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猎幽记》 第一章陵山镇 午后,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的叫着,今日陵山古镇本是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庆之日,此时却寂静无声,与镇外林中的鸟鸣兽嘶相比宛若鬼蜮,阵阵寒意仿佛深秋的北方。 从镇子北口的牌坊下一眼望去,依稀可见街道两旁商家门户大开,却也是不见一个人影,只是不知何处的门窗被风带动,发出吱呀声。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顺着镇外的官道由远及近,拐过林中最后一道弯时,一匹枣红骏马跃然眼前,仔细观瞧果真是好马儿:除去一抹额白,通体再无一丝杂色,膘肥腱厚比寻常的骏马都大出了一号,每一步奔跑都使得虬筋隆起,与马上骑士更是非常默契。 马非寻常,人更不凡。 马上骑士年仿若在二十八九岁间,紫金冠束发,俊逸雅望却因久经战阵使得一张面皮略显焦黄,嘴唇紧闭,颔下微须,红袍黑靴只右肩袒露出内里的黑色铠甲,左手紧握马缰,一只护臂隐于袖中,另一只护臂将右手铠甲衬衣长袖束紧,腰中一条黑色丝绦,系着一块双鱼环佩,背一对玄铁锏,马鞍鸟翅环上一只蛇矛随着马儿起伏泛起阵阵寒光,另有一张硬弓和一筒羽箭隐藏在马按下时隐时现。 路虽远,马却快,盏茶间马儿已从牌坊下掠过,直奔镇中十字街头。 至街口不及十步,突然从左右各闪出一人,马上骑士左手一紧缰绳,枣红马人立而起,右手将背上玄铁锏抽出,借马蹄下落之势向右重重砸下,左手已将蛇矛执出,直取左边之人。 左边那人一声娇喝向后翻出。右边之人手执一把大号的精钢折扇,向上一撘,本待向旁卸力,不料铁锏下落之势没有丝毫变化,于是轻咦一声,改卸力为借力向旁侧身平移五步,终躲过这一击,身后的系马桩却不能幸免,被打的纷碎。 “且慢,阁下可是王将军?”右边之人忙叫道,趁说话间连退几步,拉开了距离,铁扇交由左手,抱拳行礼。 骑者并未答话,剑眉微挑一双虎目在身前二人间不断逡巡,右首问话之人是个花白头发的长者,普通相貌一捧络腮短须,细长眼睛隐现精芒,一身官服皂靴的官吏打扮。左边却是一妙龄女子,相貌中上,算得上是清秀,只是如冰霜般冷冽,也是一身的衙门袍服,此时借后翻已站在十步开外,手中一对峨眉刺在手心不断翻飞,如猎豹般蓄势准备随时出手。 “荡寇军王猛。”说着把右手玄铁锏放回后背,双手持蛇矛,矛尖面朝二人吞吐不定,身子微弓,胯下骏马跃跃欲试,仿若下一刻就要冲出。 花发长者肃容恭手开口道:“将军在上,小吏乃合州府仵作孙善,奉命办案。吾等虽非行伍,却也听得将军在西域征战中的赫赫威名。” 王猛并不说话,依旧是一双虎目逼视着孙善,眼中寒意渗人,半晌眼中冷意渐退,左腿一抬将蛇矛挂归鸟翅环,右手玄铁锏插回背后,顺势从右侧跳下马背,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下马后抱拳一礼:“原来是孙老师,久闻大名,失敬。”口中说着,用余光向那女子扫视一眼。孙善会意,马上说道:“这位是我剑南道有名的女铁捕麻鹰。” 原来这三人来历都是大大的有名。 头发花白的老者年轻时本是一屠户,轻浮浪荡,早年间经历了一番生死,却得异人传授,学的一身武艺,一手验死验伤的本事,甚至会一些求神问鬼的伎俩。之后不仅改了性子,更是入得公门,几十年间办了几桩大案,深得历届州府堂官的信赖,更是以官身主持剑南黑白两道,博得剑南道武者的尊敬,莫不尊一声孙老师。 麻鹰,真名已无人可知,幼年家道殷实,却突遭横祸,一家被黑道绿林满门屠绝,她因年幼贪玩,归家甚晚躲过一劫。后拜入世交前辈上一代铁捕沈良门下,学得缉捕刑狱等公门手段,尤其是轻功、暗器、擒拿三绝为人称道。艺成后,多方访查,明追暗捕,更甚至不惜网罗罪名,强行逼供将仇家悉数斩灭,一时风声无两,人送外号麻鹰,背地里黑道却唤她女阎罗。 而这王猛本名王仙卿,本是世家大族之后,束发后以门荫入太子府监门,然而年少从文,家中长辈亦寄予厚望,虽然弱冠之礼二三年后,便考中了进士,未及守选就得了个秘书省正字的清贵差事,但因是旁支庶出,而族中俊杰辈出使他名声不显,自己虽是博览群书,总觉难舒心头之志。 当时正值朝中大军远征西域,王仙卿听得朝廷制诰,掷笔于地大呼曰:“大丈夫当如班定远,岂让儒冠误此生!”遂改名王猛,投笔从戎,随大军远征西域诸国。 十年征战,累军功升至游击将军,勋骑都尉,自领五百军,累授前部先锋,每逢大战必为前驱。这五百人皆是王孟征战以来从流民或是死牢里挑选的能征惯战或武艺超群之辈,经其操练又久经战阵,如今已是一支虎狼之师,又都是马军,人称龙骧卫。王孟则是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又赏罚分明厚待众军兵,众人则敬畏更甚。 一日,西域一小国王子带家奴数十,狩猎于王孟镇守的关隘旁,称走失了猎物,硬闯军营,被值守军兵阻拦,王子不顾阻拦,却执刀砍翻两军士后,率众家奴扬长而去。王猛听之大怒,领兵攻城,将彼国王室全体捉拿,押在宫门前,把王子及跟随之人尽数斩首,并国王鞭二十,方恨恨而归。因此获罪,却得大都护力保,做个折冲府校尉,还未及上任又转迁荡寇军,先回京述职,而五百龙骧骑则由副将李柯领军,同编为荡寇军,调归陇右道,驻守河西甘州府附近。 不料刚过阳关,却得一封家书:族弟王凝之与友人在巴山游历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家里和族中都希望王猛前去查探,一应关防都已办妥,一切查明再回京。 因此次不仅是王孟族弟被掳,更是有近千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失踪,另有州府办案吏员死伤,朝廷为防西南变动,另调荡寇军中五百龙骧随王猛南下,遇案查案,遇乱平叛,如此五百龙骧便和王猛一同南下。 剩余军士由副将李柯率领在后徐行,王猛自领五十精骑先入川探访。三日前得到地方官的传书,陵山古镇是其族弟王凝之最近出现之地,于是单人独骑连夜赶来。 此刻麻鹰拱手执礼却不发一言,而孙善则续道:“最近一段时间剑南道又有人口被强掳,已达百人,尊弟失踪也与此有关。我等受刺史大人谕令追查此案,已旬月间,最后查到此地便没了踪迹,只是镇上所有人家亦全都不见。昨日收到州府消息,在此等候将军。” 王猛听完言道:“有劳孙老师和铁捕了,此地非是说活之处,容后细谈。我本是戴罪之人,叫我王猛便是。” “将军是官家,我乃官府一小吏,朝廷礼数不可驰废。”孙善言语里更见恭谨。 说话间,麻鹰柳眉微皱,只见王孟身后的林中尘土飞扬,不一时蹄音骤至,五十名红衣黑甲的骑士,面容各异:有的鹰鼻深目,有的发色金黄,有的勇力肤白,再有都是黄肤黑发。俱都是背弓悬箭,腰中横刀,每名骑士后又各有一匹马儿驮着一条马槊另有若干物事。 百匹骏马皆是大宛良驹,如一片彤云席卷而来,众骑来至王猛身后,一声轻喝众骑士在王猛身后十步齐齐停住,其中十二骑向王猛施礼后,策马奔向镇子各处要冲,剩下的三十多骑皆下马肃立,却原来是与王猛同来的五十精骑,胯下马也是仅逊王猛的枣红马一筹,都是连夜赶路与王猛前后脚到得此处。 而王猛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此时嘴中说出一个“搜”字,众军士齐声应诺,留下的十人将马匹安置后也加入了搜索。 “原来是我朝西域雄狮,教将军见笑了。”孙善说罢,与麻鹰将兵刃重新收起。 待手下离开,王猛才说道:“孙老师,你二人非我扈从,此事亦非军务,二位名满江湖,往后还要依仗二位,这繁文缛节当可舍去。” 孙善闻言道:“王公有命,那我二人便僭越了。”麻鹰仍只是抱拳作礼,王猛还礼后当先向街口一侧的客栈走去。 第二章惊变 这陵山古镇虽是不甚闻名,但却是百里方圆最大的一处市镇,十几年前更是中原之地与南方诸蛮商易的重要驿站,又有市集之利颇有几分繁华。 南北两条主大街,又有多条辅街,如今天下战火逐熄,客旅繁忙,繁荣更比往昔,所以这客栈也是修的极大,有四十多间客房,更有一个可容百匹骡马的后院,此时已被搜过,百十匹战马正是在这客栈的后间马厩里。 军士搜查民房仍在继续,二楼一间临街的客房里,王猛三人从洞开的窗户对楼下街道上一览无余。 房间内一张木桌上,两名随行军士已沏好了一壶茶,孙善正手执一杯,由衷赞叹:“早听闻我朝雄狮威震诸夷狄,兵锋所向莫敢不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猛也不谦让,拱手道:“家弟之事,有劳二位了。刚才不是说话处,孙老师现可否告知以详?” “我二人自月前调查此事,广派人手大加盘查,更是邀武林同道一起查访,只是一直杳无音信,五天前有一苗人商旅回彼邦之时,在这陵山古镇看见了令弟。” 王猛眉头微皱问道:“即是回去,缘何又回来告知你等?他又怎知所见之人是吾弟?” 孙善道:“王公,容我细禀,此人乃是苗寨有名的养蛊人,仗着有些本事所以主持一支马帮,平日里往返成都与苗寨之间,与我正是相识。值州府通令稽查令弟之事,便委托其代为查访。几天前这苗人在这陵山古道上遇见一伙人,行踪诡秘,便以同行为由暗中观察,看到一人与州府所述大同,便遣人回来报信。得报后我等连夜赶路,抄了近路在此等候,只是来这里一日多,不仅没有等到他们,更是发现这镇中早已空无一人。” 王猛闻言眉头微皱:“报信之人现在何处?” 孙善微苦笑道:“死于自己所养的蛊虫。” 王猛闻言冷嘶一口气:“怎会如此?” 孙善摇头道:“此人也是养蛊的高手,本似还有事情禀报,却忽的翻身倒地口鼻溢血而亡,只因我乃仵作出身,与苗寨又有过交情,知道些内中辛密,才验出死因,而蛊虫则因主亡亦亡,真是令人费解。” 正说话间,一军士来报:“禀大人,我等已搜完所有屋舍,不见一人。” “知道,下去吧。”王猛说罢,长身而立:“时间还早,不若一起再去查探一番。”孙善也站起身道:“那便随王公走走。” 麻鹰则道:“卑职想去镇外查探。”嗓音依旧清冽,只是口中说卑职,语气中却一点都不卑。说完也不等二人说话,直接穿窗而出,一个翻身已在对面屋顶,几个起落间不见了踪影。 孙善无奈道:“王公见谅,这麻鹰一向如此,连刺史大人亦知她性情,若非是我那老友的徒弟,尊我一声师叔,才与我相善,对别人却总是不假辞色。我这边代她赔罪了。” 王猛不以为忤轻笑道:“却是个有趣之人。”边说边向门外走去,不过王猛平日难见的笑容,两步间又变回了那张坚毅的脸。 “来人,带我去里正家” 此处里正是一个大财主,府第占了镇子的一成有余,却不是在镇中,而是在西南角,高墙深院,门前又有大片空地,在孙善的引导下极易寻找,于是当众人在这府中立定时,一军校托出了户籍文册。 “这处集镇,原来竟有两百户人家!。”王猛随手将户籍册递予孙善。孙善也是眉头一皱,与王猛对视一眼,二人便知所想略同。 之后一路前行,再无所得直到后花园时,一处院落引起二人注意,说是院落更像庙宇,门口一对小石狮子,大门紧闭,应是常年有供奉所以隐有香烛之气,两名军校上前推开门后立于两侧。 果见一只大香炉立在院子中,而内堂之前一张条案摆着三牲祭品,堂内相隔较远昏暗看不清所供之神,另两军校当先推开一面侧门入得内堂,王猛孙善等人次第入内。 一张方桌上神像被一块黑布罩着,另有两张红布盖着不知何物,王猛示意,手下军校上前将黑布撤去,细细观看哪里是什么神明,分明便是一只恶鬼:青面獠牙,红发冲天,靛手如勾,袒胸赤脚,一面而四手,两手持刀持杵,另两手却是各自提着一颗人头一副心肝,做得鲜血淋漓,栩栩如生。 众人虽是见惯场面此时也不禁一惊。 王猛转头待要询问,只见孙善双目圆睁,怔怔地看着鬼像,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汗,正待问话,忽的外面一阵狂风大作,天地一片昏暗。内堂里完全暗了下来,王猛手下军校立马点燃桌上蜡烛,风势不断灌进内堂,烛火被吹的不断摇曳,照的鬼像也似在晃动。 “报”只见从庙宇之外一名军校,跑入内堂:“禀大人,镇外有一队人马往镇子来了。” “王贵。” “在!” “命你带人先去镇前牌坊处等待盘查,我随后就到。” “遵命。” 这王贵儿乃是王猛另一心腹,本是西域吐火罗国的孤儿,沦为奴隶,在龟兹为王猛所救,遂以王为姓,取个诨名曰贵,誓死追随王猛,此时年已二十,长得高大威猛,金发碧眼更兼勇力过人深得王猛喜爱,调为亲卫,每遇征战必不离王猛左右,此时出外点齐兵将奔向镇口。 孙善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道:“将军,此间事恐非人力所能及也,不若我等先退出这陵山镇,否则恐有大祸。” “哦?迟些再说,先随我去镇口。” 王猛另带二十人与孙善,行至牌坊下时,正见有二十几匹骡马前后仿似护卫一般将三辆马车置于队伍中间,此刻在镇前被拦下,两个带头模样的人正在与王贵交涉。 孙善与王猛对过眼神后,上前对两人亮出身份:“我乃州府公差,在此办案,路过人等都需盘查。” 那二人都是一副南人短小的身材,手脚却长,虽是衣衫不同,但相貌酷似,只是其中一人面留短须腰中短襦后有物隆起,另一人头戴竹笠一脸虬髯,后背一支大号竹筒。 二人此刻听孙善言语,不禁显出一副不耐,瞪着一双聚光鼠眼,互相低声交谈了几句,稍后戴着竹笠的虬髯汉反身快步走到第一架马车旁,隔着帘子向车内禀报,而后仿似是得到了指示,对着短襦汉子一点头。 短襦汉子将身一侧,意示王贵等人检查,只是抬起头颅斜视着众人。 片刻之后王贵等确实无功而人,包括马车在内只是发现寻常马帮常走的货物,只是最后的马车用黑布遮挡,内里有一女子,轻纱遮面,搜车的军士只匆匆一瞥便向王猛回报。 听得回报,王猛却不禁眉梢微挑。 话说虽短,天色却昏暗下来,在搜寻无果后,只好放马帮众人进入镇子里,而马帮众人因天色近晚,便在镇中另一处客栈住了下来,而不知麻鹰去往何处,王猛等人便也回了客栈,未及细谈,只见一骑急急来报:“镇外林中有人打斗!” 王猛迅即从新上马前往。 镇子西南方向是十万大山,据说山高林密,更有毒蛇猛兽出没其中,偶尔有土著居住的寨子,犹如大海中的孤岛,有时走上十几天也未必能够碰到人烟。 此刻有十匹战马在林外聚在一起,只是不见众人,阵阵呼喝从林中传出:只见密林里影影绰绰足有二十几,不断地围攻独自探访的铁捕麻鹰,而王贵和另外十多军士早于王猛等人到达此处,正保着麻鹰且战且退,虽是处在下风,但相互间十分默契丝毫没有乱了分寸,林中树密不适马战,便弃马入林改为步战。 王猛令二十骑将空马带走然后在林边持弓等候,自己与孙善步行入林。王猛二人到得近处才发现围攻之人有男有女,全都蓬发纹面,**上身,口中怪叫,不似人样,手中拿着各式奇门兵刃,更有甚者拿着哭丧棒,眼泛绿光,因天色昏沉,山高林密更显得阴森。 麻鹰峨眉刺不合群战只好以暗器伤人,只是所中之人倒地后复又爬起似毫无伤势,只王贵几人手持横刀刀锋隐有血光才可将人伤毙。 孙善见状一顿,从袖中取出一条平常公门中捕人时的镔铁链与铁扇一起舞动,再次前冲,王猛却毫无停顿,冷笑一声将一对玄铁锏执出,大喝一声:“杀!”围攻之人心神皆是一震,而王贵等却精神复起也大喝一声:“杀!” 十丈距离,王猛踏步即至,一锏向前打出,只见如西瓜崩裂,红白四散,一具无头尸身跌出旬丈。 两个使哭丧棒之人见状围拢过来,各出一棒,一打天灵,一打左胯,力沉势劲比刚才那人高明许多。王猛依旧大步前行,右锏硬接打向天灵的一棒,震得那人怪叫一声向后跌退,王猛趁势向右跨出,那打向左胯的一棒便落在空处,来人因惯性,身体前冲未及改变,被王猛抽冷,左手一锏打在背脊,其人前冲五六步颓然倒下,再无声息。那跌退之人不敢再战,转身欲逃,却被王猛从后赶上罩头一锏,依旧滚落黄泉,说着慢却只在几息之间。 那边孙善一条镔铁链使得密不透风,忽而做棍使,忽而又做软鞭,只是也如麻鹰的暗器般无有建树,中招之人纷纷爬起,依旧紧迫身前。孙善见此,抽冷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默念一句,黄纸无风自燃,化作几团火球向周边之人追射而去,却大都被击落,只落在两人身上,立时火光乍起,两人惨叫连连,不一会便倒地不起,只是待火熄灭后,两具尸身完好的躺在地上。 “果然!”孙善道,然后复又取出两张黄纸待其化为火球后,舞动铁链再战群僚,围攻众人被孙善逼得手忙脚乱,被火球烧毙数人,一时落在下风。 围攻者得此一阻,又兼王猛勇毅,二人已与麻鹰,王贵等汇合一处。麻鹰已负轻伤,王贵将麻鹰交给孙善,转身和九名军校在王猛身前站成一排,与围攻之人遥遥对峙。围攻者本有五十,被王贵等杀了十几人,又被王猛夺了勇气,此时都不敢上前,只是不时怪啸。 一个貌似领头之人也是手持丧棒,见对峙无果,便取出一支骨哨吹了起来,声音啾啾又转呜咽,远远的传了出去。 王猛眉头一挑:“退!”着孙麻二人先走,王贵十人从后腰上各取出一张半臂长的小弩,遥指诸人,五人一组,十步一退,如此交替后撤。围攻诸人中但有异动者,便是一阵弩箭,或穿身而过,或将其定在树上,余下众人遂都不敢再向前。王贵逐渐退至林边,押后的王猛向林中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大步朝林外走去。与王贵等人出了林子,皆上马欲退回镇中。 林中忽的怪叫连连,却是那吹骨哨之人刚在求援,此时约有百人与所剩之人汇于一处冲杀过来。王猛令众人后退至镇口,勒马以待。 这陵山镇方圆二里,只有镇子与密林交汇处因放牧打柴有大片空地,周边皆是山林,北边是剑南腹地人口渐次稠密,孙、麻、王猛等人皆是从这边而来。 镇子南边却是十万大山,虽有人口,却是以营寨部落为主,远无法与中原相较,又风俗习惯为中原之人所厌,被称为南蛮,尤以九苗人数众多。 此时,从这十万大山的密林里冲出百人,皆作啾啾鬼鸣,杀向众人。 而王猛在内的共三十一名骑士分作两排。 王猛单手持矛,左手向上一挥,王贵等众兵得令将取出弓矢,垂弓身前,搭箭在弦,静等时机到来。 “持弓!”目如炬,口凝息,执箭在手,弓拉满月! “放!”三十只羽箭若流星般远逝而去,溅起一蓬蓬鲜血,带走一条条性命。 两轮箭后便只剩下五成,距王猛不足百步。 这些本就是乌合之众,此刻更是不成队伍。王猛及前排十五人掣出马槊,王贵等后排十五人抽刀在手,王猛驱马前行至众兵将之首,挥动蛇矛:“杀!” “杀!”前后两排分一息的间隔,杀了出去,如箭离弦,王猛带领前排军士以马槊开道,将本就散乱的敌人直接冲散,后排则是及时跟进挥刀直砍,杀得草丛里皆是尸身头颅四滚。待从敌群另一边冲出五十步有余,纷纷拨转马头。 “追!”一声令喝,三十人分作六组,每组五人继续追杀四散而逃之人。王猛横矛立马于林边如渊临岳,无人敢近。一炷香的时间,除似是带头的二人余者尽被枭首。那二人虽是被制住却不屈服,依旧啾啾而言,鬼话连篇,几次想要挣脱。 王猛冷笑连连,猛叱一声:“咄!”而王贵与另一校尉孙胜,单手结印后各一掌向二人脸上掴去。下一刻,两人左腮高高肿起,神情怔怔不复前状,仿佛还神又似失魂,终有了几分人样。 “尔等何人,为何围攻官府衙差,还敢攻击官府军士?” 二人中左边一人怔言道:“我等是法王座下护教部众,奉命在此恭迎主人,你们冒犯主人,必有无边罪罚降临。” 王猛正要再问,从林中忽的飞出两点寒光,直奔王猛后身。王猛此时背对密林,不慌不忙一提马缰,半转身躯双手持矛做棍横扫身后,时间角度拿捏正好,可将寒光尽数击中。 眼看就要扫中,突然寒光炸裂,分作十几团,不仅王猛就连身后数人亦被笼罩在内。王猛长矛还未用老,顺势将蛇矛舞的滴水不漏,一时间把寒光打落大半,剩下的也被身后王贵等人用横刀一一斩落,唯独漏走最弱的两点,直入两被俘之人的眉心,二人一声没吭倒地不起。 此时已近黄昏,只见包括新死两人的满地尸骸此时或从七窍,或从脖腔中溢出阵阵肉眼难见的黑气,汇于一处,向林中飘去。王猛屈指一弹,一点金光附于黑气上,被一并带入林中。不一会林中深处一声爆响,传来一声怒哼,随即寂寥无声。王猛也是一声冷哼,命人将众尸首收于一处,一把火付为灰烬。 收尾事情交给王贵、孙胜等人,自与在后观望的孙贵、麻鹰进入镇中。 第三章黑白二鬼 日已西沉,残月当空。 客栈二楼,桌上一盏油灯照的屋内一片昏黄。麻鹰左臂被哭丧棒击中,辛亏躲避及时,只是伤到筋肉,否则必然断骨。此时孙善为麻鹰上了自家的独门伤药,已无大碍。正与王猛,孙善二人坐在桌前商讨对策,王猛道:“今日,孙老师在里正府看到那鬼像时的神情,似是知道此间之事。”孙善道:“只是略有些猜测。不过也要从我这一身艺业说起。” 原来,孙善年轻做屠户时,浪荡轻浮,仗着和人学了两手拳脚,不敬天地,不畏鬼神,整日间与坊间的浪荡子厮混。一天在酒馆与人打赌,深夜提了一只气死风灯携一把剔骨尖刀,去了一处深山野庙,不料那处被一鬼王占据,成了一处鬼窟,被那鬼王手下的小鬼们抓住,与另外几人被剥光了绑在野庙堂前的柱子上。 只见孙善眼前鬼影绰绰,山精鬼怪罗列两旁,一只大鬼坐于正厅,即便是坐着那颗磨盘大小的头颅也是顶在了大梁之下,顶上独角,赤目獠牙,正将一生人拿在手中,罩头啃下,只吃得口中鲜血淋漓,红白之物顺着鬼王嘴角脖颈淌下,骨头碎裂的声音摩擦着孙善几人的耳膜,令人肝胆俱颤。 吃到胸腹时将残躯掷于庭前,一旁等待的众鬼一哄而上争抢残尸,分而食之。而那独角大鬼一双巨眼在孙善几个生人身上打量,最后拿手一指孙善,便有几只小鬼上前拖拽。 孙善虽说平日里杀生,常见血腥,但看见大鬼那干瘦如鹰抓的巨手抓来,一时吓得肝胆俱裂,在异常惊惧下昏了过去。 直到身体一紧,痛得孙善醒转过来,却是被独角大鬼攥在手心,一张大口腥臭无比,正要当头咬下。 孙善本道是我命休矣,眼睛一黑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善才悠悠转醒,本道是身在幽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对面坐着的是街头常被孙善接济的的一疯丐。 此时,孙善才知道疯丐不是寻常人,福至心灵纳头便拜,一来谢恩,二来拜师。 疯丐欣然接受,从此教了孙善这身手艺,却从不提起那晚之事,孙善问了几次都被言语挡了回来,直到有天孙善发现疯丐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一些符箓,从此疯丐杳无音信。 “原来如此,你方才使得那张符箓便是那时得来的?” “正是。今日我看王公与诸位将军似乎都有克制那些鬼物的手段?” “西域诸国中多有祭拜的邪神妖鬼,或是其中的巫祝参与战阵或暗中取人性命,我曾有幸修了些术法保命。闲暇时教给王贵他们,若遇到妖鬼邪神可破其法。” 孙善道:“若非王公有此手段,我必不顾颜面劝公尽早离去。只是若是全镇居民都如那白日之人怕不该有几百人以上?我等终究人少,现在该如何行止?” 王猛沉吟道:“照今日事看来,什么法王的定是一派胡言,应是此处乡民供奉的邪神,南人多迷信,如若放任不管,到时必定荼毒千里,危害世间。就如刚刚那些人便因那邪鬼修得些阴邪法力,竟敢围攻我等,如此两位可有对策。” 孙善不假思索道:“请王公示下。” 而麻鹰也开口道:“请将军定夺。” 王猛道:“饮罢天山胡虏血,踏破陵山驱鬼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有恶鬼出世危害人间,吾责无旁贷,即便身陨也要将之荡平!” “大言不惭!”只见对面屋檐上本是漆黑一片,此时燃起一朵磷火,逐渐现出一个白衣鬼影,虽是与人无异,却是脸白如粉,双眼赤红,双唇紫红肥厚。 “何方妖孽,报上名来。”说着,王猛抬手间一把飞刀穿袖而出,打向鬼影。 那白鬼嘴一张,一条长舌弹出直奔飞刀。 长舌似乎既硬且柔,当飞刀与之相撞却被弹开,伤不了其分毫,长舌趁此长驱直入往王猛面门而来。 王猛右手并二指,遥遥一指飞刀念声:“疾!”只见飞刀只是在空中打个转,寒光一闪,以更快的速度直奔白鬼的面门。 与此同时,眼见长舌剑刺而来,王猛不慌不忙打开一个小盒,放在嘴边朝那袭来的长舌一吹,一道红色烟尘向长舌飘去,白鬼猝不及防下,舌头与之一触便爆出火光,白鬼心惊又吃痛不已,使出几个法术却不见效果,眼看烈火顺势就要烧到面前,只好猛一咬牙,长舌齐跟而断。 飞刀此时距离其面目不到一尺,白鬼双眼一眯,全身逐渐变淡,仿佛就要融于空气中,忽然飞刀寒光闪烁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时已是顶着白鬼的额头,入内一分将白鬼逼出身形,脸上现出痛苦状,原来已经受创。 王猛道:“妖孽,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孙麻二人始终未能帮上手,此时手持兵器站在王猛身后,全神戒备。 只见那白鬼呆立在对面,一双赤目死盯着王猛但就是不发一言。此时,王贵,孙胜得到消息已跃上对面屋檐,抽出腰中横刀,双双架在白鬼的脖梁上,飞刀被王猛右手召回隐在掌中。 王,孙二人见白鬼不答话,以目征得王猛点头后,一人用刀将白鬼逼住,另一人如白日间以手结印,接着前后十几个嘴巴打的那白鬼立身不稳,而身子像是被风吹的云朵般似要散去,眼中虽有倔强,但更多的是惶恐,几次想要挣扎而起,但脖颈上的钢刀上有一股令其心悸的力量,让刀子有如千斤般压得白鬼抬不起头。 嘴巴打完,白鬼此时出言道:“我只是一小小的鬼将,若是鬼帅、鬼王大人能亲临,你等还会如此快活?” 王猛眼珠一转道:“哦?那就是说,来不了喽?” “······” 正说话间,王猛突然如一只大鹏飞跃横街,左手掌握住白鬼额头,以目示意王贵孙胜二人。 王贵猛然转身,大喝一声举刀向后疾劈,一只凭空出现的哭丧棒与刀相撞发出一声脆响,而后与王贵战了起来。从黑暗中又一条红舌向孙胜手中钢刀卷去,孙胜得王猛及时赶到,抽刀与红舌缠斗。二人接战至此,虽处下风,不过守得严丝合缝,王猛在旁只是观望,并未上前援手。 苦战半晌没有结果,只听得暗中一声怒哼,现出一张面如锅底的丧气脸,一条长舌正与孙胜酣战,而显出的身躯黑袍罩身,手持那条哭丧棒将王贵压在下风。这黑鬼一现身,就将王孙二人打的险象环生,好在二人及时汇合使出一套联手的刀法搬回一筹,暂时不会落败。 王猛此时发话道:“既是救不下你这同伴,不若停手,它此刻在我手里,魂飞魄散就在我一念间。” “卑鄙!”黑鬼闻言怒道却并未停手。 王猛一皱眉,将右手小刀甩向黑鬼。 黑鬼十分忌惮飞射而来的刀,哭丧棒虚晃一招将王贵逼退半步,长舌也立马收起,然后瞬间消失再出现已是在二十丈外,一双无瞳白眼看着前方。 飞刀一个转折依旧是直奔黑鬼,黑鬼将手中哭丧棒摇一摇变作一只冥幡,上边鬼影重重,插在身前屋顶上,右手并立双指放在胸前,嘴中念念,冥幡涌出无限黑雾鬼声啾啾将黑鬼隐在其中。 王猛连叫两声:“疾!杀!”飞刀先是速度陡增,射入黑雾后光芒大盛,即便是重重黑雾也难掩其芒,在其中往来穿梭,引得内中呼喝不断。 王猛将手中白鬼交给王孙两人看押后,将先前那个小盒取出,将盒中物事向黑雾撒去,虽是隔了三丈有余,那红色的粉末如一阵旋风般向黑雾卷去,一阵猛烈的闪烁后,黑雾稀薄了无数,依稀可以借飞刀的银芒下看到那黑鬼的身影,用一双若鹰爪的手掌与飞刀战个不相上下,浑然不知黑雾被破去大半。 王猛前奔两步后突然跃起,把自己当做兵器般向黑鬼砸去,而手中早已把背后双锏取在手中,左手守式,右手高高扬起,一锏打向黑雾中的黑鬼头顶。 黑鬼此时才发觉王猛近在咫尺,大惊失色,右手收起鬼幡架住王猛的玄铁锏,左手不管不顾的向那飞刀抓去,却被飞刀穿透掌心将整个左臂卸了下来,化在空气中。 此刻失去左臂后,黑脸上却是翻腾一阵白气,失去的左臂又重新出现,黑鬼面色发白,此时既绝了争胜之心,也不敢再去救同伴,伸出长舌想直搠王猛咽喉,借此抽身而去。 王猛哪能如他所愿,右手的铁锏趁回撤改为锏柄下砸,正好打在长舌上,抬起已落地的右足正蹬黑鬼下巴。 黑鬼平常都是用法力与人争斗,哪懂得人间武者的身手,只顾将长舌收起,一心逃走,却被王猛正中下巴一脚蹬翻,复被王猛赶上前胸补了一锏,一时挣扎不起。 王猛手下又有两名健儿上得屋檐,先是单手结印,而后将黑鬼拿了,押到对面刚刚谈话的客栈。 这黑白二鬼本是生人精魄,只是一念不灭,埋骨地受月**华滋润成了多年的老鬼,后投奔他处得了些法器神通,颇有些手段,与之争斗的多是有些道行的山精妖鬼,遇到凡人无不被二人的面相吓得不轻,遑论争斗了,不想今日是屡屡受挫,法术尽出却最终被一个生人捉住。 眼前的众人,除去孙善、麻鹰外,全都没有一丝惧色,横眉冷眼的望着黑白二鬼,前前后后打了二鬼各几十个嘴巴,打的二鬼魂飞魄散数次又被王猛使出手段复原。 本要将二鬼打的魂飞魄散,白鬼张口言道:“我等虽是非人,争斗也是常有,却不曾伤人性命,只因与你等不同,便说我等鬼类都是吃人的妖魔,见面就要喊打喊杀,你可有凭证!在世间作恶的人比神鬼少么?我等该受此罪?” 王猛道:“那你等为何劫掳生人,还以邪法蛊惑,令其偷袭我等?“ 二鬼对望一眼,白鬼续道:“我等二人刚到阳世,便与你打斗,哪有劫掳生人,更妄谈蛊惑?!若不信,便动手。” 黑鬼嘿嘿笑道:“世人最是狡诈,莫不是想要谋害我等,这也编织个罪名?” 王猛盯着两鬼面上半晌,单手结手说声:“缚。”只见黑白二鬼反掌间在王猛手中变成两个黑白小纸人,被王猛收于袖中,然后说道:“若所言属实,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有欺瞒定叫尔等死去活来。” 第四章初露端倪 经此一事,晚上诸军士更加提防,明暗哨岗多加了两道,王猛凭栏望去,全镇依旧漆黑,只能看见另处马帮客栈里的点点灯光。 王猛与孙麻二人商议半宿,依然是没有个结果,见王猛似有些倦了,便告辞而去,回房各自休整。 余夜却也无事,直到第二天刚到晌午十分,才从镇北牌坊处传来鼎沸人声,只见浩浩荡荡的百姓“大军”,扶老携幼从官道涌入陵山镇,一时间车马喧哗。 王猛派了王贵出去打探,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在几天前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最近有批悍匪结伙,打家劫舍,甚至传闻说有临近村落,一日前不分老幼被尽数屠戮,不久就要来血洗这处市镇。 这还了得,愧是早有人来报信,于是全镇无论百姓富商都匆匆收拾细软准备逃离,好在此处骡马甚多,又有善堂出资,才没把老幼妇孺落下,一镇几百余口,不消半日便走的干干净净。 直到王猛等来到这里,才传回消息,以为是官府派来剿灭匪盗的官军,便在镇中主事之人主持下从外归来。 此刻听完禀报,王猛不禁眯起眼睛思索半晌,看向一同站在房门口凭栏下望的孙善:“孙老师,有何看法?” 王贵此刻正在和赶回客栈的老板盘算着一众军兵这两天来的食料房费,那老板似是不想让这些兵老爷再住,撇着八字胡和王贵讨价还价,王贵不耐烦,随手拿出一锭小银,才让那张油腻的圆脸舒展开,忙叫伙计殷勤照料。 孙善是公门刑吏,平常只管捕盗缉贼,但是久在黑白两道再加上衙门里的人情世故,于是人老成精,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转头说到:“有人是想把水搅浑,却不知究竟为何?” 王贵此刻已来到近前,王猛半眯起闪烁的眼睛说到:“这也无妨,先招里正来见。” 客栈一楼有两间雅座,半刻之后,王猛等在其中较大的一间会客。 里正虽是个大财主但却不是脑满肠肥的样子,反倒出其的高瘦,华发束于头顶,一方头巾下的面庞透出几分儒雅,只是气色很差,抓着竹杖的右手指节因过分用力泛着一丝清白色,因此见过礼后,就被王猛让座于旁。 短暂的交谈后,王猛众人了解到原来这陵山镇的里正姓萧名晟,是此处有名的乡绅,祖上是江南皇亲,后避难在此,几代人幸苦经营,已是本地望族,萧晟本人也曾在前朝州府里供事,后天下大乱便回家躲避,对王猛等人表示了救护之恩,想拿些钱粮出来,以犒军用。 “我等既奉君命,保境安民便是份内之事,萧员外不必客气。只有一事却是要员外谅解。”王猛说的客气,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萧晟看着眼前的地面回道:“将军言重了,只是不知何事?” 于是王猛就将前一天去过里正家里的事向萧晟说了,却暂时没说在其家里发现供奉邪鬼的祭坛。 “诸位官人舍命杀贼,我等怎会计较这些。” “员外高义,只是在贵府中发现不妥之处。”王猛不经意的喝着茶水,余光却在打量着萧晟。 终于,萧晟眼中有了别的颜色,疑惑的看着王猛道:“小人愚钝,请将军明示?” “这里是巴蜀故国,自古便有祭祀鬼神的习俗,只是你如今既此处里正享受君恩,应该以宣扬正教,教化乡邻为己任,但是府中公然祭祀邪鬼,这未免有些令人悚然。” 萧晟本来疑惑的双眼此刻惊异万分:“老朽虽非大儒,但自幼便读孔孟之书,修的是圣贤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哦!”王猛闻言身体前倾问道“你家后院可有一处单独的院落?” “是有。” “里面可有供奉香烛?” 萧晟微微一顿,后说道:“是有供奉,但供奉的都是我萧家列祖,并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萧晟进门之后,孙善就一直在观察其言行,此时问道:“可是我等昨日看到的却非如此。” 萧晟握着竹杖的右手指节又在发白,只是身上似乎失了力气,怎么也不能起身,随萧晟一同前来的管事随侍在其身后,此刻看到萧晟想要站起来,连忙上前将萧晟稳稳扶起,萧晟却是挣扎出下人的帮助,向王猛弯腰一礼:“两位官人,若是不信小民的言语,便随我去府中查验,若是果真如两位所说,必定认罪!” “如此甚好。”孙善接过话头说道。 “请!”说罢,萧晟当先向客栈外走去,由管事搀扶下坐上了来时的轿子,在前带路,王猛等人舍马随后步行。 片刻间到了府门外,却是没有停下,萧晟让轿夫直接抬了去后院,直到那处小院前,才在管事的搀扶下,和王猛等人一起走了进去。 还是香烟缭绕,只是推开正房中门,看到的是十几个排位,于前日所见大相径庭,王猛着手下兵将,去厢房查看,也是一无所获。 看到如此情况,王猛只得向萧晟道歉:“是我等冒昧了,希望长者海量。” 跟随的王贵此时上前拱手说道:“是属下探查有误,请将军责罚。” 此刻,萧晟脸色稍霁,替王贵开脱道:“这位小将军也是为朝廷办事,请将军看在我的薄面上宽恕于他。” “起来吧,既然有长者为你求情,那便记下一过,往后戴罪立功。”王猛道。 王贵和萧晟一同说道:“多谢,将军。” “今日多有叨扰,请长者见谅,我这厢就告辞了。”说罢便率众人离去。 “恭送各位” 萧晟的涵养似乎很好,并不以为意,依旧送到府门外,只是在旁伺候的仆役们的颜色就没那么令人舒服了。 依旧是在客栈的雅间里,除了王猛、孙善外,还有麻鹰和侍立在侧的王贵。最近的事情有些纷乱,孙善与麻鹰探讨半天,也是没有头绪。 王猛闭目静静的站在临街的窗旁,半晌没有听到屋里的交谈声,便转过身来,发现原来孙、麻二人都双眼望着王猛。 其实王猛心里明白,这市镇仿佛一处池塘,有人想在这镇子中做些非法勾当,却不想有人知晓,于是提前一步把水放空,而王猛等人的到来,使得其计难为,那林中围殴麻鹰之事估计是为了试探,得到不可力敌的确证后,为了掩盖一些事情,便把这水又引了回来,是谓浑水摸鱼。 王猛回转身躯没有过多交谈,简短的安抚了孙麻二人,嘱咐早日休息,相约第二日再细细查访。 市镇无论白天如何热闹,夜间终归沉寂,从王猛房中的窗户向外看去,只有客栈门口和远处零星几点灯光。 二更将末三更未起,一轮明月如期而至,银辉撒满了临近窗户的地面上。整间屋子已被艾草熏过,多年征战,王猛早学会了皮糙肉厚,此时似乎已睡去多时。 突然窗前的银辉中一点幽蓝闪现,迅速变大为蓝色火焰,化成一片人形,像床上罩去,火焰立刻熊熊燃烧,但却烧的毫无声息。几息间火焰渐熄,木床丝毫未损,但床上之人连同被褥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此时了无踪迹。 房间里的艾草味道依旧,地面上几只蚊虫在垂死挣扎,旁边的书案上一方残砚中的新墨尚未干涸,月光照进了窗户,却不能洒遍整个房间,依旧有黑暗的角落。 在这幽静中,又是一点幽光从空无一人的床铺上飘起,向窗外而去,待到客栈对面的房顶时化作一只尖牙利齿的蓝色小兽,拖着一条长尾在屋顶上飞跃跳走。 那蓝色小兽不一刻来到一处祠堂式的院落里便没了踪影。这院落中里此刻烛光隐隐,若是抵近其中正堂能听到有人声传出。 在这院落外的墙角阴暗处,闪出一条人影,翻墙跃瓦在屋顶上奔走,直到那处建筑所在,静伏在屋脊后,偷眼向内瞧去。 院内陈设似是熟悉,人声便是从院中正屋中传出,人影观察半天,发现并无看守,便从屋顶跃下,半晌看到没有动静后,悄悄抵近窗口从用手钻出得小洞向内观望。 只见屋中情景甚是怪诞:原是一对男女正在行好事,那女子极尽媚态,而男子尽其所能百般讨好,但如此房帷之事却是在一处神龛前。 仔细辨认下,那神龛里供奉的不正是前日里在萧家那处庙宇中看到的恶鬼造像?! 再看两人欢好正浓时,男子身体轻轻一颤,然后缓缓俯身倒在了一旁。 那女子却是推开了男子坐起身来,用手把散乱的秀发拢于耳后,也不顾**的身体,用双手将男子身体翻腾挪弄好一会,那男子竟毫无反应,任由其摆布。 女子翻检完,然后嘻嘻的笑着俯身向男子的喉颈间靠去,笑意未绝,原本的红唇皓齿瞬间变成了尖嘴獠牙,一双玉手变成了一副利爪向男子胸口掏下。 刹那间鲜血从男子的脖颈间、胸腹处喷洒出来,女子的半个身子被染成了鲜红色,自己却浑然不觉,一张利口贪婪狂饮着男子的鲜血。 半晌后将头颅移向男子已被利爪破开的胸膛,将男子的那副肝肠叼了出来,此刻的女子浑身是血,口里大嚼,血水沿着发梢、脸颊不断留下。 男子还未气绝,嘴中**,手脚时有抽搐,直到女子的利口将一颗心脏从其胸腔中用力猛地拽了出来,身体才开始僵硬。 窗外的人影此刻心中大骇,只是怕惊扰屋内的怪异,努力屏住心中惊起的骇浪这才缓缓后撤身形,待得退到院墙跟脚下一跃而起,依旧沿墙攀援而上,还未站定屋顶,忽然头顶风声骤起,人影心道不妙,双腿急蹬屋面向后翻飞,虽然躲开了这一击,但是重新站在了院中,而且发出了声响,必定已惊动院落的正屋,人影抬头看去,只是灯影昏暗无从辨认屋顶偷袭之人。 第五章捉妖 人影心中一动,回身一看,那屋中的女子一身华服,此刻明眉皓齿,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一身整齐的站在正屋门口,一双美目满含笑意的看着园中的人影,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分毫没有方才的禽兽模样。 那人影知道此时此事必不能善了,遂取出了一把铁扇一条铁链:这人正是孙善,此刻手持兵刃全神贯注。 屋顶之人也从容落地,孙善前后临敌,不敢大意,强压下心中的惊骇。 那房上偷袭之人此刻先开了口:“孙官人,这白日里不是已经带各位官家看过这处院子了,这夜里怎么还要叨扰老朽。” 一颗皓首在明晃晃的月光和庭院里的灯火下被照的分明,方才袭击孙善的武器赫然便是手中紧握的竹杖,往日眼中的老迈已被一抹精芒取代。 这处院落也正是萧晟家里的那处家庙,正殿里百日供奉的祖宗排位已被恶鬼造像替代,而那似是风烛残年的萧晟此刻却是个极难应对的家伙。 孙善心中此刻非常懊悔,不该单独出来查探,如今怕是要将性命交付于此。此刻心中思量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率先出手,将镔铁链舞动起来,发出森森寒气,身体猛然向那正殿门口的女子飞速掠去。 萧晟见孙善向那女子攻去,立马追了过去,孙善骤然出手将镔铁链像暗器般像那女子甩了过去,链子打着旋向女子女子脸上打去,孙善自己却猛然转身,用手中铁扇迎面向萧晟打下,与其搏命式对攻。 萧晟并无防备,遇急未及应变,匆忙间双手握紧竹杖向上挡格。萧晟的这支竹杖异常坚韧,硬接孙善铁扇一击,未有丝毫伤痕,甚至将铁扇直崩起来。 然而孙善早有计较,在铁扇与竹杖相交之前就将双腿微屈,在铁扇被崩起的同时,向上一跃,如此借力正好向院落靠墙边的一块巨石上落去,若是如此,离院墙不足一仗之遥, 萧晟前力已竭,新力未起,向孙善身后扑去,眼看逃出生天尽在咫尺!突然,孙善脚踝一紧,却是被硬生生的止住了上升的趋势,并且一股大力向后拉扯,使得孙善的身体在空中以平卧的姿势向地面砸去。 孙善虽是常年习武,但毕竟年高,经此一摔,已是肺腑欲裂,只能强忍疼痛,翻身向上,用手中铁扇向脚踝处打去。 只见孙善身后处是那女子,此刻一手提着孙善的镔铁链,另一手抓着孙善的脚踝,嘻嘻的笑着,见孙善铁扇打将过来,随手将铁链一抡,把铁扇荡开,不料被孙善瞅准,另一脚蹬在胸口处。 女子力气极大,孙善这一蹬用尽全力,女子身形丝毫未动,但是华服上的脚印让其十分恼怒,抓着孙善脚踝的手向上甩起,扭身重重的将孙善砸在了地面。 这一下孙善彻底失去了抵抗,口中不断呕出鲜血,被女子将镔铁链甩在脖子上提了起来,女子另一只手已放开孙善脚踝,化为利爪向孙善头顶插去。 眼看孙善也要成为此女盘中之餐时,一道疾风向女子射去,女子见事有不妙,将孙善扔出迎向疾风。 “转!”那道疾风随音而变,毫厘间从孙善耳颈间飞过径直奔向女子,紧接着一人从屋檐跃下将孙善接住,退到了墙角下。 同时在院子四周的房檐屋顶上,十几只弓弩已对准了院内的萧晟与那女子,院门也被撞开,一队军士手持火把冲进院子,将院内照得通亮,随后一人头戴紫金冠,身着武士服,手提一对玄铁锏,正是王猛本人,而救下孙善的则是麻鹰。 看到是王猛,萧晟和那女子颇感意外,萧晟恢复了往日的儒雅向王猛行礼道:“将军深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草菅人命,打伤官府的公人,预谋害命!萧公,倒是你应该解释一下!” “哦,还想抵赖,方才在我休息的客栈中,有那妖孽想要本人性命,被我一路跟来。正是在你这院中。”王猛冷笑道,“何况孙老师乃是官府公差,如今尔等图谋害命,被我抓个正着,你还有何话说?” 王猛话音刚落,被麻鹰救起的孙善已缓过劲,嘶声说道:“老匹夫,那女子究竟是何妖孽!” 听闻此言王猛将目光移往女子身上,此刻那道疾风已与女子缠斗几合,没有讨到半分便宜,王猛见状说声:“疾!”瞬间疾风里银芒一闪,现出王猛那把飞刀后,速度更甚,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将女子逼得忙乱而已,其手中的镔铁链已被飞刀削断两截,却依然与另一只手所化的利爪配合,将飞刀挡在外边。 萧晟听得王、孙二人的言语却开口劝道:“我等既无意与尔等为敌,速速退去,今日之事权当没有发生,如此可保尔等性命无忧!” “如若不然”王猛闻言不怒反笑“你待怎样?” “那你们就留下吧!”说罢,萧晟将竹杖猛戳地面,一道刺耳的鸣叫,从竹杖中发出直上云霄。 见此情景王猛令王贵领军士捉拿萧晟和那女子,麻鹰见状将孙善交由王猛身旁剩下的几名军士照看,取走了孙善手中的铁扇,想要加入战团。 众军士将萧晟团团围住,王贵抽横刀在手下场要亲自捉拿萧晟。 初时交手,萧晟被王贵压在下风,但稍后拼着硬受王贵一记掌刀,萧晟从怀中取出一黄色小纸包塞入嘴中,硬生生的囫囵吞了下去,一时满脸青光,五官狰狞,反身与王贵再战时,爆发出一股悍勇,任由王贵横刀砍来却是不知疼痛,依旧进攻不休。 王贵进攻吃力便开始采取守势,避其锋芒寻隙再攻。 王猛正待令院中剩余军士加入战团,门外却传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院外职守的军士立刻来报,知道是萧晟家仆领来百十人手持兵器向这处院子逼来,好在王猛事先将一半的军士留在院外以备不时,此刻正好伏于院外。 王猛另留下数名箭士伏在屋顶,向萧晟二人抽冷突施冷箭,将剩余弓弩手调往院门口。 一切调派妥当后,王猛手捏法诀连连催促,飞刀愈发的快捷,那女子已无暇他顾,王猛将玄铁锏分交左右手,踏步当先向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此时正与飞刀战的难解难分,见王猛到来将已残破的铁链劈手打去,两只手皆化为利爪,不断与飞刀碰撞溅出火星。 王猛在女子打出铁链的同时,将左手铁锏似暗器一般向着女子头颅甩去,女子见此大吃一惊,匆忙间只好踢起一条玉腿,希冀将铁锏挡下。 而王猛步伐诡异迅捷,一步跨出旋即拧身向右,铁链从王猛身后飞过,但是王猛速度未减,再踏一步已到女子近前,此时右手铁锏蓄力借拧身时,在其身后蓄力已成,此刻铁锏集腰力、臂力和腕力于一身横扫而出,而那女子已知无幸,却没有丝毫办法,瞬间跌出旬丈有余, 那柄飞刀再无牵制,在女子头项下一转,只见一颗螓首滚落一旁,但却没有一毫血迹喷洒。 孙善在旁观战,此刻不禁叫好,却听见萧晟一声冷笑,连忙提醒一声:“小心”。 而王猛收起飞刀,正要捡回跌落在女子尸身旁的左手锏,不料一道蓝影从那女尸腔子里直扑而来。 王猛本来拿回铁锏的左手毫厘间改为猛击地面,身体借此一力向上提高的瞬间将下身提起,横卧在半空中,那道蓝光几乎从王猛鼻尖划过。 那道蓝光飞出不远便落在了地上,晃了一晃猛然间长高了一丈有余,待蓝光敛去,化作一个青面獠牙的妖鬼,像极了那屋中供奉的恶鬼造像,只是只有一双空空的利爪,也无那造像的狰狞。 那妖鬼距离王猛不足一丈,在不知对方深浅的情况下是以不敢妄动,好在王猛发现脚下的铁锏尖头正指向妖鬼,当下有了计议。 院中剩余的军士早就加入了对萧晟的战圈,此刻已是处于下风,无暇顾及这边,此时寻隙发声道:“将军和不收手,我等愿将此处房产赠送,在场的诸位亦会有所厚赠。” 萧晟有此一说本是两个目的:分其心,诱之利。 而王猛军中做事一向快刀乱麻,不再听他废话,右足一点铁锏柄端,铁锏顺势飞出,直插妖鬼胸腹间。 妖鬼听萧晟言,本道是一缓,没料到王猛陡然出手,反应略显仓促,终究不是活人,双手在胸前合十,正好将铁锏夹住,双手用力揉搓,想将铁锏搓成铁粉,怎料铁锏看似寻常兵刃,却没有丝毫损伤。 这下反给了王猛可乘之机:妖鬼身高臂长,被夹住的铁锏柄正对王猛,趁妖鬼发力之时快步上前,出左手抓住锏柄,用力向前推送,妖鬼受到推力本能向外推去,正中王猛下怀,遂改推力为拉力,妖鬼未及松手,被拉了一个趔趄,而王猛正好将右手铁锏直刺而出,洞穿妖鬼左肩胛。 妖鬼受创怪嚎一声,左手握紧左手锏,右手反向抓握,想要将王猛右手锏也抓在手中,王猛抬腿正蹬而出,正中妖鬼小腹。 妖鬼哪里料得王猛看似一名儒将,力气却大的惊人,连退三四步,被王猛趁势抽回左手锏,右手也因身体后退,手指只是在王猛右手锏尖上轻轻一荡。 这下不仅妖鬼吃惊,就连另一战圈的萧晟此刻也着急起来,几次猛冲想要摆脱王贵等人的缠斗,无奈越是着急越发处于下风,一时怒啸不断。 第六章审案 在连连受挫之下,妖鬼怯意骤升,脸上愈发的狰狞,怪嚎不断,脚步却开始慢慢拉开与王猛的距离。 这番对峙约有几息之间,正当王猛有所动作时,又生枝节。 本是被削掉头颅的女尸,此刻突然跃起,从左侧扑向王猛。事出仓促,王猛本能的向后退步,然后以右脚为轴左脚向左旋转半周,原本向前戒备的左手锏凭借腰力向外横扫,右手锏依旧遥指妖鬼,防其偷袭。 女尸已是行尸走肉,此刻只能阻碍王猛片刻时间,只是这下被拦腰打折,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横叠在一堆。 而那妖鬼趁机作势,身形暴涨似要向王猛袭来,却陡然间爆为茫茫蓝色烟雾,片刻间正堂前已被这蓝色烟雾弥漫,而而且还在向外扩张,王猛以防不测退后了几步,拉开了与其的距离。 这蓝色烟雾此时却立刻停止了向外扩张的趋势,迅速向正堂中缩去,速度之快远超众人意料,待王猛追赶至堂前时,不敢贸然进去,将双锏交在右手,左手念诀,先把飞刀放进厅堂中翻飞不断,自己随后冲入。 此时堂中除去被飞刀搅碎的神龛和地上半具男子残尸外,蓝色烟雾已了无敌踪。 而在院中酣战的萧晟见那妖鬼已然遁去,急忙高喊到:“仙使!仙使!”眼见大势已去,王猛更是去而复返,用一双具有杀伐气息的眼睛盯着萧晟,萧晟的气势荡然无存,不及一个会合被一名军士一刀斩在腿上,扑在了地上。 众军士眼疾手快,眼见萧晟倒地,一名军士上前一脚踏在萧晟的后心,另有两人夺了竹杖,将其双臂反拧在身后,一条粗绳将萧晟绑了个结实。 院外围攻的众人无非是仗着人多,此时先是被弓弩射杀了一些,无法近身缠战,已然有了怯意,再看到萧晟被王贵等人从院内押出示众,便做了鸟兽散。  王猛无暇他顾,命人将屋中那具男尸抬走,将萧晟重新带回其中细细盘问,孙善伤势较重本应回去修养,但是孙善坚持留下,于是只好任其在侧。 萧晟受伤不浅一时血流不止,王猛令军士简单包扎后进行询问,只是其人紧要牙关,不露丝毫口风。 孙善本是邢狱出身,此刻身负重伤,心中正是愤懑,早已失去耐心,便向王猛建言:“王公,此僚勾结妖邪,那失踪人口定是他们掳去的,所图谋不轨,他却如此冥顽不灵,何不用刑。” 此言一出,却正合一旁焦急的王贵之意:“将军,孙老师所言正是。” 王猛没有言语,走到一旁找了处较为安静的所在,闭目养神。 王贵见王猛默许,便和另一名军士展开了手段,在孙善的指导下,不一会的时间就将萧晟换了副模样:只见其头发披散,一身较为考究的长袍,此刻化为一条条烂布,血渍不断从烂布中涌现,包扎好的腿也被重新挑开了伤口,血液但有凝固,便用刀再次挑开。 期间萧晟惨叫不断,也有大呼:“仙使救我!”然而却是徒劳,不断变换的刑罚已经抹掉了萧晟最后的希望,半晌后已是死心,就在王贵拿着一根点燃的清香插入萧晟眼珠前,萧晟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我说,我说!”萧晟声音凄惨。 原来在萧家祖上本是江南皇族,迁徙于此地后几代辗转安心务农,早已挣下一番家业,也没有了昔日的雄心,只是这萧晟一代又是个异数,年纪轻轻总想着恢复祖上的皇图霸业,而正值天下大乱之时,便携巨量家才前往江南投奔了一时雄起的地方豪强。 然而萧晟本人志大才疏,豪强只当是上门送钱的肥羊,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不大不小给了个官职。 萧晟虽然心有不甘,想要另谋高就,但是此时天下大势骤然生变,北方雄主诞生,短短几年间群雄宾服,更是有一代军神辅佐,领兵使江南诸雄一鼓荡平。 一时间海内清平,萧晟没了依靠,甚至差点死在乱军之中,吓得连夜兼程奔回这陵山镇。 如此蹉跎几年间,却仍是做那不臣的构想,既然文不成武不就,那就另想他法,四处打听名山大庙,寻仙访神,将一片希望寄托在神仙身上。 如此几十年间花费颇巨,终是在几年前得到了“回报”,在高人的指引下,萧晟有缘在就在陵山镇附近的密林深处,一座山洞内见到了一自称法王的“仙人”。 在供奉了大量财务和一批偷摸买来的童男童女后,“仙人”终于发了慈悲派遣一名女子到萧晟家帮其圆梦。 起初萧晟对于女子的到来颇为不满,认为是被蒙骗了,但在目睹了女子几个法术后,便对女子刮目相看,更是在服用了几颗丹药后,发现自己逐渐衰老的身体有了几分生机,那女子告诉他只要持续服用那些丹药,总有永葆青春的可能,权力和长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自己竟然遇到了,于是从此之后萧晟五体投地的钦服并改口称之曰仙使。 而萧晟也是投桃报李,为仙人建庙立祠,并且应女子要求经常供给童男女或是青年男子,供其享用。 期间萧晟也曾撞见那女子享用血食的情形,虽然当时吓得魂飞胆丧,但是终究是利令智昏,此时已无做人的底线,为了得到更多的帮助,萧晟花了更多的代价给这妖邪供奉。 在此基础上萧晟成为了此处邪庙的庙祝,仗着女子教授的几个小法术,开始敛财并称自己乃是神仙在人间的代理,妄图凭此来操纵百姓。 在王猛看来,这种人何其愚也,更是可憎,不学无术却异想天开,不修德行却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仙身上,将人命视作溅草任意收割。 《贾生》诗曰: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多少圣贤明君权倾天下,虽然求贤若渴,到头来还是将长生不老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的鬼神身上,更不用提寻常百姓,多少都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求神鬼,却养活了不少神棍邪鬼。 古今以来多少人皆是如此,总是不能杜绝,王猛自知无力操办,只能将眼下之事做好。 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拷问出了那所谓仙人的洞府,原来就在这陵山镇西南百里方圆的大山内,不用半日时间便可到达。 在王猛等人审问萧晟的同时,孙胜带领众多的军士发现了萧家府邸的多处私牢,据被救出的人交待,被救出的人多是对萧晟反对之人,更多关押之人已在孙善到达陵山前,被提前带走的都是一些童男女和青年男子。 听得孙胜的禀报,王猛马上再与萧晟对质,果然那些童男女和青年男子被带去了那仙人的洞府之中。 因为所抓之人部分是由那女子抓来的,剩下的人大多是托山贼流寇掳来的,所以其中是否有王猛的胞弟却萧晟无从得知。 至此,这剑南道的人口失踪案,已是突显端倪,只是接下去该如何,王猛与孙善已然未曾商定。 二人意见相左,分歧源自此案已经不是普通办案人所能理解,本来神鬼之事大多飘渺,孙善又极为避讳,往日里若有相同案件都是花钱办事,从不亲历亲为。 王猛思索良久转头向孙善、麻鹰道:“此间事已非人力可及,二位当速速离去。” “刺史大人委派我等侦办此案,可是事到如今······”孙善略微沉吟道:“只是我等确是无力操办此事,王公不若与我等一道先回州府,再另想他法······” 王猛打断道:“毋庸多言,如此便由孙老师留在这陵山镇以为后应,劳烦麻捕头速去州府禀报,我领众军士前去解救被掳去的百姓。”顿了一下续到:“此中是由凶险万分,届时恐怕无力照顾你等周全,须早做打算。” “只是······”孙善一生虽是多有奇遇,却终究是胸襟有限,难免不为自身着想。 看孙善欲言又止,王猛接下话头:“孙老师不必担忧,此事由我主持,若有差池也是由我一力承担。” 孙善二人无法,只能依王猛所言,由孙善留守陵山镇,麻鹰则是连夜快马向北疾驰进入官道,往州府而去。 王猛命军士各自戒备,直到天亮再无动静。 第七章落入彀中 翌日,王猛带领军士向萧晟所说的仙人洞府而去,大山深处已然没有了官道,只有马帮走的山路还算清晰。 一路上山高林密,王猛等人数较多,只能排成纵队前行,却是令王猛颇为担心会遭到伏击,于是令王贵等四人作为斥候先前探路,余下众人也是时刻警惕四周的密林。 如此前行虽是较慢,但毕竟人力不比马力,果然不消半日便到达萧晟所说的仙人洞府,途中多有偏僻的岔道,幸亏由王贵等人事先探明,或是留人引路,或是留下特殊标记,一路也算顺畅。 所谓洞府是在一处村寨后的山里,村寨里虽然少见外人,但是也有朝廷官员多次来此承宣教化,所以凭借衣服,知道到来的都是朝廷的官员。 王贵二人已在村寨外等候,而村寨中掌管事务的长老得知有朝廷官员到来,也连忙在村寨子口等待,等王猛一到,便引入村寨内稍作休息。 王猛此时才细细打量村寨,地势确是险恶:约有百丈高的山峰很是陡峭,刀削一般的崖壁在村寨处向内凹进,将村寨整个环抱在其中间,只留村寨入口约有十几丈宽供人出入。 此刻王贵在王猛身边低语几句后用手指指向村寨后的崖壁处,王猛眺目望去发现本是裸露出大部分的崖壁上有一条直到崖壁底部的大裂缝,其中郁郁葱葱似乎别有洞天。 将众人安排妥当,王猛来到村寨中一处懂得官话的苗人家里询问情况。 在这村寨后的裂缝后确实传闻有个法力高深的大仙,只是这仙人的祭祀却是要活人,这对于村寨本就不多的人口来说难以接受,加上本身就有信奉的神灵,村寨里便没有人去理会。 直到几年前,开始有外人开始频繁进入那裂缝中,也是从哪后不久,每隔一段时间的深夜里,总有车马声、孩童的笑闹啼哭声、男子的嘶喊声响彻在村寨里,每当有村民醒来查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总有不信邪的青年半夜起来查看究竟,竟然一去不复返,又有一些贪玩的孩童陆续在外丢失,引起了村寨的慌恐。 后来有人发现凡是夜里不出门便相安无事,于是整个村寨的人晚上从不出门,如此倒是不曾再出事故,于是本想举家搬走的又留了下来。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声音出现的更加频繁,也更加嘈杂。 当王猛谈到村后崖壁上的裂缝时,那苗人似乎不愿谈起,总是将话题岔开,这让王猛不禁生疑,认定必有怪异。 此时已近傍晚时辰,正待王猛再度向苗人提及那处缝隙时,只听的村寨后传来仿佛军营里含有金铁气息的号角声,但却更辽远悠长。 伴随号角省的是逐渐下沉的夕阳,待号角声停止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这响声持续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王猛则是在号角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从苗人的住处出来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声音就是从那处裂缝中传来。 那苗人早在听到号角声时就想找机会溜走,但是王贵盯得紧,一时无法走脱,等王猛回头再次询问时,眼看再无法隐瞒,便将所知之事合盘托出。 这处村寨很早就有了,具体何时却没人知晓,而山后的大裂缝则是在存在了更加久远的时间。 村寨中时代流传着关于裂缝里的传闻,很是光怪陆离,令人匪夷所思。也因为这些传说给村寨招来几场不小的灾祸,所以村寨中的居民开始守口如瓶,不再向外人述说。 如此安稳的过了几代,可如今依旧有人为此事寻访而来,这也是苗人不愿说起的原因。 但是王猛却是没想到,这苗人竟在十二年前,也就是在上一次号角声响起时进入到了那裂缝的深处。 据苗人说裂缝中的景物平时和号角响起时有极大不同,而且需要在傍晚时分的号角声结束后才能进入,第二日清晨的号角声结束前离开,每十二年才会有一次,每次三天。 而当时同这苗人一同进入的还有同乡三人,一行四人都是半大的小子,结伙去采摘只有裂缝深处才生产的草药,好去换财物。 只是这一去四人中两人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这苗人和另一同伴,从此再也不敢去那裂缝附近。 “你当初在那裂缝深处看到了什么?”王猛问道。 “有座山,有湖,还有宫殿,还有······,还有······”苗人努力的回忆“还有一座巨碑!” 时隔多年苗人记忆中的裂缝深处,恐惧占了大半,依稀记得的也只是一些零星的景物,一些细节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关于仙人的洞府,那苗人却是从未听说过,只是萧晟的描述下正是在这村寨后。 在分析了萧晟和苗人的叙述,王猛担心如果冒然进入那裂缝,在不知敌踪的情况下,极易被偷袭,如此王猛不愿轻易涉险。 思索良久,王猛定下计策,当即命军士收集火种火油,另遣一对军士回陵山镇购得更多的引火之物。 王猛自己则是带着王贵、孙胜二人向那裂缝中探寻而去。 走到裂缝近前才发现,这裂缝正与村寨入口相对,宽度因该更为宽阔,只是长满了藤草树木,甚至是沿着两边崖壁一路向上都长满了树木,将裂缝挡的严实。 因为树木发生都是向上,所以从崖壁中长出的树木在根部还是水平方向,越是远离崖壁的枝头一端越是向上弯曲,这样在崖底两边树木华冠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一丈多高的天然通道。 王猛此时站在这通道口向内观望,日落西山,已经无法借助日光看清通道内的情形,于是三人点起了王贵带来的火把,鱼贯而入。 三人一行小心翼翼,王猛左右提双锏在前开路,王贵抽刀在中间提放头顶树冠,孙胜也是提刀在后小心背后偷袭。 如此走了大概约有十几步,王猛等人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头顶的裂缝已到尽头,两边的崖壁向两旁延申,因天色昏暗看不清具体山势。 眼前出现了一片高有一尺的蒿草,火把的亮度有限也不知蒿草地有多大,在其间一条半丈宽的青石头路蜿蜒向草地深处。 王猛三人沿着青石路继续向前行进,内心越发的警惕四周。 前行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青石路依旧没到尽头,王猛准备停下再想对策,忽然发现前方有灯火亮光,等再走进一些发现,不仅是灯火还有一栋庙宇,灯火的亮光就是从其中发出的。 依旧是王猛在前,王贵孙胜在后,向庙宇快速突进,一路到达房屋附近,仔细观瞧后发现,这处庙宇却是用白骨雕砌而成 正是:森森骸骨雕栋梁,颗颗头颅做瓦当。生前本是良家人,死后徒留白骨堂。 此刻白骨庙内一片肃杀,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草地中刮起的微风将蒿草吹的沙沙作响。 王猛三人径直走到白骨庙外依旧没有半分动静,见此情形王猛示意王贵孙胜二人跃上屋檐,自己则是推门而入。 白骨庙中依旧是寂静一片,除去正堂外另有两边厢房都是门窗紧闭,其中院落的地面嵌满了白骨,四个角落八座白骨烛台燃烧着八颗连毛发带皮肉的头颅,半颗头颅浸在不知装着不知名油脂的骨盘中。 王猛在西域征战时也见过成堆的尸体,但是却比不上眼前此景的诡异。 王猛扔掉手上火把,将双锏摆开,小心的向庭院中走去,一直到了正殿前依旧没有动静,王猛略略思考改进为退,似乎是要离开。 突然,王猛身后的庙门砰然紧闭,面前的正殿和两旁的厢房却是门户大开,里边漆黑一片,却有无数笑声从中传来。 笑声中充满了嘲弄和讥讽,只是声音再大却又压不住另一道声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你就把命留下来吧!” 随着话音从正殿中走出了一个鲜红衣装的华服女子,虽然容貌有异,但其神韵颇似那日萧晟家中逃走的“仙使”。 那女子走出后,紧接着从两侧厢房各自走出一人,三人只有那一身的红衣大体相似,另两人面容却是极其丑恶。 那正殿出来的女子轻喝一声,只见八座白骨烛台里正在燃烧的八颗头颅飞舞而起,张着大嘴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向王猛咬来,大有将王猛分而食之之意。 接着厢房出来的俩人各,各自挥舞着两把用不知名动物整根牙齿做成的匕首向王猛杀来。 王猛却是丝毫无惧,先是将飞刀祭出将右手的丑恶人缠住,然后一对玄铁锏大开大盍,将飞舞的头颅和左手的丑恶人挡在身外。 “砰”“砰”两声,只见飞舞而来的头颅中,有两颗应声跌落,上面插着两只羽箭将其钉在地上,燃烧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那女子抬头看去,才发现王贵孙胜二人在大门的屋脊上张弓射箭,不仅射落两颗头颅,又连连射向那手持匕首的丑恶人。 女子几声不似人声的叫喊后,那些围攻的头颅便向王贵、孙胜攻去。 王贵、孙胜见那些头颅向自己攻来,两人合力又连续射出五六箭,又射下两颗头颅时,剩下的四颗头颅已是攻到,于是弃弓执刀,在屋顶战了起来。 此刻王猛压力减轻不少,趁机将手中双锏化为一招横扫,将与自己缠斗的丑恶之人逼开后,腾身而起,用左足在离自己最近的白骨烛台上一点,借力跃上了屋檐,却是正好在右手厢房的屋脊。 王猛借此拉开了与两个丑恶人的距离,被逼开的丑恶人真如鬼魅般,从庭院中向屋顶的王猛直飘过去。 王猛不等其来到屋顶,手中双锏抡起,将脚下由头盖骨做成的屋瓦打做齑粉,然后双腿灌力,只听“呵吧”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王猛再次将双锏击向脚下的瓦面。 那丑恶人见状急加速向王猛袭来,已然是迟了,只见王猛随着那一对铁锏砸下,整个人向屋中落去,等那丑恶人来到屋顶,正紧追王猛从那洞中进入屋内时,王猛又从厢房的正门冲了出来,直奔那被飞刀缠住的另一丑恶人。 眼见那丑恶人要遭殃,那女子不再作壁上观,疾驰几步挡在了王猛往丑恶人去的必经之路上。 好王猛,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形下,脚步一转却是向那无人看守的正殿疾奔而去。 第八章 等那女子反应过来已然不及,虽在后紧追依然让王猛奔进正殿。 那正殿里比之厢房要大上许多,正中只有神龛无有造像,那神龛约有一丈多高,就好似一座小房子摆在一张巨大的台子上,台子的材质也如这座庙宇一样用九层人头骨堆砌而成,在神龛后另有一个后进,在神龛后边与神龛两厢连通。 王猛进得这正殿,只顾匆匆一瞥,便由左厢向后进搜寻而去,然而搜寻一圈并无结果,而那女子和丑恶人却一前一后将王猛堵在了右厢。 既然搜寻未果,偏又狭路相逢,王猛双锏摆开,反身向追来的女子攻去,在前堵截得丑恶人急忙从后追去,一双匕首向王猛后心扎去。 那女子先前被王猛坏了一副肉身差点无命,此刻见王猛拼命来攻心自怯了,停止了追击,将一双玉手化作利爪,向王猛打来的铁锏迎去。 在发出两声金革相击的声音后,王猛的双锏被女子的利爪牢牢抓住,女子此时将全身力气灌注双臂,想将王猛钳制于此,等那丑恶人赶到好结果其性命。 正想如此,女子的利爪上却怪力陡增,原本互相拉扯的力道突然消失,一股大力再加女子自己的力量向怀中涌来。 女子心中大惊,急忙向后撤步,却一发不可收拾,被王猛一路推后六七步方才稳住身形,急忙向前送力,王猛顺势收力,将女子拉向自己,抬起右脚正蹬在女子胸口,女子再抓不住王猛的铁锏向后跌出。 此时那丑恶人堪堪赶到,依旧将匕首直刺王猛后背,王猛右脚未及收起,以左脚为支撑,身体猛向后仰,一双白森森的匕首,几乎贴着鼻子尖刺在了空处。 王猛身形后仰力已用老,但是借助腰力将腾空的右腿猛力下压,左腿快速抬起踢向了丑恶人的面门。 丑恶人也是用力过猛,毫无防备下被王猛一脚踢中面门向后退去,王猛因为身体悬空跌在了地上。 王猛得此一缓翻身跃起,舞动双锏直奔那丑恶人,丑恶人见状慌乱间向王猛乱刺,被王猛瞅准机会,用右手锏一撩一带,脚步微转,借力将其让至身侧,这时王猛腰力爆发,左手锏狠狠打在了丑恶人的后心。 这一锏可将普通人打落黄泉,但是只能将丑恶人打个趔趄,与追来的女子扑在了一起。 如此却是将正殿门口让给了王猛,王猛趁此机会冲出正殿,正遇到和王猛飞刀缠斗的另一丑恶人,王猛奔至近前,趁其不备一锏打在头颅之上。 这丑恶人的半边脑袋立时塌陷,只有半颗头颅的丑恶人动作瞬间缓慢了许多,丢了手上的匕首转过头用手来抓王猛。 没有阻拦的飞刀迅速从丑恶人剩下的半颗头颅下抹过,直飞进王猛的袖中,王猛不再理会向前摔倒没有头颅的丑恶人,直接绕过向大门奔去。 此时正殿中的女子带领剩下的丑恶人刚追出大殿,眼看着王猛踩在白骨烛台越上屋脊,却无可奈何。 铁锏挥动间,王猛和王贵孙胜二日汇合,两下将剩余的火焰飞颅打落,跳下屋脊向来路奔去。 王猛等人刚刚落在来时的青石路上时,就见身后红光骤起,王猛回头一瞥,只见白骨庙周边的蒿草燃起了大火,向王猛等人烧来。 自知不可力战,王猛等人急向来时的裂缝出奔去,燃烧的大火呈现燎原之势,在后尾随,却是将周边的地势照得十分清晰。 只见这里的山势和那村寨如出一辙,都是两山环抱中间大片空地,正好和村寨四周的山势组成了一个葫芦形。 葫芦口在村寨入口处,裂缝处是葫芦腰,葫芦底就在白骨庙,村寨方圆七八十丈,而白骨庙所在的葫芦下肚方圆约有一百多丈,只是白骨庙后是一整座光滑的峭壁,再无去处。 王猛看清此处的地势,便全力向来路退去,照此速度王猛等人退出谷地应是无疑。 突然那在烈火中的白骨庙大门洞开,无量狂风吹出将火势吹的烈烈作响,更有无数燃烧的头颅随风从白骨庙中涌出,在烈火中狂舞追逐。 火借风势,速度快了不止一点,王猛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料想最多一半的路程时,便会被大火追上。 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将其顺手扔在了脚下,自己则是毫不停留,继续向前疾驰。 待那烈火燃烧至小木盒左右时,小木盒的木盖突然被爆开,喷洒出大量的红色烟尘。 原先熊熊燃烧的火焰遇到烟尘后,火势陡然降了一个层次,随着烟尘的不断扩张,更大面积的火焰被挡了下来。 此刻白骨庙里传出了一阵怪啸,随着啸声白骨庙晃动不已,但是风势更加狂烈,那无数飞舞的头颅不惜代价般向烟尘冲击后,纷纷跌落地面。 烟尘虽有效果,但是后继乏力,在不到半刻钟后终被那火焰飞颅冲破,大火趁势重新向王猛等猛烧过来。 好在得烟尘这一阻挡,王猛等人离那葫芦腰部的缝隙只有几丈距离,待烈火再次追击至王猛身后时,王猛作为押后的最后一人也已在那缝隙的出口处。 就在王猛就要进入出口,背后的火光却突然暗了下来,王猛进入出口回身看去,只见那满天的火光和无数的火焰飞颅不见了踪迹,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挂在天际,清辉的月光洒向成片的蒿草向远处延伸,极目看去那远处的白骨庙似有若无,无法确定是否还在。 刚才似乎都是一场梦幻,王猛却不再驻留,转身向村寨走去。 这次的探访出乎王猛的意料,虽然探知了白骨庙,但是那邪神、包含王猛胞弟在内的失踪人口、还有那苗人所描述的地方都是没有踪迹。 到如今虽然此案已然有了重大突破,却是变的扑朔迷离,比之冲锋陷阵更加复杂难测。 王猛回到村寨里后马上增派巡夜的军士,仔细看守那通往白骨庙的出口,自己将休憩的场所由村寨里搬到了离裂缝不远处的空地上。 半卧在一块石碾上,看着哔啵作响的火堆,王猛细细考虑着接下来的打算,半晌后王猛有了计议,遂起身替下了一名职守的军士,直到后半夜被其他军士替换下来,才回到石碾上睡去。 第二日清晨,从那裂缝中又传来那悠长的号角声,王猛听闻得号角声后再次进入那裂缝中,在出口处瞭望白骨庙的方向,只见号声未息,山势未变,这形似葫芦肚子的谷地中茫茫苍苍尽是蒿草,却哪里还有白骨庙的踪迹。 仔细辨听,一旁的王贵,孙胜二人也认为声音来自谷地对面的山壁处,确认了方向,王猛沿着那石头路向前仔细的寻找,王贵二人则是在旁紧紧守护,等到快到葫芦肚子中央时,王猛似是有所发觉,急忙向前跑去,约有十步距离,王猛在地上捡起一个下盒子,正是昨夜被抛出抵挡火焰的那一个。 依旧完好,王猛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入怀中,然后与王贵等人按原路退了出去。 来到已集结好的众军士前,王猛命手下军士将收集来的火种火油,从蒿草丛生得谷一路泼洒在裂缝中的草木上,直到正午十分王猛下令放火烧林,火势沿着裂缝两边的峭壁一路向上,也向那谷地纵深处烧去。 大火直烧了一整日,直到夜半时分一场大雨才将剩余得灰烬浇灭。 在此期间依旧是两声悠远的号角声,分别在日落时和日出时吹响。 等太阳再次升起来,那原先的裂缝已荡然无存,烧掉草木后的山谷入口变的异常宽阔,可并排走过十几名骑士,而后得谷地也是一览无余。 除去那青石路外,确实再无他物,王猛命手下军士一寸一寸的在谷中搜寻,半日过后仍然毫无线索。 此时孙胜发现了一丝异样,在原先发现白骨庙的地方,后边是一面绝壁,这处绝壁却是与众不同,上下极其光滑,在周边峭壁被火烧尽草木的焦黑映衬下,这处绝壁显得太过干净了。 将此事禀报给王猛后,王猛来到那处绝壁,查探半天依旧不得要领,忆起苗人所说的话,便打算入夜时分再入这处山谷,不过依旧是将那苗人请来帮忙查看。 苗人初时也是迷茫,稍后片刻回首看着入口处,然后回过头用手抚着那光滑的绝壁喃喃道:“奇怪啊奇怪。” 王猛闻言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当初之事,我虽然忘记了许多,但是在看到那山川湖泊之前却是一路向前。”苗人又仔细的想了想道:“之后的事确实不甚记得,但这入谷采药的事情却还有印象。” 说着用手使劲的推了推崖壁,却丝毫没有结果。 “你曾说过,你那时是在夜半时分来此处寻药的”王猛问。 “回禀上官,确是如此,因为据老辈所说,在谷内号角声响起之后,这山谷内多有难得的野山参出没,所以肯定是在天黑之后才进谷采药。”说完苗人看着满地的焦土续道:“不过现在么······实在记不太清了。” 此刻既然无有他法,王猛则带领众军士和苗人一同先回村寨,等待晚上再进葫芦谷中。 第九章铁殿 王猛麾下这五十人皆是骑兵,一人两马共有一百多匹战马,随众人一起来到这处村寨,已经休息了两日,王猛下令将马儿喂饱精粮后,挑选五十匹气力鼎盛的健马,在傍晚那号角声响起之前,叫众军士整装集结。 不仅众军士身着重铠,连精选出来的五十匹马儿也将昔日战场上的马铠具装在身,此刻落日的余晖照在兵器上泛出光芒,而玄色铠甲上淡淡的光晕向外扩散,但是每个军士和一旁的马儿宛若铁塑铜雕一般静立不动。 随着太阳不断的下沉,那号角声如期响起,王猛知道今夜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依旧没有结果,自己的族弟和人口失踪案将永远无解。 “上马!” “前进!” 王猛连同众军士只有五十一骑,但是在号角声中却仿佛回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隆隆的马蹄踏着焦土向谷地中驰去。 行军盏茶时间,夕阳已是沦落西山,天色渐暗,好在一轮明月正一丝丝的爬上天空,王猛众军士已是到达谷内那处绝壁前。 此时的崖壁与白日又不相同,仿佛白玉般泛着一层淡淡的青光,却瞧不出是其自身发光,还是反射的月光。 王猛来到崖壁近前,用蛇矛向崖壁探去,没有任何阻隔,蛇矛触壁而入,这山壁之后必定别有洞天! 王猛先是收回蛇矛,闭目默默祝告,然后举矛向前方一指当先向崖壁奔去,人影一晃,王猛就此消失于前,剩余诸军士未作迟疑纷纷跟进,也消失在山壁前。 进入山壁后一条山谷跃然眼前,山谷两侧的山峰与外边情景相似,向前约有百十来步,便到了山谷的尽头,却见到一幅与外边葫芦谷内迥然相异的景色。 从谷口望去一座湖泊方圆千丈,从湖泊两旁的巨大黑色石条组成的道路围绕湖泊向后方延伸,直到一座通体黝黑的巨碑所在的空地,再往后一座高山山势较缓,有成片的宫殿从山脚一直到半山,再往上一座玄色的宫殿古朴庄重,这片世界只以黑白两色为主,唯有天上的月亮渐渐泛起了一丝红色。 这情景与苗人所说大致相符,只是莫说人影,半只鬼影也是欠奉。 五十骑具装骑兵从山谷的入口处逐渐显出身形,在王猛召唤下向山谷出口奔去。 在山谷出口,众军士看到眼前景象心中多半惊异,然而自从跟随王猛征战以来,见过许多不可思议之事,相较而言可谓是美景当前而已。 继续驱马前行,王猛领众军士向那高山进发,众军士军容整齐的缓步向前,最大可能的节省体力。 从谷口到那湖泊约有半刻钟的时间,来到近前那湖泊深不可测,其中深蓝近乎于墨色的湖水不断有涟漪向岸边波动。 选择从左侧道路前进,王猛众军士来到了巨碑所在的空地,这处空地占地极大,而这巨碑高达百丈,成四棱形状,碑顶处有两巨兽模样的雕像,一似虎形一似龙形,却又似是而非。 王猛在此地驻留片刻,自己亲自查探那座巨碑,将手下军士按照一火一队分组向四周搜寻而去,若有情况则放烟火为号,若搜寻无果则继续向山顶搜索前进。 对黑色巨碑查验再三,确实毫无结果,便带领留下的一队军士向山上而去。 王猛带人从山脚的宫殿开始向上搜寻,山高不过百丈,而且从山脚到山顶都有整齐的条石砌成的宽阔道路,将宫殿串联起来,只是一间间的搜寻颇为费力,直到月上枝头才抵达山顶。 借着月光纵眼望去,整个山顶仿佛一座巨大的火山口,地面向下陷落深不见底,整个玄色大殿就悬浮其上,唯一连接的是一条长百丈宽十丈有余的悬空石桥,石桥下没有桥墩,石桥上到有四十九对玄铁雕像,或人形或兽形分列两边,大殿通体也似乎是用玄铁铸就,深沉而压抑,地基是用整块青玉打磨,青玉四周的立面上刻满浮雕,讲述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在清冷的月光映衬下令人从心中泛出寒意。 又等了约有半个时辰,诸队军士陆续到达玄铁宫殿前,同王猛一样没有线索。 王猛驱马前行,众军士紧随其后,全神戒备。 直走到大殿前一座百十来丈的空地上,众人下马改为步行向宫殿大门,十名军士上前推动近三丈高的玄铁门,剩下的人包括王猛在内都是手持弓箭,抽出兵刃在门外做好戒备,铁门被缓缓推开,只吹出一阵冷风,吹得人从骨子里发凉。 月光在整个山顶洒下一片银辉,唯独照不进这被推开的铁门,大殿中漆黑如墨,似一张巨口在等人自投罗网,又好像无数眼睛在门后的黑暗中盯着众人,饶是王猛艺高胆大,也不禁皱起眉头踌躇不前。 在思索之时,王猛见殿外两边各有一个镇殿将军模样的玄铁雕像,高有二丈,虽面貌丑恶狰狞,但是威风凛凛,顶盔戴甲,一手持长柄宣花斧,另一手持一磨盘大小铁盾,盾面光滑似镜。 王猛看见那两个雕像心中一动,示意兵将上前转动这两个雕像手里的铁盾,果然铁盾循着固有的轨迹转到一个角度,将月光反射进大殿中。两道月光像利剑般穿透如墨的漆黑,瞬间使大殿里覆盖上一层银光,却原来是殿内也有几十面镜子被巧妙的设计安放,将月光铺满大殿各处。 “将军!”王猛还不及仔细观看,就见手下诸人纷纷持刀向两边全神戒备,只见两名镇殿将军雕像本是平视前方,不知何时却改为俯视殿前的众人。 王猛也是一惊,右手向背后的双锏一引,二锏腾空飞起化作两道黑芒急速打向二雕像。“当啷”玄铁锏将雕像打的火星四溅,受力反弹后跌落在地上,而雕像却没留下一点痕迹,王猛皱眉收起玄铁锏,又将飞刀放出,依旧是不见半分端倪,雕像也再没有丝毫的变动,似乎恒久以来就是这样。 无言的寂静。 王猛本想将黑白二鬼放出来问问,但此刻诸事不明,王猛不敢大意,当下只得留下十人在殿外以为接应,然后继续走进大殿查探。 殿内十分广大,高十丈有余,宽达五十丈,却无一根梁柱。 与大门正对五十丈外一座高台,有四十九阶台阶可拾阶而上,每七阶便是一个平台,共七个平台每个平台两边皆有七对悬空的铁盒,而最高处一把紫金蛟椅上悬浮的却是一个青玉盒子。 王猛等人一路小心翼翼,中间手下军兵虽是查探过那些铁盒,但是铁盒虽然悬空却是不能移动分毫也无法打开,只得放弃。 王猛此刻此刻已是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站在紫金蛟椅前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将右手按向了那青玉盒子。 当手指碰触到青玉盒子时,眼前景物却是瞬间变幻:自己似乎已是坐在紫金蛟椅上,大殿内依旧是铺满冷冷清辉,只是台阶上下站满了各种阴鬼,高矮胖瘦,俊丑善恶,不一而足,在两个头领模样的带领下向王猛行礼。 领头的两个却是一男一女,男的丑恶狰狞,一脸死气,一身武官服;女的一身女官打扮美艳无端,但一双剪水清瞳不时闪过幽芒,此刻全部做礼山呼,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王猛心中惊诧,正要有所反应,眼前景象却消失无踪,偌大的殿堂里清辉熠熠,只剩下王贵等人看着已经正坐在紫金交椅上的王猛。 王猛紧皱眉头,思索一阵毫无所得,转头问王贵:“刚刚我是怎样座到这金蛟椅上的?” 王贵一愣,马上说道:“方才将军您不知怎么将那青玉盒子收入怀中,而后便转身坐在了这蛟椅上。” 王猛闻言眉头更紧:“你说我把那青玉盒收入怀中?” “正是!” 王猛思索间,心念一动,只见内袍中飞出了青玉盒,初时只有拇指大小,待落在王猛左手上时,瞬间变回了原先半尺见方的样子,顶盖上面几个鬼篆却是无法认知。 正待入手查看,怎样将其开启,突然殿外穿来呼喝声,而清辉铺满的大殿此时也似泼上了一层鲜红。 王猛急收了青玉盒匆匆赶往殿外。只见殿外当空那轮明月此时被仿佛被血液泼染成了红色,所以殿外反射进殿内的月光也随之变化。 遥望山下的巨碑,周边此时是阴雾翻滚,其中人影绰绰若有若无。 石桥这端却是出现了三只大鬼,皆有一丈半身高,其中一只独角独眼,身形雄壮,虬筋隆起,一只绿眼掩饰不住其内的凶狠贪婪,是谓大力鬼;左边一个红发蓝脸的大鬼,赤手跣足,黑烟绿雾在口中不断喷吐,是行瘟鬼;右边一只大鬼,弓腰驼背,长臂及地,双手正拿住一匹殿外的马儿放在鼻前一吸,马儿便化作枯骨从其鬼手中滑落,是谓啖精鬼。 殿外留守的众军士正在殿外与这三个大鬼人酣战,殿外十人哪里是这三只大鬼的对手,其中四人重伤倒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王猛先令三十人几人分作两组围战行瘟鬼与啖精二鬼,留下十人照顾伤者另防不测,自己抽出双锏大步向前独会大力鬼。 众军士皆领命后,取出一面铁面具戴在面上,然后依令行事。 王猛也是将面具覆于面上后迅疾前行,并将左手铁锏祭出,隔空打向大力鬼,那老鬼修炼百年,将偶然得到的一块神铁夜夜祭炼,化为头顶独角,与之争强者多被独角所伤,颇为不凡,此时用这独角硬挑飞来的玄铁锏,瞬时将其撞飞。 王猛前冲之势不变,左手将倒飞而至的玄铁锏接在手中,三步并做两步奔向大力鬼身前。那妖鬼虽是体壮如牛,看似榔槺,反应一点不慢,身体前倾,车轮般的右手当头抓下,时间拿捏的极准,王猛若不减速,必备抓个正着。 王猛脸上颜色不变半分,骤然加速,在毫厘间闪了过去,提起右锏直戳大力鬼胸口。 大力鬼身高腿长向后退了半步便有半丈距离,左手掌心向外护在胸前,想要握住金锏一头,右腿向王猛脸上踢去。 王猛在间不容发间猛然跃起,在大力王半踢而出的右足上借力一点瞬间拔起,右锏横扫大力鬼左耳,左锏直插那只独眼。 鬼本无形体,只要精魄不散,便能长存世间,有些鬼一志不散而神识内守,生不悟大道,死后却得一小术,勤加修炼,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轮回,又难返蓬瀛。 这大力鬼主修力之一术,积阴练法,又不时享用血食,才得化形炼体。那只独眼便是其精魂之所在,一身法力的来源,就好似人间武技中的罩门之说。 王猛常年征战,又常与邪神较量,所以眼光老辣,看出了大力鬼王的弱点,迅速定出贴身短打的制敌之策,这三只老鬼本来只是拖住王猛等人并未用全力,又平日里吃惯了人,只将王猛等视作可随时享用的砧板之肉,哪知王猛勇猛至斯,竟用人间武技将其逼到了险境。 大力鬼修炼数百年毕竟不凡,将护在胸前的左手向外翻出硬抓王猛右手玄铁锏,头顶独角一偏,也是将王猛左手铁锏架住,然后右手抓向王猛正要下落的身体。 王猛嘴角上斜,露出一丝冷笑,念声:“疾!”只见那把飞刀从左袖穿出,正对鬼王独眼,刹那间打穿鬼王独眼,自脑后透出,鬼王一声哀嚎,双手无力下垂而后翻身倒地,不一时周身黑气喷涌,最终化于天地间。 第十章巨碑之下 前后过程虽短但凶险异常,结果更令人大出意外,三鬼纵横人间百年,自是法力高深,经验老到,大力鬼平常手段用不到三成便被王猛打的精魄四散,百年苦功终成镜花水月。 剩下的二鬼不禁一惊,本都是些无信无义的胆小之辈,与众军士缠斗半天已渐处于下风,见到王猛结果了大力鬼,心中慌乱,此刻哪敢再战!行瘟鬼猛然吐出大量黑烟令人不能近前,啖精鬼也是虚使一招将众人逼退,然后仓惶躲进黑烟中。 王猛收起飞刀锏交左手,右手引诀,一张黄纸朱砂的符箓穿袖而出,打向黑烟,符箓遇到黑烟爆起火光闪闪将黑烟烧了个干净,却不见了二老鬼。 众军士戒备半天,确认其二鬼已然遁去后,王猛收回目光看着已死去多时的几人,命人将几人尸骸收在一处,然后搬鞍上马向巨碑驰去,剩下众军士早见惯了生死在战阵中亦是常见,此时不做他言,纷纷甩镫上马,随王猛向山下疾驰而去。 下山道路宽阔平整,又不若来时要到各殿探查,所以不到盏茶的时间便来到巨碑旁。 只见巨碑下半身高的青雾茫茫,其中站有百十来人,都是黑袍罩身低头垂首,本来面向巨碑,此刻王猛到来众人身后,便齐齐转身,之前领头之人,从变为队尾的最后一排,迤逦排众前行,边走边将遮住头面的连袍帽子褪下,漏出了一张清秀的书生脸庞,只是脸色惨白泛着青色,无瞳的双眼让人找不到聚焦,王猛却可以肯定他是在看着自己。 王猛脸上保持着久经战阵的镇静,心中却是心惊不已,想起在西域学艺时听说过一事:人有魂魄,魂为阴魄为阳,人死后身躯腐朽于天地,唯有阴魂留于世间,有两去处:留恋人间或去幽冥界受苦后再世为人;而留恋人间者又有两去处:一是为人间阳气侵染消散于世,二是寻觅积阴之地呼吸吐纳,积阴入体,外炼阴魄,内修法术以御阳气,可以常驻人间,就如先前三只老鬼一般;另有阴鬼不化形体,只练阴魂,无影无形,但是大多只是寻常角色,极怕阳气,若是碰到兵士,屠夫,或是刚强血气旺盛之人,只能远远躲避,偶有伤人也是寻找气血亏损的人下手,而极少数法力高深的此类阴鬼修得秘术,却是阴极阳生,可以附身生人,会使术法,一遇伤害便可舍弃生人肉身逃遁,又难寻踪迹,所以与之争斗也最是棘手。 眼前此人便是被此种阴鬼上身的生人,更糟糕的是“他”就是王猛苦寻的族弟王凝之,该如何应对,王猛心中细细的盘算着。 “那人”面对王猛,也不说话只是来到众黑袍者之前,双手前伸胸前然后向两边摊开,身后之“人”也纷纷褪下帽子,露出了和“王凝之”一样的青白脸庞,服色各异,巨碑外围大都是年轻的男子,靠近巨碑的内圈都是些童年男女,都用一双双无瞳的眼睛前望王猛众人,脸上隐有一样的诡异阴笑。 王猛还在思量中,“王凝之”却是带头从袖袍中取出一只匕首双手抱握,匕刃向着自己,高高举起,想要插向自己胸膛,而后面黑袍人,也是依样而行,动作俨然,宛若一人。 王猛见状喝到:“敢尔!”抓出背后一支玄铁锏单手甩出,铁锏打着旋直奔那“王凝之”,随后马随锏走。铁锏瞬间穿过十丈距离,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将“王凝之”手中的匕首打断,只是“王凝之”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依然将只剩小半截的匕首插进胸腔,只是没了刃尖,匕首被卡在了骨头上,脸上不见丝毫痛苦,保持着阴笑,伸出右手就要向匕首柄端狠狠拍下。 王猛马快,此刻更是纵身跃起在马鞍上用力前踏,借力从马上飞掠而来刚刚赶到,左手一探扣紧了“王凝之”的右手,口中爆:“咄!”,“王凝之”脸上神情一怔,痴痴呆呆的再也笑不出来,王猛右手取出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王凝之”的额头后,然后迅速咬破右手食指,在黄纸早就书写好的符箓上一指点下,黄符纸下面霎那一声爆响,却没伤到“王凝之”分毫,王猛右手此时一掌拍下,只见王凝之脖颈后仰,一道微不不可见的幽光从脑后闪出后便不见了踪影。 王猛做完手上的事,正准备有所动作,王凝之左手紧握的半截匕首突然弹起,插向王猛的脸面。王猛右手从里向外猛地一挥,“当”的一声,用袖中的护臂将匕首向远处磕飞。 却是阴魂离体的最后一击,王猛只好用血迹未干的的右手在自己族弟的额头手足上各写了一个古篆,让其不再被阴魂附身,然后才查探其身体状况。 其他的黑袍人因无人救援,纷纷倒在了血泊中,一时间血流如注,将地面染成血红。 王贵孙胜等人虽是对此类事情略懂皮毛,只能自救,却无应对的手段,此时分出人手下马查看,剩下的人则是背对王猛,将其围在当中,手握横刀小心戒备。 王猛见王凝之脸上的青气已经褪去,翻开眼睑黑白分明的眼珠只是有些充血,神魂安在只是震荡不已,仿若常人所说的中邪,对于王猛此乃小症,正要将其唤醒,不料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前从王猛胞弟身上退出的幽光凭空出现,晃了晃化一为百,飞入倒地的黑袍人,只见地上的黑袍人,脸上青气未散,又被一层黑气覆盖,待身边检查的王猛手下军士走开后,从地上跳起众军士扑去。 众军士虽然早有防备,手持横刀,怎奈距离过短,有落单的两军士只顾砍翻了正面的几人,却从后面被几个黑袍人扑倒在地,随后被周边的黑袍人蜂拥而至压在地上被撕咬起来,两军士有重甲护身起初还能挣扎,半刻钟后便没了动静。 其他搜查的军兵见状后,或两人三人使出一套联手的战法,相互掩护,不留一丝空档,且边战边向一起靠拢, 王猛此时正准备将胞弟唤醒问话,听见麾下军士的呼喝声,忙起身查看,而几十个黑袍人已经围将上来,王猛吩咐两人守在王凝之身旁,自己则带领手下的反冲杀而去。 此时黑袍人只是力气比常人大了些,而且横刀加身却不见半分血迹,除此再无奇异,开始因为不曾防备折损了两人,后面却是一边到的情况,虽然横刀斩在身上也不能阻挡半分,但是将头颅斩落,黑袍人便失去行动能力。 王猛更是心知肚明,他们此刻与王凝之不同,当匕首插进胸膛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亡,此刻必是那阴鬼作祟,所以黑袍者,此刻是鬼非人,是敌非友,无论哪一点都让他不能手下容情,手持双锏一路过去舞动不已,而黑袍人应声向两旁抛跌。 王猛在其中也发现了不妥之:每毙一黑袍者,下一个就需加几分力,越是往后所加的力道越发骤增,而且本是满地的鲜血此刻却是点滴不见。心中叫遭,但麾下众军士已不能停顿,只好早早了事,再想对策。 就在王猛率众与先前查探的军士汇合时,黑袍者只剩两个被众人围住。其二人脸上黑气弥漫,只依稀看得见一双白眼,其中一个向自己头顶猛拍一记,打的红白飞溅,只剩脖腔以下的躯体。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光从中飞出,冲进最后那黑袍者大张的嘴里。只见他吞下幽光后,身体明显变强,孙胜一记偷袭的弩箭,没能在其身上留下痕迹,被其趁势将符弩箭抓在手心,双手一阵揉搓,只在其手中爆出阵阵火光,却是无其奈何。 王贵、孙胜得王猛授意后抽刀向前,与黑袍者斗在一处。黑袍者手上功夫寻常,却有自己的手段,手指足尖,甚至是耳鼻口中,总趁不备之机发出道道幽光直扑二人。 天空的血月越发的凄艳,围攻的军士已达三十人,依旧没有能够拿下黑袍者的迹象,王猛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吩咐好众人后,提双锏大步上前加入到围攻的诸军士。 王猛的加入使得阵法功效大增,那阴鬼被王猛的双锏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众军士的袭扰落败就在眼前。 可就在王猛一锏将其打翻,用脚踩住其身子,准备再补上一锏的时候,那黑袍者幽幽的说到:“晚了。”王猛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发现,那巨碑脚下不断有血水翻涌,沿着巨碑的表面向上流淌,此刻已经将巨碑覆盖,只剩下碑顶仍有一小块。 血红的巨碑,令人触目惊心。 黑袍者趁王猛分神之际,嘴中吐出一团比先前浓郁十倍不止的幽光直奔王猛脸颊,一旁飞舞的飞刀此时疾刺而来,将幽光搅散近六成,不过幽光依旧向王猛冲去,却发现无法冲进其体内,只能把王猛推开几步。 幽光便是那阴鬼了,此时似是出乎其预料,发出惊叫一声后就要往回逃去。 第十一章巨碑化镇玺 而倒地的黑袍者得此一缓,腾身而起,趁王猛立足未稳,竟凌空飞跃向巨碑冲去,而王猛飞刀紧追其后,眼见就要追上,却被黑袍者身上最后聚起的幽光阻拦,虽然幽光被飞刀搅散,却是最终功亏一篑,黑袍者的尸骸无阴鬼主持,只是一具尸身,因惯性砸在了巨碑上,宛若打碎了一只鸡蛋,一股浓郁的血气从中迸发,直冲碑顶,将那最后一小块空处也涂满了血色。 王猛见状回首,狠狠看了一眼仅剩的那团幽光,吓得本就跑出很远的阴鬼,又后退了二十丈远,然后敛去了形迹,王猛却知道,那阴鬼化成了一个人形,只有他此时能够看到。 巨碑被血液完全覆盖之后,便剧烈的抖动起来,不一时浮在了空中,离地面足有百丈。一声怪啸后,一个足有十丈高的火红身影从巨碑底下冲出,直奔地面。 王猛看去,却是和陵山镇看到的鬼像八分相似,只是身上穿着一件如血般的猩红袍子,落地后不断缩小,最后化作一个美丽妇人,仰天长笑却发出了如男人般嘶哑的笑声,那件猩红袍子,变作一套依旧猩红的宫装,只是头上多了一顶血红色的人骨冕冠,十二道旒珠也全是用人头骨制成,将其脸面遮去小半,隐约中可看出此妇人姿色不俗。 笑声未绝,只听一声冷哼从巨碑中传出,一个身披破烂亮铁甲的巨大干尸,也从巨碑底部中坠落,一阵地动山摇。 待尘埃落定后,显出其足有两丈的身高,只是那具骨架没有多少筋肉,因此那形制奇异的破烂衣甲鞋靴显得很大极不合身,被风轻拂便随风摇曳,头上梳理着一种奇怪的发髻,左手扶着腰中的刀柄,右手立握一只锈迹斑斑的青铜长戈,眼窝中空无一物,却似能看到那冕冠妇人,就这样直盯着那妇人,仅贴着一张干皮的骷髅头下巴一张一张引得头顶发髻上的灰土簌簌掉下。 “既然被解了封印,就早日离去,否则不介意将汝封印千年。” 巨碑此时化成一个巴掌大小的镇玺从高空落下,正好向那干尸落去,干尸正在说话,抬头看见那镇玺向自己掉落下来,急忙后撤几步,堪堪避过那镇玺,略显尴尬。 “就凭你!你我二人在这方世界争斗了多年都是平手,你奈我何?”宫装妇看到干尸的反应笑得花枝乱颤:“这玺镇将你我一同镇压多年,到好像是你的手段一般。” 说着话那干尸和宫装妇人眼角瞄向那落地的镇玺,却未将王猛等人放在心上。 只见巨碑化成的镇玺上依旧有类似龙虎的两兽形象,只是不断有血污从其中渗出,在地面上形成一滩血迹。 见到玺镇,那干尸和宫装妇人杀心又起,只是玺镇就在干尸脚下,那妇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干尸则需防备宫装妇人暴起,也是小心翼翼。 见到这两只大鬼对自己毫不在意王猛心中稍安,但是心里知晓此二鬼与己是敌非友,那镇玺乃是克制此二鬼的至宝,此刻被血污染,应是失去了功效,才引起了二鬼的觊觎之心。 念及此处,想起了一个可化血污的方法,王猛向来计议定下便马上施行,此刻也不例外。 王猛偷偷将一张符箓捏成一颗弹丸后,高声向二鬼喝到:“呔!” 二鬼显然没有料到这视作蝼蚁一般的生人会有此举,再加上这一声喝喊王猛用上了镇魂的法术,二鬼皆是一呆,看向王猛。 眼见机会到来,王猛屈指一弹将符箓弹丸猛地弹向玺镇,首先反应过来的干尸,想要阻止时,符箓已经与镇玺相撞,一声炸响后,一股雷霆之力瞬间爆开,玺镇一丈方圆的范围内雷电交加,形成了一个雷球。 阴鬼之类多惧怕雷电,那干尸见状急忙闪开,宫装妇人不知那玺镇发生了什么,见到雷电也是躲在一旁。 直到雷球化去,露出了其中的镇玺,那宫装妇人勃然大怒,原来玺镇在雷霆之力的帮助下将一身的血污化得干净,此时微微反射着月光。 而宫装妇人被这玺镇镇压在此处长达一十二年,自己耗费多年功力才将信息发给手下妖鬼,又费了许多得精力才将其污浊,自己只需要将这干尸处理了,这方镇玺将为其所获,这多年来的苦功眼看便可换来成功,却在一个生人手上功亏一篑。 宫装妇人此时已将王猛恨得入骨,只是忌惮此时的镇玺,堪堪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此时镇玺脱困,稍作停留忽然向上飞起,宫装妇人和那干尸见状急忙后退,正当期待和戒备同时在二鬼一人的心中升起时,玺镇却向湖水中央飞去,在接触到湖面时停止,那不断泛起涟漪的湖水瞬间平静,湖面此时像一面镜子般平整。 见此情景,王猛大失所望,那两只老鬼却是心下稍安,尤其是那宫装妇人,在忌惮稍减之后,对王猛的怒火正在内心膨胀。 王猛因为从山上宫殿下来,所以正面对着来时的山谷,此时王猛发现那从谷口延伸而来的黑石路上现出两道身影,几息间离王猛此处便已只有百步,细细辨认王猛心中不由一声叹息。 那两道身影正是在白骨庙中相斗的女子和那丑恶人,它们并不迟疑直奔向那宫装妇人,然后向其行礼。 王猛如今更加确定,这两个妖异必是这宫装妇人麾下的妖鬼之属,当下却是不好应付。 正当此时,那先前遁走的阴鬼也显出身形,在宫装妇人前参拜,待一切礼毕后,与先前赶来参拜的妖鬼一同向那宫装妇人叙说。 片刻后大小四只妖鬼齐齐看向王猛。 宫装妇人紧盯王猛半晌,转头撇了那干尸一眼开口道:“我等之间的恩怨此时暂了,你若有事就先走,不送。” 干尸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没有退走。 宫装妇人转回头向着王猛道:“你······”话未说完,宫装妇人突然暴起化作一团血云,向王猛等人袭来。 见那妇人来势凶猛,王猛知道不好对付,从怀中单手托出一张绘有八卦的符布,另一手并二指树立胸前,嘴里默念:“起!”符布脱手飘然上浮,八只寸许大小的宝剑跃然其上,泛着各色光芒,随着王猛手指一引,八只小剑快如电光射向妇人所化的血云。 血云之内,此时伸出四只枯骨巨爪,向八只小剑抓去。王猛变换手势,双手指交叉握抱胸前,两对食指并立,口中念念有词,八只小剑合而为一把普通的小剑,速度却暴涨一倍不止将鬼王阻拦的四只手掌穿透,径直飞进血云内。 一声巨响后,王猛胸前漂浮的八卦符布,炸为粉碎,而血云内现出了妇人的身形,依旧红衣如血,只是十二道旒珠少了一半,此刻眯着一双丹凤眼,盯着王猛说道:“你究竟是谁?” 王猛并不答话,缓缓抽出背后双锏,袖中飞刀也蠢蠢欲动,他知晓有生以来的一场大战即将到来,而王贵孙胜等众军士早已很有默契的取出了兵刃,摆下一套战阵。那妇人麾下阴鬼等三人却是抢先一步飞入阵中与众军士等人斗了起来。 干尸此刻也看向王猛等人,只不过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那妇人轻轻嘶笑,下一刻却突然变成刚从那玺镇中出来的红衣恶鬼那丑恶样子,四只利爪抓着刀、杵、人头、心肝,向王猛凶狠打来,王猛踏步向前举锏相迎。 正值王猛与那宫装妇人争斗之时,却没有发觉一轮明月血色渐渐退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山顶玄色宫殿下的无底深渊中,一道黑光直向那悬在巨湖中央的玺镇打去,黑光阴而不邪,碰到玺镇后消失不见,玺镇却幽光大盛,一声满含金铁气息的辽远号角声从山顶缓缓响起。 此刻正在和王猛交手的红衣恶鬼,一刀将王猛震出五六步,刚要继续痛下杀手时,突然脸色大变,也不管那救它出来的阴鬼三人,自己腾身而起化作血光从王猛来时的路闯了出去。 那阴鬼三人却也机灵,虚晃一枪后女子和丑恶人委身倒在了地上,现出两道幽光和那阴鬼一同消散在空中,瞬间从山谷出口地面下飘出一部跨出。 那干尸一步百丈,也匆忙出逃。 王猛知道不妙,与手下众军士翻身上马,将胞弟王凝之横搭在马鞍前,快马加鞭冲向山谷出口,当离出口仅有一步之遥时,突然面前一道红光闪过,一阵狂风大做伴随着无数的巨石从山口外向王猛等人袭来,而宫装妇人的嘶哑笑声也从山口外传来。 第十二章 王猛等人用手中兵刃将巨石一一挑落,但得此一阻,却无法及时冲出山谷,那号声逐渐低沉,玺镇上的幽光充斥着这片天地的每一寸空间,王猛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色味嗅等一切感知,身体也无法动弹,仿佛时间将要停止。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从王猛身上散出,王猛瞬间恢复了五感,但身体依旧动弹不得,此时一支青简飘在王猛胸前,散发出的青光与玺镇发出的幽光遥相呼应,下一刻青简的青光和玺镇的幽光一起绽放。 等到王猛再次恢复感官时,已经身在谷外,手下诸人也是分毫无伤,回首望去山谷已成绝岭,一道高有百丈的高崖横亘眼前,再往上就是连绵的大山了。 冷月清清,只是与谷内相比较小了很多,一个异常高俊的身影站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惊异的仔细打量王猛,片刻后跳下巨石缓步在王猛马前十步站定,其腰中悬挂的长剑和手中的长戈形制奇特,所以王猛一眼认出他就是那谷中的干尸武士,不过此时高有旬丈,一脸死气却终于较之前丰润起来,身上一套铠甲完整了很多,看着像个征战的将校。 王猛立马挺矛,那干尸却摆摆手说道:“我不是找你打架的,我就想问:你是怎么逃出玺镇封印的,那可是连我家主都无其奈何?” “无可奉告。”王猛此刻心潮澎湃,不论是青简还是玺镇对于他来讲,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自然不能告诉它。 “不说也罢,那你将我两个下属还我。”说着也将长枪用双手持定,似乎只要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今日那死去的百十个生人,不论阳世还是幽冥界里都不合规矩,总要有个交代。” “找那个鬼婆子去,和我无关,本来那黑白二鬼只要在血月当晚,于玺镇前点起四十九盏冥灯,再用我家主传下的口诀,我便可脱困,谁知却被你给擒拿。那鬼婆子手下的阴鬼,唤作厉将军的,用生人祭祀,我只是趁其便,总不能算到我头上吧?”说罢收起手中枪,一旁站立说道“只要你放了两鬼,我便不与你计较。” 王猛将那黑白二鬼收了后,也在闲暇时询问过他们,知道此次他们是来解封一个厉害的大鬼,此时与干尸所化的武士所述有八九分相同,艺高胆大也不怕它反悔,从袖中取出黑白两个小纸人,抛给那武士。 鬼将校也不啰嗦,接过黑白二鬼转身离去,走了约有七八步又接着回转过来,看着王猛,将托着二鬼的右手伸出,原来它发现怎样也解不开王猛下的术法。 王猛见状,左手食指一撮便打了个响指,两个小纸人应声化作黑白二气从武士手中飘下,现出黑白二鬼的原形来,见到武士低头称:“见过老爷。” 王猛接下来问道:“今日之事,王某心中有许多疑虑,不知能否垂询?” 那武士摆摆手,向王猛抱拳一礼,说道:“那鬼婆子,早就走了,你们可以放心离去,我这里还有事就此别过。”说完率先离去。 黑白二鬼虽被王猛擒拿,却没受王猛责难,又敬畏王猛的手段,此时也是抱拳行礼而后随那武士一起去了。 虽说这三个都是异类幽鬼之属,但做事也算光明磊落,王猛心中虽然始终警惕,却也抱拳相送,三鬼的背影在月光下迅速消失在林中。 无需点燃火把,王猛等人趁着黎明的微光策马前奔,将村寨里暂存的马匹等取走后没有休息,一路奔走天明时分回到了陵山镇,分派人手在客栈巡值,剩下的人都去休息了。 王猛则在房中照料族弟,王凝之神魂被冲撞,后又失血过度,脸色苍白但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麻烦了一点,先是涂上伤药,然后再为其安魂。忙了半日,直到午后,才在胞弟身旁盘膝而坐。 此时孙善前后来了两次,见王猛无事,心中默道大善,待得知那百十人口已是身亡,不禁心中叹息,好在有了萧晟这祸首,总算可以交差。 第二天上午,麻鹰带着州府的五十名衙役,另有陵山镇所属县的折冲府校尉候奉节带领一百甲士前来援助,王猛与候奉节是在朝军官,自然依照军制见礼。 在客栈王猛的房间里,王猛将事情梗概向孙善三人大致分说,却隐瞒了宫殿里得到的盒子,出谷时的那只青简。 当下议定由侯奉节和麻鹰将萧晟押往州府,由本州主官定案报送朝廷,他们说话期间,族弟王凝之醒来,在王猛匆匆赶来看望之后,又沉沉睡去。 王猛离开房间后吩咐手下去准备马车,第二日将孙善、王凝之分别安置在两驾马车内,向长安出发。 马车较慢,侯奉节和麻鹰便先行一步,王猛自领兵随马车缓缓而行。 离开陵山镇向北虽是人口逐渐开始稠密,但也在一百多里开外才有人家,这一路山川起伏,马车行走较慢直到傍晚才走出不到百里,只好在一处面积广大的山谷里宿营,待天明再继续赶路。 查哨是王猛多年征战中养成的习惯,如今远离西域依然是恪守己责,初更时分在询问了山谷两侧山峰上的哨岗后,王猛独自向出谷口方向巡查而去。 距离谷口还有半里路程时王猛似有所觉,快步向谷口奔去。 这出谷口只有两丈宽,外边是一片开阔地,此刻在此值守的两名军士躬身面向谷外,右手握紧腰中横刀。 有人马嘶喊声逐渐变大,似乎向着王猛等人所在的山谷而来,火光从开阔地外的林中乍现,,一条由火把蜿蜒出的火蛇,快速向山谷奔来。 见此情形在王猛的授意下,两名军士中的一人迅速向天空射出一只羽箭,一声清澈的鸣响在空中散开。 王猛则和另一名军士将谷中林木做好的简易拒马推到了谷口,待放出响箭的军士接手王猛的工作将最后的三座拒马安排到位后,谷中众军在王贵带领下赶至谷口。 不等王猛向众军士发话,只见谷外的火把已经停下,一人纵马向谷口行来。 “可是王猛公麾下众将军?我是麻鹰,快请王公,我有紧急军情!”原来正是先一步离开的麻鹰,只是不见本应该在一起的侯奉节。 “正是王某。”王猛回道。 麻鹰见到王猛,急忙下马向王猛施礼后,不等王孟询问,马上继续说道:“王公,那萧晟不仅私祭邪神,还勾结蛮僚匪盗,半晌前我与侯奉节在这谷外三十里处遭到伏击,那伙贼人准备劫夺萧晟,侯奉节将囚车留下迷惑贼军拼死殿后,叫我押送萧晟与王公汇合。” 听闻此言,王猛向麻鹰身后望去,只见两名甲士押着一人正是萧晟,待军士出谷验看后,王猛打开拒马,将麻鹰众人让进了谷中。 着孙胜与麻鹰将萧晟安置好后在山谷两侧的山脊上点起冲天火焰,王贵则带领亲卫二十人另有护送麻鹰归来的二十甲士随王猛出谷接应侯奉节。 望月已过,余晖暗淡,山谷外的林中更是一片漆黑,王猛众军手中亮起的火把驱退了些许阴暗,照在麻鹰来时的道路上,寻觅着痕迹,快速的向侯奉节处赶去。 伏击侯奉节的贼军不下千人,只是服饰杂乱也没有旗号可辨认,但听得鼓号响起便群起而攻,没有丝毫章法,侯奉节占据路旁一块巨石阻截众贼军,这些情况在王猛出发前便已经向麻鹰询问清楚。 约有半晌的时间,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是先前派出充作斥候的一骑,另有一骑在前方一里处发现了激战中的侯奉节。 充作斥候的军士一边引导众军前进一边向王猛禀报前方的情况,此时王猛下令将手中火把全部熄灭。 前行不久,直到转过一个路口,一片火光映入眼帘:在远处一片低矮树丛中有一块巨岩,十丈高低,三面陡峭只有一面有路可上,巨岩下临时搭起的营寨将其团团围住,点起火把无数,将其上的一座破败土堡照的分明。 另有一伙人在土堡对面的山腰处另立营寨土堡,想从高处对土堡中射箭,奈何发箭众多,只有寥寥数箭射在了土堡外墙上,大多都掉落在了那巨岩之下。 土堡中则是黯淡无光,偶尔似有人影在墙后闪过,此时对面山腰中总有人中箭倒地,气的那领头之人哇哇大叫。 据此可见土堡中应是侯奉节无疑,那营寨中则是围攻的贼众。 王猛在远处观察,对贼军情形了然于胸。 思索良久,王猛计策已定,便与众军士约定以响箭为号,在营寨外多点火把或点燃林木以为疑兵,而后猛攻距离山岩正路前的贼军营寨,自己则在此之前潜进土堡与侯奉节汇合,若被发现则立刻依旧按计划施行。 授命已毕,各军士依令行事,王猛孤身一人只带了一条横刀一把硬弓从敌营中悄然而过,但有值守的二三贼军不小心发现王猛者,未及反应皆被其硬弓射落,王猛这才进入土堡,将计策说与侯奉节。 “但凭将军吩咐,下官领命便是。”王猛本是上官,又多年征战,侯奉节信服其计策,满口应诺。 众贼军多是此间流寇悍匪或是俚僚土人,夜间多不能视物,故不善夜战,此时休息待天亮再战。 第十三章荡寇军 约一刻钟后,那山岩上的土堡内一声响箭,而后贼军的一处营寨突然火光骤然而起,随之而来的喊杀声将众贼从睡梦中惊醒,还未搞清情况,便被奔突而来的骑士收走了头颅,更有睡梦中就被健马踏死者。 “荡寇军奉命剿贼!” “贼首萧晟已伏法!” “降者不杀!” 贼军营寨外亮起无数的火把,又听得呐喊声四起,正不知有多少官兵杀来,山岩上的土堡此时一架囚车燃烧起大火向山下冲来,紧随其后杀出数十人,向这处营寨奔袭而来,当先一人正是王猛。 贼人此时本就惶恐,更兼腹背受敌,一时溃不成军,将王猛和侯奉节等人,就这样放了出去,值此一役,王猛等人竟然未损一人。 王猛等并不恋战,杀散溃兵汇合众军士后,迅速向山谷方向进发。 众贼军乱哄哄的闹了半宿也不知是何情况,只晓得土堡中的官军已经杀了出去,贼军头领听得大怒,砍杀了值守的两头目后,命手下派人四处查找王猛等人的去向。 而王猛等人杀出营寨向山谷方向奔去,终于在天明之前赶回了山谷。 此时东方发白,王猛回到谷中命留守的孙胜在天亮后将山谷两侧山脊上燃烧的火堆上压盖新鲜的树叶,孙胜领命立刻着手下军士收集。 王猛等人杀伐奔走了一宿,此时各自寻找地方休息去了。 众人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才醒转过来,匆匆用过午饭,王猛马上清点人数:王猛手下精骑尚有四十多人,侯奉节所属甲士约有八十多人,麻鹰所带州府衙役也有四十多人,共有近一百七十多人。 另有硬弓硬弩共八十张,箭不到两千支。 王猛心中细细盘算,这州府的衙役非是战阵所用之人,只能当做民夫使用,而且可当最后可用之预备;侯奉节所属甲士留三十人可当第一预备,随时调用。 计议已定,王猛坐堂升帐,命王贵邀麻鹰、孙善和侯奉节前来议事。 众人坐定,王猛开口道:“昨日贼军突然起事,妄图劫夺贼首萧晟,幸亏得铁捕和奉节拼死保全,才未叫贼军得逞。” 麻鹰和侯奉节急忙起身,却被王猛挥手按下:“贼军昨日虽乱然而依然势大,若是寻不到萧晟的尸首,定然整军再来进犯,我等此时不可妄动,做好应对方策,等待大军到来。” 孙善三人和随帐听用的王贵、孙胜闻言拱手道:“愿听将军调遣。” 虚言多误事,战阵当中尤其如此,没有任何虚伪的辞让,王猛当即取出朝廷的官凭符节置于案前,随即下令:“侯奉节,带本部五十甲士在山谷前构筑丈高土墙一道坚守之,无令不得后退。” “王贵、孙胜各领二十军士多携硬弩于山谷出口两侧山脊上射杀来犯之人,无令不得后退。” “麻鹰,带甲士三十人搜集柴草山谷后处亦筑一道土墙,随时听候调遣。” “孙善,带本部衙役将一应辎重马匹同贼首萧晟另行安置后相助麻鹰筑墙,随时听候调遣。” 众人知晓此刻王猛是以军令来调派众人,若有违令者必遭重罚,都收拾起心思严肃对待,领命后众人出帐各自行事无复赘言。 王猛待众人出帐后自语道:“但愿来得及。”言罢出帐观看山脊两处滚滚而起的烟柱直冲云霄,正是夜间燃烧的火堆在压盖鲜树叶后产生的浓烟。 值此之时,谷外忽然传来号角声,王猛赶至谷口,只见谷口几里外的树林中大队人马鱼贯而出,在树林边缘处不断集结。 糟糕的是命侯奉节构筑的土墙此刻刚刚开始,还未建好,王猛急令孙善手下四十多衙役速来相助。 因为时间短促,王猛以夜间临时搭建的拒马为表,用大块石头填充其里,然后用土石迅速筑起两道矮墙。 此时再看那集结完毕的贼军,不下两千余人! 此时的山谷上方烟尘滚滚,有些许即将消散的烟尘在山谷和贼军之间飘过,恍惚间颇有回到西北战场的错觉,两边人马全都寂静的保持了沉默,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一通鼓响打破了僵局,贼军开始了进攻。 只见那出阵的两百多贼军,列队完毕后,在其头目的带领下,将一碗碗化了符水的酒一口喝干后,纷纷叫嚷不止,颇有几分陵山镇外密林中那自称法王座下弟子的人。 好在谷口狭窄,贼军不能完全展开攻击,于是只见两百人分为两部,先后向山谷攻来。 还未到谷口,贼军中不断有人被两侧山谷上和矮墙后的王贵、孙胜和侯奉节等人射出的弩箭射倒,于是纷纷取出藤牌进行抵挡,另有贼军也取出各式弓弩进行还击,只是所中者寥寥,往往不过几十步就跌落在地上。 这些俚僚虽是乌合之众,却也是勇悍,虽然不断伤亡,依旧是推进至距离山谷口的矮墙只有二十步时,迅速沿着山脚向矮墙发动了进攻。 五十甲士以十人为伙,又五人为一组:两人手持刀盾以为前驱阻挡杀伤敌人,又两人持长枪在后寻隙刺杀,最后一人持弓射杀,一伙两组互相配合,只以三伙便将谷口守稳,直杀得贼军不断后退,另两伙甲士只在后准备随时杀入战团。 贼前军无法攻入谷口,后边的人却是倒霉,被堵在谷口外进退不得,被山上军士射杀无数。 半个时辰后进攻的贼军两百余人死伤不到了一百人,急忙后撤,又被一片箭雨带走了十几条性命。 贼军头目见强攻不下,立即下令四百多人分两部从远离王贵等人弓箭射程外的山谷两侧向山上攀援,欲从山顶向王猛等人发动进攻。 王猛见状不由叹息一声,随后下令: “孙善将马匹辎重和萧晟速速移往谷外向陵山镇处行进。” “麻鹰将收集到的柴草四散谷底,听我号令准备放火烧谷,阻遏贼军追击。” “剩余人等待麻鹰准备妥当,迅速撤出山谷。” 好在这半个时辰内麻鹰与孙善所领人马已经收集了许多柴草,此时不用一刻钟就将谷中各要紧处铺满柴草。 此时贼军已登上山脊,向王贵、孙胜等人迫来,而二人与众军士一边硬弓射杀,一边向谷口处退去,待谷中侯奉节率领众甲士撤出山谷后,迅速转身退下山脊。 那贼军头目见谷中渐渐没了抵抗,一时大喜过望,而手下众贼军眼看胜利在望,自然人人都想得头功,哄然间全部向谷内攻来。 王猛在另一端谷口处等待着贼军进入山谷,便要引燃谷中柴草时,突然从贼军身后的密林中响起三声响炮。 听得炮响,王猛紧绷的面庞终于有了些许松弛,准备点火的王贵也是一脸的喜色:“终于来了!” 那山谷两侧的山脊上点起的烟火正是报讯之用,按王猛预计与荡寇军距离约有三日的路程,如今在陵山镇附近徘徊数日,荡寇军应是就在极近处。 而李柯所领荡寇军确是在最近的一处军府中驻扎,每日里多有斥候在外巡弋,近一日内探听到先是有当地俚僚流寇集结,又有当晚的一番激战。 李柯当下点起军士直奔侯奉节先前据守的山岩,发现已是空无一人,却正好看到密林后滚滚飘来的浓烟,外放的斥候也在此时将山谷的位置禀告,便马上整装杀向浓烟起处。 而拥挤在山谷口外的贼军惊恐的看着身后来时的树林,大队的重装骑兵如涌泉般向自己袭来。 “结阵!结阵应敌!”贼军各部的头领拼命的将自己队形散乱的部下重新整顿。 奔腾而来的近五百骑兵都是铁甲具装,在行军中不断地变换着队形,很快就将军力展开,然后其中三百骑,分为左右中三路狠狠地插向贼军阵中,剩余的近两百骑兵则在林外的空地上结阵等待。 “杀!” 左路骑兵最先从贼军左侧包抄穿插,在重装骑兵的冲击下,只一个照面就将贼军刚刚结好的阵型冲散,从左侧一直穿插到右侧。 而此时右路骑兵则是从右侧开始向左侧包抄穿插,中路军最后在右路骑兵穿插而过的瞬间从贼军正面穿凿而进,并将其中的一部分贼军推进了山谷中。 而左右两路骑兵早已改换方向,再次杀入阵中,中路骑兵直逼近谷口时,左右两路骑兵刚好从身后杀过。 这左右两路骑兵也是神乎其技,虽是相向而行,只带走了贼军的性命,却无一人冲撞。 王猛见谷中有大量贼军涌入,立刻下令向谷中发射火箭、投掷火种将柴草全部引燃。 一时间谷中惨叫声大作,很多贼军想要从王猛这边的谷口冲出,但是王猛早在谷口处点起草木,而且命手下军士和一百多甲士在谷口堵截不断向谷内攒射,但凡有人冲出必被射杀,谷口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被尸首堵住了。 山谷另一边的三队重骑兵,依旧是往来冲杀,三队骑兵久经战阵,配合的十分精妙,教贼军无法结阵。 如此数次,贼军抛尸无算,终究是溃了。 王猛久等的呼喝声终于响彻在这片战场上空。 “荡寇军平乱,降者不杀!” 第十四章押送 山谷中的大火燃烧不足两刻钟就逐渐平息了,毕竟事出突然,麻鹰等收集的柴草有限,而谷中也没有多少可燃之物。 王贵此时从山脊上下来向王猛禀报:“荡寇军已经全歼贼军,山谷中的贼军还有许多的活口,此刻已被副将李柯和侯奉节控制。” 正说间,堆在谷口的尸体被逐渐抬走,一会儿的功夫便清出了入谷的道路,一名明显带有西域面貌的将官从谷中驰马而出,来到王猛身前下马见礼。 此人正是王猛的副将李柯,其父仰慕中原文化,自李柯年幼便带其来到长安,青年时因事株连下狱,后发配西域军中效力,以勇猛善断不少立功。 王猛喜其多智,多次在战阵中出手相救,正值西域用兵匮乏,王猛立功后受皇朝委托自募兵员,李柯深感其恩,随后转投入王猛龙骧帐下,又不到七年时间,多有斩将夺旗之跳荡功勋,累升至昭武校尉,现任荡寇军副将。 虽然比较王猛来说李柯年长几岁,但一直对其十分恭敬,见礼已毕后,随后将次此战的详情对王猛详细禀报: “禀将军,是役荡寇军共歼灭贼军一千七百余,余者逃散,割耳一千有余,俘包括贼军头目在内四百余人。”说完后,李柯便静等王猛发话。 王猛随即安抚了众军士之后随即下令,由荡寇军将一众俘虏还有众头目押解至李柯驻军的军府。 如今战况虽了,但这贼军一事萧晟之前未讲,也不知还有多少,于是王猛先将萧晟的贼寇押解回军府后连夜对其细细拷问。 在看到有人前来营救的萧晟当时嚣张至极,竟然想劝降王猛,不料先是看到荡寇军雄壮的军姿和无与匹敌的战力,后又看到自己辛苦近十年才招揽的“军队”几乎刹那间灰飞烟灭,此时已是面如死灰,全身仿佛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牢笼之中。 押去军府中审问前,王猛已打算此番将这个老贼好好问候一番。 不料两名军士刚将萧晟插进牢房的瞬间,萧晟便泣不成声,还未等审问便将所知全部交代,这萧晟多年来靠那邪鬼妖神的帮助网罗了各处山头的流寇惯匪,还有许多当地的蛮僚,所用手段无不是以金钱利诱和一些邪术蛊惑其人,妄图靠这些人来完成自己的皇帝梦。 那贼军的头目石虎本是这剑南道中最大一伙流寇的带头大哥,萧晟彼时带着那“仙使”找到石虎,萧晟先是用邪术挑战将其打服,后又以金钱美色利诱,使得石虎甘愿为其左右,被以委为“兵马大元帅”来掌管那些乌合之众,而其余众贼也是妄图得些好处,纷纷投入萧晟门下。 还有更多的穷困潦倒之人和当地俚僚,萧晟展示了“神迹”后,在其威逼利诱之下也开始祭拜那邪鬼,并被任意驱使。 此次萧晟被擒,石虎见王猛兵少,就开始纠集这些被萧晟网罗的匪寇,还有数量众多的信教徒众前来劫夺萧晟,这些人也是此战贼军中最卖力的。 这便是这起贼兵作乱的军力组成,人数大致约有两千余人。 贼军头目石虎由孙善审问后得知,除少数十几个独行大盗或是外地的神汉巫祝没有前来,剩余的人都在此役中被歼灭。 两厢互相印证下,这贼军已是全军覆没。 如此,这件人口失踪案只救出了王猛族弟一人,而邪教作乱则是完全的平息了。 最后王猛支开了除王贵之外的所有人,继续向萧晟问道:“往日你与那邪神如何联系?” “上仙······哦不,那邪神我并未见过,她手下有两个矮小的汉子,每次都是由其中一人前来,就是后来那女子也是由其中头戴竹笠的汉子引荐给我的。” “哦!”对于萧晟的描述,王猛仔细的回忆,可能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那二人都是何模样?” “二人都是一副南人短小的身材,手脚却长,虽是衣衫不同,但相貌酷似,只是其中一人面留短须腰中短襦后有物隆起,另一人头戴竹笠一脸虬髯,后背一支大号竹筒。” 王猛闻言愈发的疑惑:这二人自己必定见过。 “那你一直未曾见过那邪神?”王猛放下心中疑虑,继续问道。 “也非是完全未见过面,只是每次相见其总是以重纱遮面极少说话,偶尔发一言却也听不出男女。” “那你这些年掳掠的人口都去了哪里?” “有些被那引荐而来的女子给···吃了,剩下大都由那两个汉子领人各接走了。” “如何接的?” “每月距离月圆还有三日之时,那两名汉子便带着一队马帮在三更时分来我家里,将人提走。”萧晟皱眉道:“说来也怪。” “有何怪处?”王猛问道。 “一队马帮,除去十几匹骡马就只有两架马车,装人却只用其中一架,而无论要提多少人都可装入。” 一队马帮,两架马车,两个身材短小的汉子,听到此处王猛心中豁然,不正是那陵山镇外盘查过的马帮?当时只是手下军士探查过那两架马车。 王猛继续问道:“那你第一次是如何找到那处邪神庙宇的?” “还是那两个汉子找到我家中,说见我虔诚,有仙人特来邀我一见,当时虽是疑惑,却正合我意,于是便去了那洞府。” “可是一座白骨庙?”王猛问道。 萧晟闻言一愣,玄机道:“不是,是一座石头庙宇,就在那苗寨的山后。” “其中可有八座灯台?” “有,都是石料打磨。” “庙宇中还有何人?” “两名女子,只是都带着斗笠辅以重纱,将脸面遮住了。” 询问至此王猛至此明白,这萧晟当时早已深深陷入这邪神的彀中,被迷了心窍。 王猛接着又问了了几个其他的问题,见萧晟大都不知道便叫军士将其关押。 当日晚间,王猛将孙善、麻鹰还有李柯几人请入房中,将与萧晟单独审问时的情况向众人坦言。 “此间是由大都不可明言,白日里屏退众人就是为杜防妄言。请众位来便是商议一下以何上报皇朝,若是以实告之怕会被批个怪诞不羁,虚言蒙蔽。”王猛说罢与沉默的李柯对了一下眼神。 孙善想一想道:“往日里并无如此大案,且都是由州府中酌情上报,而今兹事体大,我与麻鹰乃缉捕罪犯的小吏,恐无力承担,还听将军示下。” 李柯此时说道:“若依我军中惯例,只将人口失踪案,与平叛两件事上报皇朝就是,免得招惹麻烦。” “若如此平叛自是将军的功劳,而那失踪人口只活了另弟一人,恐怕州府与我等二人脱不了干系。”孙善由是说道。 王猛接口道:“既然这样,平叛之事便由我上报皇朝,其他事情先报与州府,令他自行斟酌便是了,有何不妥商议后再说。” 由王猛所说,众人暂无异议便各自安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王猛等在军府中与州府频频以书信与州府联系,最后商议定下由州府与王猛的名义一同上报,而王猛单独向尚书省上报。 半月后先是尚书省发下兵部文书,调李柯领荡寇军回甘州府防地,王猛依照前令回京述职,王猛便领着王贵、孙胜带领十名军士护送族弟王凝之回京复命去了,三日后由州府派兵押解萧晟等贼军头目入京受审的文书也送达到。 得到上命的李柯众人由是将萧晟等人先是押解至成都,再由州府派遣军兵将其押送。 就在萧晟等人被押解回京时,远处的山峰上两个矮小精干的汉子架着一辆马车在从密林中出现,等车停稳后其中一个头戴竹笠的汉子将挡住马车舱内的布帘挑起,内中一个面遮轻纱的女子正看着萧晟等人前行的囚车,半晌后缓缓说道:“废物!” 一旁侍立的两个汉子身体立马抖如筛糠,但是依旧不发一言。 “以后要找些得力的人,像这种废物要浪费我多少精力,我等的大事何时可成,如果再把这些猪狗不如的废物带到我的面前,我就将你们剁碎了送去八热地狱里享福!”那女子说话声音越来越粗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般的咆哮。 两个汉子停止了颤抖,只是从七窍和下身处都有鲜血流出,顺着裤腿流了一地。 “这次就算了,走吧!”女子的声音又变得细腻起来。 两名汉子没有理会还在从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木然的将马车掉转方向,严原路返回了密林之中。 第十五章灯花婆 西域几经战乱民生凋敝,而蜀地富庶一派世外桃源的光景。 一路上所见的确是比西域和陇右道不知繁华多少,王贵孙胜等人长期生活在西域,此次也是头一回来到中原富足之地,自然是看的眼花缭乱,王猛也是不胜感慨。 这一日来到了成都府,正好下起了雨,王猛昔年学文时的同窗好友李攸宁正在此地做官,将族弟等人在驿馆安顿好后,换了一身便服,向驿丞打听到李司马府,就一个人前去拜访。 这位李攸宁年纪轻轻就做到州司马,虽有宗族庇佑,但更多的是自己治政的本领。此刻在自家的小院内见到突然到访的王猛是喜不自胜,傍晚便携手去了外面的酒肆叫了一桌好菜,又叫小二买了附近最好老酒坊里的两坛陈年老酒。 这李攸宁是酒肆的常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有成都府最好的菜,能打到最好的酒,更是因为楼顶乃是一妙处所在:一个阁楼,将窗户推开可看到三面环水的景致,还有附近灯火通明的茶肆饭庄。 在阁楼上放眼望去宛然一副烟雨江南的景象,此时细雨绵绵,隔断了水面画舫中的言语,却断不了那缠绵悱恻的琵琶与胡琴,伴随着女子清丽的嗓音,叫人醉了远处的城楼。 值此佳朋美酒良景,王猛不禁感慨万千,更是在同窗好友频频相劝下,喝干了一整坛的美酒,至此方肯稍歇。 此时王猛不禁问起:“你个堂堂的从五品司马,虽然为官清廉,但总不会连个像样的宅院都买不起吧,出来喝酒也是怕看笑话?要是囊中羞涩我可以借你一些。” 李攸宁喝了一口酒,苦笑到:“谁说我没买,只是······。” “哦,说来听听。” “也罢!”李攸宁看了眼王猛叹道“我在这成都府为官几年,攒了些家资,拙荆又拿出了一些娘家的私房钱,去年在城西看上一处宅院,一共两进,府后还有花园,便贪它便宜买了下来,刚住进去还相安无事,谁知道第三天夜里却出了怪异。” 听到此处,王猛来了兴趣,坐直身体静等下文。 “我岳丈家乃是蜀郡望族,承蒙不弃,将爱女许我,”说到此处李佑宁憨憨一笑,轻啜一口酒续道:“更因敬重家岳人品刚正不,便在迁居的第三日宴请岳丈到后院的亭中赏月饮酒,酒至半酣之时,突然后院屋顶上传来喝骂之声,并且伴随无数砖石瓦片,本道是谁家的黄口小儿无人管教,举目却不见一人踪影,我与岳丈相顾骇然失色,匆匆回到前厅。 刚刚坐定李佑宁便唤人上茶给岳丈压惊,只是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出来,却从堂前一盏灯中走出了一个老媪,满头白发高不过三尺,开口对我说:那处宅院是她家的,让我搬出去。我那岳丈一向刚直,听得此言大怒,抽出腰中宝剑向那老媪追去,那老媪说到:你不要后悔。说罢那盏灯就灭了,老媪也不见了踪影。 从此我岳丈就落下了个头痛的毛病,时至今日已经换过好几家医馆,药石无数,但是却每况愈下。家中也是事故不断,而且我发现宅子中的诸般物事竟也不得带出,连一张纸也搬不了走。当天晚上我向那盏灯不断请求,那老媪又从灯中走出,说只要是进了那宅子的物事便都是她家的一概不还。那处宅子已耗尽我的积蓄,再无闲钱购置他处,便搬回了老宅。 我那岳丈听闻经此事,托人请了一位法师,怎料那法师头晚进去第二日却被脱光了衣衫,倒吊在后园的厅中。从那之后,老媪隔三差五就去我岳丈家叨扰,实在是苦不堪言。” 王猛听完不禁笑道:“你向来嫉恶如仇,上任以来也听闻你除暴安良的事做了不少,如今反被强占了宅院,那些被你整治的人岂不是津津乐道?” 李佑宁不禁叹道:“如之奈何?” 王猛喝干碗中酒,问李佑宁:“你那新宅景色如何?” “后院中有小片竹林,周边种了各种花卉,林中的假山上就是那座亭台,每年此时园内百花齐放,煞是好看,这也是为何我要买那处宅子的原因。” “哦?兄既是有如此美景何不请小弟一同观赏,望兄一定不吝赐之。” “不可,不可!”李佑宁连忙起身:“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处宅院已被强占,若是王兄被秽物冲撞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王猛再三请求同往,李佑宁只是不许,无奈王猛力大被扯着手腕,硬是把他给拽去了楼下,向店家问明了李司马的新宅,叫了辆马车,将两人与两坛美酒一只食盒一起拉去了新李府。 等到了那处宅子,李佑宁反倒坦然,来都来了那就主随客便。 两只酒坛都有一尺多高,王猛自己一手一只抱在胸前,叫李佑宁提了食盒灯笼为他引路。 只见院落中漆黑一片,好在庭中有连廊一直通往后院,免了两人湿身之厄。 等到了二进院子与后园之间的小门前,二人不由一起停了下来,因为那小门里传来了一阵觥筹交错的饮宴之声,竟还有丝竹管弦之乐声。 王猛朝李佑宁眨眨眼,用嘴指了指门,王佑宁无奈一撇嘴,索性用肩膀挤开了小门,当先进去后,提着食盒径直向那假山上的亭子走去,王猛则依旧抱着酒坛快步跟在李佑宁身后。 亭子中在座的宾主看到二人都是一愣听了下来,看着王李二人直走到面前,虽然不曾断绝了丝竹之声,但连那弄箫抚琴之辈也是神情一样的看着二人。 此时亭子中的情景一览无余,尽收王猛眼里,亭子正中一张三尺见方的矮桌上十几个一寸长短的小人在吹演弹唱,一个三尺高的白发老妇人和三个发须奇异的老者则是在亭中环坐饮宴,另有两个赤发鬼使侍候左右。 王李二人将酒坛食盒放在地上,抱拳向诸老施礼,然后李佑宁取出食盒里的吃食替换桌上空碟碗,王猛拍开带来的酒坛封泥,找了两只空碗斟满,一起坐在诸老对面。 李佑宁以目光向王猛示意看了眼那老妇人,然后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的酒碗。 王猛端起酒碗遥敬诸老:“小姓王,是这位李佑宁的同窗,一向在外公干,今日拜谒李兄,听说他有处新宅景致斐然,便贸然来访,望诸公见谅。”说罢将酒遥敬众人后,与李佑宁互碰一下,一饮而尽。 李佑宁无话可说,也不看别人只是把酒喝完再斟满,看着酒碗接着发呆。 那老妇人与李佑宁是老熟人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此刻开口道:“老身姓名早就忘了,认识我的都唤我作灯花婆。” 灯花婆身旁绿发褐衫的皱皮老者,起身拱手道:“老朽荆棘岭十八公。”然后指着身旁身形奇高的老者道:“孤直公。” 最后一个面目清奇,身形干瘦的老者抱拳自报家门:“拂云叟。” 王猛和李佑宁起身与之意义见礼。 再次落座后,王猛向诸老抱拳道:“王某后学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公,不知可否?” 灯花婆不发一言,只是笑眯眯的喝着手里的香茶,十八公看了灯花婆婆一眼后回答:“但说无妨。” “我这李兄去年花去所有积蓄买了一处宅子,不料却被强占,不仅自己被赶了出去,却连财物也被强抢了去,不知是何道理?”王猛手指摩挲着手中酒盏,一双眼睛却盯着灯花婆婆。 灯花婆婆笑容依旧,只是眼中闪着寒芒,说话的语气也是冷了下去;“你二人今天是来找我麻烦,扫我兴致来了。” 王猛笑道:“非也,非也,王某虽然半途弃学,还是读过一些书的,不问自取是为贼也,那么不予强夺就是盗,应该是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十八公你说呢?” 十八公强笑道:“我等三人世居荆棘岭,今日受灯花老友相邀,其他之事一概不知,一概不知。” 那矮桌上的小人儿们停下了手中乐器,而灯花婆脸若冰霜,看着李佑宁冷笑。 李佑宁则是豁出去了,将桌子一推站起身,抽出腰中剑喝到:“李某今日定要向你讨个说法。”低声向王猛说:“王兄快走!” “大胆!”侍立的两个赤发鬼使大声呵斥,并向二人迫来。 王猛伸手把李佑宁拉到身后,右手接过宝剑,左手衣袖朝已经逼近的两鬼脸上一拂,瞬间便不见了两鬼的踪迹。 灯花婆吃惊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管我的闲事?”说完从椅子上跳起,向王猛抓来,却被王猛宝剑一挥两段,跌落在地上 王李二人定睛一看掉在地上的只是一件衣服,灯花婆早就不见了。 荆棘岭三老,见势不妙就要化风逃遁,被王猛从后赶上,一剑将拂云叟砍倒,却跑了十八公和孤直公。 王猛追赶不上回身再看,矮桌上的小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拂云叟倒坐地上,双手捂着只剩半条的腿,断掉的残肢化作一截青竹,此刻见到王猛提剑向自己走来,忙求饶道:“此地之事与我无关,饶过我这条性命吧?。” 李佑宁此时对王猛刮目相看,强忍着向他的询问,只等此间事了就问个明白。 “饶你也可以,不过这灯花婆是何来历要与我说清楚?”王猛保持着一个笑脸,看在拂云叟的眼里却是心惊肉跳。 宝剑搭在自己的左肩,拂云叟看着拿着剑柄的年轻书生,心中此时忐忑不安,正准备编些言语胡乱搪塞,就见这书生盯着自己的眼睛冷笑一声,将肩上的剑刃直接抵在了脖颈上,一时更加慌张只好把实话吐露。 昆仑奇缘 昆仑山,昆仑宫 “呆子,你愣什么?” “你是如何做到的!” “什么?这个呀。”只见女子挥手间就将男子断了的左臂给接上了,虽然还不能动,但是血脉相通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还有方才那小盒子怎么自己飞到你手上的?”不到一天的接触,这女子却是被男子惊为天人。 “很简单啊。”女子看着眼前男子满眼的羡慕:“想学啊?我教你。” “······”男子如今实在是想不通,那些个被西域妖僧控制的干尸在一日前将其所在的斥候小队几乎团灭后,一路追杀自己到这昆仑山下,却被这仙女模样的女子瞬间打成齑粉,连一同追来的西域妖僧都被捉来给她打理外边的宫苑。 “仙长,院子已经打扫好了······”正想着,那西域妖僧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这妖僧真厉害啊!偌大个宫殿一个人都没有,半日的时间他一个人就打扫完了。 “打盆水进来给他擦洗一下,瞧给他打成什么样了,估计他娘亲都不认得他了。”女子开始收拾眼前的物事。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名满脸青紫的僧人端着一盆清水走近卧床的男子,开始给其擦洗。 “哎。”女子收拾好准备出房门前说道:“桌上有瓶药膏,一会儿自己擦擦。” 僧人连忙转身双手合十:“多谢仙长。” 看着眼前的僧人,男子疑惑:这还是一日前那皮肤白皙,俊美的俏和尚么?握着手中的瓷枕,警惕的看着为自己擦拭的僧人。 “别动,她会打死我的。”僧人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很难搭建起来的,尤其是不久前曾经敌对过的人,所以男子依旧握着瓷枕,紧盯着僧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僧人擦拭完毕,将桌上的一瓶药膏带走,男子才放下紧绷的心神,昏昏睡去。 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卧床的男子才被女子叫醒:“别睡了,你不是想学隔空御物么,快起来,我教你。” “可是我······”男子举起前一日才接好的左臂,却发现已是完好如初了。 “早就好了,快点!我在外边等你。” 等男子穿戴整齐后,出得房门正看见女子在向他招手。 “不知仙子如何称呼?”男子走在路上就在想,承蒙搭救,却还不知人姓名,很惭愧啊。 “以前家人在的时候都叫我女娃,他们走了之后就没人叫了。” “这······”男子思索良久,这样叫好像不妥,于是深揖一拜:“多谢仙子搭救,在下都护府小兵王仙卿,就此谢过了。” 女子受了这一拜,口中说道:“你还是叫我女娃吧,仙子仙子的我不喜欢。” 王仙卿想了想说道:“女娃应是令尊起的乳名,不知你可还有表字?” 女子随即摇头道:“没有。要不你给我起一个吧!” “不妥吧!”王仙卿道:“那你家人······” “别提他们了。你就给我起个名字,这样也好与你见礼啊。” 王仙卿推辞再三,但是拗不过这叫女娃的女子,只好答应下来,思索良久,王仙卿抬头看着女子更胜琼花的容貌,沉吟道:“汐水如嫣,瑶林玉树。汐瑶如何?” “汐···瑶。好,就叫汐瑶。”女娃的认可叫王仙卿心中也是一喜,“王仙卿,那我就叫你仙卿。” 听得此话,王仙卿不禁老脸一红。 “来吧仙卿,我来教你如何御物。” 两日后,王仙卿终于学会了如何打坐聚气,当然距离隔空御物还差的很远。 “原来这么难啊!”将汐瑶当日布置的功课做完后,王仙卿感叹道。 “那是当然。你这已经是最快的了。照此不出一月应该可以摄取砂砾。”督促王仙卿的汐瑶鼓励道。 两日的时间,王仙卿学到了练气的法门,也将自己的过往讲给了汐瑶。 “你把自己讲的那么清楚干嘛,不怕我有所图谋吗?”汐瑶笑道。 “鄙人当日,本就是将死之人,周身也无长物,就这条命而已,要你便拿去。”王仙卿胸膛一挺,双手一张伸起了懒腰。 “这可是你说的。”汐瑶猛地一指点在王仙卿胸前。 王仙卿:“欧呦。”一声,全身感觉一阵**,睁眼看去只见汐瑶咯咯的笑,却又把王仙卿看的痴了。 “呆子。”汐瑶见状强收笑容,白了王仙卿一眼,“好吧,省的让你吃亏,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 又小半年过去了,王仙卿与汐瑶二人已是私定了终身,而王仙卿本是都护府下一小校,至此已离大军约有半年,如今壮志未酬,便想先回军中为国效力,而后再说儿女情长。 汐瑶知道后,虽然不舍却没有阻拦,这一天清晨两人在屋中互诉衷情。 忽然汐瑶说道:“其实五十年前,有人给我起过一卦,说我如今该有姻缘。” “五十年?”王仙卿笑道:“那不知仙子芳龄几何?” “别闹,不该问的别问。”汐瑶玉手轻锤续道:“那时我家人尚在,请了一位占卜名家,可以推算未来上千年之事,推我家百年运势自是不在话下。 “我听说此事后也是将信将疑,我家这昆仑宫,很少有人来,若非那日心血来潮,也不会碰见你。” “但那日你碰见的也不止我一人······”王仙卿道。 “你说那和尚?”汐瑶嗔怪的看了一眼王仙卿。 “哦,是了是了。”王仙卿一拍额头。 “而且我一见到你就······”汐瑶说道。 “就什么?” “就心生欢喜。” “那你不早说。” “矜持。而且我还要考察你的人品。” “那你不怕我是恶人啊?” “你要是恶人,顶多和他一样。”汐瑶指着门外正在打水的僧人,“而且我会佛家的他心通。” “这你也会。” “是啊。只是据那占卜名家所言,我们这姻缘多有坎坷。你此去我不甚放心。” 王仙卿闻言出双手握住汐瑶的双手道:“此去必不负卿。” 汐瑶以笑回之,然后道:“你随我来。” 两人携手一路来到外院,汐瑶说道:“听你说起你们的马匹兵器都需自己准备。” “是啊。” “你看!”随着汐瑶的手指看去,一匹骏马映入眼帘,王仙卿疾步来到那骏马身边,轻抚马儿的背脊,马儿也似是享受,打起了响鼻。 “上去试试。”汐瑶笑道。 闻言,王仙卿翻鞍上马才觉察,这马鞍和马镫虽然普通,坐上去却是十分舒适。 “镔铁打造丈八蛇矛,可助君斩将杀敌。”寒锋点点,煞气腾腾。 “玄铁锏可打敌方大将,可打阴鬼妖邪。”颈后斜背,更显英豪。 “斩妖刀,送君傍身,以防宵小,此物可默念咒语,自去应敌。”小巧玲珑,随身安放。 “精钢护臂,可开山石,可当刀剑,此为最后一道护身兵器,愿保你平安。”入手余温,至死难忘。 汐瑶将精心准备的兵器护具一件件交予王仙卿,帮其佩戴。 “我教你的功课不能落下。” “遵令。” 最后汐瑶拿出一个小盒,交给王仙卿,王仙卿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盒胭脂,甚是不解,于是看向汐瑶。 只见汐瑶缓缓道来:“此盒中胭脂非是普通女流之用,可破邪法,此其一也。”汐瑶抬头看着王仙卿的眼睛续道:“二者,睹物思人,见此物犹如见我,莫要相忘。” 此时此刻,饶是男儿刚强,满心建功立业,也禁不住儿女柔情,踟蹰难行。 “别担心用完了,我叫他给你送。”正值那僧人出门挑水。 王仙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双手递与汐瑶道:“以玉缀缨,向恩情之结。” 汐瑶接过玉佩放入怀中,目送王仙卿远去。 王仙卿在马上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汐瑶快步上前在马臀上拍击一记,马儿吃痛,旋即疾奔而出。 “我怎么回来找你?” “老马识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