼,两列军士都一脸肃穆地应道。 他当先在众路人的围观下,愣是拖着一帮被废了丹田的匪徒昂首阔步地进城了,让一旁的匡义为之汗颜,这也太招摇了吧! 一条大街上。 某人笑得很满足,偏过头对匡义道:“匡义兄,看吧,我所言不虚吧,咱们乡里是不是很热闹?” 匡义无语点头,放出神识扫过方圆千里,想看看巫木两人到了哪里。他见到远处青白两色山间,一叶飞舟向这里驶来,目光微凝。 还未等他想什么,担架上,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就悠悠醒来,见了四周顿时一脸迷茫状: “我……我这是在哪儿?” 第四十三章边陲城中 哗。 怒水,上空的云层很厚,一位又一位修士驾御法宝降到“天琅山”的这处峡谷中。 见远处有许多向这里缓缓行进的飞舟,巫木两人心中倒有些惴惴不安了。这城邑怎引得如此多的人来? 一向有时不时分心拿着竹简看习惯的祖逖,也不在死记硬背了,四处张望着这一边陲重镇——怒水。 他听说过,这座城,距离雷族境内的一条数百万里长大河的源头不远,此地万里方圆藏龙卧虎,高手无数,每年步入先天者成百上千。 其中有一位风无痕前辈,亦是开辟之境,曾得机缘延年益寿,现已活一千八百年,便是谭氏这些世家的老祖都与之相识。 祖氏曾有位老祖,也不知是不是气运将尽,在他父母相继入仙门后,便到了大限,离世了。小时候的祖逖,还跟着父母见过那位白胡子老爷爷一面。 “祝兄你们先过去,我要同秋萍妹妹去见一位姐姐。”那女子明显是见到了熟人,说了一声,拉着另一女子朝来路走去。 姓祝的男子点头,朝着三人示意道:“既然这样我们先走?” “好。”巫木哪里说什么不成,忙应道,师弟自然也跟着师兄。 四人很快走近了些,到了城邑中心的府邸前,自有兵士上前引了他们进府。让巫木两人暗暗惊疑的是,居然没谁核查入府者的身份。 “我们这就进来了?” “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巫木看到堂前空地上坐着近百人,不由暗自嘀咕。 毕竟在他想来,大事通常都是各部族、世家的长者前辈决策的,哪里是只管琐事的底层修士可以插手的。 “四位,随我来。” 早有一名侍者看见,上前引导四人入座。 各处有瑶草所编的席子,精美洁净得可以看出编织者的巧手,条案上都放着三卷竹简。有人正低头沉思,四人坐定,在侍者的提醒下也拿起来看。 “风前辈。” “风前辈。” 人未到齐,就见堂中走出了几人,为首一名鬓发斑白的老人面色严谨,他一袭布袍,语笑从容地朝众人拱手,席地坐在上首。 “听说有客人来。”一道声音响起,门口拐出一名挑着担子、道骨仙风的青袍老者走进来。 “乔兄,”风无痕看着这位挑着担子进府,依旧神色自若,道,“入座吧。” “好。”乔白石说,笑着坐下喝点酒,尝尝熟鱼。 “诸位,你们应该已经看到竹简中所写之事。” 在座众人都仔细听着,竹简中记载的正是大批域外修士迁入玉龙王朝,众人都有所耳闻,也颇为奇怪风前辈在这件事上又有什么想法不成。 “如今,域外修士大批迁入,上至达道者,下至修仙者,如今大多聚集在玉龙王都,自然随身储物法宝中携有域外之物,不同寻常。”风无痕表情格外严肃,朝众人朗声缓缓道。 “我与几位道友想了下,其中这些修士的物品怕是入不得王都各郡坐镇的高人之眼,想与诸位集风、雷两族修士之力,入王都交易下这些物品,必将有所收获。” 众人沉思着,此事定然有其他修士也想的到。若成,则两族底蕴更上一层,底层修士更会实力顿升。 若不成。 其一,去的都不会是神仙中人,否则那域外修士会很高兴宰一顿,同层次相互交易才正常。 其二,这一去,怕也是通过传送阵去,域外修士何其多,这交涉的费用也太大了。 众人在下面互相交谈,不时有人点头,时间就在这交谈中渐渐过去。 终于,有人出声提议道:“此事容易,但需众修士一批批地传送过去,这费用由各世家部族出,在域外修士中寻访奇珍得找些有眼力的修士,王都的修仙者是吃不完那批货的。” “话是不错,两族修士接连去王都,定然会引起注意!”旁边天赐低声说。 “此事也需委托商帮,他们和去的修士都去采购,此事虽犯了他们底线,但我两族修士皆如此他们也顶多心里有些不舒服。”风无痕闻言看了下出声提议的那人,有几分认同,点头道。 底下有人反对道:“这商帮的路子在域外修士中怕是不熟,如何需要他们?” “无需掩人耳目,他们传与不传这事,无关最后我们付出多少。”风无痕摇头否定道。 “如此,此事一定要办成了。”众人心中没底,各有想法,也就巫木两人半路过来旁观的,没想太深。 “域外修士既然迁入,定会长住这里,带来的决不止是各种奇珍,他们的修行经验以及法则,我们也要在买卖中熟悉!” 又有一名修士建议道。 “修行者在不同地域环境修炼出的术法风格也不尽相同,域外修士的修行也许能带给我们新的想法!” “不错,玉龙王朝四处的修行经验都趋于一致,听说只有一些小世界还在尝试新的修行方式,这次去王都也要了解一下。” “大家别忘了,这之前需问讯一下王都的居民,这域外修士有什么风俗人情他们也先我等一步知道。” 巫木两人听着,这些正畅所欲言的修士在修行上,无法入仙门得到真传,处理琐事的经验却极其丰富,他们也要学习一些。 “常言道,入乡随俗,域外修士定会与各郡势力接触,双方不熟悉也不会介意的,这事好办。” “得赶个时间,若是有太多商帮从中谋利也可能造成价格抬高。” “这去王都,为的不只是他们现有奇珍异宝,还要预订日后他们会造出的稀罕物。” “稀罕物?” “南文兄说的不错。” 众人对于那位披头散发的青年说的稀罕物,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他们来到异地,携带的虽是贵重,但比不上记忆里的知识,”风无痕含笑点头,“日后确实能造出一些稀罕物,只要人在,异地的灵丹妙药、神兵利器都是能再炼出来的。” 风无痕觉得这次来的两族修士,多有行走在外结交甚广的,便将一个传闻,此时拿出问问,对众人道:“还有一事,诸位可知?” “何事?” 众人且听他道:“传闻他界有永恒仙网一物,不瞒诸位,早在域外修士刚迁入时我刚好在王都,听闻我玉龙王朝也将布置永恒仙网。” “风老,这事从哪儿听来的?” “此话当真?” 众人一惊,神色虽有差异,但都带有一丝喜意,忙问风无痕。 只见他面容严肃,重重点头说:“当不得假,域外修士多有用过永恒仙网的,来的都是精锐,天位存在更是不少,必定会布置几处。” “布置几处?” 众人沉思。 各郡的氏族皆是上古各方国传下,发展到今天,彼此的底蕴相差无几,绝无所谓的什么排名。 一切唯能者居之! “师弟!” 在座中的祖逖,听的正出神,忽见巫木悄悄传音过来,顺着师兄的目光看去,顿时一惊,只见院落里已落座数百人,有几名侍者取出条案,端来酒水果品。 这么多人? 祖逖心头一跳,从这些人的服饰看,这些修士是来自风、雷两族各地。从气息上判断,有些是正修炼有成如天赐一般的年轻人,有些竟是修炼了快几百年的老人。 “师弟,一个人引得这么多人前来,这位风前辈真是厉害!”巫木传音过来。 “给这些前辈一千八百年的时间,或许也能达到风前辈的程度吧。”祖逖想了想,传音反驳道。 修仙者五百年大限,也许……多一些时日可活,就能创造很多奇迹,毕竟衡量生命境界的尺度可不仅仅是时间,但修行就是这样只差一步。 巫木歪着脑袋,瞧了下场中的几个老人,觉得师弟说得不错,不由有些无奈,道:“说的也是。” …… 怒水,城中一处药堂。 四处翠绿,树影繁茂,房屋被远荫。天际是静寂的青白两色,清水流波在墙头上淌过,四处回荡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低沉呜咽。 后宅,几树火红怒放的奇花下,几叶飘落飞过,棋枰似的草地上,换了一身衣袍的年轻人躺在椅上,看着天空中的云海心中震撼难言。 好纯净、好蓝的天空啊,这是沙漠中的绿洲古城么?他明明记得,跟几个好兄弟入沙漠,寻找天外文明的,怎么掉入流沙,就来这儿了? 话说这儿是天堂吗?异兽代步,草木千奇,空气清新,奇兵灵宝,简直超乎想象! “这儿不是天堂。” 一声突兀响起,吓了年轻人一跳,只见手中握着的黑色项链突然金光灿灿,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上蓝下红,聚成一名目光复杂、看着天边的高大男子。 “落舟大人?” 年轻人带着惊讶、喜意和疑虑,刚开口,却被高大男子打断了:“一起出去走走。” 年轻人疑惑地站起身,走出后宅,耳边却听到前者悠悠叹了口气,道: “这儿是我的家乡啊!” 第四十四章看客 “家乡?” 年轻人一惊,有些迷茫,道:“大人你的家乡……不是已经覆灭了么?” 男子与年轻人来到屋宅外,附近有不少人经过,都没发觉到前者的存在。 男子道:“我之前与你说的是常居地,这里是我的出生地。” “在你昏迷时,听来往行人的谈话,我就知道这是家乡。在这玉龙王朝,仙神飘渺,举世修行,说来也是个神话。” 年轻人听得愣住。 “像我曾拿来的永生之水,并非珍稀之物,求长生,要得到什么,也会失去些什么,你们没有选择是对的。” “难道说,真有副作用?”年轻人意识到这一点。 “那水,永葆生机的只是身躯。人不老,活个几百岁,却是记不清从前的事。” “经历世间浮华,心魔滋生,活着也是受罪。我的族人中,能长生的少,最后仍不免一死。” “喝了永生之水也会死?”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不信这类事吗?” ‘落舟’大人边笑边摇头:“会死,自杀就会死,天灾人祸,也会死。” 听到对方这不浅不深的回答,年轻人觉得这世界真可怕。 “喝了永生之水,是让我经历了更多,重要的是,我求得是逍遥啊!” 历经亲人离散、同道身死、世界毁灭的他,终已达道。 一阵沉默。 ‘落舟’觉察到说多了,便岔开话题:“你所在的是大世界,玉龙王朝下封八百方国之一的‘灵渊’,其内尚有冰、火、风、雷四大族。” 下封八百方国! 一国境内只有四族? “我自幼在冰族长大,没过多久随父母去了星辰海,那是我的第二家乡。我自飞舟上出生,被取名落舟,没想到有一天,我的飞舟坠落,竟……这名字真是……”大人唏嘘不已。 “伴随人一生?” “是啊,”大人看着四处来往的路人,叹息一声,“没想到还能回来。” 他瞧见年轻人脸上的困惑,道:“你家乡那般小,可称得上一座小世界。大世界广阔浩瀚,山海无常,不可一概而论。” “你的几个同伴身上有我留下的标记,他们也来了这里,离此不远,不久就会找来的。”大人深知年轻人的心忧,安慰说。 “他们也来了?”年轻人眼中蓦地一亮,神采焕发,惊喜出声道。 “来了,”大人点头说,面容严肃起来,“这是我的错,未料飞舟落地之处有一破碎空间,是我未探测的缘故,毕竟当时能源所剩无几。” “没事,”年轻人不跟这外星人计较,“我们几个都平安就行了。话说回来,这里好多怪兽和怪事。” “你见到的,是这大世界中,底层最弱小的异兽。它们的始祖寿命之长,则或许要从天上的星星诞生算到毁灭。正是这么一丝始祖的古老血脉,刚出生也能强大如普通野兽。”大人解释道。 年轻人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听了好一会儿,被人叫住。 “小子,你怎么出药堂了?”武扬从街道旁走来,看到年轻人。 倒是他身边的匡义吃惊地看着那虚像般的落舟,暗道见鬼了。 …… “乔兄,你今天可没少说几句?” “我哪有什么要说的。” “现在年轻人就是活跃,那两个中途来的小辈不也说了几句。” 风无痕笑着,在院子里踱着方步,目光似乎透过屋墙看到走出府邸的祖逖和巫木,一旁的乔白石满不在乎地吃着条案上的瓜果,反正众修士已经离开,没人见到他的吃相。 “你在此处,我也跟着隐居了一阵。看你做的事不说值与不值,总有些用,也是小用,他们能耐确实有的,”乔白石一摇头,啧啧称赞,“我倒是想不到,你成就天位后真的改本性了。” “我做的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风无痕摇头,露出追忆之色,“当年我在这边陲小镇中,有弟弟、父母,生活也是平静……” “平静?”乔白石咳嗽了下,“我可听说当年你弟弟嚣张跋扈,做哥哥的在背后撑腰。” “这你都知道?”风无痕老脸一红,转而惊奇道。 “我好歹也是师尊的大弟子!”乔白石捋了捋胡须,颇为自得地道,“咱‘天琅书苑’里,光你们这些散修的野史,就一大堆一大堆的。” 风无痕无言以对。 “我自鬼仙重修成人,天劫降下,心魔难扛,不过最终还是悟了!”风无痕对老友得意洋洋的样子装作没看见,“自然回到故土,却是想着要做些什么?” “还好是在玉龙王朝,我的家族尚自兴盛,这若是放到其他世界,怕是早已覆灭。”风无痕一面说着,一面执起酒杯小口喝点。 “那你日后去哪方大能者门下?” 乔白石听出老友的想法,脸上露出好奇,毫不掩饰地说出拉拢的话:“是留在玉龙王朝,还是去与灵渊王室一起,抑或来我师尊的大世界?” “灵渊王室的天位,他们……”风无痕摇头说,“须弥山白驹祖下虽说掌管着十方诸天的界域巡游者,我去了可能也会有好处,但人太多,竞争大。” 乔白石都不知道怎么说这家伙了,是该高兴这家伙不去,还是怪他没上进心。 “至于‘四象真灵’世界,你师尊手下并不缺人吧。”风无痕哼道。 他看到乔白石的脸色黑了,暗笑,心道:让你查老夫,还取笑我,真以为咱脾气好啊。 “风无痕!老夫的时间比你宝贵,别给我绕弯子,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师尊这边的待遇!你不去白驹祖下,不就是那儿还有当年看不上你的长辈在吗?”乔白石胡子直晃,瞪着他。 “喂,你揭人短揭上瘾了啊!”风无痕脸色不好看了,干咳一声说,“这是病,得治!” “你就放下句话,是加入哪一方?” 风无痕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道:“我少时为司录,掌律法,成鬼仙后,通判鬼魂。” “观万恶,阅万善。” “仙魔恩怨,干秋百载。” “纵览凡间界,世俗三生事。” “我辈修士,奉天地,自信天公地道。” 风无痕的声音很是慷慨激昂,看向天空的目光炯炯有神,一句一句话皆出本心。 “以律治为要的王朝,十方诸天,哪里寻得?” “一个,是闻名遐迩的唐氏,另一个,便是我的家乡玉龙王朝!” 沉默,乔白石沉默了。他心知如果能说出这番话,定然是一个玉龙王朝土生土长的子民,唯有如此,他才断了拉老友入伙的念想。 “想不到啊。” “想不到啊。” “有你这番话,本王甚感欣慰啊!” 刚听到这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风无痕和乔白石二人一个激零,猛然放出仙识,瞬息笼罩了整个城邑,且还在不断延伸。 “嗯?” 二人忽然一怔,神色各异,又相视苦笑。 好巧! …… “匡义在干啥呢,还不过来?”巫木在楼阁上靠窗望着下面,“修士大会已经结束了,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了,他还在和人聊天。” “师兄,反正咱们是看客。”某人一心二用,钻研着法术,不急不慢地回答道。 “也是。”看了许久的巫木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咦了一声。 正留意外面的祖逖,也不由吃了一惊。 街道上。 “李兄弟,既然你已经恢复,也要有人陪同吧,你没在药堂领个机关鸟导向?”武扬说。他刚得知这年轻人的姓名,暗暗觉得名字不够阳刚。 “武大哥,我也不熟悉。”李静默无奈地解释。 “成,你跟我来!”武扬说完,朝匡义打好招呼,“匡老弟,我们就此别过。” “好,这附近地图麻烦你了。”匡义看了眼虚无般的落舟,转身离开。 “静默如烟。” “什么事?” 自从这两人出现,‘落舟’大人就没出声过,李静默心底有些纳闷,听他开口心灵传音时才恍然,似乎‘落舟’大人怕这白衣光头青年啊。 “你的几个同伴来了。” “什么?” 李静默愣住了,让前面走着的武扬疑惑地停下来,才继续跟行,心中按捺不住疑惑和惊喜,忙要问,却听‘落舟’大人的声音也带着疑惑: “他们好像突然出现在这座城邑中,似乎是传送,我看到了!他们身边怎么好像还有人在……” ‘落舟’大人忽然停下了话,李静默也停下了脚步。二人都看到了,街道对面,人群中二男三女正满脸惊喜地走过来,其中皮肤黝黑的壮实青年和英俊潇洒的不羁青年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小默!” 五人身后,三胖子跟着老者,看见落舟都发怔,‘天冶子’大师这个做师傅的,突然笑着对三徒弟道:“果真有缘不是,咱师徒俩还能看见旧相识。” “谁说不是呢!”三胖子嗫嚅道。 但见‘落舟’大人难掩喜色,径直穿过了众人,来到天治子师徒二人面前,尊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塔主!” 第四十五章先寻宝贝 缘分,说不清,道不明。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酒楼上的祖逖自然看到了天冶子师徒俩,他们又没有用障眼法。 祖逖平常阅览道法,小有心得,与在仙门学得的十篇仙术相互对照,也能悟出些许奥妙。对于障眼法,不会发生人家消失后,还以为人家根本没出现的事。天冶子这个炼器大师来到这雷族边陲城邑是有什么事么? 即使到现在,祖逖对于天冶子的三徒弟给他打造的那口剑,没发现有什么神异之处,亦或许时间太短了。 他的思绪被师兄和匡义的谈话声打断了。 “真是巧,”巫木说,“不过这师徒俩,带着几个凡人出现什么情况?” “那五位和年轻人认识,还另有一人与那天冶子师徒相识吧。” “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祖逖收起手中的竹简,传音道。 “现在不行,”匡义说,“那另一人……我是说那个你们看不见的万象境,和天冶子师徒聊的正伤感呢。” “伤感?”祖逖没注意,看了眼远处,就看见天冶子一群人忽地消失在了街道上,行人还没有丝毫察觉,望了会儿四处,没发现他们的踪影才问道。 “那对师徒似乎很伤感的样子。”匡义说得十分肯定。 祖逖心道:要是能同匡义那样开了天眼,什么都能看见就好了。可神魂强大非一朝一夕之功。 巫木对三胖子师徒俩都没好感,毕竟师弟得来的神兵明显就是个低档货,懒得再说。 “对了!”匡义说,“你们两个都去干什么了,之前我没用神识看。” “没看?”祖逖惊讶。 巫木的神色差不多,心中已开始想了,有力量不用这真是傻蛋。 “我在苦行,如凡俗僧侣苦行,力量能不用就不用。” “你这样修行,那我俩咋办?” 匡义也没法子。 祖逖低头沉思一会儿,向正不满的巫木提议:“师兄,我们就暂且别看匡义如何修行了,他每到一处,我们便闯闯附近前辈高人留下的遗迹。” “这样也好。”匡义点头微笑。 “好什么好?” 巫木皱紧眉头,忍不住对祖逖道:“师弟,不如我们也随两族修士去京城看看吧。” “京城?”匡义疑惑,见巫木看着他一脸木然,接着道,“是玉龙国都?” “对!”巫木停住心里对某人不用神识的吐嘈,不厌其烦地解释了这次众多修士齐聚怒水城的原因。 “我觉得你们应该去看看,”匡义眼中一亮,点头,“毕竟你们见识还是太短了,多见见世面也好。” 祖逖手中筷子停住,无语看向师兄。 不说假话的好孩子……巫木忍住想揍人的冲动,在心底夸奖了匡义一遍。 “哼!就听你的,我俩去王都!”巫木这样决定道。 就这样,三人定下日期,祖逖跟着师兄,匡义自行苦修。 …… 在距三人不远的角落里,有两名客人,早在师兄弟俩到这座酒楼时,就在这儿了,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那名仙人号天冶子,烛火类修行成仙,乃铸造宗师,他的道侣曾被一桐山界的杇星宿劫走所害,前不久深仇得报,靠自身仙道铸成神兵还恩,只剩百年可活。”白衣护卫对着青袍公子道。 “这事我好像听莫风巡游使说过,是血魔族的那件事吧,”青袍公子拈着垂下的细发,目光一凝,叹道,“当初双方在那冰风两族交界立下禁制厮杀,下了好一大场血雨。仙魔相恋又有横刀夺爱,唉。” “若依天条,血魔族还占理……”护卫说。 “好了,小羽,散了仙识,让二位仙友过来吧。”青袍公子打断他,放下手来,正色道。 “是。” 风无痕和乔白石现身在酒楼中,便看到二人注视他们,对视了一眼,心道果然,俱是上前行了一礼: “见过国主。” “不必拘礼,二位都坐,突兀来访,打搅打搅了啊。”青袍公子笑道。 “没想到国主在此。”乔白石依言先坐下道,这司马玉龙实为玉龙国历代君王中的一位贤君,便是他师尊也是称赞不绝。 “来此地是恰巧发现你二人在,便和小羽来看看。方才听了无痕老弟的话,心中大赞,脱口而出,脱口而出了!” 司马玉龙收起笑容,指指风无痕,和颜悦色道:“老当益壮,若人人有你这份心,何愁不国富民强?” “此言甚是。”乔白石点头,要知一方仙魔王朝有的是气运积淀,但再厚的气运也不敌民心凝聚。 “如今已是圣明之朝,无痕做的不过是给家乡一点帮助罢了。”风无痕面露惭愧之色道。 强如天位,也分先后尊卑,道之高低。 “此言差矣!” 司马玉龙摇头,一脸认真地道:“若是圣明之朝,天下为何还有如刚才那位街道上的散仙隐居于世?” “为何还有我朝百姓辗转反侧?” “为何还有人沦落他乡?” “为何尔等还要撇开这灵渊郡冰、火两族入王都交易货物?” 风无痕面色微红,其实很多天位是没兴趣插手凡俗事的,他做了还于理不合。 而乔白石嘴角扯了扯,玉龙国主的思维转换真的让他意想不到,这谁不爱财,撇开另外两族不就是为了多赚一些吗? 域外修士那边就像一个大饼,多一个人分,各自分得的就少一份,这叫闷声发大财。 “风无痕,本王不是怪你,毕竟你只是发个号召,为事须考虑全面,你只道域外底层修士带的宝贝,忧的就是各处仙门会早早与他们接触,好的都物有所主?”司马玉龙注视着他,缓缓地说。 “是。”风无痕承认道。 早在王都他就见到各郡的分部都与域外修士交易,估计好一些的宝贝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了。 “你也太不通常理了,此次域外来人中也有天位,他们自然会管束门下的修士,任何交易没他们的准许,谁敢进行?”司马玉龙摇扇一合,折扇拍手道。 “呃,天位,都成天位了,一般谁会管这事?”乔白石可不想在一旁装高深莫测,插话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外域的非常时期,他们那儿九阳衰竭,可不是每个人都想着再证道成神。”司马玉龙大笑,虚指了下太阳道。 “原来如此。”乔白石恍然。 “那……” “那你啊……就让小辈都带上土特产品入王都去买卖,我就不信域外底层修士就看不到自己意动的。”司马玉龙用折扇一指风无痕,示意道。 “好。” 一旁的乔白石捋了捋胡须,这国主整个儿一奸商啊。 “另外,二位仙友,那我还有事,先走了!”司马玉龙笑着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取出一封信递向风无痕,“对了有一事,这刚才街道上那名散仙你见到了吧,这封信由你转交给他。” “好。” 风无痕微微一怔,接过后就见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乔白石好奇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信,道:“这国主还真是事忙,我在王都也没听他在皇宫过,那白衣的就是护国大将军赵羽吧?” “嗯。” “怎么没话了?”乔白石不扯胡子了。 “乔兄,不必说了,我在玉龙国还好,就不去你师尊那儿了!”风无痕摇头,“我知太渊天帝深明大义,你师尊礼贤下士,是我辜负了。” 哦……乔白石暗叹一声,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就回四象真灵世界了,有时会去王都的药师殿的。” “好,我也将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去你那边看看。” …… 自从离了酒楼,匡义始终心不在焉,似乎错过了什么。直到离开城,走过一段山路,随手打飞不知名、不知死活来招惹他的妖兽后,他才回过神来。 “就算错过什么机遇又如何,我是转世仙人,又何须机遇!”匡义暗道,有神的目光中透着自信。 他头上的云层中,师兄弟俩对练完一套法术,坐飞舟上休息,飞舟的方向和匡义不再一致,偏了不少。明显可以看出的是,巫木的气息又上涨了几分。不错,他神道上修为再进。 “师弟,这一路上的遗迹并不在少数,但有价值的却寥寥无几,”巫木说,“咱们得寻找那些宝贝多的进,至于什么秘籍法诀传承的一概不进,又不能当饭吃。” “行!听你的,师兄,在地图上看,这附近上就有一处,不过有点接近边境,妖怪可能比较多。”祖逖没有反对,至少师兄说的他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先赚足宝贝再说吧。 “那又怎样,咱们捞上一笔就去王都看看,踏上修仙路不去王都看一下怎么行!”巫木说。 其实他知道,不是每个修行者都得去王都。比如修仙者,都是爱去就去,不爱去就甭去。那当官的才被规定去。 巫木对雷族这里的一山一水比较熟悉,但到了王都,他哪知道什么! 师弟问他一些,估计他就像个懵了的木头。想想书上说的阴灵邪魅、远古神魔、自然精怪,他又哪里见到过几个。 当祖逖指出附近的宝地时,巫木不太灵光但十分聪慧的脑袋想当然的认为,多搜集些宝贝即使去了王都也走的顺畅。 “等等,那是什么?” 第四十六章年初的妖风 大风,不,沙漠中的沙尘暴一样一望无际汹涌袭来的妖风自天边出现。 不少方国对妖族兴风的事感到不满,但天下没有哪个会像灵渊这样,对妖族此举的包容。毕竟都不让妖怪吃人了,四处跑跑招招风也不行就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这次是怎么了,祖逖有些发懵,只见远处接连不绝的黑色龙卷风。他每年看到的妖风也不过呼呼吹过,妖怪们是疯了吧这次! “我去,师弟,今天什么日子?”巫木仅仅说出这句话,就发现飞舟猛然一震,两人连同飞舟向后翻飞,便是布置的挡风结界都失去作用,黑风刮得让人直流眼泪,脸上生疼。 远在妖宗。 虚幻的青狼若有察觉地抬首,瞥见的却是无止境的幽冥,表情一僵。 “这毁灭一族莫不是疯了,惹我们也就罢了,怎还打来内域了?” 那一片不知深浅的东西,正是外域仙魔都咬牙切齿的,那种为非作歹,但天地不罪的怪力乱神。 …… 十万大山中。 许多大妖都有些搞不清状况,还没到兴风的时候,天上怎么就刮起妖风来了?连自己人都刮飞,这像什么话!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祖逖和师兄快被卷入其中时,突然间风停了,无数昏昏沉沉的小妖从天空落下,摔都摔坏了一大批。 …… 蒙了一层灰的院落中。 青袍公子握着一枚珠子,若有所思。这枚定风珠是他师傅所留,原为夏氏宝库中的避尘之物,亏他师傅提及才随身带着,不然这回得费不少劲。 “公子,这次妖风从天外而来,借着一些小妖的妖风,并非是大妖所作。” 赵羽从外面走进来,向他行礼禀报。 “天外,毁灭一族?”玉龙收起定风珠,看向他道。 “是,听白驹祖说,它们已经向诸天宣战了。” “宣战?”司马玉龙难以想象,眉头一锁,“偷偷摸摸了无尽岁月,这两线宣战,这些家伙是疯了吗?” “公子,恕我直言,他们一直是只会破坏的疯子。” 玉龙干咳了一下,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吩咐道:“小羽,你拿着大玉圭,让京城的禁军去,把天公找出的已渗透境内的毁灭一族余孽,都清除干净。” “是,公子不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么,”赵羽说,“能活捉的要活捉吗?” “要,只要别让他们再在境内逍遥就是。”玉龙仔细琢磨下,点头道。 “好,我这就去京城!”赵羽接过大玉圭,转身出了院子。那大玉圭发出种种青光,随着他一同消失了。 “嗯?” 院子中,司马玉龙,忽然感觉一阵心悸,抬首望苍天,目光穿过层层云雾。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异变陡生! 那九霄上,突兀地裂开一层缝隙,仿佛有许多的沙砾漏了下来。 “怎么?” 赶往国都的赵羽,不由停下,冥冥中突然有一丝心颤。身与天合的他,被迫现身在了灵渊王城附近。 妖宗中的虚幻青狼脸色微变。 只见万丈高空上,那些沙砾以难以观测的速度变大,很快直径达到一里并且还在变大,缠绕着火焰一刻不停地落下来。 “流沙?”青狼喃喃道,“好手段啊,可惜。” 话音刚落。 一柄斧头横空出现,将那些沙砾异宝尽皆斩得散成灰烟,立即又有大量的黑气陡现天空,接着一只大手出现,翻覆之间,回归晴空一片。 “这两方联手,都还这么蠢,”青狼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道,“如果是两域边疆还好,不知道这灵界内域有大能者看着吗?” “不过,邪魔生命竟会和它们联手,这两族高层怎么想的?” 在他看来,毁灭之族无视功德罪孽,可以用一切手段打击报复修行者,哪怕无恶不作都很正常。邪魔生命毕竟还是生灵,杀太多生灵入了十方诸天还是会遭天谴的。 就在青狼对天空的突然袭击被挡下摇头时,地底传来隐晦的波动,似乎什么被打破了。 …… 漆黑一片的地底世界正是晚上,污浊毒气肆虐的幽河绵延整个大地。 下一刻,旁边的石壁蓦地裂开,掉落下不知是骨头还是石头的碎块,幽河附近的阴灵鬼魅都停住身形,看向那里。 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绵绵不绝地从裂缝中涌出,对那些阴灵鬼魅来说,就好似饥渴难耐的人突然发现了水源,叫声纷杂一片的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 “地面,是地面的气息!” “好浓郁的天地元气!” “那里一定通向地面!” 随着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厉害,裂缝逐渐变大,大批阴灵邪魅在向其飞速移动。 裂缝之间突然闪出许多道雷电,让它们的身形不由一停,一个个便似被钉在原地一样,动也不动。 凭空出现一道孤寂的身影,那人背着剑,靠在裂缝另一边,幽河的许多处角落,都有一道相同的身影靠在那儿。 “退回去!” 这响起的一声似乎极具威慑力,但凡在场的阴灵邪魅都不敢不从。它们恢复了行动,十分不甘地离开了幽河附近。 那些身影再伸手一抹,幽河边所有的裂缝开始合起,最后也掩去了形迹。 而这一天玉龙王朝各郡的百姓只是感觉似乎发生了一场轻度的地震,地面晃晃而已。 …… “师兄,地震唉!灵渊郡内,千年来发生的地震,有这程度的都没几个,还有这么大的妖风!”祖逖道,他的心现在绷得紧紧的。 “那,那我们还是先去王都吧,不在外面逛了。”巫木原来灰头土脸,伸手一抹又一身干净了,也打退堂鼓道。 “好,先去王都!”祖逖真的很想见识一番。 “那行!”巫木脸上露出笑,突然一怔,眨巴了下眼。 祖逖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边一阵泛白,不计其数的小光点发着光芒,似乎星星都在白天能被人看见了。 “师兄,我看见好多小光点,一闪一闪的。” “嗯,我也看到了,呃,现在不见了。”巫木仰着头一边点,一边说。 “师兄,那是不是上次见过的黑色战船上的仙人们啊?” “什么?”巫木偏过头,顺着祖逖看去,果真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落入远处。 …… 就在边陲,一个疯长着许多藤蔓的山沟里,尽是毒气的树林笼罩着一层雾。 天空落下的数十道金光令这里突然死寂一片,许久没有传出动静,只有数十位仙人行走踩着枯叶的声音。 “怪不得没了声响,原来是这样,来人了啊。”山沟中传来幽幽的声音。 “奉国主亲令!树妖,随我们去王都一趟吧!”为首的秀发女仙停下,身边仙剑绕体,取出一轴金黄色绢纸,打开道。 “王都?”一个老态龙钟的树妖婆面带微笑的走出,看都不看散发着强大威压的圣旨说,“若我不去呢?” “去则生,不去就叫你身死道消,”秀发女仙说,“毁灭一族的余孽。” “我老太婆心中有数,不如和尔等主上打个商量,我等退出此地,尔等莫再追查,再告诉你们一个我等隐藏此地的目的,一并带回去告诉你你主上。”树妖婆镇定自若,振振有词地道。 “嗯?”众仙目光一凝。 “我等不过是小人物,高层的事碍不着我等,隐藏此地一不是为了此地修炼之法,二不是为了取材修炼,只是想过下凡俗生活,掌控住自己的本能罢了,修行者们,何必大惊小怪。”树妖婆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是与不是,随我们进京面圣便一切揭晓。”秀发女仙脆声道。 “面圣?”树妖婆笑了,“我自四境天逃出,深知人族的厉害,只怕是入虎口不得出啊。” 竟还入过四境天? 众仙面色各异,都看向为首的秀发女仙,还未待她开口,就听到一声传来。 “那本王亲自来见你如何?” 自山下走来二人,让树妖婆的面色立刻变得蜡黄的发白,嘴唇上不见一丝血色。 一个摇着折扇的秀袍公子,正是司马玉龙,一个黑衣中年人模样,正是妖宗宗主。众仙人忙要行礼,被玉龙挥扇道了声免礼。 “姥姥,随国主去吧。”黑衣中年只说了一句。 “此地可有我族的栖身之所,全凭国主一言……”树姥姥欲要再说,却被打断了。 “你错了!”玉龙合起扇子一敲,指着天空认真地说,“这并非全凭我一言!” “上则是灵界各方大能者的交代,下要对得起九天十地之凡俗。毁灭一族是个不稳定的因素,除了杀戮就是吞噬。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里可没有供你们进行实验、改变天性的地方!” “那老身真的是失望了。”树姥姥沉默良久,忽地微笑道。 异变陡起! 还在微笑的老妖婆全身出现了不可捉摸的幻影,山沟里四处树木接过幻影,尽皆片息间化为灰烬,冲起的灰烬袭向众仙。 “不好!”玉龙刚护住众人,就脸色一变。只见树姥姥灰飞烟灭,余一团黑气冲入一处破损的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道都无法压制对方的速度。 众仙看向国主,见他那懊悔不已的样子,不由面面相觑。妖宗的灵豹宗主就心里嘀咕,国主这悟道境界真低。 “不必担心,会有人去追的。”玉龙发现自己失态,轻咳了一声道。 第四十七章驰道路上 妖族悟性差,而以悟性划分,妖宗弟子分精英与普通两类。与人族一样,门徒只有修炼到‘明辨之境’才算得上妖宗中的长辈。 妖宗宗主不同于仙门掌教,其自身就是一位妖仙。在整个玉龙王朝的妖族中,以身居刀山火海之中的那位‘妖主’最大,各方国的妖宗宗主同一地位,不下于各方诸侯。 妖宗内,大妖头领居住的皆为福地,其余的开府大妖则差上很多。福地都有数里之大,论舒适,比起王都一些仙人的定居府邸都不为过。 “宗主,树姥姥在宗内的徒子徒孙成千上万,与之有联系的更多,这些……”一头金狮妖正陪着它的宗主在一片穷山恶水和青山绿水的交界处行走。 “仔细看着,”那黑衣宗主说,“人族那边没讲其他事,这些也是我妖族后辈,多少也要让他们知道些。” “是,”金狮妖王说,“不过听您说,它逃走了?” “此次树姥姥虽能在国主手下逃走,可我看未必躲得过。人族不是有句话么,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能进入‘虚空’又如何,迟早会被捉住的。与其被其他的强者抓住,还不如早点跪地求饶。”黑衣宗主皱着眉头说。 尽管知道那是个毁灭一族的余孽,可它们都还按着习惯称之为树姥姥。 …… 一曲清歌无意调转, 整个山头谁谈, 凡间风情, 琼瑶仙台, 华芳也曾心有, 迷茫为何道路迢迢, 抬首在望云霄, 恍觉清澈缥缈, …… 清灵的歌声自深幽葱茂山林中传出来,让不远处的两妖停下话头,聆听这陌生的曲调。 他们透过山林看到了一切,那是一位花妖的晚辈在山坡上独自弹唱,这头戴花环的女娃弹得确实好,黑衣宗主也不做言语,直到弹奏结束,才对着金狮妖王笑道:“这树姥姥门下倒是有不少的好苗子。它说的确实不错,只是历经红尘事,往日多是乡里互助,它门下的都让他们知道吧。” “是,”金狮妖王询问,“只是树姥姥不在了,它的地盘怎么处置?” “其麾下头领都还占着各自土地,在族里选派一位妖王去坐镇,记住,只是让坐镇。”黑衣宗主叮嘱道。 “明白,”金狮妖王点头说,“宗主,若是宗内无谁可派,可否从散修中选?” “哦,你有推荐?” “是,宗主可还记得南蛮山的木鹿?” “那只枎先诸?” “他前日里突破,已修炼到‘入浑之境’了。” “什么?”黑衣宗主诧异的表情显示出他有多么的不相信,“就那个活了五万年的木鹿?” 金狮妖王一见到宗主的表情,就明白对方问话的态度。 “是的,那老家伙应该在道的方面有所收获,才能突破功法限制。”金狮妖王说着,脑海中就浮现出前不久木鹿穿的跟新郎官似的,来宗里报喜的样子。 不出半日,上层的通告便让十万大山中的妖怪都知道了树姥姥的事。不少妖怪烦躁不安起来,有的疑神疑鬼、足不出户,比如刚刚升迁的木鹿大王。 “大道三千,适合为上!” “小的们,大王我如今成就返虚,便与你们说说我的经验!” 木鹿大王高高在上的坐在土台上,正很悠闲地向小妖们讲述曾经的岁月。 作为修行了五万多年的妖怪,虽然觉得老友说的什么提携后生晚辈全是渣渣,重要的还得靠自己,但毕竟这是自己没做过的好事。 再说,最近外面不太平,老实地呆新家里多好。 “谢大王!” 底下聚集着一大片妖怪,有从老洞府带来的,有这儿原先的小妖。树妖那厮留下的摆设他也懒得动,今天就打算着先树立起权威。 “那么怎样才算修行?” “上感天地,下悟本心,寻物问道,追根究底,这才是修行!我八纳洞孩儿都知道,你们大王我自两万年前便在参悟‘水之一道’,五万年前用的兵器,也是这腰间悬着的两把大刀!” “几万年未变,其中岂一个执着可言。人族说,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咱们这人族邻居,有人以刀入道,以剑入道,以琴入道、以丹入道、以画入道……这些是法中得一术,更重要的是道中得一法!” “那么有晚辈就问我了,什么是道中得一法?” “我们做妖怪的,本是靠血脉天赋,不懂什么高深的修炼之法,学着神魔,才施展天赋神通,学着人族,先化人形才修得仙家法门……” 话说雨花仙“娄心月”也在这一群小妖怪中,刚刚失去姥姥的她正在伤心时,随朋友来听道。 “雨花,别伤心了。” “我没伤心。” “骗人,我刚才看到你眼圈又红了。” “我……山瑶,你说,姥姥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怎么会是余孽呢?”依旧头戴花环只不过花是白花的乌发少女向好友传音道。 一身绿纹白边衣衫的红发少女只是揽住好友,不出声的拍着她的肩,以示安慰。 “雨花,姥姥是个好妖怪,不吃好人,还带我们去人族的城镇玩,还给我们取了人族的名字,”红发少女轻声说,“可是,她确实已经离开了,我……我也决定走了。” “山瑶?” “心月,我决定去京城,姥姥曾经说过,人族之所以得道成仙者层出不穷,在于对心中自由世界的追求无穷,”红发少女目光坚定地说,“姥姥还在时,我还有些犹豫,现在她不在了,我不想再犹豫下去了。” “可是你父母他们不会同意的。” “心月,我知道你无父无母,可我宁愿没有这对父母,他们整天吵得不可开交!”山瑶眼中有着难解的黯然,“他们也不理解我的追求,只想我完成好在妖宗的修习,能出人头地!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去玉龙京城,沿着驰道终会到京城附近!心月,你知道吗?” “什么?”乌发少女愣愣的,或者说她已感受到了好友的决心,只是下意识的出声,因为她们是彼此最知心的朋友。 “我见过许多师兄师姐尚未筑基时就去其他世界闯荡,他们都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生命对自由的向往。”山瑶轻声对好友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此刻她的心再也了无牵挂。 娄心月的目光在那时,一如天空般清澈高远,只是握住好友的手,肯定的道:“去吧。” 半日后,两个如精灵般的身影出了妖宗,来到由神魔修建的古老驰道上。 “心月,就送到这里吧。” “好,一路小心。” 娄心月向着走远的山瑶挥手作别,看着朝阳照着这一片,不禁想起了昨天傍晚彩霞满天时她们的对话。 “虽然我没有坐传送阵去京城的费用,可也不能向你借啊!” “可我们是朋友。”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才更不能麻烦对方!” “真是的。” “心月,世界那么大,你以后也要去看看呀!” “好。” 悠扬的古琴声响起,她要为好友奏一曲送行。 …… 自妖风大作一阵后,四下里林静山清,但祖逖二人都未改变先去京城瞧瞧的决定(其实是怕死)。 以巫木控制飞舟的速度,驰道上飞行十七天便能途经玉龙王都。至于传送阵,二人是坐不起的。这一路上接触到了各地不同一般的风土人情,一些方国的繁华不落,也令他们大开眼界。 顺便提一句,匡义的苦行路径也临时更改,与二人同去玉龙王都。只不过他依旧是在地面上徒步翻山越岭,自然被二人早早甩了不知几万里。 “师兄,你看你看,那里有卖……我去,卖神兽蛋的?” “师弟,别学我说话。” “哦,师兄,快看快看,好大佛寺哎,我就在家那边见过一些供土地的神祠。” 灵渊境内就有土地的职司,担任者神道中成并且四转圆满,且被方国赐下一门仙道修炼之法的‘入阶卷’,多是有实力的。 “少见多怪。” “哦,师兄,是城隍城啊,那里是哪里?” “咳,我看到了,喏,那里就是大宋国。” 驰道边聚集着不少做买卖的散修,也有凡俗生活着,二人凡事都很好奇。 越靠近王都所在,驰道上往来的人物便越多。全然不像上次跟着酒剑仙,人家偏沿着荒山野岭走,一路上碰到的都是闯荡厮杀的。 “哎,外乡来的,要看看吗?”一个老农在路上就叫住他们说,“上好的天池山泉,要不要来一瓶,包你喝了伐骨洗髓!” 好在有一位面善的算命老爷子及时给两人传音:“两个小娃娃,这骗子年年有,小心。” 两人倒没吃什么亏,反正一路上越靠近王都,两人越来越有种尘世喧嚣的感觉。 “这上次咋就没觉得呢?” 巫木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一帮推销水货的商贩,突然有了觉悟:京城之处,鱼龙同入。 祖逖却是出神地望着某处,心道总算见到个跟钟大哥那样神似的汉子了。 “军师,这里有什么好的,这儿的人一个比一个奸诈。” “你这莽牛,叫你不跟我们走,连穷算命的都看出你好宰,为甚那老道和小姑娘不是拉住我和小乙?” 白衣秀士羽扇轻摇,毫不理会一旁执着千年神医布幡、小童模样打扮黑脸大汉的话,指了指自己和身边半面魔纹、戴着头巾的汉子道。 第四十八章横生祸事 “说我看起来傻?”这黑虎躯的道童两眼一瞪,犹如斗鸡,看得四处人发笑,黑大汉不好发作,不过嘴里咕哝着,“这些小鬼笑话什么?” “莫要失礼,此地乃礼仪之邦。”这算命先生笑时不忘提醒一声。 “军师哥哥,自来了这儿,一直在外面走,嘴里淡出个鸟来了,不如我三个自去京师快活一番吧。”黑大汉小声道。 “去是要去的,这儿域外来的不少都是修士,不像我们那里去的都是神魔,一些奇珍异宝我们这些当头领的也要给孩儿们找找!”算命先生传音道,“可这里域外的天位一直在放出风声,却捂着宝贝不出手,你让我怎么办,先给你吃喝?” “这……”黑大汉转着眼珠。 “哥哥,我等已离宋国多年,不想这时真个佛教鼎盛。”被呼作小乙的青年汉子出声道。 “嗯,是啊,衣食乏,兴几世,衣食足,盛千载。”算命先生感慨道。 “也不懂师兄他去甚处了,浑然见不到个人影。”黑大汉嚷道,“哪里还有他的山头。” “休得胡言,你是再想学那孙大圣被压个几百年吗?”算命先生忙制止他的言语,教训道。 “军师哥哥,虚静师兄是不会在意铁牛的话的。”青年汉子道,“只是他自我们举事,便离了此界,便问祖师,祖师也不答,想必自有要紧事去做。” “要紧事?”算命先生摇头,琢磨道,“我看是祖师觉得虚静师兄四处走,具体不好说吧,也罢,我们便去玉龙王都看看。” “早该这般了。”黑大汉一瞪周围瞅着他的百姓,暗自道,“这些小鱼小虾都是以貌取人,哪有什么礼仪可言?” 叮当!叮当! 正想着,黑大汉感觉脑袋被砸了下,疑惑地抬起头,道:“什么东西?” …… 玉龙国都。 这儿酒肆茶坊不少,人群熙熙攘攘,外面自有仙魔的喧嚣,里面自有推销谈笑。 这里端的是发财的好去处,也是身价掉底的深池子,有高高在上的天威存在,也有一些特立独行或拉帮结派的散修。 这是一处人少的角落,黑袍少年正从老乞丐手中接过一封信件,而在看完后就将信化为了灰烬。 “帮主,这送信的是蜀山驻地的酒剑仙,老帮主和他没有交情,倒是和他的好友天池仙人有交情,”老乞丐说,“天池仙人这会儿应真星散修联会的邀请,去主持论道了,几日内就会回来。”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封和说,“对了,最近京城内是否有大事发生?” 老乞丐禀道:“第一件,是近日京城中来了不少外地的修士,域外修士中有不少都开始交易起来,第二件,是放出风声,将在月底最后一天安排场域外的数十位仙子抛绣球招婿。” “嗯?”封和一怔,“抛绣球招亲?” 这什么情况? 老乞丐看着自家帮主,解释道:“您不知,这域外风俗有些旧,不讲什么情投意合的,都说讲究缘分,先认识人交往一番……” “等等,这算大事么,这跟咱们丐帮有关系?”封和有些纳闷,打断他道。 老乞丐一脸肯定,叹口气道:“算得上的其实,帮主你也老大不小了,老头子我看着你长大,都修成元神了还没见你喜欢一个女人。” 封和正疑思间,闻言笑了,也知道了老人家的打算。 “帮主啊,我跟你说,哎哎,别走啊,听老头子我把话说完!” 老乞丐正苦口婆心的说着,就见到封和自顾自的走了,一时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关心老人家的感受了。 …… 时间如茶气氤氲,缓缓流逝,一种叫悠闲的状态也存在于京城的某个角落。 一壶水倒干了,蒙面人等着的客人还未到,可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不耐烦的举动,只能听着这个茶肆中的人谈天说地。 什么药师殿的丹仙只会炼丹来靠丹药救治人,什么域外的炼器大宗全宗迁入玉龙王朝等等,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对他有用的,茶肆中的人也不会说。 “自出一桐山,我在人间的修炼进度真慢下来了,素闻十地宗派广纳能人,真不知我这微末手段能否入了他们的眼里。”蒙面人心里想着。 “不过,这也太没时间观念了吧。” “嗯?”蒙面人无聊地轻摇着茶杯,目光落到半支起的木窗外,陡然停在了人流中一名正走着的黑袍少年身上,一种危险的感觉自心中莫名出现。 “是他……不对!”蒙面人记起了他刚入这方王朝时,避开王朝禁令吞吃了几个凡俗后,却被一名人族仙人追杀索命。 后来他才得知,那人被呼作鬼刺客。眼前这个元神境,和那个瘦削略高的男子给他的感觉很像。他手中的杯子,不由拿紧了。 起风了,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轻响。 封和停住,对面有人朝他走来。他感应之下,对方竟带着一股暗藏的杀机,看上去,实力似乎还在他之上。 嗒。 天上,太阳忽地隐入云彩,地上,角落里所有的黑暗一下子全部跳出来,暴虐残杀的情绪涌到,仿佛要冰寒封和的心神。他一时凛然。 “就是你?”来的青年轻声开口,“入了一桐山,杀了老星宿?” “魔族?”封和心中顿时明了。 沉风殿下看着对面毫无惧色的少年,心中淌着的魔血瞬间涌遍全身,溢出了体外。他手上出现一把黑色大剑,这心炼数千年的魔兵,带着血腥与死寂的气味,毫无声息地划过人流,直斩对方。 封和吃惊地看到,这一剑并没让街上的行人出现任何面色变化,却又携有如太阳光灿灿般,让他不得不注意到的戾气。 一剑融于天地,器灵立时苏醒,这就是魔道之兵,威能强大至连锋芒都不可轻触! 封和谋定而后动,鹅毛轻飘般,黑影随风,轻微地避过那一剑。他停住的身子就越过了人群,有如蝙蝠般晃着,又不失灵敏地向后退。打不过就跑,他可不觉得这种做法不对。 …… 茶肆中,蒙面人牙齿在打颤,仍在压抑着看到那阻路青年的惊恐感。 怎么这般不走运!到玉龙国仍难安心! “是他!怎么会是他!” “实力更强了,是了,他是拜在魔尊门下的!” 蒙面人不怕被认出,他带着的蒙面巾由特殊布料制成,隔绝探查。可他深知魔修的手段,连忙也掩去了目光中的一丝惧意。 他忘不了在魔牢中一路厮杀的那个眼神冰冷、语态从容的魔族青年。照人族的话来说,那个人就是杀戳变态中的变态,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让街上的修士察觉出来,这实力真是可怕。”封和看着远外一步步踏地而来的青年,心知这绝非寻常的缩地术。 “等着吧。”封和很冷静。 在京城混过的他知道,这里四处都有穿着似普通修行者的禁军。要是有哪里动起手来,不消十息,就会冒出一批人过来。到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因为扰民给玉龙王朝赔不是。 殿下常出剑,剑出必见血。 之前,他被那天仇仙人在地底教训了一顿,上仲月府又被拦在外面,正一肚子的气。恰巧,他留意到义弟云杰的事,就来玉龙王都看看,果不其然,有了收获。 “疾。” 在蒙面人的眼中,沉风手中的黑剑非常简单的比划了一下,封和闪了一下,后者似乎躲过了,却被剑风划破了肩头,血芒乍见。 当两个实力相差无几的人打起来时,这厮杀的画面是惊心动魄的,也是异常热烈,但当一方实力凌驾于另一方时,这打斗在旁人眼中就十分单调了。 “那是……” 终于有一次,剑刃快吻到了黑袍少年的脖子。可那位殿下突然退却了,六口细剑出现护住周身。然而,他的一缕头发还是被截了下来,掉在半空中时,就消散成了元气。 仿佛是有看不见的兵刃,飞快打向这位殿下,蒙面人仔细观察。是的,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是法宝,抑或是法阵。 四处正不断有人赶来。这十几年来,蒙面人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人群中突然冒出四五名禁军,把几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域外仙魔的世子爷给压走了。 可惜,以那位殿下的实力完全可以脱身离开,而另一位,也以有如鬼魅的身法混入人群远去。 “金蝉脱壳,好手段。” 蒙面人正看着这突然的厮杀结束,闻言悚然一惊,转过头来,看到一只插翅猫正在桌子上趴着,见他看过来,还摆着猫掌道: “抱歉,午睡过头了,才来。” “见过道友。”蒙面人当即站起执礼道。 …… 祖逖二人却是遇上麻烦了。 自行在驰道上已有十六日有余,今日晴空朗朗,春寒料峭,这二人不知怎的都眼皮直跳,直到他们看到天空上的那只在天上撒钱的老鹰。 “天上真掉钱了。”巫木向围着他二人的众妖解释道。 “对对,诸位前辈,这些都是了不得的宝贝,剑斩不裂,我们也想交还给失主,但能去京城登记一下吗?”祖逖的话听上去就不单纯了。 “咳,各位,这天上落的铜钱被这二位小兄弟所得,我等都亲眼所见!”算命先生护着二人道。 第四十九章不稀罕 “嗯?”妖族老者皱眉,看着二人的目光移向白衣秀士,他的神识完全影响不了那两个人族小子,“你这医算,哪里的仙人,莫管闲事!” “妖兄,莫以大欺小,”算命先生传音,“这毕竟是人族地盘!” “道兄何必管这事,我等拿回这宝贝就走。”妖族老者心道明明就是他族的宝贝,凭什么不能取回,还说去人族王都登记,这不挑事么。 “哼,人族小子,交出宝物,否则上了我族的道,就要你们好看!”祖逖抓着铜钱心里七上八下,这些妖怪就有在他耳边传音威胁的。 “妖怪!这些铜钱先去我人族都城记录下,是你们的再给你们不迟!”巫木口气照样不小。 “就这天上掉钱,我不想多说!”妖族老者冷眼看着这几人,“这些铜钱宝贝确实是我族之物,给你们人族,也不能用,玉龙王朝道不拾遗的规矩你们要知道!” 祖逖二人正在迟疑,忽然听到一声暴躁的传音:“两小子,东西给他们,若是敢骗你们,我一斧子劈了他们。” 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张望了下四处,没发现什么,这声音如雷轰鸣,响得惊心。 “你二人且将这些铜钱还给他们,”算命先生看向祖逖道,“免得事情麻烦。” 祖逖瞅了眼师兄,见他无奈点点头,便将铜钱尽数递给算命先生,对方见状微微摇头,示意他自己递过去。 “给。”祖逖硬着头皮上去。 “吼!”那妖族老者身边一名青纹面庞妖怪接过来,突然吼叫一声,露出血盆大口,吓得祖逖往后一跳。 “哈哈哈!”一众妖怪大笑,妖族老者抬手示意才让众妖收敛起来。 “开。”妖族老者口中念念有词,指着铜钱施法,那青纹面庞妖怪感应了一番后,露出喜意间微微点头。 “我们走!” “哼。”是那算命先生旁边的黑脸道童。 妖族老者身子一停,见几个人看着他,想了想看向身边一妖,那妖怪便朝祖逖两个丢过两个布袋,不屑一顾地道:“送你们的!” “我不稀罕!” 巫木见众妖要走,淡淡地一把将手中的布袋丢掉,而一旁的祖逖跟师兄一样,愤愤不平地也将手中的布袋丢了。 “我也不稀罕!” “给脸不要!”一众妖怪中有转过头的,见状冷笑道,随着声音刚落,众妖就驾着妖风而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死妖怪!”巫木的外表不再平静,咒骂了一句,不管地上的布袋,拉过师弟向三位前辈问好。 “麻烦三位前辈了。” “不麻烦不麻烦。” “这个晚辈二人还不知道三位前辈的名号。” “我有个道号叫天口,这是我的道童李蛮子和随从小乙,”算命先生笑道,“我也知晓些歧黄之术,琢磨过医道不少年,行走四方主要靠的还是算人的生死贵贱,才穿了这一身行头。” “刚刚才知道原来这些妖怪也会飞到驰道上,我二人也是吃了一惊,这还要赶路,若是有缘,日后再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匡义说。 “后会有期。” 算命先生露出浅笑,似乎并不奇怪。 “军师,瞧见没,没事理会这事干甚?”黑脸道童见二人远去,暗自冷笑,“一对凡俗!” “你不懂。” 祖逖有些不解,却还是被师兄拉着离开了,而离开了好一段距离,方才听到巫木一声嘀咕:“真是高人?” “师兄你说什么?”祖逖是习惯于察言观色的,听了便问道。 “那三个前辈高人,妖族一众能拦住靠他们三个,可无事碰上前辈高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匡义向他传音解释,语气颇有些忌惮,“也不知那些妖族为什么寻那铜钱,我们见到的那只鹰应该也有古怪。” “管他呢,不过刚才师兄你丢掉妖怪给的布袋好利索!”祖逖迟疑了下道。 巫木闻言叹道:“哪里是我想丢的利索,只是旁边人们都看着,不表现的大义凛然一些不行啊。” 祖逖有些尴尬,照他想来,师兄怎么做都有一定道理的,于是他也跟着做。跟着师兄继续上路,一路上听到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来看看哟,木质上佳,四境天的绝品灵雕!” “诺森德的产物,一切傀儡的万用核心!” “地狱的熔光,九天的疾焰,只须星砂十万斤!” …… 驰道附近,荒山野岭阴暗处。 众妖怪迎回了他们蛇妖一族的少主,就在那些铜钱中,藏着位奄奄一息的白袍少年,经过一位妖族强者倒下玉瓶中的水,缓缓睁开了眼,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做的很好。” “一切顺风得也是出乎意料,”老者说,“怎么也想不通那鹰妖竟会丢下宝钱!” “嗯,此事我知道原因,”少年说,“我被那小雷鹰王偷袭,躲在铜钱中被数次侵入元力,险些支撑不住,忽然听人言语,道是此处山神,可退鹰妖,需我脱困后在其山头呆上三十四年。” “三十四年?” “少主,长老,我等收回的宝钱还差三十四枚。”青纹面庞妖怪出声道。 少年闻言若有所思,问:“难道那位还能取回其余宝钱,对了,此地是何地界?” 还是那大妖回道:“这里未出方国大宋,少主说的山应该是在大宋境内,依大宋国职位,凝成法相显现元神者皆可担任,可这山神能退那鹰贼,该不会是天位吧?” “难说!”少年说,“我等既出十地,凡事都得万分小心,我听恩师说过,遇人授恩,报之心安,心魔不存,逍遥自在。照做便是,那小雷鹰王出了十地还敢这般做,迟早会碰上刺的。” “是,那鹰贼的事可要报知上面?” “何需让大能者知道,你入玉龙国都,告诉二位姑姑,我和诸位长老留在方国大宋!” “遵命!” “扶我起来,身体还有些乏力。” “是。” 少年看了眼四处,心知这是另一个世界,他的恩师和君主可能还远在天外,现在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修仙路上无杀心,如何能够傲天地? 纵使弱小是种罪,都有追求谁怕谁! 小雷鹰王,给我等着,不将你断翅拔毛,我谢白蛇世不为妖! …… 说起这座山,山脚驰道边有间茶棚,来往修士很少停下到里面歇会儿,附近坐着吆喝买卖的倒是十足十的有大宋本土的百姓民风。 几天后的一个阴暗的下午,天空都飘着细雪。一个行人,那个绿纹白边衣衫的红发少女从风尘仆仆的赶路中停下,进了茶棚喝口灵茶。 她环顾四处自然也看到了这山上光秃秃的树丛,有些干涸的河道也露出不少山石。有小道通向这荒山,毫无生机的路上只有些爬虫,不过见到的只是阴暗的一面,难以想像向阳的那一面。 茶棚中的小二见到她望着,向她道:“这是吕梁山,这会儿天气下就这副模样,古时倒有个仙门九离门在此处,一方兴盛,后来也衰落了下来。” “哦。”少女点头,忽然一顿,她听到了深山之中传来飘渺悠扬的古乐声,以及歌声: “恩怨顾情仇,怎忍淹留?” 风波亭里水难收。 纵有英雄儿女意,不许白头。 风雪渡沙洲,向晚离愁。 关山一曲望仙楼。 长叹人间多恨事,不若去休。” “这古乐声!” 少女眼中发亮,看向小二。 “姑娘,这又是哪位漂泊的道修在弹奏吧,以往没听见过。”小二连摇头。 “是宋仙!” 一道声音响起,是茶棚的主人,那执着拐杖的老人面色激动。 “我大宋的仙人!” …… “前辈。” 谢白蛇恭敬地立在一旁,看着面前的道袍男子收起琴。 “我这琴是魔族灵成子所赠,这朱凤曲乃祖师天丹子所作,你恩师是十地的赤练公主,知缘由了?”道袍男子淡然道,“若非替祖师还人情,你这命就没了。” “晚辈谢前辈救命之恩。” 谢白蛇知道,话虽这么说,但他恩师还在十地。人来不了,定是向这里的大能者说了一声。 他不知道的是,各界许多的大能者借这域外修士移居内域,开始甩掉身上的人情包袱,他被保了一命其实很正常。 “你这一族的身份也是尴尬,没去魔界,也没去妖界,倒来了这儿,”道袍男子说,“你呆在此处三十四年,我会将钱通神这套法宝余下的铜钱给你。” “晚辈是不是还有什么危险?” “不错,十地的鹰妖可真不少,附近山头上可有不少它们的天位,看来是打算在这儿开宗立派了。” 道袍男子说的轻轻松松,听在妖族少年的耳中却是一冷。 “我这一支脉这一代势弱,才被鹰妖压了一头。”谢白蛇连道。 “你知道就好!”道袍男子瞥了他一眼,直接向山上有些古朴的楼阁走去,“不准出山,若是出了我布下的阵法,死了别怪我!这儿比玉龙国都安全多了,在那儿,你们十地的天位不会一直照看你们的吧。” “是!” 谢白蛇对这前辈的态度感到有些憋屈,但对方说的不错,见他远去,连高声道:“晚辈可否将族人迁至此处?” “可以。” “还未请教前辈道号?” “楚宏子。” 第五十章闻所未闻 京城,繁华去处,人语巷间。 “美,出自内心。” 一个店中,黑发青年扎着步子,将座椅上的鬼魅妖女照着镜子一点点地修理头发,碎发不断落下,原来有如枯草的黄发也如春来的柳枝发芽,变得柔顺宛如瀑布,随风轻扬。 甚至这女子的容貌也在一点点蜕变,虽非倾国倾城,也有不一般的娇媚。 “好了。” 黑发青年微笑地点点头,看了眼镜子,轻笑赞道:“这下你的梦郎绝对会喜欢上你的。” 女子笑逐颜开,喜悦溢于颜表,恭敬地向黑发青年躹了一躬,道:“多谢小北师傅。” “不客气!”黑发青年说,“去吧。” “好,”女子深吸一口气,取出一物,“这是四境天北海之滨的墨鱼之泪。” 黑发青年接过,看了一眼收下,道:“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后会有期。”女子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这小店,留下黑发青年施法收拾起了东西。 “话说,莫小北,最近来你这儿的真多啊。” 一道声音响起,黑发青年向外看去,只见一名秃顶中年走进来。 “这没办法,手艺深,来的人就多呢!”莫小北笑道,“唐兄,每次见到你这秃顶我就想动手。” “动手?”天仇仙人哼哼道,“好啊,你打得过我吗?” 莫小北摆手,笑道:“开玩笑的,哈哈哈,对了,你师兄前日还来我这儿染过发。” “哦,剑奴师兄啊,他这老头子也很努力了,跟着师尊久,到这会儿还没成就天位,也说不过去了,头发变白很正常的。”天仇仙人笑道。 “你今天来是什么事,不会就过来看看吧?” 天仇仙人面色一正,道:“来请你帮个事,我知道你有傀儡位面的几个家伙做朋友的吧?” “和他们好久没见面了,”莫小北说,“你有什么事要他们帮忙?” “你知道我师尊都不管徒弟私事的,我花钱,你找人,去地底世界挖一处地脉,”天仇仙有些不满地道,“我要帮一个朋友筹集些资源,这关乎他的人生大事!” “这么严重?”莫小北惊讶地听到最后一句话,“是谁?” “付云平!” “天池兄?”莫小北疑惑道,“他不是在真星主持论道的么,怎么,有麻烦了?” “去真星这是好事,但还有坏事,你不知道,付云平他当初认识的那位谪仙妹妹你也见过吧?” “姜文仙?” “那是化名,人家是月神的小女儿,也就是仲月王的亲小妹仲月文。” “什么?!” 莫小北大惊失色,仲月王是什么人?那是仲月府的府主,一方世界之主,传说仲月王是月神之子转世,得四方仙神历炼,终得大道,论地位不亚于玉龙国的老国主。 而他的妹妹…… 莫小北突然愣住了,不解道:“那这关乎天池兄什么事了?” “仲月文她私自下凡留在这京城中,在云平主持论道联会结束回来后,估计和他见过面了,有人来仲月府,奉月神的旨意,将云平带走了,反正他回来时是沉默不语、闷闷不乐的。” 莫小北心中有了些猜测,果然听到天仇仙人又道:“我听师尊谈起,说天池兄以前和月文妹妹关系有些暧昧,两人好像日久生情,呃,私……私定终身。” “咳咳,你不会开玩笑吧!” 莫小北好不容易正了正脸色,又疑惑道:“那你搜集资源与这有什么关系?” “想帮天池花钱在天庭买个注世地仙的位子。”天仇仙人瞅了瞅他,暗地里传音道。 “买官?”莫小北心里吓了一跳,传音道,“欲被封为注世地仙,少说需有三千善功,这一分善功万斤元液……” “我是那种稀罕钱的人么?”天仇仙人摇头说,“自我修至返虚入浑,仙法灵寂,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就看得淡了,这注世地仙的位子到手,天池便可上入天界、下去地府,毕竟是有些用处的。” 莫小北听完沉默了,这个忙帮不帮,天仇是想让付云平修炼上更平坦些。 遇好友有难处而倾力相助,亏的他师傅是剑尊,可是,大能者终究是大能者,他们的子女与凡尘修仙者的的来往一般般还好,私定终身? 莫小北心中打了个寒颤,虽然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答应道: “好,我帮你联系他们!” …… 仙魔汇聚之所,京城盛况如汪洋。 远望就是巧夺天工的齐天殿堂,古老不失威严。不论是流云延顶的府邸楼阁中,还是宽阔平坦大道铺地的云岩石板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 时而有妖禽散发着天威掠过天际,天上祥云五色共聚一方隐见龙首,檐上吉光照耀着万家万户,浩瀚无垠的城内亦是山湖具有。 当然,祖逖二人也看到了一些突兀之处,比方说一些地方好像并不奢华,空空荡荡的街上无人行走,还有些地方更有乞丐成群结队! 巫木纳闷,转头问祖逖,道:“这城中差距怎么这么大?” “那是官道,”祖逖查了下入城拿的城内布局介绍道,“乞丐多是因为……呃……嗯,丐帮?!” “修仙者中的乞丐,乞丐中的修仙者!” “不问你出身如何,不问你有无特长,记住,卑微的小人物也有天空般的梦想!” “与地争,与天争,苟富贵,无相忘!” 巫木看着祖逖照着竹简念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乞丐给了守门的多少钱,让这种话都印上去?” 祖逖摇头,他只知道,即便在灵渊王城,乞丐都不会在里面出现的。 “师弟,我们去转转!” 转眼巫木就不在这上面费心了,说得兴冲冲,迫不及待地延着一条路逆着人群,如疾风般走下去。 祖逖有些犹豫,又瞥了几眼地图,跟着师兄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以他的性子,倒不是不愿四处看看,但万一吃了亏就不好了。 有蛟龙、鸾凤拉着云辇从道上飞过,影子都一个连一个罩着二人。入了人群,二人才知道其中诸多异人。 不说白发苍苍的老者、扎着俩冲天鬃的小娃娃多得很,便是煞气不息的凶汉、鬼影纵横的妇人都不少见。 有的衣冠胜雪,宛如谪仙;有的卧舟如弓,对坐如钟;有的飘然凌云,狂放不羁;有的停立如松,独行如风…… 越走越远,看的也越多,道旁仙草佳木渐多,人群终于渐稀,千家万户间有巷相连,不时有人自其中而出,或有窈窕佳人与郎碎步相随。 “我去,这儿还有理发店?”祖逖瞪大了眼看着前面一小店。 巫木表情也差不多,一瞅之下心里直嘀咕:“还立了个仙人专属的牌子?” 他试了试,得,还真进不去! “走,我们去那儿瞧瞧!”巫木一脸不爽地道。 “好!” 那是片巨大的灵植园,其中数不清的花果草木延至另一端,最显眼的是中央大片的灵谷田,可惜二人只能远远的看着,这守护结界范围太大了。 “师兄,看到了吗?居然不是种在小世界中,就在城里哎!”祖逖感叹道。 “我看到了,”巫木不假思索地说,“这样才方便嘛,你看看,连屠宰场都在城里……嗯?” “屠宰场?!” 巫木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凝神望向那片血气翻腾在屋顶的建筑,可耳中就已经听到了其中传来的类似妖魔的吼叫声。 “我去,这得激起妖族多大仇恨啊。” 巫木一呆,喃喃自语,转念一想,心道不对,玉龙国怎么会干这种蠢事的? 正当巫木疑惑着,就听祖逖道:“师兄你看看,那是不是当初那个天池前辈?” 顺着师弟的目光望去,巫木看见了远处一座酒楼前正与一人交谈的白衣少年。 天池仙人变化挺大,不同于之前见到的笑口常开,现在的他让二人感觉到一种落寞。与此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们。 “闵兄,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只待几日后入我剑门试炼便是,你毕竟是仲月府弟子,又因那事被仲月王关注,如果呆不下去,便是拜入剑门我也觉得是好的。”一身麻衣的清绝青年人笑了笑道。 “走了,回见。” 待青年人离去,付云平很快地平静下来,看到两个小修士有些纳闷,这世界真小,怎么遇上的? “祖远,还有巫木?” “是的,前辈!”巫木点头,祖逖则是出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旅游。” “观光!” 付云平发愣,这两个回答太意外了。 果然是年轻人,看他们的心态,多好。当初自己这般年纪,也就执意于家族论剑了。 付云平不由地信了,问道:“在京城有什么好看的吗?” “好多辉煌的建筑。”巫木对这个天池仙人一点也不了解,以他的性子就这样答复。 “前辈,那里是什么地方?”祖逖却是一指那片血气翻腾的建筑道。 “那是屠宰场啊,你们不知道?”付云平看了眼笑道。他心情最近不好,但不知怎地话有些多,乐意替二人解惑: “仙人吞吐天地之气,千年不食者居多,但还有喜欢吃吃喝喝的,尤其是一些不喜欢清淡素食的。” “所以,玉龙王朝境内为祸一方不浅的妖魔,只要是能吃的,都被抓到那里面,做一些菜肴的原料。” 仙人吃妖魔? 祖逖错愕,灵渊郡可从没这种事! 第五十一章京城中的遗迹 古老的街道旁,三人行。 “你们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发展,才决定拜入仲月府?” 天池仙人心情不好,就同两个小修士走一走,聊一聊。 “是的,前辈。” “看的出来你们都懂剑术,要入仲月府怕是还得用上数十年积攒功德,期间万不可懈怠。” “知道的,”祖逖答应着,却是问了一句,“前辈在我们这个阶段在做什么呢,也是为拜入仲月府做准备吗?” “我?”天池仙人摇头,“当初我还是在族中苦练本事,后来知道仲月府还是陈师兄说起的。” “陈师兄?”祖逖二人对视一眼。 “哦,就是上次和我一起的那蓝衫青年!”天池一边笑,一边追忆往昔道,“他出自宋国陈氏,我姓付,名云平,是方国古傅人。” “本是天南海北的两个人的,师兄与我相知相遇,之后结为至交!也正因为当年的蓝衫君子剑,这才有了今日的白袍天剑仙啊!” “嗯?”付云平说着,却好一会儿没听身边吭声,转头一看,发现二人都眨着眼,纳闷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殊不知,巫木与师弟传音: “两个陌生人结成一对好朋友。” “师兄?” “这可是两个男人的故事!” “呵呵。” 祖逖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师兄他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总是怪怪的。 这时,一名血袍蒙面人自远处小巷中走出,缓步来到三人前面,令三人将目光移至此人身上。正当他们疑惑间,就听到这人如此颇为客气地问话: “敢问可是仲月府的天池剑仙?” “是的,道友是?” 付云平心中一凛,疑惑于自己突然产生的厌恶感,且怎看不清此人罪孽? “我家公子钦佩阁下为人,赠此多宝剑阵,还请笑纳。”血袍蒙面人眼角含笑,声音沙哑,却不似故意为此,将一枚储物手镯递向付云平前还咳了一声。 付云平没有接,正是一肚子的疑问,问他:“你家公子是谁?” “天剑仙还是先拿着,我家公子可不能和你接触,想必说出后,剑仙也不愿同我家公子接触。”血袍蒙面人摇头沉声道。 “嗯?” 付云平皱眉,仍是没有接过,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想要看出什么。 一旁的祖逖二人不出声,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幕摸不着头脑,怎么会有陌生人白送宝贝的,他们怎么没遇到过? “剑仙,好奇心有时会惹出麻烦的!”血袍蒙面人终有些无奈,提醒道,“这可是一套仙阶剑阵。” 仙阶? 付云平先是动容,随后面色平静,淡淡的说道:“君子有所不受,剑阵拿回去吧。” “这……”血袍蒙面人无可奈何,站了一会儿摇头离开。 “前辈?”祖逖见天池仙人想得出神,就问了一句,“这人前辈不认识,为什么他送来剑阵?” 很多时候师弟果然比我这做师兄的胆大啊!巫木心中想到。 “不知道,不会无端送宝的,起码会有原因。”付云平摇摇头道。 正如他所想,血袍蒙面人现身于一座小楼中,途经数名同样装束的怪人,来到一位在赏花的神秘血袍年轻人身侧,禀告道:“血圣,他不接受。” “我方邪樱送剑阵,他不受是错失机缘。”神秘年轻人轻笑道。 看着花开正盛,此人慨然一叹: “三千年才能来人间一日,看了下这儿的凡俗,都快看不懂自己了。” “血圣早已脱离人族,如今更是天位存在,何需烦恼。”有人道。 “大道,剑阵之道,这终究是人弄出的,”方邪樱目光悠悠,意味深长的道,“我虽成魔,却也不能让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蒙蔽住自己的道心,徘徊于迷乱的深渊。” “血圣所言极是!” “罢了!”方邪樱神色一定,朝着小楼外走去,“出去走走!” 他移步的同时,便将气息内敛,宛如普通修仙者,身后数位随从跟上。 …… 群山连绵,鸟鸣泉流,其中一座小山上,某处残破的楼阁前。 “师弟,这天池前辈说这里是玉龙王朝曾经最高仙门所在?” “确实,是曾经。” 祖逖跟着天池仙人来到这里,见到荒草丛生的建筑,反正他是搞不懂玉龙国的高层有什么想法,居然让王都里空留下一片荒山。 “曾经还是玉龙国时有过内乱,当初便是从这里开始,时光荏苒,当年的仙山楼阁成了这样。” 仿佛风中传来一声叹息,让人不免惆怅。 “其中留下的仙家遗迹供人游览,你们可以去看看,这儿有些传承!”天池仙人不受影响地笑道,“你们应该是刚来京城,不知道这儿,我当初在这里可是有顿悟了一门剑术。” “真的?!”祖逖二人喜出望外,忙走进里面去看看。 在各色植物爬满的院墙边,有一座倒下的石台下,一只刺猬钻出来,看着几人。 “墙上有字?” 祖逖看了看就发觉了一些痕迹,道气外放,散开这里的花花草草,地上露出一些断木头,墙也露出来大半。 “好儿郎,一生志在四方,司玄京留字!” 冥冥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呐喊。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刻痕,祖逖心湖便有了一丝起伏。 这是什么样的人留下的?看上去已经写了很久的样子! 当年的灵渊王城因为内乱差点被夷为平地,而这玉龙国也有过内乱。在这个世界,典籍当中每谈及十万年前的事,总是说无尽岁月,可距今总会有个确切数吧,然而他问过很多老前辈,也没谁说得清楚。 这人即使是如此志向,多少年过去,人也不知还在不在,也不知当初的玉龙国到后来天下一统的王朝他有没有亲眼看见。 “师弟,这里有一门法术!” 巫木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过去一看,有些惊喜地看到巫木真的在一根房梁上发现了数行金字,这些金字蕴含着道,让房梁虽古老却不腐朽。 捕风捉影!凡俗难及,缚住风,捉住影! “这是一门很常见的法术,是配合‘捆仙绳’一类的法宝所用。”付云平过来一看也就笑笑道。 很常见吗?二人的信心倍受打击。 “这两个小家伙。”付云平见二人记下法门又去找墙角了,不由笑了。 …… 高高的石柱下。 半塌落的大殿前的布满风霜打击的石台上,几块零碎的斑斑驳驳的大石头边,一名灰袍男子半靠着大石头,往面前的火堆里扔些纸钱。黑烟在飘散,火焰在燃烧。 灰袍人看着,心中也闪过一个个逝去的亲人朋友,四处微风拂过,天地间格外的安静。 有些死后是魄飞魄散,有些还入了轮回,还有的……当年叶洪作乱正是从这里开始,与父亲一同的各个护国将军遇害,同在这里修行的师兄弟们也惨遭毒手。 赵羽虽已成天位,能出入地府,可也知道魂气怆断,外物非救,那是唯有一丝真灵入了天位也难以企及的九泉。 现在,唯一能感觉到他们存在的方式,只能靠这种了。 十步开外。 司马玉龙出现了,看到正在烧纸钱的赵羽,微微一怔,恍然,停步默叹一声。 “啊,公子。”赵羽回过神来,看到司马玉龙连忙起身。 “小羽,”司马玉龙慢步走上前,伏下身子取过纸钱,将几张丢入火焰中,“当年的事,真的忘不了。我从父皇手中接过担子,本该是很晚的事,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公子,”赵羽说,“一切都过去了。” “嗯。” “人生路远,天下人能有几时安定的生活?”司马玉龙抬眼望向天际,异常坚定地说,“不迷茫才能活得更加神采飞扬。” “公子,”赵羽看着远处的山水,当即重重地点头,“小羽明白!” 火焰舞,大风起。 刷刷。 掉落的草叶被吹过了树梢,树儿的鸟儿展翅翱翔到天上。整个仙门遗址所在,无尽山风似乎也受到两名天位存在的意志影响。 …… 残破的殿堂下,祖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怎么突然起大风了?” 他还对年初的那场妖风心有余悸,不过让他放心的是没多久风就停了,同时这风吹得他也是豪情大起。 找传承啊找传承~ 除了常见的法术,还有许多修炼心得刻在一些破败的亭台阁楼中,许多府邸的密室中也有演练的痕迹。 当然宝贝是没有了,无尽岁月下来,哪会留下宝贝。 也许是以往修仙者来的多和这里曾是玉龙国仙门的缘故,祖逖逛了数座山,连只妖兽都没看见,普通野兽倒多的是。 半倒的石柱边,墙壁荡然无存。 付云平望着迷宫般的树林,默默不语,其实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当年在这里第一次遇到了仙儿。 “你在这儿看什么?” “壁刻。” “壁刻?” 少女搞不懂这些壁刻有何稀奇,因为她不是凡间修仙者。 付云平,我知道你喜欢我女儿,但你不够资格。 我想问哪里不够? 哪里都不够!论部族!论实力!论影响! 堂堂月神也在意这些? 好好修行吧,至于月文,以后你就不必再见了。 当时在御花园中的对话,让他对仲月王的父神,这传说中的月神只有一种感觉。 真是陈腐! “师兄,前辈又在发呆哎。” “管好你自己,快找找传承!”巫木教训道,他可不想管仙人的事,对方明显在这地方有故事,就让人家自个儿清静清静呗。 第五十二章十地九阳玄晖一脉 石栏边,祖逖停下搜索,看着天池仙人在眺望远方,这背影让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在想什么事?” 祖逖听到巫木的问话,神神秘秘地传音回答:“天池前辈身上有一种影子,好像我在哪儿见过。” “你真是神了,人家是仙人,你以前见过啥?”巫木撇撇嘴传音。 “也是。”祖逖挠头,还是想记起来在哪儿见到的,最终仍没记起来。 在哪儿见过?对了,那个天仙妹妹! 祖逖摇摇头,有些奇怪,他怎么把两人联系到一起的? 突然间,风动云散,天地元气激荡,四处起了变化。 铛铛。 远处传来的似乎是铜锣声,让巫木二人停下忙碌,抬头张望,一看之下舌桥不下。 只见远处天空,无数艘飞舟铺云而行,连绵未绝地从座座山峰上经过。其中隐见公子佳人、甲士灵兽,声势浩大。 这些是什么人?祖逖心中疑惑。 如此的气势,只逊色当初见到的纹有九天神龙的王朝战船。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成,有这么多人来这仙门遗址处? 二人看向天池仙人。付云平还在注视着远方的飞舟,他心知以往此地并不会有什么人成群结队的来。古老的先辈在此地逝去,如今也只余下一小批人默默缅怀,更不可能是那些人,因为谁会敲锣,呃,现在还打起鼓来了? 咚咚! 声胜春雷,铃音远播,云海微波荡漾,一时云空静谧。 为首的云纹飞舟上,立着一名紫袍青年,身材魁梧,长发飘然,仪表堂堂,腰佩玉环,正静静地出神遥望着群山,也注意到了山崖边的白衣仙人。 “那是仲月府的天池仙人?”一缕紫甲剑灵陡然出现在他身边,念叨了一句。 “对,”青年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听说他还和仲月王的妹妹有些绯闻。” “有意思,”紫甲剑灵仿佛没听到青年说的话,打量着远处那白衣少年,“他的剑道已臻上乘,难以言说,不可名妙。有飘风苦雨之恨,有水秀云端之感,锋芒敛于心间,无视外物侵蚀,可却还离一丝境界。” “小人物也有可能成为大人物,”青年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突然低声道,“他,有成领袖的潜质。” “哦?”紫甲剑灵微怔,不信他这话,轻轻地一笑。 恰在此时,青年身后走来一名络腮胡男子,小心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师哥,东临溪送来的兵器星御被白蓉妹子要走了。” 青年听了顿时扬眉,回头斥问道:“白蓉儿如此放肆,连新研制的兵器都要?” “她持着炽焰令,我们不敢拦,”给络腮胡男子面露难色,“她还说,是要送给朋友的。” “什么!”青年面含愠怒之色,气笑道,“朋友!莫不是刚在玉龙王朝认识的?” “这个不知。”络腮胡男子唯唯诺诺道。 青年面色一冷,这蠢材! 他思量一番,走到飞舟上的案条边取过一支笔,洋洋洒洒地凭空写了几句,重重一点收笔。金光散去,只见写道: 圣泽茫涯,斧钺耀华。 菡梦仙独女白蓉自出十地,目无法纪,持炽焰令牌,有恃无恐,屡次阻碍歧霞山行事,望硕王召之回阁。 岐霞山紫袍呈上。 一旁的络腮胡男子屏声息气,见状吃了一惊。 硕王,是四境天的一名天位存在,刚领悟大道,虽然如今是属于内域的,但在十地也赫赫有名。那可不是好说话的,尤其是师哥这么直白地让人家宝贝女儿走开,人家会听么! 青年挥一挥衣袖,卷起写下的这一片云彩,瞥了络腮胡男子一眼,递过道:“亲自交过去。” “明白!”络腮胡男子连道。 未待此人离去,青年当即又四下传音嘱咐了一句:“诸位师弟师妹,你们暂且带着弟子们在瀚空府走走,我去见见远处那位仙友。” “是。”四处飞舟上的人亦是应声作答,这些人也看到了远处的白衣少年。 远处的山上,付云平微眯起眼,有些惊讶地看到一艘飞舟脱离出来向这里驶来。 怎么,对方中有人认识自己? “可是仲月府的天池仙人?” 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听这声音可以判断出此人魄力十足,但付云平分明听出话中有一丝揶揄,心头起的一分怒火让他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善。 待飞舟落地,停于山岩,付云平看见这青年啧啧称奇的样子,皱眉反问:“你是谁?” 青年含笑道:“我来自十地歧霞山,天池仙人称我紫袍便是。” 祖逖俩也张望着,反正两人已经找到了好东西。嗯,就是后殿那块药田,可惜被布置了一个阵,还得请前辈出手破掉。 “紫袍?这名字好奇怪,师兄。” “师弟,这是道号。” 巫木正想着心思,按目前离了山头的时间,天云师傅说不准已经知道他们离开游历了,嗯,在京城多看看就回去修行,省的师弟以为他这师兄贪玩儿。 “阁下修炼至今,就能去真星主持论道,又得月神召见,还以为是个天生三头六臂的人物,一见之下,也不过如此。”紫袍早在靠近时就凝神注视着付云平好一会儿,如今缓缓说道。 “你!” 付云平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路人都会这么专门停下耻笑于他,当下冷冷地回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是十地九阳玄晖一脉座下弟子,与月神一派是有不少纠纷!”紫袍一笑而过,意有所指地道,“天池仙人若是仲月王未来的妹婿,指不定将来会交手,提前说一声……” “让你做个准备!” 十地九阳中的玄晖星?如此辱我! “滚!” 自己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被人风言风语是免不得的。他知道身后祖逖两人在偷听,就没给这个嘲讽者好脸色,吐出一个字,转身朝两个小修士走去。 “好个滚!”紫袍一怔,大笑。 “前辈……”祖逖眨巴着眼,见他走来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祖远、巫木,咱们走!” “啊?”巫木抬起头,有些愣,不懂什么情况。 我们早知道不听了,祖逖见付云平气得不轻,心中打鼓,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见他没再说什么,于是老老实实跟上。 “呃,后殿的药园。”巫木回过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宝贝,祖逖大汗,他很想知道师兄跟人说话时看不看人家的脸色? “想不到堂堂仲月府的仙人居然连这点话都听不下,真高看他了。”紫袍冷冷一笑,心中暗道,也无意再多说,转身回到飞舟上。 “你笑的轻松,可你没他的经历,自然感受不到他的困窘,”紫甲剑灵出声,觉得青年说的话有些过了,“仙尊的脾性你倒是学了不少。” 却不料紫袍不屑道:“这天池的经历有何稀奇,若非得月神召见,名号传出,天下有几个人知道,一介男儿,不趁此时有一番作为,在这仙门遗址同我一般,带那些师弟师妹看个新鲜,真是幼稚!” 他心中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事,脸上一团糟的感觉,甩了甩袖子。 自家剑灵知道自家事,他是不乐意做这种事的,当然也就对天池仙人带着两个小修士看风景的做法不屑一顾。 误会有时候就是这么产生的,不明不白。 药园中,付云平刚刚如无其事地破去那遮蔽、隐匿灵药的阵法,就看见巫木两人兴冲冲地收灵药了,动作十分的卖力。 他不由疑惑,自己这个年龄时有对灵药这么渴求吗? 好像并不这样吧!除去爹娘时不时地熬药汤给自己吃,在外面也是闯着蛮荒大山采集些奇珍卖掉作元夜,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缺少资源么? “前辈,都收好了,咱们走吧。”这两人美滋滋地收割回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好东西足足的,像千年人参这类的可有不少。对了,刚刚跑掉的那个是万年人参精吧,可惜了。 “也能卖不少了。”巫木就笑得开心多了,他预感到天池仙人是不会在乎这么一点灵药的,毕竟人家是富贵人,之前搜刮表现贪了点。 付云平纳闷地道:“你们很缺钱?” 闻言,祖逖瞪大眼,感觉很委屈,和师兄一比,明明自己拿的灵药很少嘛,怎么前辈还带上自己?毕竟他二世为人,觉得亲兄弟得明算账。 “嗯嗯!”巫木闻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心里暗道谁会嫌钱多。 “我有位朋友掌着个好差事,还缺些人手,很赚钱,你们在京城待得久的话,我介绍你们去试试?” “好差事?” “城东的摘星楼,剑修起舞弄剑,一场付百两元液。” 祖逖二人一怔,并不言语,终究他们还是得出去惩恶扬善攒功德的,这舞剑能得百两元液让他们倒是有些好奇,要知道他们用的法宝便是这个价儿! “随我来。”付云平道,他斜眼看了下远处停泊在云海的飞舟群,才飞下山去。 祖逖二人对视一眼,忙快步跟上。 自祖逖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用自己的双眼去主动观察,自然的山水与人的行为。若说他这些年来学到了什么,可不都是靠着师兄的示范,时至今日依旧有许多地方不懂,深感见识的不足。 第五十三章摘星楼的舞剑 玉龙国都,城外仲月府。 黄衣少年踏着白云,进了古老的大阵,一出阵就在半空俯瞰,某处道场上人头攒动,正中央有名黄衣少女与人比试,少说有十数位仙人在场,至于修仙者,各境界合起来成百上千。 这么热闹? 少年没有落下去,直接挪移离开了,再出现时,是在一座险峻的山上。 “虚静仙友!”没人回答。 “不在?”少年一愣,明明袁师傅让我来这儿找的呀。 不过转念一想,一定是声音太小了,清了清嗓子,一跳之下,声音传遍整个仲月府。 “张虚静!”“张虚静!” 正在道场的一众修仙者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想看看是谁在叫,一时神识扫荡。 明心湖上,太虚老道从梦中醒来,坐起身,听着回音有些吃不消,咕哝道:“别喊了,过来。” “老人家。”少年出现在舟上,恭敬地一拱手。 “找张虚静是吧?”太虚道,“去京城的摘星楼,他在那儿,还有,别大喊大叫。” “是,”少年道,“谢谢您了。” “不用谢,去吧去吧。”太虚摆摆手道。 少年乘风而去,余下老道犯迷糊,许久自言自语道:“我说,老伙计,这是蛋生吧,都长这么大了?” “是你老了。”湖水之灵道。 太虚呵呵笑,没反驳,他确实惫懒了,打个哈欠,又要眯一会儿。 “太虚前辈!”岸上传来呼喊声,是青衣小童正远远地对着老道招手。 “丫头,有事?”老道奇了,这小娃知道分寸,平时都不来打搅他的。 “宝鼎大师有事来了,带着一人,碧落师叔正在招待,让我来找您。” “嗯?”太虚白眉一抖,思索片刻。 迎客殿中。 一位老人坐在太师椅上,不时抿一口茶,碧落道人坐在下首位置,落舟则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对面。 “宝老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一声大笑,太虚老道从殿外走进来,看到老人喝的茶,嘴角一扯。 这好像是剑尊那小子的天灵普洛茶呀,连茶水都自带,真不像话。 “太虚老头,无事不登三宝殿,闲话不多说,”宝大师轻笑,指了指站起来的落舟道,“我有事请你帮忙,这是我一个徒弟的后辈,你收他进仲月府,不是难事吧?” “嗯?”太虚老道皱眉,这宝鼎一个天位居然亲自来给一个万象境提这事,只是照顾一个徒弟的后辈这么简单? 他开了天眼,看过这落舟的功德,其实离规定的数额还差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下也无妨。只是府里的规矩在玉龙王朝这边还没人坏过,他若开个先例,岂不是以后一群人照做? “不成。”太虚坐到椅子上,摇头道。 “怎么不成?” “不能由我开这先例。”太虚拈须道。 “除了你,府中还有谁能开?”宝大师道,“还麻烦你让一名仙人带他历练。” “这话说的我爱听!”太虚点头,又奇怪道,“你要知道仲月府的规矩,功德自有源头,老一辈带着小辈斩妖除魔小辈可得不了半分功德。” “哈哈,太虚老头,我这晚辈历练能有人看着就成。” 宝大师指了指落舟,落舟忙恭身谢过。 “麻烦师祖了。” 太虚瞅着,见宝大师含笑点头,向碧落道人招手道:“碧落,你找找人带带这小辈。” “是!”碧落道人站起。 “对了,我在混沌中有块地方,星海边缘的彻龙山,可以给你小辈去闯闯的。”宝大师大为满意,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 “好好好!”太虚笑眯眯。 “反正你自己不需要。”宝大师呡一口茶,接着道。 太虚脸色一黑,看得其他人不知所以然,但他自己知道,他早就懈怠了,千万年来未曾再用心去闯荡了。 太虚摸着下巴,有心乐道:“宝鼎,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开这先例吗?” 宝大师一怔,听他说。 “仲月那里传来的,说是各分府可以稍微降下点标准,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太虚很开心地大笑。 宝大师摇头不已,敢情这老道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宝鼎,最近你在京城见着几个天位了?” “见着七个了,十地有几名天位前不久都来过,还有其他郡的老家伙。” 落舟已随碧落道人出去了,两个老人随意聊起来,就说到最近的事来。 “我今天要出门时撞上一人,你肯定猜不到,是那堕入血魔族的方邪樱。” “他?”太虚一怔,疑惑道,“找你做什么?” “修理兵器,他那把剑被叶剑宗毁了后,魔族还没人修的起来,毕竟是人族的剑器。” “你没答应吧?” 宝大师瞥了他一眼,摇头道:“答应了。” “你怎么?”太虚讶异道。 “是国主的意思。”宝大师答道,他也不想给那人族叛逆修剑,对这事可不马虎。 “国主怎么说?”太虚皱眉道。 “血魔高层以混沌中十座星辰换那柄剑器的修复。” 太虚闻言好奇道:“那十座星辰有什么特殊?” 他知道,混沌星辰中大多没什么特殊,天位都看不上眼的。 “皆是玉龙大世界大小,多的是可利用的珍材,”宝大师道,“这笔买卖划算,你得知道,十地移居来的修士用的法宝标准与我朝是不同的,国主想借这次机会,将市面上的法宝都提升些品质。” “不容易,十地修士的法宝可只有两种划分。” 太虚先是点头,后又是摇头。 “那儿的普通法宝几乎等同于我们这儿的中品,只留下这些好的法宝对散修很难受的。” 宝大师露出笑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十地那边情况跟我朝不同才那样做,我劝国主,国主也听了,不过这十座星辰对建造永恒仙网有用。” “真要建永恒仙网?”太虚惊讶道。 “国主说的要建,六大方国方面也同意了。”宝大师道。 “那以后小辈们买东西就方便了。”太虚抚掌大笑。 …… “太极剑术分阴阳。” “伏魔剑篆镇乾纲。” “沉山剑气凝钧磬。” “点星剑诀藏锋芒。” “紫阳剑罡……” “嗯?” 在一处院落中,修士们正用元力控制着剑器飞舞,就发觉正念叨着的讲师停住了话,似乎在倾听什么,不由停下望去。 “……我观你乃烛火类修行筑基,这剑宗中有个亦正亦邪的支脉‘血气道’,主要功决‘以血祭剑,受伤越重,气血越盛,血剑越利’,对敌时吸取的气血越多,威力越盛,颇为可怕。不如日后去寻其法门借鉴修炼。” “是,前辈。” 绿衫女子有些诧异,她看见天空上那白衣少年带着两个小修士落下来。 随后,院子外传来喊声:“叶讲师,打搅了!” “你们自己对练!” 绿衫女子吩咐了一句走出院落,见付云平拱着手,笑道:“不必多礼,有什么事进来说。” 付云平点头,边走边说道:“是这样的,摘星楼的舞剑,你这边还缺人吗?” “怎么,你要带这两个小辈?”绿衫女子讶然。 “对。”付云平点头。 “这两个孩子既是仙法筑基,可有显现神念?”绿衫女子问道。 “未曾。” 绿衫女子闻言道:“御剑当空十分耗费心神,未曾显现神念干不起的。” “我知道,”付云平笑着说,“带他们来主要是让他们知道摘星楼有舞剑一事,日后可以自己来。” “是这样?”女子想了想,向远处张望着的众人方向一招手,一卷竹简自他们身后架上飞来,递给靠近右手边的祖逖。 “自己看。” 祖逖瞅瞅她,忙接过。 付云平正疑惑,就听见传音:“云平,叶大人在这里,刚才说了要见你,随我来。” 叶前辈?付云平惊讶。 当年,他带族里两个后辈来这里,在聚会时遇见这位叶讲师,烦劳人家帮忙。在座的有一位白衣青年,被叶讲师称为叶大人,当时受其指点得了一门剑阵之术。 念及此处,他便对二人道:“巫木,带好你师弟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带好师弟?” 见天池仙人急匆匆地跟人家跑了,巫木不由挠头,带着祖逖找了个亭子坐下来看竹简,不顾四处舞剑修士的斜眼旁观。 看完,祖逖心中对摘星楼的事有了些认知。 摘星楼,本是皇族子弟观星聚会论道之所。在玉龙国都,古有剑道独尊一说,聚会中酣饮畅谈之时,由剑师御空舞剑助兴,以尊乾纲。到玉龙国一统天下,其广纳诸多地界剑术,各郡云游真人有时到此一聚,互相映证,弥补缺漏。 在摘星楼,像祖逖他们练的入境剑术不足为奇。 在这儿糊口的修士每月便要练习一门入境剑术,不管有没有练成,轮到他上场舞剑时都要上,御剑当空,为的就是让看的人指出缺点。 不过剑道独尊一说,也就玉龙国这么认为,不少外地的仙人都可以说是不通剑术的! 祖逖抬眼看到那群舞剑的修士,这其中,有的穷,有的富,有的可能还是皇族支脉子弟,有的还来自偏远的小世界。 人数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一点,争这口饭的多得很。 “现在进不划算。”巫木突然冒出一句道。 “啊?”祖逖不明白,多好的买卖啊,不但能练剑,还能拿钱。 “师弟,你想啊,我们加入仲月府要多久?” “少说五十年。” “在摘心楼待一个月,得练一门入境剑术,你现在练再多入境剑术可能提升实力?” 祖逖恍然,他再练也就加深下对剑术的理解,可瓶颈难破。 第五十四章遭贼了 “此言差矣。” 一道声音传来,是树下一位布衣青年。他越众而出,向二人走来,其余一众修士仍在起舞弄剑,对此毫不在意。 “扈初,何必说什么,少一人来争这口饭,何乐不为呢!”有人笑道。 此人? 巫木二人看着。 那被唤作扈初的布衣青年停步,遥遥道:“心诚所至,剑术才会有提升。” 祖逖有些惊讶,对方这么说,定是这么想的。 对修行之道认定了的才会说出来,这是道心。像天云师傅的性子就是嫉恶如仇,认为凡是妖邪都该杀,这也是道心! “以后再来,现在咱们只要同讲师碰个面,就成了。”巫木笑的很含蓄,长声道。 他还是觉得选对时间很重要,要来摘星楼起码要再过些日子。 那布衣青年不再多说,有人笑谈,这两人运气倒好,有仙人带着来。 巫木二人无聊地喝着茶,一边看人家舞剑,很是惬意。 “师兄,这些入境剑术风格各异,其中好些我都没见过啊。”祖逖端着杯子传音,看得心中直呼过瘾。 “以后咱们行走各地也会看到的,师弟你小时后一直待在老家,连仙门都没去过几次,这对修行不好!”巫木说,“没见你一在十万大山和我们游览了十年,剑术进展神速吗?” “小时候一直待在老家也没办法啊!”祖逖说,“爹娘都要修行,不可能陪我四处走,在外面让狼或人贩子逮了去咋办?” “说的有理!”巫木点头。 两人观看这些人的舞剑着实是没多少感悟的,祖逖是看不出来,巫木是耐不下心来看,他一个主修神道的,日后渡天劫,都是靠神道硬抗的。再说,也没几个神仙只凭仙家手段就能渡过去的,巫木连御剑都不需要精通,拿着法宝就能以力破法! 二人等待着,时间过了不久,天池仙人就同绿衫女子回来了。 付云平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面色一如之前离去时的急匆匆,对着闲看浮云与剑花的两人道:“巫木,你和你师弟是在这儿看看,还是和我去仲月府?” 巫木闻言有点明白了,人家这是有事儿,忙道:“前辈有事自行离去便是,我们也要在京城内走走。” “好。”天池仙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讲师待他离去,偏过身来道:“你们两个孩子,打算来摘星楼吗?” “不了,以后再说吧,”巫木摇头说,“师弟,我们走吧。” 末了,又是一声打扰了。 祖逖瞥了眼院子里的众修士,这其中实力不如他们的很多,但在舞剑上却有他们不曾有的见解,着实让他不解。 什么是道,他以前听天云师傅说过,类似于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 什么是剑道,天云师傅却没说,舞剑之术是不是剑的道,祖逖一直很怀疑的,毕竟问师傅师傅也没问出个结果。 只是说,剑道,剑的运用不可言妙。 “师弟在想师傅?” 巫木的传音打断了祖逖的思索,他点头没否认,刚刚确实是在想师傅。 “这刚刚那叶讲师离开,都没其他人在场看着的,果真是一人带这么多修士,怎么还不多些人去带,”巫木道,“不过是舞剑之术,又不是什么传授秘术,何必仙人教呢?” “也许是叶讲师负责吧。” 祖逖想起天池仙人来时的轻车熟路,知道这叶讲师一定通常就是在这里教人。 “教很多的人还是负责?”巫木心下里问自己,仙人教这么多人舞剑,且不说大材小用,还有些本末倒置,可是天池仙人赶得急,他们也要走,没能找着问的机会。 祖逖回过头,出了院落,可见四处的屋宅院落连绵山峦,最中央是座底下人来人往的危楼,古老的高楼矗立在无数云彩中,目力所及,其上有人凭栏眺望,有人落子笑颜,有翩翩仙子移步消失。 这地方,他们现在只怕还进不去吧,可能会被人嘲笑没见过世面的。 呃,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自卑了?祖逖回过神来,有种说不出的纳闷。 各处屋宅落户在云间,这是山上。一路下去,多见有修行者飞上来,着急赶路的大有人在。途中,二人还被一个飞的很急的黑衣修士撞到了。 …… “走,咱们去处理一下采来的灵药。” 离开了摘星楼有段距离,巫木和祖逖按入城介绍,才找到一家好大的药铺。其实灵药不一定得卖到药铺,但药铺很乐意得到多一些的油水。 “二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走了进去,堂里几个忙碌中的小童,望见二人,一人抽空跑过来道。 “卖灵药。”巫木道。 “好嘞,二位随我来。” 小童将两人引进后院,这药铺后便是大街,两排都是屋子,进了其中一间。 本应该是美滋滋的一场交易,当巫木看了下储物宝袋中时,脸色一下子黑了,一动不动。 “客人?”小童有些奇怪。 “师兄?”祖逖疑惑地传音道。 “师弟,我储物法宝中的许多灵药和法宝不见了,你快看看你的!”巫木传音道。 祖逖脸色一变,看了下储物法宝,发现里面许多父母给的奇珍也不见了。 什么情况? 不是说储物法宝中的东西不可偷窃吗? 怎么遭贼了? 二人互相传音商量,只在片息间的事,先是将余下的灵药都取出来,递给小童,道: “这些灵药价值几何?” 纳闷归纳闷,先将这些卖掉再说。 待出了药铺,二人皱着眉头去城中一处地方。 廊间林立的守卫,皆穿着纹有异兽的甲袍。有巡察的鹰隼,在半空中来回飞翔。 有一颗漆黑的圆珠悬于楼门上,楼门上的阵法秘纹向周边幅射出一股隐晦的力量,这力量绵延不绝地在侦察四方。 “二位,这两件储物法宝虽说是不入阶层次,但要摄出其中的物事,在空间上也得有极高的境界。” 数名执事围着两个护腕盯了半晌,终于其中一人开口道。 “理论上来讲,这等能人是不会在意二位丢失的那些物事的。” 听完这话,巫木脸色就不平静了。在场的都是前辈高人,既然不清楚,肯定是不清楚了。 “不过我们会照着二位提供的说法,发榜捉拿那名黑衣修士,此人或许有什么特殊手法也说不定。” “麻烦了。” “嗯,这期间二位就等消息吧,”一名执事道,“拿着这符篆,当它碎裂时就再到这儿来,另外建议二位将储物法宝也存入丹田紫府中,毕竟紫府是修仙者根基所在,更安全。” “好。” 二人摇头离开,在高阁间的大道上徘徊,心情不爽。恰在这时,二人看见了熟人。 “各位,今日可看够了?” “胖师傅,我对您的敬仰有如江水滔滔不绝,这儿的老板看到您就让道。” “那是,我学炼器之前就是做的珍材买卖的生意。”三胖子乐呵呵地看着六人。 “不过真的没想到这里的情形,以后回到家乡也好跟人吹嘘一番了。”李静默呵呵笑道,这些天他们倒是大饱眼福。 “你们真要回小世界?”三胖子惋惜一声,随即感慨万千,“落舟被你们救了,我师傅被国主介绍到神器坊,想到宝大师又算是落舟的师祖,这一切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有人点点头,他们都是年轻人,喜欢玄幻、仙侠这些飘渺的一切,但在家乡都有亲人,能被人送回去那是最好的了。 “铁生,你在炼器一道上一定大有资质,可惜了,不愿就罢了。”三胖子对其中强壮的黝黑青年道。 当时,他就让这没事干的小子打铁练练手,想不到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人家在旁边看了下,就将音击式全学会了,这连师傅当时都喜于颜表,夸了声好。 “呵呵。”强壮青年脸色一红,被这种高人前辈夸就是感觉不错。 “等落舟回来就送你们回去。”三胖子摸摸下巴,突然看到远处的两个小修士一怔,想起来后就错愕了。 “这个胖子?”巫木和祖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同时过去。 “三师傅好!” 三胖子看见两人打个笑脸,点点头,道:“想不到在京城看到你们两个,有缘啊。” “有缘,有缘。”巫木附和道。 六人在三胖子身后打量着,就听三胖子介绍道:“这是我之前的两位顾客。” “我们之前在怒水城中,有看到三师傅和六位的。” “哦,是吗?”三胖子惊讶了。 …… 摘星楼外。 黑衣修士手里多了根小棍,沿着路避开了楼阁,进入了一座宅子。不由面色一变,只见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一黑甲青年,那人脚下草地枯萎了一大片。 黑衣修士不管怎样都看不到那人的真面目,心中大为警惕,道:“阁下是何人?” 对方道:“妙手精精儿,你投胎转世后倒是天赋灵机,与其留在此处荒废,不如随我离去?” “你是何人?”精精儿皱眉道。 “你可称我为使者。” “离去?”精精儿冷笑两声,“为什么我要跟你走?” 就因你这本性!还能是什么?那人摇头。 “跟我走,你能出人头地!” 说出这番话后,就在精精儿眼前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他在院子中久久伫立。 第五十五章虚空有大阵 “这话说的真是刺耳。”精精儿走到石桌旁看了一眼后坐下。 他投胎转世是为了能够再修炼,几位上界的仙人已经和他接触过,偶尔他们会和他见个面,所以修行至今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前世作恶多端,在经历过一番修为尽废的遭遇后,他做什么事最多也就小心翼翼一回。 有人在监视着他,但他耐不住,照样做个偷儿。 那个使者是谁,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他若能避开这儿的耳目,怕是有通天的手段,但是对他又有什么帮助呢! 他的师门就是一座压在他身上的山,他翻不了身的。 精精儿苦涩的一笑,冥顽不顾、不知悔改?刚才那位使者说的就是别人对他的评价! 且看看那人有什么神通,他思量到。 “可想好了?” 精精儿一惊,回过头,看见一白衣道袍青年正在院子里,也不知是何时到来的。 “张前辈,我刚才是瞎想的。”精精儿心中一个激灵,忙站起来,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解释道。 虚静摇摇头,瞥了他一眼,手中多了一戒尺,道:“伸出手来!” 精精儿瞄了一眼,顿时哭丧着脸,讨饶道:“虚静祖师,我才存立之境,您轻点儿打。” “若是我告诉你师兄你刚才心里想了什么,你说他会不会让你再投胎一次,”虚静笑了笑,“你这贼偷是让‘罗宝铜钱’认了主,但这灵宝若非要被投入‘五行鼎’中,可会被你所得?” 啪! 这声音打得响亮,一个印记留在了精精儿的手中,疼的他当场流下了泪。 “上仙!”精精儿深感剧痛之余,失色惊声。 “这若是再有什么人偷偷摸摸找你,你自己就能尝尝这其中的手段了。”虚静收起脸上笑吟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叮咛他。 “我……”精精儿欲哭无泪。 虚静,这位天师的名字,象征着修仙界中的一个时代。他走的路乃是一条封魔之道,曾震慑四方邪魔,更让其中不少……哎!哎!改邪归正!师哥请他来管教,精精儿也是叫苦过! “还有偷来的东西我替你还回去,可好?”虚静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道。 精精儿含泪点头,放弃了抵抗,道:“麻烦您了,做贼毕竟不好。” “应该的。”虚静祖师微微颔首,赞了一句。只见他和精精儿之间,凭空冒出来一堆物事,前者又在半空中撕开一道口子,将这些物事都移了进去。 与此同时,万里外的一帮执事,就见到一山堆大小的宝物凭空落在自家大堂里。 院落里的虚无中,使者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一甩手收起法术转身走了。 支配住锋利刀口的机会,又没了。 或许,在这玉龙国都,天公对这里的关注真如传闻中一样的更多,毕竟是由“它”的子孙在统治。 使者叹息一声,悠悠的坐在虚无的一角废墟中,看着玉龙大世界外的渺渺仙境。 云城之外附近的几片由上百亿星辰组成的星群白光隐约,即便距离这里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那阵法当中浑厚的剑气。 每当炽阳星的投影自东方升起时,他想着新的一天又是为了完成那个至关重要的任务时,就心怀期冀。 每当投影自西方落下时,世界暮色笼罩,他又忍不住有一道弃世的念头。 他见得太多了,比这一方界域的巡游者见得都多,人家是轮班制的,他是一辈子都得在这儿。就说这阵子,开导了几千年灵渊郡的关龙应逢,却不愿走,他能怎么办? 想当年,天公还未身融天道,他行走的这片大地还是雪岭皑皑、碧水连天、神魔主宰江山,一片洪荒的样子。 而今,不能轻易出现在人前,做事就远不如当年。 …… 犹如暗夜的行者,奔走于世界的边际,九双火红的眸子和依稀雾气缭绕的身躯,陡现在远处云城的另一边。 使者若有所感,抬首看到一只九头魔怪在飞速窜逃。其遍身伤痕,一路黑血飞溅,洒满了小半片天宇。它的身后,追着一个威风凛凛的战将,在一次次高举宝刀劈杀过去。 “又来了,嘎拉珠这厮是第几回被发现了……” 使者面无表情地看着戏,他知道这又是某怪要去做贼反被发觉的后果,嘎拉珠魔王偷喝“云天河水”已经不止一次了,但每次都能逃脱,无须担心。 只是那星宿剑阵又会激发了。 连绵不绝的阵纹亮起,一时无垠的虚空震颤,星辰间的空处裂开电芒,同星光、雷电共同席卷一冲当先的赫然是浩浩荡荡的剑气,斩向逃窜中的九头魔怪。 使者在剑气的余波扫过他之前看了最后一眼,才遁走了。 玉龙国都。 祖逖二人才同三胖师傅照过面,知道天冶子大师又入世了,现在到了京城中神器坊的宝大师手下做事。年轻人相谈甚欢之下,三胖师傅还透露出一件事情,日后他可能回去灵渊郡开个分店的,祖逖闻言先说几句场面话,不过巫木怀疑是京城的油水三胖子分不了多少。 二人和他们分别时,就看到了天穹之上亮起了无数光点,看这些年轻人好奇,三胖子有意地给他们释疑: “哦,那个啊,是神仙们放在虚空中的星辰大阵。” “听说那种大阵,都是九天十地真正的大能者才能布置的!以前我和师傅去其他小世界时就见过,不计其数的星辰连成大阵,光看着就心惊呐!”三胖子目光悠悠地道。 几人多是不明白那所指的阵法模样大小,只晓得一定是了不起的东西在发光。 几人聊得来,估计也是都是年轻人吧,三胖子看着两个小修士离开。 “师兄,这不愧是在京城,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找到失物了!” “走走,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二人是这样谈着去的,进去后则是不由硬住了脸,因为看到了一群修士、真人在里面等着,似乎都是来拿些东西的。 京城中的治安真够差的! 仅此一幕,二人打定了心思,事了之后就离京。他们已经在京城见过世面了,更重要的是去游历各个方国。 等了没多久,就轮到接待二人了,一名执事递过来储物手镯,让二人检查了一下,签字拿回。 “二位,有些事我们这些执事也不清楚,过后还是不要追究了。” 临走前,二人听到那执事的传音,想了想后什么都没说,径自离开了。 “且停停,二位!” “道友是?” 一位青衫华袍修士在外面拦住二人。 “在下,玉龙国仙府弟子,二位可是天云道人弟子,可有意去我宗山门一观?” “不了,多谢阁下好意。”巫木惊讶之余,婉拒道。 “如此就不打扰了。”华袍修士点点头。 看着二人离去,华袍修士才进去,便有一名执事过来迎道:“公子,您要找的……” 话被打断,华袍修士面露疑惑,指指四周,道 “先不急,今天这儿怎么这么多人来?” “您素知道我不是小人!这就是域外的人不老实,最近才起了许多事。否则就是贵仙府门下,也不会有弟子去利用凡俗争利。”那执事暗中传音道。 华袍修士皱眉,道:“宗门也有弟子惹事了?” “对,不过只是几个皇族偏远支脉的,借着修炼入魔找的借口,他们……和您没多少关系的。” 说这话时,执事略显尴尬,面前这位也是皇族偏远支脉的,而他也算得上是。 “没关系也好。” 华袍修士也注意到了,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回去我也注意注意,对了,近日各地有许多外乡的修士过来,你听到什么风声吗?” “这个,就是看上域外修士手里的宝物了,”顿了顿,执事提醒道,“公子,最近摘星楼有许多天位来往,我们这儿都凭空收到许多事要做,您往那儿走走也许会碰到机缘。” “易想天开了!”华袍修士摇头,转移话题道,“说说我要找的,哪儿呢?” “随我来。” …… 城门外,众乞丐躲开几个热心肠的老军头的视线,到一边互相吐着苦水,这年头当个修仙的乞丐真难。 匡义挠挠光头,看这几位比酒剑兄落魄不知多少的修士怒视他,不由无奈,又扔了几个馒头。 大家都是苦行者,别互相难为么。 “走了,匡义。” 一道声音响起,是巫木那家伙在传音,转头看到二人从人群中出来。 匡义一怔,他还没进城呢。 “城里也没啥好看的,”巫木呵呵哒,“看过了心里才觉的有差距,你还是别进去看了,留点念想多好。” 祖逖也点头。 匡义盯着他俩一会儿,打消了心思,心里犯嘀咕:“我又不是没见过这等大城。” 这两小子明显对这里没了兴致,想早点离开。玉龙国都的繁华他是知晓的,但他现在进去一趟,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至少要日后修炼到“入浑之境”,才有望在京城中掺和一下。 毕竟这里虽是一方城池,但来往着的也有其他方国乃至其它世界的修行者,内中情形很复杂的。 这样想着,匡义又看了眼城外的群山江河、翠屏淘浪,挠挠光头道:“那么,你们有打算去哪里?” “大明!” 巫木挥挥拳脸上有着小兴奋。 “以师傅的名义去大明!” 第五十六章大明国仙都山 方国大明,边关。 祖逖虽在天云道人门下修行过七载,但却没听师傅说过多少那里的事,连巫木师兄也不知道多少。等两人先匡义一步来到大明境内,在驰道上就差点儿被拐走。 茶棚一角,祖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还有些惊疑不定,数十位甲士三三两两地在与过境修士交谈,不过怎么看都像是诱骗: “在别郡是否修行不易?好啊,我大明正需要人才。我看道友胸怀大志,相逢便是有缘,来来,我赠你一贴,拿着去那边城,自有大好前程送上。” “小哥远道而来,多是累了,在茶棚歇息一下吧,别客气,放轻松。我观你面异常人,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我大明正少能人异士,整顿山河,这位兄台可愿意来……哎哎,别急着起身,再好好想想。” “道兄,听你言,曾云游四海八方,历经过千难万险,但若要羽化成仙,不如在我大明境内寻一线机缘。” 这些甲士都是紫府层次,倒符合玉龙王朝各方国修行者为兵卒境界不过紫府的禁令,其举动却像是在拉人。 莫非大明哪些地方缺人吗? “二位道友,三十年前我也像你们这样来到大明,尽心尽力,什么行业都做过,获得的油水是足足的。” 祖逖看着面前露出期待之色的青年甲士,不由正了正身,向对方打听: “老哥,这大明需要修士去做什么的?” “得看二位有何打算了,我去小世界征战过,去矿物星采探过,去星界行商过,便是帮着教导凡俗先天修行都有过,薪酬不低的,一年起码这个数!”青年甲士说完,右手伸出四根手指。 “多少?”二人俱是心中一动,祖逖开口问道。 “四十两灵液。” 原本还很平静的二人不淡定了,他们可清楚各地区对天地元液的称呼有不同。这四十两一年虽比不上京城摘星楼舞剑一场两百两的多,可奋斗个二十年也就能在玉龙国京城买一座府邸了。 什么时候一个其他方国的紫府修士个人待遇这么高了?灵渊郡就没哪个行业的修士年收入超过四十两! 各地待遇真的不一样! “可否透露一下这十年从外地来大明效力的修士多吗?”祖逖心里算计了下,立马就拉下面子主动向青年甲士请教,巫木也竖起耳朵听着。 “这个十万之数是有的。”青年甲士脸色有些变化,他找上这两人还是看的外表着装,极其像是刚出远门的游方散修。 寻常人听到这薪酬早就追问起具体内情来了,哪儿这么多废话。 “大明如此行事不就是争霸时代的日月神藏被发现了么!” 一声在茶棚中突然响起,令四周修士为之一惊。祖逖二人转头看去,蓦地一惊,一名翩翩公子正端坐在西南角的位置上,其打扮全然不似人间修士,可见云山修于袖口,舞墨影印袍身,清扬长发未束。道气飘忽不定,细细看去,面貌却是浑然无奇,唯有双目有神。 “你是何人?” 所有甲士霍地聚集起来,手心暗含法宝,警惕地盯紧这男子。在场的过境修士都一时不知所以然,对于什么日月神藏,完全没听说过,都好奇地看着。 一时棚里棚外尽观此人。 此人明明境界不显,却似真人不露相,只听淡笑一声,道:“飞仙于天外宇内,知事无须立誓言。我云瘴可不是你等凡间修士,人族。” “什么!” 众人皆惊,正生疑心,就感觉到一阵头晕,全倒地昏迷不醒。祖逖二人耳边却是响起一声,令他们脸色大变: “两小娃,本仙带你们去见天云道人如何?” …… 仙都山。 山中多云雾处,唯在山颠。 青色调的石岩镶了大半地方,三五成群的大树立在其间。奇形怪状的山石中,有一块巨石高高耸起,却像被剑削了一半,石面上隐现复杂的纹路,伏着一只雕像般的异兽。 这一日,方国大明的仙门来了几位异族修行者。 “殿下,您看。” 木角大汉收敛着气息跟在重家老二的身后,少年一身气息玄灵,宛如人族,身后另一名瘦小汉子倒是血腥味沾身,让守门的兵兽都拦着不让进。 “应地灵,你这一身气息都控制不了?” “殿下,恕罪,我前不久才从巨魔转化为血魔之躯,实在难以控制住。”汉子平静地摇头。 真是愚钝,血脉一路终究是外在,身为巨魔一族竟还想再有血魔一族的神通。木角心中鄙夷,口中道:“地灵兄连什么隐匿气息的法宝都没有吗?” “这种法宝于我等战天战地者有何用?”汉子轻蔑一笑,“废物罢了!” “呵呵,起码去他族有用的。” 木角眼角抽搐,他可是正用着的,不由心中暗怒,这一介蛮夫! 兵兽冷冰冰地盯着那汉子。 血魔的气息可是不亚于染血亿万的神兵的沉浑,巨魔的气息更是与人族的魂魄有着压抑与排斥。 “啧啧,这不是重家的小阔少么!” 嗯? 三魔一兽偏过头,就看见一名翩翩公子禁锢着两紫府修士飞上平台。看了着实让人疑惑,他们突然发现这两个小修士还很不对头,晕乎乎的样子。 “云瘴仙?” 少年瞥了一眼,先怔了下,才恍然,笑道:“你还真够狡猾的。” “哪里,嗯?”翩翩公子皱眉,颇为诧异,“你知道?” 话才出口,他又自言自语道:“不不,你不知道的才对。” 少年无视他的话,露出好奇之色,道:“以你的身份,还要你背后那位出力让你掺合这事做什么?” “当然是和你的目的一样了!”云瘴仙将仿佛穿透一切的目光收了收,朗声笑道。 “呃……”少年寻思了下,难不成这人也是为了历练。 “怎么不进去?”云瘴仙问道。 “哈哈,这兵兽拦着,”少年不以为意地说,“魔道中人不许进!” 兵兽双眸愈发冰冷。 “哦,估计是这家主人有些不喜之处。” 云瘴仙会意地点头,一甩手将两个晕乎乎的小修士扔到兵兽面前,寒声道:“告诉仙都山的那位,五行峰天云道人的两个徒弟在我这儿,快开山门,不然我就宰了他们!” 少年一伙人听了无言,在旁边含笑点头,算是称谢。实际上无须此人出手,他们也有办法进去的,这山门大阵可拦不了他们。 “啊?”被摔醒的祖逖两人闻言又晕了过去。 “哪里来的家养狗在这儿瞎扯淡?”未待兵兽动作,有道金光从云山中出现,一只酷似黄猫的小妖怪哼哼着道。 “呵,家养狗?”云瘴仙笑了,饶有趣味的打量它,“我看你到像是一只家养猫。” …… 呼呼。 落叶飘零,长若江水的大道上,石砖已枯草遍及,再难表现出曾经人来人往时的热闹。明明才是上午,天空却是黄昏般的颜色。 似锦绣开遍两道的商铺,也只剩下残砖碎瓦,百族之战在四境天留下的伤痕,依旧存在。 悠悠的山谷间,传来鸦鸣声,石壁上,青藤依稀,洞穴不计其数。 不知何时,内部被挖空的大山里,突然传来名剑问世的声音。 一对夫妇在跪谢两位老人,其中,老妇正抱着一个婴儿,老者端坐着、叹息着将两柄剑给他们。 “去吧,紫晓为百族祸端,又是你们仇敌,去开皇陵,放出兵俑,至于日月神藏,不可取之。” “谢真君!” “巫折、桐木,你们的孩子我也收留了,只是日后,他问起父母……” “如实相告吧。” …… “师傅,这百族已败,当乘胜追击!为何你们要退步?” “不,不是退步。逼得太紧,是会给毁灭之族钻了空子的,这是无奈之举。” “不,我不信!这是放虎归山,假以时日,百族天位便可再如今日之多,其祸更大!” “痴儿,你父母祸,不可避!你心中还有刺,何时得大道。” …… “大道。” 祖逖迷糊了好久才醒过来,就听见师兄在念叨着,不由疑惑,这一疑惑脑子就感觉灵光起来。 “呦,你小子醒了,有意思,明明只是骨之坚秀,喝了鬼桃仙酿,居然醒得这么快?” 祖逖转头一看,就看见那张平常的可恶的脸。就是这个衣冠楚楚的小人,掳走他们还灌下了两口毒……嗯?仙酿? 没听错啊,还有话说这是哪儿?怎么跟仙境一样啊?鸟语花香、满树碧浪、蝴蝶纷飞…… “这儿是大明国仙门中的八山九十峰中的仙都山,你们的师傅马上就会到这儿来救你们的。” “救?” 祖逖才想起他俩的处境,忙脸上堆起笑:“前辈,大家都是大明的……” “等等,先别搞错了!本仙道号‘云瘴’,可不是大明仙门的,抓你们也是另有用处,比如进这仙都山的山门。”云瘴冷笑着打断话。 祖逖听了眨巴下眼,算是知道这人是敌非友,心里暗叹。 “小子你在这儿呆着,老老实实别动,等此间事了,放你们一条生路,喝了鬼桃仙酿,你便是不修炼,也能长生不老。” 这有生命之水的作用? 不管祖逖的疑心,云瘴仙一挥手,类似祖逖曾看过酒剑仙深夜与人交谈的情景,蓦地出现成百上千! 第五十七章注世地仙 祖逖不禁想起当初剑仙前辈与那位仙境中的公子谈笑的情景,再看看面前遍布空中的光幕上,那一位位道气卓然、迥异常人的修行者,一时发怔。 他闭上眼,再睁开看,一切没变,不是做梦。 众多光幕间,云瘴仙向众修拱手:“见过诸位同道。” “云瘴子,何事……嗯,可是到了大明?”问的少女乃是青色面孔,长发似蛟,身披坚甲。 其余人有的正襟危坐、细耳倾听,有的无意于此,仍然在忙着什么事,脸都不对着这边。 “到了,正在仙都山。”云瘴仙面色平淡,十分随意地回答。 “哦,是曾经仙都门的所在吧?”问他的那名妇人面貌才及中年,乌蓝黑袍加身,发若浪涛,有锁链环绕臂间。 “对。”云瘴仙依旧答得很简单。 “可要我等相助一二?”这次问话的是一名束发青年。其身穿青纹坚甲,披七彩战袍,目光一扫,如狂风震剑。 “不劳天谴兄费心,相助二字提不上。”云瘴仙的话中似乎有一丝不悦,面上却是对这束发青年淡淡一笑。 “嗄嗄,你多找个帮手总是好的!” “你一个老怪若卡在区区的日月小藏上,那就笑死人了!” “是啊,你还跟着那位半毒尊呢!别少学了某些东西!” 祖逖闻声望去,看到这一次光幕上出声的,竟然是个有三张脸的怪物,此时每张脸居然都在不阴不阳地笑着这个云瘴仙! 不过看看众道修的冷冷淡淡的反应,顿时生疑,难道这些人并不是一伙的? “万法,今天有事说事,日月神藏是二王所留,这传闻得之者可得天下的传说,就连那位天公都好奇得很!”云瘴仙似乎有意避开与这怪物的交谈,不得不另提起一句。 “不错不错,阴谋之主别瞎侃了。” “我听师祖说,这小藏的开启很夸张啊!须有一位日月二王的血脉后裔,功德金光百丈,持三神剑才能主动开启,这想想都激动。”讲话的童子也是黄巾扎头,一本正经地道。 “三神剑?” 有人冷笑。 “连灵智都没诞生,只不过是门锁的钥匙罢了。” “哦对。” “不错。” “是是。” 看众人附和那玄衣男子,云瘴仙没接话,摆摆手,众人静下来。 “我有法子入神藏,但我所知,亦有多方势力介入,水挺浑。你们知道,据大能所言,欲得天下,其中当有宝物、法门、珍材等等!”他顿了顿,接着道,“不知各位需要什么?” “哈哈哈,这牛吹得响亮!” “不愧是跟着那位兽魔的法宝,锦云瘴之间就是不一样!” “走了走了,人家不听人家不听!” 众道修面色各异,大多是笑着打趣,随即离开了光幕。 自然的,祖逖在一旁瞅着,也看到有些道修面色很冷,完全不正眼瞧一下这里,见有人走掉立刻也消失了。 这云瘴仙面色不变的本事倒是挺大,这剩下来的人估计和他才有交情吧。 还有,之前那句跟着半毒尊,之后又是跟着那位兽魔的法宝?他怎么有点听不慬呢? “云瘴子,我有一事相托!” 最初说话的青面少女再次出声,还留在场的为之一静。 “说。” “我家小姐,欲见识一番,硕王托我请你……” “咳咳,”青面少女话还未说完,就被云瘴打断了,“不行,不是不卖硕王的面子,我只是一个锦云瘴之灵罢了,哪儿能随意带人进去。” “又不是让你带进去!”青面少女扬着剑眉,冷喝道,“何必回绝的这么急!” 锦云瘴之灵? 什么玩意儿? 类似于山鬼的骨灵精怪吗? 祖逖忽然觉得怪怪的,就见众道修中有人见事情与自己无关,不再关注这边但仍在。有人倒在一旁盯着竖耳旁听的自己,也不看云瘴仙了! 比如那个坚甲青年、三张脸怪、黄巾小童,还有个神棍老头,还有那个…… 祖逖一下子怂了,这些道修不会全都是骨灵精怪吧?这些人有的连云瘴仙的面子都不卖,明显很强大,干嘛都盯着自己看? “嗯?”云瘴仙也注意到了这边,看了眼光幕上的众人,皱眉不解。 “炫龙女,你们有话就说,我们不听就是。”三只脸的怪物中间那只脸,面朝青面少女,粲然一笑。 “啊?”青面少女愕然。 云瘴仙看得眉头更紧了,这几个家伙举动好奇怪,便冷冷扫了祖逖一眼:“碍事的小鬼!” 祖逖心头一跳,就感觉一阵大风呼地把他掀起,然后自己就失去了眼前看到的一切。他转了几圈趴着落地后,抬头才发现,到了一座殿厅中,被锁在了柱子边。 好像这姿势……很像,呃,一条小狗,祖逖心中顿时有气,果然高人就是高人,想让他离远点就能让他离远点。 “你们发现什么了?”云瘴仙毫无顾忌的甩了甩手后,看向几人问道。 “嗄嗄,你问我们?” “哎哟,没看清啊!” 三张脸怪物的左右两张脸对视了一眼,就共同打起哈哈来。 “嗯?”云瘴仙扫了一眼那几人,其余道修也很好奇地看过去,发现那几人也不怎么尴尬,还都含笑不语。 相持一会儿,云瘴只好看向青面少女:“炫龙,你刚才说什么,咱们接着谈。” …… “到了。” 一名黄衣少年凭空出现在大明国都城的东郊野,抬头望了眼远处不比玉龙国都差多少的城门,露出讶色,随即便握着一黄色卷轴急不可耐地走去。 “耽搁了些天,这位新晋地仙应该不着急吧。” 走着中缩地成寸,宛若凡人般地进了这城池,来到了城内一书院前。 “了尘书院,了尘?”黄衣少年点点头,“唔,这虚静道友说的地方了,那地仙也正好在这儿,倒是顺路,传了旨意后就看看这儿的传承在不在了。” 从一众守卫的身边明目张胆地走过去,如他所料,其中另有一番乾坤,随便一个院落就占地数里。 他穿墙直行,此刻手中的黄色卷轴突然亮起金光,越来越盛。 在一堵墙边停下,黄衣少年都能听到另一面的说话声。 “天云前辈,我家将军得知此事便差晚辈来通知一声,现下晚辈还有事就先行告退。”是一名年轻兵卒的声音。 “好,麻烦你了。”是一名刚突破的返虚地仙在说话。 “天云,这下果真要来麻烦了。” 这是一名兵解了的散仙,在他出声后,院落里就有数名道修纷纷出声。 “是啊,除去各路仗着背后老祖的牛鬼蛇神,玉龙王朝方面也派来了隐龙一族,我大明……唉!” “难说,且不言他们要不要脸面,难道我各山各峰都没背景吗?” “往时不如今日,先来的几个已经提出要求,我们不答应还算明智。” “人来的太多了,各位前辈毕竟是游历多年,可能得些助力?” “可以是可以的,但还得等天使来啊。” “是啊,这都多久了,天云上回写的可是很有文采的,天庭的政官不是都喜欢这风格的吗?” 众人正说着话,就听有一声冷笑传来,累接着院落里为之一静,接着便听到冷嘲热讽: “依我看,估计是被弃了,再说一个注世地仙的身份而已!某人献上一成的日月神藏,天庭家大业大,人家估计都不会看几眼,是想得高官想疯了吧!” 只是话声一停,就听人怒声斥责: “你这厮真是冥顽不灵!修炼至今,用了多少大明的资源!神藏是天云一人所得,如何处理与你半点何干!” “晚辈不过一声笑言。” “好一声笑话!无知小儿,你若成天位,老夫自不会多说一丁点废话,你既不成天位,以如今骄纵之态,置众修于何地!” 亦有人不满道:“烟涛,真以为你已经跳出界外、不在五行了,道果得成便置之事外了?” 黄衣少年已先行去看了下传承,发现还在,回到这堵墙外听到对面依旧在争吵,有些烦了,当即出声道: “方国大明道修,天云仙人,天帝有旨!” 院内众人皆惊,须臾之间尽出院落。 但见黄衣少年本是单手托着金光卷轴,在众人惊疑不定时,就开了卷轴朗声道来: “帝诏曰:朕闻凡间玉龙界方国大明有地仙者,道号天云,惩恶扬善、屡获仙功!今录于天庭仙篆,与各幽冥教主同列,从此仙名永注,望勿堕轮回!” 黄衣少年只读了一遍,但这宣旨的声音一连三遍响彻整个大明都城,便是凡俗都听到了。 “谢五帝陛下!” 冒着金光的卷轴所散发着的威压,随着后者接过去,消散化作无数金色的花瓣向四周飞去。 传闻,在那一霎那,有无数生灵的魂魄得到了洗涤! 黄衣少年点头,看在场仙人的各种表情他就知道这圣旨来的很是时候。哦,也有不高兴的,那一身道袍浪涛、白烟状纹路,脸色又忽青忽白的金仙,是那个叫烟涛的吧。 话说日月神藏这东西果然和袁师傅说的一样,有很多老人家都盯着哎! “天使?” “天云道友,那神藏的事天庭会派人来的。道友应该还有要事,就先去忙吧。” “啊……那就麻烦了!”天云仙人谢道。 第五十八章师傅很厉害 “哼!” 直直的一拳砸在石桌上,云瘴仙冷冷地看着面前正徐徐收起的光幕,还能看到上面正是了尘书院中众人拥向黄衣少年的那幕。 不是天位就与各幽冥教主同列! 够硬!云瘴仙心里满是懊恼,未曾料到竟是这一名天位亲自带着旨意去传达。这穿黄衣的,师父是曾开罪过那位天帝,可他入仙班后却受到了重用,直接被授以重职。此次来凡间,某种程度上可见天宫的重视! 一旁巫木已醒,看过光幕上宣旨的情形,心情可不平静。师傅成就返虚境,已是真正的仙人,很厉害,可天宫降旨授封注世,更厉害! 毕竟他没听过这种事。 “师傅,好厉害……” 云瘴仙瞥了巫木一眼,用一团棉花云封了他的嘴,塞得满满的。众修神色怪异,他们可不是消息都很灵通的。 有人出声问道:“自从逍遥客弄乱了各方界域的元气分布后,天宫不是就宣旨过,注世地仙不再与各幽冥教主同列了么?” 云瘴仙沉默了,倒是之前那名剑目青年笑着说:“逍遥客是让各方天地元气有差异,差异如今已缩小,自然是撤了旨!” 撤了? 众修感觉真的有点不好了,以前那段日子,注世地仙统管世间山河,他们中不少都经历过。天宫那时候可没饶过谁,真的是一卷圣旨管遍天下仙魔。 那位可是历经千磨万难,才从各方天帝中脱颖而出成为天界之首的,手段颇为厉害。要不是期间逍遥客弄的事,各界的仙魔势力就不是按现在多个标准来衡量的了。 “呃,我好像说了什么大家不愿回忆的事了。”剑目青年抬手,拂拂眉。 “废话!”黄巾小童哼了一声,“我可还记得那么久的事,话说当时你还没自成一界吧?” “好像是这样。”剑目青年想笑,就毫无顾忌地轻笑起来。 此后,众修陆续离去,直到最后那名长得像神棍的老头。中间巫木听了许多话,又看不见祖逖,冷汗直冒。 真的,他心中很怀疑师弟是不是已经被灭口了,奈何出不了声。心里急上火,但最后这老头说的话他可是听到了的。 “云瘴子,二殿下也在你那儿吧,魔尊大人亲自占卜了一下,有人要夺他孩儿气运,麻烦你看着点呐!” 听完那话,云瘴仙当时面色真的有些阴沉,唬得巫木好久一动不动。 什么夺气运?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在冥冥中穿梭虚空,是天位信手可就的本事。 玉龙王朝疆界边缘,某一颗赤色星辰上,那几名随落舟来到异界的凡人正在告别,倒没有多少不舍,颇有种一月游结束的氛围。 落舟站在宝大师旁边,看着几人嘻嘻哈哈完,被后者一挥手,化作光点回去了那一个水蓝世界,然后,那个水蓝世界也消失了,也只能祝几人日后自求多福。 “在另一个层次的空间中就是好啊,时间流转都不同,空旷廖落,修炼少有。进出之路,唯我等少数存在流连于天道之奥妙,略参一二。 哪想这上界,便是玉龙的疆土,依旧有许多小世界,纵是在同一个世界,仅是空间隐蔽,也仍不在举世修真的范围中,可惜……” 宝大师难得的在小辈面前自言自语。 “上天是公平的,”落舟头上的触角垂了下来,“我曾设过考验,看到过千万人在虚拟的领域,如修行者一般无二,付出和收获,只存在给予他们机会的前期。” “修行路上,有的人败了,却笑到最后,”宝大师说,“年迈如我,依旧奋力以铸就神器,你要记住!” “晚辈谨记。” 二人看着美丽的星空,就若有所觉的偏过头,看到一群黑衣人陆续在远处的传送阵中出现。 …… 传送阵庇佑的光芒在他们走出后消散,其衣服上纹着的各色小龙透露出他们的身份。 隐龙一族! 众修看了眼远处的二人,并未理会,为首的少年将左手腕边的白纹没入袖中,停下脚步。 他身边的人也都停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可见,这个少年在众人中很有威望。 “众位兄弟姐妹,自此一别,恐再难相见,”少年环顾众人,难舍难离,高声喊道,“然,修行之道,若地下之泉汨汨不断!” “自从成为隐龙的一员,巡游十万里地,转瞬已过百年。” “有的是与我一同从玉龙来的,有的是土生土长的修道者。” “百年里,斩妖除魔!”他喊的每一声,如潮水拍岸,透着自傲,“纵使天外有天,唯我王朝亿万疆域!我仍记得当日,初进隐龙的热血与憧憬!” 众人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其中沧桑难以言状。 先天!开辟!存立! 这前三境的经历差不多已经决定了绝大多数修行者的一生,再多的变数也影响不了日后的道路,犹如水上的浮萍随波而游。 “我也不曾忘。”有人低语。 有人呢喃:“谁想忘掉呢。” 同道的回应让他们,至少是现在都不想无视。 “所以我希望,在你们将来能离开小界后,也别向安逸退缩。” 少年与其中几人握过手去,与几人拥抱了下,众人开始挥手作别,让远处仍在关注他们的落舟心生感慨。 隐龙一族,是人族王朝中各地的修士,以隐龙为名,在大世界主宰者的旗帜下,汇聚一起,作为暗中守护小世界地方一朝的箭锋。 他们算是地方一朝中的巅峰战力,有望减少各地可能发生的潜在危机。但出了小世界,到大世界中,他们也不过和前三境的修行者一样是寻常的道修。 这些人平平无奇,在任时间通常以百年计。在某些安稳的小世界,说不准什么时候都成了历史中的存在,因而二人并不用在意他们的出现。 “别想太多,落舟,”宝大师说,“你还年轻,成的了大事,修仙也要修心,仲月府的学习不要懈怠,天下苍生其实还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小家伙来守护。” 落舟附和说:“是。” 远处。 那少年踏入传送阵,在白光一闪中松了口气,露出左手腕的白纹,抚了抚,若有所思:“这神魔兵纹,竟然还能应对他心通?” 他离开的日子,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哪成想竟然看到一个天位。 入浑之境是一个分水岭,前四境的修行者都没办法读心,但入浑之境就能洞察凡俗心中所想。同样的,寻常开辟之境在天位眼中,身上也毫无秘密可言。 如此看来,这“神魔兵纹”还有更多的神奇等着他去挖掘。为今之计,便按当初假想的先退出隐龙一族,回到大明国的老家去。少年估摸着,都城的那座了尘书院尚有一份传承! …… 传送点设在玉龙国都的城郊大山谷中,这会儿光芒交错的大阵外,有着一队身着道兵甲铠的驻军。他向前走了几步,就有一名背负着六矛的兵修过来,颇为威风地喝道:“道号、身份!” “洞虔见过道友。”他递过一枚令牌让其查探。 对方览毕,将令牌还给他:“原来是在隐龙的道友,千将军正在东王山,随我来。” “有劳。”少年客气地道了一声,二人飞出山谷,越过东面大片森林,到达一座卧龙状的山脉。 他进去后感到有点意外,附近的驻地旗帜居然多了不少,他虽在小世界生活了很久,却也分得清有些旗帜并非属于玉龙王朝的。 见他投以疑惑的神色,带路的兵修却并不解释。二人就这样沉默着飞行,直至停在了山腰,这时附近已经能看到不少洞天。由一名修士交接过来,带他往一处山头走去。 山头上,应该是现任千将军的蓝袍男子向他询问:“洞虔,我听说过你,你不考虑留下么?” 不用考虑!少年微微摇头。 “有加薪。” “承蒙好意,晚辈心向山水。” 这是婉拒了,男子点头后不再劝他,收下少年递来的令牌。 同时少年也在竹简按下血印,曾立下的天地誓言约束有一部分消失了。 少年退后,行了一礼,毅然转身离去。千将军看着他远去,直到身边出现几名道修才偏过头。这些人都平平无奇,穿着如同凡俗,唯独目光有神。 他们啧啧出声: “果然还是冬潜天神么。” “劝不住他。” “也是神魔兵纹对他的影响。” 听过三人的话,蓝袍男子缓缓地道:“随他去吧,终究天神之变是小,神魔兵纹之变是大。观察了许久还不知其究竟,那般存在留下的手段果真不会简单的。” 在几人离去后,有个与蓝袍男子相同铠甲的人,在原地凭空出现,一脸的不知所措。 “什么鬼?”这真正的千将军还没搞清楚状况。 …… 洞虔踏上故土,从大明国都外的传送大阵中走出时,心中涌现出久违的熟悉感。经过旁边兵修的验证完后,他就立即展开身形飞快地下山。 没曾想差点撞到人。 天云仙人瞅了瞅面前这个似乎被吓住的少年,不满地一用袖子,卷起摔在地上、姿势不雅的两个徒弟,继续带着他俩虚空挪移。 “师傅!” “什么事?” “仙人们这样穿来穿去的,有没有会撞到一起的可能啊?”其中有一个好奇地问道。 “没有就是了。” “真厉害!”另一个在堆着笑脸恭维。 “换成你们就不行了,安逸太久连反应都慢了,”天云仙人淡淡的说完,话一转,“为避免你们在外面丟人,我给你们找了些能锻炼人的事。” “啥事?”两个小修士面面相觑。 第五十九章迷路的修仙者 这段时间,匡义一个人孤零零的赶路。道路上不知何时起了烟雾,两边穷山恶水也多了起来。 他在细细琢磨,那识海中大团尘封的记忆,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四处愈发古怪,才回过神来。 转世仙人呵,已觉醒的道不可磨灭。四处的天地都在他的掌握中,有时借助道,移步就是千米,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很正常。 对于转世仙人,鬼知道其心里想着的都是什么,迷路都能做得到。 驰道附近的某块岩石上,一只背负着猎弓的虎头人身小怪正认真修理着手中的拳套。 就在这时—— 它突然抬起头,看到在前方百米开外,一名光头青年疾步神行,似乎在走神。 双方的目光相迎,神识随即碰到一起。 神识? 转世仙人! 小怪看着青年,毫无预兆地乐了,问他一句:“道友,看啥呢?” 匡义有些警惕,停下来,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问:“道友,这里是大明国吗?” 小怪奇道:“不啊,东边才是大明,这里是上梁。” 上梁? 听说好像是个妖怪极多,人类极少的古方国。这倒不是怕被妖怪放血,毕竟自己一身本领也不是虚的。 可是我咋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路痴啊……匡义欲哭无泪。 路痴,这对修行者来说,简直不能忍! 小怪瞅了瞅这人,摇头。 看的出来,对方挺特别的。不然不会孤身一人,走入到处乌烟瘴气的上梁。 它好心道:“道友去大明,需要带路的吗?” “呃,麻烦了。” 天下的妖怪也不全是凶恶的,可热心肠的那是真的少。 一开始停下,匡义也是觉得这只小怪有些特别,有种不可小视的感觉。现在看来,特别是有了,这不可小视的感觉呢? 小怪拍拍身上的灰,从岩石上站起身。 异变陡起! 哗。 忽然间,四处有黑灰纷纷扬扬落下。二人眼中的苍茫大地,此刻都沾染上了不明之物,青绿重彩的山岭亦失去了亮色。 他们看到,有一张凶恶的脸庞从乌云中探出。那是一个牛头独眼的怪物,正吞吐着污秽,缓慢飞着,后面有条像白蛇那样的尾巴,在打着转儿。 匡义眨眨眼,感觉脸上都覆盖了一层土,还未弄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就听到一旁的虎头小怪,似乎愤怒地说了一句,什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 什么鬼,天堂是哪儿?匡义才想到这里,就看到虎头小怪一步踏出追了过去。 然后呢,见有瑞气冲天,光映长空,而那虎头小怪血脉贲张,使出天赋神通。 本来一个……看上去萌萌哒的人型小虎,当着他的面,气息从紫府层次涨到万象层次,变成了一头凶恶异常、背生两翼的猛虎大妖。 一啸风兴,大气都变了。 哎,说好的带路呢?待匡义回过神,对方早飞远了,只好默默地跟上去,心道下次真的得跟紧巫木俩了。 …… “吼!” 蛟尾蜚听到了这声虎吼,身为族中修炼有成的元神大妖,自然不容许有谁,在它身后放肆! 然而,待它回头瞥了一眼后,独眼的眉毛抖了抖。 那个万象小怪!是它!嗯?不对,是他! 匡义远远地就感觉,那牛头怪好似被吓了一下。 呃,你个高层次的,怎么被低层次吓?真搞不懂。 虎怪乘风,飞近了,纹路有光,如有雷来。瑞气随翼而动成形,作出饿虎扑食之态,一副要放大招的样子。 蛟尾蜚忙一甩尾巴,定下身形,大喝一声道:“且慢!” 同时它爪子下抓出一只大肥鸡,那大肥鸡也适时地哭号出来:“大王~救我啊~” 怎么? 匡义两眼顿时瞪得滚圆,不敢相信前面那只牛头怪就凭着一只大肥鸡让虎怪停下了。 这世道! “不要过来,否则我干掉他!” 好熟悉的一句话。 蛟尾蜚踩着大肥鸡,看上去很滑稽,然而凶恶的表情任谁都知道它不是在开玩笑。 “蜚妖,放开它!”虎怪吼叫道。 双方说的都是通用语,匡义也听得真切。 蛟尾蜚踢了一脚还叫着的大肥鸡,先让其闭嘴,又尝试着撕了撕空间,发现没什么用,这才开口:“猛虎兄弟,我想这是个误会。” “谁敢和你是兄弟!”虎怪脸色非常不好,一点不给对方面子地说,“交出我的手下,否则要你等好看!” 蛟尾蜚愣了,心底琢磨这一句:“要我等好看?” 我等? 怎么,这虎子还有意使坏? 身为早已暗中归附毁灭一族的人间妖怪,蛟尾蜚远比寻常妖怪敏感。 如果是在返虚大妖遍地走的妖界,它倒不至于担心什么阴谋诡计,但在人间,就得多个心眼,不然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何况前些日子,那个灵渊郡不就有位分神下界的同行倒了大霉么! 任他曾是天位,如今也在地狱受苦。虽说误了那一族某位的供给,却真找了个好借口来推卸。 哎,同是普通小喽啰,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也得这么干。 嘿嘿嘿! “虎王,我是邀请巨鸡统领去吃顿水酒,怎么你还不允许?”蛟尾蜚说,“不行的话,本王当场先宰了它,再同你较量!” “你敢!”虎怪听了怒火中烧,这厮居然还威胁,真是找死。 它身为自然精怪,名义上同属妖族大宗,却不是和大宗其它种类的妖怪都合得来。 如今的妖族,洞天福地都被妖宗弟子占着,其余的都要听从妖宗调遣,安身之处大多都求不来。 仍有许多魑魅魍魉占着大批土地作威作福、败坏生机,弄得底下小妖四处奔波劳碌、爪子舔血。 妖宗早就劝他们善待一方山水。眼下这只蛟尾蜚就是和大宗对着干的一员,死活不听不管,同一帮鬼蜮妖人造着穷山恶水的孽。 若是往日,还奈何不了这帮家伙。可现在,外域修士迁入,玉龙世界有大半的天位,同意让出部分领地,来安置域外修士。 这帮家伙还想敷衍! 该出手了,虽然接下来的厮杀,不知会有多少大妖死去。哪怕最后,玉龙国插手,我也得做这始作俑者,虎怪默默地想到。 底下,匡义还在感叹,这妖怪间的交流果然不是正常的,毫无逻辑可言,突然发现自己眼皮直跳。 “本王当然敢,但为此同你动手未免太幼稚了,”蛟尾蜚在言语上不落下风,“都是要得道逍遥的,打打杀杀实在是魔崽子的行径,虎王莫要逼我!” 蛟尾蜚猜测,这虎子想挑事,该是为了最近的域外修士迁入一事。 话说诸天中,太阳王当先就九阳一事,表明他的态度是拒绝收留,而月亮王随后反对,由此各派站成了两队。 蛟尾蜚求的,是真正不死不灭的法门。为此,即便早就有了成天位的把握,依旧舍弃渡劫的大好时机,转世重修,只为给某族送资源。 邪魔生命一族的法门,代表着邪魔之道至高境界,诱惑力极大!成就天位又如何,跟一群几乎无敌的家伙就算斗起来,那也是无聊透顶。其中根基差者,斗到最后又有何乐趣可言。 那些猖獗的异族,它们喜欢挑事扰乱天下,从而引动别族修士的心魔。作为邪魔生命,其独有的一种手段,能令心魔化虚为实,扩充其势力。 单是这一手段,已让蛟尾蜚觊觎。 玉龙王朝一方,纵然能决断天下事,麾下的仙魔也绝非死忠。其中有谁对王朝诀议不满,自身又无法让其更改,就只好由底下一群小辈来阻挠了。 恰好就让它遇上了,推推也好。 …… 逼你?底下的匡义都听迷糊了,这妖怪说的实在无理。 “口上耍手段算什么本事,”虎怪说,“蜚妖,在这儿放下它,否则今天就斗上一斗!” 蛟尾蜚正要再言,只听暗中一声传来:“只怕真得动手了,蜚兄。” 动手? 蛟尾蜚不情愿当这出头鸟。 在玉龙国的约束下,只有布下禁制才能大打出手。妖族中最近一次动手的是妖神炎炎与龙蛇,最后斗下去的结果可是两败俱伤,其中龙蛇这次连地盘都被分给了域外妖修大半。 同情归同情,众妖对各自手下的后路还是得争的,没了土地怎么留得下那么多的手下。分了就没了,难不成还能指望那些域外妖修对你听命么,能守规矩都算苛求了。 蛟尾蜚只是劝了句道:“诸位,我引它来,可不是要打出结果的。” 嗯嗯,它是要负责引虎怪,但可没想要……半路碰上就开打。 “就凭这虎怪在宗主道场上跟我们明面上唱反调,也得让它吃些苦头!” 另一边虎怪已然觉得不对,眯上眼,暗道:“这蜚妖似乎是在同谁传音?” 能成妖王的,哪个不是多一份心思,像它们这种修炼到家的更别提了,洞察他心是做不到,但揣测还是很准的! 嗯? 不远处,天云仙人带着两徒弟到了,他是来接匡义的。当他看到那两妖对峙时,就已放慢了脚步。 “退!” 隐匿暗处的众妖,先离远了些,以免被人发觉,而两妖看着这名人族仙人,则默不作声,气氛一时凝重。 天云仙人见状,停了一会儿,随后也不搭理两妖,只朝地上的青年喊道:“匡义,迷路了吧?来来,快过来,普智那老头跟我说过的!” 匡义尴尬地看见了,空中两妖先迷茫,后恍然的鄙视眼神,也听见了,四处妖怪们的窃窃私语。 就说最近的某处,有一匹领头的妖马远远看到了,忙转头,对着身边的后辈教育道:“看看,记不住路也是会受白眼的。” 后辈忙拍马屁。 天云仙人见匡义很识趣地飞上来,愉悦满满,道:“走吧。”跟着,他又朝两妖一拱手:“二位,打扰了,你们继续。” 被踩在蹄下的巨鸡统领哭得无声,这人真是目中无妖! 继续? 两妖王待他们离去,又大眼对小眼。 第六十章隐者天下 几天后,匡义就听人说起,在方国上梁有两群大妖发生冲突,在万里禁制中接连厮杀一天一夜,最后都有两名妖族天位现身对决。他提起最初被牛头怪踩在蹄下的可怜大肥鸡,都不知什么结局。 他问两名同伴道:“你们说,实力差是不是容易被针对?” 两人都没有回答。祖逖眼中透着莫名的光,他看着竹林中的那一群黑白相间自带黑眼圈的灵兽,这一刻很想问一问爹娘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当有一群貔貅出现在面前,你们会选择哪只撸? 师兄就在这些吃着竹子的憨态可掬的胖墩中,左手牵着一只,右手拉着一只,怀里还躺着一只,十分陶醉的样子。完了,这是被萌坏了,还没看另外远古十大神兽呢,这隐者大宗内果然不凡,连灵兽都有这般杀伤力。 “巫木,出来吧,别让人看笑话。”匡义叹气道。 旁边的布衣青年笑道:“没有的事,我第一次见时也是这样,不急的,道兄。” 天云仙人把祖逖三人带到这处秘境就交给这位当地的接引人,他在离开前,倒也让三人了解到普智大师的近况,说老和尚自去佛门千世界求取真经了。 …… 此地在上梁边界,被一方隐世大族所占。 这片天下自从玉龙国一统以来,安稳平定,少有厌世弃俗的修士归隐山林,但是其他人间各处、天界和鬼域都有此类修士。玉龙界声名远扬,多的是来此隐居或避祸的各族修士。 这些隐世修士的后辈有了自己的部族,即使不入仙门,也自有传承。小至成紫府境、成万象境,大至成元神境、成返虚境。 这些势力的背后如果有着至少一位仙人,或是能影响这天下各方国事的,都称得上隐世大族,其中根基极深厚的甚至可比一方古国。 据祖逖见到的这名接引人讲的,其族人不成紫府境是不允许入世的。即使入尘世也要经常回来,除非脱离部族才会不受约束。 不过这类出走的如果没有什么成就,部族可不会欢迎他们回来的。 隐世修行者的规模极大。无尽岁月以来,这天下不知来了多少隐居的修士,各方国也不知有多少的隐世族群,恐怕只有统治这片天地的玉龙王朝才清楚其中的水有多深! 隐世各族一般肯定挂在各方国的名下,算是子民,只不过他们大多不会参与方国中的事。所以说,像灵渊郡,雷族山城里仙门每年都招人,弟子却这么少,不是没有道理的。隐世各族通常都不会考虑让族人拜入仙门的! 毕竟一旦拜入仙门,学成一身本领都得卖给帝王家!这绝不是隐世一族的修行者都乐意的,要自在逍遥、遨游天下可难得很。祖逖对这倒不怎么在意。 只有像天云师傅那样成返虚境,仙门才没有多少约束力。一则仙人地位很高,毕竟说不准什么时侯机缘到了就渡劫成天位,二则其对金丹大道的追求尤为疯狂,再怎么约束也可能有逾越。 …… 巫木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从竹林中走出,深感自己的道心饱受煎熬啊。 “师兄!”祖逖拉了拉他。 巫木才收起那副神情,跟着三人走过去。 这接引青年是万象境,祖逖都得称声前辈,却很会做人,任由三人走走停停,询问他也只是道:“是老祖吩咐的,天云前辈带来的人可以不急着引过去。” 四人行走着,没有其他人,道路却异常的平。这道路两旁就是竹林和河道,河道边是斜长着的树,水流很急,时而有鱼跃出水面,尽头看不见人烟。 走久了,才又发现一处洞穴。是的,几人进来时就是走的洞穴,这会儿又是一处。 三人随布衣青年进去,出了洞,但见石块间修有一处拱桥,桥下浮萍密集,对岸是山林的气息和野味。 “不可久观。” 接引人告诉三人,此处有大阵设下,非天位存在不可破之。 祖逖他们虽然惊异,想知道其中详情,青年却闭口不谈。 过了桥,见到了人,眼中豁然开朗,近处,修士如流,飞跃各地,凡俗灵兽,谈笑游行。远处,亭阁坐落山丘,有名曲清音,塔楼矗立谷道,有仙丹药香。望渠水边沿,灵田所在,尚未耕耘,踏上青石板道,知晓建来已久。 接引人取出法宝飞舟,三人跟他登上去,在舟上俯瞰四处。 “族中安稳,先天境都多达百万,虽然占据此处方圆万里土地,时至今日,也不够了。”布衣青年感叹道。 一旁听着的三人都面色古怪,这人是不是没出去过啊! 人口并不是评判一方势力的强大与否,在外界,像祖氏所在的雷族,亿,都不能作为人口的计量单位。 只有一些法宝奇珍,才能用亿来计量,比如传说中的亿年寒冰。 先天境的虽然常见,但百万位,起码祖氏是完全比不上的,更别提祖氏占着的地盘都不止方圆十万里。 “别这种表情,毕竟外界势力在各方古国发展,是土生土长,我们要渗透是会引起反扑的。”布衣青年解释道。 “从玉龙国一统天下后,各方势力的地盘基本没什么变动。” “只有凡俗大规模的互相争战,才能引起地盘的变更。修行者若插手,会被抓去公审,彼此动手又可能会引动巡游者。” “我等部族为了地盘,总不至于让族人去抢夺吧。何况玉龙王朝也不容许世间大乱,其毕竟不是天庭那样纯粹的仙魔朝廷,而是人间一方之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放任不管,民怨必定很多。” “这民怨多到一定程度,即便是修行者也会受影响的。当然实际上凡俗彼此争战,极少有需要玉龙国方面插手制止的。” “通常都是为了资源,这打下去就没完没了。各方人与人争,妖与妖争,越打越大。” “有底下人怕死,就只能族内争,这一批的先天境虽有百万,可上面给他们的资源,成紫府的只够百位,”布衣青年脸上带着遗憾说,“还是安逸惯了,厮杀其实是对他们好,内争太难受,怎么就不明白呢?” 三人闻言大汗,看不出来这位骨子里还是个好战分子啊! “几百年前,族中与另一方势力起了争端。我在那时参战,深知厮杀对我辈修士大有裨益!若非几经生死,道心磨砺,实力进展飞跃,怎么夺得名额,今日修为有成?”接引人继续讲述他的事,三人也乐意听听。 “……当年,和我一道的亲人友朋早已去世,喝了永生水也无用。魂魄撑不住身躯,看他们痴痴的样子也难受。” “人生之悲,莫过于生离死别。” 三人沉默,外界仙门收弟子更多的是随缘、随性、随遇,跟很多本土的修仙大族本就比不上,现在看来,跟这些隐世族群的标准也比不上! “幸好我们不用这样争得你死我活,就成修仙者了。”巫木传音时,语气有着庆幸。 “到了。” 三人抬起头,看到山颠上有一处洞府。 “烦劳你们听我讲了一路,”接引人拱手,“三位且进去,我在外等着。” 下舟前,祖逖只听匡义传音道:“巫木你可知道,除三灾九难,我们还有量劫。” “量劫是什么?”祖逖疑惑道。 “这是修行者掺合势力纷争,深陷其中而遭遇的杀劫,你们没听天云前辈讲过?”匡义见两人这表情像第一次听说,又问了一句。 “没有。”祖逖两人突然觉得这世界好危险。 不是经常刮妖风黄沙,就是突然有邪魔外道。不仅邪气大规模侵袭生灵,还有妖怪大批量伪造药物。 在自家地上会遇到挑事的,走到外面也能撞上找茬的。连绑架都发生过在他们身上,现在又跟他们说什么有量劫。 祖逖在想,当初他要是投胎到那个诛仙世界草庙村又会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当个富农,哦,不对,不是还有个青云门么,也许会被收进去当个弟子。 “进来!” 一声长喝自洞府中传来,打断了祖逖的思绪,震得几人晃了晃。 巫木咳了一声,示意匡义走前面,后者很不满地一挥袖,还是先进去了。 祖逖随他们入了大门,第一感觉就是这地方有点小。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堂内明亮,盆景盎然,两列座椅,纤尘不染。 “真小。”巫木传音道。 “咳,老夫这里是小了些,招待你们这些小家伙倒是够了。” 三人微怔后,脸色骤变,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屏风后出来一名老道。 “修真一途若连最基本的炼精、练气、收神都做不到,何谈上感天地,下悟本心,寻物问道,追根究底,你们如何作出这般反应?”老道说。 三人忙恭敬行礼:“见过前辈!” 天位!就这样站在他们面前,不足一丈远! “坐。”老道坐上太师椅,示意道。 三人不敢,却被一股大力推到两旁坐下。 “天位么,通晓他心也只是对些魂魄和身体弱的修士有用,你们两小子都未显现神念,有个倒是转世仙人,但你传音给同伴听,我自然也能一清二楚的。”老道笑着,好心解释道。 第六十一章宝山篆刻 “晚辈知道了。”听了老道的话,匡义小心道。 三人中即便是他,也未曾在境界如此低的时候面对过天位。区区“开辟之境”,哪里入得了天位的眼界。 这等存在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祖逖二人反而搞不懂了—— 天云师傅干嘛把他俩扔到这儿?莫非师傅觉得两人不是他的那盘菜,要把徒弟送人? 二人顿时惶恐。 看着二人战战兢兢的样子,老道笑了,看来这两小子有自知之明。 “先放宽心,”老道笑道,“好叫你们得知,老道我号曰‘辰翁’,你们师傅与我有几分交情,此时正值风云多乱,便是大明仙门也不见得多安全,恐有无耻之尤又掳了你们去,就送到我这儿来了。” 三人眨巴下眼,什么鬼,没听错吗? 大明仙门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就算这样,大明就没天位吗? 天云前辈(师傅)有必要跨个上梁郡送他们到这儿来? 辰翁道人仍然笑容可掬,摇头说了一句话:“莫说大明没有天位在此界,便是天下其他方国,有天位在此界的也都不过是在各方国边境处。” 怎么会这样! “这是玉龙王朝的条令,由界域巡游者视察,各方国天位只可偶尔回郡城一次,凡敢长期座镇的就是意图谋反。” 辰翁道人说的话让三人为之一惊,连匡义都对巡游者的地位认识再次提高一层! 当初和酒剑仙前辈在一起遇到魔族时,双方为什么最终停手?后来他们才知道,人家巡游者如果心情正不爽,一巴掌拍死几人,可能都只是按行权过当论处而已。 现在又告诉他们人家巡游者都能判定各方国是不是要谋反! 真厉害,大大夫当如是也! “时过境迁,就你家乡灵渊郡来说,当年王族离界时还只是被列为一方,四族不算在内,而如今,凡仙门、仙家大族,其天位都得遵守这个,不论是人是妖。目前,只有玉龙国都那边与隐世各族所在才不被约束。”辰翁道人看向祖逖。 这么厉害? 三人开了眼界。 这天下仅有不入阶的法门流传于世,若非正式的仙家子弟,欲成“存立之境”通常都要去其他世界寻求。若方国古之天位不留在这一界,玉龙王朝传下千千秋万万代反而正常了许多,不过天位存在都去了哪里? “有去了其他像玉龙世界一样的大世界,有去了星辰无数的星界,有去了如佛门所在那般的大千世界,总之九天十地那么大,哪里都可去。” 此界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巫木觉得这真酷毙了! 仍在观察三人的辰翁道人不禁有些奇怪,自己是不是表达不对,这青袍小子没听懂? 另一个想的就很正常嘛,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嗯,不错,孺子可教! …… 白蒙蒙的光照在绿草茵茵的庭院里,一阵波动中,仙网汇聚出一个凤袍少年的身影来。 凤袍少年看到院中八个座位中已有一名布衣中年人,朝他点头道:“三哥。” 话刚落,又一身影汇聚出,只见是一虎背熊腰的大汉,啧啧称奇道:“好个永恒仙网!” “云玠,你来了!”大汉看到少年眼中一亮。 凤纹长袍少年怔住,似是认不出,试着问一句:“惊雷?” 看到大汉点点头,少年大为惊讶,道:“老七你这么恶趣味,都不注意体表外貌么,老像我叔伯辈的人了,年轻点不好么!” 大汉脸色一黑,心道有这么老吗? “他就这样子,自从宗门里收了许多年轻的师弟师妹,非觉得这大汉模样装师兄很爽。”布衣中年人嫌弃的道。 凤纹长袍少年无语,他见过很多奇葩,没想到自家结义兄弟也是一个,人族的观念他真不懂,对着这样一个大汉,他可叫不出七弟来。 又一道身影汇聚出踏入庭院,黑袍冷峻少年环顾四处,看到大汉时不由错愕,向另外二人道:“三哥四哥,这是?” 布衣中年人道:“封和,是惊雷这厮。” 封和与另一少年‘云玠’面面相觑,良久才道了一声:“七哥好。” 大汉笑得很开心:“好好。” 此时,又同时进来三人,看到这庭院内四人已到,相视一笑。他们所在的地方仙网初建有些堵,赶的迟了。 “人齐了,”只听布衣中年人开口道,“六妹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有什么办法没?” …… 厅堂中。 辰翁道人透露出不少三人尚未知道的仙魔之事,大有不说个几天几夜不停的势头,三人诚惶诚恐。 连匡义都在琢磨,这位前辈如果不是话唠,没准儿就是岁数大了喜欢唠嗑。 三人中,祖逖修行最短,自然由他冒险打断老道的话,问道:“前辈,晚辈来时,师傅说要给我们找点事做,不知?” 辰翁道人似乎不满了,事实上他真不知道,史天云那厮把徒弟扔他这儿不就是想让自己庇护一下么,怎么还要给他们找点事做? 见老道不说话了,祖逖三人默默无语。 老道见状一笑,细感一番得知了史天云所说的话,思虑之后有了主意,说:“若是族中俗事自然不可交由你们做,暂缓下。” 他看了眼三人,知道他们境界不同,道:“我有宝山一座,内含天地之理,曾有同道留得篆刻,直指金丹大道,也是与你们有缘,先送你们去看看。” 金丹大道? 金丹是道门的说法,祖逖听闻,金丹指“内丹法之九转金丹”和“天仙金丹法”。前者就是他所修炼的法丹,后者只见于天书。 至于大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传闻天地开辟之初,仅有四十九条大道可供参悟。道之奥妙,属天地之理。若以其中的道之奥妙,与“修炼之法”或“运用之术”进行结合,世间遂有三千大道。大道条条可悟,却极难悟。 参玄悟道,首重真意。修仙者通常达到“存立之境”时,才能悟出此中真意,那种蕴含道之奥妙的仙魔秘术,才有资格称得上“道术”二字。 有人没缓过来,金丹大道,随便哪个都是不可求的,怎还和他们有缘? 辰翁老道摸摸巫木的头,知道没犯啥病,只是见识少,才将三人卷出去,同时朝洞府外招呼了一声:“子进,带三人去天罡山。” 外面,接引人再看到三人时,还疑惑怎么才进去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待他听得老祖吩咐,才了然,恭敬应了一声是。 “三位随我来。” 接引人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只有匡义跟上了,另外两人还在原地,少不得又叫了声,巫木连忙拉上师弟一起走。 落在后头的祖逖还在思索这位前辈什么意思,刚才老道传音同他讲了来着。 “小娃,你可是保留记忆转世投胎?” 祖逖听了这话差点咬舌头,什么鬼? 只听老道又说:“既是,哪里来,终归是要哪里去的,你要做好准备。”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还能回老家看看?祖逖暗自嘀咕,很希望老道能再多说点,但老人家言尽于此。 天位存在的这等大佬,看破就看破吧,就是不知道被看破是因为什么,他心通应该做不到吧?祖逖揣着疑惑,心头感觉沉甸甸的。 …… 三人跟着接引人走走停停,过了一些迷阵,来到一处小山前。 “这山?” 祖逖突然觉得这青山绿水间,似乎有什么在吸引他。 “三位,我留在此处,你们上山吧。” 三人见状,按下疑惑,一齐上山。上山途中,一阵风刮来,三人眼前的景象大不相同。 山上山下都显现了许许多多的篆刻,泛着淡淡的金光。 祖逖惊了,另外两人也惊住了,他们见过这种篆刻!在大雪山的石碑上,就是这种风格的篆刻! 不同的是,石碑上的篆刻威能内敛,而这些,威能外放。 怎么回事?! 祖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看向身边两人,匡义对他使了个眼色,巫木也摇摇头。 好吧,听师兄的,祖逖闭嘴了。 三人定神,走向离得最近的篆刻,仔细观摩。 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祖逖皱眉,看得入神了,才发现篆刻有了变化。 剑意! 逗我? 在篆刻里有一股气,四处纵横,如同剑气,颇有意境。 祖逖转过头,见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眨眨眼,他们看到的总不会和自己一样吧。 他继续看,一时忘却了时间。 …… 山外,接引人正等在那儿,忽然听到有声响,抬眼望去,只见山路上走来一行人,为首的青年他倒是认识。 “师兄。” 那青年见了,上前作礼道。 “这是……”接引人看过他身后众人。 “这是从玉龙国都来的几位,欲要一观宝山篆刻,已得几位长老准许。” 接引人闻言,让过身子,回道:“既然如此,你带进去吧,山中还有三位客人,未曾观摩完,别打扰了他们。” 青年讶然,心道想是老祖吩咐的。他身后之人也不免好奇,留意了一分。 待众人到了山中,见定下金光的篆刻漫山遍野,正惊奇着,见山岩上停驻着三人,有一女子笑出声来。 这一笑让众人朝她看去。 只听她道:“我道是谁,却不想竟是这三个!” 山岩上三人尚存一分心思,留意着四周,有人进山时就有察觉。这一声笑才令他们收心,转身向下看去,竟真有几位熟人,怔住在那儿。 那出声的正是仲月府的炎汐仙子。 第六十二章修行之人和仙 “巧了。” 祖逖同二人下来,看到炎汐仙子身后站着的,除了那位叫风兰的少女和小名叫丫头的小童,其余的都是生面孔。 “炎汐仙友怎么来到这儿了?”三人站定,匡义开口道。 “由我带队领这府内新人来观观这座宝山,你们怎倒是来了?”炎汐仙子笑吟吟道。 匡义一指身旁二人,干笑道:“是他俩师傅带过来的。” 炎汐仙子看了眼那俩小修士,回头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先去看看这山上的篆刻吧,寻常大能是于小处留大造化,这儿的,是在大处留小意境,可要仔细观摩!” 她身后众人闻言,道了一声是,就四散开来去看。祖逖两人瞅着,见那少女风兰对着他们一笑而过,小童也冲他俩点下头。 咦,咋了,那个青衣少女干嘛瞪他们?祖逖奇怪,多看了两眼。 回过头来,就见炎汐仙子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俩道:“这俩小不点师傅是谁,跟辰翁老头有旧?” 三人脸色各异,匡义点头说:“是大明的天云仙人。” “那个剑修大叔?”炎汐仙子听了嘀咕。 祖逖服了,算是知道这位仙子没大没小到什么程度了。巫木也不吭声,一如既往地对师傅暗表同情。 “大叔?”匡义想了想,下意识地点头。 “那大叔确实挺帅气的。” 三人目瞪口呆,看着炎汐仙子心中一点数都没有。 “呵呵,你三位看了这儿的篆刻,收获可多?”炎汐仙子道。 “多!”匡义认真说,“篆刻极好,但依篆刻生长的花草树木才是道的大美所在。” 嗯?祖逖闻言一怔,他只顾着看篆刻了,倒是没注意四处环境。 他再望了眼附近,果然发现篆刻之外还有值得关注的地方,草木依势生长,极其茂盛。 “想来这其中的道道我如今还看不透。”祖逖自忖道。 “匡义,你……”炎汐仙子还要说什么,就见一阵风刮过来,当着她的面卷走了三人。 “这小器的老头。”这姑娘愣了下,撇嘴道。 宝山外,辰翁老道坐在一块青石上,接引青年侍立一旁。一阵风来,匡义三人脚下有了着落,看到老道,忙称了声前辈。 “我已为你三人寻了事做,”老道说,“我族之中道藏近十万年已积累繁多,虽已校对但尚未整放,你们去把道藏分门别类,我许你们一份酬劳。” 三人忙应声是。 等由接引青年带过去时,连匡义看到目的地都有些懵。 咱们是要当图书馆管理员? 可这图书馆未免也太大了吧! 祖逖拎起一捆卷宗,没错,是一捆,用元力切割掉绑绳,看了眼满山的藏书洞,深深怀疑这隐世一族是不是穷的叮当响,没处修须弥楼阁。 这还真有种书山的感觉,毕竟这数十座山内部都挖空了。匡义也在啧啧称奇,他的神识范围都遍及不了这么大的范围。他看了眼身后两人,估计前辈族中能有心思、有能力整理这些道藏的也没几个,三人中自己倒成主要的免费劳力了。 居然还封山了,就留下我们仨在这儿整理书!巫木看了眼身后靠山堆积的竹简,眼中掩饰不住的后怕。 万一身后的这些什么时候倒了,自己没注意被埋,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 “这世间生灵,一小部分天地孕育而出,生来与天同寿。其余大多数的诞生后,先天之气会用尽,身体就成了后天之体。” “昔日钟吕二祖对话,说仙有五等,天地神人鬼。” “第五等,鬼仙,死后无本来身体。魂魄仍有潜力,仙神可修,但无法悟道难有大成就。” “第四等,人仙,后天之体。讲求的是五行之气交会,气合先天,潜灵令八邪不害。不止是人,许多妖便是这般修的是妖。往后修行想成先天之体可谓难上加难。” “第三等,地仙,先天之体,居于下界,为陆地游闲之仙,长生住世,得享自在。这后天与先天之间,天差地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层次。前者不过是修行之人,后者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修仙者。地仙是无神通力之仙,因为少了神道修行。” “第二等,神仙,神纹质变,先天之体自成,天上人间,任意寄居。地仙在尘世修行,难免会受红尘沾染,有碍修为精进。修神后本体谢绝尘俗,身外之身替受一切。但正因为多了神道修行,渡劫会比地仙更难!” “第一等,天仙,先天之体。地仙传道人间,功行满足后可去天宫得取天书,或者由天庭下诏邀上天,都可位列仙班。要自在些的可往返洞天,若想效职的可去做仙官。自古天仙难求。” “凡间大抵都是人仙、地仙和神仙,以图成就天位,得大逍遥、大自在。” 有一天,祖逖偶尔翻开一本书读到了这些内容,知道了这世上还有所谓周天五仙的划分。 “按这说的,我和师兄走的就是神仙的路子,这地仙、神仙是先天之体,人仙只是气合先天,奇怪,先天不是修仙路六大境界的第一步么,怎么好像其他境界都可以成的样子?” 他疑惑不解,接着翻看。远处的巫木在一处山壁的阴暗角落下撑着个木伞在睡午觉,匡义偶尔随随便便地用神识去运书。 看着看着,祖逖皱眉了。 据书中所讲,地仙、天仙的区别是,有没有名列天庭的云班宝录。二者修行之路相同,那就是以先天之体潜灵修仙。 天仙难求,得受天庭之邀或功行满足飞升上界。 人仙,特指修行之人。先天之体是修行之人和仙的区分,修行之人是人,但仙不再是人! 修仙是生命本质在变化,先天初步奠定成仙的根基,先天境到返虚境,是从人向仙的生命层次在变,修仙者修到返虚境,成了仙就不再是人! 人仙是始终保持人的生命本质,即后天之体。一步步走下去,最终还是修行之人。 因而世间传说,仙不能与凡人相恋,因为仙凡结合的后代是不能生育的。仙不能与仙私恋,则是因为修行法门不同,越往后修行,生命本质差异就越大,越不能生出后代! 祖逖被吓到了,翻了几遍。 “匡义匡义,过来一下,”祖逖招手说,“来看看这个。” “怎么了?”匡义奇怪,祖远怎么脸色这么差? “你看。”祖逖给他书。 “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此十类之种……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匡义快速翻过几页,问他。 祖逖沉默,指向刚才看到的,后者疑惑不解地挠挠光头。 “这成仙后就不再是人,真的假的?” “成仙后当然不是人了,是仙啊。” “这……这书上写的是真的?” “这几页我没看出什么问题。” 祖逖不想出错,接过书,指着神仙那一段道:“我和师兄走的是这神仙的路子吗?” “呃,你们仙神两脉都初步奠定根基了,当然算是神仙的路子。” “那你呢?”祖逖问。 “我又没修神道,当然是同天云前辈一样走地仙的路子。” “那这人仙是什么?” “修真之士,不是先天之体,是仅有先天之气的修行之人。” …… 好久,祖逖才弄懂了自己所走的神仙路子。 先天境仅仅是第一道分水岭,有了这初步奠定的先天之根基,才能够走成仙的路子,即成地仙、神仙、天仙。 这个先天,指的是体合先天,如此才能成仙。人仙有的只是先天之气,应为气合先天,成的是修行之人。 人仙,乃是修真之士,求的是道心上的去伪存真,又叫炼性修真。修行之人的功法,或者说心法修到一定境界,佛门称上人,道门称真人!若不炼性修真,而专于悟道参玄,那接下来便是与仙人悟道一般无二,则称道人。 人仙仍是修行之人,而非仙人,方是气合先天。换句话说,体合先天的才是仙人。地仙、神仙和天仙,都是体合先天! 修行之人若想涉足仙道,也有先养气潜灵,从而气合先天,尔后修身潜灵,从而体合先天的。即便成了人仙,依旧能体合先天。 神仙,神道修炼小成,自然就体合先天。 道,散则为气,聚则为神。这神,不单是指精气神的神,也指的是神道。 神仙既修神道,仙体就内蕴神纹。神纹是道的聚集,天地孕育出的神魔也是一样。没有生来为仙,只有生来是神! 这神纹有大用,通过它,神仙能感应沟通很多事物。所谓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就是指神纹能通达这世间各种的力量,将其转化为能被自身掌控的法力! 像道门的神仙、佛门的菩萨都有大法力,其法力便来自道门、佛门无尽岁月累积下的香火愿力。香火不绝,法力便不绝,因为香火又来源于众生虔诚的心。 所谓神通不敌业力,神纹虽能承受世间尘俗的愿力,可若神道修行不精,水满则溢,所成的身外之身扛不住,本尊一样得硬扛。 仙神两路,各有千秋。 鬼魂能修成鬼仙,当然也能修成鬼神,但鬼魂并不能将神道修炼有成!即便是幽冥之神,能掌香火愿力,但因神纹不契合,没有先天之体,就没有多少法力。 祖逖听师傅的,没分心神道。一个人精力有限,顶多日后将神道修至中成,多一份有力手段。 第六十三章神鬼有安排 此刻,天蒙蒙亮。 青石板的广场上站着两批一动不动的妖怪,从殿中走出一位女妖侍从,这帮家伙才动了起来。 “主上说让你们退去,看得心烦。”侍女开口道。 “咱们的事没完,俺告诉你们!” “继续努力放话,就会吓唬妖!” 两批妖怪立刻就左顾右盼,嚷起来,侍女咳了一声:“主上还有话。” 妖怪们立马噤声,听她继续道:“这天地有阴阳两面,我辈妖族亦分两批。于穷山恶水中产出异物奇珍,于青山绿水中寻得天材地宝,这是生来的问题。 争地兼并有魔头,害我天妖无形中。若无重炼地风水火的境界,切不可因修行之路而欲改天地。” 妖怪们眨巴着眼,直点头,装作一副听从的样子,暗地里嘀咕着,这妖主行事风格越来越中庸了。 侍女看着这些妖族中的各方大佬,心里吐槽真的越没大没小了。 要是在其他世界,那些妖神王上就是不在殿中,任谁也不敢这样窃窃私语。也就自家主上不管这些家伙死活,由着闹出事来。 “走吧。”侍女隔空开启了妖宫天地的禁制,这些妖族大佬堆着笑脸朝大殿方向躬身一拜,拍出风来溜出去了。 “切。”侍女气呼呼,待回到殿内时,有些发懵,只余下一些姐妹在。 “主上去哪儿了?” “主上去方国大明看‘日月神藏’了。” …… 十多天时间,祖逖看了很多。他过去了解到的仅限于“存立之境”前,自然不明白为什么雷族仙门的老前辈每年收徒都讲求缘法。 如今,懂了! 缘法,当然不是指的天缘、地缘、人缘,那些得道仙人也不是靠演算天机,算出来该不该收谁入门的。这不是仙人们定的! 祖逖投胎时的那六道轮回,是这般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升人道,积德的转升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这玉龙世界上头有位天公,身与天道合一?其天下事大多都能察觉。地府作了判词,凡行善升化仙道,出生于玉龙王朝境内的,神鬼早有安排,玉龙世界的仙家大族和仙门内部早就定下了名字。 祖逖之所以拜不入仙门,是因为招收弟子的条件并不是面向他们这些人的。对于这个潜规则,祖逖只有呵呵哒。 话说,他记得自己是被判转升富道,可好像自家刚开始并不富吧,祖逖就纳闷了。 爹娘他们前世行善估计挺多的,哎,又想起前世父母了,也是好人啊。 祖逖看过的典籍并不算杂,拣着哪本就这么看一会儿,毕竟架不住书多,哪儿来那么多心思找。 如今第一次知晓周天五仙之分,这成仙之路还很遥远,无须理会。他才开辟之境,要想的是如何积累,成存立之境。 若是像匡义这样的转世仙人,元液、法门以及悟道,三者都满足条件,要突破,太简单。 人家没急着突破是为了觉醒记忆,毕竟前世也是一步步修行走来。如果从先天直接成万象,略过了紫府,说不定就想不起来前世这时候在干什么了。 最令人怀念的,还是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啊! 祖逖想到这一世!少时在老家呆了十年,然后去山城又呆了五年,接着是拜师的十年,到现在才虚岁二十七。明明应该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却仍觉得自己不过二十。 显然,还是经历过的太少,走不出前世! …… 太乙就是道,道最玄。 道是天地万物的本原,微妙玄虚,散为元气,聚成神纹,太乙玄门就是道门。 凡修行了悟大道者,皆称大觉。有未成天位者,观大觉妙文,妙道凝玄。凝玄,指凝元聚气,也指凝结神纹。前为仙魔之路,后是神纹道。 魔界至尊重楼,未成天位时便了悟大道,以非常之法凝成一颗魔心,跨入真流才击败初任魔尊。被魔族共尊为王,称“尊王”。 重楼后来让贤,又有数位尊王。 最初的老魔尊辈分最老,魔族十脉天位称一声魔祖。十脉分出许多大部族,都有各自的老祖,多是入真流的魔道大拿,只有极少数是天位存在。 …… 天界和人间、鬼域相对。九成属于神界,分西方佛门和东方天庭,一成属于魔界,分修罗和魔族。 神魔两界相通处,在神魔之井,距离此地最近的便是木魔族占据的一桐山。这里的最高峰群中有一处幻境,常年落木萧萧。 正值月下,某座高坡上,草木掩盖,有府门对着江边。这是魔族某个天位的居所,四处没有巡逻的兵将。就近一片丛林中隐见未知的虫兽,听不到一声鸟语。 哗。 有道身影一路毫无阻碍地穿过底下的丛林,来到这里。等了一会儿,待府门一开,身影被挪移消失。月光下这面目皎好,却真像某些化作人形的虫兽。 府内,半高的石坛上坐着位灰袍独角青年。 只听那突然出现的身影,向其谦恭地道:“主人。” “星宿那厮呢?” “在瓶里。” 这女子木着脸说着,双手奉上一个小木瓶。灰袍天魔一招,令其中的魂魄直接飞出,是个青发小老头。 “帝君。” 帝君,魔中位尊者。 “闭嘴!” 小老头纳头便拜,刚开口就被对方喝斥了一声。 独角青年挥手让女子退下,一时间洞府内静了下来。 “杇星宿,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 “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太过张狂,你如今最重要的是成天位!” “灵界内你可是第二批,第二批中除了你,就剩下两人还要使者亲自引导!” “现在正是有大变动的时候,你竟然修为尽失,别到时候走,你还要我带!” 小老头噤若寒蝉。 独角青年自叹倒霉,若非他们降世同族,他才没心思管这家伙。 “算了,”独角青年一挥手,旁边出现了一枚青色的种子,“你入这种子中,可直接修成木魔之躯。” “是是。”小老头忙点头。 …… 封和潜入一桐山杀的星宿老仙,为了干脆利落当然是想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但实际上,对方仅仅只是灰飞烟灭,魂魄被引入了幽冥。 幽冥地府可是人族鬼神的地盘! 要知道,这天下投胎人身的,天生就是好运道,但凡生前作恶的都投胎成畜牲了。 灵界天庭定下的‘天条’,延用的乃是三界天条,连善恶都由天条定的。正因定下天条,一个人后天功德和罪孽才会分开显现。死后投胎在哪处地界,都由地府的判官依此天条显化决定。 倘若生前是个仙人却作恶多端,死后不得转世,受罚完生前罪孽也能当鬼仙。魔族虽然大多数像个人身,却不是人身,返虚老魔死后被强留在地府为吏的也有不少。 魔族是有个天下第一的魔尊重楼,但那是个体战力!诸天的神仙菩萨,靠法力就能压他一等! 想那天宫之主虽能调用无边法力,轻易镇压那些不服管教的仙魔,但绝不会轻易调用。 这无尽岁月的香火愿力转化成的法力何其庞大,早就作为一种震慑天下的方式存在,用一份就少一分威慑。若是积累过少,起不了威慑,天庭的统治怕会土崩瓦解。 …… 从幽冥带回魂魄要付出代价,可这不算什么,投胎后再带回来对独角青年来说反倒是闲烦。这青色种子就是天生适合木魔魂魄的载体,完美契合。 进入种子后,杇星宿身体由虚凝实,都年轻了许多。他堆着笑脸向独角青年又是一拜: “多谢帝君,可惜您不能给小魔几件保命法宝,小魔也不必要劳烦您去幽冥接回来。” “还想着法宝,”独角青年听了,冷哼一声说,“若是给你法宝,躲过了死劫那你就是大气运,层层气运加身,天位大劫就更加难渡,你还嫌不够?” 杇星宿忙说不是。 气运越大,天劫越强。 有一些大能者的后辈,天生气运加身,渡劫仍然大多能成功,是人家不惜代价去培养,根本不在乎付出多少心血。眼前这位成天位时日尚短,哪里比得上那些老家伙的积累? 同是第二批的其余天位根本不在乎其他人,使者又不能现身,仅仅引导下。活该自己没这份时运,得几经轮回,修行晚了又怪得了谁。 “如今,我族打破天下格局,与域外那一伙断交,正是为了一举争来魔道之气运,”独角青年说,“我等虽然可以脱身离开这里,但仍得做做样子。魔道的气运必须掌握在我魔族的手中,岂是那些异族魔修能觊觎的!” 只听他吩咐道:“时也,命也。修为尽失,不过是你的劫,去人间闹吧!莫能与仙争,就与佛争,与群神争,争来我族的气运!” “不在活中死,就在死中活?”杇星宿未曾迟疑,坚毅道,“小魔明白了!” 这天下知魔道的多,知魔族的少。魔族为先天神魔和凶兽后裔,血脉生来强大。 天魔族为魔族十脉领袖,曾率众征战过万千世界,可当不当得魔道之首,仍不是魔族说了算。 各族不少魔修由于邪魔生命的存在,神道中成就敢自称魔神,而魔族大能都是神道大成方称魔神。至于修仙者所谓的入魔,也只是心入魔,而他们魔族是天性所致。 第六十四章赴席吃瓜 祖逖在排书时,用的是元力运书,倒有种御剑当空的感觉。 御剑可是一门高深的术法。 像那些剑宗,走剑仙一脉的修行者要么是修炼出剑仙法力,要么是踏上剑之大道,不是孕养一口本命飞剑,就是会使多宝剑阵,这四类都离不开御剑术。 “难,我去哪里学一门御剑。”祖逖自觉还得靠天云师傅,不然一身野路子御剑术以后得吃亏。 “三位道友!三位道友!” 一阵喊声响起,声音极为熟悉。 忙碌中的三人四处看去,只见那多日不见的接引人飞身下崖,到了三人跟前。 “有什么事吗?”匡义先开口。 “我族中仙老,奉辰祖之命,于迎客峰设席,让我来邀三位前去赴宴。”接引人道。 “这一同赴宴的是些什么人?”巫木道。 “有请那数位京城来的仲月府客人,有请族里几名游历归来的散人,有请施我境内风雨的水师,掌我族土地的神明和那刚成气候的新妖,以及周边方国的来访小辈。”接引人道。 三人讶异,怎么听起来赴宴的人很多? “麻烦道友带路。”祖逖道。 接引青年依旧在前面招出飞舟,三人登上,出了书山,顷刻,到了一处平头峰落下。 走过前面的锁桥,到另一处山,再沿山路而上,跟着的三人眼中一亮,好一处山头。 但见四处松荫,树攀青藤,鸟语花香,流水层层如梯流下,是三潭叠瀑,瀑流如龙飞舞。 祖逖远远地就看见在大片草地上已落座了十几名修行者,身后都站着随从,席子前的案桌上都摆了茶果,余下的离他们最近的三个空位怕就是他们三个的。 “三位小友坐。” 上首的是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开口让三人坐下,以匡义为先,都行了一礼才坐下。接引青年退后,与那些随从都侍立一旁。 “这几日陆续有客人远道而来,今备一席,诸位能够赴宴,实属佳缘。”老者笑道。 仲月府八人,祖逖三人,另有五名穿着华美的年轻人,皆起身。身为在场的客方唯一一名返虚境,炎汐仙子含笑作礼,致谢道:“留观多日,还要劳烦仙老主持筵席,炎汐在此谢过了。” 老者连道:“仙子客气了,诸位请坐。” 众人依言坐下。 …… 祖逖看的很仔细,这隐世大族的族人修炼的都是道门某一派系的。席中坐在仲月府之人对面的,几个游历归来的散人和这上首的仙人气息很相近。 气息相近,说明他们将同一根源的法门修习到很深的地步,而由于未成天位,显然是筑基用的法门根源相同。 仙神两路的派别很多,如太乙玄门、佛门、魔门等。 其中像太乙玄门又有许多的派系,各派系又有相同或不同的根源,如天师道、金丹道、全真道、玄武道、灵宝道、清微道等。派系也有各自的派首,如传说中的昆仑、青城等。 像祖逖开辟紫府后,筑基用的是根源于‘金丹道’的《奠气三花诀》,最终能修出法丹。 而师兄不同,同样是筑基,用的则是根源于‘黄天道’的《参素书卷》,外佛内道,不用修出法丹。 匡义呢,祖逖不知道。 在灵渊郡这个曾经的古国,本是神道某一派别的传承,只是到了如今,传承变得更复杂。不论哪一派别的道法,四族都掺和上了一些,都不想只修行自家古老传承的,忘本啊。 …… 上首的老者和炎汐仙子聊上了,别人都插不上嘴,毕竟都没出前三境。 “各位不必顾及老朽,皆是赴宴而来,相逢便是有缘,”老者注意到了这一点,对众人说,“今逢辰祖所种的仙瓜成熟,已命小童去冰谷取了来,好让各位一饱口福。” “仙瓜?” “什么,难道是?” 这话令不少人看向老者的同时,自惊自语,祖逖三人也都疑惑地看向他。 “是龙肝瓜?” 祖逖身旁是一名顶着黄角的青年,刚刚还无聊地转着一小小银圈,闻言眼中一亮,出声说了一句。 龙肝瓜? 祖逖看向匡义,发现连他都不知道这个,只听前面炎汐仙子笑声一起: “老早就同小辈说辰翁是个有德的真仙,将龙肝瓜从三界移栽于此。本不知成熟有多少,近年来倒是送别人瓜勤了些。” “仙子说笑了。”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小童到来,将一份份玉质托盘变出,呈着瓜交由随从分发。 “龙肝瓜,花红叶素,生于冰谷,所谓冰谷素叶之瓜。听说吃了这瓜,千岁不渴。瓜上恒如霜雪,刮尝如蜜滓。形如龙肝取其名,与茶凤髓同吃,实为美味。”祖逖旁边的那名黄角青年吟出一段话来。 “怒水太子还要凤髓茶?”上首的老者听了笑道。 “不敢奢求,”黄角青年连忙起身说,“玉龙此界凤髓茶树少有,亦无吃茶饼之风,晚辈安能不知足。” “呵呵。”老者笑而不语,看向炎汐仙子。 “少来这套,只怕是你们人仙都爱算计,早知道我素爱此茶,彼此演的这般好。”炎汐仙子看了他俩好一会儿,气笑了,对着老者道。 众人陆续醒悟,知道又有的吃了。 “炎汐姐姐,辰翁前辈有德有道,分出仙瓜来,你不说他个好,也莫要说他个不好。”只听炎汐仙子身后,那白袍赤袖的少女劝道。 “好好。”炎汐仙子笑笑,取出一玉瓮来,交由随从分发。 于是就在众人吃瓜之间,有说有笑着认识着彼此。 “你个小子哪里来的,怎么不多开口说说话?” 黄角青年咬了一大口仙瓜,吃着先送给他的茶饼,顺手喝下一杯茶,对默默吃瓜看着他的祖逖起了兴趣。 “在下祖远,灵渊郡雷族人士。” “自己好像是在场所有人中实力最菜的一个啊。”祖逖看着对方伸来的手,心里不由闷道。 “哟,老乡啊,我是怒水河老龙王家的三子,敖包!”黄角青年握完手,两眼泪汪汪,“如今在这边任水师,几年都回不了老家一次,称什么在下啊,老弟,你我道友相称。” “原来是同郡,道兄,此地离怒水河不远,怎会……” “哎,为兄不是瞒你,这么大的隐世部族在外面当然还有小世界占据着。”黄角青年道。 祖逖懂了,这方天地为隐世一族安身之本,大世界外占据的小世界则是接引青年曾说的争夺来的那些。 “道友还是外界任职?”旁边匡义道。 “是啊,我还是干的不错的几个,不然还赴不了宴!”黄角青年说,“这外界无序的很呢,便是在玉龙治下,天高帝远,保不准发生什么事!看到那边的土地老了么,听说是设计请阴兵抓了个异族才被邀来的。” “异族?”二人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变。 “哦,在玉龙治下,我等自然是外族、他族之称,这异族说的当然是毁灭一族。” 祖逖了然,在玉龙王朝内,确实有规定,但凡妖族、精怪这些,只能称其为外族、他族,决不能称为异族,否则有碍境内各族的和气。 邪魔生命是什么,他早就知道,这是天下所有修行者的死敌,经常侵袭灵界,意图举世入魔! 而毁灭一族,他刚知晓,那是天下一切生灵的死敌。族群庞大,由特殊之地才能诞生出,特殊便特殊在必须是被毁灭后的环境。 既有神魔在天地初成时孕育而生,该族因毁灭而生,自然不会在天道所及之处,所以是外道! “道兄,那异族什么实力?”祖逖瞥一眼,看不出那满头白发却面如青年的土地深浅,传音道。 “勉强神道五转神魔实力,”敖包太子也传音说,“听说反抗时差点儿毁掉那土地掌管的地界。” 祖逖眨巴眼,有五转道之神纹的神魔,实力恐怖如斯? 三人继续细聊,一旁的巫木不知在想些什么,鲜有的默不作声吃着瓜。 “那刚成气候的几个树妖我认识。” “二位当知花草树木成精,都有一个难处,就是本体都离不了地。若是舍去本体倒能免受影响,可鬼仙一途更是下等,似这千年成精、潜修有灵的大妖,有几个会甘心成鬼仙,终要去投了轮回。”敖包太子在介绍他认识的。 “好在是隐世大族,”匡义说,“辰祖定是给了庇护。” “不错,有位真仙在,树木之体所在,岁月再久也生不了变故,”敖包点头,也问了一句,“刚才见你三人入座,那仲月府一批客人中有朝你们点头致意的,那是你们认识的?” “认识几人。”祖逖点头。 “哦,那位仙子身旁出声的白袍赤袖少女二位可知其名?” 祖逖眨眼,老实道:“名风兰。” “匡兄,你可知她的来历?” 匡义不动声色地看了敖包一眼,道:“她是乌风氏族人。” “乌风氏?”敖包眼中一亮,“昔日驾云过海,就见有凡人乘舟顺着风漂,片息数里,天生神异!” 乌风氏,这是一仙家大族,王朝授有封地在乌风海。 天下有四处大海,怒水这条近千里宽、数百万里长的大河,最终汇入的就是这个乌风海。海上有神风,据说便是些仙人过海,都得驾高了云去飞才不会被刮跑。 第六十五章炎汐仙子 “师弟师妹们,天庭有蟠桃盛会,会上的龙肝凤髓就是这仙瓜和茶饼,这可是少数仙人才能吃到的,多吃点!” “多谢碧符师兄关心。” 仲月府的新人都没吃过,听了小童的话明显惊讶。 小童见了,自得一笑,道:“天庭蟠桃会可是常有龙族大能参加,你们可不会认为龙肝凤髓真是龙的肝、凤的髓吧?” “像那盛会上还有熊掌和猩唇,这熊掌是经万万年生长,块茎自然成熊掌形的毛薯,猩唇更是那些千千年不谢的奇花花瓣,选红花作茶。” 小童继续说着。 “这八珍百味,可与凡间不同,你们多见识一些就知道了!想当年我跟着碧落师叔上过天庭,看过好多事!”小童吹嘘道。 “好了,丫头别吹了,你师叔都没吃过这仙瓜,你有这口福还不快吃!”炎汐仙子笑着打趣。 “又叫我小名!”小童瞪完眼,无奈道,“我倒是想带回去一只瓜孝敬他老人家,可惜不好。” 开玩笑,请你们吃瓜就不错了,还想带回去?上首的仙老呵呵一笑。 “这些日子,我在宝山看了许久篆刻,感触真不如这个主修符篆的小童厉害,”青鸟芊芊暗暗自忖道,“怕不是个转世仙人。” 她身为天生高一等的神兽,修炼不过百年,就已接触到了天地之道。在玉龙王朝,人族一般得在“存立之境”才能感悟天地之道。 这层境界,要么是那些去外界闯荡归来的散修,要么是在各方大势力的麾下效力的,自然是靠数百年时间积累才能有所接触。 王朝中真正悟性妖孽的那种都是转世仙人。 转世仙人毕竟不是寻常修士能比的,其转世生来就是顶尖的先天道体,因为强大的魂魄早就影响到了身体,前世所悟出的道同样冥冥之中影响着自己! “万象存立,仙法灵虚,我是突破了,可突破后要更多功德,才能兑换秘籍。”少女多愁。 她神魂强大,冥冥之中觉得,突破后会有好处。这不,就被安排到这里观宝山、吃仙瓜来了。 仲月府也是希望弟子对功德的积累更重视,使得三灾九难容易渡过去。她暂且放下心思。 “听说,外界是气合先天,开始没有三灾九难,一旦体合先天,照样有三灾九难。”少女善感。 体合先天最终能成就天位,从而与天地同列,这是逆天之举。 按道门的说法来讲,体合先天修成的才是仙,天位存在即“仙真圣”。在玉龙王朝,大多数修仙者走的路子是成地仙。 若一开始就踏入这修仙路,每五百年有一次天灾!若是先气合先天,再修己身,体合先天,是取巧,很快也会经历年岁不等的灾劫。 才开始修炼,就要求体合先天,对人族来说太难。不过,既然是敢举世修行的大世界,即使体合先天再难,玉龙王朝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凡人也不在少数。 …… “师兄,你咋不说话?” “突然发现自己跟在场的一比好弱。” “你没必要和那些万象比啊。” 祖逖大汗,原来师兄和他一样,也这么想过,忙传音道。 巫木瞥了一眼匡义,摇头。 扯淡,在座的紫府也就是这个变态和你了。 “仙瓜好吃吧。” “好吃。” “你说师傅现在在干嘛?” “还在日月神藏吧,不知道师傅有没有遇到危险。”祖逖心里一闷。 龙肝瓜哪儿来的?怕不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才邀请他们入宴的。他从前吃过的最好的,除去之前被云瘴子灌的一口鬼桃仙酿,也就十岁那年父亲得到的紫玄悟道果了。 鬼桃仙酿,鬼桃有能让仙人暂时晕厥的毒素。祖逖问过师傅,他喝了一口倒能长生不老,可一来修行路上耐不住心魔滋生,二来也得有实力才能在修仙界立足。 等于没喝一样。 紫玄悟道果,又名紫气菩提,是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成活且生长,而且生长周期较为缓慢。每五十年一次开花结果,果实数目从一到九不等。果实必须在成熟后一个时辰内采摘下来,否则便离开树身粘土而化。 有九颗果实成熟时,老树烂而留根,重新花数百年长成。有上万年成精者,能引紫气东来,令本体生机无尽,就算只剩一条树根,也能存活。 此树上下只有果子神奇,效用是可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悟性,令六识达到顶峰,并且心如明镜,一颗果实约维持一个时辰。 祖逖曾借这果子,悟出如何踏入神道的先天层次。 神道的先天层次,是指体内凝成的神纹足以依附先天元力。法门有强弱之分,神纹自然也有高下之别。强如父亲所修炼的神道第一法门《木尺篇》,先天层次可依附元力的‘量’远远高于祖逖所修炼的神道法门。 仙有五等,法有三成。 小成,神纹最初三重一转,体合先天。 中成,神纹能沟通体内元力或是外在力量。 大成,内外一切力量,皆可调动。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后天修神,凝结第一重神纹后,由这一重生出第二重,再由这第二重生出第三重,尔后便是以这第三重生出‘道之神纹’,往后,以‘道之神纹’为基础仍是每三重一转进行跃迁。 “天材地宝,也是分品的,这龙肝瓜就是个好东西。”祖逖心里嘀咕。 千年不渴是因为吃了仙瓜后,会在紫府内、血肉中留有大量元水精华。元水精华是能转化成体内元力的,但这么转化就是浪费。依靠元水精华,他对天地中水的感应会更加灵敏,说不定很快就能接触到水行方面的天地之道。 “水行法术,”祖逖记过十篇仙术,一直未得要领,反倒是神道的一篇法门有了进展,“呼风唤雨、腾云驾雾都和水有关,不过还是腾云驾雾好点。” 腾云驾雾,一般的修仙者可不懂这个。毕竟有飞行法宝就够了,何必去学这仙人的手段,骚包地飞来飞去。 “在座的都已吃完仙瓜,我族仍备有诸多美味佳肴,若有需要吩咐一下身后的随从便是。” 上首仙老见多人吃完意犹未尽,放着别的不去碰,也有点尴尬。 “前辈无须介怀,”炎汐仙子说,“仙瓜吃着一个已是幸事,虽不尽兴,我等如何会期望再来一个?” 不尽兴? “符山,再给他们每人一个瓜。” 仙老听到老祖的传音,不由眨巴下眼,见众人看向他,便吩咐两旁小童道:“去,再摘些仙瓜来,让诸位尽尽兴。” “仙翁真是善人。”炎汐仙子笑吟吟。 辰祖和这仙子倒底什么关系? …… 在距离方国大明城池很近的一座高山上。 一处山头,有三口剑在半空绕着,一金一银的两枚令牌合在下方,引出一道巨大的漩涡在三口剑中央转着。 这处山头附近,聚集了上百仙魔大能,个个面色复杂地看着由两枚令牌传到空中的投影。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小藏得到‘烛烬’的传承。” “还不是那位有神藏钥匙的天云仙人。” “果真看的是顺不顺那个法宝之灵的眼光。” 只见投影着一名外族修行者,正在星辰背景的高台上,石桌上有三百多卷竹简,有位灰袍青年在他对面说话。 “我主人的道,你已有了雏形,虽不是天位,可凭借了悟大道,未必不能在神道上有所突破。” “灵界的法门是多,可却不涉及所有的方向,这三百四十卷,极适合你悟出的方向。” 灰袍青年只是一法宝之灵,有形无身。若他想修行,自然有法门。 “待你出去,自有太阳王、月亮王两脉的神圣接引,修行路上好自为之。” “晚辈明白。” 这一外族刚开始通过考验,成为那位古老存在的记名弟子后,也激动过。如今冷静下来,知道仅仅一个记名弟子不算什么,虽然那位根本就没亲传弟子。 他是特殊生命,受天庭调派来此,那些大能自然关注着。进日月神藏的名额不少,可其中所得除了传承,都得上交,毕竟太多。 传说中天公亲身融入此方天地,都探查不到那开启神藏的钥匙,反倒是那位星君转世得到了,运气真好。 “好了,之前进来的,如今大多都出去了,”灰袍青年说,“我将你挪移到入口,以后若是有缘,在大藏那里还能见面。” “烦劳前辈。” 灰袍青年一挥手,将他带离后也一步踏出。他来到一处偏殿,神藏中还有位天云仙人。 “星君。” “葫泽前辈。”天云仙人看到对方,询问道,“这小藏以后就不开了?” “不开了,按照我主人的意思,开辟这方大世界后,若此界未曾一统,可扔出三剑作为钥匙,每千年一开,但玉龙王朝既已领袖至今,自然无须再开!”灰袍青年说,“主人怕是都没想到,三把钥匙而已,到现在才集全。” “也是当年太过逼迫冷霜子,被他扔进了虚空。”天云仙人暗道。 “当初你好歹是天上星君,在月亮王麾下效职,却逢一点真灵转世,从前闯我大藏多少回,转世至今,怕是记不得了吧?” “不敢忘,”天云仙人惭愧道,“闯了八回,只拿了些奇物。” “这是你放弃钥匙的补偿。”灰袍青年扔给他一块玉简。 天云仙人接过感应一番,似是挺喜欢,道:“待我出去,便断了与三口神剑的联系。” 第六十六章赠两术一法 宴中,仙老与炎汐仙子论道,余下皆是聆听者,只在暗地里彼此传音。 只有少数几人听不懂,恰巧,祖逖就是其中之一。 比如这一段对话。 “太清有言,道者,德之先也。李老君有言,道者,德为先也。谁言有理?” “仙君乃飞仙之主、神王之宗,对仙神而言,道为先也。太上为人仙之祖,传道人间,以人而论,德为先也。既生而为人,那人道即天道,修道即修心,道业即德业。” “十地争战不休,道乱如麻如何理清?” “这杯中仙酿,怎么喝在你我。” “大道得之所有,可否于乱中不怵?” “设身处地,知能为我用。” 祖逖都听懵了,只好一边吃着,一边琢磨着法术。两个仙人对话明显是说给他们听的,可惜自己听不懂。 “师弟,你听不懂?” 好在巫木发觉了,直接叫上他,传音问匡义。 后者一如既往地负责解释说:“道,是会变的,天地万物中的道永恒存在,最本质的那部分永远不受生灵的影响……” 匡义真的是好人啊。祖逖不再想其他心思,专心听起来。 天色渐晚,众人随仙老下山,自有随从引他们到停歇处。 隔日,祖逖三人被接引青年带至辰翁的那座府邸。他们见到了天云仙人,依旧是背着剑。 三人行完礼,列于一旁,辰祖和天云仙人才先后开口。 “整理我族道藏数日,自然不可亏待,我另外留有一份好处。” “此是辰翁前辈心善,送给你们的。” 三人愣了,之前请吃瓜就够了吧,怎么这位前辈……又白送东西? “谢前辈。” 辰祖凭空取出三卷竹简,三人恭敬接过浮到各自面前的,便要细看。 “远儿,我听辰翁说你是转世投胎保留记忆的?” 祖逖听到师傅传音,惊讶地抬起头,见状是天云仙人让他继续翻竹简,也传音道:“徒儿是满周岁时觉醒前世记忆的。” “哦,你前世未曾修行过?” “没有修行过。” “那可曾遇到过什么大能?” “徒儿只在地府遇到一位钟旭大哥,我们是老乡,他安排我原本投胎进的是诛仙世界,只是不知怎么到玉龙世界了。” “那个钟旭什么面容,怎么是你老乡?”天云仙人追问。 “红脸大胡子,脸上有狰狞的伤痕。”祖逖答道,他对此印象很深。 一旁的辰祖也传音道:“小友,你遇到的钟旭怕是伏魔帝君钟馗的分身转世。” “分身转世?” “对,鬼神中修炼分身的有不少,至于化身更不用说了,散上百千亿万都是有的。 钟馗本是鬼仙,鬼身成不了天位,即证不得真仙。他神道有成,欲成真境,就使分身投胎转世。 本尊司掌冥界,分身若去了地府,自然会关注,怕是你被他改了去向。”辰祖解释道。 祖逖眼中一亮,他在这个世界早听说过有一位伏魔帝君钟馗,没想到钟大哥居然是其转世? “活人也能去地府?” “徒儿,待你元神明辨之境就能魂游地府,”天云仙人却是笑了,“你现在的实力还很弱。” 三人交谈,说来时间长,传音不过片息。匡义毕竟靠的是神识感应,已看完并记下了,脸上有着震撼。 “如何?”辰祖见状,开口笑问。 “此法门乃棍术之圆满,借于阵法,借于五行,借于自然,借于阴阳,借于天地,借于万象,施镇厌之术。虽是一篇道法基础,但也极为可怕,敢问前辈何人所创?” “大禹曾以此定海。”老道笑言。 匡义惊愕,说不出话了。 “你终归是匡姓,夏禹后裔,此世莫要辜负了前世渡劫时的道心。”辰祖劝诫他。 “晚辈绝不敢忘!”匡义拜谢,坚定道。 “这卷法门对我来说是不是太远了些。”一旁的巫木举起手中的竹简,弱弱地道。 匡义和祖逖看到了几个字,心中一惊。 “这对老道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师傅也是怕你太专于神道,日后靠外身挡灾,所以要我给你个念想。”辰祖满不在乎的样子。 祖逖记完,也盯着手中的竹简发呆,他得到的,是一门御剑秘诀——《太上剑诀》! 紧接着辰祖收回三卷法门,天云仙人开口:“你等发个天道誓言,别泄露出去。” 好处太大,三人以心血对天起誓。 修仙者以心血对天地发出的誓言,说是“天道誓言”,实为天条血誓。一旦违背,会因天条的见证而引下天道波动,会因以心血为鉴而受心魔侵袭。 传说纯粹的神道大能者,起誓并没有多少束缚。一来是神道不用在乎心魔,靠神纹依附元力并不会走火入魔,二来是神道大能凭借身外之身,就能硬扛降下的天道波动。 辰祖见状,微微一笑,天云仙人也向他告辞,领着三人去了。在路上,三人就暗中传音了。 “金仙道果,还分上下方?”祖逖震惊。 真仙和金仙,是仙人寻求长生的两条路。 真仙,即天位。与天地同列,是违背天道的,必须渡天地大劫才能成。一成,便一步登天,永不受三灾九难。 金仙,是仙人不成就天位,而以非常之法成就道果。法门分上下方,上方金仙与真仙层次相当。这金仙求的是超脱于天外,不受因果五行束缚。一成,也从此不受雷火风三灾阻挠。 “辰翁前辈怎给我这等法门,能看又不能用!”巫木很郁闷地道。 “待你成仙后,就有用了!”匡义言语有几分快,“我前世虽然没修炼过,但听说成了下方金仙,若去天庭就职,比天将地位都高。” “天庭的天将都是什么实力?”巫木疑惑问,“前些天我看书,怎么老有谁打上天庭,吓退十万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主修神道,天庭千兵一将!”匡义说,“天兵至少神道四转,天将大多六转。” 神道六转,是能调动返虚层次元力的。 “天兵都要四转?”巫木被吓到了。 “天兵的修行之法远不如你那门。”匡义安慰他。 祖逖知道师兄在神道上花费了多少心思。据他说神纹依附的元力,量上已经和紫府的元力很接近了。 “师兄修炼的仙法对元液的需求少,他元力总不至于是我两倍吧。”祖逖暗自嘀咕。 师傅是为师兄好,神道得按部就班。 凝结神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花的时间仅次于阴阳类修行者,后者也是为了道行不断积攒元力。 祖逖少时,随爹娘到三师伯家作客。他看到藏书中记载,千年道行的修仙者便可压着仙人打!他激动间想走阴阳类筑基,等了解到修炼比神道还枯燥漫长,自然绝了心思。 “这剑诀,御剑真是厉害。”巫木这边记完,赞道。 可他不喜欢玩远攻,毕竟飞剑对敌无需神纹,一些厉害的神通对他来说反而不错。 天庭的那些天兵,法门不如他,怕是大神通都修炼不了。寻常之法是能走的远,想出头却绝无可能。高深之法若是不够天才,修炼不到家也无用。 …… 高深的神道法门,可转化一切力量,神纹可融入一切存在。不管是什么妖仙神魔、自然精怪、阴灵邪魅,还是什么特殊生命……其力量尽皆能被神纹转化。 道,存于万物,神纹,是道的聚集! 远古神魔刚被天地孕育出时,虽然不知道‘天道’是个什么东东,却是‘天道’所及,天生血脉得成于大量的道之神纹,因而被天地钟爱,生来寿命悠久,不受三灾九难! “寻常凡俗,不论是人族,还是妖兽,顶多天生道体。若和神魔比,天地给凡俗的钟爱算什么。” “万族林立时,尚有图腾祭祀万类。后来人族于四境天灭百族,夺天地气运于一族。开首例后,谁还管天道,都以祭天了事。” “灭他族夺气运,有得必有失,可笑此地无人悟透,看不见种种变化,仅凭典籍中的记载就乱来。” 使者自言自语,介于虚实之中,在另一时空里遥望着某一个小修士。 不知‘道’为何物,却早已有‘道’在身!神纹不可逆转,可变却无比稳定。 “神道毕竟是无尽混沌的主流,修炼之路早已圆满。三界的修仙一路,还差些火侯,必须人形九窍才能修仙。” 他倒是想去三界看看,这个无尽混沌尚存的最为古老的势力,那些古仙都是什么人物,竟选择将修仙一路不断完善,在尊神环伺中流传至今! 也多亏三界的真仙一说,天位才从此现世。 使者盯着那个小修士,三、四批都只有一人也是可喜,倒可给自己放个假。至于第二批还有三个要成天位,他是服了。 “金仙之道果,可不能让那小娃成仙后修成。” …… 匡义对御剑术不感兴趣,他一个用棍子的,难不成耍飞棍,远攻再远能远到哪儿去?他那秘术极为精妙,够钻研许久的了,不过记下来也好。 “那两术一法离你们都很远,慢慢来,修行路急不得。” 天云仙人带三人出了隐世大族,注意到他们的兴奋,淡淡的说了句。 “师傅,你的事情办的可好?”巫木问。 “还行,不用担心有谁再绑走你们了,”天云仙人说,“我上次匆匆离开,还没看看你俩的长进。” 第六十七章仙家旧事 使者倒底是什么人?杇星宿不知道。 使者选定且成就天位的那些人,他倒是知道。未成天位,有使者指引逢凶化吉,成天位后,便会如天赋觉醒一般惊世崛起。 大劫未渡,根本不知前方是什么。 身为返虚老魔,杇星宿隐隐察觉,天位或许并非仙魔的终末。那名上古存在,混沌生命‘烛烬’,可能也只走了神道之路的一小段。 使者为什么选中他们?杇星宿不清楚,他知道绝不会是使者说的那样,他们气运加身,是什么位面之子! 若真是,他得怀疑自己成不了天位,是木魔一族这一时代的气运已经被帝君拿去了。怀疑归怀疑,能有使者那般存在指点他,也算好的了。 这次出了魔族地界,使者决定多关注他,美的很!就是他每每想到,自己是被刺杀,死过一回才搏来的关注,心情就不好了。 一处断崖边,布置有大世界和大世界之间大型传送阵台。两头气息不比杇星宿差的巨型鬼将,送完一批又一批,又忙着开启通往人间玉龙王朝的传送阵。 鬼魂这类,修仙顶多成个鬼仙。五仙中落了下乘,手段不及人仙,但人仙不做,偏去做鬼仙的还真不少。 至于鬼神,世间各处,强如鬼王这一级数的,也都是追随于大能者,比如风野‘木鬼’的骷髅鬼王、天宫‘五帝’的独角鬼王。 十地多有不被“六道轮回”纳入的地方,魔族时常会去抓回来一些孤魂野鬼培养,偶尔捣鼓出个鬼将。 …… 天云仙人说要考校,便就近找了处地方落下。附近江水横流无人家。 匡义退到一旁,看巫木、祖逖对练。他倒是随意,选了处风大的地方吹吹。 有师傅在一旁,二人自然全力出手。 “远儿还差临门一脚,才能走上剑道。”天云仙人看着,就忽视了近战压着师弟打的巫木。 身为师兄,剑练的还不如师弟。 神道厉害又如何。他若对外宣布,要收个修神道的徒弟,就会有许多比这强的,哭着喊着求他收徒。 法门是死的,术是活的,为道之运用。 “少年人学剑当走四方,可我看你们在外逛着也是没啥长进。”天云仙人让他们停手。 两人停下,任由伤自动恢复。 “怎么没长进?我的剑术可是容纳了很多风格啊。”巫木道。 “很多风格?”天云仙人轻哼,一指附近的江水说,“你们剑道还没入门,风格多不如精通一种,就像这江,仅是流向大海的一边。你们还未入海,何必要那么多。” 两人发呆,没听懂。 “待你们剑道入门,再融入多种风格,才是正常的步骤,”天云仙人素知徒弟愚钝,继续解释,“剑道入门,首要的是明晓你的剑心,诸多剑术练就,汇聚在一起,终将汇成一股江流。” “你们要做的,是选出一种自己的风格,这风格就如江中的石块,任凭江水冲击,石块都不动。” “江流石不转,重的是石不转,而非江流?” 祖逖豁然开朗,忙问道。 “剑之天地,须有那些不动的根本?”巫木也问道。 “对,道如江流石不转,立此天地心不移。”天云仙人点头,徒弟有时还是挺聪慧的。 …… 《太上剑诀》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御剑术,天云仙人趁着高兴,指点祖逖画出御剑之符纹。 画符纹,有的用大量血液,有的用特殊颜料。要留存元气集于一处且有意蕴,才能引动天地之力。 仙家符文与神道神纹,本质上相同,都有诸多真意。只不过符文乃后来形成,神纹则是本就存在于自然的。 “御剑还要特定的剑之符纹,没听说过。”巫木啧啧称奇。 “这数百遍下来已经颇为神似,可以自己用血画在剑上了,”天云仙人说,“如神道分内外,这画纹必须得入剑三分,内有禁制威能内敛,外能沟通天地借力。” 嗡。 祖逖把一枚剑纹画上雷狱剑时还没多少变化。 当画满七十二枚时,那一口人阶极品飞剑,就轻易地化作了一枚剑丸!再一运元力,又成了数道剑丝!其余八口飞剑尽皆画上,才有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再运元力,九剑悬空,剑气汇聚成一道剑芒浮在身边。 “试试。”天云仙人说。 祖逖手持本命神剑,心意一动,令剑芒与其对斩。 轰! 神剑脱手坠地。 祖逖看了眼手上,有几道伤口正快速愈合。他默念口诀,九口飞剑在天空呼啸而过。待隔空将元力全部注入。 “这剑怎么快成这样!” 巫木瞪圆了眼,以他的眼力,只勉强分辨得出,天上那一道道光的轨迹,尖声叫起来。 天云仙人摇头,他几世都曾修炼成仙,见过的御剑术中,比这快的多了去了。 “快又如何,单有速度,反而落了下乘。”一旁的匡义开口。 “剑快一分,不就凌厉一分?”巫木皱眉反问。 “有时,心是跟不上剑的。”匡义摇头道。 祖逖听了赞同。确实,太快了,他跟不上。他连神念都没生出,更把握不住这速度。 “没关系,这速度快也可以借剑阵来远遁逃脱,”天云仙人说,“不失为一保命手段,如今天下有了乱势,说不定哪里冒出个大魔头,会有用的。” “天云前辈。”匡义忍不住问道,“我知道玉龙世界向来是人间界一方乐土,怎么会有了乱势?” 天云仙人见三人都很困惑,想了想才道:“我便说与你们听。” “其一,十地的九阳威能耗尽,外域修士迁入内域,风气不投,不免有了冲突。” “其二,两大异族,毁灭之族与邪魔生命联手,向天庭治下的诸天宣战,外界正打的不可开交。” “其三,魔族与毁灭一族宣布断交,欲要一举争得魔道气运,慑服诸天万界各族魔头。” “其四,各地凡俗被引入战局,修行者开始插手,乱势已起,仙人皆知不可动作,暂且顺其发展。” “其五,妖族两派内争,死战数回,今由妖主传唤,暂止争端,是否由明转暗,犹未可知。” …… 半晌,未曾有谁言语。 “这样看来,我还得更小心些。”匡义忧虑道。 天云仙人点头说:“不错。” “这天下好危险!”巫木说,“让人没有安全感。” 扯淡!天云仙人心道,这人间最安全的就是玉龙大世界了,你难不成还想上天? “师傅。”祖逖就想知道如何是好,“我们游历四方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了,”天云仙人说,“修仙,当历天下,知万象更新,取自然之意于心,呈上丹台。我给你们指不了路,该往哪里走,还得靠自身。” “不如沿这条江而行,一水流入海,风景自然多,一道呈丹台。”匡义说。 “善!”天云仙人点头,“我为注世地仙,须奉天宫令管玉龙地界小世界山河。待你们一路走过这江,便去小世界看看。” 巫木一听,忙问:“师傅你这么厉害?” 天云仙人笑了:“灵界天宫几次易主,五帝之职几次更替。当今天宫之主,正是当年爱管灵界各方山河之天帝。今又即位,恰逢各界元气相连,执意恢复旧制,授令地仙驻世,算不上什么厉害。” “天帝很多?”祖逖疑惑道。 “这是常识,灵界内天帝多了去了,有六百余位天帝掌管各方诸天,还有四百余位魔帝在天庭名下效力。”天云仙人解释说。 “传说三界之初,李老君传道世间,便有许多天帝、魔帝受其恩,同为中八洞玉皇效力。后来仙君降世化身李老君后辈,自归于三清之位,上万天帝、魔帝尽皆追随于太清。” “这李老君与太清仙君……”匡义一惊,“莫非不是同一人?!” 师兄弟俩傻了。 “这三界有两位太上老君,一名李老君,乃传道之祖,人仙一脉集大成者,在那三界天庭闲着炼丹,”天云仙人说,“一名混元老君,乃太清仙君,上仙一路集大成者,位列道门三清。” “师傅,你去过三界吗?”巫木小声问道。 就连匡义也盯向天云仙人。 “我还未转世时,便是从三界跟着来此灵界的,任太阴星君,”天云仙人说,“你俩也不是我收的第一批徒弟。” “师傅真厉害。”师兄弟俩恭维道。 “不过师傅,什么叫人仙一脉集大成者?”祖逖问道。 “万事开头难。修仙之路,法门开创之初,先辈认为人还没有成为人时,只是气,人死后,又化为气,这是不可改变的天道。于是人仙一脉首先创出。” “修行之人因为是气合先天,所以又称炼气士。第一批的有彭铿、韦氏、伏羲氏、堪坏、冯夷、肩吾、黄帝、颛项、禹强、西王母、傅说等。” “后来,炼气士修行到一定时候,发觉还有体合先天的仙人一路。因师从万物,生出奇形怪貌,有别于人,这就是最初的仙。” “仙更强大,杀伐更重。古仙人开始讲究去伪存真,这便是修真的由来。” “余下的只有彭铿的老氏等部族,还修炼人仙一路,直至末代彭祖。这位李老君集前人修行之法于大成,将人仙一脉广传世间后,人人养气潜灵,不贪不杀,从此德道尊。” 第六十八章上神之道七转 “这三界之中,天有三清,便有三名先天尊神。先现本尊于世的乃元始天王,后现本尊于世的乃灵宝法师,前者与后者在尘世亦师亦友。唯有太清混元之中,只是降世化身。” “李老君传道世间后,人仙辈出。那时上仙之路未曾圆满,有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神道阴阳不测,终有鬼神与神人相争,亦有仙人卷入其中身死道消。至神人败北,量劫结束,皆事鬼敬神而远之。” “鬼神兴盛,后来巫觋成群而德不配天。老君出周避世,天王封闭山门,圣人还未感天而生世间,西方教徘徊关外,灵宝尚未证道。 太清几经周折,直到第十八次世化身于彭祖后人,真境功满,仙法大兴,道德述成,鬼神皆惊。” “仙神相争之际,有妙善观世音修成正果,历经磨难,释门得以重归中土。后来李老君归函关,元始定天尊,灵宝证道君,三皇经焚,小乘佛法入东土,上仙之路圆满,太清成就飞仙之主。” 天云仙人这时自知说多了,言归正传。 “先为修行之人,后为修仙者,乃下仙之路。” “修身养气都是潜灵,先修身从而体合先天,再凭‘至灵之身’修仙。开始就是修仙者,方为上仙之路。” “什么是神人?”巫木挠头。 话是多,但三人对这隐秘很感兴趣,又长了见识。 “后天得道谓仙真,先天得道谓神圣。” “凡俗体用,分后天和先天,神纹三重一转,一转圆满,自成先天,进入二转。” “修仙者开辟、存立、明辨之境,元力分别对应神道三转、四转和五转。” “仙真包括返虚层次、真仙和金仙。阳神为仙,若返虚,则成守一仙,不返虚,实乃守尸鬼,先死后蜕,终成尸解仙。真仙与金仙同一级数,入浑之境与其元力对应神道六转和七转。 “神圣,又称作‘先天之圣’或‘先天尊神’。先天,意为与生俱来,尊神,实指神道七转,神纹足以依附天位级数元力。所谓圣,实指精气体中藏,从而塑魂魄于血肉,与真仙之体一般无二。” “周天之内有五仙,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和天仙。相对应的,神道分鬼神、神人、地祇、神魔和天神。” “神人,即巫觋,又称神巫或者灵,远儿他家乡灵渊郡的通灵山上,不是有群妖师么,就是走的神人一路。”天云仙人看向祖逖道。 “他们是神人一路?”祖逖惊讶之余说,“可我看他们使的都是修仙者的手段啊!” 天云仙人摇头,道:“巫之一脉极为古老,是最早和先天神一样具有神力的一批人。神力经特殊法门转化成元力后,便与修仙者一般无二。 人族先是习武防身,技近于道,后有法术。法是修炼之功法,术是运用之技巧,法术最初是由巫创造。” “人仙不悟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倚仗的就是法术。修仙者,仗之根本的则是大道,道玄之又玄,你剑道还未入门,只看到那表象。” “哦。”祖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神人,神纹生而不转,重重积累。可离体显现于外,从而上通天意,下达地旨,知风云变化,万象更新。 若依附外物,如器物者可驱鬼,如龟甲者可占卜,如石碑者可召告,如草药者可速救,如蛊毒者可下咒,如甲卒者可降神……手段众多,仍为下也。” “你二人神道修行的根基是那上神之路,分地祇、神魔和天神。天神,天上诸神,主司日月、星辰、风雨、生命等。地祇,地上自然物的神化者。神魔,一方天地诞生之初孕育。” 天云仙人对祖逖俩讲。 “凡俗修仙,讲求修身养气而潜灵。后天修神,讲求结纹聚气而潜灵。能潜灵当形存,形存则神存。 所谓达道者,神之最灵,既指仙之元神,亦指神纹。后天修神虽远不如诸神生来的那般神纹,但也极为厉害。” “总之,你们走的路很难,定要走好,”天云仙人叮嘱,“天下比你们起步高的大有人在,切不可沾沾自喜。” “徒儿明白!”师兄俩应道。 旁边匡义听了许久,早就留心了一事,问道:“天云前辈,您所管的小世界可否供我们去除魔?” 按照玉龙王朝法令,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天云仙人笑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还能提来不少情报,清洗小世界这种事自然由你们做。” “清洗小世界?”三人一脸懵逼。 注世地仙都这么可怕么,居然说成是清洗。 “好了,为师还有事就先走了,”天云仙人顿了顿,看向匡义说,“匡义,天机不可泄露。若你不惧……自是无妨。” 他闻言,道:“烦劳前辈忧心,成不成天位需看天意,自古仙真难成,大不了我为金仙。” 天云仙人一怔,高看了他一眼,叹息:“同是劫后人,我反不如你。” 天云仙人言尽,转身撕裂虚空离开。 “匡义你为什么这么说,什么比金仙难成?”祖逖问道。 只听他道:“古时有一人仙,名‘顾欢’,成就天位后,将天庭的人仙、上仙和上神,分仙、真、圣,各排九品,真仙位列‘仙境’四品。” “人仙不是修行之人么,也能成天位?”巫木插嘴问道。 “人仙体合先天后,为一气仙,亦可退而返虚,渡过大劫后成就真仙,乃炼气流。一般来说雷劫不过六九,故称福德真仙。”匡义释疑道。 “即便是鬼仙,借天地灵物为载体,修得身躯后体合先天,同样能引来三灾,返虚并渡劫成就真仙。” 匡义谈起这个,很是认真:“真仙都是天位,天位这条路求的是人与天合,从而与天地同列。其他的修行路则完全不同,金仙是超脱天外,佛陀是法体不损,神圣是道融于身。” “天位虽有寿数,但不受天条管束,连天宫五帝都不能调派,更何况幽冥。就算是真仙,都能不逢劫数,身逍遥,心自在,天下任遨游,大千须臾至,全当度一秋。”匡义说的时候,脸上带着些低落。 …… 无底幽冥中,炼狱一层。 “牛头,别把咱当儿子,力气大些!”狼形鬼魂怒骂道。 正用烈焰鞭打它的牛头鬼吏,黑着脸,与之暗中交流着:“你这厮分神下界要占它魂魄便占了,为什么非得附身?” “说了你也不懂,我族‘邪念附魂之术’岂是浪得虚名!” “得得,鬼知道你族多厉害,我可不敢力气再大些,打得你个气与天合的老家伙散归大地。” “嘿,你到底赶了多少路才有这牛头的身份?” “不多不多,想我还是靠‘嘎拉珠大魔王’才越了几处天帝的地盘。” “嘎拉珠那傻缺,我老觉得有问题,在十地左右逢源,四处游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谁天天请客。” “哎哎,人家当初不咋的,后来一成天位牛得很,连日月二王都吞了好多次。” “说的也是,这傻缺都去偷喝过这么多次雲天河水了。” “神魔流的就是厉害,不知炼的个什么神通,要这么多珍材!” 牛头和狼魂扯着话,手上动作却没停。真可怜,灵界天条下这种罪孽深重的,都是先下地狱受刑,完了才能投胎,有的承受不住可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嗯?”过了许久,牛头停了下来,唤过旁边一个鬼卒,骂道,“懒货犊子,我这打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来接上!” 鬼卒忙接过鞭子。狼魂忙问怎么了。 “女君探听到,在北俨地界,一年后要办一场万仙大会,会上将以各界擒住的你族中各位祭战旗。” “找死,北俨它一妖族天帝也敢混水摸鱼!” “我要去北俨地界会师,你且保重。” “此间在我一人,必不负汝家女君之业。” 跟走狗讲话,也是心累。待对方走后,狼魂暗自摇头。 “啪!”一鞭子扫过来。 …… 江水横流,声势浩大,岸边有着青石古道。 偶尔有几叶渔舟一同出现,一些附近的村民在这江上打渔。人族和水族有时候也会有冲突,打起来也很凶。这江边用剑的凡俗很少,带刀的居多,大多是为了杀些挡路的鱼怪。 “真怪了,那边的三人沿江看风景不成?”舟上一名渔夫归家,途中眺望,看到了早上的三人。 祖逖前世死在水里,到现在还有点怕。那些渔夫大都是寻常人,却练有本事在身,在这大江上如同自家一般。 玉龙境内干旱之地少,除了妖族主动刮妖风外,常年风调雨顺(妖族方面抓着司风一职不放,少有别族担任)。 “这几日路上碰到的厮杀挺多,这片水域打渔的真不少。”巫木一叹。 他见不得鱼儿被杀。 祖逖能理解。据说师兄还是婴儿时,在一片水草上顺江漂着,后来水草被浪打散,是群鱼护着他不沉,才得以被某个渔翁看到。 当然,天云仙人是这么说的:“你师兄生来便为顶尖的木之道体,那些鱼怪是把他当成了一大团水草,若非他体内融有金辰衣,早被吃进枉死城了。” 匡义也知道这事。他常瞒着普智前辈过来蹭吃烤鱼,结果巫木告状,普智前辈再也没让匡义进过小庙。 第六十九章天冶子的塔 不谈这些,现实就是现实,打渔的可不信放生。 “此间水产颇丰,就是别的少些。” “村镇多,人口多,不过碰到的全是凡俗。” 这地方比不得祖逖老家,毕竟祖氏的乡镇是有修仙者每天不定时巡察的。 凡俗先天,涵盖各类。对鸟兽来说,绝大多数小妖,都可以在先天境化作人形。草木成精怪,亦是如此。 对人族来说,神纹三重,可转入上神之道;养气潜灵,可接触修真之路;修身潜灵,可开辟上仙之路! 而玉龙世界,作为人间仙朝上国所在,这里的仙家法诀,几乎都是上仙一路。 祖逖所修炼的《奠气三花诀》乃直指天位的入阶功法。 何谓直指天位? 意思是凭借该法门最终足以引动天位大劫,乃至修成天位。 而直指某一境界的修炼之法有区别,第一种是有与中间各层次相对应的修炼篇目,较为浅显,第二种则是没有与中间层次相对应的修炼篇目,更为高深。 《奠气三花诀》属于第一种,祖逖正在修炼的实际上仅有其中一篇,也就是不入阶的‘提灵炼精’篇,最终可达到紫府开辟之境。 仅有一篇,所需元气极为庞大,不属五行和威力不强,因这四点,故归为不入阶法门,其后续仍有入阶的上下卷各两篇。 上卷其一‘炼精化气’篇,最终可达到万象存立之境; 上卷其二‘炼气化神’篇,最终可达到元神明辨之境; 下卷其一‘炼神还虚’篇,最终可成就返虚入浑之境; 下卷其二‘炼虚合道’篇,最终可成就天位之真境。 这不入阶一篇和入阶上卷两篇,需要炼‘精、气、神’三华,修内丹。 当初,他达到紫府开辟之境,后借助父母给的天地元液,令丹田虚空紫气弥漫,就已接近圆满,后来烛火类修行筑基十八天,主要是珍材起效,但也耗去了部分紫气。 从那以后,他也没有停下修炼。到现在,紫气又满了,体内元力也能完全掌控,暂时到了极限。平时,也就元力有所消耗,运功恢复一下。 此之三华,已成其一。其妙所在,尽皆明了。即使祖逖转修另一法门,也没有多少影响,何况这法诀本就五行无属。 “这金丹道的法诀,都是炼九转而丹成。我法丹才一转,师傅说,大道才是修仙者的倚仗。若是不修金丹道,便无须九转,以后能省下好多工夫去悟道。” 祖逖如今苦恼,他自认走的就是剑道。剑法深入于心,剑术带有心境,为何还算不上入门? 他自然问过师傅,大道入门该怎么做。天云仙人只说了二字:“刻苦。” 刻苦? 当初师傅说十年可成,祖逖也没嫌太长,毕竟想着欲速则不达……会不会是他自作聪明了? 师傅就是要他全力以赴,夜以继日的学,不顾一切,拼死拼活的练? 祖逖想到,却暗自摇头,自己可是个慢性子。 …… 仲月府。 落舟刚一进来,就惊住了。 这一处大殿内,座无虚席,上至天位层次,如巡游者莫风、玉龙国主、护国大将军、神器舫宝大师、宋仙楚宏子、白石丹仙、武樵夫、虚幻青狼、妖主、妖族天帝‘北俨’等。 下至入浑之境,如天仇仙人、酒剑仙、天云地仙、灵豹宗主、木鹿大王、普智和尚、下凡天神‘洞虔’、虎头小怪等。 “落舟拜见国主。” 此人自从滴血重生,早已在宝大师的帮助下恢复,神人一路亦有所突破。他既然脱离太阳王麾下,转投至此,就得仰仗这一方王朝。 天大地大,国主最大,何况在座上首,落舟先向司马玉龙躬身行礼。 “无须多礼,你且听国主言语。”宝大师开口了。 “呃……”落舟愣住了。 “落舟,本王听宝大师说,当时你受困在一方小世界,未曾去传送星阵,是直接挪移回来的?”国主问道。 “是。” 落舟才点头,就全场哗然。 “这么说,不是那些外道的阴谋,而是它们真出了纰漏?”长相最为俊美的那位妖主,从闭目到睁眼,开口道。 “你快说说详细经过。”出声的在妖主左侧,那白首汉子即妖族天帝‘北俨’,曾隶属于三界天庭北辰宫。 德合天地曰帝,天帝是一方诸天的领袖,其帝号次于帝君。帝君,除了指魔中位尊者,亦指神中位尊者。 “当时在一个名为……”落舟开始讲述当时的事。 “这进入虚空挪移,没用寻常的黑漩玉,而是用的空阳石,所以去‘传送星阵’时撞上潜行劫货的外道,被带入大世界……”武樵夫自言自语时,直皱眉头。 “这有可能吗?” “这真是巧了,”虚幻青狼凭空推演,叹息说,“北俨兄放出‘要拿百万邪魔祭旗’的风声后,还真有经过那地方的!” “看来灵渊郡物资被劫确系异族所为,如此计将安出?”巡游者莫风询问道。 在座的各位就不作声了。 “天公今日封锁月府天地,没人能外传消息,那就紧快动手。烦劳赵将军去请那几位大罗仙,至于我等在这儿等着就是。”那位大宋仙人‘楚宏子’说。 “等着等着。”众人连声附和。 “如此甚好。”国主龙颜大悦。 白石丹仙黑着老脸。司马玉龙明显就是不放心他们,宏这小子,真会看脸色。 …… 玉龙国都中,某座阁楼上。 “杇星宿,那精精儿、木鹿妖王,就是剩下两位。”使者很头疼,鬼知道这木鹿为啥被带进仲月府,天公又为啥封住那月府天地。 “哦,一个喜欢偷窃,一个喜欢造假,嗯,都不及我。” “你就不能和好的比比么?”使者无奈了。 “这培育虫兽,也是一种拿得上台面的本事。”杇星宿道。 “你明明是个魔族,却有人的各种心思。” 使者摇头。 “亲身杀伐才是无尽混沌之中的大道理,那些神异生命,可不在乎什么自然孕育、虫兽无类,什么本命灵蛊、血脉不死。” “……使者,这虫兽一道在无尽混沌中,真不算什么吗?”杇星宿问道。 “虫兽,再厉害又如何,死了就没了,做不到真灵不灭,现在混沌中的修行者,借助各种战争兵器,威能何其强大!” 使者感叹。 “当初,灵界这里的邪魔生命,借助那些冷冰冰的东西,甚至差点,将烛烬那个混沌生命给强杀掉!” 杇星宿辩道:“兵器再强,修行者自身总有弱点,而虫兽,却能培养出没有弱点的虫兽,并完完全全地忠于我。” “是的,修行者自身可能会有弱点,但是,当杀伐到一个境界,他所悟出的道便能让本身无视弱点!”使者说,“虫兽、傀儡这些,本身没有弱点,其主人,难道没有弱点么?纵是假死、转生之法,亦无多用!” 后者沉默。 “那天冶子不过一个劫后散仙,和你的旧怨也就那场血雨。”使者说完,看了一眼右侧街道的尽头。 在这玉龙国都,除非和那几个来自三界的大罗仙碰上,没人能察觉到他。可杇星宿不同,浊气缠身,必须得变化一番,否则时不时地盯着神器舫,总会引起注意。 “使者,我所求的早在心底,”杇星宿说,“一切终会腐朽,唯有逆转生死,才是大道。虫兽是我唯一能大量接触的生命,自然离生死大道近。” “说的好听,你还是放不下。” …… “那片淡蓝与粉红的花海,已经开了两千年,花海的中心,是一座高塔。 曾经,一代神匠‘天治子’的妻子,在这里得道高升而去,只留他在此黯然神伤。三年时间,他穷其所有,费尽心血,造了这座通天之塔,只为能离妻子更进一些。 但他的举动,已触犯了神灵,一个月圆之夜,天降神雷,天冶子中雷身亡。他死时,天空降下血雨,还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声。 那场雨过后,通天塔周围妖兽绝迹,十多万里的荒野,突然开满了这些花,这里也被人们称为魔域,绝少人迹。凡俗中,多有后来的青年,以这里采摘的花,向仰慕的女子示爱为荣。” 经历那场事的女修已是此地的神巫,她向祖逖三人讲述完,指着近百丈高的朱红大门,道:“可惜那只是世间传说,其中却有另一番缘由,这大门两边的字可见一斑。” 只见两边金体大字,各写着“历经千般苦”“难上九重天”。 这些天,三人日行千里,沿着走的那条江也算是怒水的分流。 这分流沿岸,有许多千丈高山,冰雪成其源水,汇入另一处大海,因途经的城邑,大都在冰风两族交界,故名“冰风海”。 三人今日来到这片花海,纯粹是听人说到天冶子,来了兴趣。 “其中有什么缘由?”祖逖疑惑问道。 “三位,这事知情的,大都已经封口,只能按上面的意思这么说,不好同你们多讲。”这名红衣女子笑道。 祖逖琢磨着,上面的老一辈插手么,那估计是没什么好事了。 天冶子大师不是炼器的么,怎么还建塔? 好吧,这塔好像也是法宝,没听说过仙人建塔还会遭雷劈的呀,难不成是渡劫? 巫木心中慨叹,虽说天冶子大师现在还活着,但他已在凡俗界成了传说。 “这塔是哪一品的仙宝?”匡义问道。 仙阶法宝通常才简称仙宝,一炼制好,就有法宝之灵,只有返虚入浑的元力才能炼化。 “仙阶上品。”红衣女子说。 “有这么厉害?”匡义惊疑,“这上品仙宝,返虚层次也能炼出来?” 对他来说,天地人三阶的上品法宝还算平常,厉害的仙魔都有一堆制式的。但仙阶上品法宝可不是家常菜!只听闻金仙、真仙才炼制的出来。 他前世就是向一位专门炼制棍类法宝的金仙前辈,借来整套仙阶上品棍阵后,才去渡天位大劫。 红衣女子摇头,说:“这塔不是炼的,是建的。” “建的?” “天冶子身为一代神匠,极为擅长铸造,铸兵器和造建筑,”红衣女子点头说,“这是一件天冶子独自动手,为应对雷劫而建造成的法宝,故而不会引起天劫威能的增强。” “九层宝塔,层层抵挡,可令雷劫威能大降。由于直接炼制整个塔体太耗费心神,天冶子选择先建一座塔,尔后将其整个铸成法宝,仅三年便成了。” “便是三年一件上品仙宝,也太夸张了!” 师兄弟俩瞠目结舌,如匡义这般博闻强识的转世仙人也惊异地说了一句。 第七十章洗练身心之法 匡义很清楚,天地人三阶法宝可植入器灵,彼时犹如傀儡,自有威力,可器灵会有生灭! 仙宝一炼成,便有一法宝之灵,从此灵性不灭,除非外力侵蚀,令其完全破损。即便如此,仙宝一旦重新补好,依然能令法宝之灵复生。 仙阶是人为炼制法宝的巅峰,之上便是伴随天开地辟而诞生的先天灵宝。仙宝有灵,有极小的可能后天蜕变成灵宝,因此,一件上品仙宝可抵得上一千套天庭天兵的甲铠! 这一座通天塔好歹是仙宝,造这座塔用的珍材怕是不少,又没坏掉,天冶子把塔留在这儿干什么? “这里面关着许多虫兽,第一层的都没什么威胁,几位道友要不要进去看看?”红衣女子说。 “这怎么跟锁妖塔一样?”祖逖惊讶。 “比不得蜀山的锁妖塔,那里关的可都是些妖王。”红衣女子开了大门。 只听里面传来声音: “心乃万物之灵苗,四象变化之根本。” “物之精,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 “心之形,自充自盈,自生自成。心的特性,最需要安定和宁静,保持不烦不乱,和谐就自然形成。” “修仙者修身养气潜灵,潜的就是这‘心之灵苗’,存立之境,存立的就是万物和四象,而若要变化,则需要用心。” “嗯,先生说的是。” 三人惊讶地跟着红衣女子进去,只见百丈殿厅内,前面不远处有一位老者领着一群童子在走。老人兴致勃勃地讲求玄问道,童子们在愉快的捉虫子玩。 “这些小虫子也配叫虫兽?”巫木黑着脸。 在他心里,虫兽可不是这种能被后天凡人捉着玩的虫子。 “两千年前那位仙人抓了许多厉害虫兽,将这些虫兽关在塔中,精气吸收大半,返归大地,可比聚灵阵什么的划算多了,还能让你们这些小辈可以随便玩玩,多好!”老人对孩童们说道,“待你们变强了,还能去更高层去捉更好玩的虫子,你们想不想去上面啊?” “想~”孩子们齐声喊着。 真狠! 祖逖三人心中一颤。 精气,又名阴阳精灵之气,天地间万物皆秉之以生。元气是最根本的气,又称先天一气,其衍生出阴阳二气。二气变化逐渐清明,谓之精,存于万物生成灵性,谓之生灵。 “塔周围妖兽绝迹,十万里花海,绝少人迹。”匡义喃喃自语。他最先想到了。越是弱小的生命,越是倚仗其生命之源,吸收元气化作灵气是补充生命之源的唯一途经。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祖逖也明白了。 一般水土中灵气多,怕是这片土地出了问题,才将仙塔放在这儿,夺虫兽精气返归大地。这是方仙道的特有手段,寻常仙道更善于窃取阴阳。 “道友,这儿的虫子,呃,虫兽,能抓吗?”巫木看向红衣女子。 “一层的可以,往上的不行。” 得,就一层的这些小虫也就给后天凡人玩玩了。巫木知道,仙宝留在这儿没收走,怕是有大用。 “这些小虫,种类颇多,即使是互相捕食,在这塔内怎么生存下来这么久的?”祖逖疑惑道。 “是上面的那些虫兽还有余力吧。” 匡义放出神识,神识从外面无法看透仙宝里面,可进来后,反倒阻碍小了。这千丈之塔他一层一层看上去,不由咋舌。 他猜的不错,上面几层的虫兽体型开始大起来,到第七层,个个壮如牛,估摸着原本都有他前世那等层次的战力。 “都是些厉害毒虫啊!”匡义仰头看着,脸色精彩,“连传说中的吞宝蛀虫都关了一只在里面?” 吞宝蛀虫能钻咬各种硬物,像一些用来收敌的天阶法宝,若是没有器灵,一不小心将这虫子收进去,都只有等着被咬坏。 在匡义的神识扫过第八层时,通天塔的地下,一个庞大的黑暗空间中,陡然跳出了一道光。 “神识?”百丈高的大门被推开,光芒照出了发声者巨大的影子。 无头黑色人形生命抬高两支手臂,右手是一把宽大的短剑,左手里拎着的头盔中两点绿光亮起。这时狂风大作,就在它身后,锁链声响起。 前方是一座大殿,正中有个大柱子,柱子中间有块悬空的石头,正散发光芒照亮整个大殿。风只在殿门外咆哮,刮不进门来。 “我的孩儿们确实感应到了神识,是哪个仙人来了?” “快给我看看,好久没来过仙人了,蛮兴奋的。” 石头又不说话,可黑色人形生命仍自言自语。 “哼,顽石!你要知道,才过了两千年,我的不死身没那么容易破掉!” 这时,殿内传来一道声音。 “行尸魔王,别说大话了,你的魂魄已经废了,精气也尽了。你只是不死,并非不灭,千年后终将腐朽。别想着有谁来救你,天公在这片天地早已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无所不知……愚蠢的法宝之灵,这片天地迟早会毁掉的!天冶子,杇星宿!啊!该死!都该死!” 最后,黑暗空间中的回音没了,殿中也再没传来声音。 匡义的神识停留在第八层很久,来回扫了好几遍。他看到了一堆尸体,两条廊道全是十来丈的尸体。 “这些尸体真奇怪,全是一样高?”匡义心中存疑,再看向第九层。 “咦,怎么全是柱子,没别的东西了?” “不对,柱子上有法门。” 匡义看了眼中一亮。 …… 血色黄昏下,三人在花海外看着远处,那名红衣女子‘红袖’的身影消失在无数飞舞的花瓣中。 “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精存自生,其外安荣,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 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乃能穷天地,破四海。中无惑意,外无邪灾,心全于中,形全于外,不逢天灾,不遇人窖,谓之圣人。” “这什么法门,你说它刻在第九层的柱子上?”巫木看完手中那卷竹简瞪圆了眼。 这么偷看记走没问题? 匡义点头,道:“这《内业》和《白心》两篇,讲的是圣人如何内心通明,并非什么亲传的秘法。感兴趣的修行者自然会找这类法门修炼,不感兴趣的怕就看都不看。” “内心通明?”祖逖心中一动,问道,“是修道心吗?” “不是修心,圣人子弟皆从神道教门,主修神道无灾,谈何修心,”匡义纠正他说,“神道不逢三灾,却有九难,洗练身心正是渡过九难之法。” “这对修仙也有用?”巫木眨眼。 “有用!”匡义说的很认真,“不仅能应对修仙者的三灾九难,还可明心见性。” “比如我施展迷神术,取决于对方魂魄与身心,通常情况下,不会有未显神识的修仙者能扛得住。可如果对方身心足够强大,且明心见性,即便只拥有神念,也能硬扛住。”匡义举例子。 师兄弟俩对视了一眼。 “你一仙人转世,魂魄为阳神,神识不弱于明辨之境,怎么还有仅显现神念的修仙者,可以对抗你的迷神术?”巫木奇道。 “莫非体藏精气则强,心无欲则刚?”祖逖琢磨下,提出来。 巫木一怔。 匡义赞同道:“对,古之圣人,如尧舜禹,皆是这般。” 祖逖向来自觉庸碌。他虽然学了仙家法诀,但比起雷族仙门的同道前辈来说,修行还有很多不足,便收下法门。 巫木想了想也收下了,能让他变强,又是白捡的法门当然要。 …… 大明方国。 那名‘烟涛’金仙,一身白袍,随着天上水火相射,现身于了尘书院里某块山石上。 “自出三界证金仙,争星君位遭两败。料知从此无干休,苦心谋划到这般。” 他看着手里的黑色瓶子,轻轻地在自言自语,眼神淡漠。 “夺得地官混元道,得罪十地又如何。” “小神见过上仙。”山石下,一个小老头出现后作揖道。 烟涛瞥了他一眼。 他进来确实瞒不过对方,也没想过瞒。了尘书院还剩一份传承的事,这小小土神,也敢顺着那些老家伙一直瞒他。 “啪。” 在小老头的注视下,那黑色瓶子被捏了个粉碎。但见十滴黑色的液体,侵入烟涛的体内,黑色魔纹陡然浮现体表。在前者脸色大变的同时,烟涛消失在了山石上。 “不好!”小老头吓得同时捏碎了好多枚令符,来通知大明方国的仙人。他可是主持此地阵法的,已然发现烟涛仙人施展秘术片息便攻破了重重禁制,接近到传承之地的挪移范围。 “这可是虚静天师布下的禁制,怎会这么轻易就被破了!”小老头震惊,“烟涛仙人背后九道黑色火焰是什么秘术?” 烟涛停在了最后一重禁制前,恍惚了下。 地仙之祖,混元道果。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大帝留下的混元传承,可不是成了注世地仙才有望能拿到!只要了悟大道,谁都可以进!” “上仙快住手!” 小老头刚传音劝阻,就听到这声高喊。再看烟涛仙人决然祭出剑图,引动地火寒煞,令七十二口仙剑缠绕上水火,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第七十一章鬼域 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魂之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明不正为邪,心好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崆峒问答》 妖怪、精怪和鬼怪,各有其意。 心好癫迷,不是胸中跳动的心,而是真灵。心乃万物之灵苗,潜灵即潜心。众生必死,死必归土,魂魄为鬼身,食气而存阴间。鬼如云白心,气乱移,无法潜灵,又称亡灵。 魂魄分阴阳,魂为真灵所在,称灵魂,魄为感知存在,称体魄。人有三魂七魄。 魂,纯阴而无阳者为鬼,如鬼仙者,名为仙,实为鬼。 魂,又称为神魂。 阴阳相杂者为阴神,如人仙者,名为仙,实为修行之人。 纯阳而无阴者为阳神,即仙。有修仙者返虚,为守一仙,属仙真,未返虚,实为守尸鬼,先死后蜕,成尸解仙。 精气谓之神,游魂谓之鬼。 鬼类凝结神纹,靠吸收阴阳二气,尔后精气发扬而成。其精气发扬于上为神,此魂气属阳,其体魄归于地为鬼,此形魄属阴。魂气可离形魄,方称鬼神,属阴极阳生,亦称其魂为神魂。 鬼神极易变得强大,而鬼仙只求阴灵超脱轮回,体魄归于地而精气不离,速成却实力不行。 鬼,与妖魔并列,即妖魔鬼(怪),次于仙神。神道位尊而称帝君者,包括鬼神。天界、人间和鬼域,三者并立,又称“天、人、冥”。 …… 入夜。 “众阴兵,布三眼猎神阵,抓住它们!”有尖细叫声在江上响起,却未见身形。 “是非精!有本事别藏着!” “死蝙蝠!出来见你外公!” 三名海鬼模样的四臂异族,绿眼睛黄头发。一个正挥浪冲击着困阵边缘的禁制,另外两个手持兵器阻拦着虚空中攻向他们的漫天的刀枪剑,口中不断嘶吼着。 “哈哈哈,肤浅肤浅,不藏着被你们反杀怎么办?” 对方就是不出来。 “涯族的三位,别的老贼都是绕开玉龙世界,就你们大摇大摆地进来,不被抓天理不容啊!” “大兄,不行了,今天怕是要折在这儿了。”左侧的壮硕异族低声传音道。 “玉龙王朝居然叫阴兵来,没喊这儿的禁军。”那正挥浪破坏禁制的削瘦异族停下,环顾了下四处,叹气点头。 “就是尊主还不知道通道被发现的事。”右侧的伤疤脸异族焦虑不安地道。 “来不及了,这些修行者既然设下局,不会轻易放走谁的。”削瘦异族传音,说着取出两支长梭,眼中有莫名的难受。 尊主……可能已经知道了吧,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来救他们的。虽然没有脸面,但是看这阵仗,斗一会儿就降吧。 …… 匡义站在一块高高的山石上,依靠神识遥遥看着百里外的江中。至于那对师兄弟,无聊地吹着夜风,吃着烧烤和瓜果。 “好厉害。”某人在喃喃自语。 巫木瞥了一眼他,继续吃。祖逖望着江摇头,仍没看到匡义口中所谓的鬼域大战。 …… “黑此~” “澎咚~” 大阵外围,阴气缭绕,聚集着大量的阴兵。其中,不少阴兵正飘入阵中一颗灰色圆球,随着结阵,很快出现了一尊头顶尖角的三眼鬼神。 观其牛身虎首,穿着兽皮,浑身散发灰烟,四只手上分别持着一把三股叉。只见其仰天一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杀入阵中。 场上,已是五对三厮杀的局面。隐藏在喑中的强者见状,换了法宝在旁辅助,只听其高声吟道: “江雨卷浮世,白莲抄五阴。” 半空中,一卷画轴展开,如人间连通幽冥,江水浑浊,泥泞不堪。祭出的魂幡一动,转瞬水幕连天,阴气化成片片白莲开遍大江,如梦如幻。 这秘术一出,顿时影响了三名异族原本迅猛的动作。 困敌,几乎是仙人最擅长的手段。法宝束缚,从而使敌人无法逃脱是寻常之举。 而厉害的仙人,能让大片天地中的事物近乎静止,让光的速度都可以感知,仿佛时间停滞下来。彼时万物静,而我不静。 “天堂地狱,尽在空中。传六祖偈,坛起!” 暗中那位一声令下,三异族脚下方圆百里江水再变,高起九丈成坛。 “咚咚~” “杀!杀!杀!” 未结阵的阴兵大部分在坛外列阵,彼此如同一体,抽取尽天地间的阴气,来镇压乾坤。 少数阴兵不停地敲击着法宝大鼓助阵,来引动众阴兵身上的甲铠威能。大阵与禁制两番布置,足以防止厮杀造成环境的大面积崩溃。 “这五尊三眼鬼神靠的还是结阵圆满,才能打个平手!不过……”匡义感慨时,又纳闷了,“六祖我倒是知道,可天堂倒底是个什么鬼?” 匡义前世很少见到过这种大战,之前的玉龙国众仙战黑甲战将可比不上这次。虽说这三名异族和五尊鬼神的体型,并没有那个黑甲战将的大。 “阴尽阳纯难,纯阴无阳易。一帮老鬼,虽没了肉身这一灵苗根基,却也少了束缚,反倒比活人修鬼道更加的快。” 匡义干啐一口。一想到前世魂归地府后,要投胎却被一帮阴将挨个儿刁难,他就脸黑。 阴兵平常都是对付一些小妖,像这等天位层次的强者,不结阵,靠围攻根本打不下去。阴兵将领在悟道上境界太低!若非种种威能结合,即使是结成这等大阵,都很难消耗对方的元力。 不过,阴兵终究是地府的底蕴所在。 鬼域中,生存极为残酷。鬼域有完全归地府管辖的地狱道,还有很大一块地方属于饿鬼道。不论是地狱道,还是饿鬼道,都有些特殊之地与人间界相通,故有凡间传闻,世上有鬼神。 鬼王挑选阴兵最喜好炼蛊虫这般的手法。成千上万的鬼魂彼此厮杀,最后选出的阴兵自然可怕。 万把个阴兵,对于天位层次来说不足为惧。可二十万阴兵,即便单单形成二十个‘万鬼之体’,一起围攻也得退避了。 阴兵借道,生人回避。这可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约莫两万名阴兵,结阵化作鬼神之躯,与珍宝‘万傀烟核’合一,形成半傀儡之身,来弥补因统阵者道的境界低而产生的缺陷。” “众阴兵将领悟道境界彼此亦有差距,才选出五位作为三眼鬼神的主要统阵者,其余则稳固鬼神之躯,他们真是受委屈了。” 某人在一旁看得起兴,暗叹三异族不愧是天位层次,打的五尊鬼神狼狈不堪,打的真好! 唉?匡义摸摸头,他想到哪里去了。 …… 阴兵身上的甲铠并非是天兵那般的天阶法宝,而是由大量香火愿力与阴气凝成,这般甲铠兵器,非特殊手段不可摧毁。 香火成神,是神纹外通之路。 神纹外通,种种外在力量加身。若过于执著使用神通替劫消灾,有一朝难敌业力,更是有生死劫难! 成神,通常走神纹内通这条路。神魔,生来就是神纹内通。 神魔流派,是后天修神入门最难的一种,最初要吃各种妖兽肉食和天材地宝来壮大己身,之后才能以炼体的方式进入正式修行。 香火成神,是后天修神入门较简单的一种,天庭就是以神职铺路,来引领小神。幽冥之神通常将香火愿力凝结出的兵器甲铠,赐予麾下阴兵,这样才能吸引众鬼投靠。 …… “这,这……” 大阵内部边缘,江中一处小岛上,有两团蓝色雾状体。它们体状保持不变,丝毫没受到种种威能的影响,看着双方厮杀,用异族语在心灵交流着。 “足足二十万阴兵,怎么办?” “放弃涯族三先锋吧,”左侧的雾状体无奈表示,“我们进去是死不了,可也救不出他们。” “完了,完了,”右侧的雾状体很是悲愤,“尊主还是亲自传音让我们领队撤出玉龙世界,通道到底被发现了多少?” “完什么!别总哭丧着,先去十地混,我们很快会回来的!”左侧那位看不惯同伴这样子,怒道。 “出师不利,”右侧那位闻言,难忍不满道,“我们也就能欺负下外域了!” “住嘴,尊主欲为何事,能如你我所料?”左侧那位说,“毁灭一族巴不得我们在内域大打出手,好来场天地浩劫。” “这对付涯族三先锋都没有天位出手,只快速调动二十万阴兵,内域的谋划也太深了,”右侧那位说,“不打一场,吃这么大亏,后面那些老魔怕是会很不满。” “不满又如何,那些老家伙,难道还会转投别的势力么。” “唉,如今魔族十脉、三千世小波旬王和一众凶神恶煞,都宣称要一统魔道,尊主咋一点都不着急呢?” “我也觉得奇怪,但还是别问了。真不希望到时候让浑涩那厮,又在尊主面前骂我们蠢货。” “浑涩那蠢材,一介余残怎有脸骂,哼,这皮厚的也就嘎拉珠能比的了。” 这一番对话,看似耗了不少时间,实则说来很短。两团雾状体只看了几眼大阵中的状况,就迅速化成两股气消失了。 …… 祖逖迎面吹着夜风,正思索。 从下山以来,他的剑术进步缓慢,似乎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估计去外界后,依靠除魔来磨砺个三年五载,剑术就能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修身潜灵至今,才做到一心二用,还未生出神念来,这新得的太上剑诀反倒让御剑成了问题。 第七十二章结气而御剑 得尽早生出神念。 这并非是依靠神念来驭使飞剑,而是让心跟得上御剑术。 他那九口飞剑能称作剑阵,是有一份自成‘雷狱’的九宫阵图被炼入剑中。若要施展出‘雷狱’,九口飞剑缺一不可。 如此一来,飞剑就不能封存精魂,造出器灵。 然而御剑时,正好能以功德清气,引天之阳清,结气而御。反之,则以罪孽浊气,引地之阴浊。 在玉龙王朝,修仙者不计其数,除开仙门子弟,能存立万象者,万中无一,幸而他拜仙人为师。 “嗡。” 飞剑在火光中被巫木取下支架,串在上面的肉食被他看了又看。忽然间,巫木心有所感,瞥到师弟正盯着这边,连忙咬上去一口。 祖逖无语回头。 这剑之一道主杀伐,以厮杀来磨剑最好不过。可修行者要行杀戳之法,全得出了大世界,总不能和凡夫俗子厮杀吧。 玉龙王朝国泰民安,就算出了乱子,也不是寻常修仙者能管得起的。上有国主顶着,下有各方侯伯,更有隐世大族潜居各地。 …… 大江中,战局结束,涯族三先锋呈上兵器请降。 是非精,这个蝙蝠头的人形小鬼,笑哈哈着,将兵器收缴后,先用锁链法宝,把对方三个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一并收入阴阳画轴中。 众阴兵也散了大阵,倾刻烟消云散,江面重归原来的样子。 是非精环顾四处,目光一停,但见某光头正遥望着这里,顿时一脸懵。 “去!” 扑棱几下,一只漆黑的蝙蝠从是非精的口中飞出,平飞百里,片息停到了江边山岩旁。 “诶诶,匡义!真是缘分,好久不见!” 师兄弟俩停下各自的动作,看着山石上的蝙蝠尚在疑惑。 “我还在琢磨是哪路仙人,不想是前辈您。”匡义开口。他看见远处是非精还在带着众阴兵收阵,知道对方本尊没工夫过来。 “自从离了佛定世界,这都过了近百年,你这转世还记得我,不错不错。”蝙蝠口中传出笑声。 “呃。”匡义其实很尴尬,他只有名字记得最清楚。 “嗯,又是一世之劫,待你修炼有成,多往我那儿走走。” “一定去,一定去。” “好,那我有事先走了……咦?” 蝙蝠才拍起翅膀,又停下了。在是非精的仙识感应之下,有份熟悉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蝙蝠歪着头看向祖逖。 祖逖闻言一懵,另外两人奇怪地看着。 “晚辈祖远,见过前辈。” “祖远?”蝙蝠念了一遍,盯着祖逖问道,“你可在哪里见过我家老爷伏魔帝君钟馗?” 祖逖眨巴下眼。 “好了,我懂了,待你有了神念,我家老爷会有一份大礼送你。”蝙蝠还未待祖逖开口,就露出‘它懂了’的神情。 匡义两人对视一眼,疑惑的不得了,祖远啥时候见过伏魔帝君了? “前辈,他们二人是注世地仙天云前辈今生收下的徒弟。”匡义插嘴道。 蝙蝠瞪大了眼:“星君的徒弟?” 两人点头,他们都知道师傅曾任太阴星君过。 蝙蝠见状,开始来回转悠,想起这天云地仙最近的麻烦,一阵摇头晃尾。 大明烟涛仙人抢到地官传承后,遁出外域; 虚静天师所布禁制轻易被破,打脸打得啪啪响; 十地赤练公主越界降临,要为孩儿讨个说法; 玉龙国主一帮人忙着算计邪魔外道,一纸文书让其私下解决; 神道众凶煞磨刀霍霍,叫嚣着要用注世地仙的血来洒路…… 弄的这都叫什么事哦! “哎哎,你们师傅最近有点事,算了,也没多少大事,自个儿好好修行,星君他可不擅长教徒弟,真没几个能成仙的。” 蝙蝠眨巴下眼,颇为同情这对师兄弟俩的。 神仙里头,喜欢广收弟子的可不少,弟子成材的也有不少,比方说,广成子,那叫一个“名师出高徒”。 当初星君还在任时,也是收了许多弟子,可其中莫说成仙的屈指可数,就连成神的也是少之又少。每逢众仙神聚会蟠桃,都会取笑一番某人。 这段不好的记忆,估计星君转世后还没觉醒,否则怕是不会收徒的。 …… 三千世。 魔罗宫。 小波旬王离开三界,远比那些大罗仙要早,可当初来到灵界时,却晚了一步。 他喜欢有计划地进行自己的事,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他常对手下感慨,自己劳烦太多,自从出了三界,没谁可以替他分忧,才感到当初,魔罗天子与释迦菩萨争斗,是何等的忧愁烦恼。 在诸佛开显法相说法之时,不及时去调兵谴将,威吓那些僧众,不赞称今之释众,定中用功,恐怕很快就不行了。四姓之中,多有叛离他的,众僧之内,亦有投靠他的。 这来来回回,小波旬王开始厌倦了。时至今日,他自觉实力足够,欲要一统魔众。 没想到。 众凶神恶煞召告幽冥,法通人间,补全后天修神之路,也宣称要一统魔门。区区几日,这三千世中,治下便有不计其数的凡俗修成神煞。 什么玩意儿? 小波旬王听闻这消息,气得一连几日未曾上朝,比听到魔族要一统魔道还气。他在底层养那么多人,下尽苦心分种划群,不是要送给那帮家伙举大事的! 众魔联手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前番定下的誓约,均成一纸空文。这往复之间,倒显得他格局小了很多,还被那些老和尚笑话。 “单凭那帮家伙绝不可能推演得出来。” 小波旬王与其他各方势力的魔主不同。 作为三界中赫赫有名的魔罗天子后裔,他很清楚。神道设教乃后天事,先天诸神的基础,远胜于后天修神,那些既得神位者,不会没事想着补全一条后天修神的路。 培养后辈? 算了吧,神的后代还是神,得多少代的后裔,才血脉稀薄到要后天修神的地步。不是每个神,都像太渊天帝那么倒霉,妻子受伤,生的儿子是太阴之体,什么法门都修炼不了。 增添手下? 得了吧,现在幽冥中那么多的鬼神,跟地上的草似的,割一把是一把。 “比巴。” 这时,魔罗宫外传来风声。 小波旬王身形骤停,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似乎是忍着怒火般,一挥手,撤去魔罗宫中的因果禁制。 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墙壁上。 “你这次找我为何事?”小波旬王平视黑影,冷哼道。 “神煞的事你不必多虑,只要你将魔族各尊王的关系处理好,我自然不会再来找你。”黑影中响起声音。 “神煞……是哪方搞出来的?” “九阳。” “瞒谁呢!”小波旬王目光一冷,质疑对方说,“太阳王好好的神庭坐久了不成,会去完善这速修神煞的法门?” “信不信随你,记住,别又在魔族暴露了身份。”黑影似乎在嗤笑他,又不像是,再次叮嘱一句。 “九阳……你……那十地的玄帝呢!” 小波旬王还要问,那黑影却已消失了,一时间恨声不已。 “该死,全是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联系我。”他暗骂。 待禁制重新列起,多了一重全新的禁制。静寂的宫内,许久传出一声轻哼。 对方是谁。小波旬王仰视通明的穹顶,虽有猜测,但对方在他面前,能卖弄如此神通,他又如何能流露真实想法。 …… “你们师傅真的不适合教徒弟。” 祖逖和师兄讨论过,当初还是普智大师告诉他们的。他倒是自认为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没往深处想。 现在看来,师傅门下的状况有点夸张啊! 是非精终究有事在身,同匡义告别后,收了蝙蝠,随着阴兵大军离去。 “师弟,你认识伏魔帝君?”巫木问道。 “算是见过。”祖逖点头。 巫木眨眼,他知道,师弟点头却不多说,是不想谈这事。 “刚才那位是伏魔帝君的追随者,名唤是非精。”匡义道。 是非精? 这名字够怪的。 祖逖问道:“刚才那位前辈是鬼仙?” “是鬼仙,亦为鬼神,”匡义顿了顿,继续说,“这鬼域就属鬼神多,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善类。” 原来是两路兼修,两人明白了。 “走吧,以后有的是同鬼修打交道的。”匡义瞥一眼巫木道。 巫木哼了一声,不再去想师弟的事。 夜色下,三人徒步离开,沿江凭风神行。他们本来就没乘飞舟赶路,是匡义叫着附近有一番大战,才叫两人乘舟飞离江边。 话说匡义那种苦行,不动用太多力量,不坐飞舟,跟着他俩瞎转悠,算哪门子的苦行。 行至天明,附近安静了许多,夜行的妖兽大多已回各自的老巢。 一路上,三人开始闲聊。 这些天,匡义就外界的事说了很多,或多或少让祖逖有了些形势上的判断。不过离现在的他们,终究太远了。 冰风两族边界,渐渐寒风刺骨,有城邑,却还是人烟稀少。三人踏上高处,极目远眺,终于见到了,那连接天际的大海。 “我感觉有点冷。”祖逖添了件法袍披上,对一旁看着他瞪眼的二人如是说。 “忘了师弟你是烛火类修行了。”巫木恍然。 “这类修行方式真是弊端多,身体弱成这样。”匡义也没想到,他前世都没见过几个走烛火类修行的。 “也就是部分古老势力,有这修行方式,像其余三族就没传下相应的筑基之法。” 祖逖走过的地方,现在也算多了,知道各处势力,并非都会传下烛火类筑基和阴阳类筑基法门。 第七十三章鱼跃龙门 晨曦来临,天地一正,万物俱见,唯星海退。有风吹来,细雪落在蓑笠上又积一层,崇定隳专注地盯着钓线,坐在舟上一动不动。 江流断山绝壁之间,逐渐冰封,水势愈低,几次陡降千尺。这一处,流水尚未停下,仿佛是有种奇特的力量,让冰面横切了深深的一条线,串着香饵的钩子就沉在这条线中。 祖逖三人来到附近时,都挺好奇这位独自在山间垂钓的男子。 “三位道友来这里做什么?” 崇定隳被人看了好久,心中开始不自在,一时间都没钓上鱼,偏过头道。 “见过道友。”三人执过礼。 “嗯?”崇定隳看过那披袍青年,目光一凝。 “咦,匡义,你觉不觉得这人长得像师弟啊?”巫木传音说。 “确实有点像。”匡义回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祖逖眨眼间,心中一动,先开口道:“我们沿江到此观海。” “观海?”崇定隳闻言,反问三人,“冰风海就在前面不远,三位为何停下不前?” “见道友独钓,欲一观所钓为何物。”匡义回答。 祖逖二人点头,这水中应该是只有鱼,可一来往来的鱼儿就是不上钩,二来对方身边都没个桶,总不能直接收进储物法宝中去吧。 崇定隳看了眼水中,交谈道:“我想钓的是妖类。” 三人心中吐槽,妖类都有灵智的哎,再说也不会悲催到来吃饵料吧。 “三日后,水暖时,此地鱼怪若鲫之过江,跃过山门,便可化而为龙,我这香饵所制之法传自潜山老叟,有引诱之效,不想被那怒水龙王听说,邀我来证其水族成龙之心。”崇定隳继续说下去。 三人心中一肃,又在诧异,对方会说出这等事来。 “道友是说,这里是龙门?”匡义问他。 “龙王定下关卡,不定年岁,若合时宜,便开龙门,三位到时可以看看。”崇定隳颔首道。 “今闻道友言此事,有幸能一观,在下匡义,”匡义拱起手说,“敢问道友名号?” “在下崇定隳。” “崇定隳?”匡义心中记下,又奇怪了,“唉,等等,姓崇?” “师弟,这人姓崇哎!”巫木传音说。 祖逖看到巫木在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犹疑了一阵,没回话。 反正他俩挺像匡义的随从的,不介绍自己也没什么。 …… 人迹不到之处,正是妖精往来之乡。 流向冰风海的大江,属怒水分支,沿岸是灵渊国冰风两族,还有中小数十条河流连通。 在河流源头处,必有一块石头,凿有龙章天符。今怒水龙王通过龙章天符召告各方,凡后天之鱼类,渐暖之日,可往冰风海而去,彼时开设龙门。 后天鱼类,已有开启灵智成妖,其中成不了先天化不了形的鱼类小妖,听到消息,纷纷离群,想争一回龙气。有的百万里之遥,却一路顺利游至龙门处,有的距离不过千里,却艰险异常,水利不通。 祖逖三人站在山石上,看到已经消融的江水中,好多大鱼游来,尚未有哪只跃过高悬两山间的龙门。 “说是龙门,不就是彩虹么。” 祖逖感觉,一开始不说期待那是假的。可待三条长龙到这儿拋了些各色龙鳞,扔了七颗黄澄澄的龙珠,驾起一座七色桥后,他心情就不好了。 “唉,这三位前辈,这么确定会有跃得过去的吗?”巫木看向旁边三名头生角的老头子。 这三老的龙角相同,龙须反倒不同,分赤、黄、青三色。听匡义说,这三名虽不是龙族正统,却也属真龙近亲,并非龙鱼互变而成的那种,自然不会太在意底下鱼跃多低。这不,跟匡义聊得正起兴呢。 只不过…… “道友,我三人修炼至今,也曾观有一些仙家法诀,一来年岁已大,神体老弱,二来寻得的增寿方子代价愈发重,想凭妙法添些岁数。”青须老者说时,脸上带有一丝惭愧。 崇定隳执着钓杆,坐定在舟中,闻言说:“道友谦虚了,有这一身神通,天下可行。” “神道不也有长生之效么,怎么还要兼修仙家法诀。”祖逖和巫木冒出疑问,传音问匡义。 “废话,后天修神能跟修仙比?”匡义回道。 “我等算是看透了,诸般神通在身,依旧不敌长生二字,像匡义小友前世曾得道成仙,定然活得比我等久些。”赤须老者道。 “长生,说得容易,近千年得道的都是些转世仙人,能一世修成仙的……唉。”黄须老者这里叹了口气,止言。 匡义点头,正要说什么,这时异变陡起。 天空、江水都传来动静。云里清啸,望去尽在飘落雪花,奔流中鱼群开始大乱,一齐游向山门的气势没了大半。 “嗯?”祖逖顺着匡义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着。 “老泥鳅!”赤须老者遥遥喝道,“你作什么东西,碍我等试炼?” 那边云里探出黑色蛟首和爪子,一只爪子上抓住的黄色卷轴随着晃动,让祖逖远远地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威压。 “五帝有旨,在此补灵降雪。” 五帝? 众皆一惊。 别看冰风海这边天寒地冻的,不比其他地方风调雨顺,实际上,是由于地处大世界的两极之一,在此施法消耗太大。这无尽岁月,两极都属于任你哪一方国如何祈祷,也没哪个龙族来干事的地方。 除非天宫方面降旨! “这雪花好浓的灵气!”巫木看见落在手心的雪花急速化作肉眼可见的灵气时,不由轻呼。 “这下麻烦了,”青须老者担忧说,“天宫下的旨意我们可阻挡不了,也不能施法拦住这么一大片雪,这落雪对鱼龙变的影响可不小。” “即便施法拦住一小片地方的雪,也无济于事,怕是化龙后的天赋都有变动。”赤须老者的头上直冒火苗。 “这老泥鳅居然不提前告知我们怒水,绝对是故意的!”黄须老者说,“暂且都沉住气,待我将此事禀报王上。” 少几条鱼龙变没关系,若这次一条都没有,那可就有事了。 “这是昨了?” “怎么回事?” 祖逖二人传音匡义。 “灵雪落水有重音,直入水族之心,彼时灵苗动而神纹闭,化龙会因此受很大影响。”匡义道。 “原来如此。”祖逖表示了解。 “这么说,那糟老泥鳅坏得很!”巫木愤愤不平。 …… 云里。 乌蛟王开心得很。龙族有自己的划分,蛟龙终究是蛟。这天下蛟龙那么多,唯有少数几条能修成江海神明,得天宫旨意行权,任谁都不得违抗。 “以我如今神道,五转内外圆满,再进一步就有资格去争争龙王的神位了。” “咳咳,想多了想多了,修成天龙也不错,佛道两门都吃得开。” 乌蛟王盘算着,越想越激动。 它一蛟龙,本事是在发水上,不过区区降雪,有大量法力从法旨中传出,只需稍稍引导下,实在轻松。至于那怒水的三条老龙,切,关它毛事。 “乌蛟,你很忙啊。” 一道声音传来。 “嗯?”乌蛟王看到前面的云里走出一位翩翩公子,立刻脸上堆起笑,“锦云公子,您的事解决了?” 云瘴仙瞥一眼底下的两个小修士,摇头道:“你这笑,这称呼,看来是真的飘了。” “哪儿的话!”乌蛟王打了个哈哈,“小蛟还有很远的路要飞。” “你好歹也是池鱼飞变成蛟,这么阻同类道路好吗?”云瘴仙说。 听闻此言,乌蛟王面色不善:“哼!锦云瘴,你说话注意点!”说出口,它又觉得语气太重,低声加了一句: “你个闲来野去的,有根脚的哪懂我等有神位的。” “人人贪恋春三月,留恋春光却动心。”云瘴仙好气又好笑,言语间负手延云而去。 乌蛟王一脸懵,这老家伙说的什么啊,欺负他听不懂? “哼!这天下碌碌终生者何其多,不多降劳苦,才有那少数敢自言‘生而称帝,谁敢称王’的先天神灵!”乌蛟王见云瘴仙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不愿落了气势般叫道。 云瘴仙还未走远,听在耳中,并不作答。乌蛟王还有几分恼色,这时异变再起。 残冰破碎,细雪遍流,大江有清啸声起。山门间,鱼类跃近龙气聚集之处,云雾缭绕中,就有六龙飞天。 “开什么玩笑呢?”乌蛟王发懵,怎么一下子出现六条。 底下祖逖真切看到,六条鱼在鱼群慌乱中首先安定下来,驱群而动,一跃有千尺之高。这时龙气汇聚,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形体。 “气合先天,对妖来说远比人要难,禀受的气不同,天性、形体、骨法和相貌,尽皆不同。”匡义说。 “那是自然,人乃万物灵长,从上天禀受了气,便在地上成形,考察在地上的形体,便知道人在上天形成的禄命。”赤须老者脸色好了很多,附和说。 “性命系于形体?这六条小鱼后天修炼怕是早已圆满,可体合先天,却强忍着未化形,就此逆天改命!”巫木这般赞叹。 “从骨法看,都有三百年了。”匡义瞥了一眼他说。 “匡义小友说的没错,已经不是小鱼了。”青须老者笑眯眯。 “呃,嗯哼~”巫木扭头。 第七十四章四境天 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六龙驱群动,古今无尽时。 …… 龙,乃神兽,而神兽之名,在于血脉,哪怕是异种,也多少能继承始祖的血脉。 上古洪荒之时,尽是神兽,兽类以天性划分,多为善兽和仁兽,亦不乏凶兽。它们的后代也多多少少拥有神兽血脉,而传承无尽岁月,血脉太过稀薄,就成了寻常兽类。 神兽后天的智慧增长足以媲美人族,而寻常兽类生出灵智后才配称作妖兽。 在天条运转下的天地,即诸天,总的归于天宫五帝管辖。诸天中,神兽出世并非靠投胎,六道轮回中最好的投胎便是人身。 下界妖类,投胎后都被划为畜牲道,不服天条管束者,皆称妖魔。魔之一字,源于鬼神归地藏而离山岳,对不从者的称呼。 而天条不及之地,称作四境天,即四方边境之天地。四境,古时东方曰夷,南方曰蛮,西方曰戎,北方曰狄,今指对四方异族的总称。 四境天中,神兽血脉是当地鬼域所有的资源,投胎何处都是那些一方之主定下的条令。须知这实力和贵贱并不绑在一起,不管是什么上古神兽的后裔,一旦血脉稀薄,也就不再高贵。即便修炼有成,也不过是被更强者随意打杀的存在。 因天地以阴阳二气化育万物,万物之中人为最贵。 …… 三老明明已神道五转,却陪着笑脸同匡义说话,完全是底气不如他一名转世仙人,不自信。 反观云里那个乌蛟底气就大了,爪子抓着法旨,显然已经飞黄腾达。开始多么懒洋洋地回话,这会儿倒不作声了。 “云里那位是新晋的江海神明?”匡义从三老那里得知,才清楚为何三老对这乌蛟王的态度不好,“我的神识竟没法穿过那层云。” “小友乃内里阳神,修成就随世不变,神魂的强大足以勘虚破妄,可碰上外间的祸福絓罗就难了。”黄须老者就知道他会说,笑了笑道。 “这是神道的手段?”祖逖在旁听了问师兄。 “《絓罗》这门神通,神纹四转即可修炼,要让香火愿力在外显现成云,则必须神纹外通。”匡义瞥一眼回答不上来的巫木,说道。 “哼。”巫木扭头。 祖逖打个哈哈。 江中游鱼在化龙的剧变中,仍接连不断地跃起,争先恐后,垂向水里的钓线时不时地剧烈晃动几下。 崇定隳看着摇头。 放弃跃山门,往香饵这儿来的鱼类真不少。那钓杆上看上去是一条线,可水中的钩子岂止千万。哪怕多是虚幻,仍有贪食的鱼类想吃到香饵。这些后天的鱼类,能吃到算他输。 “崇道友这门《周流九虚》,练得如此巧劲,实属不易。”青须老者也吹捧一番他。 “哪里,前辈过誉了。” 不就是耍鱼么。 “哪一条要是吃了那香饵,真的是有大造化!”赤须老者笑着开口,刷一波存在感,“可惜都是气息一衰,还想着去跃龙门。” “贪得无厌不见得是坏事,”崇定隳说,“那饵香也有妙用。” “妙用,是驱逐体内细虫吧?”黄须老者询问道。 前者点头,道:“鱼类虫多,有碍修炼,所以很难体合先天。饵香融在水里,鱼类久待,则虫若经火烧。” 黄须、赤须二老闻言,暗自偷笑。 青须老者调侃道:“其中的秘方,果真是溪翁独有,吃个鱼都先在水里弄干净了吃。” 崇定隳尴尬一笑。 …… “常言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渔夫切来鱼片把火烧,对一旁的云瘴仙道。 “可那赤练公主欺人太甚,她孩儿还没死呢!仅仅是八尊王托人嘱咐我,照顾一下,我……我哪里挡得住烟涛!” “可你错在当场就跑了。”渔夫瞥一眼他道。 云瘴仙眼角抽搐,他逢人就说那事,碰上这渔夫竟一点安慰都不给。 “还要我给个交代,什么交代,现在烟涛拿了混元道果都跑进混沌了,怎么交代?” 渔夫听着云瘴仙发牢骚,这修行呐,看多了就知道不是单纯的。 “大明方国已经移交了命简,赤练公主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烟涛,我听说烟涛进混沌后,曾在星海边缘的彻龙山遇见过蛟龙二殿下,有过一番交手?”渔夫问道。 “哼,还真是遇见过,二人聊的可有趣了!一个夸对方处心积虑得道果,他日修定混元体。一个说对方千磨未灭证无极,早有预谋来此地。”云瘴仙讥讽道。 渔夫脸色很精彩,问道:“二殿下心思不纯?” “废话,百余年前就闭关在宝鼎那老头的彻龙山,呵呵,这两个二殿下还真是一家人!”云瘴仙越想越气。 渔夫摇头说:“蛟龙二殿下,乃星渊神君这位‘天、人、冥’三界一帝,天地共主的直系后裔,星海内岂会只讲天数,算计亲者,不顾道德脸面?” 云瘴仙冷笑几声,不屑道:“诸神凭灵以降,出世宇内,多少三界六道,莫说神君后裔、各方天帝,便是罗天诸宰尚有只讲天数的。” 渔夫说:“我看烟涛仙人这番大盗,算定很久了,必有大能相助。魔族八尊王向来擅长推演先天数,竟只知有人坏他孩儿气运,着实奇怪。” 云瘴仙点头。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万法难侵是小,能运万法是大。对他们而言,称得上大能的不多,就百来位。烟涛虽说是金仙,但根基较弱,诸如玉龙国主、巡游者莫风这些,都算不上大能。 赤练公主算是一位,名号响当当,而魔族八尊王不算在其中,成为尊王也是取巧,谁都知道魔族一代不如一代。可论擅演先天数,试问九天十地,八尊王绝对排得进前十。 “能影响八尊王的存在,有伏羲氏的那位,玉龙国的天公,邪魔外道有两个,三千世有一个,还有玄通道长、卜神算子、北冥灵婆和巫山申女。”云瘴仙说话时颇为忌惮。 …… 大能者的算计,不是只有些许把握就动手实行的,越是精于算计的越不会使自身深陷泥足。 以魔王‘波旬’为例,昔年商末潜入东土,借着海外菡芝仙与董天君切磋法术时的一阵狂风,袭过女娲宫,卷开幔帐,现出圣像,略以天数算计。摩罗单单一指,令帝辛神魂飘荡,陡起淫心。 殷受无道昏君自思凭灵以降,而今亦是贵为天子,海外有截,乃作诗亵渎圣明,获罪于当世神圣。 却不知圣贤不论出处,骊山女亦为天子,遂见灵感。狐狸听旨,断送成汤天下,乃至封神之时阐截两教相争,内耗不已。 …… “烟涛仙人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一无追随者,二没部族,三不受土地,四未收徒弟,”渔夫说,“不在乎的多了,一做事就做的这么大!” “先贤何其通达,而如今钻研心术,窃道上位者多了去了,因此封圣的更是不少,什么世道!”云瘴仙唾骂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渔夫听了,脸色一变,劝道:“还是少说几句吧。” “我今儿个动不了史天云的徒弟,再说动了也没什么用处,想去躲一趟都没能耐,处境尴尬成这样,老哥能听我说这么多,已是对我莫大的荣幸,再给老哥惹上麻烦就我的不是了。”云瘴仙脸色好多了,抱歉道。 “我如今远离十地仙廷,不知玄帝陛下如何施行,仙城远而不另寻栖身地,不算堕了岐霞山的名声,”渔夫摆手说,“只想行舟捕鱼渡江海,图个自在罢了。” “我想效仿灵君行事,却时常顾惜性命,想闲游得道,但不能亲身亲为。”云瘴仙叹息时,眼中暗藏一丝异色。 …… 洞虔懵了很久。 他在月府天地里喝完茶出来,就发觉有一条因果线断了。 大明国的传承被人取了?怎么会这样! “冬潜天神。” 有人在身后不远处唤他前生名号。 少年心惊,转头看是何人传音,讶然:“卫潇,是你?” 来者乃是天界的武神将,亦是前番变作千将军的那位。此人行走间,将二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可是在想大明的混元道果?”神将卫潇笑着开口。 “呵,你怎么不在星渊天帝陛下做事,来了这里?”少年洞虔不答话,反问道。 都说天神下凡,金刚转世,这二者的确有差别。凭灵以降,谓之下凡,而投胎轮回,谓之转世。 他二人俱是天生的神灵,冥冥之中早就相识,凭灵以降,选的路却不同。卫潇只为修成神体,冬潜想的则是仙神两路兼修。 “你……哈哈,且看我变化一番。”卫潇摆手间变作了千将军。 少年瞪眼。 “你用的这是什么变化,我竟看不出?”洞虔心里吐槽这厮居然耍他,嘴上问道。 “当然是天罡数三十六般变化。”卫潇负手答道。 “厉害厉害。”少年很是羡慕。 这等躲避三灾的法门,对修仙者的用处很大,可对卫潇这样的天神来说,就只剩变化的作用了。 “想学么,我可以教你。”男子这般说。 “什么?”少年心头一跳,吃惊地说,“别开玩笑了,这无缘无故得来的法门,我可受不起。” “今日见你是有一秘授机宜,这变化之法,呵呵,只是区区小礼。”对方轻笑。 第七十五章前因后果 “若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你们大明国的那些小世界都等着被占吧!” 赤练公主自从亡夫,再未如此声张过。 她是真正的大能者。 在这九天十地,大过她好几辈的仙魔,包括玉龙国主在内,实力都不如她。 一介女流,能为难她的,往往也只有那些活得越久越可怕的老家伙。那些老家伙的算计,甭管是谁,都只得承受。 他们无须事先了解实情,只是先同鬼神交流,然后拿相似的事情作推演,再加上用观测日月星辰的方法来验证,就算无遗策。 在那些存在眼中,什么魔尊、妖皇、鬼王,纵使权势通天,都不过是将死之人,不仅连某些大能何时身死会预知,就连死后才会流传世间的谥号也一样预知。 只不过,与赤练公主关系甚深的势力,都不是口头上的交情,因而从未有哪一个敢惹上她。 如今,平静却被打破了。 金仙‘烟涛’虽一直保持着年轻相貌,但实际上年岁已不可考。金仙脱离因果,永不轮回,是否就比真仙更为无拘无束? 这很难说。 在天道之下,每个天位,包括真仙在内,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与天地合一的地步。这一手段,意味着天道之下天位近乎不死不灭! 而金仙则得依靠自身修成的保命手段,以防没了大限却在疏忽下身死道消。 赤练公主是多家齐修,可惜都修的是神道在世间所定的傍门。在巫门学术法,于剑门学杀伐,在魔门心种魔,于佛门顿悟禅。纵使皆有成就,亦不过等外在三灾一来,死无葬身之地。 时日渐久,机缘巧合之下,她得以踏入十地九阳神庭,修成正果。地府销去死藉,她才得到各方势力承认,成为神道大能,历经沧桑,直至如今。 亡夫,只是她一厢情愿这般认为的。 自从赤练公主与魔族八尊王两地分居,流言蜚语就没停下过。有的说,是八尊王废了,赤练公主才抛弃了他;有的说,赤练本就毒蛇心性,尊王不过是枚垫脚石;有的说,是八尊王在外有了新欢,以公主的高傲怎么可能忍受;有的说,是双方处事不合,少相见免得整天生气。 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者知道。 赤练公主还是很在乎她两个孩儿的。 长子生来神道三转,次子生来神道四转。寻常修仙者在这两个小魔崽子面前,属于二者刚出生,就得被追着打的那种。 这二子长大了,更是不得了,兼修的都是仙家三元之法、太丹之道,修成元神后,就有道骨仙风,不像八尊王那样一身魔功。如此,又在各方看来出身清白了些,前途大好。 …… 这魔族不如神兽,却生来同神兽一般,有着一丝神魔血脉。其中,那些天潢贵胄,血脉自然又得高寻常魔族一等。 上天是公平的,在时间的流逝中,血脉终会因分散而稀薄,纵使是神魔后裔也会如此,除非一脉单传。 造物者,原本指自然状态下的时间,后来有大能创造万物,就指代那些能创造万物的存在。 再后来,后天修神崛起,众先天之圣将造物定为封圣的方向之一,造物者这一群体,数量开始激增。 有这么一批造物者,造出了某些与血脉潜力相当,却不会随着死亡而消逝的替代物,其中一样便是源血。此物一出,便顶替掉了巫族弄出来的大巫精血,成为血脉稀薄者争夺之物。 血魔一族的老祖,都是在源血上造诣很高的存在,在九天十地数一数二。其中,模仿黑魔一族血脉而造出的源血,是可供人族融入体内的为数不多的几种源血之一。 目前,最高等的源血,是哪怕后天凡俗用了,都能拥有短暂媲美远古神魔的实力!黑魔本族使用,更是完美融入,实力飙升! 如今,那烟涛痛下杀手,抢的正是这等黑魔一族源血。正如大明国众仙所说,只能算赤练公主她孩儿倒霉。 烟涛是金仙道果,可实际上金仙多了去了,他勉强不在其中垫底。 无尽岁月下来,灵界天庭授封的有品天仙都有上万。其中,媲美金仙这一层次的存在,估摸着怎么也有一千!不是大能者,哪里算的上是有实力! …… 春日融融。 “三位,此间事了,他日有缘再见。” 冰风海边缘,崇定隳立在舟中,说这句话时,多看了祖逖一眼。 “道友一路走好。”匡义道。 就在刚刚,龙族三老带着十条小龙离开了。崇定隳早前闲谈时,提到打算出海,祖逖三人也算是相识一场,便送至海边。 “前辈走好。” “前辈走好。” 师兄弟俩也叫道。 崇定隳是笑着离开的。这些天他很少说话,只是运着一门《周流九虚》,这二小常看过来,却都勘不破其中玄妙,才以前辈相称。 “这位前辈可真寡言少语,但每逢开口怎么都看我一眼?”祖逖自然注意到了崇定隳看他的目光,心里纳闷。 “祖远,这位崇姓前辈,指不定是伯母的哪个亲戚。”匡义也曾传音调侃。 …… “冰风海啊,据说另一边是幽羌、甘土等十六方国组成的邦国,多有隐世之族,竞争激烈的很哪。”匡义看着远去的小舟,感慨了一句。 祖逖少时在书中了解过,玉龙国乃中央王朝,玉龙国主身为天位,王天下至今日。 灵渊国为古方国,乃四大族之族邦,非地方郡,受封过侯伯。 而大明、大宋等古方国,其国君仍旧世袭,非地方郡,也未受封过侯伯。 至于那些地处偏远,不是古方国,还想着只称臣,不愿称郡的小国国主,都是仗着有各方神道大势力撑腰,才能在这个天下屹立不倒。 玉龙王朝对于这三者,待遇有很大差别。像大宋,离得最近,却被管得比灵渊国还严。 …… 祖逖现在想起,暗自心惊不说。且说他跟着匡义、巫木二人沿海滩慢行,等着天云仙人到来。 数百万里路给耗费了个大半个月,这脚程也算快的了。三人看了一路江水,听了一路水声、风声,也有些厌烦了,倒是期盼着冰风海又有新景。 踏上修仙路的人,是否都一心向道,想求长生? 不一定吧,会说去为了看更多风景的怕也不少吧。 三人走了一会儿,东张西望。 祖逖看着远处景色,偶尔转头看一眼身后。这时他本在瞎想着,刚才习惯性地看完身后,又纳闷了起来:来的路上施展神行之术,落重了还有脚印。这会儿慢悠悠,只是下意识地天人合一,怎么反倒连脚印都没了。 神行,乃神通遁法之基础,亦是仙魔遁术之基础。凡俗先天就会一手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祖逖停下,用力踩了两脚滩涂。奇怪,这海边天都暖和起来了,地怎么还这么硬? “我去!” “师弟,你又学我叫了。”巫木在前面说。 “不是,师兄、匡义,你们来看啊,这地里有个宝贝!” “什么宝贝?”巫木立马转身凑过来。 匡义闻言,像往常那样,慢悠悠地走来。然而,待他看到祖逖拉着的东西后,两眼一瞪,竟捂住了胸口,失声惊呼:“亿年玄冰?!” 亿年玄冰? 祖逖看着手中所拉的,与泥地连接的一大片薄冰,感觉心都爽透了。 “快丢掉这玩意儿,你想被冻死啊……诶?” 匡义焦急的脸色凝固了,一时半会没变化,就这样看着两人,把一大片薄冰从地里拉出来。 “你说什么,不冻啊,只是感觉凉凉的。”巫木眨眨眼,莫名其妙的看着匡义道。 “呃,没事,忘了你俩吃过龙肝瓜了。”匡义一脸后怕。 若非吃了冰瓜,今儿个这俩货就得小灰灰! 不过……匡义作沉思状,看了又看:薄薄一片的确实是亿年玄冰啊! 只不过,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么厚。薄成这么一大片,还像一张布似的是什么鬼? “这离城邑远的还没法上交……”巫木说。 “师兄你傻吗?”祖逖拉他脸说,“这又不是驰道、城邑,在极北之地捡到宝贝,不上交也没事。” “哦哦,对啊……”巫木一脸惊喜交加。 匡义还捂着胸,心里越发疑惑。 …… 海底某处石窟。 府中光华夺目,外有虾兵蟹将巡逻。内殿鲨皮石案上,对坐着两位身着锦衣的俊秀公子。 待侍女添酒退下,有一位公子无奈说道:“锦云兄,此事我有心无力,公主殿下为我神道上尊,你找错人了。” “风兄,你姐姐素与赤练公主相识,只要她美言几句。” 天下各处都有神灵。或是神道六转,可与五仙平辈相交;或是神道七转,与众先天之圣或后天仙真以道友相称。 冰风海中,就有这么一位颇有背景的神灵,号‘泠风’。其生于冰海时,雪崩于千山,有神光照耀掩过金乌,直待洪波涌起,方复平静。 此神与云瘴仙是好友,后者前来拜访还带了礼物。 泠风之神说:“公主殿下爱子情深,而今遭此劫难,谁也说不上话的,你家魔尊大人就不出来帮你一把吗?” “老头子服毒寻死后,就冬眠到现在,洞府门都不开的。”云瘴仙叹气。 泠风之神说:“死中求生,凭灵以返混元,毒尊前辈真是可怕!” 第七十六章服软 就在泠风之神与云瘴仙交谈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海滩,祖逖和巫木合力把匡义所谓的“亿年玄冰”,也就是那块薄布拽出了泥地。 “你们……”沉思中的匡义才反应过来,急呼道,“你们快收进紫府去。” 二人反应都慢了,只看到手上的薄布开始的发光,十丈,百丈,千丈……越来越高的光芒四射而起。 “哇,这比上次在天冶子老头的剑庐看见的剑光还……咦?”巫木一句惊叹还没完,终于反应过来了。 祖逖一把扯过布状的薄冰,收进自己开辟的紫府中,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只听到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当先跃出水面,然后怪异的声响一阵接一阵。 匡义心里已无力吐槽,透过神识,他察觉到周围上百里内,天地元气波动越来越大,先将神识强横地扫向四方。 …… “嗯?”某座小岛上,一赤发水鬼正洗着一口朴刀,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白光冲天的远处,其刚刚感应沟通附近的事物,就被一阵无形的压力笼罩住。 “阳神?”赤发水鬼的感应一下子断了,待压力过去,白光已消失不见,不由有些怒色,“不知是哪里来的仙人这般霸道,连感应都不让!” 它探查方面的本事小,没奈何只得放弃,心里憋屈得很:“当初几位哥哥都与玄女娘娘要了探查用的法宝才离开三界,我怎么就选了这朴刀呢!” 一百单八位魔君辞别三界前,皆被先圣赠予重宝。这一法宝,论锋利足以媲美当初神将飞蓬的斩妖剑,名为‘截虚’,只要心念有多大,其威能便有多大! 缺点也很明显,威能太大容易磨损,单单这无尽岁月以来修复用的五行之精,九成的仙魔都负担不起。如今,它堂堂“天异星”竟穷到来这穷乡僻壤躲债。 …… 一时间,方圆千里之地动静完全小了下来。 匡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叹息一声。只听海上风声大作,祖逖闻声望去,已是有人上了岸。 真是冤家路窄! “这贼人!怎么又碰到他!”祖逖又惊又怕。 某公子衣冠楚楚地向三人走来,大笑不已:“我锦云瘴前日没来找你们,怕扰了三位观赏鱼跃龙门的雅兴,却不料天数难违。” 匡义看了看那公子,又看了眼从对方身后走上前的俊秀男子,感觉麻烦大了。 “人族修士,交出宝物。”泛风之神声音刚落,身后海水便忽然间分开,近百水族甲士迅速上岸列好方阵,一时间气势汹汹。 “二位,何以见得宝物被我们取了?”匡义冷哼道。 装得还挺像! 泠风之神笑了。 云瘴仙在旁边也笑了,看上去还笑得很阴险:“你们也只能瞒得过别人。这冰风海附近珍宝,还不如他家中的多。” 匡义仍是轻哼一声,一言不发。祖逖和巫木同样木头人一般,定定地立在匡义身后。 泠风之神说:“修士,你不过是个转世仙人,最好看清楚些形势,那玄冰……我用这千斤元液相换。” 只见他左手先是一指匡义,再是一指祖逖,右手中则凭空出现一只冰晶小瓶。 匡义这时才大吃一惊,对方不但有恃无恐,而且竟然直接指明是玄冰。 不等匡义多想,泠风之神就拋去小瓶,运起法力。只见祖逖止不住身形,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风迅速拉扯向泠风之神。 …… “好家伙,居然捡到亿年玄冰,许是年初地动,玄冰上浮。” 距此百里的山崖上,天云仙人不知何时来到,正眺望着这里。 “匡义的魂魄没有元神孕养,神识所及,竟也有千里,好生厉害。只是似乎看不到我正在这儿,看来他现在还没达道。” 很快,天云仙人的目光微凝,遥遥隔空一指。一口仙剑从袖中飞出,宛如长虹。 泠风之神动手时,匡义就施展了神念秘术,其神识宛如大浪压去,却被云瘴仙同样以神识碰撞上来。 轰! 海上的浮冰炸了个粉碎,溅起数丈高的冰幕。 “你这区区紫府,如何渡得下纯阳神魂?”云瘴仙顺带着神识传音,嘲讽他一句。 “哼,你一瘴气成仙,何云瘴子,该叫瘴母才是!”匡义毫不示弱,讽刺道。 他早前就听天云仙人说过对方的底细。 锦云瘴,乃魔族尊王‘半夏’的一件后天灵宝。法宝之灵若要修炼一般都比较慢,修仙慢,神道更慢!可这位,先走的是人仙之路,加之炼气方面的天赋,轻轻松松上千年就成了一气仙,从此自号云瘴子。 …… 按修仙界的惯例,一气仙看不起地仙!地仙看不起劫后散仙!可劫后散仙却看不起一气仙! 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 从根基上看,人仙为五仙之下二,次于地仙,但人仙更进一步,就是一气仙,又甚于地仙。 一气仙,是人仙体合先天,从人道升入仙道,会引动三灾;亦可退而求其次,返虚进入“渡劫期”。 对一气仙来讲,不渡大劫,仍会受“风火雷”三灾!可若是退而求其次,选择返虚,渡大劫成功也不过是个炼气流真仙! 前者所成之仙,在“仙真圣”三列中,又不如地仙所成之真。 常言道,宁为鸡首,不为凤尾,还有寿数之限,比劫后散仙好得了哪儿去? 亦有惯例,人仙一路的看不起鬼仙一路,鬼仙一路的看不起转世仙人,转世仙人却看不起人仙一路! 这又是为何? 大凡生于天地之间者皆曰命,其万物死曰折,人死曰鬼。人仙自然看不起鬼仙! 修成仙道上品,却逢劫数身死道消,今又转世,还不如鬼仙阴间度日,不去多管阳间闲事。鬼仙自然看不起转世仙人! 转世仙人之根基,远胜于寻常修行之人,天纵其才,成仙了道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人仙一路的,就算是一气仙,在阳间的寿数又哪有地仙的高? …… 对面云瘴仙听了匡义所言,心中记恨一时。 却见一道剑光袭过半空,轻易斩断了泠风之神与外在的法力联系,双方都看向剑光来处。 云瘴仙喝道:“何方修士,报上名来!” “身为一方神道,有截海外,而今妄动法力,汲取于天地,与一干左道何异。”天云仙人自远处飞来,朗声回道。 泠风之神看了,没再出手,更不答话。匡义和那师兄弟俩都溜到天云仙人身后。 云瘴仙说:“天云道友,你任天庭的哪般职位,就去管你能管的事。身为注世地仙,在不该在的地方,莫说是拿块冰,兜缕风,都是窃,都是偷。” “你……”天云仙人涵养再好,也不打算和这厮多费口舌,径自不屑道,“一介法宝之灵,得道不修己身,不积口德,怪不得都言瘴江配飓母——向来险恶。” 不言云瘴仙如何生气,只看那泠风之神面有不豫之色,一声喝道:“够了!” “身为后进,不与前辈争是敬老,不与小辈争,是携幼,便是你姐姐、姐夫在这儿,都得称我一声道友!”天云仙人说完,冷哼一声。 泠风之神说:“前辈曾为太阴星君,恰逢天庭用人之际,用功不已。早前晚辈也向往尊严,但须知此一时,彼一时,我觉得既已转世,前辈就要做好与后进争的准备。” 天云仙人笑了,他岂会与晚辈舌战败阵,道:“你倚仗神山以及无极圈的几位,而言及此理,我说不得要倚仗方国与满天星相!” 言下之意是别怪他以大欺小,到最后叫人也不顶用。 泠风之神近些年来,本就愈加无惧,说:“晚辈倒是怕前辈输了阵势。” 天云仙人抚掌大笑,看向祖逖和巫木,叮嘱道:“徒弟们,看好了,什么叫作大道。” “大道!”二人眼中一亮。 匡义眨巴下眼,天云前辈恢复前世记忆了不成。这么快就能结合大道施展出来,前不久不是才刚得道成仙么? 开什么玩笑!云瘴仙惊疑不定,连泠风之神也是面色微变。 …… 哗。 天地为之一静。 祖逖什么都听不到,但看得见,只是动弹不得,只觉得师傅袖中一动。 大道悖乱,天威之动不能戒,而大道顺应自然,天威之动能戒。 “疾。” 飞剑当空,天地之力都未曾引动,然而奔若惊雷,跃如长虹。 “呵呵,失敬失敬。” 异变陡生。 白皙的手抓住了仙剑的柄,雪花纷扬中,有位玉人浅笑盈盈。风声复起,四处动静恢复平常。 “都言太阳星君非同小可,方以男身接任女官,不在意世人眼光两任星君,转世不到千年,这出手就如此不凡。” 我勒个去,不是说师傅曾是太阴星君,怎么又来个太阳星君? 祖逖和巫木一脸懵逼,匡义也摸不着头脑。 天云仙人见仙剑被制住,勾指却收不回,再听到这话,脸色就黑了。 泠风之神脸上浮现出喜色,去到女子身边:“姐姐怎么来了。” “我哪能不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今日若不来,你就得被前辈教训了。我早说过,不要和那些老人家争。”女子抬起另一只手轻敲他额头。 “小仙见过神女。”云瘴仙走来施了一礼。 神女微微颔首,又看向天云仙人说:“道友,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弟弟也是正神监察,职责所在,以防道路拾遗,藏器晦迹,天威不加海内,肥水流入外田。区区亿年玄冰,量也不抵这仙剑贵重。我只是个女人,什么也不稀罕。” 天云仙人依旧那副脸色,见人家还抓着自己的剑,干咳一声,勉强笑了下说:“神女所言极是。” 他徒弟俩瞪圆了眼。 第七十七章留他独自一人 灵界的外域经常处在群雄逐鹿的时期,婚姻一向是政治的筹码,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便是内域,在如今的玉龙王朝,各方国出于战略目的,仙家大族首领包括地方侯伯,也仍有替族中子弟早早定下姻亲的例子。 九天十地有的是这种事。 对于大多数神圣、仙真来说,以联姻的手段作为拉拢势力的一环,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可是,仍有一部分,却不这么认为,其中就包括月神‘月亮王’。 子女的婚姻皆是一手包办。这在其他仙神看来,太不像话了。 如果是一般女子,自然也就认命了。可要命的是,仲月文不但生来仙姿玉貌,还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 文曲星是她的老师,鹤仙子是她的玩伴,她的感性、多情,很不幸的让她在出嫁之前就有了自己的恋人。 轻轻摇荡柏舟,在河汉中漫游。凭灵以降凡间,离开生我的母亲,寻寻觅觅。头发飘垂的少年,是我钟爱的侣伴,相将誓死不另求! 离别自然是悲苦的。 怕又是银灵子弹奏的乐曲,他不能与心上人双宿双栖,伤心着自己,又伤心着别人! 今日远嫁,兄长们忙于战事,只能送到十地的九垒。直到远远望不见各方的人影,眼泪才都纷如雨降。 少女身着凤冠霞帔,却望着燕子飞翔在天上,自由地舒展翅膀。 都说云无常,却是风无定。 有了坚定的爱情,少女便决定终日沉默寡言,在她心里,身子管不住心。 …… 迎亲的队伍是百两彭彭,八鸾锵锵,送亲的女家亲眷亦祁祁如云,一片光鲜。 “云里金刚到,送子母钱一对。” “保送仙翁到,送龙肝瓜两只。” “卫潇天神到,携白璧一对。” “九垒地祇‘龙且’到,携参果九个。” “北海散仙‘落压’到,献蚌珠七颗。” “狐仙谷‘妲乙’到,携火枣三枚。” “骊连氏‘黎姜’到,赠人间八骏。” “水族龙女到,送碧簪一支。” “嬴家秦皇到,送随身仙府一座。” “……” “泰皇陵碧霞元君到,送虎尾履一双。” “中天庭鹤仙子到,送蒹葭七叶。” “河汉文曲星君到,送朱笔一支。” “上古皇族周家‘姬焉支’到,送陶像一对。” “轩辕氏‘石礅’与‘木苗’二神到,送香蜜两罐。” “和合二仙到,赠汤圆一碗,送子观音图一幅。” “桂宫张仙到,送桂花果、葡萄、石榴若干。” “采莲童子到,送来莲花、莲藕、莲子莲心。” “十二生肖‘子鼠’到,落花生一葫芦。” 尼玛,鼠仙这是被打下过凡尘了么?礼物带的这么寒酸!接待的小仙都一脸懵逼。若非对方有请柬,就安排他去偏殿了。 …… 堂上歌唱用琴瑟,堂下奏乐则用钟鼓。有礼官送上祝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女如柔荑的手被另一人牵着,如凝脂的脸上不见笑容。 “一拜天地。” 殿堂内座无虚席,众仙神在宴上看着这对新人。 “大喜的日子,多笑一笑。”月神在上首,遥遥地这样要求。 她尊重他是父亲,点头而不作答。 女儿是露出了笑,可看上去很苦涩!月神见状皱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示意旁边的月老继续。 你像风一样无定,一会儿笑,一会儿骂,一会儿闹,自以为很了不起吗?在少女心里,深深地感到不应属于父亲的可悲。 …… 没有凡间某些地方的红盖头,少女就这样直直地注视着对方。 我无法爱这个人,却没办法离开他。 没有爱情,哪会结下爱情的果实。 为什么身份地位这些会始终无法废弃?连仙神也得被紧绑着。 绿色的嫁衣里面,裹着黄白的衣服。我或许会过着以前的日子,却把你留在了远方,心里的哀伤啊,何时才能停止。 以后,以后怎么办呢? …… 混沌中,布满灰蒙蒙的雾气,偶有星辰闪烁。某片尘埃中,烟涛仙人正在运功。 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 气之极也,称‘太极’,世之无形,称‘大虚’,合则称‘太虚’,以道运行。待阴阳生,二气至极,按三极‘一大两中’的矩法,乾坤世界幻化。 灵界在混沌中一如众星捧月,其附近的‘虚无自然之界’,更是令许多懂‘虚空挪移’的仙魔想出去都艰难无比。 距离灵界近的混沌星辰大多有了主人,而离灵界远的地方,又可能藏有毁灭一族与邪魔生命等诸多异族势力。无尽岁月积累下来的经验,让烟涛仙人不会轻易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远处有涛声传来。 “烟涛金仙。” 近前一道黑影在尘埃中映出。 烟涛仙人瞥了一眼黑影,面无表情。他讨厌这种正思索着却被打断的过程,以往哪里能忍,可现在他受制于对方。 “有话请讲。” 黑影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说:“金仙,如今赤练公主得了你的命简,天机遮掩已无多用,你寻何处落脚?” “女君和尊主尚且态度不明,烟涛缘浅,暂待二者如何。” 黑影见烟涛仙人面带谦恭地说完,不由愣了。 不对劲啊,这是烟涛以往的态度么?以前对待大能者都是不免阴阳怪气的,一副谁不喜欢关他毛事的样子! “施行混元之法要耗费不少时间,金仙如今只能慢慢等,可有考虑先随我走?” 烟涛仙人摇头,让黑影挺心塞的是这厮恢复本性了,只听其说:“我现在只有这两条路,其他的考虑了也无用。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能帮我的怕是很少很少,比方说彻龙山的那条星蛟,不就没在你的推算中么!” 黑影一挥手,令四处的尘埃变化,一时间星光灿烂,道:“这是我所知道的星图,金仙且看看,可要先绕到最外围去?” “原先就是没谁收留才去的,你现在提及,是有了麻烦?”烟涛仙人粗略看了下,又直盯着黑影问道。 “金仙知道神煞吧?” “就是与‘元炁’提升人仙之路基础那般,能提升神道基础的‘神煞’?”烟涛仙人不知何故发笑。 黑影知道他笑的是什么。 这神煞不比元炁的好。后者消耗小得很,而以神煞提升基础后,若是施展神通,消耗不是一般的大。往往各方正神都不会选择修炼,反倒是些穷乡僻壤的草头神追逐此法。 黑影似乎是思索了下,才提醒道:“金仙莫笑,神煞已经补全了后天修神之路,在我的推演中,这可了不得,说不准会动摇各方势力根基。” “怎么可能?”烟涛仙人一愣,接着不屑一顾地说,“不过是添了个神人一路,能有这后果?” “不同金仙继续扯这件事了,混沌里那些不怕水也不怕火的怪胎,我都列出了它们的活动范围,金仙注意点就好。”黑影道。 “放心。”烟涛仙人尚有自知之明,既然已经离开了灵界,何必再硬闯。 黑影看不清表情,负手后消失了。 烟涛仙人看着星图许久,脸上透出深思的神色,忽然目光一闪。他缓缓抬手,探向图中那炽阳星所在,顿住一会儿,最终还是一把掐碎了。 “妖邪妨贤,无辜堕亡。” 混沌中的星辰,泛着清冷的光。烟涛仙人口齿清冷言语明,很快做出了决定。 …… “师傅。” 匡义三个被天云仙人带离冰风海,巫木终于忍不住开口。 “什么事?” “你干嘛把那宝贝给人家?” “宝物为能者居之,你师傅我斗不过人家,再说好男不跟女斗。” 巫木呵呵哒。 匡义问道:“天云前辈,亿年玄冰怎会出现在地表?” “那些是年初地动时上浮的冰衣。” “哦,怪不得那么薄。” 祖逖道:“师傅,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天云仙人黑着脸,确实老吓人了。他闻言闭上眼晴作深呼吸,一阵阴晴变换,再睁眼时才恢复正常。 他看向祖逖道:“远儿,我今日便要带你师兄和匡义离开,去往小世界,你尚有俗事要操劳。” “诶?”祖逖点着头就愣了。 俗事? 什么俗事? 旁边巫木好奇地说:“师傅,师弟有什么事,我能帮他的。” 天云仙人摆手说:“你帮不了,那是灵渊郡内部事务,前不久四族共诀于王城,让族内未领‘齐家令’者回王城受令。” “这……”祖逖疑惑不解。 “师傅,什么是齐家令?”巫木奇怪道。 “灵渊四大族每五六十年,会强制性地发放一批齐家令。这令牌为入阶法宝,受令之人至少得能炼化这块令牌。如果人在外地,王城方面就在令牌上刻有对应之人的名号,由阴间的鬼神送达,命其回去调解四族各部之间的关系,少说要耗个五六载。”天云仙人道。 “这什么齐家令师傅不能推掉么?”巫木连忙跑到前面问道。 “这件事是将四族仙门的正式弟子排除在外,正针对我这种越界收徒的。”天云仙人摇头道。 “哦,师傅,那你说的由阴间的鬼神送达,又是什么情况?”巫木回过头去问。 “万物有灵,却非都有魂,故其死曰折。魂之不散为鬼,人死魂飞而不散,唯有魄散,故必为鬼。阳间凡俗生活要赚钱,幽冥之神在阴间度日,有时也会上来找点事做,来点香火钱。” 天云仙人笑笑,露出以往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徒弟会问这个。眼见太阳已落到山后面,他递给祖逖一物,又嘱咐了些事。 第七十八章鬼功神力止九重 酒阑未散, 许得谁凄清回忆, 心潮奔涌, 无力去悟何为空, 自由的言笑, 痛苦岂可在, 来路向归途, …… “吵死了!” 插翅猫怒目圆睁,看向那个歌者。少女不得已停下弹唱,提前走下台,转到幕后。 “妖大大,暂且息怒。” 柜台边的胖掌柜叫完,连忙擦了擦冷汗,上前往案桌上添了盘肉食。 “你个猪头三,怎么今天想到请戏子来唱曲儿?”插翅猫看到这全身流油的机灵鬼靠过来,就感到一阵腻歪。 “瞧您老说的,小店只是个茶楼,请人来说书是通常的情况,请人来唱曲儿也是能有的。”掌柜的见对方翻身离远了,不由尴尬道。 “来你家的茶楼是给你面子,量你一小小鬼怪,也不懂啥叫看时辰氛围。看看这阴森森的天,再配上凄清的曲子,你想要的客人都是白天招的鬼么?”插翅猫摆弄着胡须,斜视对方,鄙夷地道。 “您老说的全对!”胖掌柜大汗。 “嗯,作为让本大妖不满意的代价,那个唱歌的小姑娘我要了,你觉得如何?”插翅猫一改萌萌哒的表情,露出满排牙,笑嘻嘻地向对方询问。 “啊?”胖头鬼表情凝固。 “就陪一晚。”插翅猫面色不善,说完又亮起利爪。 “好好,那小妖精被妖大大看上,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掌柜的屈服了。 “哼,也不看看我主人是谁,还敢犹豫!” “不敢不敢,名传十地的日游校事,小的怎会没听说过!” “嗯?”插翅猫突然疑惑地望向外面。 …… 玉龙国都中,大半的修行者都处在惊愕的过程中。只见阴森森的天忽然变得明朗起来,一时间落月满屋梁。 …… 地底世界。 “好圆好大的月亮,玉龙世界的投影是由月亮王直接影响的,怎么今天同十地的九阳那样,投影变化无常?” 天仇仙人倚靠在黑色岩石上,纳闷地看着天空的满月,而附近的阴灵精怪都在兴奋地吞吐月华。 九阳神庭尊奉的是太阳王,但太阳王却非直接统领九阳的神明。 九阳位于灵界外域的十地,神庭主事为‘玄帝’。灵界内域则以炽阳星为至尊星辰,太阳星君听从天宫之主‘五帝’调动,同时在太阳王跟前从事。 与各方天帝相比,太阳王势单力薄。 月亮王则不同,身为其余所有星相(包括太阴星君在内)的领袖,可直接影响各方世界的月亮投影,被尊为月神之首。其跟前从事者若受天庭调动,也要他的允许,各方天帝与月亮王可谓是平起平坐。 “难不成是月亮王小女的婚宴开了?” 他自从月府天地喝茶出来,就被师傅‘太剑尊’软禁在地底世界中,说是要他用心闭关修炼。 “剑奴师兄这老头子就是跟得早,一直在外面游荡师傅都对他没什么要求。”天仇仙人暗自嘀咕。 剑奴,以这作为名号,是会影响道心的,哪一天说不准就真成了剑的奴仆。可他师兄却是愿意这样被称呼! 据说当初太剑尊投胎下凡,还是很弱的一个少年时,老头子算是凡间一方高手,对外还不叫剑奴。后来老头子受伤,来到太剑尊所在的城邑养老等死。 二者某一天撞上,老头子惊愕于少年的天才,又被对方治好伤,便以血誓定下双方的主仆关系。这一定,就是几万万年。 …… “灵渊祖氏一族的祖远,对不?” 一阵浓浓的黑雾,在夜色中翻滚,离祖逖不远处,阴气疾速汇聚成一只牛头鬼神,只见它小心翼翼地飘上前去问道。 前者才向师傅辞别,就见到一只给他很大压迫感的牛头突然凑过来,不免吓了一跳。 “我就是祖远。” 脱离了队伍的祖逖,对自身这种对方逼近跟前还未察觉到的状态暗暗自责,很快回答道。 “这是齐家令,刚才尊师已经同你讲明了吧?”牛头口中吐出一枚方形黑白两色的令牌,正反两面的字各有大小。 “我清楚了,是要当场炼化对吧?”祖逖问道。他接过来,发现这令牌摸上去感觉很特殊,不知是什么材质。 “对,炼化了俺才好走。”牛头认真道。 祖逖分出元力炼化令牌。只见上面刻的“齐家”“灵渊国四大族”“雷族祖氏子弟”等字,一个个亮起。 牛头见状,略一拱手,道:“令牌既然炼化好,俺就先走了,还请紧快回去。” “等等。” 祖逖连忙叫住它,取出一玉瓶。 “我用这十两元液,能换你送我回王城吗?” “……” 突如其来的外快让牛头惊喜了下,很快收下玉瓶吞进去,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 十两元液,从这里通过附近城邑的传送阵回去是做不到的。可鬼怪却不同,本就是上来捞钱的被剥削者,廉价的劳力。 元气衍生阴阳二气,元液自然可通用阴阳两界。这阴间和地底世界不同,肉身是进不去的。 牛头一方面暗自感叹阳间的修仙者生活好会享受,一方面卖力地驾起阴风。待祖逖站稳脚跟,平常外放的元力内收,牛头的鼻子里呼出两道阴气来。 只见天地变色,风声大起。 “那亿年玄冰为什么叫作冰衣,还有那个海中神衹竟然愿以千斤元液相换?” 祖逖暗自无奈,千斤元液啊,足足一万两!当时他听完就有窒息的感觉,真想双手呈上……唉,算了不提,相较而言,区区十两又算什么,容他任性一回! “小老弟,俺平常都在地底世界,不常回归阴间,你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联系俺或俺这些弟兄。”牛头递过一块黑色木牌。 祖逖眨巴下眼,接过来收下。 “牛头大哥,我听说地底世界与地上有不同的修行等级划分?” “何止与地上不同,就是与阴间都不同!”牛头一脸你问对人的表情,开始侃侃而谈,“地底世界像俺这样兼修正神之道的叫作鬼神,能流于天地,共有九层境界!神明不正的则叫作鬼魅,自带精魅邪气,不值一提!” “神明不正?” 祖逖疑惑出声。 什么叫作神明不正,莫非这还不是一个堂而皇之的说法? “小老弟兼修的神道,唤作上神之道,包括天神、神魔和地衹,共有七层境界,是神纹三重一转,七转成尊神。俺们鬼神,则是与神人一样,唤作下神之道,共有九层境界,是神纹生而不转,重重积累,修炼速度较快。” 牛头的声音开始低沉。 “俗话说,九为极致。神纹生出九重已是俺们的极限,九重,这若在地府担任高官,阎王爷都会亲自接待,让统领十万阴兵阴将。” 祖逖听得一窒。 十万阴兵阴将?听匡义说这可是能和天位硬扛的。 “可极限在那里,鬼神终究是下神,即便是九重,同样被称为尊神,也只能与神纹六转的天神、神魔和地祇相媲美,难敌七转。” 牛头继续说。 “鬼神这样,神人同样如此,有不甘心的,既以三重神纹一转,又额外积累多重神纹,结果神明不正,精魅邪气外泄,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连阴间都很难进得去,就被叫作邪魅。” 祖逖明白了。 为什么师傅他们说,伏魔帝君‘钟馗’有转世投胎的分身。原来鬼神根基就弱,刚开始差距不大,修炼速度还比上神之道快,甚至能略胜一筹。可修炼到头,九重的鬼神最终得被上神之道的七转给压着! “我早前看过一本书叫《黄泉地注》,上面说阴灵邪魅是种特殊生命,由善使巫蛊的修行者死后身躯所化。”祖逖又冒出疑问。 “神人死后,躯壳不易腐朽,魂魄入黄泉,就有许多别的阴灵伺机就舍,却不懂原来修炼之法,以致成了那样子。”牛头瞅了一眼他,摇头晃脑地道。 …… 都说一点阴灵。 这并非是纯阴而无阳的魂,因而就不算鬼祟。 灵,是真灵,是自然虚灵,是万物齐一的心。 元气构成万物,而生命的出现是在元气衍生阴阳二气之后。阴阳二气的‘精’与‘灵’,无中生有,分别作为肉身和魂魄的基础,俱是生命的根基。从无到有,到真灵不灭,从这一角度上看,万物齐一,众生平等。 有一点真灵存在于人的三魂中,待三魂纯阴而无阳时,便是阴中超脱。 古时,天有九野,地有九洲,上有九泉,下有九幽。 九泉不是黄泉,不是深渊。九泉不在地底,不在阴间,而在冥冥之中。 所谓“魂断九泉招不得”“魂气怆断,外物非救”,在修仙者的认知中,那是身死道消的几种结局中最严重的一种。 一是灰飞烟灭,单指形体没了。 二是形神俱失,指形体和元神都没了。 三是魂飞魄散,指三魂七魄全分开。 四是魂气怆断,指仅剩下一点灵光,而那一点灵光也要落入九泉,天位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 牛头仍在讲着:“阴灵若能遁出便算是鬼仙,这境界就很难说明了,俺只知道鬼仙应与人仙相当。” “相当?”祖逖一怔。 牛头只诧异了下,就大点其头:“对!相当!鬼神和神人相当,鬼仙也与人仙相当。小老弟,在阳间,鬼仙不敌人仙,可在阴间,人仙不敌鬼仙!” 祖逖点头。 他明白了。在阳间,自然以人为本,可在阴间,阴气太重,自然是鬼仙更胜一筹。人仙当为五仙之下二。 “俺最佩服那些仙神两脉兼修的鬼类前辈,纵横阴阳两界,也算得上是逍遥自在了。”牛头羡慕道。 第七十九章齐聚王城 “多谢老哥。” 祖逖在天还没亮时,就已被牛头鬼神送到了灵渊王城附近。 “不麻烦,小老弟,俺还有事忙,先走了。”牛头告辞,驾着阴风消失了。 祖逖踩了两下地面,感叹不已。连五重鬼神的遁行速度都这么快。 按牛头老哥说的,它一鬼神五重的法力所能转化的元力,能胜过修仙者“存立之境”时期的力量。 可祖逖觉得,就算他修成“明辨之境”,怕是借法宝飞舟赶路也做不到这样快吧。 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鬼神五重,名为鬼神,实则还称不上是神,正如“开辟之境”的修仙者,尚属于筑基的阶段而已。 “怪力乱神。” 祖逖想到这个词。有些妖,本是走人仙那样的路,却学修仙者,师从万物,弄的诡异于同类而突出,才叫作妖怪。 “俺们鬼类修上神之道,是没法同你们人族那样成天神、地祇的,顶天了就到五转。” 牛头提到过,后天修炼上神之道,必须要有血肉之躯才能容下大法力,肉身必须契合魂魄才能修炼到七转。正如修仙者成仙真一般。 妖怪,魔怪,鬼怪,乃至精怪,都有个‘怪’字,不只是同类、异类眼光的问题,还有修炼之法的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牛头、是非精它们,确实都长的挺寒碜。”祖逖暗叹。 天知道自己要是哪天练岔了,会不会变成这样子。 祖逖摇身收去法袍,举目四望。在朦胧的夜色中,王城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 …… 灵渊王城中。 某处府邸,庭院中站着一名小童和一位黑袍妖异男子,前者正毕恭毕敬地说着:“大人,此次四大族,共计二十七万四千名八百一十六名修仙者将拿到齐家令。” “泗六,你跟了我这么久,本事越发长进了。”妖异男子闻言微微颔首,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童姿态放的很低,谦虚道:“哪里,我只是跟着大人混来的本事。” 像‘瘟君’这种从三界出来时就很厉害的角色,可不是什么烟涛仙人、太阳星君能比的。在阴间独霸一方的鬼王‘泗六童儿’,早就选择追随这位“三界祸害”的事,似乎也尚未被哪个仙神察觉到。 至于这玉龙国的天公,更像是被瘟君针对的死死的,连一头鬼王几次出入玉龙界都不知道。 “看中灵渊郡的那些老家伙,可不知道,这关龙氏的关,可不是关的那条应龙。”瘟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暗道。 “药神那个老不死,还有黑龙,能不能挨一遭就得看这个小鬼的了。”瘟君对这小童很满意。 鬼怪,在三界前期闹得特别凶,更是一度压制神人,乃至与地祇、神魔相抗衡。 那时,神魔还不叫作神魔,而叫作‘凶’。那时,便是昊天敕命鬼类归地,从者都寥寥无几。 那时,谁若无道,得罪于天地鬼神,必不得善终。那时,不管是巫门、玄门还是佛门,都向鬼神低头。 后来的鬼道,修炼一途到顶。鬼类没能耐去蹦哒了,仍有不小的威慑力,毕竟数量太多。若非世间分阴阳,早就是一幅不论白天黑夜都有万鬼横行的景象。 “自玉龙王朝普天一统,九垓同风,好似顺势延绵。如今到这一元的戌会之末,阴盛阳衰之至,须晓得物极必反,天地间元气又将昏蒙!” 瘟君感慨完,见泗六童儿在等着他吩咐,提醒道:“泗六,时间不是那么充裕了。” “大人,您放心!”泗六童儿连忙道,“小的已经和那头老豺狼谈好条件了,这会儿让它往东,它绝不会往西!叫它笑,就绝不会哭!” 对于邪魔什么的,鬼才愿意打交道呢!要不是那头老豺狼颇为擅长‘邪念附魂’,泗六童儿觉得大人根本不会在意那种角色。 …… 灵渊王城的另一隅。 魔气盘旋,有一名披发青年刚进城。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眨眼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很快失去了意识。 “蚁附蝇趋伪蠢货,九天十地无知觉。惜说万物如蝼眠,可怜人不听真言。” 披发青年似中了梦魇一般,如幽都睁眼,不受控制般说出话来,附近的人却没有听见。 他今来这开口,前一句话出,已使得周遭生命停息,后一句话出,就要令时间维度静止。 这时,天恰好亮了。 披发青年偏过头看到照来的天光,似笑非笑。 “豺那个蠢货,居然敢瞒着尊主,帮瘟君干事!”他继续说着,声音异常尖锐,“吴真仙,你可听见了?别装着还在身合天地,没有苏醒!” “浑涩?” 前者闻声,看向人群,只见有二人面色凝重地并肩走出。 浑涩,这位魔道势力中,邪魔生命一族的二把手,在玉龙世界这个舞台首次登场,就是这么张扬。 这次附身,不是它第一次干扰不听指挥的同族行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 “竹居士和扶散人?” 另一边,瘟君将披发青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微动,待注意到那走出人群的二人,不由目光冷森。 他如何猜不到被阴了! 府邸四处,有四位正老神在在,见那二人走出,立即便于暗中施法,令天光笼罩这一整片,封住瘟君的去路。 “药神这个老家伙在装?” 瘟君看了几眼,轻声自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怔忡。 他身旁的鬼王,心中终于一阵慌,感应之下,不由惊恐地道:“大人,四岳来了!” 却见瘟君尚在思索事情,略一点头并不作答。 泗六童儿虽说错愕,但也无可奈何。 只听庭院外传来话:“泗六,吾等念汝修炼至此,实属不易,现在若降便不教汝魂飞魄散。” 这是要劝降? …… 在遥远的十万大山中,有一座被成群凤鸟栖息的千丈高山,自古名为‘通灵山’。 山巅有一处祭台,今称作‘焚台’。 台上有神人占完卜,看了眼石棱上剩下的三枚灵珠,流露一丝笑意。 “雷老三。” 神人这会眯起眼,说出一个人物来。 他从案上执起杯,喝了半口灵芽茶,望着日月同辉象,喃喃自语未知详: “你可要像百年前,我曾看好的那样,好好闹腾一番天,收去风云与无间。” …… “莫慌,泗六。” 瘟君听得外面出声,冷淡不应,先安抚小童。 但见他右手持纸扇,口中唤声“乐无极”,正反转来莫辨颜,真真山水画中见。左袖亦飞出一纸扇,凭空张开黑气窜,唤了一声“无尽藏”,转眼天上失亮光。 “危蛇星宿!” 双扇一把手中合,一把飞到院中央,只这几下轻轻扇,四方神明已面寒。 庭院上方生乌云,大团掠空飞天宇。烟雾腾腾同升起,云里雾里匿身形。两条巨蛇相盘出,嘶吼好似雷轰鸣。 “疾!” 瘟君又是一声喝,数重禁制即被破。若有疾风,屋宇摧落。 四岳布下的阵旗周遭,顿时乱成一气,没有一处角落不被飞灰侵袭。 就连泗六童儿这个鬼王,都觉得幽冷阵阵,好似有无数鬼影虚浮。 …… 城外,人群中的祖逖再次诧异地看了眼天空。 天亮了,但那亮得比炽阳星还夸张的月轮……是什么鬼? “我早就听说过,四大族中,自从多少年前炎号更火,一直便属火族强者最多,最有大族之风,不想来的人这么多。” 祖逖缴纳过许久没碰的元石进城后,环顾四周。在后面的两排队伍,前面的青石板大街上,他从穿着上看,发现人家来的占了一半。 “咦?”祖逖突然一怔。 他旁边不远处,突然凭空冒出一个人,顿时那人附近空出来一片。 “擦!这人哪儿冒出来的?” “咋了?吓我一跳!” “前面什么情况?” 王城之中,“凡俗先天”遍地走,附近的人实在悠闲,如今这一惊一乍,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 “这……不是怒水城的武扬么?”祖逖认得那人,心中疑惑。 他是怎么来的这里? 另一边,武扬看到别人都围着他,一时间迷茫了。 “刚才老子干嘛来了?”他挠着头,心中闷道。 …… “武扬兄,你刚才干嘛去了?” 祖逖瞅了一眼对方,开始看走了眼。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对方就开辟紫府,境界稳固,已成为正式修仙者。 “不知道。” 武扬也很纳闷啊。他就感觉一晕,转眼之间怎么就给坐地上了?还有,这位祖家的小哥,以前怎么认识的他啊! 二人揣着心思,与一批修仙者共同行过横道,走过府天,到达王城中供四大族共诀事宜的执事处,被一些凡人引进门去,到了一片广场。 广场上,有一条长队,来回绕满。炎族人赶的急,许是没等到王城的大热天,这一会儿,前面全是他们的人。 光华流转,祖逖这些在后面的人都听不得前面在说什么。 “搞什么,在这广场上还施法秘谈,怎么不入殿?” “这是进行了几天的样子啊。” “这儿的执事都干什么去了,就一个老前辈在这儿。” 后来的修士排着长队,看了都不免嘀咕。祖逖望去,发现队伍的尽头是一位老者。 “道天生!”身后的武扬突然惊声道。 “武兄,你认识那位前辈?”祖逖奇道。 “我曾见这位老爷子和城里那位风无痕前辈喝过茶。” 祖逖点头,没想太多。 老人家嘛,有的就很喜欢养生不是。凡物之精,生来需要补养。老家那边常年喝“生命之水”的修行者也不少。 另一边,那位唤作‘道天生’的老爷子内心正憋屈着:“就跟卜神那老家伙打了个赌,我一‘真流’就得被束缚在这儿干活。” 老爷子看了一眼远处,对于刚才那瘟君与四岳交手时的过程,他实在是看不清,却知道结果,不由暗自悲催。 “老了老了。” “相由心生,心老,面相也老!” “四岳联手都擒不下瘟君,还不服老,这下老脸被打喽!” “真同老风说的一样,逆水行舟,这修炼不能断。” 第八十章祖家十六城 荒僻的山野,在朦胧细雨中,透着一股阴寒的意味。再加上毫不停歇地拂过岗岭树丛的低风,实在叫人觉得凄冷。 山道的转角处,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 残颓正殿里,灰尘满布,蛛网垂结。祖铁云本在熊熊的火堆旁僵卧着,忽然间醒转过来,挣扎着起来,口中唤着妻子。 “铁云,你醒了也别乱动。”崇碧炎从庙外进来,忙过去搀他。 “那些狼妖没追来吧?”祖铁云询问道。 “没,你呢,好点了么?” “好多了。” “没想到这月明如昼,啸月狼妖的实力会增长成那等地步!如今光还是那般盛,乌云都挡不住多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平常!”崇碧炎忧心忡忡。 妖兽中,啸月狼以拥有一丝神魔血脉为贵。它们化作人形,自然比寻常妖兽更难。 可这个族群,只要‘体合先天’,就能觉醒天赋神通。即使未化形,在月夜也会因为实力倍增而凌驾于那些寻常的妖怪之上。 “这天上怕不是有神仙在打架,闹得今日咱俩倒霉。”祖铁云忍着伤痛,笑了两声道。 …… 血脉关乎神纹和精气。 神道修行者,都可以靠‘提灵炼精’来壮大己身血脉。当然,前提是有肉身。 精气,介乎阴阳二气和灵气之间。 阴阳二气变得清明,阳气盛极之时结合阴气所化的,是精气。若提出灵气中的‘灵’,炼成的也是精气。 脉为血府。神纹若是内通,好似根深者枝茂!血又以精气为本,贯乎其中,好似源远者流长! …… 崇碧炎可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 祖铁云忙问:“怎么了,你?” “令牌都碎好长时间了,师门还没人来!”崇碧炎拿出破碎的求救信物来。 “过去多久了?”祖铁云疑惑道。 “已经一个时辰了。” 祖铁云听了,心一沉,过去这么久,仙门还没来一位前辈救助他们,怕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是我的……你也捏碎了试试。” 祖铁云之前中了算计,自己的那份求救信物都来不及去用。 “你都捏不动这个了么,还要我做?” “当然不是……哎!别捶……咳~” “叫你逞强!还不快点躺下!” …… 距离这对夫妻俩百里开外的山陵上,有数只狼妖一边远望着搜山的小妖,一边在用妖族语传音交流着。 “宗里那一群不能插手,实在可惜。” “我们这边就几十个能亲自下场。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祖家修士来多点,搞不好会触及王朝法令。” “确实有点难受,那祖家十六城内的修士,若拦不住,他们乘飞舟小半天工夫就能互相聚到一起。” …… “律令所限,我等帐下,仅有一百三十位先天小妖修炼圆满,可堪一用。其中啸月一族的有十七位。它们率领其余小妖,作为与凡人厮杀的主力。其余的吃下‘化形果’,避过‘辨妖石’,事先混入城去。” “按规则,凡俗势力夺镇半数,方可击城邑,城若易主,我妖族才可攻城。我等须将祖家有城令的,能杀的,先找个机会杀了。” 狼妖和祖家斗了那么多年,都知道各自的斤两。双方的土地来回易主多少次,都没谁记得清了,却一直都是这个套路。 “祖家十六城,四百五十五镇,被‘秋墟’护了七千年。既然他死了,属于祖家的时代也该跟着过去了。” 若是其他大势力,老祖身死的事会瞒着外界。可祖家、谭家这些势力,没必要去瞒。 “未曾仙神两路兼修,加上没少用秘法。元神明辨之境,寿有千秋万载,七千年足够了。” “这次争到的土地越多,往后成精的就越多。修炼一途,越往上,能给我们益处的也越少……没有地之阴浊补养,哪能熬这么多年。” 有狼妖唏嘘不已。 这不论人族,还是妖族,修行者境界一高,就没法插手俗事了。说是护了祖家多少年,实际是在指点晚辈,希望以后多些强者出来。 …… “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法诀反倒不可轻传。神道法门任意流传,却连法有中成者,还都那么少。” “那祖铁云夫妻皆入山城仙门,据老祖说,连孩儿也拜入了某位仙人门下。” “这气运,怕不是哪位高人在同我族作对!你们说老祖这话,是不是怕了啊,哈哈……” “哈哈哈……学的真像!不过,假以时日,若真出了个厉害人物,阻碍确实不小!” 怕? 怕了就不去争夺土地么? 笑话! 对这些地上的妖怪来讲,在土地的争夺面前,任何事都没有了意义。土地精气的归属,决定着它们中谁的族群将会昌盛。 如今的修仙界,明辨之境活得短的,少说也有几千年。妖族生来活得久,几千年不算什么。 在玉龙王朝这个太平世道,好多开府老妖就这么熬着,打打杀杀偶尔来一次都让它们很兴奋。 万年来,狼妖的数量在妖宗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甚至一度压着其它妖族,出了好多位妖王,早已今非昔比,非区区祖氏所能为敌。 缘何如此,它们也不知。 那些妖怪聊了一阵子,深感底下小妖的无能,不得不停下话头。 其中一只妖怪转身喝问了一句:“那二人还未找到吗?” “报告几位大王,还没有。” “报告大大……大王,这边没见到人影。” “报告尊敬的各位大王,小的们无能……” 离它们不远处,十多只银色飞虫听到问话,纷纷凑到跟前回应。 “还没有?” “这荒山野岭的,人烟稀少,精气又不杂乱,怎么还没找到!” 妖怪们也很想亲自去搜,可就怕被人家逮到机会溜走,不得已派众小妖漫山遍野地去搜。 “会不会早就土遁走了?” “不可能!我一爪‘指地为钢’,一爪‘划地为牢’,两爪秘术,早已练至大成,就算对方能穿山透石,碰上也得被困住!” “得了吧,老吹牛皮,上次不就被宗里的地狼给几息间直接破了!” “你……”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让小的们先退去……” “退去?!” “别插嘴,小的们退去,咱们埋伏懂不懂,要学会用计谋!” “双头,亏你还两个脑袋,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没脑子!” “你小子在说什么,我是你外公?” …… 妖宗传授的修炼之法,大部分出自古妖和太乙玄门,剩下的出自各方神道。至于佛门、魔门和巫门的修炼法诀,明面上是没有的。 木鹿大王主修玄门功法,兼修神道。它如今自称返虚大妖,也算个半吊子的妖仙。 修仙并非以突破返虚境来算作功成。如金丹道的‘按四时而采取,炼九转而丹成’,返虚为其一,金丹为其二,阳神为其三。只得其一,称作半吊子。 没有妖仙是狼族的硬伤。原因无他,仙者,长生久视,可知一族兴衰。 能加入妖宗者,无非都是天赋异禀,较之人族常喊着的绝世天才相比,也不为过。奈何天赋一说,虽不止于仙境,但要返虚入浑,难如登天。 二者元力比之神道五转六转。仙人的实力跃迁,却令其前后宛如天堑。 …… 宫城内,广场之上。 “前辈,我的……还是在我祖氏一族的城邑做事?”祖逖看着老者递过来一卷竹简,迟疑道。 “对。年轻人,我知道你,是天云仙人的徒弟吧?遭罪哦,在自己家少点麻烦事,平时多用功,修行可不能被太多事干扰。” 老者先掩面叹息,后来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多谢前辈。”祖逖明白得很,深揖一礼谢道。 “去吧。”老者挥挥手。 祖逖收下竹简,后退几步,转身出了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保护结界。 “祖兄,怎么说?” 在外面等待的武扬见他出来,心道这和进去前一样的神色,真看不出什么事。 “武兄,你先进去,我在外等你。”祖逖道。 “好。” 祖逖走到角落的空处等着,心中叹道:“有师傅就是好,这会儿又顺着在自己族中任事。” 他向武扬了解过一些齐家令的事。年轻一辈的修士大多是去雷族别的部曲,部分倒霉的是去其他三大族的地盘。像他这种还留在本家的,少之又少。 “祖兄!” 什么鬼?祖逖一抬头,发现武扬居然已经出来了,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这么快?” 武扬走来时传音:“祖兄,我果然是在本家哎!” “果然?” 祖逖听了,心中不免奇怪,就听到前者得意洋洋地道:“我家老祖说了,我武氏族人领到齐家令,过来就是个形式,一直都是在本家任事的。” 祖逖哑口无言。敢情儿前面说事,这位就等着炫耀呢。 “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 “我也在本家。” 武扬笑意凝固,非主流的甩发动作终止,尴尬掩饰不住,只能偏过头。 “哦,这样啊,祖兄真是好运!” 他换了一副认真脸色,心中暗叹:怎么能这样。 祖逖自然明白,每个人都会有想耍帅的时候。 容他耍一个? 呵,不行。 第八十一章出大事了 祖逖竭尽全力,驭舟从雷族山城中迅速飞出。 武扬好不容易来一趟灵渊王城,要多看看,二人便分开了。而他想着先回山城,坐了城外的传送大阵回去,结果才回去就碰上了麻烦。 “这是怎么了?” 祖逖不再回首,喃喃自语,元力外放令飞舟核心运转到极致。若非他这一去,将会有一场恶战,早就裂解神纹,不顾一切地加速了。 此刻他心急如焚,看着身后愈发远去的山城,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纵是知道,却也管不了了。 若在雷族的这一座古老山城上空举目望去,入眼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自身便仿佛身处在绿色海洋中。 而此时,在这片绿色海洋上,正有十二艘巨大的银色战船停浮! 战船上,有一列列气息雄浑的外族兵卒!披肩执锐!其势汹汹! 大片黑云压过,仍有丝丝月光透过,最终落到那些兵卒们的铠甲上,照的整个山城被银光笼罩,耀眼夺目。 …… 咚~ 伴随着低沉的鼓声,山风混合着植物的清新顺抚过人面。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倾洒在地上。 山洞旁,断臂老者遥望了一眼仙门外头,心中自叹。 本有先辈负重前行,弟子门人却不知岁月静好,如今惹来事非。 “月亮王一怒,日星隐曜。诸天五狱,气机汹涌。这般手段,匹之者寥寥。” …… “母亲怎会向师门发出求救,这么久了,父亲呢,没和母亲一起么?” 祖逖的心情很糟。 “整个雷族山城都被封禁,一切传讯断绝。本来能进不能出,那外族将军将我摄了出来,却不许别人出去,我一人……” 祖逖一边看着手中罗盘显示的距离,一边借助仙门内前辈给他的父母亲的命简,感应着方向。 飞舟迅疾,祖逖仍提心吊胆。好在大半天过去,命简没碎,眼见距离愈发近了:那是片荒山。 异变突起! “轰~” 声音很轻,有一连串,祖逖感觉脚下的甲板猛地震起来。紧跟着,几束银光自下方密林射出,击穿了飞舟。 他外放的元力就此失控。飞舟坠地,尘埃四起。 一道声音响起。 “抓了这小子,胁迫他爹娘交出城令就简单多了。” 灰头土脸的某人,好歹松了一口气。 …… 明知还未/酒阑人散开,苦忆许谁/独自离思萦怀。 心潮涌动/深望云霄外,阴沉迷蒙/又有谁会去爱。 还柔波潋滟/曾学盟山誓海,到如今别泪/却是难扫阴霾。 影儿这般冷/游漾间不在,琴儿只管弹/怎知弦已坏。 凝眸里/一地残花/令痴者发呆,乍见了/杯中蛇影/惊觉笑年迈。 从来路/往归途/觉行者悲哀,此岁月/催人老/叫我好生怪。 今朝/岂能/随儿郎,浊酒几杯/醉称快。 …… “什么声音?” 祖逖只是起初心有疑,很快就忽略掉这点,全神贯注地看着敌人。一时间可谓心全于中,形全于外。 曲肱之时,若有珠光。 祖逖运剑周身,警惕倒也不惧,因那四妖中最强的一名,气息尚比自己弱。他有御剑术在手,完全有信心遁逃出包围圈。 他却不知,眼前这四妖看上去气息不强,但是它们练成的秘术都很可怕。 “哈!”白面狼妖忽然咧嘴一笑。 顿时,一道道流光快速飞到附近。呀,是一只只银色飞虫。 “这狼妖还钻研这个?”祖逖对雷族境内的大部分狼妖都有过了解,但眼前这几个,他一时间竟认不出,似乎外貌都有所变化。 对于那头白狼的手段,祖逖清楚,妖怪中钻研蛊虫并且有能耐的,毕竟是少数。那银虫许是只作击敌坠地之用。 …… 嗡~ 道道银线连接,符纹流转,月辉煌煌,有封禁大阵自银色战船中笼罩下来,将整个雷族山城尽皆罩住。 “别白费劲了。” 那外族银甲男子直接盘膝,坐在了飞舟上靠近封禁大阵的边缘处,看向大阵另一边的几位仙人说道: “封禁山城一事,是月亮王的交代,至于是有何事,等天兵天将到来,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他投到月亮王的麾下,也是先有天庭的调派,后有古老存在‘葫泽’留下的指示。这会儿听命来施展封禁大阵,已经尽了职责。 他可不想多事。至于之前进来又放走的那个小子,既是天云地仙的徒弟,还一份人情罢了。 …… 破庙外。 “祖铁云夫妇。”双头狼妖一个头沉声道,“你俩乖乖将城主令交出来,还能活命,否则来年就是祭日。” “交出来!”另一个狼头也喝道。 旁边有只金狈老妖,同样微笑劝道:“二位道友,实话告诉你们,我等今日不求你们的命。 在这荒山野岭,还是别挣扎了,交出城令保住小命要紧。 你二人修炼时日尚短,前途无量,何必揣着城令不放?” “你等有本事就进来取。”祖铁云在山神庙的门口,结界之内,冷然叫道。 “不知死活。” 双头狼妖冷哼道。 很快,众妖相视点头,都施出同一道法术。 但见,一团团淡蓝色火焰被外在法力包裏着凭空出现,仿佛一篮又一篮的鸡子,被倒向山神庙的结界,伴随着剧烈爆炸,轰鸣声阵阵。 …… 密林中,拦截处。 “别跟这小子废话,先动手!”白面狼妖先开口。 它一挥右爪,其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很快变作一只雪白狼头,模样狰狞无比,口中獠牙交错。 这才张口,就是朝下面祖逖的护体剑光狠狠一咬。 “咔嚓~” 外面一层剑光被轻易咬碎了。 “好家伙!”祖逖暗惊之余,想着要是这些老妖怪都这么厉害,就麻烦了。 “疾!” 另一只灰首老妖口吐人声,扬爪之间,法用先天之气。 只见它影子中,有一道道黑气窜到半空化为一只只黑狼。最终足足有十二只黑狼扑向祖逖,同样破开一层护体剑光。 剑声呼啸,祖逖掐着剑诀,奋力抵挡,被撞得退后数步。 “小娃娃,且看我的眼睛。”红狼女妖开口前轻笑一声,眼眸忽然亮了些。 祖逖正警惕着,才不理会这老妖精的话,却是脸色一白,突然感觉头痛异常。 “去!去!去!” 祖逖咬牙忍住,将元力外放,分出三口飞剑拦住了再次咬来的狼头。 “前辈这声音真好听,可惜用错了地方。” “呀,小娃娃,你嘴可真甜!”女妖却捂着嘴笑。 “来!来!来!” 祖逖接起剑诀,流光纵横,再次冲击过来的十二只狼形黑影,尽皆被劈的倒飞回去。他跟着就步运神行,闪到了红狼女妖面前,直接扬剑斩去。 “好气势。”女妖笑容满面,表面上要一心抵挡,暗运金石之术。 “铛~” 伴随着一声巨响,祖逖感觉自己仿佛敲在了那些罕见的花岗硬石上,顿时虎口开裂,血流不止。 “小娃娃,你本事倒不小,这剑来剑去的,不眼花么?” 红狼女妖咯咯一笑,只见她全身上下,似乎全都成了金石,一对利爪顺势扣紧了剑身。 “我本事大着呢!” 祖逖眼见不好,发起狠劲,拼尽全力挥剑一拽,要带着对方一起吃土。 不料这妖精气力不如他,自个儿还未倒下,她却叫剑脱了手,飞出数米摔了个正着。 “怎会这样!” 女妖为之愕然。 “呜~” 剩下那只巨狼,长啸一声后,体型已大上一倍,全身银如月辉。 剑光被白面狼妖和灰首老狼合力破碎的霎那间,它就踏着碎光,杀气腾腾地冲向祖逖,几下子扑了上去。 “这个气息最强的,反而似乎秘术平常?” 祖逖讶异,微微晃身,凭空取出本命神剑,全身气息大涨,执剑一步踏出。 双方瞬间同时爆发。 “好大的力气!”气息雄浑的银色巨狼,发出一声怒喝。 另外三只妖怪吃惊地发现,巨狼的身形止住,这一次冲击的结果,竟是势均力敌。 “破!” 祖逖斩不开对方的护体月辉,暗地里继续裂解神纹,气势再起。他手持那柄本命神剑,又呼啸着挥动一剑,剑身大涨,用剑背直接拍在狼爪上。 嘭! 狼妖被拍的止不住身形,滑出十余米,银辉四散,那对狼目中也露出惊色。 四对一,这祖家的小子都还是压倒性的优势? “嗖。” 这时候,那灰首老妖迅速上前,从祖逖背后方向,直接伸出了如刀刃般的利爪,切了过来。 剑光破碎,“嘶啦”一声,祖逖的内甲裂开了口子,灰首老妖被震得不稳,重重地连退三步,狼爪上伤痕累累,原是祖逖想要以伤换伤,当即将神剑向后斜着一刺。 “看来这个不行!” 祖逖面色一喜。 一开始出手,烛火类修行之法中,是裂解神纹先起效果。十余息过去,到了这会儿,才全身起效。 本想先打女流、老弱之辈,结果那只红狼女妖懂金石之术,能挡住他的利剑。 按照祖逖的想法,眼前这个老妖,要是也懂什么硬邦邦的术,就需要不断的受伤来蓄势了。他自然不愿亲身去试这些老妖怪的手段。 祖逖刚一步上前,就吓得灰首老妖连连后退。 “你个老灰狼,怕什么!不过是个二十岁多的小子,纵然拜师仙人,如今难道就抵得上你数百年修持!”老狼后面的白面狼妖见状,气极而笑。 “可这是正常的小子么!”灰首老妖气急败坏,怒声说,“毕竟他有仙家传授,你不全力助我就罢了,哪有急着把硬骨头,给我老人家的道理!” “那就赶紧让开。” 原来,这白面狼妖同某位妖王沾亲带故,幸之又幸的有一丝神魔血脉,修炼不同这些出身低的寻常妖怪。 如今,它才看不起这种耗费数百年心血,才气合先天的平庸,轻视那往后又花数百年修持,所下的苦功。 第八十二章爆发 “好好,我这就让开!” 白面狼妖出言不逊,可把灰首老妖气得不轻,但它很快冷静下来,让过位置给白面狼妖出招。须知齐心协力才能以小代价做成一件事。 它若是独自拼命,倒不怕这祖家小子。毕竟这小儿修炼才二十多年,想来也强不到哪儿去。但这样做,它可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 “白狼你废什么话,先动手抓这小子!”巨狼喝道。 “你个银样蜡枪头,平常不是挺有能耐的么。”白面狼妖冷笑讥讽。 “你……”巨狼大怒。 祖逖见到妖怪们自己吵起来,不由哑然。他这才感觉庆幸,好在对面不是一条心。最近十年内,他经历的厮杀屈指可数,以寡敌众,压力大得很。 “趁着它们分心离开?” 祖逖对那白面狼妖驱使的那些银虫仍心有余悸,那速度太快了,威能也不小! “不,我必须得吓住它们,不这样的话,它们很快就能缠上来!这平时,密林必定妖风四起,如今竟无多少动静,只有四妖围我,却不见它们呼来帮手。” “爹娘那里尚且状况不明,亦不知那妖怪最初的言语是否有诈!我若鲁莽过去,为这些妖怪领路,岂不有罪。” 祖逖暗自思量时,他也来气! 这些天杀的妖怪,击落飞舟便罢了,非得现身来寻晦气!他自幼学剑,从未亲身擒狼,今儿个这伙狼妖,却要擒他要挟爹娘!真是畜生不知力穷,当他好欺负! “这四妖个个法术高强,本领超常,虽各有弱点,但要从中杀一个,也非易事。它们没有狼王在侧,彼此又非生死之交。” “若以太上剑诀,御剑当空到极致,展现出超凡手段。既远远地让爹娘放心,又虚张声势一番,震慑群妖。它们退避时引动妖风,顺势看破那边虚实,或许可行。” 祖逖吃着“烛火类修行之法”的痛,加速裂解自身进入二转的“先天道之神纹”,瞬间气息大涨,平地一跃而起,就有数十米之高。 本命神剑收起同时,九口飞剑环绕周身,隐有鸣音,引得风声大作,剑芒四起。祖逖感觉痛楚到了一个极点后,仿佛消失了。 …… “远小子。” “三师伯?” “记住,你手中的剑,同我背着的弓相比,需要的不是威能。” …… “一轮又一轮的剑招都一样的,还挡不来么?” “我只是想记住前辈的招式。” “不,你记下来的,须是自己的改变,这才是你真正适合的。” …… 下方的红狼女妖本就盯着祖逖,在他跃起时,就动手拦截,数十根毛发般细的泛着青光的红针,叮当响完,全落了地。 “什么?” 白面狼妖同巨狼争吵时,仍一心二用,眼见祖逖飞身御剑,以为对方要跑。然而它自恃有银虫破坚,并不在意,没想到红狼女妖的秘术竟无多用。 祖逖出招了。 他先操控四口飞剑,远远斩过去,为虚晃一招,元力未满,另外五口飞剑元力满注,接在后面,方向直对准白面狼妖。 “这些老妖怪见多识广,未必没有碰过别人装神弄鬼,我必须爆发出完全碾压的实力,展现出一招制敌的效果,才不被它们看出是在故弄玄虚。” “四妖中,那头巨狼毛皮坚韧,不能和它硬来。”祖逖清楚,虽然之前是一拍击散了对方的护体月辉,但毛事没有。 “红狼女妖懂得金石之术,先受了我一击,再遭一击必然不慌。” “灰首老妖最是谨慎小心,活了这般岁数,不知有多少防范。” “唯有这小白狼,三者全缺,正好下手!” 祖逖此时气息大涨,信心十足。他遥遥一指,先是令四口飞剑尽皆划作流光飞舞,自三妖上方扫过,震慑一番,再斩向白面狼妖。 其余三妖惊惧之下,只是作出各自的防守,再想施法助那白面狼妖已是来不及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白面狼妖毫无惧色,身子佝偻起来,竟是快速地现出了本来的妖兽之身。只看那铁尾横扫,钢牙一咬,四口飞剑被击飞三口,咬住一口。 后面五口飞剑仍是接着同一招,威能却是突然大上数倍,同时飞剑之间,隐有风雷之声。 “白面,铁尾,钢牙?或许是有一丝神兽血脉的花面狼,那……弱点是在腹部?” 祖逖靠的是猜,他对狼妖一族的族群分支,记得还很清楚。花面狼属于血脉并不驳杂的一支,极为有名,脸色善变,很难认。 三剑分出,剑招迅速随风一变。驾起三才之式,如飞叶随无形气浪推移,翻过一个圈儿,以更快的速度,由下而上剌向妖狼的腹部。 “怎么这么快!”其余三妖大惊。 “这小儿,怎看破了我罩门所在!”白面狼妖登时胆寒,失了平常,面如土色。它躲不掉这一招,也绝不甘愿放弃,当即竭尽所能,发起狂威。 哗啦。 差距毕竟太大,那妖狼已伤痕累累,还被一口剑贯穿狼身。 “挣扎?” 祖逖轻声自语。 他倒有好生之德,后面刺向妖狼的三剑卷过,连带着其余飞剑被他收了回来,顺便省却三分气力。 “呜~” “啵!” 背后的偷袭者,选中了祖逖施招的停顿期,待他转过身去,触及对方目光,看出了几分不安。只因剑光护体,有如芒剌在背,挡住了十成攻击。 “死吧!” 对方话音未落,已然近身,再就此一踢,本就不多的护体剑光瞬间破裂。但祖逖并未疏忽防御,只见本命神剑凭空出现,斜着一截。 嘭。 对方竟被震得直接远远倒飞回去。 “只是遁术爆发了得?”祖逖看了眼落在地上的那只妖兽,腹部有着很大的伤口,侧躺着不知死活。 “狈兽?” 祖逖认出来,这从远处极快地窜到自己背后的,就是传闻中与狼为伍的狈。只是不知,这是跟随哪只狼妖的。 “不是说没有狼,狈就不能行动么?是了,都成了妖,哪还受这束缚。” 白面狼妖已面露绝望之色,却没见祖逖补上一招。后者再起一式,一举运起九口飞剑,如秋风扫落叶般,剑光连绵,寒芒乍现,打向正要靠一起的其余三妖。 “快躲开!” 灰首老妖见此,急声惊叫。 尔后剑芒所至,尘埃四起。 祖逖收剑回身,高声遥喝道: “呔,妖怪! 我初入修仙一途,未知天命,不敢随性。 你们活至现今,怎会这般猖狂,不自量力!” 嚣张!真是气焰嚣张! 然而,三妖此刻不敢言语。它们察觉不出祖逖的深浅,更不明白他究竟施展了什么禁术,到现在,气息依旧保持得很强大! 这就是烛火类修行的优势之一。 爆发归爆发。 不论是身受外伤,还是完功结束,都不会气息奄奄。 “怎么搞的,这小子竟一下子强成这般?” “老灰,刚刚是怎么回事,还上不上了?” 红狼女妖和巨狼先后传音,询问灰首老妖。 祖逖看那三妖似乎忐忑不安,轻哼一声,气定神闲地招出飞舟来。 “上,还是不上?” 灰首老妖看着这一幕,任由祖逖动作,沉默不答,心中也没数。 在它眼中,祖逖身上各处都在燃烧着点点火焰,这淡黄色的火焰明明灭灭。它能法用先天之气后,就曾尝试过修炼‘望气’这一类的秘术,还算略有所得,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没见过。 它们贸然上了,要是白狼那种下场,可就亏大发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小子还要去荒山里头,就金狈那一伙的手段,这会儿应该拿下了吧。” “奇怪的是,我那一记穿透力极强的暗爪,怎么没多大用?”灰首老妖心中郁闷得很,它实在想不通。 “上!拦住这狂妄的小子!” “不能上,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巨狼和红狼女妖互相争吵,待祖逖驭舟离去。二妖立即就停了下来,赶忙过去救入气少、出气也不多的白狼和狈兽。 灰首老妖无语,都说老奸巨滑,这俩也不是什么傻子。它凑上去,迟疑了下,单单向红狼女妖传音询问道:“红妹子,你的那门秘术用了么?” “用了。” “那怎么不起作用?”灰首老妖追问,它那一记暗爪同样是秘术,却比不得这红狼女妖的那一门,何为“声生于心,有节于外”。 “这我就不知道了。”女妖淡淡道。 …… “报告各位大王,白狼大王它们在与人厮杀。” 破庙前这一群妖怪开始还没在意,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底下小妖又来。 “报告各位大王,那人已闯入荒山,直奔这里来了。” 双头狼妖两脸问号。 这也太快了吧,白狼它们什么时候这么废了? 难道雷族仙门那边违禁,来的人出了前三境? “金狈兄。”众妖看向领头者。 金狈老妖沉声道:“祖铁云,你好大的魄力,舍了一身神通,也要跟我等斗。” “分明是……是你们这些妖怪……咳咳……不放过我们。” 祖铁云这边的状况很不好,他施展禁术,以神道三转内通,暂变外通,凭一己之力,在破庙重开此方结界,引动一丝“天条法力”。 这地祇封神后,若德不配位,便是破除神格,失去对“天条法力”的沟通,连带方圆百里荒芜。即便有妖精乘虚而入,亦无多用,捞不到什么好处,以致破落如斯。 禁术,终归是禁术。施展有超乎寻常之威,而付出的代价更是不小,此时,这个男人全靠妻子护持,动弹不得。 第八十三章护体剑光 当祖逖寻至破山神庙时,看到庙外共有十二只大妖严阵以待,不由心中一沉。 那些开府大妖受限于王朝禁令,一来不敢安排太多和来人交手,免得吃罪,二来,只叫先天小妖里外将荒山围了两圈,免得受累。 “爹!娘!” 祖逖朝庙里叫了一声。 “远儿怎么来了?” 崇碧炎还在疑惑,外面的妖怪怎么停下了对结界的狂轰滥炸,就听到这声唤。 “远儿!” “你要当心!” “这些妖怪诡计多端!” 祖铁云在妻子的喊声中,原本模糊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焦虑不安尽在眼中。 “祖远小儿!”庙外,为首的金狈老妖遥喝一声。 它们得到有人闯入荒山的消息后,就暂时将这神庙周遣以妖风镇厌,元气隔绝,声不外传于人! 庙里的人能听到庙外声音,庙外的人听不到庙里声音,同时,它们这些妖怪却不受限制。 众妖皆有顾忌,并不先行动手。 原来祖逖快过来时,收了飞舟,换成御剑飞行,九口飞剑快速环绕,那不知哪里来的护体剑光更是极为凝练,看气势就吓人得很。 “妖怪,尔等要死要活?”祖逖没有听得爹娘回应,立刻强定心神,这般斥问一句。 如今难解之局,容不得他半点马虎。 “你这娃娃真是好胆,修炼才多久就不知天高地厚!”金狈老妖气笑了。 “呵,妖怪,早前听过你等的威名,一群偷鸡摸狗之辈!我可不是在说大话,今日正要一口气除掉你们,就担心,是不是会有什么老怪物,不顾脸面地向我一小辈出手。”祖逖毫无惧色地道。 “好大的口气!”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妖怪们纷纷叫起来,但话是这样说,却没谁动手。它们炸了破庙这么久,消耗可不小,也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这荒山真不是个好地方,如今轮到它们仓促应战了。 “诸位,老灰狼刚才传音,说是只看到这祖家小儿独自一人乘飞舟赶来,几招就将它们击败,白狼和‘足狈’都重伤待治,并未见到其他修士。 “关键在于,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那祖家夫妇还不放弃城令,弄得我们这群老家伙真要搏命。” “乌云遮月,还未消散,我们三个的实力不够。”有三只长有银色毛发的狼妖靠在一起,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年长的沉声道。 “我等联手,擒他一个小儿,够了,论修持,我等就该压得他起不来。这祖家小儿几招击败白狼一伙,未免太夸张了。”双头狼妖道。 “是啊!几招落败,还落个重伤,开玩笑,这跟凡人杀鸡有什么区别?” “恐怕是他唯独擅长那几招,而白狼一伙正巧又对之无解!” 妖怪们疑心都很重,对祖逖的速度和爆发作了最低的判断后,就没有选择事先以阵盘结成威力更大的法阵。 “容我一探!”有妖怪伏地而听,想要寻个声响。 就在此时,祖逖准备出手了,言语之间,他断定,现在这些妖怪背后,没有那些千年老怪物。 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些修炼数百年的开府大妖,即使全围上来,也尚有一战之力,就怕那些不世出的老怪物躲在暗处阴人。 “他身上的剑光有古怪。”金狈老妖尚在疑惑。 不怪这老妖眼拙,祖逖这一身护体剑光,是他临行前,得自师傅的那件物事的功效。 有一枚剑型吊坠,正挂在他的脖子上,这是天云仙人成得注世地仙前,以“地之阴浊”混凝而成,用剑气孕养了五百年的一件地阶极品法宝。 …… 这世间的入阶法宝,分人阶、地阶、天阶和仙阶,其品质取决于材料和炼制手法,而威力则取决于内在潜藏的阴阳之气和附加其上的禁制祭炼。 所谓人阶,是取阴阳化育成人之意。使用者,必须得是人身,故而万物修仙,化形为人,才能用人阶法宝。 地阶法宝,对应“地之阴浊”,汇聚纯粹阴气之至。精气补充,下接地脉。地阶法宝含有纯粹的阴气,像阴兵的甲铠也是由阴气凝成,但因掺杂了香火愿力,反而属于本命神兵那一类神物。 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凡间,人阶和地阶法宝还算常见,最稀罕的莫过于天阶法宝。 天阶法宝,对应“天之阳清”,汇聚纯粹阳气之至。除非天降,否则凡间难有。 前三阶法宝是所有修仙者都可使用,而仙宝是必须成仙后方可用。然而即便是仙宝,在凡间也没有一件天阶法宝罕见。 可想而知,何为有价无市。 故而,地阶极品法宝,便是绝大多数的凡间修行者所能追求的极致。但对天兵天将来说,纵是天阶法宝,亦非可遇而不可求。人间少有,可天界却多的是。 极品,乃是各阶法宝的最高品级。寻常妖修除却它们本命法宝,有的至多是人阶上品法宝,要说有极品那是在做梦! 至于地阶法宝,要说是那些妖王,以“地之阴浊”混凝出几件自己用,他还能信。这妖族炼器的本事没有人族到家,底下的妖怪岂会人手一件。 量这些妖怪祭炼本命法宝的手段再厉害,也休想胜过他的剑阵。故而祖逖小心归小心,却并不惧怕。 …… “起!” “呦呜!” 飞剑一口接一口,如长蛇吐信,激射而出。 妖怪们先后长啸,四周风声大作,瞬息之间施展出种种手段,有乌光,有青芒,有白丝,有弯月,有金轮,有零星,等等等等,一连串地打过去,很快撞上飞剑。 轰隆隆!如惊雷炸响,剑芒脱离剑身,又是斩了几回。 “哈哈哈,好个小娃娃,还懂先下手为强!”金狈老妖夸完,又蛊惑说,“你年纪轻轻,还有大把年华,真要把命丢在这儿了?” 双方隔空一番交手,只叫那尘烟四散,隐见火花。 祖逖屈指收剑,感觉头疼阵阵,全身各处的痛楚在慢慢放大。刚才那一记硬碰硬,可伤得很。 他对金狈老妖的话并未作回应,就连目光都不曾变。要知道,这些妖怪此刻,可没谁对那破庙动手,显然是把目标对准了他。 今日,唯有拼死一战。 他可不是吓大的,跟了师兄那么多年,对那些实力碾压他的存在,或许会怕,而这些妖怪? 哼。凭那神剑一柄,飞剑九口;凭那十年磨练,苦心不负;凭那剑光护体,仙传妙诀。他足以对敌。 即便眼前的敌人有这么多,即便它们修炼了数百年,即便四处妖风愈发的盛。 金狈老妖叹息,道:“小娃娃,当今我族十万大山称妖王者九位,占据百座山头,而你祖氏才十六城。除了那几个万象存立的修仙者,多的是人可以拿城令。 我等真不想叫你一家三口全留在这儿,得尽仙缘却来个灭门之惨。别再抵抗了,发个誓将城令交出来,还能饶你们一命!” 祖逖可不会听信对方,他此刻确定,爹娘怕是真拿着祖氏哪座城邑的城令,不由暗自无奈。 这论辈分,本不该轮到爹娘的才对! 所谓“城在人在,城失人失”,按仙魔律令,城令一失,被其他部族夺得,顶多换一势力治理! 若是被妖怪抢到,一座城邑的势力范围就得缩减到方圆千里,还要让除城邑周遭方圆千里之内的凡人全部迁地,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再者,原本广袤的土地,将有一大半沦为妖族势力范围。往后想要夺回来,就不得不付出巨大代价。 “妖怪,你这是在做梦。”祖逖摇头道。 那是何等大的地方,他们一家三口哪里有资格决定。 祖氏现在随便一个城邑,正式修行者都不会少于四十个。肯定有谁的老家离城远,若是拱手相让,来换取生路,拿什么交代人家! 祖逖心中暗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是在拖延时间,调息复元,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路赶来,飞舟都快报废了,祖逖同样吃不消。但从外表看上去,他的气势可不小,没想到这帮妖怪也都面有疲态,也不知道爹娘做了什么。 破旧的山神庙? 什么情况啊! …… 远远的,参与围山的先天小妖中,仍混有五只面相古怪的大妖,正互相传音,合计着。 “场上还能去两个,夜牙,你绕到这小子后面,给他狠狠来上一记!” “狱眼,白槐,这乌云挺密的,到这会儿还阴沉沉的,不碍着你俩,就跟着去接应。” “唉,到现在咱们都减员了三分之一,老灰它们选一位送小白两个回去就行了,咋都跑了呢!” “哼,一个个都怕死的很,带着招魂幡都不敢上!” “是啊,越是修行,越是好生恶死,哪有咱们‘鬼道’来的漂亮!活着的时候就往死里修,死后还能继续修,哈哈哈哈!” “呵,人族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讲得太有道理了!” “……狱眼,你这一句说反了吧。” “呃……这反了,就不是同一个意思了么?” 第八十四章暗算 毛毛雨又下了起来。 祖逖和众妖正对峙着,莫名地发现,雨滴突然间变成了黑色。 随着狂风吹袭,一道诡异的笑声从祖逖后方传来。接着,他的右肩似乎被谁拍了下,护体剑光形同虚设。 祖逖立即运剑,向右后方斩去,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东西?” 祖逖右臂一阵剧痛,他顾不得查看,凭着感觉,左手运指,叫三口飞剑一路斩去,竟凭空斩出一团黑气,紧跟着,一只面相古怪的狼妖显露身形。 那妖怪裹着一身黑色披风,黑脸上向外渗着黑浆,嘴唇外翻,露出的尖牙也是乌黑透亮。它的毛发又脏又乱,褐色的利爪之间冒着浓浆,爪尖上则布满绿斑,与别的狼妖大不相同。 只见它后退的同时,腋下两边寒光闪过,就有两把五爪银钩出现在手中,接着全都一甩而出,两把钩子就如疾风般刮过,带起一片尘埃,向着祖逖飞去。 嗖嗖~ 就在祖逖运剑的同时,金狈那群大妖中也有数枚狼牙锤激射而出。祖逖早有防备,飞身腾挪,以身边两口飞剑,险之又险地挡住飞钩,另外四口飞剑硬撼袭来的狼牙锤。 “疾!” 祖逖凭空而踏,一边向那才出现的狼妖冲去,一边隔空运起先前那三口飞剑,以三才之势,正要再次斩下,却见眼前景象变幻,一时头晕目眩,只得停在半空,任由那妖怪退去。 “我,我的眼睛?”祖逖只感觉左眼一阵剧痛,随即发现右臂也有些发麻。 “哈哈,你不止眼睛会瞎,你半个身子也得废掉!”那狼妖在百步开外停下,发出的又是那种诡异的笑声。 “真是下三滥!” “哈哈,下三滥?你这小子太天真,今日就当替你爹教教你……” “你找死!”祖逖杀意不掩。他莫名受伤,可气势不减反增,此时以左手屈指一运,便叫三口飞剑瞬息飞过数十米,似闪电光。 好快!未看分明,众妖皆惊。 噗! 剑锋三番斩过,黑浆横飞,狼头高高飘起。 “嗯?” 出乎祖逖意料的是,那狼妖的身体并未就此倒下,当下不由起疑,隔空运剑复又斩下。 “好家伙,吃定我么!” 那狼妖十分狡猾,的确未曾就这般轻易死去。眼前的小子中招后,气息依旧没什么变化。它就从这不同往常的情况中,早早嗅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危险气息。让它没想到的是,即使退到百步开外,也还是失算了。 不过,尸首分离,对那头狼妖来说,并没有多大事。因它是“生者修鬼道”,同时两脉兼修。 语云:“神有神道,鬼有鬼道。” 鬼道,分为“生者修鬼道”和“死者入鬼道”,这二者在兼修“下神之道”上,都有种种异处。 在三百年多年前,本族往祖氏土地上掀起的一片腥风血雨中,它屡遭杀伐,机缘之下体合先天。然而阴兵过道,死难当头,它又决然踏入鬼道,与那时活下来的老妖,共同笑到如今。 那一年,十万大山中先有邪魔降世,祸害千城万镇。叫那祖氏北地旱荒连年,南方江河逢冬冰动三尺。风雷两大族天象多有异常,来年春时竟然日月无光。 不久,多地内乱自生,本族自然伺机而动,妖族各部同样虎视眈眈。 不过最后,叫不知多少狼妖,能从梦中笑醒的是,天数使然,祖氏在劫难逃。本族狼骑择一佳时,长驱而入,造就其死伤难以计数。 当年,未有一名大妖现身,人族修仙者受限于仙魔律令,同样不能去杀先天小妖。那是一场独属于凡俗的厮杀,无数残骸被它们彼此争夺。这血淋淋的机缘,成就了日后的数十只开府大妖。 每至月圆之夜,那头老狼便吸食阴气,辅以药物修炼。这是它在那场旷日持久的争夺中养成的恶习,时至今日,已然成瘾,不得停下,否则痛苦万分。 一声嘹亮的狼嚎穿透长空,一阵冷飕飕的风从祖逖背后袭来,又有狼妖杀至。 …… 狱眼狼妖伸出血红的舌头,吞吐着黑气,腥臭的味道浓重刺鼻。眼前这人,同它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它出身好,却并未体合先天,而是气合先天,正如走兽之首——麒麟。 远古时期,人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开始四方征战。 为了对抗疯狂扩张的人族,古老的妖族前辈与土著神魔达成共识,联手对敌。舍弃体合先天的上神之道,而专精于下神之道,让血脉后裔结合“气合先天”一路,快速修成神兽。此即古妖之法。 古妖之法类似于人道两脉兼修,即下神之道加之气合先天,二者却不尽相同。 人有九窍,方可修仙。在妖族,出身越好,血脉就越强,想要化作人形就越难。 那头老灰狼,一来出身不行,二来气合先天,倒能提前进入化形期,以图日后修成妖仙;那几只啸月狼,一来血脉强大,二来体合先天,通常情况下,迟迟不能化形。 不化人形就成不了妖仙,成不了仙,终究落了下乘。而古妖之法,不修人身,一旦气合先天,再待下神九重,实力就可媲美绝大多数的劫后散仙。 眼下,狱眼狼妖飞扑上前,将夜牙狼妖的躯壳迅速推到一旁。妖血一番沸腾,目运至极,比之前的白狼更胜一筹。 它硬是眼睛都不带眨的,以左右爪交替格挡,连续接下祖逖三剑快斩。这靠的就是天赋神通和古妖之法两相结合。 祖逖忙于应付身后的偷袭,未曾看清,对这边就想岔了。 单爪接下三剑? 这这这…… 祖逖运剑,将围上来的几只狼妖逼退,如临大敌,朝对方大喝一声道:“呔!你这妖怪,好生厉害!竟能单爪接我三剑!” 狱眼狼妖听了,不由神色古怪,它可不是什么厚脸皮的,当即咳了一声道:“小子,你眼花了。” “……” 祖逖眨眼,半晌无语。 他右手无力,左眼也确实出问题了,在没有神念的情况下这么对敌,可如何是好? “啊啊啊!!!我一定要宰了你!叫你也尝尝尸首分离的感觉……” 祖逖轻咦一声。只见那头被他斩首的黑披风老妖,居然又把头接了回去,正躲在那挡剑的妖怪背后,对着他叫嚣。 “呵!” 祖逖没理会它,环顾四周,见仍有妖怪未曾包围过来,便朗声道:“非我小觑,场外的妖大王莫不是怕死,明明有拿下我的实力,为什么就是不上呢?” “哇呀呀……此子小看夜老鬼就罢了,居然敢看不起我们,一起上吧!” “这话说的实在,不过怕死怎么了?咱们带着招魂幡,就是为了打车轮战!祖家上下,对咱们从来都是欺而诈之,不可轻上!” “我等配合好点,各施一手段,不就能把这小儿碾碎了,车轮什么轮?再说,白老鬼也来了。” 金狈老妖它们暗中彼此传音。 这天下秘术,莫能尽知,莫能尽防。 妖怪们原本也担忧,说不准这祖家小子,恰有那种积威甚久的秘术,一释放就让周遭飞灰,拼个两败。 这种情况下,它们带的几面招魂幡可就成拘魂幡了。好在如今白槐狼妖躲在暗处,它们觉得,到时应该不会有变故。 狱眼狼妖传音催促说:“金狈,这小子挂在脖子上的剑形吊坠,乃地阶法宝。那九口飞剑虽是不凡,但这般威力,定有剑诀相辅,如今废了一只手,必会影响出招,何况眼睛也出问题,可以上了。” 狼,是孤傲而狡诈的,它们从不在人前说废话。一切都是试探。 此时,它们中的绝大多数终于自信满满。 …… 按玉龙王朝法令,十八位以上修行者厮杀,须布下禁制。布禁制用的东西都是靠买的,这些混底层的妖修,哪儿有余资买这个。 此番出动三十名开府大妖,先前以十五名和祖铁云夫妇厮杀,其余十五名藏在最外围,分散各处,负责阻拦外人。 之所以安排十五名大妖厮杀,是因为考虑到外敌来袭,传音不及,希望能容一名己方大妖迅速赶来知会众妖,从而避免触发禁令。 十五对二,战毕,祖家夫妇拼死逃离,落入荒山,由先天小妖搜寻。那十五名大妖中有两个身死退出,三个送招魂幡回老巢,十个继续观望,等待搜山结果。 许久之后,众小妖搜到破庙处,十名大妖围攻。很快,最外围的老灰五个撞上祖家小儿,二死三走。 接着,隔绝破庙。在外凑足十二名大妖严阵以待,本应另有八妖在最外围。然而,却只有四妖远离战场,负责阻拦可能出现的外人。 前番说,有五只面相古怪的狼妖混在围山的一群先天小妖中。那五只中,实则只有四只是真狼妖,而剩下的那只,乃是傀儡!独属于发话的那头鬼道狼妖的傀儡! 仙魔律令关于“十八位以上修行者厮杀”的条令中,对傀儡有专门规定。若非由使用者入内操控厮杀的内傀儡,而是实力与修仙者实力相当,可独当一面的外傀儡,算作一名修行者。 据说,这是因为在很久以前,有一群在“傀儡之道”上钻研甚深(财大气粗)的修行者,各个随身带着上百头傀儡,在某地聚众斗殴,最后差点闹翻了天,惹得各方来追责。 第八十五章趋死而不避 方圆三十万里内,正陆续有修士朝荒山这里赶来。 …… 金狈老妖看着前方,任由对方讽刺,忆起前两日,三妖会上,老祖和前辈的先后提醒,心中犹豫。 它转念一想,祖家小儿的手段还很稚嫩,也许是年少轻狂,仗着点勇气来这里。 “这般性情冲动,合该身死于此!” 仙家门人、大族子弟,哪个不是炼就神功才下山入世。眼前这小儿,御剑倒是有几分厉害,其余不就仗着法宝和神兵。 “那小子运剑前必有动作,狱眼,你用秘术全力定他一次。”金狈老妖传音。 “明白。”狱眼狼妖答应道。 …… 狼族的妖,修的若是妖仙,修炼到“开辟之境”,为开府大妖,能立即化作人形并且外貌与常人一样的,共有二十个分支,即拥有一丝神兽血脉。 在这二十分支之上,又有十个分支的神兽血脉属于地阶层次。修炼到“存立之境”,方可化形,为大妖头领。 而这十个分支之上,还有两个分支的神兽血脉属于天阶层次。修炼到“明辨之境”,方可化形,为一方妖王。 当然,妖族若是服用像“识相花”“化形果”之类的珍材或灵丹,也能做到提前化形。 狱眼狼妖就属于狼族中拥有一丝神兽血脉的二十分支之一,只不过它修的是古妖,而非妖仙,故保留狼头、利爪、红眼、灰尾等特征。 妖修的古妖之法与修行之人的“人道”相似,都可兼修下神之道。 人道的第一步,为气合先天。第二步,辟谷胎息。第三步,精气凝结。第四步,元神成婴。第五步,神宰于气。第六步,解离五行。第七步,五行新合。 前六步还唤作修行之人。 到第七步,称作“人仙”。 古妖之法与“人道”一一对应,自第三步开始,手段逐渐厉害。此后,其精气凝结神纹,自然而然。故而从这时开始兼修下神之道,最为容易。 仙魔律令当中,关于可参与凡俗事务的修行者,按修行起始的四条路,划分四道,即鬼道、人道、仙道和真道,有分别设下限制。 其中,真道乃上神之道兼修仙,根基最为深厚。此后修炼,难度之高,修炼时日之久,劝退不知多少天才。最终能有所成就者,是当世难有,亘古罕见。 在玉龙王朝,由于修仙者众多,以往便只提到“开辟之境”的修仙者可参与凡俗事。现今说起修行之人,亦止于气运三转。 古妖之法,既是法,也有不入阶和入阶的区分。其入阶,代表直指古妖之法第七步。 不论修炼古妖之法,还是生者修鬼道,都将受仙魔律令束缚。 对于走这两条路的妖族来说,想参与凡俗事务而无拘束,都得止于古妖之法第三步或下神之道第三重。 换言之,狱眼、白槐、夜牙和未下场的那只狼妖,以及先前的老灰狼,在修炼基础上都到了极致,全卡在某个点上。这个点,相较于‘开辟之境’的极限稍低。很吃亏,但并不意味着,前者的实力就一定弱。 语云:“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 鬼道,在玉龙王朝上不得台面。无论哪一方国,明面上的强者都不是鬼修。不管是仙门,还是妖宗,对于鬼修也一概不收。 关于生死之道,都说阴阳不可逆转,人死难以复生。 只听闻有些古老传承的隐世大族天才,会借由族内秘法和奇珍异宝,去打造深厚的鬼道根基。除此之外,只有那地底世界的阴灵鬼魅或百年一出的凶神恶煞,有靠选择这条路变强大的。 想那夙夜不眠,苦修鬼仙者,或许活着的时候没法痛快过一生,死后到阴间能够无牵无挂,快活下去。可那又如何呢? 倘若为生者生,那又为何而生,为生而死? 倘若为死者死,那又为何而死,向死而生? …… “兀那妖怪,你们嘟囔什么,想上就准备好挨揍!” 祖逖开口,是已将在场变过相貌的妖怪,分辨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了底气。 哪个类,哪个属,大多明了。他见那些妖怪似乎是在传音,决定再激它们一激。 “比不得你,我等有什么困惑,也得很久才能去问一次老祖!” 狱眼狼妖闻言冷笑着。 “遇到什么麻烦事,也没有仙者来助。今日既来,莫要遁逃。我可告诉你,几里地内已被妖风镇厌,任你有什么挪移之法都无多用!” “老妖怪。”祖逖立即说,“我的确有学仙家妙法,可如今处境颇为困窘,也未曾有谁来助,何必轻视我苦心练就的本领。” “呵,本领,怎么,你这‘剑势’出凡入胜,宝物极品,全身本事,难道不是凭的跪拜入的门?”狱眼狼妖耻笑道。 祖逖听得皱眉头,眼前这妖怪的气息是比他弱上几分,但凭心而论,能不紧不慢地挡三剑,够厉害啊。 “少费口舌!你可敢来见识下!”祖逖一扬手,飞剑悬空停浮,高声喝道。 对方这会儿开口,其他老妖都不作声,看来是这些妖怪当中有本事的。不过这本事,怕是只在防御方面。 “动手!” 金狈老妖的传音在其余妖怪耳边响起。 只见祖逖右侧,那只赤发狼妖当先跃起,浑身上下涨出烈焰,凭空取出一把狼宪,朝祖逖右肩打去。 而祖逖左侧,那只秃顶狼妖上前,利爪一抓,现出三条光芒汇聚的绳索,套向三口飞剑。 然而,祖逖早有防备,两侧各自分出两口剑,其剑身大幅晃动,瞬间爆出一团白光,结气后两两相合。 他一心二用,将合璧双剑于周身一扫。剑气绵延,连成扇形飞动,逼退两妖。 这时,一声狼啸,风声数次起伏。 祖逖只觉得眼冒金星,看不分明,身后又有恶风阵阵,不能听声辨位。 他无奈之下只得运起四剑,施展手段,使剑上的剑芒大上数倍,四剑复又合为两口,使了个“排”字诀的手段来挡。 铛声连响四下。 又有四只妖怪出手,各自寻刁钻角度,先后取出法宝“狼牙锤”,狠狠地砸向祖逖。正巧两口大剑撞上了,响声十分沉闷,剑芒险些消散。 好在挡住后,祖逖眼中就恢复清明,待要分辨,他和狱眼狼妖之间,又突然有奇光凝聚。 祖逖再次失去后者的身影,不知对方动作。他运起余下一口飞剑,使之凭空抖了数下,击中奇光凝聚之物,见是一把尖锥,才变招挡下。 神剑于一丈之内,绕身横扫,打去层层的罡风,呼声阵阵。祖逖的身法施展开来,脚步如电光,反倒不声不响。 金狈老妖双爪抬起,有气流飞旋,一开一合,细小风刃有百千,观机而动。 三只啸月狼妖发散光芒,疾飞而上,又封死一处退路。 随着双头狼妖开口,气浪咆哮冲出,形成两道束缚,锁向祖逖的身体。 夜牙狼妖周身黑气缭绕,口中绿气翻滚,如开水沸腾。它一声鬼叫,两边五爪银钩甩动,激射而出,登时身旁变色。 暗中,白槐狼妖观察着,随时准备出手。 …… 祖逖还记得前些日子和师兄,与匡义就“跨境界杀敌”和“一对多杀敌”进行的一番谈话。 匡义当时说:“我曾多次跨境界对付一群开府大妖,当然,没依靠神识。凡俗先天的实力是有可能匹敌修仙者的。 神道小成即体合先天,进入二转,这时还未构筑先天之体的基层。正式修仙者的开辟、存立和明辨之境,对应神道三转、四转和五转。 此三者,单方面讲,不过是以元力构筑先天之体的更高层次,彼此间差距并不小。但是,若在悟道、秘术等方面,超乎寻常,亦能弱之胜强。” “我的确听说过,有并非转世仙人的凡俗先天,实力近乎修仙者。”巫木也说过,“不过他们都很特别,往往是某一方面很突出,并恰好克制那些普通的修仙者。 师弟,你修炼《奠气三花诀》,在‘攻伐’上,说来也是差了。要想一对多,且战而胜之,必须做到先发制敌,先铲除一部分。” …… 结气! 在祖逖附近,元气一齐涌来,砂石激扬,飞剑绕身,光亮如银沙。 果不其然,这一记就是杀招。 众妖大惊失色。离祖逖近的几只狼妖,感受到漩涡状的气流,不由头皮发麻。 “剑呢?!” 秃顶狼妖突然叫起来。但见它附近一口飞剑,逐渐变得虚如无物。其余八口,亦是接连消失不见。 “静心感应!此乃‘气结生幻’!” 金狈老妖离得最远,它修炼年岁最长,有见过类似手段,见众妖惊惧,当即沉声喝道。 狱眼狼妖本要施展定身术,也被这一幕弄的脸色阴沉。 九口飞剑看似消失了,但从祖逖的角度看,却是只有三口飞去对敌。 他上举神剑,令六口飞剑簇拥。 六剑现出的那一瞬间,剑影纷至,挟着雷霆之威,完全吸引了众妖的目光。 另外三口飞剑,随着祖逖虚张声势,悄无声息地斩向了其中三妖。 第八十六章天象可骇 这招使去,有建奇功。 纷至剑影混不见,但余血水任滴流。 “呜~” 有三只倒霉的妖怪中招,剑尖划过后,它们双爪皆废,勉强能动弹眼下都气得直发抖。 还没拿出真本事来呢就被伤成这样! “嘭。” 祖逖的身形突然顿住。 众妖无暇他顾,换过身位,是那狱眼狼妖的秘术奏效了。 这定身术是后天修成,不算出奇。然而,加上它天生的红眼,能控制他人体内血水,使术的持续时间有极大提升。 “受死吧!” 气冲云霄,荒山四处,妖氛重重。 …… 祖逖见那受伤的三妖仍未离场,心中才明悟: “当初只是想到,根基深厚和力量强大并非挂钩。我就是根基差了,凭烛火类修行之身,爆发出的力量也足以匹敌开府大妖…… 磨剑十年,后来进入瓶颈,也顺驰道出去见识了下,和这些妖怪搏杀,拼的不单是力量,还需要其他手段。 向来都言妖怪手段多,这些修炼数百年的更是难缠,哪有指望几招奏效的。” 在场的妖怪,没有一个与他气息相当。 同层次,气息不强,要么修炼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完全内蕴,要么就是功法不行,低到一定的程度。 即使祖逖拜师学法,跟随仙者修行,使元力更加精纯,化为道气,这些妖怪也没有什么多担心的。功法上的数百年修持,让它们能追赶上来与祖逖持平,甚至能反超过来进行压制。 同一境界,感悟低者,靠一门练好的秘术,完全可以达到弥补那种实力差距的效果。 一名修仙者如果有一门威力极大的秘术,出其不意之下,跨境界对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玉龙王朝,不入流的功法和秘术全都流传于世,哪怕是《奠气三花诀》这种入阶功法中的破落户也是如此。 …… 余下的飞剑各自散开,化为七道剑光,一闪之间,映照出祖逖坚毅的神情。他且听雷鸣,御剑于心,屈左手食中二指为剑形,静待妖怪的手段变化。 “嗯?” 异变突起! 祖逖中了“定身术”,无法动弹之时,猛遭袭击,九口飞剑眼看就要散落一地。 遇此变故,他当即忍住剧痛,不顾血流,飞身腾挪,先跳出圈外。尔后运功归元,念动剑诀。 只见道气牵引,飞剑复来。 不容祖逖多想,众妖未曾喘息,又有动作,施展妖术,群攻而来。他只得收束心神,运指驱剑。 但见九口飞剑尽皆竖立,待众妖飞扑近前,如铡刀一落,火光四溅。 厮杀激烈。 此时狼妖轮番冲来,个个凶狠恐怖。 祖逖毫不怀疑,他若稍有不慎,下场定会惨不忍睹。 既是以寡敌众,殊死搏斗,又岂会毫发无损。倘若被那尖牙利爪伤着,他就以血祭剑,只道助力平添。倘若被那阴毒脏物染上,他亦汹汹奋勇,悍然还击。 也不知是今生的强大,模糊了他的惧意,还是前世的过往,作了云烟,叫人看透死生。 十四对一,你来我往。但凭本事,且由天命。 前者很快八死六伤!后者失了七口飞剑! 祖逖如此强势,直叫暗处的白槐狼妖也胆战心惊。场上厮杀时,它藏身用的黑气差点消散,不得不悄悄地往后面退了又退。 有时,打击就是会突如其来。 天上月明如昼。 一时间安静了。 金狈老妖看了一眼那三只啸月狼妖,不由称赞:“蟾宫吐魄,三妖食之!好!好!好!”接着它又看向祖逖,大笑三声,远远地道:“那,就是你父母二人大败的缘由!” 场上形势已然发生改变。月轮出照,三狼啸吼,深寂荒山里,一时凄声回荡,猛回头,凝视间,尘烟滚涌,凶威赫赫。 白槐狼妖见此按兵不动。 祖逖心头一颤。 天象之变,竟能令啸月狼的实力增长到这等地步? 月光照射下,三道银色闪光冲上去与祖逖厮杀。后者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 在对方这等速度下,他为求全力以赴,直接放弃了远攻的想法,将两口飞剑收回,使之绕转周身,手中挥动本命神剑,力拼对方,以攻代守。 “轰!” 对拼之下,威能迸发,祖逖后退的身形全然止不住,身上细小伤口密密麻麻。啸月三妖二次爆发,对力道终究难以控制,破庙前的地面被击得千疮百孔。 一时间,地动山摇。 三道银色闪光,二守一攻。领头的啸月狼妖一爪当先。 “这小子完了!”金狈老妖心道。 之前在某个老家伙的牺牲下,它们已经知道此子是受伤越重打架越凶的烛火类修行者。余下老妖是见识过的,三只啸月狼妖在月明如昼下,是何等可怕的速度。 大局已定。 “哼,小儿!” 祖逖前番隔挡,体内伤势重上加重,若非烛火类修行,早已倒下。在此最后关头,他手执神剑,却使不动什么威能大的招数了。 罢了,无招胜有招。 祖逖运剑由心,剑芒白如闪电。这一次,他的剑法格外空灵。往往靠力大势沉来对敌的本命神剑,在手中变得异常的轻。 只听风声吟,不闻雷鸣响,二者瞬间交手数次,场面如梦如幻。 “你!”那啸月狼妖脸上惊色初显。 它先后以对方喉咙、左眼、下体和右臂为目标分别出招,竟然都被一剑接下,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电光火石间,也能有这准头?! 落在它身后的两头狼妖赶上,目眨寒芒,自外向内朝祖逖单手一抓。它们的爪尖凭空冒起火花,疾若星火。 好在祖逖提前招来飞剑,此刻恰好挡住。可不幸的是,也被两妖顺势截下最后两口飞剑。 “呜!” 为首的啸月狼妖当机立断,施展秘术爆发!嗔目逞凶,咆哮自恣! 血光乍现! 祖逖只觉得本命神剑都快要脱手,死死抓紧,却仍失了兵器。 “嗡~” 听到神剑的哀鸣,啸月狼妖嘴角咧开,爪尖触碰到祖逖身体,毫无阻碍地穿透后,终于笑了。 “啊!” 后面两妖惊声尖叫,它们发现截下的最后两口飞剑,突然间威力大增,竟压不住了! 两妖被远远地击飞向两侧。 为首的啸月狼妖,笑容也僵住了,喷出一大口妖血。 噗! 本命神剑绕于祖逖身后,出其不意,以奇招建下奇功。 护体剑光持续切割着狼妖难以动弹的身体,将流出的妖血化作轻烟。对方拼死一击居然奏效,让它眼中满是憋屈和愤懑。 “我竟然就这么悟出了。” “遇到生死难关,就悟出了,真是……” 原来,剑不在手,亦要心中有剑! 祖逖背部血流如注,化作元气迅速消散。在这股疼痛下,意识似乎像风雨飘摇中的小舟,即将被大浪彻底淹没。他的双手无力垂下,口中仍在呢喃。 “我等数百年的积累,在今天终于无视根基,尽数展现威能。” 啸月狼妖吐完血,感觉没开始那么疼了,看了一眼对方,也是被利剑贯穿身体。它声音沙哑,不吝赞叹道。 “而你,仅修炼十几年,便有这般精妙剑法,不愧为仙者门下,非庸俗之辈。” 远处,金狈老妖望了一眼重伤的啸月狼妖,招魂幡已备好在手,也点头说:“我听老祖说过。此子在深山练剑,约有十年。他刚出山时还是凡俗先天,料想不足为惧,如今可见是看走眼了。” “是啊,突破不久,便能力拼我等,他那几剑……不是专精得来的惊艳,而是各种招数衔接完美,只稍稍更改出剑时机,极少变招!”被废了前爪的赤发狼妖,此刻见大局已定,开口说,“我们不过是没有指点,有缺陷才合不起连招来!” 只余下一颗狼头,喉咙还哑了的双头狼妖,也微微颔首。 “我在老祖身边待过很久,在外也见过一些,但我妖族没几个用剑。”金狈老妖说完,先叹息一声,上前几步,准备给啸月狼妖收尸,见对方还没咽气,只得停下,接着说道: “他的实力难以测算,单论使剑,绝不亚于那些用剑的妖仙。” 它当然知道这小儿很厉害,不能放虎归山,但是…… “我讨厌……咳……这种攻伐无穷的剑术和你那剑光护体的法宝!死前且记,吾名‘令色’!” 能不讨厌么,即使是极擅接招的狱眼狼妖,之前也同那些没多少戏分的老家伙一起,莫名其妙地下了场。 为首的那只啸月狼妖,与祖逖面对面说完最后的宣言,在厉声咆哮中,握紧左拳,全力击打在后者的护体剑光上,最后断了气。 “咳咳。”金狈老妖黑着脸,开始给啸月狼妖‘令色’招魂。 剑光破碎,重击之下,祖逖濒临死亡。 在寻常凡俗斩妖时,祖逖是去死牢磨砺,以往面临的惊险都没这次真实。 “父亲,母亲。” 他的头偏向破庙看着,视野一片模糊,心中想起好多事。 “啧啧,好惨,果真是将死之际,战力倍增啊!”双头狼妖凑上来,看着金狈老妖招完魂,欣赏起这祖家小子的惨状来。 招魂幡上,它们事先就留过印记。除了金狈手中持有的这个“主幡”外,还有诸多“副幡”。 主幡优先于副幡,可招在场所有留下印记的妖怪的命魂,一对多招魂。主幡不在附近时,还可由副幡进行,一幡招一魂。 第八十七章宗族会聚同道至 双头狼妖满脸认真,站在倒地的祖家小儿旁边。 “修仙者,就是要勘虚破妄,循着心中认可的道,一路前进,即使走不远,也不枉此生……”它拍了拍爪,咳嗽两声后,用看透结局般的语气说着。 前者的语气突然一转,接着道:“嗯,你做到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哈哈哈~咳咳~这嗓子……呵呵呵~” 金狈老妖面无表情,赤发狼妖脸皮抽搐。不远处,两头被飞剑震退开的啸月狼妖,一瘸一拐地过来,更是鄙夷地看了双头狼妖一眼。 “就知道等人倒了说大话,笑得可真欢哪!你别把魂儿给笑没了。”赤发狼妖冷声提醒。 双头狼妖腰间,招魂幡的副幡中,夜牙狼妖的命魂注视着前者,静默无声,想笑又不敢笑。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臭味相投。 双头狼妖摆手说:“嗨,方禾爷,您以为谁都是立日狼那厮么!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烛火类修行者死时的模样。这全身冒白气,血都在蒸发,真像夜老鬼的那些脏东西在炽阳下照过的样子。” “看来,其功法不属五行,我曾见过人族中修习《五毒元气劲》的烛火类修行者,死时也是如此。”赤发狼妖‘方禾’说完,伸出被废的前爪,蹲下一阵摸索。 双头狼妖笑道:“诶,是是,您是前辈,见多识广。” 金狈老妖低声说:“好了,照老祖说的,你们注意点,用此子去诈祖家夫妇一番……嘿!抢什么吊坠!别闹!” 双头狼妖趁赤发狼妖‘方禾’不备,一把抢过剑形吊坠,气得对方直咬牙。 “先下了兵器再说,九口飞剑俱已被拿下,这本命神兵若只经过‘魂炼’,消除还算容易,有经过‘心炼’吗?”剩下两只啸月狼中,伤势较轻的那只狼妖出声问道。 “啧啧,杀人夺宝什么的最喜欢了!我看看……嗯?不好!” …… 祖逖若能一场杀够十一只大妖,就将触犯仙魔律令,到那时,必会终止厮杀。 但可惜的是,仅杀了九只。他这一死换九妖,值吗? …… “来人了。”金狈老妖说着看向远处。 只见妖风未曾镇厌之处,几里地外,天空开裂,接二连三地走出人来。 金狈沉声说:“不只是祖家的修士。” 双头狼妖也沉声说:“嗯,终于来了,居然有这么多人用小挪移符过来。” 奇怪,好像哪里感觉不对,众妖突然一脸懵。 “他们这是用的小挪移符?咦,没错啊!” “话说倒地的这小子,我怎么听老灰说,是乘飞舟过来的?” “啥,飞舟能这么快,第一个到?” “飞舟赶路有什么奇怪的……什么,飞舟?” “难道不是用符?这吊坠能储物么,嗯,不能?快摸尸!” “看吾把此子的丹田破了,看看还有甚宝物!” 众妖叽叽歪歪,动手动脚。 “起!” 远处,众人到达,二话不说,运起法宝,合力打向妖风。随着“嘶啦”一声,气流乱窜,镇厌失效了。 见状,金狈老妖铁青着脸,卷起一阵黑风,对众妖急喝道:“走!快走!” 地上,祖逖的尸体被黑风包裹住,远远地扔向另一个方向。 “嗖!” 来的修士多为仙神两脉兼修,其中不乏开弓射箭的好手。箭矢连接射来,迅疾无比,几下子就将妖怪所招的黑风断了源流。 “嗯?” 那双头狼妖只剩下独头,却也眼尖得很。它立即吐出一口污水来,顺着金狈老妖卷起的黑风,撒起大片毛毛雨。有随风飘荡的树叶碰到,瞬间就被腐蚀成飞灰,烟雨笼罩向了祖逖的尸体。 “嘭!” 恰在此时,破庙的禁制也消失了。 庙中,崇碧言抱着陷入昏迷的丈夫,看到庙外这一幕,她急火攻心,仰面吐出血来,遥指烟雨,道:“疾!” 血如碧玉,言似绳墨,仿佛虚空穿梭般,转眼就到了烟雨下,这一抵挡,嗞嗞声不断。 “你且住口!” 金狈老妖向双头狼传音。后者怔了怔,独头停下施法。 众妖愈行愈远,就这样远远地,看着那尸体被后来的祖家修士引去。双头狼忍不住咕哝道:“今不毁尸灭迹,他日必有大患。” 金狈老妖不想同没脑子的说话。今若毁尸,只怕就没他日了。且不说它们这些底层妖修,行事必须遵循一定的法则,那也是它冥冥之中的直觉。 嘶啦~ 天空又是一片开裂,陆续走出人来。 这些修士来到后,荒山附近妖氛渐退,大多暗叹一声,不再思量。有暴脾气的,眼见庙中夫妇一昏一伤,又有小辈躺倒,回身追去,祭起法宝打死几个撤退慢的小妖,以泄心头之怒。 “远儿!”崇碧炎悲恸万分。 众人聚集在一起,看向那少年人的尸身,都面露难色。 “生命气息完全消失?” “魂魄岂非已经离体?” “仙门那边的前辈呢?” “这公家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的出来,这可不是他们能救回来的。丹田被破,就算服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丹药也无法炼化! “诸位,何以如此表情?” 远处,有喊问声传来。 众人回头,见一道者腾云驾雾而来,认得又是族中修士,有人叫起来:“子河,你医术不浅,快来看看。” 那道者走近,看了一眼,道:“此事易尔,都让让,吾来施救。” 崇碧炎闻声抬头,急声道:“叔公,可有法子救远儿?” 那道者点头,道:“老祖大限将至,召我等相见时,曾赐我奇物,只消一时三刻之内,无须丹田炼化,就有起死回生之效。” 说完,他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中,躺着两枚一黑一白的珠子,正散发著淡淡的毫光。 “生死还阳珠!” “看来有救了!” …… 亿万小世界之间距离很近,彼此传讯较易,而大世界之间距离很远,要彼此传讯极难。 这外域的一个个世界之间是一片虚空,连接着最外面的虚无自然之界,而内域的一个个世界之间则是元气汹涌,虚空隐现,如碧海沧茫,以玉龙王朝所在的大世界为中央。 在这凡间最中央的大世界之外,被至尊星辰‘炽阳’投影的一面,有无数仙魔正结阵厮杀,威能浩荡,光线扭曲。 “嗯?这边也打起来了?” 虚实之中,有三只狼首妖魔正迎着汹涌的气浪竭力飞遁。待看到远处的战场,它们目露恐惧之色的同时,看了看身上的数十丈血光,忍不住皱眉,立即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哗哗~ 三只狼首妖魔飞遁不久,似有所感,突然间停下,脚踏苍茫,口中念着“七十二洞魔主合取寿福”。 但见它们皆一晃身,三者合而为一。 “这个腐心恶狼,已经到玉龙王都了?如此,便改去通知三老。” 狼首妖魔暗自点头,选了另一方向继续飞遁。片刻后,它又再次停下,吞服一物来施展秘术。 此处距离大世界,依旧很远。 …… 十万大山。 幽深的妖洞中,光火昏暗,巨狼银色毛皮,从睡梦中醒来。自那墨绿色的双眼睁开,其目光就毫无变化。 显然,这妖怪正在思索。 “腐心这厮,终究到自斩境界的那一步了么,可怜我等……唉!为何要回来?回来干什么!” “不过,它这自斩境界连神魂也会削弱。过来以后就算是参与凡间厮杀也无事,跟转世仙人比毫不逊色。这样子,那祖家之事又有起色。” 狼族在十万大山称妖王者,共有九位。单论修持,其皆过万载,绝非寻常妖王。狼族妖修中,只有三大妖王主事,其余六妖不知所踪,仅是每五百年一聚。 主事的三妖,一个在十万大山,一个常驻妖宗,还有一个在地底世界。 这头巨狼,就是其中之一。待它出洞,附近的小妖纷纷下跪叩拜,声音响彻云霄:“恭迎老祖出关!” “都起来吧。” “谢老祖!” “老大王,前不久,天上两次月明如昼,末将不敢扰您清梦,未曾通禀,恳请恕罪。”有银发妖将复又跪下道。 “哦,无妨,可有何异处?”妖王问道。 那妖将回答道:“我等力量大增,远超平常满月之夜。” 妖王微微颔首,轻声道:“月神天威至此,实属尔等荣幸。” 附近众妖闻言欣喜,一片欢腾。 “且住,汝多叫些麾下去‘焚台’以东,迎接腐心老怪。它刚到玉龙王都,今从外界来此,是已自斩境界,以防祖家之事有转世仙人插手,尔等要好好招待。” 附近众妖闻言,脑中一片空白,只回应着一声声“是”。 原来这“腐心老怪”乃是九大妖王中唯一一个,从外界来此占山为王的。 三百年前,狼族还是八大妖王。 这位外来的妖王本身脾性恶劣,对十万大山这边的同族也没好脸色。哪个稍有不慎,就加之鞭挞,动用私刑,凌迟割肉,不在话下。 那妖王见众妖惊惧,尚记得三百年前之事,当即道:“莫怕,莫怕,吾辈已于当年立下心魔血誓,如今它是不会乱来的。” 妖王身边,银发妖将抬爪一挥,也叫道:“都怯懦什么,侍其左右,那就是你们的荣幸!” 第八十八章见帝君 “看来它们还没有死。” “没死?” “我们能用生死还阳珠救活远小子,它们也有招魂幡。” “果然。” “这就是两族间的资源消耗。” 众人交谈间,乘上飞舟,向着山城进发。祖铁云已然苏醒,大难不死,先谢过叔父后,与妻子相视,默默无语。 夫妻二人目不转晴地看着孩儿,等待其醒转。 …… 魂魄离体,冥冥之中。 意识似乎陷入了无底洞,再一次经历了仿佛落叶随风,归根于地,舍弃一切的感觉。 “徒儿,醒来。” 不知身处何方的鬼魂,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黑暗逐渐崩塌,重现光明,看到前方无数的世界在远处起伏不定。 这状态,有手有脚,很轻盈,就是脚下没踩着实地,飘飘然的,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诶,我是谁……来着? 尘封的记忆仿佛潮水般涌来,前者终于记起了名字。 果然又死了……不过自己这是在哪里?祖逖纳闷。 “初见全貌,感觉如何?”有人问道。 “大!” 谁在说话?唔,鬼话。 祖逖答完话,才回过神来,就见两人在他身后悬空站着,不由眼中一亮:一位俊男子,唔,是师傅他老人家,嗯,还有一位丑脸大胡子。 丑脸……大胡子? 伏魔帝君——天师钟馗?如此多须,一定是了! “弟子拜见师傅,拜见前辈。”祖逖行礼,惴惴不安。 天云仙人摇头,不说话。 “何谓之大?且再看!” 祖逖就发现,在身前的钟馗前辈淡笑说完,长袖一甩后,先是见到远处无数起伏的世界移形换影,后是似有无尽空虚感袭来。 这又是哪里,真够空旷的,天地元气呢? 他依钟馗所言,看向远处。只见在一阵阵变幻后,那里的无数世界消失了,变得空旷无比,中央赫然剩下八颗星辰绕日而行。 这太阳……嗯? 那是水……水蓝星?我……我老家? 祖逖不由愣了一下。 “对,那就是你前世老家。此下界乐土,天地元气稀薄,空即是空,量此虚空之大,却也不算空,”钟馗点头,解释后又问他,“与灵界二者相较,可又谓之小?” “小?原来,原来如此。您是说,在灵界,色即是空?”祖逖惊讶道,他似乎明白过来。 “哈哈,不错。你所托生的玉龙世界,乃至三千大世界,各为神域,全在一方时空。而灵界乃乾坤世界幻化,天地大道所成,故各处虚空纳有亿万小世界。” “而此下界乐土,在它方时间,表面上及得上灵界那般大,但终究趋于一面,星辰寥寥可数。”天师瞥了一眼不作声的天云仙人。 “它方时间,像我老家这样的地方,莫非不止一处?”祖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就问道。 钟馗点头说:“然也,吾之分身,于这片乐土千年前投生,在修炼成鬼仙后,就被接引到灵界,此后修炼无尽岁月,方入真流。” “入真流?敢问前辈,何为真流?”祖逖听到新词,还有些疑惑。 钟馗听了,又瞥了一眼天云仙人,方道:“你应当知道,修行之人见术法,而修仙者见大道。‘术之运用’乃修炼之法的一种,而修炼之法,则是‘道之奥妙’的外在表现。” 祖逖听了,觉得似乎有道理。 钟馗继续说着:“有‘道之奥妙’而无‘术之运用’,‘术之运用’尚可求来;有‘术之运用’而无‘道之奥妙’,止步于‘术之运用’。因此,用外在之法,来求内在之道,道固不难。以内在之道来寻求成仙之路,成仙也更容易。” 祖逖听得一愣一愣的。 “修仙者,乃修身潜灵,分三个层次,分别为紫府开辟、万象存立和元神明辨,此乃参玄。所谓得道成仙,成仙之关键,在于悟道,也可分三个层次!”钟馗道。 “一者开辟,为‘希言自然’,不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二者存立,为‘忘言真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三者明辨,为‘大道多歧’,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祖逖眨巴下眼,看向师傅。 什么明白了吧? 他对钟馗前辈说的这些,没明白啊! 天云仙人终于开口了:“徒儿,师授多少,尚在其次,成道与否,当在自悟。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对仙人来说,悟道方面达到这三个层次,即’入真流’。你现在无需多问,日后自会明白。” “今唤你来,是要指点你一下,生死厮杀终陷量劫,你在这个世界过的如何,其根本在‘大道’的‘进退’,而非在‘术法’。若论‘进退’两难,自然是出生入死,若‘进退’只有一难,则是出夷入险了。” 师傅说话怎么也这么难懂了?祖逖一脸茫然。 史天云瞥了一眼前者,叹息一声说:“唉,我这徒弟,没了肉身,理解能力就差了。” “理解理解,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待我法门传授完,让他即刻回生。”钟馗微微颔首。 祖逖已听懵圈。 天云仙人这边闻言,脸上略有尴尬:这钟大胡子怎么说话的,他理解什么了,理解咱不会教徒弟? …… 哗~ 飞舟疾行,不断穿梭着云,魂魄归身醒来的祖逖,正同长辈们谈起先前对战的经过。 “哈哈,小娃为何不取那老妖狗命?” “它修炼至今,就这样死去,委实可惜。” “小子啊,对长辈要说实话!” “叫它伤残带痛,见我则心惊,不敢复来。” “别糊弄我们嘞。” “这……杀了,一了百了,不杀,它们来一次,我就扒它们一次皮,让它们知道,什么是代价!” “哈哈哈……” 众人皆笑。 早就苏醒的祖铁云,忍不住向妻子小声传音道,怎么娃子变得喜欢吹嘘了。 崇碧炎瞪了丈夫一眼。 …… 雷族山城外。 宽阔的银色船舰上,司马玉龙亲临,正与几位外族将军交谈着。 隔着禁制,十几位仙人在地面上远远地看着,许多往常见不到的仙门前辈也出现了,正在安抚弟子。 船舰上,赵羽凭空出现,带着一位白发玄服老者匆匆走来,看了那几位外族将领一眼,怒色难去。 司马玉龙问道:“发生何事了?” 白发玄服老者略一行礼,道:“启禀国主,外域十地,东灵地界节度反了玄帝自立,并向神魔国度求援。后者出兵扶植其建立天晋王朝,与之约为宗主附属。作为条件,二十年后,更要把‘石陆云流’之地献出来,使得神魔国度的疆域扩展到东灵地界。” 司马玉龙乃是人间帝王,自有百灵相助。可在整个灵界,仙魔王朝多了去了。内域九天,或许没谁和玉龙国作对,外域十地,敢反了玄帝自立的势力却有很多! 外域的变动,对内域的影响也不小,稍有不慎,足以造成整个灵界局势的动荡。 …… 焚台以东,丛林包围的青绿色土丘上,众妖一场大宴。 “巨鸡兄弟,莫要不自信,你修炼古妖之法的同时,好歹兼修下神之道。我自域外来此之前,就见过一名同样兼修的人仙,其手持后天至宝‘昔王鉴’,与毁灭之族的魔神‘尾稚’相斗,那也叫一个轰天动地!” “魔神?” “天开地辟所诞生的神魔中,少数存在生来神道六转,其余绝大多数是五转。而后天修神者,即使修至神道五转,也大多比不上同为五转的真正神魔,所以很少有正式称神的。” “所谓魔神,乃魔中之神,多是各族后天修神的魔头,至少上神之道中成并且五转,而这异族‘尾稚’乃是六转,实力堪比天神!人仙要与之相斗,难得很啊!” “妖族得道,修古妖之法,称‘妖怪’;入仙道,称‘妖仙’;入魔道,称‘妖魔’,没什么问题。像我们称‘妖神’的,比方说你刚才提到的,妖神‘炎炎’和‘龙蛇’,出生好却也是后天修神,往往如‘魔神’那般,乃妖中之神。” “看看吧!修行路上什么事都能发生!吃吃吃,这鱼,好香!咦,怎么还有鸡翅?” “这一千一百道钱的一份吃食,在厨子的冰火两重天之下,除去一百道钱的灵米,各两百道钱的菜肴,余下六百道钱就剥夺了我五个同类的双翅!”巨鸡统领愤愤不平,如是说道。 “这鸡类,骨头多,还不如猪骨头!怎会好吃?可吃不起猪肉的大有人在,真委屈你们了!”腐心狼妖说着,挑给巨鸡统领一条大鱼。“来,今日这鱼羊一锅鲜,你吃鱼,我吃羊!” 巨鸡统领腆着脸说:“我这不也寻思着,前阵子,怒水龙王召鱼化龙,那些失败的鱼类正回游,便截下,抓了好些,如今你来,恰好与我同吃!” “好!好!” 腐心狼妖哈哈大笑,又看向众妖,将鲜汤分出大半来:“都吃起来,今儿个我俩吃肉,绝少不了你们的汤!” 巨鸡统领看到对方的举动,不由一愣,又看了在场的众妖一眼,当中有它麾下的禽类妖怪,也有过来接应的狼妖,问道:“狼兄此来……” “此来是要斗一斗人族中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宗族。”腐心狼妖说话时,仿佛这事并不放在心上。 第八十九章所见所闻所求 美轮美奂的山谷中,叶茂花香。谭其像往常一样进入桃源,经过前面桃林中画师的指点,出了桃林,向桃园河道走去。 过了河道,那就是大桃屋了。 他像往常一样,未上桥前,望着在左边河岸钓鱼的老爷子行一礼。后者还是没有反应,似乎又在打瞌睡。 谭其心底自嘲,这要是放在外面,任谁也不会知道,那位还是个传说中的剑仙。 忽然,桥的对面传来脚步声。 “嗯?”谭其转头看去。 对面走来了一名衣着朴素、背后负剑的俊朗男子。对方见到谭其,顿时眼中一亮,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头示意。 “他……”谭其一怔,继而恭敬低首,侧身让行。 他不认识对方,从桥对岸走出来的,必是那位前辈认识的。 而从气息判断,这是一位仙人。 对方冲着钓鱼老爷子的方向摆了摆手,道:“欧阳老头,这就先走了。” “走好。”左边河岸处,一道富有沧桑感的声音回应道。 谭其在俊朗男子走过后,稍稍抬头,斜眼仔细瞅了瞅。他总感觉对方身边似乎还有谁在看着自己,可眼前明明只有一人。 “奇怪。”他暗暗嘀咕。 “毅,今日又因何事来?”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前者的思绪。 青年闻言,瞥到走来的丑脸大胡子,赶忙直起腰再行礼,道:“天赐见过天师前辈。” …… 飞舟穿过层层云雾。底下山脉起伏,隐约可见各种生灵。 祖逖一边与长辈们交谈,一边回忆先前魂魄离体后的情形。 在离开那虚空般的世界后,他的魂魄随着天云师傅是走出了一座屋子,那是在山谷中间由一颗极为粗壮的桃树造成的屋子。 想来那虚空般的世界应该是仙府天地,这一进一出,恍如隔世。 离开那大桃屋,走上谷中外面河道的木桥时,却发现此前在天台谭氏见过的那位谭氏子弟居然也在,真令人讶异。 不过,祖逖当时是一缕魂魄,而对方则是有肉身并且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祖逖自忖,先前自己又非厉鬼,寻常修仙者不凭借法宝当然看不见。显然是对方魂魄强大,已生出神念,才有所感应。 真正让祖逖又惊又疑的,却是自己从鬼魂的视角看去。 天哪! 那位谭氏子弟一身浓郁旺盛的血气,实在太耀眼了! 祖逖看钟馗前辈,看天云师傅,看那个打瞌睡的钓叟,看那个桃林画师,他们都很平常。 这这这……什么情况? …… 谭天赐回到客栈中,一行人这才开始动菜。 “谭兄,已经交给赵大人了?”有人待他在案桌前坐下,开口问道。 “嗯,已经交给前辈了。祝兄,接下来我们应该去通灵山,‘百家秘地’这桩事就由关龙氏的人去处理了。” 祝姓男子说:“接下来是要去谢谢通灵山的几位神人。此间之事积压数百年,昧地瞒天,涵盖范围之广,各族前辈千年来未曾得见,今日沉冤得雪,实是谭家之幸,亦不失为我等之福。” 众人点头,大感庆幸。 他们从未想过,还有这等钻研心术之辈。表面上信三尺神明,暗地里行苟且之事。不顾亲朋,断人道路;得官受禄,身居高位;愚弄世俗,欺瞒众圣。若非今日之故,岂非要享尽一生荣华,安乐而终。 谭天赐说:“我辈所求,无非道义和禄利。古云:‘天道贵信,地道贵贞,不信不贞,万物不生。’人生立足在世,当登此望远,取信于天下。怎能苟且偷生,一时被奸恶所迫,以致日久年深,湮没无闻。” “不过,这《心术》当真不可思议,怪不得称为‘无间无孔’,神不知,鬼不觉。若非那狼妖‘黑方’神魂一般,与这批祸害勾结,露出马脚,他们哪里会被发现。不然到这会儿,我等南部百家秘地子弟,还对自家老祖心存芥蒂呢!” “那批祸害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修炼到了‘存立之境’,得到重用,凭顶尖观想法门,早早显现神识,就敢如此行事,真是我们家族的耻辱!” “过去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往后什么‘神识扫过优劣分’、‘十六年满三等人’,这种话再也不会出现了!现在我们才是把握未来的一批人!” “我还挺羡慕北部百家的子弟,他们和十万大山妖族为敌。像祖氏子弟,年年月月跟狼妖斗,上下一心,根本不会出现像我们这样窝里横,还和妖族搅合上的情况!咱这四大族之雷族,何时能再次南北通透啊!” “也多亏了谭兄。” “对对,若非毅,这会儿我们还苦巴巴地在‘秘地’中修文练武呢!” “是要多谢谢你,秘地中,天地元气愈发稀薄,我们出来,反而能活得更久。” “那是!咱们现在可都是走上了‘肉身成圣’的路,也算祸福相依!” “大家谬赞了。什么肉身成圣,不过是体藏精气,专门修炼者少罢了。” 谭天赐和众人说着话,忽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谭兄?” “山城那边出大事了!”谭天赐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解释说,“秋萍妹子刚才传讯,山城内外被大能封禁,关龙氏的兵甲去了好几批,有很多知道消息的修行者正赶过去。” “什么?” …… 雷族山城。 “轰隆隆~” 一件件飞行法宝正停在距离山城较远的高空中,而它们的主人,一名又一名修行者正遥遥看着远处遮天盖地的银色神光。 “怎么会这样?” 众多的修行者还是第一见到这种情况,迅速将消息传播开去。 “雷族山城被围,有天位存在现身。” “有大事发生,现场不止一位大能,快来看看。” “山城现在只许进,不许出,连传讯都隔绝了。” 很快,有得到消息的祖家人,也赶到了。尚在路上的祖逖他们一行人,听闻消息,也在赶去。 …… 雷族山城。 一艘银色战船下,垂挂着一名赤甲少年,正被多条“锁神链”法宝牢牢束缚住。 “兄过弟偿?齐雷铎!你忘记你大哥、二哥的境遇了么?才过去三百年,你们山城雷家的衰落就忘记了么!”有人正在冥冥之中,向前者传音。 赤甲少年‘齐雷铎’却是传音怒道:“我不过是个凡间修行者,不需要像你们一样,居于广寒天上,人咸想望风采!我有我的选择!而且……” 话语一停,接着道,“在我身后,是我的结义金兰,而我身前,有我必达的目标!我纵是错的,也自有我的道路!自有我的高处!” 仙门的许多晚辈都听到自家师伯那边,突然传来了声音:“我就是随他们去又如何,可若执意要我认罚,那是妄想!” …… 黑暗虚空。 这里是阴间所在,肉身难以进入。 几位强大存在的魂魄真灵,正在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中,遥遥斗法着,彼此神念传音,发出话语。 “瘟君,你够了,先是轻传凡俗《内业》《白心》《心术》三篇,后是诱使烟涛金仙盗走‘混元道果’,再是灵渊方国内掀风雨,麻烦不断,可不论你有何打算,都终将落空!” “是么?”听到四岳的呵斥,瘟君也不动怒,手中由阴气所聚的折扇在此时也是一挥。 虚空浪潮,四处奔腾,轻易带动千钧之势、磅礴威压。 “吴夲他也只有醒着的时候,才能监察天下的风吹草动,沉睡后哪管地方的水生火热。下一元的沧茫世界,我要定了,要这天下鬼神,不再冥冥之中,而是自思自量!” 似是带着无穷的诱惑,仿佛来到地狱森罗。异象横生,阴气不绝。 竹居士和扶散人一门心思对付他,而四岳在对抗他的同时,还分出心神联手围攻泗六童儿,令其魂魄愈发虚弱,并在暗中不停地劝降。后者心中的恐惧逐渐放大,鬼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挣扎。 这时,瘟君的声音响了起来:“休要乱。” 他乃大能之下第一人,历经阴魔、心魔劫难,量劫、人劫劫难。问心九节九叶,无惧因果报应,所见劫数,千千万万。 故曰:凡性尚在,道性假造。贪嗔痴不斩,凡心五毒留存。过得了岁月轮回,无使报应不爽。 瘟君的声音似乎带着无穷的魔力,让泗六童儿的那一丝挣扎也消失无踪。 “咻!咻!咻!咻!” 四岳俱是衣袖一挥,齐心协力之下,光芒四射,流转间,直接割碎了那虚空浪潮。 在这威能下,阴间那条蜿蜒曲折的河流,破碎着却无声。 “一画开天!” 四岳俱是抬手,向上方一指,只见光芒凝聚,所指之处,黑暗坍塌,朦胧金光渐加清晰,昏黄的天空一画而开,天光垂落。 “还不降,那就死吧。” 四岳纵是神明,耐心也终于耗尽了,联手使出一种手段。 那一刹的时间近乎停止,瘟君的所有攻击消弭于无形。尔后,虚空蓦地分隔开来,余下的威能迅速叠起一层层,仿佛天光般,照向那泗六童儿。 “完了!” 泗六童儿感应到自己魂魄真灵关于命运的示警,不由绝望。 “在我的庇佑下,谁也杀不了你。” 瘟君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带着淡淡威压,他的本尊终究降临了阴间。那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都为之晃了三晃。 其眼眸所视之处,一道道绿色光芒冲射而出,渗人无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