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慕归殊途》 第一章碧落吟悦 西风斜阳,几片残叶依旧似枯蝶般参差飞舞,无声划过长空,烙下岁月的斑驳。 琴山上,一片白雪皑皑,抬眼望去,不禁让人心生寒意。一座纯白的大理石宫殿伫立在山顶上,与琴山浑然一体。难以想象,竟然有人会住在这奇寒无比的琴山上。 这俨然是一座雄伟的宫殿,四周种了不少的松树,松针被一层薄雪悄然覆盖,但仍不乏一派郁郁葱葱。宫殿前赫然铺着五十米长的红毯,两旁是大理石的栏杆,雕花做得很精致。正上方,宫殿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碧落殿。 碧落,乃是天上的意思,琴山奇高,而这宫殿又筑在其峰顶,倒是真应了碧落这个名字。 宫殿中一派寂静,来来往往的却有不少人,有仆人打扮的,也有豪侠打扮的,不过相同的是他们的头上都戴着玉制的额饰。 宫殿深处一座园林里,风光甚好,但戒备森严,周围有许多黑衣大汉把守,每个人眼中精光十足,一看便知是武林高手。园内风景秀美,但却伫立着一个个坟包,显然这是一片墓地。 一群戴着紫色额饰的人垂手伫立在一座坟两侧,坟前的墓碑上题着五个大字:慕归雪之墓。坟前的石板上跪着一个少女,一袭白衣如雪,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少女双目紧闭,如一尊万年雕塑,一副安然的模样,仿佛在低眉垂怜世间苍生。以世人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有着倾城之颜的少女,不过不同于其他美少女,一般少女们的眉毛是柳叶般弯弯,或如月牙般秀丽,但这位白衣少女的眉毛,却如刀锋般笔直,给她倾城的容颜上,多了几分英气锋锐之感。 几片残叶飞起,掠过了少女的长发,令人吃惊的是,她,赫然已是一头银发,如雪一般白,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花季少女。 少女蓦然睁开了双眼,冷静而淡漠的目光从眉眼间流露出来。她,似乎已经看透了世间炎凉,对万事万物都淡然处之。 “吟悦殿下……”少女身后的一个大汉深施一礼,低声道。 少女缓缓起身,看着那块墓碑,淡漠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哀怨与伤感。她抬起手,手指划过额间金色的额饰。 秋风又起,金黄的烈阳映着吟悦的额饰耀耀生辉。 一声叹息后,她对着身后的人沉声道:“备马。” “是。”一群人齐声应道,随后如疾风般掠出了墓园。 少女轻移莲步,脚尖点地,如滑翔的燕子平平飞起,几个起落后平平落在宫殿前。 “吟悦殿下”两排守门的壮汉齐身行礼,拉开了宫殿大门。吟悦缓缓走向二楼,一路上许多戴着额饰的人均向她行礼,口称“吟悦殿下”,吟悦一一点头还礼。步入二楼的房间,吟悦目光一转,走到寒池边,深吸一口气,运转起慕家独门绝技暮天烈焰,伸手将六六三十六枚金镖从寒水中抓了出来。一丝丝寒气萦绕指尖,这乃是琴山上的寒水,一般人根本无法抵御这寒冷。 吟悦将三十六枚金镖收入袖内,取下临殇刀,背在背上,走至窗前,望着远方,眼中忽然燃烧起熊熊的复仇之火。 身后传来敲门之声,吟悦眼中的火焰悄然熄灭。 “进来”。吟悦没有回头,面对着窗户,淡淡道。 四个戴着紫色额饰的中年人推门而入,齐齐深施一礼后,其中一个踌躇半晌,恭声道:“殿下真的要去找展家复仇吗……” “当然。”吟悦冷冷道。 “那……真不用我们兄弟四个护着殿下吗……” 吟悦没有说话。 “殿下,须知展家也不是什么武林正派,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可如何向归雪宫主交代啊……”另一个大汉开口道。 吟悦微微一笑:“就凭他们,想伤我可没那么容易,再说,当年的事,错在谁,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君前辈,你们还是照顾好我妹妹要紧,展家么……呵呵……” 君前辈?这大汉赫然是前几年武林中的轻功高手“鸿飞九天”君奉远!这四人乃是多年劫富济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影四侠”! “吟悦殿下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若灵殿下的。” “那便好……”吟悦淡淡一笑。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吟悦殿下,马已备好。” 吟悦收起脸上的笑容,应了声好,就走出了房间。留下无影四侠四个人面面相觑。 “不行,展家那帮人歹毒无比,我们不能让吟悦殿下受伤”君奉远沉声道。其他三人点了点头,随后无声无息风一般掠出了窗户,追随吟悦而去。 西风下,吟悦伫立在马车旁,凝望着远方,斜阳渐渐西沉,吟悦的目光里,燃烧着晚霞般炽热的火。不过,不是晚霞般绚烂的火花,而是能摧毁一切的复仇之火! 第二章十载归 清晨,古道似乎还未苏醒,慵懒地卷着晨雾凝成的被子,三三两两的行人打着哈欠,慢慢地在一片凄迷李踱着步子,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看不真切。 一辆马车呼啸而来,碾碎了天地间的寂静,车轮翻滚,卷起一派烟雨。 吟悦斜倚在车里,她要保持体力,虽说苦练这么多年,但毕竟多年不曾涉足江湖,对于展家,她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等了这么多年,再等,有些事恐怕就来不及了。 吟悦双手回扣入袖中,指尖轻抚那几枚金镖,眼中一派淡然,看着远方茫茫的晨雾,喃喃道:“十年了,别来无恙?” 几缕阳光透过帘子照在吟悦秀美的额头上,吟悦伸出手,滑过眉间金色的额饰,顺流而下地滑至白色的头发。 看着那雪一般的白发,吟悦不禁苦笑了一下。 斑白的头发和少女的面庞,多么矛盾的搭配。 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呢? “殿下,前面就是展景二家的净远山庄了。”车夫的一番话把吟悦拉回现实,吟悦抬头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似乎还在沉睡的山庄,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说真的,她是一辈子也不想来到这里,但又不得不来。 她不来,是为了母亲,她来,也是为了母亲。 有些事,看起来很矛盾,但你从不同的方面去看,每一个方面却又都是对的。 世间本就充满了无可奈何,不是吗? 吟悦下了车,默默凝望着天边的一抹朝霞,良久,方才抬起脚,慢慢走向净远山庄。 “吟悦殿下,真的不用老朽陪着吗?”身后传来车夫的声音。 吟悦转过头,看着他。车夫虽已衰老,但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双手稳定有力,可见亦是个内力浑厚的高手。“老朽虽年将就木,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殿下一个人去未免太危险了。”车夫接着说。 “不必。”吟悦淡淡道。毕竟,她不想让这些人因为她,因为过往,因为跟他们不沾边的事情而受伤甚至偿命。 车夫不再强求,他素来知道吟悦殿下的脾气,但仍提醒道:“殿下务必小心,切莫中了展家景家的奸计。若是有什么用得着老朽的,吩咐一声,老朽定当万死不辞。” 吟悦没有说话,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山庄走去,“嗒,嗒,嗒”靴子叩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岁月的喑哑,又像是,复仇的号角。 车夫看着吟悦的背影,苍老的双眼里淌下了浑浊的泪水,那神情,就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远走高飞。 清晨的阳光似乎没那么温暖,凝结着几丝寒意,微微酝酿了淡淡的肃杀的氛围。 净远山庄远不及碧落殿那么豪华,但仍不乏是个富贵的山庄,栏杆,房屋的修建,都十分精巧讲究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花草树木都被修剪过。正中的牌匾上,题着“展愿相环景”五个大字,山庄周围一簇一簇的菊花,开得正好,几只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上还偎这几滴新鲜的露珠。 不过这一切美景,都与吟悦没有任何关系,她在乎的,只是屋子里的那些人。 吟悦站在院门前,目光渐渐寒冷下来。 十年前,你做的那些事,十年后,我如数奉还。 仇,酿下了,债,该还了,血,也要开始流了。 却不知脚下的泥土,将要被谁的鲜血滋养。 第三章新仇旧恨 如果一件事情需要你等十年,那么十年后,这件事情即将来临时,你会是什么反应? 有的人会说,我都等了十年了,不能再等了。 有的人会说,我都等了十年了,再等一等又何妨? 而吟悦,显然是属于第二种人。 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吟悦默默伫立在院门前,晨风吹动着她雪白的长发与衣衫,如下凡的天使,俊美动人。 只可惜这位天使不是来送平安与幸福的,而是来复仇的。 吟悦不是天使,何况,纵然是天使,也无法在经历她的成长经历后仁慈和蔼地对待世界。 为何世道要对一个这样的孩子如此残忍? 也许是命运,或者前缘,或者偶然。 这是一个致命的玩笑,还好,吟悦挺了过来。 那如今,那些人,如今是不是该…… 忽然听得院子内几声吆喝:“换班换班。”“来了来了,去他的,才睡了他几个小时又……”两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揉着惺忪的睡眼拿着长枪往院门口走。 吟悦跟没看到他们一样,两眼漠然直视着前方。 “你……谁?”两个大汉这才注意到院门口的吟悦,忙大喝一声,挺起枪,瞪着吟悦。“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净远山庄来,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这可是展家和景家两大家族的……”大汉还没说完,猛然看见了吟悦额间金色的额饰,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无比。“这额饰……你你你是慕家的人???” 吟悦没有回答,依旧漠然看着远方。 “慕慕慕慕家的人来了,你你你看住她,我我我去禀报家主”一个大汉对另一个大汉说罢,拔腿就跑。那个被吩咐的大汉刚勉强挺起枪,腿肚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另一个报信的没跑出去几步,脚下也就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浑身直哆嗦。 慕家和展景二家的恩怨,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难怪这两个大汉吓成这样。 吟悦收起目光,瞥了瞥两个吓倒在地的大汉,淡淡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和展景二家的债,是他们还,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要债也要不到你们头上。禀报的事你们也不用管,我自己会给他们报信的。你们现在最好么……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因为过不了多久,血就要开始流了……” “是,是,多谢姑娘。”二人如获大赦,爬起来一溜烟地狂奔而去。 吟悦没去看他们,只是慢慢地从袖中拈出了一枚金镖,。 天下独一无二,见血封喉的金镖。 吟悦微微举起手,把金镖对着太阳,一丝丝的寒气犹自萦绕在空气中。看着耀耀生辉的金镖,吟悦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净远山庄内,展笙燕晨正在父母的监督下练武功。 “大鹏展翅!高山景行!呼!喝!” “不错不错,晨儿这一招不错,只是力度上还差了几分。”她父亲展化清在一旁点头道。 展笙燕晨一下子倒在了她母亲景诗玉的怀里,随手拿过一碗茶,慢慢咽着。 “晨儿练功这么努力,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景诗玉笑着说。 展化清点点头,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怎么了?”景诗玉注意到了丈夫的异样,开口问道。 展化清用手抚着额头,缓缓道:“我总觉得今天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景诗玉笑了:“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啊?这净远山庄太平多少年了没人敢来进犯。再说了,咱们又没在江湖上得罪过什么人,不会……”忽然她住了口,直勾勾地看着展化清,缓缓道:“难道,是她?” “除了她,还能有谁?”展化清苦笑道。 景诗玉面色阴沉,不说话了。 “爹,她,是谁?”展笙燕晨好奇地问道。 展化清沉吟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幅画,展开。 画上的少女面容俊美冷漠,一身白衣如雪,两道眉毛如刀锋般笔直,寒星般的眼睛里却似乎藏了万千恨意。 “晨儿,她叫慕夙吟悦,江湖人称慕殿。是你的……是你的……嗯……”展化清吞吞吐吐地说。 正在这时,只听得“呼”地一声,随后“夺”地一下,就没动静了。 “什么人?!”展化清大喝一声,掠出了房间。景诗玉黛眉一皱,护着展笙燕晨一同紧跟其后。 几乎是同时,展景二家所有人都掠了出来,直奔声音的来源。一堆人稳住身形后,四处查找,终于,发现客厅正中央的柱子上赫然钉着一枚金镖! 武林中没人不认得这枚金镖。 天下独一无二的金镖。 金镖的一半已然钉入木柱,可见发镖之人的功力不浅。 众人面色沉重地盯了一会儿那枚金镖,猛然回头,发现窗外的院门口站着一个人。 冷漠俊美的面庞,刀锋般的眉毛,寒星般的眼睛,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屋内一番死寂。 半晌,展化清终于开口道:“这是我欠的债,应该我去还。”说着,他便往外走,又回头道:“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不要来掺和其中……”“站住!”展化清的话被展家家主展定阳一下子打断。家主发话,所有人自然是不得不听从了。“爹,我……”展化清似乎还想争辩几句。“展化明、景熙孤你们二人速带二十名高手看住院门口的人,不要攻击,看住就行,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来汇报。其他人速速准备兵器,守住房屋四角。景家家主,展化清,景诗玉,燕晨,你们四人留下。”展定阳一气呵成地说道。 “是!”各人分别领命而去,展化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客厅内,气氛甚是沉重,五个人相对默然无语。 “咱们来商讨一下,怎么对付那个慕夙吟悦。”展定阳开口道。 “爹!当年本来就是我不对,还商讨什么?!我直接出去得了!”展化清猛地站了起来。 “坐下!”展定阳厉声喝道,“这是家族生死攸关的时候,容不得你乱来!” “就凭我们,恐怕真还不是慕夙吟悦的对手……”景诗玉一面搂紧展笙燕晨,一面皱眉说道,“毕竟仇恨的力量太恐怖了,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众人心里不禁都抖了一抖。 “老朽倒是有个好方法”景家家主景陌开口道,“既然她一个人,那么就给她来一出……双环”言罢,他诡谲一笑,说:“如何?” “不行,这太残忍了!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展化清决然反对。 “不得无礼!”展定阳厉声道。 “那么要这样,我就是不干!”展化清吼道。 “清儿!”展定阳横眉倒竖,正待呵斥。景诗玉轻轻道:“岳父息怒。”随后转向展化清,说:“化清,他们也是为了燕晨和我们,不是吗?为了晨儿,你就……”说罢握住了展化清的手。 展化清看着清纯可人的展笙燕晨,又看着皱着眉头、满头白发的父亲,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 “好!”景陌扫视一圈众人道:“就这么办!拿武器!准备!” 景陌话音刚落,那钉在柱子上的金镖忽然开始震动,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金镖“忽”地脱离了柱子,向窗外飞去,稳稳落入院门前那个人的手中。 众人瞳孔顿缩,此功力,显然深厚不可及。 展定阳揩了揩头上的冷汗,大喝一声:“准备!”接着一干人等掠出了房屋。 吟悦已经走进院子,冷冷地看着出来的几个人,粉拳忽然握紧。 不错,吟悦只是她的名字的后两个字罢了,慕夙吟悦,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她是慕家的大殿下,慕家之主。 一丝丝寒意逐渐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脚下的泥土已被她踩出了深坑,杀气砰然,将她的长发与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展景二家的人怕是早已死了千百次。 她眸子里翻滚的,是滔天的恨意。 第四章一招破 古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边,一位戴着紫色额饰的老者正在专心致志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袋。 他的眼中精光十足,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划过四周,周围的一动一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半晌,老者停下抽烟,看着不远处的山庄,叹了口气,眼中隐隐透出几丝担忧。 天地一片寂静,偶尔只听得到几声鸟叫。 老者却猛然回头,只见四条身影无声无息地掠了过来。 无影四侠。 老者笑了笑,眼中的担忧少了几分。 四侠身形一顿,朝着老者微微一揖。为首的君奉远急忙开口问道:“殿下呢?吟悦殿下呢?” “进去了。”老者一面说,一面瞟向净远山庄。 “殿下一个人进去了?!”君奉远差点蹦起来。 “殿下不会有危险吧……”另一个大汉担忧地看着山庄内。 “君老大,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老者笑着说,“殿下的内力可是深厚无比,天下武功尽数习得。再则,殿下手中还有三大法宝,慕家绝技,独门金镖,临殇刀。就这些,不怕对付不了展家那帮人。再说,实在殿下有危险,我们几个一起冲进去不就行了。” “沉老前辈说得也对。但毕竟,归雪宫主对咱们有大恩,我们可不能对不起吟悦殿下。”君奉远一面抚摸着眉间的额饰,一面说。 “百十来人,不排除花丛中还藏有高手以及地道等机关……”另一个大汉皱着眉头说。 “放心吧,吟悦殿下的武功可是在我们之上的,你注意到的,她肯定都注意到了。”沉丹肯定地说。 于是五个人直勾勾地看着净远山庄,神经高度警惕,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忽然蹿出杀手或是机关。 净远山庄内。 两拨人正在对峙。 不过这对峙有些不合常理。 这一边只有慕夙吟悦一人,而那边却有展景二家百十来号人。 这显然很不公平。 但两拨人脸上的神色似乎也不符合常理。 慕夙吟悦脸上一派淡然,似乎胜券在握,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而展景二家那边,确实个个如临大敌,紧张无比。 也难怪。 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在气势上就会输一些。 再则,慕夙吟悦也不是傻子,刚才站在门口的光景,看起来她似乎只是站着发呆,其实她早把这净远山庄的布局看了个遍,哪里可能埋伏有杀手,哪里有机关,哪里可以作为万不得已时的战场,她都了如指掌。包括刚才展化明和景熙孤派出去的人拿了什么兵器,分布在哪里,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虽说多年未涉足江湖,这些规矩和经验,慕夙吟悦可是一点都没忘。 展定阳忽然问道:“来者何人?” 慕夙吟悦淡淡地笑了笑:“在下慕夙吟悦。” “你是来报仇的?” “是的。” 展定阳一时想不出来接下来说什么好,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猛然回头,只见展化清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看着慕夙吟悦,口齿不清道:“这么多年……没……悦儿……你……你的头发……怎……怎么……全……” 慕夙吟悦瞧着他,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其实,她是在竭力控制自己。那些被埋在心底的往事,似乎正要冲破封印,喷涌而出。慕夙吟悦咬着牙,强行将它们禁锢回去,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原来是展化清展大侠,失敬失敬。不过在下和展大侠素来没什么关系,悦儿二字未免过于亲切,还请展大侠日后直呼在下的本名吧。再说展大侠也是有家室的人,这么称呼恐怕日后引起他人传言误解就不好了。”慕夙吟悦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长发,又道:“至于这满鬓秋霜,自然是拜人所赐,是谁在下也不想说,那个人自己心里清楚便是了。” 慕夙吟悦的一番话如同鞭子一般,重重地抽在展化清的背上,不禁脚下一个站不稳,踉跄后退,被景诗玉沉着脸一把扶住。 展笙燕晨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不解,慕夙吟悦的一番话竟然可以给她爹造成这么大的打击。 “姑娘好利的嘴。”展定阳冷笑道。 “在下说的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是个人都会明白的。”慕夙吟悦淡淡道。 展定阳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转过头瞪了展化清一眼。 景陌在一旁开口道:“姑娘既然是来复仇的,那就请便吧,不过我们可不是就这么答应让你复仇的人” “我当然知道,以多欺少,死不认债,这本就是你们展景二家的天性。”慕夙吟悦冷笑道。 景陌脸上也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大喝一声:“布阵!” 景陌、展定阳同两位高手迅速围成一个四人阵景慕夙吟悦困在其中,并风一样顺时针旋转起来。与此同时,净远山庄的护卫随机在外围同样围成阵,以逆时针快速旋转起来。 慕夙吟悦站在阵中,丝毫不慌,也不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 忽听得景陌大喊一声:“杀!”内阵中四人向慕夙吟悦当头压下!同时外围的护卫也立即压下,每一个人恰好填补了内阵的空隙,堵死了所有的出路。这便是景家的独门阵法“双环阵”! 没有人能在一招之内破了此阵,而破不出的代价,就是死。 慕夙吟悦似乎已是瓮中之鳖。 一旁的展化清眉头皱紧,似乎想冲过去救下慕夙吟悦,迈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眼中的神色甚是复杂。 换了是谁,在他真敢处境,也会进退两难的。 “你要去救她?”景诗玉沉着脸,看着展化清道。 展化清不敢看她,低头道:“当年……当年确实是我……” “算了吧,那阵法,没人破得了。”景诗玉冷冷道。 这是景家独门绝技,她当然有这个自信。 但是,她错了,她实在低估了慕家。 这十年来,慕家的属下早就为着今天的复仇做准备,他们将展景二家的资料查了个遍,双环阵,自然也在其中。 更何况,就算慕夙吟悦不知道这种阵法,她也能破。 在两阵一同压下来时,慕夙吟悦冷冷一笑,心中暗道:“景家绝技?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绝技厉害,还是我慕家绝技厉害!” 慕夙吟悦脚尖点地,之迎而上,两臂向两侧一展,双掌齐出,大喝一声;“暮雪沉天!” 掌风呼啸,飞沙走石,众人只感觉掌力排山倒海袭来,身在空中,无借力之处,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飞出去。 内阵毕竟是高手,见掌风袭来,四人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使出“千斤坠”,勉强稳住身形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 举目一望,外阵的护卫不是砸在了墙上,就是直接被拍在了地上,每个人嘴角都有血渗出,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好一个慕夙吟悦,竟然如此厉害。”展定阳不禁心头一凛,和其他三人对视了一眼,拔出了腰间的冥妄剑。 这是展家祖传的宝剑,据说砍铁如泥,锋利无比。 展定阳正待上前,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正是展化清。展定阳浓眉一皱,正待发问。却见展化清满脸沧桑,眼中布满血丝,道:“爹,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归雪,这债,您就让我去还吧……” 展定阳叹了口气,道:“清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将来如何把这家业交给你?为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和家族。” “爹……”展化清哀声道。 展定阳不耐烦地一挥手,点了展化清八大穴道,往景诗玉那里一扶,道:“看好他。” “爹……”展化清犹自死死拽着展定阳的袖子不放手。 “放手!”展定阳厉喝一声,挺起手中宝剑。 展化清眼睛一闭,似乎死了心一般决绝。 慕夙吟悦始终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 展定阳强行压制下怒火,用力切下展化清牵着的袖子,转头向慕夙吟悦杀去。同时,景陌掣出火印铁拐,两位高手掣出长枪,齐声大喝杀去。 展化清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袖子,目光呆滞。 四人围定慕夙吟悦,刀剑呼啸,杀气漫天。 其中最狠的自然是景陌,他的祖传阵法一招之内便让慕夙吟悦给破了,如何不怒?铁拐横扫,招招致命。展定阳也不亚于他,他把刚才因展化清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慕夙吟悦身上,展家剑法,一剑一剑紧逼。 慕夙吟悦拧身错步,慕家绝技慕化登羽施展开来,身形飘忽,躲开了一招又一招。 “拔刀!”景陌双目血红,瞪着慕夙吟悦大喝道。 “你们还不配!”慕夙吟悦冷笑。 景陌厉声长啸,手腕翻动,铁拐赫然变成了一条钢鞭,这乃是景家兵器中的机密,如今却不得不使将出来。 景陌一招“长蛇吐信”直击慕夙吟悦双腿。 慕夙吟悦一纵身,鹞子翻身,展定阳的剑正好当胸刺来。慕夙吟悦冷冷一笑,双掌一合,童子拜观音,将剑合在了手中。 展定阳面如死灰,拔剑不出,注入真力刺不入。然而这乃是展家祖传之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的。 与此同时,一高手的长枪往慕夙吟悦的后背刺到。 慕夙吟悦没有回头,运起内力,两个大拇指往下一扣,展定阳只觉一股大力从剑柄上传来,身子与剑不由自主地飞起,直直迎向那柄长枪。 用枪的大汉见家主飞来,吓得急忙撤枪,却仍然晚了一步,手中长枪已然刺伤展定阳后腰。 大汉连枪也不要了,接住了展定阳,道:“家主,我……” 大汉还未说完,只感觉手臂一阵疼痛,展定阳方才连剑带人飞来,落下时剑仍然没有松开。这么一来,他手中的剑,正砍在大汉的手臂上。展定阳亦急忙收剑入鞘,大汉的手臂却已被锋利的宝剑斩下。 在看那边,慕夙吟悦已然转向剩余二人攻击,景陌和另一高手显然处在了劣势。 “暮海渡苍茫!”又是一招慕家绝技。 慕夙吟悦又是双掌飞出,掌风不如刚才暮雪沉天时凛厉,却如剑一般锋利,直指二人。 另一高手当场长枪折断,身子狠狠拍在院墙上,景陌将钢鞭变回了铁拐,用力往下一插,硬生生划出一道一丈长的划痕才停止。 净远山庄的高手,就这么被慕夙吟悦单凭一双肉掌打得七零八落。 景陌看了看周围狼狈不堪的家人,一咬牙,铁拐一挥:“都给我上!” 暗处的护卫统统飞出来,扑向慕夙吟悦。 “不要命了?”慕夙吟悦冷笑一声,双手回扣,袍袖一展,几道金光闪电般飞出。 “啊!”护卫们几乎是同时惨叫一声,不是被金镖穿了琵琶骨,就是被刺穿了大腿,纷纷倒地不起。 慕夙吟悦挥挥手,飞出的金镖似乎被一股大力吸引,尽数飞回慕夙吟悦袖中。 又是一招,放倒了所有的护卫。 “你,你不是人,你……”景陌瞪着慕夙吟悦,惊恐地后退。 “你说对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慕夙吟悦带着冰冷的笑意道,“你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希望吗?” “可惜,为什么我还是存在呢……”慕夙吟悦带着自嘲的目光,看向自己雪一般的长发和衣衫,“这大概便是命吧。” “这引子我领教了,那么还的债,是否准备好了?”慕夙吟悦复仇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净远山庄的人们。 风中传来几声鸟叫,不是歌唱,而是呜咽着,命运的玩笑。 第五章蓦逢燕晨 日上三竿。 净远山庄里一片狼藉。 慕夙吟悦嘴角带着冷笑,看着狼狈不堪的众人,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 于她而言,给他们的这点伤,不过是这么多年来的利息罢了。或者,连利息都算不上。 要不是慕家的准则是最多只伤人,不取人性命,这些人恐怕早已没了呼吸。 展化清惨然望着周围倒地不起痛苦**的家人,对慕夙吟悦道:“悦儿……不,吟悦,我知道,当年错在我,是我对不起归雪,你不要再伤害他们了,你直接冲我来吧,实在不行……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了。”说罢胸膛一挺,双眼一闭,等着慕夙吟悦出手。 “你的命?”只听得慕夙吟悦冷笑道,“相对于她那么多年受的苦来说,你的命值几个钱?” 展化清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她,颤声道:“她……归雪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与你无关,她不想再见到你。”慕夙吟悦扭过头,冷冷道。 展化清呆呆地看着慕夙吟悦,不知该说什么。 “我丈夫一人的命不够是吧,那么再加上我呢?”景诗玉忽然开口冷笑着问道。 “诗玉你……”展化清猛然回头看着景诗玉。 “加不加你都一样,即使加了在下也不想要。”慕夙吟悦淡淡道。 “你!”景诗玉恨不得将其就地格杀,忽然发现展笙燕晨挣脱了自己的怀抱,直接掠到慕夙吟悦面前。 慕夙吟悦看着展笙燕晨,表情一怔。 “晨儿!回来!”景诗玉轻喝道。 展笙燕晨跟没听见一样,她直直地看着慕夙吟悦,半晌,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和我们家有什么恩怨,但你要我父母偿命,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不管他们做错过什么,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想杀他们,先过我这一关。”说罢,运起内力至双手,显然准备和慕夙吟悦死战一场。 慕夙吟悦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还是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我的父母再十恶不赦,我也不能做一个不孝顺的人。你复仇有你合理的原因,我保护他们也有我合理的原因。”展笙燕晨见慕夙吟悦没有开口,接着说道。 慕夙吟悦沉默了一下,忽然对她道:“你跟我来。”说罢便向院子的僻静处掠去。 “晨儿,不要去!”背后传来景诗玉焦急的呼喊。 展笙燕晨回头看着母亲,语气平静道:“我会去的,只要能救你们,我做什么都可以。”说完就跟随慕夙吟悦而去。 “晨儿……”“算了,让她去吧。”展化清拦住了景诗玉。“你就这么放心……”“吟悦若是真要杀晨儿,你拦得住?”展化清反问,“更何况,我看吟悦没有要对晨儿动手的意思。” “……”景诗玉不再言语,只是盯紧了慕夙吟悦和展笙燕晨二人。 “你要我做什么?”展笙燕晨停下身形后,问道。 慕夙吟悦没有回答,只是反复走来走去,忽然道:“你很幸福。” 展笙燕晨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平白无故冒出这一句。 “你过得很好,有爱你的父母和幸福的家,对吗?”慕夙吟悦问道,声音中带着凄凉之意。 展笙燕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勉强应付道:“嗯,是。” 慕夙吟悦沉默了,走来走去没有说话。 展笙燕晨愣愣地站着,半晌,试探着问道:“那你呢?你……”展笙燕晨话还没说完,只见慕夙吟悦止住了脚步,脸色变得苍白,似乎被戳中了痛处。 “……”展笙燕晨没有再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慕夙吟悦的脸色才恢复正常,说:“你要好好珍惜这一切,因为这些是什么都换不来的。纵然武功盖世,也换不来。” “可是如果没有武功,家早就被人拆散了,哪里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展笙燕晨反驳道。 慕夙吟悦沉默了一下,说:“你说的很对,武功是家庭幸福的前提,但是……如果后者根本没有,前者有多少也没有用了。”慕夙吟悦停了一下,又凄然道:“世上有些人是此生都得不到的。” 展笙燕晨低下头沉思,忽然问道:“是十年前的事,对吗?” 慕夙吟悦的脸色猛然又变得痛苦无比,她目光如剑,看向展笙燕晨:“难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十年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伤害你很深的事情。”展笙燕晨回答道。 慕夙吟悦没有说话,脸上的痛苦之意又泛起。 “是因为我的父母,对吗?所以你才要杀他们。”展笙燕晨盯着慕夙吟悦,问道。 慕夙吟悦脸上的痛苦之意更深。 展笙燕晨看着慕夙吟悦痛苦的样子,不忍再问。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眼前这个人痛苦得这么深? 她这满头雪发,难道也是拜十年前那件事所赐? 为什么会有人对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女如此残忍? 展笙燕晨不禁同情起慕夙吟悦来。 慕夙吟悦喘着气,好容易平静下来,沉思地看着展笙燕晨,忽然把手搭在了展笙燕晨的肩膀上,说:“你很善良,燕晨。你是净远山庄的未来。” 展笙燕晨又是一愣,正待发问,忽见几支暗箭向慕夙吟悦飞来,急忙大叫:“小心!”一把将她推开,却仍是迟了,暗箭已然擦破慕夙吟悦的颈部,鲜血流出。 展笙燕晨一惊,急忙看向四周,却见母亲景诗玉拿着袖箭飞奔而来,一把把展笙燕晨搂在怀里,问:“没事吧,晨儿?她对你做了什么,娘给你报仇。”一面说,一面瞪着慕夙吟悦。 展笙燕晨拼命从景诗玉怀里挣脱出来,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母亲,道:“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娘,你为什么要暗箭伤人?” “啊?”景诗玉怔住了,愣愣地望着慕夙吟悦。 慕夙吟悦完全没有管脖子上的伤口,冷笑着看着景诗玉。 “呵呵,暗箭伤人,这不就是你们家的天性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只见院门口风一样掠进来五个人,正是刚才在古道上等慕夙吟悦的无影四侠和沉丹。 五人一落下,无影四侠迅速将慕夙吟悦护了个严严实实,沉丹掏出金创药,给慕夙吟悦的颈部包扎。 “吟悦殿下,我们来迟了,属下失职,万望赎罪。”君奉远沉声对着慕夙吟悦行礼道。 “无妨,小伤而已。”慕夙吟悦淡淡地笑了笑。 无影四侠等人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刚才放冷箭的景诗玉和展化清身上,他们眸子里的恨意绝不比慕夙吟悦的少。 十年前的事,慕家无人不知晓。 景诗玉带着恐惧的神色看向展化清,展化清只有苦笑。 十年前的债还没还,如今又多了一笔,这该如何还啊。 无影四侠乃是多年前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客,轻功造诣极高,而那江湖人传为神医“悬壶济世”的老者沉丹,不仅善于医学,武功也不弱,再加上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慕夙吟悦,想灭了这净远山庄可谓轻而易举。 五个人全等着慕夙吟悦下令,只要她一开口,净远山庄可以立马变成一片废墟。 虽说慕家的准则是最多只伤人,不取人性命,但万不得已时还是会大开杀戒,更何况如今是慕家殿下受了伤。 慕夙吟悦看着景诗玉,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伤着燕晨,才出的手?” 景诗玉愣了愣,道:“是。” “那你不怕我一回头杀了你?”慕夙吟悦追问道。 “我当时只想着晨儿,没想别的……”景诗玉呆呆地回答。 “很好,这就够了。”慕夙吟悦挥挥手,对着五人道:“走吧。” 这……就走了???五个人全愣了,展景二家的人也都愣了。 慕夙吟悦从袖中取出一袋药粉,扔到展化清面前,道:“用酒调和后,给你们那些中了我的金镖的人服下。” 没人说话,他们还都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一帮人全都怔怔地看着她。 慕夙吟悦微微皱眉:“怎么还不走?”五个人不敢抗命,道了声是,跟随慕夙吟悦向山庄外走去。 “对了,燕晨。”慕夙吟悦忽然转过头,看着展笙燕晨道:“你母亲是爱你的,别负了她的心。还有,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展笙燕晨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慕夙吟悦等人走出山庄,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此时此刻,净远山庄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充满了问号“她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其实有时候有些事是没有原因的,或者,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原因。 第六章新恨起旧人别 晨风渐渐小了,空气变得寒冷起来。 净远山庄里的众人开始收拾一片狼藉。 “好……好冷……”那一帮中了慕夙吟悦的金镖的护卫个个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难道那金镖上喂了什么剧毒?冰魄散?可是慕家一向不用毒药什么的。”展化清一面寻思,一面用酒和着药粉给他们冲服下。 景陌、展定阳指挥着家族的人打扫战场,包扎疗伤。 展笙燕晨却站着没有动,呆呆地看着刚才慕夙吟悦离开的方向。 “晨儿,想什么呢?”景诗玉走过来,把展笙燕晨搂在怀里。 “我在想,吟悦她为什么要放过我们。”展笙燕晨答道。 “也许是因为一时的醒悟吧,别想了,进去吧。”景诗玉拉了拉展笙燕晨,柔声道。 “不,不是因为那个。”展笙燕晨忽然道,“是因为你刚才的回答。” “我说什么了?”景诗玉一脸莫名。 “因为你展现的母爱是她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尽管那不是对她展现的。因为她这一生也无法得到父母的关爱和家庭的幸福,对不对。”展笙燕晨没有回头,问道。 景诗玉的手臂忽然僵硬。 “十年前,是不是就是你们毁了她的家?所以她才那么恨你们,所以她才来报仇。”展笙燕晨接着道。 景诗玉的身体开始颤抖。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做错了什么?”展笙燕晨步步紧逼。 一旁一直在默默听着的展化清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道:“别问了,晨儿,走吧。” “你们是不是不敢面对十年前的事,所以才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展笙燕晨看着她的父母。 二人脸色苍白地都没有说话。 “晨儿,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展定阳威严的声音传来,把展笙燕晨拉进了屋子,景诗玉展化清等人默默跟着进了屋内。 “晨儿,刚才慕夙吟悦都跟你说了什么?”屋内,展定阳慢慢地抿着汤药,问道。 “她……她就问我是不是很幸福……然后……让我好好珍惜……说我是净远山庄的未来……”展笙燕晨呆呆地说。 一屋子人听完后,都皱起了眉头。 “嗯,幸福……未来……”景陌沉思道,“难不成她的下一计划步是先杀了清儿和诗玉,再毁了晨儿?” 众人心头一凛。 “我觉得不可能!吟悦不是那种杀人灭口的人……”展化清反驳道。 “清儿,十年的仇,你还天真的以为她会手下留情?”展定阳冷笑道。 “爷爷,但是我也觉得吟悦没有别的意思……”展笙燕晨小心翼翼地说。 “是不是都要做好万全准备。”展定阳一挥手道,“结集黑白两道的朋友,准备复仇,这个奇耻大辱,我一定要报!” “爹!”展化清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不错,清儿,这次可由不得你了。”景陌咬牙切齿地说,他的双环阵和火印铁拐被慕夙吟悦打得落花流水,此时自然是恨透了慕夙吟悦。 “你们这是要债上加债,就算复了仇,如何叫天下人心服!”展化清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拉着展笙燕晨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清儿!”展定阳气得吹胡子瞪眼。 “算了,不管他,这孩子不懂事。我们自行计划便可……”景陌拦下了展定阳。 屋内,展笙燕晨坐在榻上,定定地看着父亲。 展化清似乎衰老了很多,默默地摸着眼角的皱纹。半晌,开口道:“晨儿,你问过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我便告诉你,但,切不可外传。” 屋内,熊熊燃烧的炉火,氤氲的热茶,还有展化清沙哑的讲述声。 古道上。 一辆马车正驰向碧落殿。 车内,五个人默然无语。 终于,君奉远忍不住开口道:“吟悦殿下,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放过净远山庄那帮人?” 慕夙吟悦沉默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是知道的。 正如展笙燕晨所说。 人性本善,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尽管她的后天生活确实充满了仇恨,尽管她一心想要复仇。 可是她却下不了手。 每一个失去过的人,都会珍惜后来的每一分,哪怕不是对自己的。 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要毁了别人的,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仇恨固然可怕,但爱的力量更伟大。 慕夙吟悦叹了口气,只能苦笑。 “我们到了,吟悦殿下。”赶车的沉丹将慕夙吟悦拉回现实。 慕夙吟悦走下马车,走进碧落殿,两旁戴着额饰的人纷纷行礼。忽然,一个跟吟悦差不多大,戴着银色额饰的少女迎了出来:“姐,你还好吗?颈部怎么受了伤?” “若灵?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吗?”慕夙吟悦看着这个妹妹,微微皱眉。 “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你。”慕珊若灵道,“怎么样?复仇如何?” 慕夙吟悦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慕珊若灵的额头,拉着她径直走进了房间,瘫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没下去手?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的。”慕珊若灵轻笑起来,“都十年过去了,不至于。” 慕夙吟悦也只有跟着苦笑:“若灵,十年前的事,若是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慕珊若灵看着慕夙吟悦:“难道你还要继续吗?这还不能了结吗?” 慕夙吟悦默然。 “吟悦殿下,有京城来的使者找您。”有人叩门。 “进来。”慕夙吟悦淡淡道。 一个一身劲装,腰挎长剑人走了进来,冲着慕夙吟悦和慕珊若灵行礼道:“吟悦殿下,若灵殿下,我是当今皇上的贴身侍卫,长安发生了大事,陛下特修书一封,派我来找吟悦殿下求助。陛下告诉我遇到戴着额饰之人便可求助,在下幸得在古道上遇见了君大侠,这才找到殿下。望殿下速速前往长安,再晚,可能陛下皇位就要不保了。” 侍卫的一席话如晴天霹雳。 慕夙吟悦镇定地道:“把信拿上来我看看。” “吟悦殿下请过目,还有,此乃我的牌令。” 慕夙吟悦看着信,目光渐渐寒冷。 “我知道了,陛下曾经救过我的命,此番定当倾力相助。”慕夙吟悦说着,拿过案上纸笔,挥毫写了回书,递给侍卫,道:“你速回长安复命,我随后就到。” “那就多谢吟悦殿下了,人命攸关,殿下务必尽快。”侍卫行礼过后,退出了房间。 “姐,信上说了啥?长安怎么了?”慕珊若灵问道。 “叛乱。”慕夙吟悦淡淡道。 “叛乱?那你一人去行吗?”慕珊若灵担忧道。 慕夙吟悦淡淡地笑了笑:“慕家绝技本就是万人敌的,此乃当今皇上圣旨,不去不行,再则,陛下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备一匹千里马,准备好我的锦囊。”慕夙吟悦冲着门外喊道。 “是。”门外有人应道。 慕夙吟悦看着慕珊若灵,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管理碧落殿啊。” “放心吧,姐。”慕珊若灵笑着道。 慕夙吟悦走出房间,走出碧落殿,伫立在琴山的高峰上,俯瞰大地。 “吟悦殿下,马已备好。”身后有人递上锦囊,恭声道。 “好。”慕夙吟悦深深地叹了口气。接过锦囊别在腰间,纵身上马。 “吟悦殿下……”无数戴着紫色额饰的人拥在道路两旁,眼睛红红的看着慕夙吟悦。 他们,都是慕家的护卫,或者属下。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平时杀人不眨眼的,此时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殿下,此去山高路远,务要保重。”半晌,一老者流着泪开口道。 其他人默默流泪,没出声。 “这里就拜托你们了,我会平安归来的。”慕夙吟悦扭过头,强忍悲伤道。 她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这些人,真的算得上是慕夙吟悦情同手足的家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是他们护着慕夙吟悦长大的。 慕夙吟悦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般,如今要远走高飞了。 正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 慕夙吟悦长叹一声,一挥马鞭,箭一般冲下琴山,奔向远方。 白马长嘶,马上的少女亦是白衣白发,在金黄的秋风中,奔向似乎被安排好的未来。 第七章孤身杀敌初见君 又是黄昏时候,残阳若血。 长安城里,人们个个神色紧张,行色匆匆。 通往城门的大道上,一骑白马箭一般飞驰而来。 临近城门,马上的少女勒紧了缰绳,让马慢慢走近长安城。 “居然连守城的将士都没有,叛军打进来可怎么办。”慕夙吟悦一面沉思,一面进入长安城。 果然,长安城里气氛沉重,不少人都拖家带口往外逃跑。长安街上的店铺客栈十有八九都关门谢客。 慕夙吟悦叹了口气,骑着马,目光四处搜索,发现一家未关门的面馆,便勒住了白马,翻身下马,把缰绳拴在了门前的柱子上,径直走入面馆。 “有人吗?”慕夙吟悦看着空无一人的面馆,问道。 “来了来了,姑娘请坐,要吃些什么?”一个看似掌柜的人从柜台后面迎接出来。 “来碗牛肉面即可,上面快些,我赶时间。还有,喂一下我的马。” “好嘞,姑娘稍等。”掌柜的一面说,一面入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慕夙吟悦面前:“面来了,姑娘慢用。”然后捧出一堆干草,放在门外白马的脚下。 慕夙吟悦慢慢地吃着面,她倒不是担心面里是否有毒,江湖上的毒药**媚药,于她而言,皆了如指掌。即使是无色无味的毒,她也能感觉到。 十年的苦练,可不是白费的。 她只是在充分吸收食物的能量,保持体力。 她必须吃完,从碧落殿赶到这里,她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不吃,根本没有能力去打叛军。 “掌柜的,你们这长安城是否出了什么事?”慕夙吟悦试探着问道。 掌柜的看了慕夙吟悦一眼,道:“姑娘是外地来的?” “嗯,今天刚到。” “哎……”掌柜的一声长叹,“姑娘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这长安城里确实出了大事。” 掌柜的凑近桌子,低声道:“皇上的亲弟弟萧许然要造反篡位,绑走了太子萧凡沂,逼迫皇上交出皇位,否则就要杀人灭口,如今是兵临皇宫,皇上的地位眼看就不保了!” 慕夙吟悦皱着眉,道:“叛军如此凶猛,皇上就没有请人来助力吗?” “嗐,谁说没有呢?”掌柜的叹气道:“可是据说白道上的人都没有闯百万大军孤身救人的勇气与实力啊,而且萧许然那边还有不少黑道上的人,杀起人来那是眼睛都不眨,若是害得太子死于刀下,谁能来担负这个担子啊?其实皇上这么多年来治理天下,休养生息,百姓过得很快活,也不乏是一代明君。” 慕夙吟悦沉吟不语。 “不过,我听说,远在西北的琴山,有个武林中最神秘的慕家,资力雄厚,高手如云。皇上最大的希望就在他们家身上,要是他们能出手,哎……一城的老百姓都指望着呢,可惜据说慕家很久不涉足江湖中事了,估计是无望了。”掌柜的一脸无奈,“我这店里,伙计和厨子都逃走了,我是舍不得这多年的家业,才没走。” 慕夙吟悦一面听着默默点头,一面吃完了面。 “对了,和姑娘聊了这么久,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呢。” 慕夙吟悦淡淡一笑,道:“在下慕夙吟悦。” “哦,慕夙吟悦……”掌柜的一面念叨,猛然睁大了眼睛:“你你你姓慕???难不成你就是慕家派来的人?” “正是。”慕夙吟悦点头道。 “哎呀,姑娘恕小人眼拙,不识尊容……太好了,姑娘来了,长安城的百姓有救了。”掌柜的激动地说。 慕夙吟悦取出手帕擦拭手和脸,起身放了五两银子在桌子上:“这是饭钱,多的,就算慰劳你的忠国之心吧。” “多谢姑娘。”掌柜的躬身道:“不过姑娘还是快去皇宫吧,救天子性命要紧。” 慕夙吟悦点点头,翻身上马,一声“驾”,人和马迅速没入了斜阳中。 皇宫外,烽火连天。 皇上萧尘然穿战甲,背着宝剑,焦急地走来走去。 “父皇,不必等了。”二皇子萧玙乂苦笑道,“慕家远在万里,赶来绝对来不及了。” “是朕对不起你们啊。”萧尘然声音低沉,对着身后的武士和群臣道。 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流泪。 “萧尘然!你到底让不让出皇位!要不要你儿子的命了!”叛军阵营里,萧许然被一众武士护着,厉声吼道,一脸狰狞。 萧尘然无言地望着叛军阵营,再望望四周,没有任何人来。 “我数十下,你不把玉玺和禅让的诏书交给你面前的那位王太监的话,就别想要你儿子的命了!” 王太监“嘿嘿”地得意地着,看着萧尘然。 金甲武士们瞪着王太监,恨不得就地格杀,但太子在对方手里,没人敢动。 两行清泪从萧尘然的脸颊上淌下。 “十,九,八,七……”萧许然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高声道。 “六,五,四……”萧尘然颤抖着从萧玙乂手中接过玉玺和诏书。 “三,二……”眼看着萧尘然就要把玉玺禅让的诏书递了上去。 “一!”就在王太监指尖刚碰到诏书和玉玺的一刹那,一道金光闪电般飞来,“忽”的一下,直接把王太监的咽喉穿透。 四下一派寂静,众人都愣愣地看着王太监的轰然身体倒地。 “夺”金光落地,原来是一枚金镖,散发着寒意与杀气。 没人不认识这枚金镖。 天下独步的金镖。 受邀而来的武林中人都露出了恐慌的神色,皇上萧尘然却是一脸喜色,急忙抬头望去。 夜色中,只见一匹白马驮着一个白衣白发、戴着金黄色额饰的少女箭一般飞驰而来,少女轻啸一声,从马上飞起,轻功施展,如彗星般斜斜划过天际,直奔叛军杀去。 叛军这才似乎反应过来,急忙掣出武器抵挡,少女冷笑一声,刀光一闪,临殇刀出鞘,“呼呼”几颗人头瞬间落地。 少女头也不回,雪亮的临殇刀肆意飞舞,斩杀叛军如砍瓜截瓠一般,至杀入叛军中心,直逼萧许然。 守护在萧许然身边的黑道中的高手不得不挺起武器迎上来,心里却直发毛,说实话,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得罪慕家。 如今,为了自己的命,不得不拼一把了,毕竟谁也没有料到,慕家的人下手竟然如此无情。 但是对于慕家来说,对待有些人,就该如此。 少女刀法一变,“慕天万象”刀法使出,“日照九州”刀法七变,“魔师七君”的剑还未出鞘,头便开出了血花。 “毁天没地”二人冲上来,两块铁算盘当头压下,以硬打硬,这是他们不变的作风。少女刀法又变,第二招“镜花水月”五变,刀法忽然变得飘忽不定,不可捉摸。一招使完,二人身上总共开了五个致命的口子。 后面的黑道的人惊得连连后退,不过少女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主动助纣为虐,本就当死! “星火燎原”“秋风落叶”“雨打梨花”三招过后,萧许然身畔竟已无人!他的护卫也纷纷躲开,没有人敢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女正面交锋。 少女从出现到冲至他身侧,一共不过小半柱香都不到。 萧许然是被少女惊人的武功和速度怔住了,竟然忘了发号施令。直到少女冲至身侧,他才如梦方醒,一望四周却已无人,急忙掣出宝剑向少女刺去。 少女冷冷一笑,刀法再变,第六式“天雷怒降”当头劈下,剑当场断成两截。 “姑娘饶命,我……”萧许然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少女一刀已经劈开他的咽喉! 对于这种人,不值得留情。 少女的白发上染了不少血,但白衣上竟然没有半点血迹,手中紧握临殇刀,刀锋滴血,少女向四周一望,叛军不由得全都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他们是惊惧于少女的杀气,而不是武艺。 少女轻轻揩干了刀上的血迹,临殇刀锵然入鞘。随后看了看眼前的大营,径直走了进去。 两个守门的武士已经逃得不见踪影,大营里面两个看守太子萧凡沂的大内高手看见少女进来,竟提不起一点勇气,吓得把刀扔了,跪了下去。 萧凡沂倒在椅子上昏迷不醒,人被锁链锁了个结实。 少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玉手轻轻搭在了萧凡沂的脉搏上。半晌,从锦囊中摸出一粒墨绿色的药丸,捏开他的嘴塞了进去,又拿过水袋,一口清水灌了下去。 两个大内高手悄悄膝行着,想往外溜。 “我让你们走了么?”少女冰冷的语气,像是催命符一样袭来。 “姑娘饶命,我们……”大内高手想求饶,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想要命,就给我在这等着。”少女冷冷道。 少女说完,默默地看着前方,淡淡的眼神仿佛穿透时空,看过千年人聚人散,悲欢离合。 半晌,萧凡沂渐渐转醒,睁开眼就看见了少女,一怔。 不知为何。 这个白发染血,表情冷漠,看起来杀气腾腾的少女却让他心里忽然一动。 刀锋般的眉毛,寒星般的眼睛,俊美的面容,配上满头白发与一袭白衣,还有额间金灿灿的额饰,在萧凡沂看来,简直如仙女下凡。 “真美……”萧凡沂喃喃道,强撑着坐起来想要把少女看个仔细。 “你醒了?”少女收回淡漠的目光,看向萧凡沂。只见他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禁也是一怔。 萧凡沂展开两道剑眉,嘴角带着浅浅笑容,眉目间万水千山,英俊潇洒。 少女的心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萧凡沂没有回答,依旧深情地看着少女,只觉得面前的人正好,就是在万千红尘中对的人。 本来弥漫着杀气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 少女率先控制下了心里的波动,换上了冷漠的神情,伸出手掌,搭上了铁链。 “轰”一声巨响,铁链碎作万千铁片,四散纷飞。 少女把萧凡沂拉了起来,对着那两个大内高手冷声道:“想活,就给我护着太子杀回去,就当是你们将功赎罪。” “是,是。”两个大内高手恭声道,听着少女不杀他们,心中早已大喜。 少女将萧凡沂扶上一匹马,纵起轻功,刀出鞘,向皇上那边飞驰而去。两个大内高手护在左右,把靠近的人统统不是杀了,便是打回去。 一马四人顺利回到皇上这边,看到太子平安归来,萧尘然身后的武士和群臣都不禁欢呼起来。 “凡沂,没事吧。”马奔到面前,萧凡沂立刻被他父皇一把抱了下来。 “嗯……禀父皇,我很好。”萧凡沂一面说,一面看向正在拾起刚才杀王太监的那枚金镖的少女。 从苏醒道现在,萧凡沂的目光就没有从少女身上移开过。 皇上和群臣武士及百姓的目光也纷纷投向少女。 “姑娘是慕家的人吧,多谢姑娘救了犬子。”萧尘然走向少女,声音激动地颤抖道。 “陛下不必如此。”少女轻轻一笑,一面施礼,一面道:“应该是我谢当年陛下的救命之恩才对,不过陛下应该记不得我了。” 萧尘然一怔,思索半晌,问道:“朕实在想不起来了,不知姑娘是……” “在下乃慕归雪之女,慕夙吟悦。”少女抚摸着额间的金黄色额饰,淡淡道。 第八章伴君别 次日清晨。 皇上的冷月殿内。 已然洗去了发上血迹的的慕夙吟悦和萧凡沂,萧玙乂,萧尘然面对面坐着。 萧凡沂似着了魔似的,一直向慕夙吟悦那边瞟,眼里满是柔情。 慕夙吟悦饶是再冷漠,也不禁被看得心里发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正欢腾。 萧尘然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慕夙吟悦,看着她从锦囊里摸出来的玉牌,不禁笑道:“果真是吟悦,十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难怪朕认不出来你。” 慕夙吟悦笑了一笑。 “不过你这满头的白发,是……”萧尘然皱眉道。 慕夙吟悦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意。 萧尘然察觉到了,叹了口气道:“你这十年来,也过得不容易。” “是。”慕夙吟悦低头道。 萧凡沂和萧玙乂不解地看着慕夙吟悦,他们都不知道十年前出了什么事。 萧尘然看着面前这个少女,不禁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 慕夙吟悦没有反抗。 半晌,慕夙吟悦缓缓抬头道:“陛下,我该走了。” “你要走?”萧凡沂猛然抬头,一伸手握住了慕夙吟悦的手。 慕夙吟悦怔了一下,看着萧凡沂微皱的剑眉和眼中泛起的不舍与焦急,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莫名其妙中还掺杂了不少说不出的感情。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人如此真切地关心她。 她的人生,包裹的,都是仇与恨。 而萧尘然和萧玙乂也呆住了,他们也从没见过萧凡沂如此举动。 身为太子,这么多年红袖添香,佳人伴游,他都没心动过。 气氛变得有些…… “凡沂。”萧尘然皱了皱眉。 “那个……对不起……”萧凡沂如梦方醒,脸上泛起红晕,松开了手,但明显松得有几分不乐意的意味。 慕夙吟悦看着他这样,不禁笑了笑。 “吟悦可否多待些日子,此次叛乱之后,朕想提拔些文臣武将巩固国家,吟悦可否帮朕物色一下人选。”萧凡沂开口道,“还有,朕觉得,是时候得练下武功,还请吟悦帮朕选几件兵器,指导指导朕和这俩小子。” 慕夙吟悦犹豫半晌,道:“君命不可违,在下定当效力。” “好。”萧尘然道,“玙乂你来随为父去找人选。凡沂,你跟着吟悦好好学习武术以防身。”看着慕夙吟悦和萧凡沂,萧尘然嘴角露出了不经察觉的笑意。 萧尘然和萧玙乂走了,留下慕夙吟悦和萧凡沂在屋内。 一片神奇的寂静。 “咳咳。”慕夙吟悦率先到了沉默,问道:“兵器库在哪里?” “我带你去。”萧凡沂挑眉一笑,一把拉过慕夙吟悦的手,直奔兵器库。 慕夙吟悦笑了笑,展开轻功,“呼”地一下子就冲到了前面,萧凡沂被她拖着,只好在后面指引方向。 “太子殿下前来有何贵干?”看守兵器库的人跪地行礼,恭声道。 “奉命来取兵器,有父皇诏书在此。” 看守仔细地看了一遍诏书,取下钥匙,打开了门。 满屋子明晃晃的兵器,让二人眯起了眼睛。 “挑吧。”萧凡对着慕夙吟悦沂挑了挑眉,道。 “嗯……”慕夙吟悦慢慢地走着,细细打量每一件兵器。 半个时辰过去了,萧凡沂居然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带着笑意看着慕夙吟悦。 终于,慕夙吟悦取了三柄剑下来,扔给萧凡沂,道:“走吧。” “全是剑?”萧凡沂手忙脚乱地接下,咬着牙一拿发现拖不动。 “哦对了,我忘了你不会武功,我来吧。”说完慕夙吟悦轻轻一抱,拿着三柄剑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萧凡沂愣了一愣,急忙跟上。 太子东宫内。 慕夙吟悦看着地上的三柄剑,沉思半晌,拿起一柄道:“这个是你的。” “这么长的剑,给我?”萧凡沂剑眉一皱。 “你手指修长,手腕灵活,腕力并不小。”慕夙吟悦道。 正在这时,萧尘然和萧玙乂进来了。 “怎么样了,吟悦,怎么都选的是剑啊?” “我看过他们的身材手形,凡沂和玙乂二人适合练剑,但我给陛下选的剑稍微有些与众不同。”慕夙吟悦道。 说完,慕夙吟悦从地上拿起一柄剑,手腕抖动间,那柄剑竟然断成了几节。 慕夙吟悦停下来后,那柄剑已经变成了九节鞭。 萧尘然看着,忍不住赞道:“很好很好,吟悦果然有眼光。” 慕夙吟悦淡淡一笑,道:“陛下,这柄剑可以变成任何节数的鞭,三节,七节,九节均可。可以给陛下应急用。” “好!好!”萧尘然点头,对着两个儿子道:“那从今天起,你们就和为父一起练吧。” 一个月后。 慕夙吟悦正在宫中给萧凡沂指点剑法。 “吟悦姑娘,陛下叫你去。”一侍卫匆匆而来,道。 “好。”慕夙吟悦道。扭头看着萧凡沂:“你自己好好练,我一会儿再回来看成果啊。” “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萧凡沂停下舞剑,冲慕夙吟悦一笑道。 慕夙吟悦缓缓走入皇上的寝宫,萧尘然已然等候多时了。 “参见陛下。”慕夙吟悦行礼。 “吟悦,不必这样。”萧尘然挥挥手:“坐吧。” 慕夙吟悦坐下。 “这一个月来,你帮朕物色了不少将才,朕也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天下甚是太平。”萧尘然道,“凡沂和玙乂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都已经摸到窍门了,但若是要有大成就,还需要时间。”慕夙吟悦答道。 “嗯……”萧尘然陷入了沉思,半晌,抬头道:“吟悦,朕想问你几个问题。” “陛下请讲。” “你是不是不会久留,你是不是还是要离开?”萧尘然问道。 慕夙吟悦身躯一震,半晌,道:“是。” “你为何不愿意留在朕的身旁?朕治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是不是放不下慕家的人?” “不是……”慕夙吟悦道,“陛下知道张议潮吗?” 萧尘然一愣,不知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人,道:“不知道。” “张议潮是唐末抗击吐蕃的英雄,虽出生沙洲豪门,但一心为国,于沙州起义,以一己之力收复瓜、沙十一州和凉州后,打通中断了近一百年的从长安经萧关通往西北的道路。”慕夙吟悦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当时的唐朝,已是藩镇割据,江河日下了,唐朝无力派兵助力。张议潮仍然一介忠心未改,独力反抗吐蕃效忠唐朝。不论在在何时何地,他始终未忘记,自己是唐朝的人。” “好一个忠诚赤子,若是朕有此将才,也就此生无憾了。”萧尘然叹息道。 “但是最终,新唐书旧唐书却无人给张议潮立传,所以鲜有人知。”慕夙吟悦道。 “如此忠臣,可惜可惜。”萧尘然顿足道。 慕夙吟悦一笑反问道:“真的可惜么?” “……”萧尘然疑惑道,“难道不可惜么?” “那是陛下的视角,但若这是他的本愿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却一世尘缘便满足了,获得身后的一片宁静。” “这……” “后人曾以五个字形容他的一生:白马入芦花。”慕夙吟悦淡淡道。 “白马入芦花?那不是禅林用语么?”萧尘然更加疑惑。 “生于大漠,死后身归大漠。”慕夙吟悦道,“陛下懂了么?” 萧尘然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顿了一下,又说:“你要走,朕也拦不住你,只是凡沂……” 提起萧凡沂,慕夙吟悦不禁苦笑:“陛下,请让我给你讲个十年前的故事吧。” 尘封的往事终于不得不搬了出来,慕夙吟悦强行控制住自己,缓缓道来。 烛光摇曳,映衬着命途的明灭。 慕夙吟悦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萧尘然。 萧尘然的脸上赫然全是泪水,他抚摸着慕夙吟悦的头道:“吟悦,你要走,朕拦不住。凡沂那边……朕尽力去帮你吧……日后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朕都在这里等你。” “多谢陛下。”慕夙吟悦低头道,退出房间,走出皇宫,径直走向拴马的柱子。 “你要走?”慕夙吟悦的手还没碰到缰绳,一个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慕夙吟悦回头一看,看见了眼眶红红的萧凡沂。 “你怎么来了?”慕夙吟悦问道。 萧凡沂没有回答,走了过来,轻抚着慕夙吟悦的长发,哑声道:“父皇告诉我了,你要走,我拦不住。”停了一下,又道:“悦儿,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 悦儿两个字听得慕夙吟悦本能地一震,这么久了,出来她母亲,没人再叫过她悦儿。 “你是太子啊,迟早要登基的,好好处理宫中事务,别牵挂这些。”慕夙吟悦硬下心肠,道。 “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萧凡沂坚定地看着慕夙吟悦道。 “混江湖,日日有被杀的危险。若是我死了呢?”慕夙吟悦半开玩笑道。 “那我便为你守坟,直到我死。”萧凡沂眼里里闪烁泪光。 慕夙吟悦心中无奈地一声长叹,这死心眼的人啊。 但是,多年之后,如果她能知道,就会发现萧凡沂真的没有说着玩。 萧凡沂强行忍下喉咙的哽咽,道:“悦儿,我送你。” 两个人,一匹马,行走在斜阳里。 又是离别。 “就到这里吧。”慕夙吟悦道。 “好。”萧凡沂道,“悦儿,我等你。” 白马一声长嘶,没入了残阳的余晖中。 萧凡沂依旧伫立在一片金黄中,痴痴地看着。 慕夙吟悦在马上回望,看着萧凡沂的身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么多年,坚强了太久。 “凡沂,今生与你相遇,是我慕夙吟悦三生有幸。”她轻声道,“可惜,我们注定无缘。” 泪雨斜飞,断人心魂。 第九章伤中注定 郊外。 荒凉的古道。 白马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清脆的蹄声回荡在石板上。 慕夙吟悦侧坐在马上,低头沉思。 忽然,慕夙吟悦猛地抬起了头,瞳孔收缩,一反手,扣住了背上的临殇刀的刀柄。 “吟悦姑娘果然不是平常人。”说话间,道路两旁的荒草中跳出数十个人,把慕夙吟悦团团围住。 “诸位是净远山庄派来来打架的?”慕夙吟悦冷冷地看着他们。 “是又如何?”一个满脸刀疤的中年人晃了晃手中的大刀,咧着嘴冷笑道,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 慕夙吟悦瞳孔一紧,她看出来这些人不好对付。 慕夙吟悦双手一按,人从马上飞起,白马一声长嘶,化作一道残影没入了远方。慕夙吟悦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姑娘果然好身手。”一个大汉拿着长剑冷笑道,“不过姑娘就是为人心地太善良,下次记住,要赶尽杀绝才能避免后患。” “嘿嘿嘿。”展定阳和景陌等人都狞笑着,他们料定了慕夙吟悦会勃然大怒然后气不打一处来。 慕夙吟悦静静地看着一堆人中一脸恨意的展景二家的人,没有说话,眼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怨恨?后悔?厌恶?漠然? 自己对展家到底是什么感情? 慕夙吟悦的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展景二家的人看到慕夙吟悦出奇的镇定,也不禁疑惑。 慕夙吟悦默默看着他们,刀眉微弯,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 慕夙吟悦目光一收,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冷漠,道:“来吧。” 说罢,临殇刀闪电般出鞘。 众人一声吆喝,掣出兵器冲了上去。 刀光飞舞,寒气四透,刀到哪里,一片血雾就飞起。 没有人架得住她的刀。 一片片鲜血飞溅,但慕夙吟悦都没有下手在致命处。 不到万不得已,不伤人性命,这是慕家的原则。 可惜这些人不值得怜悯。 “台山六毒君”手中葫芦一倒,毒砂如漫天蝗虫飞了过来。饶是慕夙吟悦武功再高,这么多人也难以保证全身而退。 “扑”几粒毒砂直直打在慕夙吟悦背上,慕夙吟悦刀法不由一顿,“呼”一柄长枪穿过了慕夙吟悦的肩头。 那是展化清的枪。 他真没打算真正伤害慕夙吟悦。 但…… 慕夙吟悦嘴角鲜血流下,刀锋般的眉毛一展,冷冷地看着展化清,笑了笑。 那是一种混合着仇恨冷漠与无可奈何的笑意。 展化清看着慕夙吟悦的笑容,不禁一颤,放开了枪。 似乎是命中注定,他注定要伤害这个孩子。 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躲不开了? 不过慕夙吟悦没时间管那些,只是在心里又记下了一笔债。身子纵起,左手往枪柄上一拍,长枪穿透血肉飞出,直直射穿身后两个舞刀冲上来的人的琵琶骨。 慕夙吟悦纵起轻功,彗掠暮天,如彗锋般斜斜划过天际。 众人怒喝着,追了上去。 “留神她金镖!”展定阳大喊,但是已经迟了。 慕家金镖的速度,岂是一般人可预测的。 即使预测到了,也来不及抵挡。 即使来得及抵挡,也挡不住金镖的锋利。 慕夙吟悦反手一挥,金镖闪电般飞出。 “啊!”兵器迎着金镖当头折断,一堆人眼睁睁地看着金镖刺入自己的胸膛。 一股大力袭来,金镖纷纷掉头,追随主人而去。 收回金镖,慕夙吟悦已然不见踪影。 “果然。”净远山庄请来的高手冷冷地望着展景二家的人,“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罢,众人扶着抱着受伤的弟兄,飞掠而去。 “可恶。”展定阳和景陌顿足道。 展化清却失神地望着手里沾染了慕夙吟悦的鲜血的长枪,眼中满是怆然。 一座荒山上,大石旁。 慕夙吟悦终于倒下了。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大地。 慕夙吟悦咬着银牙,临殇刀往地上用力一插,勉强跪稳了身子。 “吟悦。”身后有人呼唤。 慕夙吟悦回头一看,只见展笙燕晨牵着自己的白马,身后还跟了不少净远山庄的护卫。 慕夙吟悦惨笑一声,努力转过身子,面对碧落殿的方向遥拜,双眼一闭:“动手吧。” 半晌,没动静。 慕夙吟悦睁开眼,只见展笙燕晨牵了马走了过来,手中拿了一枚丹药。 “这……”慕夙吟悦还没说出话,展笙燕晨就把药硬塞进了慕夙吟悦的嘴里。 “唔……”慕夙吟悦奋力吞下药丸。 “吟悦,这是解毒药丸。”展笙燕晨看着她道,“你快走吧,别被我爷爷他们发现了。”说罢牵过慕夙吟悦的白马。 “燕晨,你……”慕夙吟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偷偷出来的,我知道他们要找你报仇,想来帮你。”展笙燕晨低头道。 “谢谢你,燕晨。”慕夙吟悦勉强站了起来。 “十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快走吧,吟悦。”展笙燕晨道。 “你……都知道了?”慕夙吟悦一震。 “嗯,我爹都告诉我了。”展笙燕晨道,“对不起,吟悦,是我们家害了你和你的母亲。” “……”慕夙吟悦眼里泛起了晶莹的液体,“燕晨,你没错,错不在你。” “我知道,但是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燕晨,你过来。”慕夙吟悦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 展笙燕晨疑惑地看着慕夙吟悦,还是走了过来。 慕夙吟悦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阵心疼,把手放在了展笙燕晨的额上。 “这个给你。”慕夙吟悦另一只手一翻,一块龙飞凤舞地题着“慕”字的玉牌呈现在手心。 “可是……我是净远山庄的人,我不能要。”展笙燕晨低头道。 “那又如何?”慕夙吟悦淡淡笑道,“是你救了我,今后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拿出这块玉牌。慕家的人都会保护你。” “仇,终会过去的。燕晨,你放心,留给你的,都是光和爱。”慕夙吟悦言罢,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展笙燕晨没有弄懂慕夙吟悦说的话。 毕竟,她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 但她应该明白,世上的痛苦和光明是等量的。 慕夙吟悦把光都留给她,显然是要把一切痛苦加在自己身上。 可惜她没有想到这一点。 展笙燕晨收好玉牌,缓缓转身,对着净远山庄的护卫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 “是,大小姐。”众人齐声应道。 展笙燕晨遥望慕夙吟悦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回到净远山庄,众人都是一脸晦气。 慕夙吟悦没杀成,又得罪了不少邀请来的高手,还给了不少银子。 展化清把展笙燕晨拉到房间内,问道:“晨儿,是你救了吟悦吗?” “……”展笙燕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父亲实情。 展化清已经看出来了。 “好样的。”展化清揉了揉展笙燕晨的头,又忽然一把搂住她,道:“你知道吗?爹这一生都对不住她们慕家,想躲也躲不开。爹……似乎这辈子注定了就是要伤害她们的。有个你这样的好女儿替我补偿,爹此生也无憾了。” 展笙燕晨没有说话,她感到脖子里有热热的东西。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爹哭成这样了,似乎含了万千悔恨。 慕夙吟悦两眼无神,只顾策马飞奔。 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身上的刀伤火辣辣地痛。 原本清澈的视线被一层薄雾笼罩,渐渐模糊。 雷声大作,狂风肆虐,雨水划过脸颊成两行。 慕夙吟悦只感觉身旁的一切都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第十章昔人一任 高山上雾气缭绕。烟雨凄迷。 一座古刹内,炉子内炭火烧得正旺,热茶与与汤药的烟雾甚是氤氲。 慕夙吟悦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一张草垫上。 一位老僧盘腿坐在慕夙吟悦身畔,慢慢地啜着茶,看向慕夙吟悦的目光甚是爱怜。 终于,慕夙吟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老僧笑了笑。 “我……”,慕夙吟悦刀眉暗皱,奋力回想之前的事。 刀伤发作,然后,自己……好像晕过去了? “你的刀伤我已经让我的女弟子给你包扎好了,她跟我说你受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撑住,倒也是个奇迹。” 慕夙吟悦疑惑地看向老僧。 “我在山下发现了你。”老僧淡淡道,“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你的白马还在你身旁给你挡风遮雨。”说罢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匹护主的好马。”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慕夙吟悦站起来,向老僧行礼道。 “不必。”老僧放下茶碗,对着一间禅房道:“你们出来吧,她已经没事了。”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去和那帮人打斗,也不叫我们?”说话间,一堆慕家的属下冲了出来。 慕夙吟悦苦笑:“行了,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哎……殿下还是这性子……我们可怎么向归雪宫主交代啊。” 慕夙吟悦听这句话已经听得头皮发麻。 老僧在旁边看着,不时地给慕夙吟悦递眼色。 “好了。”慕夙吟悦挥挥手,“你们先回禅房去。” 众人互相望了望,道了声是,茫然地退下了。 “跟我来。”老僧起身,往自己的禅房走去。 “大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慕夙吟悦看着老僧关上禅房的门,道。 “慕殿,吟悦,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老僧回身,看着慕夙吟悦道。 慕夙吟悦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僧。 “哎……”老僧叹了口气,“我给你的玉坠,还在吗?” 慕夙吟悦浑身一震,猛然想起了什么,捧出脖子上的玉坠,看着老僧道:“你是渡明大师?” “正是。”老僧道。 “看来我们家是命中注定要被大师救了。”慕夙吟悦苦笑。 “无妨,缘分而已。”渡明打量着慕夙吟悦,“十年了,你长大了不少。不过……这么多年,你应该过得不是很好”渡明的目光落在了慕夙吟悦的白发上。 慕夙吟悦只有苦笑。 “难怪,我听江湖中人说,你是雪衣天华,慕殿,慕夙吟悦。” 慕夙吟悦继续苦笑。 “令堂……”渡明刚说了两个字,便不忍再问下去。 慕夙吟悦脸上的痛苦已经说明了一切。 “……”渡明合十道,“愿诸佛保佑,令堂安息。” “大师叫我来,是否有什么事需我出力?”慕夙吟悦拉回正题。 “是的。但……我怕你承受不住。”渡明担忧地看着慕夙吟悦。 “大师但说无妨。两番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慕夙吟悦坚定道。 “好吧。”渡明沉吟半晌,道:“这件事,纠缠了我很多年。” “二十年前,我还是少林寺的管理藏经阁的方丈。有一日,整理经书时,忽然发现少了一本《少林般若心经》,于是急忙报告掌门。掌门震怒,当即派遣少林弟子至武林天下寻找,并寻求其它六大门派帮助。当时,我们都认定是魔教偷去了藏经,因为魔教早些日子就扬言要胜过武林七大门派,独步天下。于是我们直捣魔宫,魔宫之人自然是不承认,双方大战了数年,都损失惨重。最终,魔宫还是没挡住,魔宫交出了少主玄霜骏,但她拒不承认,我们严刑拷问数十日也无果,玄霜骏也被我们折磨得奄奄一息” 慕夙吟悦一声叹息:“然后呢?” 渡明的手颤抖起来,道:“然后,有个弟子来报告说,那本藏经……那本藏经是被本门弟子盗去……根本与魔宫无关……” 慕夙吟悦一惊,道:“那……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渡明苦笑,“是我一时冲动,酿下后果,少林从此和魔教结怨,就连其他六大门派也不待见我们了。不过魔教最恨的人还是我,我自知对不住少林,就退隐江湖,在此隐居。” “那如今……难道是魔教要复仇了?”慕夙吟悦问道。 “不错。”渡明道,“他们已经到处搜寻我的踪迹了,可惜,没人找得到我。” 慕夙吟悦无奈地笑了笑,她深知仇恨的力量有多恐怖。 “那大师是要我……” “我这些年,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就收养了三个孤儿,给他们起名叫沉听竹,殿怨梅,寻羽杨。”渡明道,“本想让他们安静平稳地长大,但魔教已经知道她们,准备连着他们一同报复。但是……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抵抗不住魔教,再者,我不久就要圆寂了。” 慕夙吟悦一震,道:“大师……” “吟悦,你不必担心我,本就行将就木了,也无需再折腾了。”渡明道,“我想的是,这个债,肯定是要还的。你能否加入他们,就算无法爱护着他们完全平安,保证他们不要失了性命,也是好的,行吗?” 慕夙吟悦沉吟不语。 “我知道,这很难,你要隐去慕家殿下的身份,魔教之人心狠手辣,你和魔教斗智斗勇时不能施展慕家绝技,还要保证他们的性命安全……”渡明看着慕夙吟悦。 “可以。”慕夙吟悦开口道。 “你要想清楚,吟悦。魔教下手可是格外狠毒。”渡明道。 “我意已决,就这样。”慕夙吟悦道,“从今天起,我就是大师收养的孤儿,我的名字么……就叫云霁松,至于为什么我这么多年不在,就说……走江湖去了。” 好一个慕夙吟悦,她入戏倒是入的快。 渡明看着慕夙吟悦,眼中泛起泪光:“吟悦,谢谢你。” 慕夙吟悦笑了笑,取下了临殇刀和眉间额饰。 这才发现,慕夙吟悦的右眉上方有一个刀痕,平时被额饰挡住了,看不到。 慕夙吟悦走出房间,叫来慕家属下,道:“把临殇刀,额饰,金镖,白马还有我的那件白色衣衫都带回慕家,我要在这儿报恩一段时间,你们在碧落殿待着就好,不要出来找我,我不会有事的。” 慕家的人都知道殿下的性子,也没加阻拦,道了声殿下保重,就拿着东西走了。 慕夙吟悦走到后院,拿起准备好的药汁,将头发浸入。 不一会儿,满头秋霜变为青丝。 慕夙吟悦拧干了长发,回身,冲着渡明莞尔一笑。 “你果真和你娘一样的性子。”渡明道。 慕夙吟悦嗯了一声,关于她的母亲,她从来不想多提。 渡明带着慕夙吟悦,走进一间禅房,推开门,看见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在打坐练功。 “听竹,怨梅,羽杨,这是你们的同伴,霁松。”渡明冲着他们道,“她走江湖多年,如今刚回来,你们好好亲近一下吧。” “霁松,欢迎你。”三个人都很亲切地看着云霁松。 “谢谢你们,多年不回来了,还多了几个伙伴。”云霁松笑道。 “我们都是一路人,命苦,还好渡明大师心善。”沉听竹叹息道。 “无妨,日后,我们互相护着成长,便好。”殿怨梅插进来道。 “可是魔教……”寻羽杨道。 “齐心协力,会扛过去的。”云霁松坚定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苦练本领,来抵御他们。” 三人一起点头。 渡明看着禅房内的四个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前途到底有多险恶,他没敢真正告诉他们。 魔教之恐怖,让一般武林中人根本不敢靠近,更何况如今是带着满腔复仇的怒火。 渡明仰天长叹。 他们,注定有一番不平凡,却又惨烈的命运。 第十一章人去人亦去 古刹内钟声回荡。 后院内,四个人正在练武。 近半年来,他们的默契已经不言而喻。 虽是身世苦寒,但天资不错,再加多年的苦练,成效自然可观。 但…… 有个人很清楚,即使是这样,他们对付魔教依然几乎没有胜算,只能周旋。 这个人自然是云霁松。 说实话,她担下这个任务,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多了一个她,至少可以帮其他三个人分担一些。 “霁松,你过来一下。”渡明苍老的声音传来。 云霁松心头一紧,她知道,有些事终于来了。 云霁松走进渡明的禅房,关上门。 只见渡明双目紧闭,盘腿坐在蒲团上。 “渡明大师……”云霁松低声道。 渡明睁开了眼睛,看着云霁松道:“我要走了。” 云霁松低下头,眼睛红了,几滴眼泪落下。 如果不是这个人,她们一家早就…… “不必太伤心。”渡明轻声道,“之前的事,就当是我和你们家的缘分,好好护着他们仨,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大师您放心吧。”云霁松流着泪道,“我就是送了命,也要护着他们。” “送命倒不至于,我担心的是他们故意折磨你们……”渡明叹气道。 云霁松目光一寒。 “这些,都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我知道。” “还有,我的埋骨之地,也只有你一个人能知道。”渡明看着云霁松,“你懂我的意思。” “是。” 吱呀一声,云霁松推开禅房的门,对着院子道:“听竹,怨梅,羽杨,大师叫你们去。” 三人对望一眼,走进了禅房。 云霁松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渡明大师快要圆寂的事,可能他们之前都不知道。 “大师,我们一定和魔教势不两立!您就交给我们吧!”沉听竹红着眼睛,坚定地说。 渡明看着他,不禁苦笑。 到底是意气风发的轻狂少年,他根本不知道前途有多危险。 寻羽杨低头不语,殿怨梅在一旁已泣不成声。 “还有,我的丧事,你们都不要管,我安排霁松去做。” 看着三个人不解的样子,渡明道:“之后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 渡明闭上眼,最后缓缓道:“记住,我走后,这个世上,真正能护得你们周全的人,只有霁松。” “大师!” 渡明却已停止了呼吸,与世长辞。 三个人缓缓走出来,云霁松在外面等他们。 “大师走了……”寻羽杨低声道。 “我知道。”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殿怨梅环顾寺庙,凄然道。 一瞬间,这三个人像是又变回了在街上孤苦无依,不知何去何从的孩子。 “你们先准备一下,准备下山,是时候要跟魔教较量了。”云霁松道,“我先去安葬大师。” “好。”三个人对云霁松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依赖和信任。 云霁松起身离开,三人看着她的背影。 “羽杨,你觉得,霁松真的能保护我们周全?”殿怨梅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很相信,但我相信大师。”寻羽杨道。 “不错,大师这么说,我也相信。”沉听竹赞同道。 一个不知名的山洞内,云霁松正给渡明大师刻碑。 运转内力,石头刻画的声音,嚓嚓作响。 “好了。”云霁松对着墓碑三拜后起身,走至洞前,推动大石挡住洞口,随后布下阵法守住山洞周围。 “前途未卜,我自珍重。”云霁松远眺山洞,心中说道。 山间溪流作响,百鸟争鸣,似在应和云霁松的决心。 “呼”云霁松纵起轻功,飞掠而去。 “霁松你回来了。”沉听竹看见云霁松走进寺内,“你将大师的仙体安葬在了哪里?” 云霁松不答,转移话题道:“你们到我禅房里来,我们商量一下之后的事。” 不多时,四人都聚集在了云霁松的禅房。 “霁松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好方法对付魔教?”寻羽杨目光炯炯地看着云霁松。 “管他三七二十一,打就完事。我们这么多年苦练可不是白费的。”沉听竹自信道。 云霁松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道:“魔教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的部署如何,功法有哪些,以及高手有多少,我们完全都不清楚。而且,魔教人远比我们多,对付我们,他们可能单凭人手就能获胜。第三,魔教的人心狠手辣,在加上多年的仇恨,估计没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听完云霁松的话,三个人都不言语了。 “那依霁松看,我们打败他们,能有几分胜算?”半晌,殿怨梅问道。 “打败是不可能的。昔年七大门派围攻,都没把魔教消灭,何况是我们四个人。”云霁松道,“我们只能跟他们周旋。” “那我们为什么不豁出命,帮渡明大师还债?”沉听竹剑眉竖了起来。 “豁出命倒简单。”云霁松淡淡一笑,“问题是他们估计根本不想要我们死,他们想看着我们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样子。” 四人心头一凛。 “这是我查到的仅有的资料,你们看看吧。”云霁松拿出一张纸。 “嗯……魔主玄霜骏住在往世宫,离四大护法所居的千舛堡有一段距离,这四大护法……玄筝语,玄影华,玄梦渺,玄傲霆。这……该不会就是他的四个儿子女儿吧?” “不错。”云霁松答道。 “对付我们四个,刚好一人一个,而且也是两男两女。”寻羽杨沉思道。 “就只有这些了?”沉听竹问道。 “这都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魔教……实在太神秘了。”云霁松苦笑。 “看来,果真是前途未卜。”殿怨梅目光中透露着无限担忧。 “只能硬着头皮上。”寻羽杨道。 “我们下山后,还是四人一起,不过危难时刻分为两组。我带着霁松,怨梅和羽杨一起,这样行动方便一些。”沉听竹建议道。 “好。” “我们就叫寒渡四君如何,应着大师的名字?” “好,就这么定了,大家各自好好休息,几天后就下山。”云霁松道,“为了找我们,魔教已经伤了不少无辜的人,我们要赶紧下山,去还这笔债。” 三人点头,各自回房休息。 云霁松走出房间,无语对着漫天星斗。 对于魔教,就以她的武功,真的没有丝毫的胜算。 但她还是会去,一定会去。就是赔了命,也不后悔。 这就是她。 雪衣天华。如今无了雪衣,天华也被掩盖。 但是本性是不会改的。 永远不会。 看着长空明月,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耳畔又响起他的声音。 “吟悦,我等你。” 她笑了,凡沂,你今生恐怕是等不到我了。 就算我活着回来,也是无缘在一起。 凡沂,勿等,速归。 现在还来得及,我不愿让你误了一生。 云霁松抚着额头,遥望远方沉睡的山林。 此去,若一去不回…… 星芒闪烁,低语着未来不可测的命运。 第十二章旧仇付新人 清晨,古刹四周一片雾色朦朦。 “准备下山吧。”寻羽杨的声音响起。 四个蓝衫人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霁松,我们为什么不带兵器?”殿怨梅疑惑道。 “就算带了,也会被他们抢去,抢了又找,如此往复,不如不带。”云霁松答道。 看着一片雾气森森的山林,四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为了找他们,魔教早已几乎搜遍了整个武林,也误伤了不少人。 不能再等了,就算等下去,也没有什么用。 七大门派都奈何不了魔教,何况是他们四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霁松,你走江湖多年,经验比我们丰富,遇上暗器毒药什么的,主要还是靠你了。”沉听竹看着云霁松道。 “好,放心。”云霁松点头道。 四个人说着,一步一回头地慢慢走下山。 终究是要离开了。 长街上,甚是热闹,人来人往,车马喧嚷。 “果真是繁华。”沉听竹三人目不暇接地看着四周。 云霁松却毫不在意,毕竟,这还是远比不上碧落殿。 她留心的,是周围的人,特别是魔教的人。 四人找了家茶馆坐下,就在窗口边的位置。 云霁松慢慢品着茶,眼睛不时瞟向窗外。 “有七个人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沉听竹忽然低声道。 三个人立刻提高了警惕,向四周一瞥,果然不远处有七个人一直在往这边挤眉弄眼。 “他们是魔教的人吗?”寻羽杨问道。 “不好说……”云霁松转着杯子,“但可能性很大。” 魔教果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才下山不久,就被盯上了。 七个人中的一个忽然起身,向他们走了过来。剩下的六个人,有三个留了下来,有三个离开了。 “兵分两路。”云霁松心里冷笑道,她依旧把玩着桌上的的茶杯,目光瞟着走来的那个人,再往窗外一看,那三人守住了茶楼门口。 “无聊。”殿怨梅看到两拨人如此行动,心中没好气道。 “敢问四位少侠大名?”那个人冲着寒渡四君抱拳道。 “我等与足下素不相识,我等的名字与你何干?”寻羽杨看也不看他,道。 “兄弟想与少侠们结个善缘,望四位少侠给在下一个面子。”那人赔笑道,心里却早已开始大骂。 “所谓的善缘就是兵分两路偷袭我们,是吗?”沉听竹缓缓道。 那人一愣。 “铁蒺藜两人,袖箭三人,飞叉一人,梅花针一人,我等好大的面子,可以享受这档待遇。”殿怨梅冷笑。 “果然功力不浅,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人冷笑道,“那就最好跟我们走,只是去见我们的护法大人一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的话,保证不为难各位……”说着,那人把桌上的茶壶硬生生摁进了桌子里,一脸傲然。 茶楼的人溜了十有八九。 沉听竹眉头一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 云霁松果然没有看错,这几个人真就是魔教派出的搜寻队的人。 单是搜寻的都有如此功力……剩下的…… 忽然,摁入桌子的茶壶又飞起,直直冲向那个人的脸。 那人一惊,正待挥手抵挡,茶壶已经直直击在他脸上。“呼”,他直接被这冲击力打飞出去。 “啊!”一声惨叫,茶馆的墙上多了个大坑。 众人一派惊色。 是……是谁?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从头到尾动也没动的云霁松身上。 不错,她是没动,不过刚才听竹他们看到,云霁松的手在桌上轻轻地按了按。 “原来她功力如此深厚。”三个人不禁暗暗咋舌,心中多了几分底。 那人连滚带爬地勉强站起来,看着云霁松,正待说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在下寒渡四君。”云霁松喝着茶,慢慢道,“我们是来还债的,不过一向不愿意被人要挟。” “你……很好,你们快给我上,拿下他们!” 三个人向寒渡四君扑了过去,暗器飞出。 沉听竹运起内力,双掌齐出,吐气开声,掌风呼啸,暗器统统打入了墙中。 寻羽杨用力一拍,桌上的茶杯碎裂,茶水碎瓷片飞溅,直直迎向飞来的针。 殿怨梅出手如风,几下将暗器都接在了手中,冲着他们嫣然一笑道:“多谢。” 短短几下,漫天的暗器都被攻破。 窗外的三人齐声大吼,暗箭往上冲来。 云霁松左手端着茶杯,不看窗外的暗器,却看着那几个怔住的人笑道:“怎么,呆了?”说完袍袖一挥,劲风袭来,直接将三人卷了起来,往窗外一掷。 惨叫声此起彼伏,四人冷笑一声,继续喝茶。 “寒渡……你们四个……你们给我等着!”七个人狂奔而去。 茶楼上的四人都一派漠然,跟没听到一样。 “霁松,接下来你看他们会怎么……”殿怨梅放下茶杯,问道。 “估计是直接护法出动了吧。”云霁松若有所思。 “护法……”沉听竹沉思道,“估计得尽全力了。” “出全力也不一定对付的了。”寻羽杨目光中透露出担忧。 “不错。”云霁松道,“只能周旋。” 长风呼啸,吹动着下一场的战斗的号角。 千舛堡内,大殿上,四大护法正在研究寒渡四君的资料。 “不错,这些画的都挺逼真,不过资料太少了。”玄影华一面翻阅,一面说道。 “四个孤儿,能有什么身世资料啊。”玄傲霆摇头道。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他们经历过不少磨难,意志武功什么的,还是可观的。”玄梦渺道。 “那也比不上咱们,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准备的。”玄筝语眼里翻着复仇的欲望。 “来,一对一,这个云霁松我先包了。”玄梦渺看着画像上的人道,“啧啧啧,这长得还不错。”一面说,一面摸着画像上人刀锋般的眉毛。 “梦渺,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别忘了我们可是要给爹报仇的。”玄傲霆看着姐姐道。 “说什么呢?”玄梦渺面色一沉。 “啊,这个沉听竹我来处理,嘿嘿嘿……”玄影华怪笑道。 “成,那这个剩下的一男一女就分别归傲霆和筝语了。”玄梦渺道,“男打男,女打女,正好合适。” “哈哈哈……”大殿上回荡着得意的笑声。 “禀护法大人,暗世七魔回来了。”一个声音传来。 笑声一顿,四人换上冷漠的神情,道:“让他们进来。” “是。” 七个人狼狈不堪,浑身是血地跪在大殿下。 “废物!”玄傲霆忍不住怒吼道。 “等等,先问清楚。”玄筝语止住了玄傲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禀护法大人,我们……我们找到了那四个人了……”一人道。 四个人脸上都是狂喜的神色。 “在哪里?快说!” “就在江南的最繁华的许街,属下打听了,他们最近都在那附近。” “那怎么没把他们捉回来?”玄梦渺面色一沉。 “这……”七个人全部低下了头。 “看来那几个人功力不浅。”玄影华看着他们身上的伤。 “有意思……”玄梦渺抚着长发,“就要这样能打的才有意思……否则两三下折磨死了,就没意思了……” “不错……就是要让他们尝尝当年爹受苦的滋味……”玄傲霆点头道。 “而且是要加倍地尝呢……”玄筝语嘴角扬起恶魔般的微笑,补充道。 “行了,你们退下吧,速去疗伤。看在你们带回了重要情报的分上,就不追究你们没把人带回来的事了。”玄梦渺冲着那七人挥手道。 “是,多谢护法大人。” “终于要开始了……”四位护法望着夜色,“寒渡四君,准备好了吗,这债,可是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的……” 远方,云霁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长空,刀锋般的眉毛一展,眸子里寒星万点。  第十三章初败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郊外的原野上。 寒渡四君坐在地上休息,酝酿功力,保持着体力。 沉听竹手中拿着一封信。 “家父的债,准备好了吗?午后,城郊外见。” 字迹是白色的,写得甚是狂放,信笺却是黑色的。 黑白交映,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一只黑色的秃鹜送来的。 云霁松知道,这是魔教不变的作风。 残忍,喋血,冷酷!这不就是秃鹜的本性? 这次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云霁松坐在地上,望着几个队友,不禁叹息。 “你要保护好他们。”渡明大师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这债,自然是要还的,遍体鳞伤,绝对是少不了的…… 但任何事,都绝不能太过分。 “啵”地一声,云霁松手中的石块被捏成了碎块。 一旁的寻羽杨也是双拳握紧。 殿怨梅一直在远眺,忽道:“来了。” 四个人缓缓起身,摆开架势,凝神屏气,注视着簇拥而来的大队人马。 四辆漆黑的马车,数十个高手在一旁护驾。 “看武功,比昨天那七个人要高得多。”云霁松目光闪动,心中暗道。 马车停下,周围的高手纷纷跪地行礼,四个年龄看上去略比寒渡四君大的人走了下来。 漆黑的长袍,上面绣着精美的龙纹,还镶嵌着不少白银和珠宝拼凑的图案。 相比之下,寒渡四君的蓝衫显得甚是寒碜。 魔教四大护法看着四人,一副猫捉老鼠的神情打量着他们。 “你们就是那个渡明的收养的人?”玄影华问道。 “可惜呀,你们被他坑出来帮他还债。”玄筝语冷笑道。 “所以呢?”沉听竹冷冷地打断了玄筝语的话,“他收养我们,然后我们帮他还债,你想表达什么?” “你……”玄筝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阁下好利的嘴。” “既是还债,那便来吧,废话少说。”殿怨梅不耐烦道,几乎能杀人的目光看向魔教的人。 “其实,也不一定要你们还债啊。”玄梦渺忽然道。 寒渡四君一愣。 魔教的人也是一愣。 玄梦渺看着怔住的众人,轻抚长发道:“你们只要告诉我们,渡明那个老东西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你们说出来,我们保证不找各位的任何麻烦……” “抱歉,无可奉告。”云霁松冷冷打断道。 “阁下可要想清楚,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玄梦渺脸色一沉。 “在下就吃定了这罚酒,你待如何?”云霁松冷笑道。 “你……”玄梦渺上下打量了云霁松一番,“你就是云霁松,对吧?” “正是。” “好,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们没给你们机会了,上!”玄梦渺四人一对一地飞扑而上,魔教的高手纷纷在外面掠阵。 交上手后,寒渡四君才发现魔教的人果然不好对付。 魔教招式奇诡,神出鬼没,抽丝剥茧一般永无止境,密不透风地袭来。 毕竟,魔教是有良好的练武条件和环境,不像他们四人,从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连个家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练武资源。 五十招过后,寒渡四君等人渐渐落了下风。 只有云霁松这边是例外。 但她瞥见其他三人的情况,心头一紧。 “啊!”殿怨梅被玄筝语一掌扣住脉门,几下被点住了穴道,扔给魔教的高手接住后捆了个结实。 “怨梅!”寻羽杨大吼,双掌齐出,风声呼呼,奋力击退玄傲霆,急速向殿怨梅那里掠去。不料这一下后背空门大露,玄傲霆一掌击中他后心,寻羽杨一口鲜血尚未喷出,玄筝语便飞了过来,十指纤纤,又点了寻羽杨的穴道。 “你们!”沉听竹见队友被擒,急火攻心,掌法不禁有些乱,但威力仍甚是猛烈,玄影华一时还没能找到破解的方法,只能继续周旋。 四人中,只有云霁松最冷静,一招招依旧攻势猛烈,招式密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有些占上风的意思。 “梦渺,影华,要我们帮忙吗?”玄筝语和玄傲霆看了看呗捆成粽子的殿怨梅和寻羽杨道。 “霁松!听竹!坚持住!”寻羽杨挣扎着狂吼。 “废话真多。”玄傲霆手一挥,封了二人的哑穴。 “不必,马上好。”玄影华笑道。 玄梦渺却没说话,她已经被云霁松的掌风逼得透不过气来,她惊异于对方如此深厚的内力和镇定。 玄筝语和玄傲霆注意到了,脸上的神色也不禁有些吃惊,正待出手相助。 “好了。”玄影华笑道,一掌攻破沉听竹的防守拍在他的肩膀,沉听竹至感到肩上一阵剧痛袭来,掌法一顿,玄影华的另一拳眼看就要击在沉听竹的腹部。 “呼”一阵狂风平地卷起,玄影华感到一股大力袭来,直指自己的胸部,他急忙撤掌,回身自保化去掌力。 一声惨叫传来,赫然是玄梦渺的声音。 “梦渺!”三个人急忙冲上去,接住了从空中掉下来的玄梦渺。 “梦渺,你怎么了?那个云霁松呢?”玄筝语急声道。 “沉听竹也不见了!”玄影华叫到。 众人急忙抬头,只见远远地,云霁松已经挟着沉听竹纵起轻功飞出去老远。 “跟我追!”玄傲霆怒吼道,魔教的高手跟随玄傲霆和玄筝语追了出去,留下少数人和玄影华照看玄梦渺。 “梦渺,你怎么会……”玄影华道。 “没事……”玄梦渺吞下了药丸,擦着嘴角的血迹道:“她也中了我一掌,逃不远的。不过这个云霁松,可能真的就是他们中最难对付的啊……” “真的?”玄影华一脸不信。 “她的功力,跟那三个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玄梦渺笑道,“不过放心,我会让她屈服的……今天的债,她会十倍还给我……”玄梦渺说着,嘴角扬起恶魔般的微笑。 远处的山洞内,云霁松把沉听竹放在一堆干草上,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包扎好了沉听竹的肩头,自己吞下了疗伤药丸。 沉听竹看着云霁松,一脸苦笑。 云霁松轻轻地咳着,几缕血丝从嘴角浸出。 不错,她刚才为了救沉听竹,确实中了玄梦渺一掌。 不过她那一掌更狠,直接把玄梦渺打飞了出去,而她自己,意志力和内力深厚,所以没太大影响。 “我对不住你。”沉听竹低声道。 “都是队友,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云霁松道。 “果然如你所说,真的只能周旋,根本打不过啊……”沉听竹苦笑。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不知有多少倍的苦要受……到时候,估计我们连告饶的力气都不会有了……”云霁松苦涩道。 “扛吧。”沉听竹目光黯然,望着远处的山水。 “嗯。”云霁松偷偷运起慕家的绝技,慕语往生,快速恢复着功力。 必须快,否则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沉听竹坐在洞口,绷紧了神经,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怨梅,羽杨,等着我们,我们很快就来,撑住。” 第十四章刑始 千舛堡大殿上。 两排高手肃立,目光全部投在被几个人按住的殿怨梅和寻羽杨身上。 寻羽杨喘着粗气,一双怒目瞪着宝座上的玄影华和玄梦渺。 殿怨梅亦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吞了那二人。 “何必呢?”玄梦渺悠悠地开口道,“只要说出渡明的所在地,你们就不用受这苦了。” 寻羽杨张嘴,半晌,唾出一口带血的痰,道:“做梦!”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玄影华冷笑一声,“给我跪下!” 又几个高三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把寻殿二人往下按。 寻羽杨破口大骂,哪里肯跪,骨头被压得吱吱作响,梗着脖子,直直地瞪着二人。 殿怨梅额上冷汗淋淋而下,银牙暗咬,死撑着顶住巨大的压力。 “算了,懒得管他们,反正迟早会屈服的。还是把他们交给傲霆和筝语处理吧。”玄梦渺一挥手,一堆人将殿怨梅和寻羽杨押入了刑房。 “傲霆他们不会有事吧。”玄影华隐隐觉得有些担忧。 “不必担心,至少抓一个回来绝对没问题。”玄梦渺笑道。 “一个?你是说……”玄影华看向玄梦渺。 “不错,这个云霁松不好对付。”玄梦渺看着云霁松的画像道。 “那……” “不过没关系,她最终还是会栽在我手里的……”玄梦渺淡淡笑着。 “都这么远了,他们还能跑哪里去?”玄筝语在山下四处寻找。 “中了梦渺和影华一掌,跑不远的,给我搜!”玄傲霆命令道。 “是!” 魔教的一部分人立刻在山下搜寻,另一部分上山寻找。 “不好,他们来了。”沉听竹坐在山洞口,神色一紧道。 正在恢复功力的云霁松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洞口,挟定沉听竹道:“走!”说完就掠出山洞,朝远方飞去。 “报告护法,他们在那里了!”魔教的人发现了云霁松沉听竹二人。 “追!”玄筝语和玄傲霆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沉听竹被云霁松挟着,看着身后的玄筝语和玄傲霆越追越近,抬头道:“霁松……” 云霁松几声轻咳,她的内伤还没完全恢复,如今施展轻功自然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慕家的慕语往生再厉害,恢复内伤也是需要时间的。 “霁松,快把我扔了,你自己走。”沉听竹道。 “不行。”云霁松银牙一咬,全力运转真气,奋力向远处掠去。 “霁松,死两个,也比死一个好,你何苦带着我这么个拖油瓶。” “下山前说好了,我们俩是一组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沉听竹暗暗运力,用力一挣,向玄傲霆和玄筝语扑去。 云霁松一愣,反应过来时沉听竹已经和玄傲霆交上了手。 “霁松,你快走,别管我……”沉听竹带着喘气的声音传来。 “听竹!”云霁松眼圈一红,要跟过去,但看着追近的玄筝语,不得不继续纵起轻功逃去。 身后,泪雨飞溅。 少了沉听竹,云霁松确实感觉轻松了一些,但心头却越发沉重。 云霁松一面运转着慕语往生,一面飞掠着,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终于,功力完全恢复。 云霁松右脚一踏,顿住身形,猛然回头望去,冷冷地看着玄筝语。 玄筝语亦顿住身形,稳稳落在地上。 云霁松看着玄筝语,寒星般的眼睛里酝酿着无尽的恨意,如杀神一般。 玄筝语被她看得不禁打了个寒战。 “果然,这个云霁松似乎和殿怨梅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玄筝语正在思索,忽见云霁松拔地而起,攻了过来。 正所谓哀兵必胜。 云霁松功力本就不浅,再加上三个队友被擒,现在正在气头上,内力如江河奔腾,源源不断涌来。 三十招过后,玄筝语渐渐落了下风。 “不好,先走一步。”玄筝语暗道,虚晃一招,纵身掠起。 云霁松哪里肯放过她,旱地拔葱,猛力一冲,一掌击在她肩头。 “啊!”“护法大人!”魔教高手一惊,急忙接下玄筝语。 “放暗器!”霎时漫天兵器蝗虫般飞向云霁松。 “找死!”云霁松袍袖一挥,劲风卷起,暗器纷纷打偏。 “还你!”云霁松袍袖再一扬,暗器纷纷又追了回去。 “云霁松,你给我等着……我姐姐玄梦渺不会放过你的……”远远地,玄筝语的喝声传来。 “我等你。”云霁松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玄筝语等人远去的方向,慢慢吐出三个字。 天地间一派茫茫。 云霁松望着无尽的地平线,眼里满是凄凉之意。 “你要保护好他们,我走后,只有你能护着他们了。” 这份担子是何其沉重啊,云霁松稚嫩的肩膀却不得不将它挑起。 也亏了她,不是一般人。 因为童年经历了太多。 不对,她根本没有童年。 应该说,因为童年被摧毁,因为儿时的经历,她变得与同龄人不一样。 说得好听点,是更加成熟。 其实,无非是多了不少沧桑。 “影华,梦渺,我们回来了。”玄傲霆的声音传入大殿。 二人起身,大殿的门被推开,只见玄傲霆等人搀着玄筝语,簇拥着沉听竹走了进来。 玄傲霆把沉听竹往地上一扔,道:“筝语她……” “又是被那个云霁松打伤的吧?”玄梦渺看着玄筝语的伤,道。 玄傲霆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云霁松不简单啊……功力如此高,你们两个都伤在她手下……”玄影华沉思道,“估计摊上我们也得……” “没抓到她?还让她给打伤了?”玄梦渺道。 玄傲霆苦笑道:“这个沉听竹发了疯似的把我们挡了下来,我追上筝语时她已经被云霁松一掌打飞了。何止是筝语,我们的手下都被暗器伤得不轻。” “好一个云霁松。”玄梦渺目光闪动,似在思索着如何应对。 “想抓霁松,你们再等五百年吧!”沉听竹倒在地上,犹自冷笑道。 “废话真多。”玄影华点了他的哑穴。 “筝语我来照顾,那俩,你们先开始吧。那个殿怨梅就先不管,等筝语伤好了再来。”玄梦渺道。 “好。”玄傲霆和玄影华嘴角露出恶魔般的微笑,拖着沉听竹走了。 玄梦渺一面照看着玄筝语,一面沉思。 “云霁松……”玄梦渺的目光里透露出杀机。 刑房里,寻羽杨被牢牢绑在木架上,身上穴道都被点住了。 这是魔教的独门点穴手法,一时半会儿破不开的那种。 吱呀一声,铁锁门打开,沉听竹被押了进来。 寻羽杨看着沉听竹,想说话,无奈被点了哑穴。 沉听竹也只有看着寻羽杨苦笑的份儿。 魔教高手将沉听竹绑上架子后,就退出了房间。留下玄影华和玄傲霆二人摆弄着刑具。 “这么多年的债,该还了”玄傲霆手执长鞭,寒声道。 寻羽杨和沉听竹瞪着怒目,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鞭子,烙铁,一堆刑具当头袭下。 没有惨叫声,二人的哑穴早已被点住。 “筝语,你好了吗?”玄梦渺看向躺在床上的玄筝语。 “嗯……”玄筝语慢慢地爬了起来,“我先去处理殿怨梅了……” “那好吧,你下手别太重,小心牵动伤口。”玄梦渺提醒道。 “嗯。”玄筝语轻轻一笑,一步一步走向关押殿怨梅的刑房,脚步回荡的声音,如同催命的号召。 “等我很久了吧。”玄筝语推开刑房的门,微笑地看着殿怨梅。 殿怨梅长发散乱,低着头,跟没看见玄筝语一样。 “你不答应,那就……”玄筝语说着,九尾鞭当头抽下。 一道血口子绽开来,殿怨梅咬着嘴唇,身形一颤。 玄筝语丝毫没留情,又是一鞭,再一鞭…… 再看寻羽杨和沉听竹身上,已经满是伤口,鲜血奔流。 三个人都已经疼的发不出声,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云霁松。 玄梦渺带着人,正在四处寻找云霁松。 “这么大的范围,上哪找去?”玄梦渺眉头紧皱。 “你找我?”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玄梦渺一惊,横掠三步,回头望去。 云霁松正冷冷地看着她。 魔教的人一声吆喝,围住了云霁松,但无人敢上前将其拿下。 “真是一群废物。”云霁松轻蔑七看着周围的人,“我在这里站了十分钟都没发现我,真不知你们魔教要这些废物有何用?” 魔教的人个个涨红了脸,但又不敢上前。 “他们是废物,那你呢?”玄梦渺看着云霁松道。 “我?”云霁松看着玄梦渺,眼里满是讥嘲和怨毒之意,“与你何干?” 玄梦渺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一定有很多伤心事。 “那你是来自投罗网的啰?”玄梦渺饶有趣味地看着云霁松。 “呵,可能吗?”云霁松冷笑道。 “那你是来……” “我的三个队友,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血债血还啰。” “你……”云霁松粉拳握紧。 “不关我的事啊,他们仨是由我的几个兄弟姐妹处理,我要对付的,就是你。”玄梦渺轻笑着,眼里却杀机毕露。 云霁松心头一凛。 “你不跟我回去的话,你那几个队友的命……”玄梦渺低头玩着指甲,道。 “我当然知道。”云霁松冷笑道,“你们根本不想要我们死,只不过是想要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罢了。” “这不就是血债血还吗?”玄梦渺淡淡道,“但是你不回去,我可不敢保证你队友能活着哦……” “你!”云霁松眼中要喷出火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现在非信不可。”玄梦渺微微一笑。 “……”云霁松恨不得一口吞了玄梦渺,但…… 没办法,队友的命在对方手里。 只要玄梦渺一个命令,她的队友可能立刻就只有与她阴阳两隔。 “你要保护好他们。” “好,我跟你走。”云霁松忽然道。 “这才是乖孩子……”玄梦渺说着,手中钢索飞出,缠了云霁松几圈,又一挥手,点了她的穴道。 云霁松丝毫没反抗,默默地看着自己就这样被擒服。 “果然,你比你的队友聪明多了……”玄梦渺轻抚着云霁松的脸,“不过债,你还是要还的……” 云霁松双目紧闭,任由摆布。 她别的什么都听不见,只听得见一句话。 “悦儿,我等你。” 为何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 她自己也不知道。 凡沂,别等了,你会后悔一生的。 我不值得。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 悦儿,我等你。 第十五章初逃 漆黑的马车,带着血红色的旗帜,显得说不出的诡媚。 高耸入云的千舛堡前,马车停下。 “走!”玄梦渺一声轻喝,紧紧锁住云霁松双臂,走进了大殿内。 “梦渺,你回来了?”玄筝语等人看见了被押着的云霁松,不禁得意地笑了。 “梦渺,还是你有办法,这个云霁松之前害我不浅,你要下手狠点儿,给我报仇。”玄筝语咬牙切齿看着云霁松道。 云霁松闭着眼,懒得看她们,仿佛已经认命了。 她没有像寻羽杨那样破口大骂,没有像殿怨梅那样咬牙切齿瞪着他们,也没有像沉听竹那样冷笑嘲讽。 但这种看起来呆呆的人,却是最难对付的。 “哟。怎么,已经傻了?”玄筝语说着,伸出手就要去划云霁松的脸。 又尖又长的指甲,不划个口子才怪。 就在玄筝语的指尖碰到云霁松的脸的一刹那,云霁松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万千寒意从眸子里散发出来。 冰冷的目光,如死神的召唤。 是个人,都会被这目光吓一跳的,何况云霁松现在正是聚集了滔天恨意。 玄筝语自然是吓得往后推了一步,定住神,恶狠狠道:“别嘚瑟,一会儿让我姐宰了你……” 但是云霁松又把眼睛闭上了,看也不看玄筝语一眼。 “这个人,不好弄……”玄梦渺四人都暗暗皱眉。 “哎,你们不是在拷问那三个吗?怎么出来了?”玄梦渺忽然问道。 “那仨啥都不肯说……后面直接晕过去了,解了他们的穴道,打算让他们缓一下,正好,我们也出来休息一下。”玄傲霆边说边瞟向云霁松。 云霁松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感情,一派漠然,仿佛听着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把她拉进去,一起吧。”玄筝语建议道。 “好。”玄梦渺说完,拖着云霁松出了大殿。 殿怨梅垂着头,长发散乱,身上满是血口子,双眼似闭似睁,处在昏迷的边缘。 刑房的门打开了,云霁松被推了进来。 “霁松——”殿怨梅勉强抬起头,看见了云霁松。 “嗯。”云霁松看向殿怨梅,脸上书写着无尽的坚毅与镇定。 这副表情,仿佛给殿怨梅吃了一颗定心丸。 “继续啊。”玄筝语拿着鞭子,看着殿怨梅冷笑道。 “你……”殿怨梅的表情很是狰狞。 “准备好了。”玄梦渺也看着云霁松道。 云霁松却又闭上了眼,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气。 “哼,开始!” 一鞭下去。 “叫啊,现在给你机会叫。”玄梦渺手上不停,道。 殿怨梅死死咬着嘴唇,都快咬出了血,仍是不出声。 三鞭,四鞭…… “啊!”殿怨梅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声音不够大,看来是痛的不够啊。”玄筝语说着,手扬得又高了些。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都是殿怨梅发出来的。 “呵,不错,就要这样,继续。”玄筝语冷笑。 云霁松却是一声没吭,身上血口绽开,她跟没事人一样。 “难不成这人没有痛觉神经?”玄梦渺一面沉思,一面手上加了几分力。 “筝语,你来帮我一下。”玄梦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好。”玄筝语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殿怨梅,拿着鞭子走到了云霁松面前。 “不会死了吧……”玄梦渺说着,伸出手掐住了云霁松的脸。 云霁松睁开眼睛,冷冷看着玄梦渺:“你不是要继续吗?” “你……找死是吧?”玄梦渺气不打一处来。 “落在你们手里,我还能说什么?” “看来你已经认命了……”玄梦渺道。 “呵呵,这个是认了,但是有些事你别想知道。” “嘴真硬啊……”玄梦渺一面说,一面在云霁松脸上轻轻划开一个口子。 云霁松牙关咬紧,伤口出肌肉颤动。 “疼吗?姐姐给你疗伤啊。”说着,玄梦渺拈着一包盐和胡椒粉,往上一撒。 云霁松低下了头,双拳握紧。 玄梦渺微笑着,看着她,道:“来,我们继续。” 两条鞭子风一样舞动,张牙舞爪扑向云霁松。 半个时辰后。 “呼,呼……”玄筝语累得直喘气。 “真能抗,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玄梦渺擦着头上的汗道,“走,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 二人出了刑房,拉过铁锁门。 “霁松,你……”殿怨梅焦急地看着云霁松。 云霁松身上的伤口比殿怨梅多了许多,而且……还被撒了不少盐巴和胡椒。 这换了别人只怕得疼死。 也就是云霁松了。 她毕竟不少一般人,居然还勉强抗住了。 “还好她们走了……”云霁松心里暗道,再折腾几下可能她真的就扛不住了。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怨梅,我们……准备……”云霁松一面喘气,一面道。 “准备啥?” “跑!”云霁松咬牙道。 “跑?开什么玩笑,这哪里跑的出去,更何况我们两个别说是现在,就是在平时,也挣不开这……”殿怨梅觉得云霁松疯了。 “你别急,让我来……”云霁松眼睛一闭,深呼一口气,只听得“砰”一声巨响,架子和铁链统统化为碎片四散飞溅。 殿怨梅眼睛都直了。 云霁松可没给她发呆的时间,冲过来一掌震开她身上的锁链,挟定殿怨梅,吐气开声,另一掌破开地下石砖,直直打出一条通道,纵身掠下,展开轻功边破路边逃。 却说大殿内,玄筝语和玄梦渺一面揉着发酸的手和肩膀,一面喝着茶。 “那个云霁松真的是人吗?”玄筝语忍不住问道。 “我还真没见过她那么顽强的……”玄梦渺道,“下一步……” “梦渺,筝语。”玄影华和玄傲霆二人忽然走入了大殿,打断了玄梦渺淡淡话。 “怎么了?”玄梦渺看着二人。 “我们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玄影华得意道。 “是什么?” “渡明那老家伙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坟在哪里只有一个人知道。”玄傲霆道。 “一个人?谁啊?”玄筝语问道。 “难不成是……那个云霁松吧……”玄梦渺的脸色变了些。 玄傲霆苦笑:“是。” 玄梦渺“嗒”地把茶杯一放,手支着头,思索着怎么对付云霁松这个烫山芋。 “我们拷问了好多遍,是个人都会说了,他们说不出,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玄影华道。 刑房内。 “听竹……”寻羽杨嘴角含着血道,“我对不起霁松……” “她……不会……怪你的……”沉听竹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可是……”寻羽杨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两个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云霁松不把渡明大师的埋骨之地告诉他们了。 “霁松,我对不起你。”寻羽杨的眼泪混着血水,一滴滴滑落。 “不不不不好了!”刑房的守卫跑来,“护法大人,她她她她们跑了!” “什么?!”玄梦渺腾地站了起来。 几个人来到刑房时,云霁松殿怨梅早已不见踪影。 “好,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玄梦渺盯着散落一地的铁链和木架碎片道。 “愣着干嘛?赶紧去追!”玄筝语大吼道。 几支分队迅速牵着猎犬,带着暗器四面八方追去。 “霁松,咱们到哪了啊……”殿怨梅晕头转向道。 “嗯,前面是个湖,你憋住气,我马上打通这一点。”云霁松运着内力,道。 “啥?可别淹死……” “说什么呢?”云霁松说着,用力一拍,“哗”湖水涌了进来。 “唔……”殿怨梅看着云霁松奋力把石块推回原处,卡紧,然后拉着自己沉入湖底。 云霁松拉开一块石板,二人冲了下去。 “咳咳咳”殿怨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湖底。”云霁松淡淡道,“你先把衣服换一下,别凉着了。把药擦了。还有,等衣服干了稍微补一补。” “湖底?!”殿怨梅看着四周,床,食物,饮水,药品样样具备。 “这……”殿怨梅眼睛都瞪圆了。 “别发愣了,快点疗伤。”说罢,云霁松扔给殿怨梅一瓶药,自己也吞下药丸,盘腿坐下开始疗伤。 “这里,他们肯定找不到。”殿怨梅道。 “不错,我猜到他们会用猎狗什么的寻踪,但是到了水里就没有气味了。”云霁松点头道。 “霁松,也是亏了你。”殿怨梅道。 云霁松淡淡笑了笑。 今天也是拼了命放手一搏才到了这里。 云霁松就算意志力再强,也毕竟是从小养尊处优,没经历过怎么残酷的刑罚。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 还好,刚才被湖水洗了一番,清凉的油膏也已经抹上了不少。 “玄梦渺,等着,我们还会相见的。” 云霁松的眼底翻起不灭的火焰。 “我云霁松,岂是刑罚就可以让我屈服的人?” 第十六章舍身 已是下午。 一支支分队垂头丧气地回来。 云霁松和殿怨梅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猎狗追寻了一路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玄梦渺和玄筝语看着低着头不敢出声的一堆人,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专门训练出来的猎狗都搜不到……”玄筝语眉头紧皱,“这云霁松和殿怨梅能逃到哪里去呢……” “……”玄梦渺在旁边一时也没了主意。 “再去那刑房里看看。”终于,玄梦渺开口道。 玄筝语点头。 “铁锁门完好无损,没有破坏拉扯过的痕迹,铁窗也是紧闭的,上面的倒刺也没有沾染血迹,墙面完好,石砖没有被挪动过……真邪门儿了,她们难道会遁地术不成?”玄梦渺一边查看,一边暗自嘀咕。 “听竹,你听说了吗?霁松和怨梅逃出去了。”刑房内,寻羽杨带着一身的血,对沉听竹说道。 “真的?太好了!希望她们不要被抓到。”沉听竹虽然全身是伤,仍不免为她们高兴。 “她们,不会扔下我们了吧……”寻羽杨担忧道。 “当然不会,有你们在,就不怕她们不回来。”玄影华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沉听竹和寻羽杨目眦欲裂。 玄影华和玄傲霆微笑着走了进来。 “像你们如此重情的人,她们是绝不会抛下二位不管的。”玄傲霆补充道,“你们就耐心等着吧,哈哈哈哈哈……” “筝语,你看这里!”正在检查刑房地板的玄梦渺忽然道。 “怎么了?” “这块石砖下面,好像……”玄梦渺说着运起天魔大法,抽出那块石砖。 “不对啊,下面也是实心的……”玄筝语敲了敲那块石头,“诶,不对……” 说着,玄筝语玉掌伸出,真气运转,天魔临世,“轰隆”一声,石块四分五裂,一个漆黑深邃的通道悄然出现。 “果然……”玄筝语道。 “可是咱们这里没有地道啊,莫非……是她们逃跑时临时打出来的?”玄梦渺说。 “临时打出来的……”二人想着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得是有多深厚的功力啊。 “来人,取火把来。”玄筝语对着外面喊道。 两支火把很快被送了过来。 “这里的石头切口平滑,仍有锋锐之感,可见是刚被切开不久。”玄梦渺拿着火把,仔细看着。 “能赤手空拳打出这条地道逃跑,也真够厉害的。”玄筝语看着前方不知通往何处的地道。 “走。”玄梦渺二人拿着火把,带着暗器,慢慢沿着地道往前走。 地底隐隐传来暗河的流水声,哗哗作响。 “停!”玄梦渺说着停住了脚步,拿起火把仔细观察。 “什么声音?”玄筝语竖起了耳朵。 “不是地底暗河……”玄梦渺道,“这地上的水渍……前面应该是个湖。” “湖?”玄筝语一惊,“难怪猎狗都找不到她们。” “嗯……”玄梦渺拿着火把沉思着。 “那……” “叫他们顺着湖边去找,不要放过山洞破庙什么的。”玄梦渺道。 “好。” 湖底的密室内。 “霁松,你怎么样了?”殿怨梅坐在床上,吐出一口气道。 “嗯,还行。”云霁松起身拿了些水和干肉充饥,“恢复的差不多了。” “就……差不多了?”殿怨梅嘴里的馒头掉了下来。 这才……三个时辰啊。 当然,殿怨梅不知道云霁松是慕家的人,更不知道慕家的独门绝技慕语往生。 “我们……”殿怨梅欲言又止。 “还是要出去。”云霁松道。 “他们知道我们会回去的。”殿怨梅看着云霁松。 “我知道他们知道。”云霁松苦笑,“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殿怨梅默然。 世上这种无可奈何的事多了去了,每个人,只要是人,都难免会遇上。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但,那又如何? 云霁松眼里一派平静。 “走吧。”云霁松没看殿怨梅,道。 “嗯,好。”殿怨梅站起身来,“不过霁松,这还债的日子,还有多久?” 云霁松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 扛吧。 云霁松掀开石板,二人浮了上去。 “等等,岸上有人。”殿怨梅一把拉住云霁松。 “嗯……”云霁松扯过两根芦管,丢给殿怨梅一根。 果然,正是魔教的人。 “哼,几个小虫,不足挂齿。”殿怨梅说完,没等云霁松阻拦,袍袖挥舞,卷起巨浪往那几个人横扫过去。 云霁松无奈,只有跟上。 “是你……”那几个人被湖水蒙住了视线,看清时云霁松和殿怨梅的人已经飞到。 那几人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云霁松一手一个点了穴道。 “对不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云霁松看着慢慢倒下的几人道。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留着费事。”殿怨梅看了倒在地上的几个人一眼,道。 几个人脸上立刻出现惊骇之色,随后又是求饶的眼神。 云霁松看了看他们,沉默良久。 半晌,她缓缓道:“我不愿意杀人。” 是的,她确实不想杀人。 但是很奇怪,十年血海深仇,她居然如今不想杀人。 云霁松自己也很奇怪。 是因为人性本善吗?应该不是。 是因为良心发现?可是她本来也是个坏人,当然,也不算是个好人。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走吧。 云霁松叹了口气,拉着殿怨梅飞身掠去。 几人看着云霁松二人逃走的方向,眼中多了一些什么。 半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玄梦渺和玄筝语问讯随后赶来。 “她们往哪里去了?”玄梦渺解开他们的穴道后,顾不上计较他们的失职,就问道。 “属下只看见她们往那边逃了。”一人恭声道,给玄梦渺指了个方向。 可是那是和云霁松二人逃跑相反的方向。 玄梦渺和玄筝语根本没核实,直接带着人飞掠而去。 几人起身,看着刚才指方向的那人,问道:“老大,我们为什么要……” “礼尚往来,就算我们是跑腿的,也不能忘了江湖道义。”那人道,“愿她们好运吧。” “若是出了事……” “我一人扛。” “霁松,我们……怎么……”殿怨梅看着眼前的千舛堡。 “救人啊。”云霁松说着拉着殿怨梅往后院跑。 “这是哪里……”殿怨梅被拉着,晕头转向道。 “过了后院,旁边就是刑房入口,这里地形我在被抓进来的时候都掌握清楚了。”云霁松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招放倒守卫,冲进牢房后墙。 殿怨梅还没看清,云霁松一掌就飞了上去,轰隆一声砖石碎裂,烟雾弥漫。 刑房内,四个人全都愣了。 “霁松?怨梅?”寻羽杨睁大了带着血丝的眼睛。 云霁松没工夫理他们,直接冲了过去。 “怨梅,你带他们走,我扛住!”云霁松震开二人身上铁锁,随即和玄傲霆玄影华交起手来。 殿怨梅一呆,还是冲进去,拖出寻羽杨沉听竹,二人虽已伤痕累累,但仍勉强纵起轻功飞奔而去。 “霁松,你!”殿怨梅三人边跑边回头看。 “快走!”云霁松狂吼,飞起锁链,又是飞沙走石,遮断了退路。 三人无可奈何,流着泪,往湖边逃去。 殿怨梅运起真气抵在二人后心,以疗伤。 “霁松……”沉听竹眼圈泛红。 “别管了,我们好好的,才对得起霁松。”殿怨梅说,“快,闭气,下湖去。” 二人梦似的被殿怨梅拖到了湖底。 “什么也别问,先疗伤要紧。”殿怨梅止住了二人震惊又疑惑的眼神。 那边,云霁松力敌二人,拳风呼啸,掌影漫天。 魔教之人闻声赶来,却也近不得身,只能在远处看着。 云霁松一条锁链,舞得密不透风,思思缠住玄傲霆玄影华二人。 “这云霁松果然厉害……”玄影华玄傲霆二人一面全力对付,一面寻思。 这一分神,云霁松的锁链一个欺身而上,正中二人手腕,火辣辣的痛。 云霁松眉目冷漠,如天神下凡般,傲然看着魔教的人。 只有真正一身傲骨的人,才能有此威慑力和气质。 沙石漫天,大地无光。 “魔教又如何?就算当年错是在我们这边,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债?还便是了,但我告诉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云霁松的声音冷如刀锋般落下。 第十七章断翼天使 高山上,一片白雪皑皑。 寒风拂过,已是入冬时节。 玄梦渺和玄筝语裹紧了狐裘,费力睁开双眼。 风雪中,地上没有半点痕迹。 “这……往哪里追?”玄梦渺玄筝语二人皱紧了眉头。 “护法大人,要不分头追吧。”身后一个人提议道。 “分头,追上了也打不过,还是先回去,还有两个在,她们不会不回来的。”玄梦渺道。 众人点了点头,随即折身回千舛堡。 “怨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湖底的密室里,寻羽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殿怨梅眼里闪烁着深邃的目光,“是霁松带我来的。” “这……”沉听竹一面打量着房内的设施,一面道,“这简直就是个百宝仓库啊。” “诶?等等,这里有张字条。”沉听竹转悠着,猛然发现殿怨梅身后有快白色的笺条。 “是霁松留的?”三人急忙抓起来看。 “伤疗,莫寻,护己,勿归。霁松。” “准是刚霁松拉着我去救你们的时候塞到我怀里的。”殿怨梅沉思道。 “但……我们真就抛下她不管吗?”寻羽杨焦急道。 沉听竹和殿怨梅都默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毕竟,他们也只是初出江湖的少年,没什么经验,不同于云霁松。 霁松,这个人让他们越发敬仰,更加捉摸不透。 似乎,她不是个简单的少女。 千舛堡内,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玄梦渺和玄筝语一到大门口,便发现不对劲。 “说,出了什么事?!”玄筝语拉过一个惊慌的侍卫,问道。 “禀禀禀三护法,那那那云霁松带着殿怨梅杀了回来,救了沉听竹和寻羽杨走,不不不过云霁松没走,正在刑房内和大护法二护法纠缠,我们……都近不得身,两位护法大人快去看看吧……”侍卫已是面如土色。 “什么?!”玄梦渺玩玩没想到居然中了云霁松她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和玄筝语急速杀去了刑房。 玄傲霆和玄影华喘着粗气,互相配合着,抵挡着云霁松一招又一招的进攻,二人已经落了下风多时了。 其实论武功,云霁松的内力定在她们四人之上,但论下手狠的程度,云霁松却在他们之下。 云霁松之所以此番占了上风,一来是见寻羽杨沉听竹伤痕累累,气愤填膺,正所谓哀兵必胜,就在此处。二来是玄傲霆和玄影华二人惊惧于云霁松冲进来的气势,再加上刚才挥舞鞭子折磨沉听竹寻羽杨二人没剩多少力气,自然…… “云霁松,你给我住手!”喝声中,玄梦渺的人已经杀到。 云霁松目光一凛,手上加劲,“呼”一下横扫,铁链脱手飞出,直指玄傲霆玄影华膝盖。 二人翻身收腹,铁链堪堪擦破脚腕飞了过去,直直钉入墙壁。 玄影华玄傲霆二人倒地,玄梦渺和玄筝语急忙冲过来查看二人伤势。 还好,除了手腕伤的有点重,脚腕处差一点就弄断了青筋。 “下手真狠啊。”玄梦渺咬牙切齿地看着云霁松。 云霁松跟没看到她一样,走到墙边,轻轻一击,铁链落入手中。 “你不是等我回来吗?现在我回来了。”云霁松冷冷道。 玄梦渺和玄筝语看向云霁松的眼里弥漫着恨意,但云霁松的眼里却是一派茫茫,没有什么喜怒哀乐。 “你是自己投降还是等我们把你打到求饶?”玄筝语道。 “在下是人,不是呆子,姑娘最好莫要问这呆话。”云霁松道,“是个人都不会任由你们宰的。” “那当初我父亲,就是该被你们宰了是吗?!”玄梦渺如山洪暴发,多年的苦,似乎都喷涌了出来。 云霁松依旧一派冷漠:“第一,当年的事,我们没经历过,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如今来还债而已。第二,令尊为何那样,应当问令尊去,而不应该问我。第三,当年是六大门派高手如云,和如今的形势不一样,姑娘最好想清楚了再问。第四,我们是人,不是出气筒,更不是任人宰割的机器,还债是还债,若是过了,未免欺人太甚。” 云霁松的一番话让玄梦渺冷静了些,玄筝语三人听在心里,固然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说得有道理。 玄梦渺看着这个少女,越发觉得好奇,她似乎跟常人不一样,仿佛看透了世间百态,对任何事都能淡然处之。 这少女……不简单。 若是自己能得她…… “其实……有你一个人,哼,就够了。”玄筝语说着,冲了上去。 玄梦渺不得不停止思绪,跟了上去。 云霁松一直在等着,见她们身形一动,便挥舞起铁链,护遍全身,密不透风。 她刚才也耗了不少力气,没时间多纠缠,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只见云霁松一条铁链越舞越急,忽然长啸一声,冲天而起,铁链碎作万千铁片,交相如雨点般打下。 等铁片落地后,云霁松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看得远处一个小黑点。 “追!”玄梦渺和玄筝语风一般掠了出去。 大雪纷飞,两人一个盯紧了那个黑点,一个查看着地上的脚印。 “不错,就是这边。”玄筝语道。 又追了半个时辰。 “等等,脚印消失了。”玄筝语拉住了玄梦渺,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的确,地上的脚印虽是浅,但到这里就消失了。 “怎么会?”玄梦渺道,“四处查看一下!” “是!” 他们哪里知道,云霁松身负“踏雪无痕”的轻功,人,早就打了个转,飞回了湖畔。 一抹冷笑,从她的嘴角上勾起。 不过也是,踏雪无痕这种轻功极其难练,就是一个武林高手也未免练的成,更何况是一个仅十来岁的少女呢? 的确,云霁松确实不是常人。 不过,这一切,自然是有代价的,而且是极其沉重的代价。 值得吗?答案也只有云霁松本人知道。 绕到湖边,又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掀开石板,落入密室。 “人呢?”云霁松环顾四周,发现三人不在,脸色一变。 “难不成……他们去救我了?”云霁松想到这里,心头一紧,“这分明是自投罗网啊。” 云霁松在密室里打转,来回踱步,思索着该怎么办。 “这仨……”云霁松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让人省心。” 那能怎么办呢。 “霁松,你要保护好他们。” “我走之后,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保护他们了。” 渡明大师,可惜我本不是多情人,如今却不得不如此。 一个被仇恨包裹了十年的孩子,如今能这样,也是很不容易。 我本无情,如今却不得不多情。 多情人无情很难,无情人多情也不容易。 云霁松休息半晌,恢复了体力,又准备出去。 周而复始,什么时候是个头。 掀开石板,云霁松浮了上去。 水中她双目紧闭,长发轻舞,眼角似有泪滴滑落。 “霁松在哪里?”千舛堡内,沉听竹问道。 “嘘,小声点。”殿怨梅道,“顺着这条地道走,就到刑房了。” 三人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进。 “到了,我先听听动静。”寻羽杨说着,吧耳朵贴在了石块上。 一片寂静,听不到什么动静。 “先上去,再说吧,在下面也找不到方向。”殿怨梅道。 “好。” 寻羽杨提气,一掌破开那块石头,身形一纵掠了上去。 沉听竹和殿怨梅紧跟其后。 “欢迎回来。”刑房内,玄筝语玄影华玄傲霆微微笑着道。 魔教高手围住了地道口,箭上弦,刀出鞘。 “你们……”沉听竹惊道。 “动手!”玄影华一声令下,暗器,箭,拳脚飞出。 云霁松浮上湖岸,拧干了水,纵身掠上不远处的一座高山。 山上有一座破庙,云霁松目光一转,在门前的古松下坐下。 寒风萧瑟,吹动几片落叶飞舞。 忽然,门开了,一个小和尚走了出来,冲着云霁松合十道:“阿弥陀佛,外面寒冷,家师请施主进来歇脚用茶。” 云霁松怔了怔,起身作揖还礼,跟着小和尚走进了寺庙。 庙内也很破败,一尊古老的石佛静静地盘坐着,低眉仿佛在怜悯着天下苍生。 云霁松取出碎银子,放入功德箱内,取了一支香,跪倒在褪色的蒲团上。 她本不信佛,如今,这般,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心安。 这责任实在太沉,沉得连她,也不得不找一个精神依托。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云霁松双目紧闭跪在蒲团上,小和尚在一旁合十念着经文,而不远处,一位老和尚正在慢慢品着茶,不时地看向云霁松,眼里满是赞赏之色。 良久,云霁松缓缓起身。 “施主,请过来用茶。”老和尚微笑着道。 云霁松看见了老和尚的面容,不禁一怔。 这幅面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云霁松走过去施礼完毕,坐下端起茶碗,注视着碗中的茶水,半晌,方抿了一口。 好苦的茶。 “施主果然心细。”老和尚的话语里带着笑意,“难怪年纪轻轻就敢涉足江湖。” 云霁松微微苦笑了一下。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进入这个逃不脱的圈。 “施主前来,就没有什么问题吗?”老和尚问道。 看着云霁松疑惑的眼神,老和尚继续道:“施主若是无心事,恐怕也不会前来我这等小庙跪拜了。” 云霁松又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欲言又止。 “不知大师……是否认识渡明大师?”云霁松终于问了出来。 “施主果然不是常人。”老和尚道,“是的,贫僧认识他。”声音中带着几许凄凉。 云霁松沉默了,接着,又问道:“大师,我想知道,我的未来……是否……” 老和尚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霁松低下了头沉思,看着茶杯。 “若是没了自信,什么都没了。”隔着淡淡檀香,老和尚是声音响起,“霁松,这担子固然沉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困难无比,但,此乃天之任,只有你能做到。” 云霁松从沉思中抬起头,看向老和尚,“那,为何不是其他比我更有能耐的人?” “天,不会看错人的。”老和尚诡谲一笑,道。 “不仅是你的朋友,你的家族,整个武林,还有天下苍生,都靠你了。”老和尚接着道。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 云霁松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之前不止一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她又不是救世主,这些人何出此言?  云霁松沉思半晌,忽然悟了。 多舛,而为天下人造福。 多么矛盾。 我本身不也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吗? 注定不平凡,注定不一样。 云霁松缓缓走出庙门,老和尚亲自送出门外。 “去吧,慕殿,还有很多人都在等你。”老和尚道,“之后有什么事,贫僧都在这里。”  “多谢大师开示。”云霁松深施一礼,飞身而去。 老和尚目送云霁松远去,满山松叶沙沙作响。 小和尚悄悄走到老和尚身旁:“大师,难道她一个少女,真能……” “她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评论的。”老和尚道,“她早已看破红尘,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对外物无动于衷。”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是凡人,是到人间造福的天使,不过被折断了双翼。”老和尚叹道。 第十八章无恨 千舛堡内,一阵混乱终于平息下来。 沉听竹三人喘着粗气,倒在了地上。 就算再厉害,毕竟魔教人多势众,而且这千舛堡到底也是魔教的天下。 玄筝语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稳住身形胸口几番起伏才定住神。 “还好梦渺姐让我先回来,不然……”玄筝语心有余悸道,“这仨果然……也不好……” “你们……你们把霁松怎么样了?!”寻羽杨身中暗器数枚,倒在地上吼道。 “云霁松?呵,她还没抓到呢,不过,你放心好了,梦渺姐会关照她的……”玄筝语冷笑道,“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 “什么?霁松她……” 三个人在难以置信和惊诧中被拖了下去。 又是一场残酷的拷问要开始上演。 正在这时,玄梦渺回来了。 “梦渺姐,怎么样?”玄筝语第一个迎了上来。 “别提了……”玄梦渺摇着头道,“整个山都搜遍了,啥也没有,还差点被冻伤。” “休息一下,再说吧,好歹我们这边也逮着了仨。”玄影华道。 “开始,这仨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有云霁松知道……”玄傲霆道。 “不管怎么样,当年的仇,先报了再说。”玄影华的关节咔吧咔吧直响。 “你们先去动刑吧,我再想想怎么办……”玄梦渺撑着额头道。 云霁松……这个人…… 她没想到自己碰上的是块万年寒冰。 若是自己能把她收为麾下,然后…… 玄梦渺不禁摇了摇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云霁松不仅意志力惊人,而且性格倔强,一身傲骨,哪里那么容易让她屈服。 玄梦渺支着头叹息。 千舛堡外,一个蓝色的身影悄然落下。 云霁松立在寒风中,冷冷地看着前方黑色的城堡。 如果玄梦渺知道云霁松现在的心态,恐怕也只有束手无策。 老和尚的一番话,让她更加成熟,意志力和毅力更加惊人,也更加捉摸不透。 断翼天使,真是应了这个称号。 不得不坠落尘世,但她却不是尘世中人。 云霁松的一袭蓝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如同雕塑般,傲然立在黑暗中。 要她怜悯人间确实太难,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拿自己的一切燃烧罢了。 云霁松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感情。 似乎万物对她都没有什么意义。 千舛堡的几个守卫已经被云霁松冰冷的目光盯了老久,吓得动也不敢动。 其实云霁松根本没在看他们,也不屑于看他们。 守卫哆嗦着想去禀报给四位护法,奈何腿不听使唤。 忽然,一堆巡逻的护卫经过,看见了云霁松。 为首的正是那天给玄梦渺玄筝语指错方向的大汉。 大汉目光一凛,带着人走了过来。 云霁松脸上泛起一抹不禁察觉的笑意。 “老五老六,你们去禀告护法大人,我们在这里拖住她。”大汉大声说道,同时给老五老六使了个眼色。 老五老六心领神会,急匆匆地拉了门口的守卫一同跑进千舛堡。 “云霁松,我们又见面了。”大汉道。 “凌问大侠客气了。”云霁松淡淡道,“可惜我想不到问天六侠居然沦落到给魔教当差。” 她早看出来这些人的来历。 “姑娘好眼力,可惜……”凌问苦笑道,“为了生计也是迫不得已。” “以你们的武功,绝不会沦落到只当一个小小的巡逻的护卫吧。”云霁松道。 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不满和愤怒。 “不错,我们的武功确实不低,但……”凌问道,“魔教的人说了,要想做更高的职务,就必须发下毒誓!发誓这一辈子都无怨无悔地奉献给魔教!” “果然……”云霁松暗道。 “我们也想过换个主,但是如今,有谁真正愿意把你当兄弟一般看待?不过还不是吆五喝六地使唤。”凌问双拳握紧,“不过我听说在琴山,住着武林中最神秘的慕家,待人很好,那里去投奔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而且慕家家主也从不颐人气使,和他们称兄道弟。在那里的人行走江湖,也无人敢惹。不过,我们弟兄恐怕是无缘了。” 云霁松微微一笑。 云霁松正和凌问说话间,忽然云霁松目光一寒,扬手一掌向凌问拍了过去。 凌问既惊且怪,亦是一掌迎了上去,二人立马便卷入了一场混战。 凌问身形变过,才看到老五老六已经带着玄梦渺出来了。 难怪云霁松刚才会出手,原来是怕玄梦渺对自己起疑。 五招过后,凌问等人凌空翻身,落在了玄梦渺身畔。 云霁松没有追击,脸上又恢复了一派漠然。 “三护法……”凌问道。 “没伤着吧?你们先下去休息。”玄梦渺道。 “那……”凌问带着不放心的眼神看向云霁松。 “无妨。” “是。” 千舛堡前只剩下了玄梦渺和云霁松两个人。 寒风依旧,吹动云霁松和玄梦渺的衣衫作响。 看着彼此,二人都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云霁松看着玄梦渺,眼中泛起了平静的悲哀。她只觉得这个人跟自己的命运轨迹很相似,同是为至亲复仇,同是背负着少主的名号。 但她好歹父母都还在世,而且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可自己的母亲早已撒手人寰,妹妹也不是很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至于父亲…… 玄梦渺当然不知道云霁松的真实身份,只是感觉眼前这个人越发捉摸不透。 作为一个少女,她未免显得太过成熟。 “渡明究竟给了他们什么,让他们这样无怨无悔地帮他还债?” 父仇,不可不报,但加在这几个孩子身上,未免…… 她也不是十恶不赦的那种人。 其实,她很想把这个孩子收入麾下,但她知道,云霁松不可能答应。 这么多次交手,云霁松的倔强她已经了解了不少。 “你还是来了。”玄梦渺终于开口道。 云霁松只有苦笑,她也不想来,但…… “你何必这么执拗?那是渡明的债,你只要说出,就和你们无关。”玄梦渺道。 云霁松摇了摇头。 玄梦渺长叹一声,手中钢索飞出,缠住了云霁松。 刑房内,又是一幅凄惨的场景。 血花朵朵,皮开肉绽。 “你真是倔啊,何苦呢?”玄梦渺四人打得都累了,无奈地看着云霁松。 “先出去休息下吧……”玄梦渺说着,四个人出了刑房。 “霁松……你就……招了吧”殿怨梅看着云霁松,心疼道。 “我……答应过大师,不能……咳咳……不能……”云霁松一口一口咳着血。 “难怪当初大师不肯把他的埋骨之地告诉我们,你也没告诉我们。”寻羽杨被吊在空中,叹气道。 “要是我们知道了,肯定早就说了……”沉听竹低下了头。 大殿里,四个人正在喝着茶,默默无语。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玄筝语忍不住开口道。 “也是,他们四个毕竟也不过是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玄傲霆握着茶杯道。 “若是他们肯说……哎……”玄影华把茶水一饮而尽。 “不可能的……”玄梦渺摇了摇头,“云霁松那个性子,岂是一般的倔强。”  “我本来想……等这个债还完了……他们不是孤儿吗……我们就收留他们,算是……”玄傲霆吞吞吐吐道。 不料,其他三人竟一起点头。 “你们……难道也……”玄傲霆睁大了眼睛。 “是……”玄筝语道,“这几个孩子确实挺可怜的……但……我只怕他们恨我们……” “唉,停手也不是,不停手也不是……”玄影华一脸无奈。 “不过你们说得对,等债还完了,至少……唉,算是帮助,也是补偿吧……”玄梦渺道。 刑房内,大家听着云霁松喘着气说话。 “记住……不要恨他们……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明白吗?”云霁松道。 “是……”殿怨梅道,“其实,这确实很纠结……” “霁松,我们懂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仇恨的可怕,你是不想让我们因此毁了一生。”沉听竹道。 云霁松点点头,“他们……也……难……” “霁松,我们懂了。”寻羽杨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恨他们的。” 正所谓人性本善,这八个人最终还是没有发展到恨透了彼此的地步。 也是太难为云霁松了,这个被仇恨包裹了这么久的孩子,如今却要去教别宽恕和善良。 纵然浑身是伤,云霁松睁大的眼里也没有恨意。 这种复仇,她经历过,她知道那种滋味,所以她理解玄家的这几个人。 “霁松,只是你是如何知道仇恨这么可怕的?”殿怨梅问道。 云霁松没有说话,只剩下了疼得发不出声的悲哀眼神。 第十九章夜雨无方 窗外雨幕潇潇。 大殿内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杯中的茶早已凉透。 他们本是信誓旦旦要帮父亲复仇,本应恨意滔天,和寒渡四君势不两立才对。 开始如今这四个人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了,复仇什么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刑房内,四个伤痕累累的人也默然无语。 鲜血未干,云霁松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 绳缠索绑的,她实在没办法施展慕家绝技来恢复。 但不知为何,这四个人对整天对他们拳打脚踢,各种用刑,这四人也没有恨意,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和难受。 到底为什么。 很简单,他们八个人,和当年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曾经历过,他们连当年的事都不是很清楚。 如今把上一代的仇恨加到这八个无辜的少年身上。 恨,总要有源头。 没有那种经历,怎么恨得起来? 这八个人却又是心甘情愿。 玄傲霆默默起身写了封信,拴在秃鹜的脚上,道:“问问父亲吧。”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秃鹜振翅飞走了,冲入了瓢泼大雨里。 玄影华望着秃鹜远去的方向,一声长叹。 玄筝语的手指在桌上敲打着。 玄梦渺却起身走进了刑房。 云霁松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玄梦渺抬手托起云霁松的下巴。 玄梦渺的手刚挨上云霁松的脸,云霁松双目睁开,眼里万千寒意四散而出。 “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死了。”玄梦渺道。 云霁松冷哼一声。 “你们有完没完?这么久了,还要怎样?”一旁的沉听竹怒吼道。 “当然是等她说出……渡明的下落啊……”玄梦渺长长的指甲在云霁松脸上划开血口子。 “你……”殿怨梅奋力挣扎,想去帮云霁松。 云霁松确是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任凭鲜血滴滴答答,目光依旧冷淡。 云霁松就像是块万年寒冰,没有丝毫感情。 玄梦渺粉拳握紧,道:“来人,把她拖到地牢里去!” 这么多年,还没人让她束手无策过,这是第一个。 “你们放心……”云霁松被拖出去之前留下来最后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倔?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值得这样为他保密?”玄梦渺忍不住问道,“他给你的,我们一样可以给你。” “我知道你们可以。”云霁松道,“不过你们错过了时间。” “就因为他收养了你?就因为他传了你们一身武功?” 云霁松闭上眼,没答话。 “你到底说不说?”玄梦渺似乎失去了耐心,一把锋利的短刀架在了云霁松的脖子上。 云霁松依旧不开口。 “我知道你不想死,以你的刚烈的性格,若是真无牵挂,怕是早自寻死路,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询问的机会。”短刀来回轻抚云霁松的脖子,“你肯定还有身后的事,所以你不愿意死,也没主动寻死,只是默默受着。” 云霁松还是不开口。 “可是,如果你再不说,就莫怪我无情了。”短刀在云霁松脖子上划开一道浅浅的血口,“没用的人,我不会留着你的。你要是还不想死,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很聪明。”云霁松终于冷冷地开口道,“不过你还是错了一点。” “什么?” “我早就想寻死了,只是不得不活着罢了。” 玄梦渺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霁松,很难想象一个这是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的话。 云霁松眼神淡淡的。 “那我如今就让你不得不死!”玄梦渺说着,手上加了几分力。 “请便。”云霁松说着就合上了眼睛。 玄梦渺咬着牙,刀却落不下去。 “你不会杀我的,他们也不会杀他们的。”云霁松忽然道。 “为什么?” “你们自己知道。” “……” “我要去救霁松!”刑房内,沉听竹把锁链挣得咣咣直响。 “可是……”寻羽杨苦笑着看着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绳子。 他们又没有云霁松那般神力。 准确的说,不是神力,是意念。 大殿内,忽然进来一个守卫,对着四人行礼道:“禀护法,展化清展大侠到。” 四人问讯急忙起身,道:“快,快把化清叔请进来。” 展化清可是他们父亲玄霜骏的结拜兄弟,只是四人没想明白他为何会此时到访。 擦去了身上的雨水,展化清被请到上座喝茶。 “化清叔晚上到访,不知……”玄傲霆恭敬道。 “啊,没事,我就是路过,想起了,来看看你们几个。”展化清我这茶杯道,“霜骏近来身体可好?” “托化清叔的福,家父身体一向不错,如今天天也在锻炼。”玄筝语笑着道。 “嗯……”展化清沉思半晌,又道:“当年的仇,你们可……” 四人脸上都有些无奈。 “那个渡明不知道在哪里,只留得他的四个后人帮他还债。”玄影华道,“可是这四人倔强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这样啊……”展化清道,“那我能去看看吗?” “化清叔是自家人,当然可以。”玄梦渺说着,叫来一个侍卫陪着展化清前往刑房。 门推开,展化清看着伤痕累累的三个人。 三个被吊在空中的人目光呆滞,穴道被封,再加上折腾了老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展化清仔细地一一看着他们的脸。 都是年轻的面庞,不过被伤口磨掉了俊美。 “你是谁?”沉听竹勉强瞪起眼睛,看着展化清道。 展化清没理他,转身问侍卫道:“还有一个呢?” “回展大侠,还有一个被三护法关到了地牢里。” 展化清一颤,道:“带我去。” “是。” “地牢?你们要对霁松做什么?”沉听竹的狂吼声从身后传来。 “云霁松……”展化清心中暗暗道。 哗啦一声,牢门打开,展化清拿着火把走了进去。 “展大侠小心,这个云霁松性情刚烈,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侍卫提醒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展化清拿着火把,照亮了地牢。 云霁松被钉在墙上,闭着眼。 看清云霁松的面庞,展化清不禁一怔,手一个哆嗦,火把差点落地。 “是……你?”展化清道,“真的是你?” 云霁松睁开了眼睛,冷冷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云霁松道。 “你……怎么会……”展化清华都说不完整了。 “我的事,与你何干?”云霁松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展化清急着道。 “我说了,跟你无关!”云霁松寒星般的眸子微缩,“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母亲,对得起我的家族,至少不像有些人。” “你……我去跟那四位说说情,你就勉强暂时屈服一下,好不好,别受苦了……”展化清苍白者脸道。 “你去说啊。”云霁松冷笑道,“你去说了,我就要你们展景二家的人后悔终生。”说完,云霁松猛力一挣,从墙上落了下来。 展化清退后了几步。 “展大侠,我可不像你。”云霁松道,“我的身体里,就是我母亲那样充满傲气的血。” “你走吧。”云霁松转过身,冷冷道。 展化清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两人似乎隔了一道屏障,展化清想靠近却近不得。 知道火把快烧完,展化清才一声长叹,默默退了出去。 地牢内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只看得见云霁松的目光几番明灭。 地底的暗河声响不息,云霁松戴着锁镣,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悦儿,我等你。” 同时,渡明的话也响起:“你要保护好他们。” 两个声音交织成一片。 云霁松无奈地叹着气,可惜我连自己也护不着。 身上满是未愈合的旧伤和刚被打出的新伤。 难以想象一个冰肌玉骨的少女被弄成这样是什么感受。 也就只有这个不是寻常人的云霁松了。 锁链哗啦作响,云霁松看着粗长锃亮的镣铐和脚上拴的大铁球,还有拴在自己腰上的麻绳+牛筋扭成的长长的一条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这是有多怕我跑啊,云霁松苦笑。 “梦渺,父亲来信了。”玄影华拿着一张纸条道。 “父亲说什么了?”玄梦渺看着大殿上三个脸色不太好的人道。 “父亲说……必须问出渡明的下落……要是问不出……就把他们押送到往世宫里去,由他审问,如果还不行……就把他们留在往世宫做一辈子苦役……” 说着四个人都抖了抖。 这…… “怎么办?”玄傲霆凄凉道。 四人都沉默无语。 “梦渺,云霁松在地牢里?”玄筝语道。 “是。” “……她说了吗?” “没有。”玄梦渺道,“拿死要挟她都无动于衷。” 云霁松的倔强,他们都知道。 玄梦渺算是四个人中最狠的一个了,这都没办法。 说着,只见展化清踉跄着走了出来,脸色很苍白。 “化清叔,怎么回事?”玄傲霆一把扶住展化清道。 “没什么,傲霆,我还有点急事要赶回净远山庄,就不留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们,代我问霜骏兄好。”展化清道,“还有,傲霆,你们还是莫要太狠了。” “知道了,化清叔,你放心吧。”四人道。 展化清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四人望着马车的影子,良久,回大殿继续商讨怎么办。 “我觉得爹也可能奈何不了他们……”玄影华道。 “你忍心?”玄筝语道,“反正我是不忍心。” “我也不忍心,可是,爹……”玄傲霆道。 四人正在无可奈何时,忽然有人闯入了大殿,跪地行礼道:“护法大人,不好了,云霁松又又又叒叒跑了!” “什么?绑成那样她还能跑???”玄筝语腾地跳了起来。 “属下只听得一声巨响,急忙去看,但太黑看不清,就打开牢门进去,发现……”看守在地上直打哆嗦。 玄梦渺拉住玄筝语,苦笑道:“她要真想跑,谁也拦不住。” 话虽这么说,四人还是火速赶到了地牢。 只见地牢天花板上有一个老大的洞。 “这云霁松还真聪明,不敢往旁边打地道,以防暗河涌入。”玄影华道。 “追吧。”玄傲霆说着从洞口掠了出去。 “来人,备马和猎犬。”玄筝语冲着外面道。 “别备马了,外面那么大的雨,你带马和猎犬也没用。”玄梦渺道。 “那……” “四处追看看吧。”玄梦渺说着戴上了斗笠,叫来四辆马车。 四辆马车呼啸着没入了漆黑的雨夜中。 “霁松又跑了?”寻羽杨听说了,一脸难以置信。 “这……霁松是没什么关得住吗……”沉听竹张大了嘴巴。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渡明大师圆寂前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保护我们了。”殿怨梅道。 作为四个人中最年长的,她越发觉得,霁松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护法大人,雨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啊。”赶车的马夫费力把持着方向。 玄梦渺撩起厚厚的车帘,外面大雨滂沱,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走了多远?”玄梦渺问道。 “禀护法大人,只走了不到三英里。” 玄梦渺长叹一声,对着后座的几个护卫吩咐道:“去把筝语他们叫回来吧,雨太大了,别追了。”顿了顿又道:“而且,别再中了云霁松的调虎离山之计。” “是,三护法。”几个人冒着大雨风一样掠去。 玄梦渺没有想错,云霁松确实是在调虎离山。 此时的她,还在千舛堡。 不过是在堡顶端的炮台上。 炮手正在收拾弹药,防止被淋湿。 收拾妥当后,炮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回头发现云霁松正冷冷站在后面。 “你……”炮手惊呆了,他想不到这个人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你是那个云霁松……”云霁松的名字,早在千舛堡传遍了,没人不知道这个倔强难对付的人。 “不错。”云霁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炮手舌头打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呆在原地。 护法都没办法的人,他区区一个炮手能拿她怎么办。 云霁松走过来,伸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炮手扑通一声倒地,吓晕过去了。 云霁松摇了摇头,单手把他拖到了一旁的雨棚下。随后纵身掠上堡顶。 夜雨滂沱,云霁松却如钉子般立在湿滑的堡顶上,看着一面大旗。 漆黑的大旗翻滚飞舞,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天魔。 这是魔教的旗帜。 云霁松伸手轻轻一抽,拔出了大旗,卷好,放入怀中。 魔教又如何?云霁松冷笑。 遥望远方沉寂在夜雨滂沱中,一般人什么都看不见。 可惜云霁松是夜眼。 再加上武艺超群,即使是这样的暴风雨中,周围的一切也逃不过她的耳目。 “他们回来了。”云霁松漆黑的眸子闪烁了几番,身形一纵,人随即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远处似有哀笛传来,不知在哭诉谁的命运。 第二十章何为公道 千舛堡矗立在一片漆黑中。 四个人狼狈不堪回到了大殿内。 “怎么办……”玄影华愁眉苦脸道。 “那个云霁松是人吗……”玄筝语苦笑道。 “正常。”玄梦渺啜了口热茶,淡淡道。 “啊?”三个人一脸不可思议。 “梅能傲雪,可终究也能被折断;竹能节节生长,但也能被砍断;杨生长快速,高大挺拔,可惜最后杨木还是被砍伐。”玄梦渺慢慢道,“可是松呢?生长于悬崖绝壁上,树干直直冲天绝不弯曲,就算是枯松,倒挂在绝壁上依然坚强。” 三人默默听着。 “你们不觉得,他们的名字和性格都有相契合之处吗?也难怪云霁松那么难对付。” “梦渺说得有道理。那如今……”玄傲霆道。 “先把那三个送到父亲的往世宫里吧,免得又被救走了。”玄筝语道。 “行,明早雨停了就出发。”玄影华道。 夜幕中,千舛堡的灯火终于熄灭。 一个蓝色的身影却还在山间纵横。 云霁松终于停了下来。 滂沱大雨肆意打在云霁松身上。 “最终还是只护得了自己。”云霁松低下了头,粉拳握紧。 “这么大的雨,施主请进来坐坐吧。”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大师……”云霁松这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座破庙前。 “进来吧。”老和尚说着推开了庙门。 云霁松擦去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坐在火炉边,默默看着炉内木炭噼里啪啦燃烧。 “这汤驱寒,快喝了吧。”老和尚端过一碗热气氤氲的汤药。 云霁松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半晌,一饮而尽。 “事到如今,你该恢复你的本来身份了吧。”老和尚漫不经心道。 云霁松猛然抬起头:“您说我?” “不错。”老和尚道,“我就是在说你,慕家之主,慕夙吟悦殿下。” “原来您早知道我是谁。”云霁松哑声道。 “慕殿之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和尚道,“能有这番毅力和意志力的,也只有殿下了。” 云霁松默默看着燃烧的木炭,眼中几番明灭。 “是时候了却这段缘了。”云霁松道,“我还有别的事,但时间不多了。” “你,一定可以的。”老和尚淡淡道,“天选之子,不会错的。” 残黄的信纸,老旧的笔,一纸书信在云霁松手下慢慢形成。 “缘起缘灭,轮回再见吧。”云霁松轻声道。 写完了信,云霁松低头,手抚过鬓角,已然有些沧桑。 终于,云霁松闭上眼睛,抱着膝盖沉沉睡去。 老和尚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眼中满是疼惜。 清晨,薄薄晨雾中,初日缓缓升起。 “霁松……”被点了穴道捆成个粽子扔在车底的三人遥望着远方,“你一定要好好的。” 魔教的护卫也都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 魔教果然是大教派,一眼望去浩浩荡荡,气势甚是庞大。 “上路吧。”玄梦渺四人坐着马车出发了。 漆黑的马车,飞舞的魔教的旗帜,一辆辆绝尘而去。 云霁松和老和尚立在高处,看着他们。 一只信鸽从云霁松手中跃出,飞向了琴山碧落殿。 “去吧。”老和尚道,“马车都给你叫好了。” “大师,我一直想问您……”云霁松道。 “你想知道我是谁,对吧?”老和尚淡淡一笑。 云霁松默然。 沉默,一般有两种意思,一是拒绝,一是默认。 老和尚道:“孩子,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将来,我估计也……”云霁松没有说完,转移话题道,“我去了,大师,多谢挂念。” 长鞭一挥,马车呼啸而去。 云霁松捧着如瀑的黑发,两眼怆然。 “这终究不是你本来的颜色。”云霁松凄凉一笑。 往世宫内,沉听竹三人被绑在柱子上,玄梦渺等人则在和教主玄霜骏诉说之前的情况。 看着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三人,玄霜骏欣慰道:“你们倒是没让我失望。” “爹……可我们总觉得我们下手太狠了……或者有时下不去手。”玄影华道。 “没事。”玄霜骏大手一挥,“这跟我当年差不多,就当血债血还。” “但他们毕竟都还是孩子……”玄筝语低头道。 “筝语果然还是善良。”玄霜骏灌了一口酒,一把搂过玄筝语,哈哈一笑道。 “爹,还有一个……”玄梦渺小心翼翼道,“抓不着她。” “怎么会?”玄霜骏一脸难以置信。 “是的,爹,各种刑罚都用遍了她什么也不说。”玄傲霆道,“而且,绳缠索绑关起来她也能跑。” “问题是,只有她真的那个渡明在哪里。”玄梦渺补充道。 “哦?有这么大本事?”玄霜骏眯起了眼睛,“我倒想会会她。” “不用了,我自己来了。”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 魔宫的大门被推开,云霁松一步步走了进来。 “云霁松?”玄梦渺下巴差点掉地上,“你怎么进来的?” “我走进来的。”云霁松冷冷一笑。 “你就是那个云霁松?”玄霜骏打量着云霁松,“你这是自投罗网来了?” “那可不一定。”云霁松冷哼一声,右脚一滑,排山倒海的气场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玄霜骏的手也定在了桌上。 旁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旦一个小动作,可能就会致命。 半个时辰过去了,玄霜骏额上有几粒汗珠渗出,眼中有些惊讶。 云霁松鼻梁上也有几滴汗水,不过一双眸子越发寒冷。 半晌,云霁松微微一笑,左脚滑开,赫然撤去所有真力。 玄霜骏整个人差点飞起来。 能将真力如此收放自如,可见云霁松功力深不可测。 玄梦渺等人也是看得捏了一把汗。 “在下这番前来,一是想告诉四位护法,在下一向不喜欢被人强迫,二是想和玄大侠讨论讨论一件事。”云霁松依旧两眼漠然道。 “你要讨论什么?”玄霜骏感到不能小看眼前这个少女。 “公道。”云霁松缓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玄霜骏瞳孔顿缩。 “不知把这仇恨加在后人身上,玄大侠感觉如何?”云霁松道。 “你是想让我放下仇恨?”玄霜骏冷声道,“可笑,我又不是菩萨,没那副怜悯心肠,当年的事就这么让我含恨了之?” “当然不是。”云霁松淡淡道:“那不知如今玄大侠看我们这副模样,可否是满意了?”云霁松说着露出了胳膊上的大片伤痕。 一道道愈合和未愈合的口子,触目惊心。 玄霜骏看着云霁松身上的伤痕,看着绑在柱子上将醒未醒的三个人,不知该说什么。 正如玄筝语所说,若是别人,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这是四个孩子,还没长大的孩子。 “玄大侠觉得,够了吗?还得起当年的债了吗?”云霁松又追问道。 “你们怎么……”玄霜骏说着转向玄梦渺四人。 “别看他们。”云霁松冷冷道,“他们可是按你的意志行事。” “我……” “玄大侠觉得,这样猫捉老鼠式的折磨,很有趣对吗?”云霁松步步紧逼,“我想当年,玄大侠大概不至于被折磨成这样吧。” “更何况,当年,你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你当年已经成年。”云霁松道。 “是你们自己答应为那个渡明还债的。”玄霜骏道。 “是,我们答应了。”云霁松道,“可是这债,还的是不是过了?” “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孤儿,就可以这样随便折磨?因为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低低的抽泣声,传来,赫然是殿怨梅三人发出的。 他们受了太多苦,如今终于也忍不住了。 “当然不是……”玄霜骏挣扎道,“那你们为何还要心甘情愿为……” “因为你们只认可这种方式。”云霁松冷声道,“如今,我就想问问玄大侠,你的公道得到了,我们呢?我们这一身伤,一肚子委屈,我们要到何处去找我们的公道?” 玄霜骏无言以对。 “是不是我们接下来也要再来一出复仇还债,然后就这样无止无休地下去?”云霁松道,“你真的以为你的儿子女儿愿意这样为你讨债?你以为他们真的觉得好受?” 玄霜骏看向玄梦渺四人。 玄梦渺低着头,玄筝语眼圈泛红,玄影华侧转过身,玄傲霆脸部肌肉不住地颤抖。 “没有经历过仇恨的人,让他们做这种事,他们难道不痛苦?”云霁松道,“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把仇恨加在自己的儿孙身上,玄大侠,真的一个复仇就这么重要,让你宁可让自己的后代尝仇恨之苦?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后代家族着想?你知不知道仇恨这个坑,足以取万千人性命,一入就再也出不来了?你就这么放心吗?” 玄霜骏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道:“可是当年我……” “如果对方已经心有愧疚了呢?如果对方已经认识道自己的错误呢?是不是只有复仇这一种方式可以解决?世上本已经那么多悲剧,你为什么还要去增加?如今复仇了,你开心吗?满足吗?你真的以为就是你占理,然后没人会再找你的后代算账吗?”云霁松冷笑道。 “这么说,你是要……”玄霜骏苦笑道,“请吧,这事,大概是我做得过了火。” “爹!”玄梦渺四人急道。 “我不想拿你怎么样。”云霁松冷冷道,“这件事,到此就了结,你若真愿意再发点善心,就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说罢,云霁松指着沉听竹三人。 “我们……在这里安身?”沉听竹一脸不可思议。 “听竹,怨梅,羽杨。”云霁松看着他们道,“我只希望你们有个安身之处,也给他们,一个安心。” “可是,这不是认敌为友吗……”寻羽杨急道。 “什么敌?什么友?”云霁松冷冷道,“我说了,事情就此了结。” “……”殿怨梅欲言又止。 “没有家的人,都会想要个家的。”云霁松道。 三人垂下了头。 云霁松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你们,就一人跟一个护法吧,刚好。”玄霜骏捋着胡须道。 玄傲霆看向寻羽杨,玄筝语直视殿怨梅,玄影华盯着沉听竹,而玄梦渺瞟着云霁松。 ……此时无声胜有声。 终于,云霁松开口道:“他们仨就留在这里吧,在下告辞。” “等等……”玄梦渺投来惊异的目光,“你……不留下来?” “不用了。”云霁松摇头道。 大殿内顿时安静成一片,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云霁松。 “不行,我不让你走!”玄梦渺说着掠起,落在了云霁松面前。 云霁松苦笑,转向玄霜骏。 玄霜骏皱着眉道:“你不愿意,总要留个理由吧。” 云霁松苦笑道:“玄大侠是否有个结拜兄弟?让他来给你们解释吧,我在一旁等着便是。” “你说哪一个?”玄霜骏问道。 “展化清。”云霁松眼中的火焰燃起,又迅速灭了。说完,她就走入了一旁的客厅。 玄霜骏疑惑着,还是给展化清写了信请他来往世宫一趟。 “这段缘,该了却了……”云霁松心道。 这固然无情,可,那又如何。 也就过客一场罢了。 第二十一章旧事 一旁的会客厅内,玄梦渺殿怨梅等人陪着云霁松坐着。 教主玄霜骏则在大殿内等着展化清的到来。 “霁松,到底为什么你不愿意留下来?”玄梦渺焦虑地看着云霁松。 “待会儿让那个人告诉你们吧。”云霁松低低道。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说?”沉听竹问道。 “听竹,没有人愿意去碰自己的伤口,更何况是致命的伤口,轻轻一碰,就可能让我离开这个世界。”云霁松缓缓道。 众人都沉默了。 玄梦渺发现云霁松的语气,眼神,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少女,比少女不知成熟多少。 玄梦渺四人的年龄总体是大于云霁松四人,可不知为什么,这个云霁松,感觉远比自己成熟,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玄梦渺是耐不住的那种,忍不住道:“霁松,我感觉你比我们要成熟很多。” 云霁松笑了,声音里带着几许沙哑,道:“梦渺,成熟是需要磨练的,一般只有两种方式,一是时间,一是痛苦。” “你似乎被伤的很深。”玄影华道。 “也许吧……”云霁松眼神空洞道。 众人不忍再问下去,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呼道:“展化清展大侠到!” “你们都出去听吧……听完就懂了……”云霁松道。 “你不去?”殿怨梅道。 “我去做什么?”云霁松冷笑,“这个故事,我是亲身经历者,听它做甚?让我再一次受伤?” 众人不再言语,退出了会客厅,来到大殿。 展化清走进大殿,玄霜骏立刻迎上来:“化清兄,别来无恙啊,请坐。”说着把他让到了上位。 “嗯,霜骏兄,好久不见。”展化清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坐了下来,玄梦渺等人施完礼后,也一一就坐。 展化清看着殿怨梅三人,点头道:“不错,你们看来都恩怨了结了。” “是的,之前的事,是我太过火了,我打算把他们留下来,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玄霜骏道,“但是有一个,她不愿意……” “谁?” “云霁松。” “云霁松,云霁松……”展化清念叨着。好一阵子,他才抬起头:“她是不是让我来给你们解释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玄霜骏道。 展化清苦笑道:“一接到你的信,我就猜到了。”声音很是凄凉。 展化清环顾一周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听完,你们就懂了。”顿了一下,又道:“这是一场,十多年前的恩怨。” “十多年前,一个少年的父母为他定好了亲,娶景家的大女儿景诗玉为妻,可那个少年当时年少轻狂,在外游山玩水终日不归家,定了亲也是定了,压根没放心上,他的家里人也不怎么管他,反正到时候回来成亲就是了。”展化清停了一下,“可就是这年少轻狂惹了他终身之祸。” 众人默默听着。 “一日,这个少年在外游山玩水时,在一座山上碰到了一个正在打水姑娘,可谓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少年当时不知为何一眼就爱上了真敢姑娘,站在溪畔久久观望,仿佛丢了魂一般,直到姑娘起身离开许久,他才如梦方醒。” “这个姑娘,叫归雪。” “此后,这个少年就常来这山中游玩,为的就是看这姑娘一眼,一来二去,二人终于似乎有了感情,这样一来越发不可收拾,二人终日一起游玩生活,整日欢声笑语,少年也把亲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有一天,姑娘怀孕了,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此时闹大了,于是找借口回家成了亲,此后就不常到山中来,姑娘却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等他回来。” “不久,姑娘生下一个孩子,少年还是不常来,也就偶尔来看一看,这样死缠烂打拖着,直到,景家的大女儿有孕,要少年回去关照。” “少年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在一个夜晚,对那个孩子起了杀心。趁姑娘在屋内入睡,对孩子下了手。” “可惜,他失败了,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少时习武努力,仅仅几岁便有不少功力,但最终还是打不过少年,少年也怕惊动了姑娘,就没敢继续下手,但在孩子的额上留下了致命的伤口。” “就当少年停手溜下山时,没有注意到,孩子流着血,看着他那恨意滔天的眼神。” “少年回到家,把一切都告诉了家里人,自然是被家主一阵痛斥,给景家赔礼道歉,景家展景然后打算合力杀了那个姑娘。” “哪知,孩子把一切告诉了姑娘,姑娘起了疑心,果然,展景二家杀到时,已有不少高手将姑娘和孩子团团护住。” “两家的人这才知道,姑娘是慕家宫主,慕归雪。” “姑娘得知真相,疯了般抱着孩子不知往何处去了,尽管展景二家四处追杀,还是没能成功,最终被慕家人把姑娘接回了碧落殿,姑娘从此闭门不出。” “展景二家的人也多次到碧落殿来,试图解释,因为要毁灭慕家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每次都被咬牙切齿的慕家的人打了回去。” “少年也有好几次跟着自家人来,每次都能看到站在高处那个睁着仇恨的双眼的孩子望着他,孩子手中的箭好几次把他射伤,也好几次射杀不少展景二家的人。” “后来,展景二家的人不敢再来,慕家的人也没再来主动找他们纠缠,本以为就此结果,哪知……慕家的人在准备十年后的复仇……十年后……这个孩子长大了,带着当年的仇恨,重入江湖……” 展化清的喉头噎住了,他停止了讲述。 大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难道,你就是那个少年,云霁松,就是那个孩子?”玄霜骏道,“她竟是雪衣天华慕夙吟悦,慕殿。” “不错。”展化清颔首。 “我不信!”玄梦渺跳了起来,“她是云霁松!她不是什么慕家的人!” “梦渺,世上,没有云霁松这个人。”展化清道,“她之所以化名,是为了报当年渡明救她母女二人的恩。她是慕家大殿下,慕夙吟悦。” “我不信,我不信……”玄梦渺说着泪水流了下来。 “梦渺……”玄霜骏想安慰一下玄梦渺,却不知道说什么。 吱呀一声,会客厅的门开了,云霁松走了出来。 她看也没看展化清一眼,冲着魔教众人淡淡道:“诸位想必已经听完了,也听懂了,那,在下告辞了。” “不行!霁松!你不准走!”玄梦渺落在了云霁松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一切,说的都不是你,对不对?和你无关,对不对?” “梦渺……”云霁松没看她道,“我不叫云霁松,在下慕夙吟悦。那件事,和我有没有关,你们自己清楚。” “你……”玄梦渺泪流不止,“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来?” “事情就此了结,云霁松也已经死了。”慕夙吟悦冷冷道,“我乃慕家之主,自然是必须回慕家。” “悦儿,你就……”展化清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了,不要叫我悦儿!”慕夙吟悦拳头一握,忽然暴发道。 这时若是还有人认为她和此事无关,恐怕真就是个傻子了。 慕夙吟悦冷静下来,迈步向门走去。 “不行,魔宫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玄梦渺拦住慕夙吟悦。 “梦渺,算了吧,大不了,怨梅他们三人轮着来,就是了……”玄筝语道。 玄梦渺不回答,死死拦住慕夙吟悦。 玄霜骏担心女儿受伤,掠了过来,玄傲霆他们无奈叹了口气,跟着过来围住慕夙吟悦。 “霁松,不,慕殿,对不住了……”玄霜骏道。 慕夙吟悦完全没看他们,淡淡道:“梦渺,就是平时,我的武功略在你之上,以一打四,也不是没有过,但那是当时,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如今,我是慕家大殿下,慕家绝技施展出来,你确定你挡得住吗?” 玄梦渺手上青筋显露出来。 “慕家绝技,可是会伤人致命的,你一定要逼我吗?”慕夙吟悦道。 玄梦渺不说话,直接扑了过去,玄傲霆等人只好跟着上。 殿怨梅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 “当心,退后!”展化清急忙道。 若是别人,身法估计收不住,但魔教毕竟是高手多,众人急忙顿住身形往后退出两丈。 可那又如何?慕家绝技横扫五丈开外,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慕夙吟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纵起,一掌挥出,暮雪沉天。 掌风呼啸,飞沙走石,众人稳不住身形,几个护卫直接被卷飞,狠狠拍在了墙上。 玄霜骏毕竟功力高人一等,勉强提气向慕夙吟悦又追了过去。 可惜他身形还没纵起,慕夙吟悦反手一招,暮海渡苍茫,掌风又出,直指胸膛,玄霜骏不得不卸去真气,双手回旋护住胸脯,几个空翻才勉强躲过。 慕夙吟悦却已经在七丈开外,声音淡淡传来:“诸位,就此别过。” 慕化登羽,彗掠暮天,几个起落后只剩一个小黑点。 “上马!追!”玄梦渺第一个冲了出去。 众人只得跟上。 远远,慕夙吟悦落在小镇旁的古道上,掏出一枚信号弹,冲天发射了出去。 烟花四散,星芒长坠。 慕夙吟悦静静等着。 “快!她在那里!”玄梦渺的马都快被马刺扎破了皮。 众人眼看追近,忽然从四周快马飞来数十人,团团护住慕夙吟悦。掣出兵器,直指魔教众人。 玄梦渺等人一惊,齐齐勒住了马。 “吟悦殿下,属下差点来迟,万望恕罪。”几个慕家高手纷纷行礼。 “不碍事。”慕夙吟悦微笑道。 玄梦渺一帮人怔怔地看着,他们从没见过慕夙吟悦笑,慕夙吟悦也从来没有对他们笑过。 只有对慕家的人,慕夙吟悦才会如此亲切。 “吟悦殿下,药水已经取来了。”说着,“悬壶济世”沉丹捧过一个银盆。 慕夙吟悦点了点头,将一头长发浸了下去。 魔教的人呆呆地看着。 半晌,慕夙吟悦捞起长发,如瀑的黑发,赫然变得雪白。 “看到了吗?这才是它本来的颜色。”慕夙吟悦冲着魔教的人道。 “怎么会……”玄梦渺一脸不可思议。 “这都是拜你父亲的结拜兄弟所赐啊。”慕夙吟悦冷笑道。 众人看向展化清,展化清只有苦笑。 慕夙吟悦从额上撕下一块布,露出了那道展化清所说的致命的伤口,虽已时隔多年,如今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慕夙吟悦接过包裹,取出金黄的额饰,戴上,刚好遮住了那道伤口,背好了临殇刀,把六六三十六枚金镖尽数收入袖中。 “如今,你们还要如何?”慕夙吟悦冷冷看向魔教的人,“是要约战吗?慕家奉陪到底。” “你怎么能如此无情……”玄梦渺道,“你就忍心……” 慕夙吟悦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件黑色的东西,往他们这边一掷。 黑色物体稳稳插在地上,被风吹得展开来,赫然是一面大旗。 魔教的旗帜。 魔教的人脸色都变了。 多少年来,没有人敢和魔教挑衅结怨,更何况是动魔教的大旗。 “抱歉,在下本就不是多情之人,不会悲天悯人,不会关心世俗。”慕夙吟悦冷冷道,“若是没事,诸位就请回吧。慕家一向不想涉足江湖中事。” “梦渺,走吧。”玄霜骏拉过玄梦渺,调转马头,语气不善道:“今日之事,在下改日会找慕殿讨一个公道的。” “我等你。”慕夙吟悦死神般的语气,寒彻天地。 玄梦渺依旧不死心地回头看慕夙吟悦,但慕夙吟悦却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笑容。 西风斜阳里,少女寒星般的眼中凝结着万千冷意。 第二十二章旧人 雪衣飞扬,慕夙吟悦骑在白马上,缓缓走着。 “近来碧落殿如何?”慕夙吟悦问道。 “回殿下,家中一切都好,只是……”一人恭声道。 “只是什么?”慕夙吟悦刀眉一挑。 “只是若灵殿下……”那人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慕夙吟悦叹了口气:“她又要怎么样?” “若灵殿下……想投奔……展……” 慕夙吟悦握着缰绳的手忽然一抖,整个人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旁人急忙将她一把扶住。 慕夙吟悦深深出了口气,道:“现在如何?” “看起来……似乎决心已定……” 慕夙吟悦的脸色有些苍白,马鞭一挥,加快步伐奔向碧落殿。 十几匹快马,风一样飞进了琴山。 “恭迎吟悦殿下”碧落殿外两排慕家高手已经等候多时。 慕夙吟悦翻身下马,微微一笑,颔首过礼,快步走向慕珊若灵的房间。 大殿上,淡粉色衣衫的慕珊若灵背对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殿门打开,慕夙吟悦走了进来,皱着眉看着这个妹妹。 慕珊若灵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到了慕夙吟悦,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慕夙吟悦道,“难道你不想我回来吗?” 慕珊若灵不语,避开话题道:“恩怨,了结了吗?” “渡明大师那边,是了结了。” “我没说那个,我说我父亲那边。” “原来你还是愿意认他做爹……”慕夙吟悦苦笑。 “他是我爹就是我爹,这是生来注定,改不了的。”慕珊若灵道。 “你就这么想去找他?”慕夙吟悦追问道。 慕珊若灵沉默半晌,道:“他是我爹。” “可是他给过你什么?”慕夙吟悦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我连他面都没见过!”慕珊若灵冷声道。 “看来你很在乎他啊……”慕夙吟悦道。 “我不信我爹有你说的那么坏,我就是要去找他!”慕珊若灵道。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在你心中,我还是比不上那个人……”慕夙吟悦满目凄凉。 “你若是了结这段恩怨,岂不是皆大欢喜?”慕珊若灵道。 “欢喜?哈哈哈哈哈……”慕夙吟悦笑得甚是苦涩,“十年了,十年都消磨不掉,谈何了结?若灵,你没经历过当年的事……” “每次你都是拿这句话来搪塞我。”慕珊若灵打断道。 “若灵,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不让我认这个爹,我也就不认你这个姐,还有我娘!”慕珊若灵咬牙道。 慕珊若灵的话如同一把重锤,重重击在慕夙吟悦身上,打得慕夙吟悦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大殿上的众人,也都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慕珊若灵,没人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慕珊若灵刚觉得有些愧疚,正打算辩解几句,慕夙吟悦开了口。 慕夙吟悦低下头:“若灵,我没想到,他在你心中竟这么重要。” “这么多年心血,终究是错付了。”慕夙吟悦苦笑,“你若真想走,你就走吧,留下额饰就行,我不拦你。” “可是殿下,按家规,这叛族之人应当……”一位执法长老开口道。 “家主赦免。”慕夙吟悦挥挥手道,“让她走吧。” 慕夙吟悦转过身,仰天笑道:“若灵,我跟你娘这么多年心血,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个负心的展化清,哈哈哈哈哈……”声音甚是凄凉。 慕珊若灵看着慕夙吟悦的背影,眼神甚是复杂。 “你走不走?出了这慕家的门,我可再护不得你。”慕夙吟悦的笑声戛然而止,“从此你的一切,都和慕家无关。” “好,我走!”慕珊若灵把额饰取下,往地上一甩,冲出了碧落殿。 慕珊若灵的身影消失后,慕夙吟悦忽然倒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吟悦殿下……”众人急忙上前扶起慕夙吟悦。 “收好额饰,放回若灵的房间,好好打理。”慕夙吟悦有气无力道,“还有,派两个人跟着若灵,保护她的安危。” “是,吟悦殿下。” “吟悦殿下……”沉丹捧过一碗汤药,忧愁道。 “没事……”慕夙吟悦将汤药慢慢服下,递回碗道,“我想下山去散散心。” 众人知道慕夙吟悦现在心里不好受,也没阻拦。 毕竟,慕珊若灵真的是慕夙吟悦辛辛苦苦带大的,如今出了这般事,是个人都觉得…… 慕夙吟悦没骑马,换上了原先的白衫,带了锦囊和金镖就下山了。 山下不远处有一座繁华的古镇,慕夙吟悦走在长街上,不少人和她施礼,点头示意。 镖局,客栈,饭馆,琳琅满目。 这古镇上,做生意的也有不少是慕家的人,当然,也有不少外地来此处游玩办事的人。 慕夙吟悦走着,忽然听得一声吆喝“圣驾道,闲人闪开”,只见几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驶来,行人纷纷避让。 慕夙吟悦撤到了马路一边,看着那几辆马车,不知为何心里一动。 马车忽然停下了,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怎么出来了?”护卫道。 “太子殿下?”行人惊呼道,纷纷跪地行礼。 不错,正是太子萧凡沂,剑眉斜飞,面容俊美,修长的身材伫立在秋日下。 不少花痴少女已经送出了无数个秋波。 “凡沂……”慕夙吟悦心中泛起涟漪,不由得盯着他的脸。 萧凡沂跟没看到地上跪着的一堆人一样,径直走向了发神的慕夙吟悦。 等慕夙吟悦回过神来,萧凡沂已经到了跟前,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回来了?”萧凡沂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响起,一阵阵梅花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真要命。 “你怎么来了?”慕夙吟悦抬起头道,她的身高本不低,但萧凡沂实在太高,她也只有仰视的份儿。 “你说呢?”萧凡沂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把手放在了慕夙吟悦的头上。 慕夙吟悦居然没有反抗,道:“你不怕我打你?” “悦儿,你不会的。”萧凡沂声音中带着笑意,手指滑过她如瀑的长发。 慕夙吟悦咳了一声,不自在道:“莫非,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不错嘛,神经都粗到这个地步了,这才反应过来?”萧凡沂道。 慕夙吟悦脸上泛起红晕,瞪了他一眼,手扬起,却被他一把捉住。 “动嘴可以,动手就不行了。”萧凡沂悠悠道。 慕夙吟悦被他捉住手腕,哭笑不得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好歹也……” “哦。”萧凡沂转过身道,“诸位平身,本太子此番来,是要带着慕夙吟悦姑娘回宫一趟。”说完,拉着她大步流星就往马车上拽。 “你……”慕夙吟悦被拽着,一脸无可奈何上了马车。 车门关上,马车绝尘而去。 路旁的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呆立在原地。 马车内,慕夙吟悦看着萧凡沂依旧是一脸无可奈何。 “你这样,弄得多少人会认为你在强抢良家妇女。”慕夙吟悦道。 “无妨。”萧凡沂半闭着眼,“那无关紧要。” “什么……”慕夙吟悦哭笑不得,“你可是太子啊,再说你不要名节,我可是一家之主,就这么被你……” 慕夙吟悦话还没说完,被他一把捉住玉臂,低低道:“悦儿。” 慕夙吟悦愣了愣,“啊”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好好的回来的。” 这话题转移的,弄得慕夙吟悦快要崩溃。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不好。”萧凡沂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把慕夙吟悦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 慕夙吟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的事告诉了萧凡沂。 萧凡沂一面听着,一面抚摸着慕夙吟悦的长发,道:“十多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弄得你这番痛苦。” “算了,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住。”慕夙吟悦低下头。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抬起慕夙吟悦的下巴,慕夙吟悦的眼睛正对上萧凡沂漆黑的眸子。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萧凡沂道,“没什么扛不住的,你说吧。” 慕夙吟悦忍住泪水,把十多年前的事一一道来,一次次伤痛又一番揭开。 萧凡沂默默听完,没有说话。 慕夙吟悦却不知为何,泪水再也忍不住,倒在萧凡沂的肩头,无力抽泣起来。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坚强冷漠的少女,而是一个受尽苦楚无处宣泄的孩子。 她实在,坚强了太久。 “休息一下吧,悦儿。”萧凡沂摸着她的额头,将她放好,给她裹上了他的狐裘衣。 慕夙吟悦逐渐停下哭泣,沉沉睡去。 “悦儿,你放心。”萧凡沂的声音隐隐传来,“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第二十三章一载同一载别 四下一片茫茫。 “悦儿……”一个声音响起。 慕夙吟悦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白茫茫中。 “这是哪里……” “悦儿……”这个声音又响起。 “娘?”慕夙吟悦怔住,看着前方缓缓走来的那个人。 她亦是一袭白衣若雪,额间淡蓝色的额饰。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 慕家宫主,慕归雪。 “悦儿,你来了。”慕归雪走过来,将慕夙吟悦轻轻揽入怀中。 “娘……”慕夙吟悦两行清泪流下。 “当年是娘害了你,悦儿。”慕归雪道,“你恨娘吗?” 慕夙吟悦坚决地摇了摇头。 慕归雪苦笑一声:“悦儿,这么多年,苦了你。这一生……” “我不后悔,娘。”慕夙吟悦道,“决绝,也不是坏事。” 慕归雪轻轻搭上慕夙吟悦的额头,“悦儿,欠你的,命运来生都还给你……” 说完,慕归雪就消失在了一片茫茫中。 “娘……”慕夙吟悦想要追上去,却一脚踏空,栽了下去。 睁开眼,慕夙吟悦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唔,还好,是梦啊,慕夙吟悦长出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自己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梦见娘了,如今,算是功德圆满。 慕夙吟悦环顾四周,刚放下的心瞬间又“呼”的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这这是哪里??? 朱漆的椽子,轻纱罗帐,无数只红烛摇曳。 慕夙吟悦看得有些头晕,碧落殿饶是富贵,比起这里也还差些。 慕夙吟悦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脑子里晕乎乎的,奋力回想之前的事。 这时,殿门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醒了?”萧凡沂微笑看着一脸迷茫的慕夙吟悦。 “你……把我绑到这里,想干啥?”慕夙吟悦瞪着他。 话音刚落,萧凡沂已经闪到了床边,一只手搭上她的额头,凉凉道:“会不会说话呢?” 看到慕夙吟悦怔了一下,他才慢悠悠接道:“昨天你自己在马车上睡着了,我没忍心叫醒你,就把你抱了进来。” 他这一番话说的倒是轻描淡写,慕夙吟悦差点崩溃。 “我可是一介家主,好歹也是慕家殿下,我这一世名节就被你……”慕夙吟悦欲哭无泪。 “什么名节?”萧凡沂剑眉挑了挑,“难不成我要先把你裹得面目全非再抱进来?” 慕夙吟悦点头。 “你……”萧凡沂瞟着她道,“好吧,那我们再走一次?” “……算了”慕夙吟悦瘫了下去。 萧凡沂嘴角噙了丝笑,看着慕夙吟悦。 “太子殿下,皇上召慕夙吟悦姑娘去。”一人在门外高呼道。 慕夙吟悦理了理衣衫,道:“我去去就回。” “我等你。”萧凡沂支着头。 冷月殿内。 “陛下……”慕夙吟悦还没跪下去,就被萧尘然一把扶住了。 “坐吧。”萧尘然道。 “谢陛下。”慕夙吟悦从容坐下。 萧尘然细细打量着慕夙吟悦,半晌,道:“看来你离开这么久,受了不少苦。” 慕夙吟悦微微一笑:“人在江湖走,都会受伤的。” “唉……”萧尘然道:“凡沂那孩子对你不死心啊……” 慕夙吟悦的笑容也凝固了,低下了头。 “他给你画了像挂在房间内,整日观赏,等你回来。”萧尘然道,“每日除了苦练你教他的武功,还亲自种了好些花,写了几幅字,派人专门去打听你喜欢什么。” 慕夙吟悦只有苦笑:“我是真不忍心看到他将来绝望的样子……” “我也,只能尽力了……”萧尘然道,“去吧。” “是。”慕夙吟悦低头,退出了寝殿。 “父皇跟你说啥了?”萧凡沂一面斟着茶,一面道。 “没啥。”慕夙吟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不愿意说吗?”萧凡沂拈起一块糕,塞进了慕夙吟悦的嘴里。 “唔……”慕夙吟悦好容易把糕咽下去,挤出一个笑道:“真的没啥,你爹就慰问了我一下。” “好吧。”萧凡沂道,“有什么委屈,你可别瞒着我。” “好。”慕夙吟悦心中暗暗笑道,你一个深居宫中的太子,能帮我啥。 “不介意在我这里待一阵子吧。”萧凡沂漆黑的眸子闪烁几番,看定慕夙吟悦道。 慕夙吟悦刚拈了块茶点入口,听到这句话一愣,茶点完美地卡在了喉咙里。 “咳咳……不,不介意……”慕夙吟悦断断续续道。 “吃个东西也能卡住。”萧凡沂皱了皱眉,端过一碗茶麻利地灌了下去。 “能不能温柔一点?”慕夙吟悦喘匀了气,斜着眼睛看他。 “哦。”萧凡沂道,“那要不要再卡一回?这次我细腻点。”说着,萧凡沂取了块糕,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夙吟悦。 “算,算了……”慕夙吟悦抖了抖。 宫中的侍女护卫们,接下来的接近半年里,都能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陪着一个少女游山玩水,听曲听书,下棋散步,四处闲逛。 太子殿下眉似利剑,少女眉似刀锋。太子殿下穿玄衫,少女着白裳。太子殿下使剑,少女用刀。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 众人都不禁暗暗赞叹太子殿下的眼光,这个少女确实比之前那些姑娘有气质得多,容貌也更加倾城,秀美中多了几分英气。 这天傍晚,慕夙吟悦在荷塘旁喂鱼,看着自己水面的倒影,有些出神。 一只手搭上慕夙吟悦的头,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想什么呢?” “没什么。”慕夙吟悦依旧怔怔地看着水面。 萧凡沂剑眉竖了竖,拉过她是手坐下来,道:“你又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慕夙吟悦犹豫道。 “说吧。”萧凡沂握紧她的手。 “我还有任务在身,恐怕要去大漠一趟。”慕夙吟悦看着萧凡沂道。 “这样啊……”萧凡沂道,“那你去吧。” “这么干脆?”慕夙吟悦道。 “那你要怎么样?”萧凡沂笑道,“要玩依依惜别那一套吗?” “咳咳,不用了。”慕夙吟悦道,“你不担心我吗?” 萧凡沂把她一把搂入怀中,低低道:“悦儿,我相信,你会好好回来的。”  慕夙吟悦笑了笑,道:“好。” “去吧。”萧凡沂道,“我等你。” 慕夙吟悦点头,在萧凡沂的目送下收拾好行囊,走出了宫殿。 又是离别时。 晚霞灿烂,慕夙吟悦纵身上马,缰绳一抖,只留下一带飞扬的尘土。 回眸看了满眼期望的萧凡沂一眼,慕夙吟悦转过头流下了眼泪。 凡沂,难得你这么专情。 可惜你不知道,我这番去,却是要断了你的这段缘。 慕夙吟悦无言。 我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好,今生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是应劫也罢,是磨练也罢。 别怪我无情。 我不想让你绝望。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