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碧落洗剑歌》 1 1 头顶是蓝天,脚下是草地,眼前是大海,身后是湖泊。 彦云悠然的躺在海边的悬崖上,双目微闭,任凭海风轻轻的从身边拂过。 一根狗尾草悄悄的插入了鼻孔,试探了一阵,见彦云没有反应,便使劲的搅动起来。 伸手拨开狗尾草,顺势便握住了一只温软滑腻的小手。 彦云只得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一张如朝霞般灿烂的笑脸顿时映入眼帘。 彦云无奈的说道:“师妹,你不跟着师傅师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小师妹鸿锦“啪”的一声把狗尾草打到彦云的头上,说道:“师傅一行已经快到天墉城了,让我提前来看一看你,是不是又在偷懒,果然你又在偷偷睡懒觉。” 彦云翻身坐起,说道:“师傅和师娘既然已经到了,就请先进城,城中的一切,我和陆三早已打点好了,请师傅和师娘尽管放心住下。今天是天墉城大喜的日子,我不愿意和天墉宫的那帮老东西虚与委蛇,特意躲了出来,师傅也是早就知道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回复师傅吧。” 鸿锦却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通风报信的小厮,你跟我这些说干什么,这些话陆三早就对师傅说了,要等你去说,怕是太阳下山你还没睡醒。” 彦云问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鸿锦道:“我呀,我来看一看你。”说罢,把眼睛凑进彦云的脑袋,前前后后,上下左右的仔细看个不停,看得彦云一阵发毛,急忙问道道:“你干什么?” 鸿锦又看了一阵,这才问道:“天玑圣女的样子,你真忘记了吗?” 彦云道:“当然忘记了,天玑派的忘情神针,你当是摆设吗?那是天玑派用来整治派内不听话的痴情女子的,一针下去,连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情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让我忘记天玑圣女的长相,岂不是手到擒来。当时没要我的命,都已经十格外手下留情了。” 鸿锦答道:“那是他们不敢杀你。师兄,你虽然忘记了当时的情形,师傅却已经调查清楚了,当时是天玑派的那帮母老虎要滥杀无辜,因为店小二的一点过错就要拔剑杀了那个店小二,是你及时出手把人救下,却也无意中打落了天玑圣女的面纱。天玑派那帮人恼恨你坏了她们的事,于是借机发作,骗你过去交涉,趁你不备用忘情神针连刺你玉柱、天池、风府三处脑后大穴,使你忘记了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师兄,这件事情,他们本来就不占理,又是暗算偷袭在先,如果当时胆敢杀你,怕是传出去整个江湖都不愿意。” 彦云答道:“这些事情,你都对我说过了。我听陆三说师傅有意替我讨回公道,已经暗中邀约了人手,准备天墉城的寿宴一结束就向天玑派兴师问罪,又说这件事在派中几乎尽人皆知,只是隐瞒着我,不知你可听说过此事?” 鸿锦撇撇嘴道:“这件事情又岂止是在派中人人皆知,天墉城里如今又有谁不知道天玑派三大长老偷袭清音派大弟子的事?师傅和师娘已经邀约了明觉寺圆虹方丈、清凉山庄薛剑庄主、半月庵灵明老尼三位前辈高人,再加上师傅师娘,一共五人,只等寿宴结束,便向天玑派问难。师傅说,本派的事情,本来应该本派自己来办的,只是没想到天玑派一个女人的帮派,却对天墉城主的寿诞这么重视,十大长老居然来了五位,而本派高手除师傅师娘外,余者却都留在了清音岛上,不得以请来三位外援,以五对五,咱们也不占她们的便宜,定要给你讨回公道。” 彦云问道:“师傅已经决定了吗?天玑派五长老虽是女流,却绝非善与之辈,又有忘情神针这样歹毒的暗器,要是伤到师傅他老人家可就不好了。再说,有道是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打架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鸿锦答道:“师傅是特意吩咐不告诉你的,让你安心养伤就好。不过我看呀,这一战终归是打不起来的,天墉城听说天玑宫和清音岛起了冲突,立刻派人从中斡旋。听说昨天天玑派已传出话来,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与清音派讲和,但此事必须一笔勾销,两派恩怨两清。” 彦云冷笑道:“说得好像咱们欠他似的。不过这群母老虎无法无天惯了,居然能接受天墉城调停,也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来了。” 鸿锦答道:“师娘也是这样说的,但天墉城前来调停的那个家伙说,天玑派圣女是献身于火神的祭司,一生都不能揭开面纱的,最是纯洁不过。你看到了她的面孔,便是天大的亵渎,回去以后怕是圣女也做不成了,还要被罚在后山养羊,天玑派等于损失了一个圣女,损失一点也不比清音派小。还说清音派若肯接受调停,天墉城也有一件厚礼相赠。” 彦云答道:“怎么天玑派的规矩如此怪异,女人看上一眼就算是亵渎?难道一个女人真的能一生不摘面纱吗?哪怕她现在长得极美,老了以后还能这么美吗?谁又会盯着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看?” 鸿锦答道:“这是他们派内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却无权过问了。师傅说天玑派的来历十分神秘,很可能信仰什么域外的宗教,但行事风格又完全是一群来自中原的母老虎。毫无域外女子温柔服从,逆来顺受的样子。掌门天玑神女更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女人,时而是又老又丑的老妇,时而又成了年轻美貌的绝美女子,有时又变成了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是武林之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 彦云答道:“古里古怪的,一点也不光明正大,帮规已然古怪之极,掌门比帮规更加古怪。”想了一想,又问道:“天玑派既然有意讲和,准备拿什么礼物来弥补我呀?” 鸿锦答道:“天玑派还没有正式提出讲和,听调停的人说,你的伤是外力所致,失去的记忆已经不可能找回了,天玑派愿拿出一对佛前掌和一把玄冰剑加以弥补,都是天玑雪峰上特产的稀有之物。天墉城拿出来的东西也已经告诉师傅了,是一块天墉城的经营令牌。” 彦云说道:“佛前掌是疗伤圣药,对内功也多有裨益,这倒是个有点用的东西,不过我们门派也没有谁特别需要这种伤药,而且本派特产的‘清音玉露草’除了产量比佛前掌更低,疗效也未必比他差了;玄冰剑名气很大,其实只不过是根锋利点的冰条子,那是他们的初代掌门发明的玩意,要配合她们的内功才能发挥特殊的功效,我们不会内功,在我们手上不过是根不会融化的冰条子,实际功能还不如一把普通的宝剑;对我们来说,真正最有用的倒是天墉城给的那块经营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就可以在天墉城购买商铺了,谁不知道天墉城富得流油,有这块令牌等于日进斗金?师妹,天墉城对这块令牌历来看得很重,若非重金收购或者以珍贵的物品交换,极少主动拿出来给人,怎么这次却这么大方?” 鸿锦撇撇嘴道:“还不是因为对这次的庆典极为重视,更何况现在各派前来贺寿的人都已陆续到齐了,倘若本派和天玑派真的在天墉城里打了起来,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哪怕我们是在寿诞结束之后再动手,对天墉城来说依旧是极其丢脸的事情,因此,最希望我们握手言和的反倒是天墉城。” 彦云笑道:“我早就看天墉城那帮跋扈霸道又行为不检的老东西不顺眼了,师妹,要不咱们就不接受调停了,就在寿诞当天打上一架让天墉城好好丢丢脸如何?” 鸿锦答道:“你是受害者,你若坚决不肯接受调停,师傅师娘也必全力支持你。不过在寿诞当天打架的想法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师傅师娘,和那三位前辈都不会同意你这样胡闹的。不过,师娘也让我暗中劝劝你,天玑派的条件开得其实不错,这次事件她们的损失也不小,你就算同意讲和,也不算堕了本门的威名的。” 2 彦云点点道:“既然师娘也认为这样调停本派没有吃亏,那就接受天墉城的调停吧。两只佛前掌,算我孝敬师傅、师娘的礼物。玄冰剑我留下了,师妹你如果看着喜欢,就拿去玩。” 鸿锦道:“你怎么不多争一点赔偿?他们说是损失了一个圣女,但那是他们自己的臭规矩所致。实际上没有受到任何实际损失。你的记忆受损却是实实在在的,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暗病?” 彦云笑道:“不是还有一块令牌吗?将来我要是真的练不成武了,就来天墉城租一个铺面,做个富家翁岂不美哉?” 鸿锦笑道:“你这大手大脚的豪爽性格,就算有座金山银山也迟早被你都送人了。一座铺面哪经得住你的挥霍?再说,这块令牌送给你是有条件的,又不是白送给你的,你不要以为真的占了天大的便宜。” 彦云道:“原来想拿这块令牌还有条件?是什么条件?天墉城怎么如此小气?” 鸿锦答道:“倒也不是天墉城故意小气。天墉城说,你们清音派拿到了这块令牌,就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少年大校了。理由是我们已经收了天墉城的一份厚礼,少年大校的奖品必须让别的门派拿到,倘若全让我们拿了,势必引起其他门派的不满。” 彦云惊呼道:“上次少年大校不是五年前开过的吗?怎么现在又要举办?我怎么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原来所谓少年大校,是中原十大门派组织的每十年一届的比武大会,目的是考核各派中的青年俊杰,所设的奖品也无一不丰厚诱人。最初只有十个门派参加,到了后来,参赛门派扩大到二十多个。各派为了在比赛中夺魁,也无不是精心。准备尤其是对彦云这样的少年侠客来说,一份丰厚的财物和一件与武学相关的宝物相比,无论是武器、秘籍、还是灵丹妙药,当然是后者诱人得多。 鸿锦答道:“这是天墉城为了这次庆典增添气氛,跟十大门派早就商量好的,只是冠以一个少年大校的名字,赛事组织,奖品费用什么的,全由天墉城一家负担,这次比赛也不影响五年后举办真正的少年大校。比赛的规模也相应缩小,总共只安排了五天,前两天决出进入决赛的八位人物,再用两天时间决出进入最后决赛的两人,决赛则安排在庆典的最后一天,并由新城主亲自颁奖。” 彦云问道:“奖品是什么?你知道吗?” 鸿锦答道:“不清楚,对于这次的奖品,天墉城一直保持神秘,至今为止没有对外界透露过半点口风,只说其价值不会低于以往任何少年大校奖品的价值。” 彦云说道:“原来只是一场临时的加赛,只是没想到天墉城竟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说服十大门派增加一届少年大校,虽然只是临时增加的,也足见他们在江湖上的实力地位了。” 鸿锦说道:“天墉城本来就是十大门派之一,财力又最为雄厚,为给城主的八十寿诞增添气氛,说服十大门派增加一次少年大校又有何难?只是这几年天墉城缺乏少年英才,这次大校的冠军,怕是要花落别家了。” 彦云道:“以往的少年大校,都是十大门派联手举办,这一次却是天墉城独家举办,并且正是为城主寿诞而特别举办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天墉城的子弟还要参赛,比赛还哪有公平可言?我猜举办比赛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天墉城的弟子必须要回避本届赛事。”鸿锦点头称是。 正在谈论的时候,却见玉榭湖边,走来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前胸和后背各自撘着一个硕大的皮包,拄着一根荆条木制成的拐棍,相貌奇丑,枯瘦如柴,一步一点的向二人所在的地方走来。 此时正在午时,烈日当头,彦云见老者走得十分艰难,心中不忍,大声问道:“老先生,天气如此炎热,要往哪里去呀?” 老者转过身子,有气无力的答道:“天墉城今日易主,老夫也该迁居了。” 鸿锦说道:“天气这样炎热,就请老先生喝一杯酒,再赶路也不迟。”说完,从怀中取出干粮水果,摆成一个拼盘,再把彦云喝的劣酒和自己携带的饮水也摆在了一起。酒水极劣,但在炎炎烈日之下,居然也显得清香诱人。 老者也不抗拒,任由彦云把自己扶到青石前坐下,一坐下便即喝酒吃菜,也并未讲任何客气,口里只是喃喃的说道:“天墉城今日易主,老夫吃完,就要迁居到别处去了。” 鸿锦见他言行举止奇怪,心中疑惑,本来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但是见这老者的形象实在可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老先生,你慢点吃,吃饱喝足再上路也不迟。”说完又往老者的面前摆出了一个拼盘。 彦云看着老者身上的两个皮袋,问道:“你这两个皮袋里装的是什么?你要迁居,搬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老者看了看皮袋,答道:“今日天墉城易主,这两袋水他们再也用不上了,我把它拿走,用在有用的地方。” 鸿锦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老者实在是词不达意,说出来的话已没有条理了,随即又感到可怜,心想:“这皮袋如此硕大,如果装的真是水,岂不是有几百斤重,哪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能背动的?这皮袋中定是老者毕生的财产,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多半也不过是些破衣、旧鞋之类的杂物。今天天墉城有盛大庆典,定然是容不下他这样的老乞丐,把他赶出了天墉城。天地虽大,哪里又是这些苦命人的容身之地?”想到这里,心头一软,几乎就要说出收留老者的话来,随即又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个穷困飘零的江湖中人,哪里又有能力供养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 当下从口袋中拿出一锭银子,那是她积攒了两年的零钱,不过区区五两碎银,放到老者面前,说道:“老先生,前路漫漫,这些银两虽少,还请你收下。” 当鸿锦拿出银子的时候,老者和彦云的脸色都不易察觉的变了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彦云对着鸿锦点了点头,似是鼓励。老者不动声色的收下银子,随即放下碗筷,起身来到二人面前鞠了一躬,说道:“二位都是难得的善心好人,当受老夫一拜。临别之时,老夫有一句话赠给两位: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切记、切记。”说话之时,语言清晰,眼神清澈,完全不是刚才那副昏聩老迈的模样。但是拿起拐棍之后,便又立刻变成了那个步履蹒跚,有气无力的风烛残年的模样。 彦云目送老者远去,鸿锦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平时不是很小气的吗?今天我给那个老者赠银,你为什么不拦着,反而还有鼓励的意思?” 见彦云并不作答,又继续问道:“更奇怪的是,那老人居然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这里明明是天墉城,今天明明是天墉城大喜的日子,哪里又来的什么是非之地了?” 彦云看了鸿锦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见一个身穿葛布麻衣的朴实少年,气喘吁吁的跑到二人面前,说道:“天墉城主交接仪式已经完毕了,天墉五老此时已回到后城去了。师傅说天墉城也知道这五老名声不好,一场交接仪式已然因为这五个人搞得虎头蛇尾,不可能再安排这五个人出来了。让我看看你在海边玩够了没有,如果玩够了,就请去客栈与师傅师娘会合。” 3 所谓天墉城五老,指的是天墉郑家上一代的五个老人,这五人不但武功稀松平常,行为也颇为不端,曾有过抢男霸女的行为,在天墉的庇护之下最终只受到了禁足一年的惩罚。此事引起了正派人士的诸多不满。偏偏这五人资历又老,这一次天墉城双喜临门,无论新老城主的交接还是老城主的八十大寿,依照礼节这五人都有资格出来接受拜贺。然而这五人名声太差,许多人都不愿意拜贺这五人。彦云所说的:“不愿意与那帮天墉城的老东西虚与委蛇。”指的就是这五人。天墉城也知道这五人名声太差,于是把这五人接受拜贺的时间挪在了午时的城主交接仪式上,免得晚间寿诞的时候这五人的出现冲淡了喜庆的气氛。果然许多人一听说这五人出现的时间是在中午的交接仪式上,许多不是非去不可的人就没有去参加中午的仪式。如彦云这样的,宁可在太阳下暴晒一个中午,和路边的老乞丐喝酒聊天,也不肯去参加仪式了。 彦云见到师傅师娘,立刻倒头便拜。师傅鸿正,是一位相貌英武,颇具风度的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师娘石丽,却不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模样,反倒像一个仪态大方,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这两人所收弟子,总共只有四人,大弟子彦云、小女儿鸿锦、此外还有陆三、葛良,此时俱带在身边。清音派开派于清音岛上,是前朝一位诗画双绝,又精通音律的名士所创。所创武功以峰回路转、矫健雄奇、出其不意见长,平时以勤修内功为主,招式则不拘一格。不擅长练剑,以乐器、毛笔之类的奇门之物作为兵器。主张门派弟子至情至性、狂放不羁。因此清音派的门人,多少都有些名士风流的疏狂之举。掌门人鸿正,少年时也是个潇洒不羁的性格,中年后日渐收敛,只是眼神里仍然显出一丝狡黠。 鸿正把彦云一把扶起,笑道:“你说要把那佛前红掌献给师傅师娘,那倒不必了。只不过你这人大手大脚,佛前掌这样的东西放在你手上,保管不出几天就被你换了酒喝。师傅师娘先替你保存着。玄冰剑已经送来了,你这就可以拿去。”说罢取出一个二尺来长的木匣,彦云打开木匣,只见其中静静躺着一把通体晶莹的宝剑,宛若水晶雕成,触手则寒冷彻骨。 拿在手中挥舞了一阵,意兴阑珊的说道:“可惜本派不练剑法,这样的宝剑终究只是个摆设。”他很想说“倒不如卖了换酒”但当着师傅师娘的面,这句话却终究不敢出口。 师娘石丽接过宝剑把玩了一阵,淡淡的说道:“本派有内功心法冰心诀,和这把玄冰剑的特性颇为符合,将来你学会这门心法,便不会浪费这把宝剑了。” 彦云答道:“有内功而无剑法,还不是没什么用。” 鸿正答道:“本派有一门丹心剑法,可以教给你,就不浪费了。” 彦云道:“丹心剑法?我怎么不知道本门还有这样的剑法?”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后悔,果然看到师傅眼色略微有些不悦,淡淡的答道:“这是只有掌门才能修炼的剑法,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石丽说道:“丹心剑法,是本派的祖师爷在当时的一位大忠臣被奸人害死之后,悲愤交下之下所创,其剑法慷慨激烈、悲愤莫名。既有缅怀挚友的悲愤之意,又有仿效忠烈为国尽忠的清白之志,两种意境交加,已违反了本派武学逍遥自得、狂放不羁的本来宗旨。因此祖师爷创下剑法以后,就禁止门人习练,只让掌门人一人修行,永远铭记本派与奸佞逆臣势不两立的决心即可。只是这门剑法极重心情意境,与天玑派的‘冰河倒泻剑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本门的‘冰心诀’传自前朝的‘酒圣’张率,那是他在天山雪峰的天池中悟出的心法,绝不逊于天玑派的‘冰河天璇’心法。将来你学会这两门武功,也就不会浪费了这把玄冰剑了。天玑派以为本派没有与玄冰剑相匹配的剑法内功,拿到玄冰剑也没有多大用处,却不料她们这次的算盘却是打错了,本门的剑法、心法都与这把玄冰剑的属性相合,这把玄冰剑将会成为本门暗藏的一把利器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说道:“时辰到了,请贵客随在下入后厅为老寿星祝寿。”原来天墉城此次举办寿宴,贺客太多,本拟只接受十大派掌门的当面拜贺,其余门派便只在迎宾楼遥祝即可。清音派较小,本来不在十大门派之列。但天墉城作为天玑、清音两派的调停者,索性把清音派掌门也算在后厅拜贺的行列。 当下师傅师娘便在司仪的带领下,进入后厅当面拜寿。余者则以彦云为首,直接进入迎宾楼大厅寿宴。迎宾大厅前设高台,那是宴会的主席之位,亦可安排戏班表演和比武助兴。其余皆是客人的席位。众人入座完毕,彦云便随口向师兄弟门问道:“听说这一次天墉城要举办少年大校,而且以我清音派已经拿到一件厚礼为由不让我派参赛了,那么这次赴宴的少年俊杰中,还有哪些人是有可能夺魁的?” 陆三答道:“本来最有希望夺魁的,除你之外,就是天玑派的圣女,但是天玑圣女自从被你揭开面纱之后,已颇不受本派长老的待见,听说连圣女之位也保不住了,她大概也不会参赛了。那么其余的少年俊杰中,真正出类拔萃的也不过只有陆洲国相寺的涂真和尚、晋阳太清宫的郭真道长、泰和书院的解元真、孤影山庄少庄主沈辞四人而已了。这一僧、一道、一儒、一俗,就是当代少年俊杰中除你和天玑圣女之外最强的四人了。” 葛良接话道:“其实六扇门少年捕头己莫为、北海巨盗李占魁之子李青峰,也是算得上是年少有为的少年高手,但这两人一个是公门中人,不参与民间争斗,另一个却是海盗,和天墉城仇怨素深,不可能来参赛了。”公门中人司责捕盗捉贼,刺探江湖人士的各种情报行踪,向为江湖人士所忌,是以江湖人士的一切活动都不会欢迎他们参加。李占魁是北海巨盗的首领,本来海盗也算是江湖中人,也有资格参加江湖中人举办的比武大会。但李占魁和天墉城仇恨颇深,当年被天墉五老逼死的良家妇女中,就有李占魁的姐姐,而李占魁之所以成为海盗,也正是天墉五老的暗中加害所致,李占魁又杀了天墉五老的两个儿子,两边的仇恨越来越深,李占魁的儿子也就不可能来参加天墉城举办的比赛了。 正说话间,师傅师娘回到了位置,司仪随即宣布宴会正式开始。石丽取出一副手串递到彦云手中,笑道:“郑前辈问到了你当日和天玑派打斗的情况,夸奖你急公好义,不畏强权,敢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从天玑派手上救人,这副手串便是他让我送给你的。”寿宴之上,寿星向客人送礼,虽然只是私下转赠,此举亦颇为殊荣。更何况天墉城老城主郑元禄既是江湖上颇受尊重的前辈高人,又是天墉城内公认武功最高的一代宗师。曾经有过一段极为辉煌的行侠江湖的经历,和声名狼藉的郑氏五老截然不同。彦云亦不敢怠慢,站起身来双手接过。 酒过三巡,主席台上站起一位身着华服,相貌精悍的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台上咳嗽几声,见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这才说道:“本城即将举办少年大校的比赛,想必各位是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参会的这么多少年英雄,少年大会却只决出一个优胜,又如何能让诸位少侠尽兴?因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在座的诸位少侠们拿个主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台下众少年听他说得有趣,顿时齐声发问,到底是什么事情。那管家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天墉城中,收藏有几件玉器珍宝,虽然算不得稀世奇珍,但总还是物有所值。天墉城愿把这几件珍宝拿出来作为礼物,在座的诸位少侠有哪几位对自己的技艺够自信的,不妨就请上来把这几件珍宝拿走,只要能在台上连续胜过三人,就能拿走一件宝物如何?” 4 管家话音未落,立刻有精干仆人往主席台上摆放条桌,并在条桌上摆上三件宝物。众人仔细去看,却是一对玉璧、一双金镯、一只三寸大小的金佛。虽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价值也极为不菲了。在场的多数都是久经闯荡的江湖行家,是真是假自然一眼便知。众人均想:“只是为酒宴助助兴而已,就拿出如此不菲的三件奖品,天墉城之豪阔,当真是让人惊叹了。” 众人正在惊叹,只见仆人又在台上摆了一只沙漏和一把太师椅。管家说道:“在座的各位少侠如果有看中了台上这三件薄礼的,就请上来把玩,如果沙漏走完还没人和你相争的,宝物就可以拿走了,如果能在台上连胜三人的,宝物亦可以拿走。” 众人均想:“宝物虽好,但是这么多高手在场,连胜三场谈何容易?怕是没有争到宝物,自己反被人砍上几刀,岂不是大大的划不来。”正在犹豫之际,却听管家继续说道:“不过咱可事先说好,这番比武,不是正式的擂台,只能切磋拳脚,而且务必点到为止,若是出现了伤人的现象,不论是否主动伤人,都按弃权处理。” 顿时有人问道:“一定要比拳脚吗?可是我只会兵器怎么办?” 管家答道:“若是一定要比兵器,也必须要双方同时同意才行,而且只能使用鄙方提供的木制兵器,禁止使用真刀实剑。” 众人这才注意到管家的身后,早已摆上了一排长短不一的木条,无锋无刃,且裹以棉布,均想:“原来天墉城早有安排,用这样的木棍打斗,怕是想伤人也很难吧?” 天墉城在台上宣布规则,台下各家好汉也在各自商议。清音派众人便一致怂恿彦云上台献技,夺取一件宝物。鸿锦笑道:“没想到天墉城如此迫不及待,在寿宴上就安排了一场比斗。大师兄,在少年俊杰中,你武艺最强,不妨上去夺得一件宝物如何?” 彦云答道:“不是已经说好了,我拿了天墉城的令牌,就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比武了吗?怎么又让我上场?” 清音派众人一齐说道:“约好的是不能参加明天的少年大校,眼前这场比试又不是少年大校?你大可以上台夺走其中一件宝物,没人能说什么。” 彦云摇摇头道:“那也不行,且不说这三件宝物我都没有看上,我若上台,天玑派的人只怕也要上台,她们现在恨透了我。碍于天墉城的调停,不能在台下把我怎么样,但是如果在台上,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我才不去没事找事。”众人都知他是在为不肯登台找借口,一时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正在商议的时候,只见已有一位身材细长,身着棉布白衣的少年施施然走上前台,把一对玉璧抓到手中,说道:“在下原本有自知之明,与天下好汉相争,定然不是对手。但在下祖母平生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喜爱各种玉器,偏偏在下家道中落,买不起上好古玉。因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明年就是在下祖母六十大寿,在下十分喜爱这对玉璧,想作为祖母六十大寿的贺礼。不知在座的各位好汉能否成人之美,就把这对玉璧让与在下如何?”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相貌粗豪的少年已走上擂台,粗声粗气的说道:“你若想拿走玉璧,倒也随你,但你得留下些本事来,眼下是比武大会,可不是诉苦大会。” 众人不认识先前上台的白衣少年,却有不少人认识后面上台的粗豪少年,立刻有人说道:“险道神齐寿,凉州道十二响马之一。”凉州道十二响马,是西北戈壁中威胁过往商客的一支著名土匪,名气甚大。只是这伙人盗亦有道,从不劫掠穷人,又对周边的村镇多有扶危济困之举,因此江湖上仍旧承认他们是侠义道的一员。凉州道是庆国、晋国、燕国的三国交界之地,正是三不管的地带,形势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十二响马盘踞其中,自然也就难以剿灭。这一次寿宴,天墉城也向他们发出了请柬。 管家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若要打斗,请先报上籍贯姓名。” 齐寿答道:“凉州齐寿。”他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许多人不认识他,但江湖走得多了,他的名号总是听说过的。因此他一报名,立刻有不少人说道“哦,原来是他。” 白衣少年答道:“燕国刘葆真。”这次却没引起任何反应,众人均想:“燕国?那也西北武林的人物了,只是从未听说燕国有刘葆真这么一号人物呀?”想来少年人物,籍籍无名才是正常的,如齐寿这样年纪轻轻就名气不小的,实是因为他盘踞在交通要道上,劫掠过往的商旅。被他劫掠过的商人多半都是些走遍天下的行商,自然把他的名气也传了出去。 这边齐寿报上名号,那边老城主郑元禄立刻吩咐道:“这齐寿是西北道上的著名响马,虽是土匪,平时也没什么劣迹,算是侠义道的一员,是我亲自写请柬请来的。既然报出了名号,怕是会被公门中人盯上,咱们得好好安排一下,让他安然返境,不能让咱们的客人,因为咱们的疏忽而出了意外。”立刻有人点头答应,前去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这边天墉城正在安排,那边齐寿和刘葆真已打作了一团。齐寿不等刘葆春从太师椅上站起,立刻劈头盖脸一拳就向刘葆春的脸上狠狠砸去,刘葆真顺势一翻,以地躺的功夫躲过一击,齐寿拳势不止,顿时把太师椅砸成两半。齐寿跟进又是一拳,刘葆春伸手一格,身子一蜷,又躲了过去。齐寿连续进击,刘葆真始终无法得暇站起身子,只得躺在地上或以手格,或以脚踢,施以闪展腾挪的技巧,将齐寿的猛攻一一避开。 众人见这二人一个虽然身材高大,却不得不哈着腰捶击地面;一个看似被动,却总是能以恰到好处的防守一一躲开对方的攻击。看懂的人固然觉得精彩之极,看不懂的人也觉得颇为热闹好看。彦云看了一阵,说道:“齐寿的拳法看似杂乱,其实颇有章法。”鸿正点点头道:“是三十二路铜锤手。”原来齐寿本来就是善使锤棍的猛将,只是这场比试禁止使用兵器,这才弃锤而用拳。铜锤手固然是各种锤法的入门拳法,用以应付市井街头的各种街斗巷战更是极其实用,颇受各路江湖帮派的欢迎。齐寿是西北悍匪,各种战斗经验早就丰富至极,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拳法,只是他和刘葆真一个躺在地上翻滚,一个弓着身子打拳,并没有多少人看出他用的是铜锤手的拳法罢了。 彦云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刘葆真的武功就比齐寿强多了。”这两人一个站着进攻、一个躺着防守,攻防的难度一目了然。如果这两人都是杂乱无章的攻防倒也罢了,但偏偏两人都是貌似杂乱,实则各有章法的攻防。那么两人的高下其实早就分出来。 果然彦云话音未落,齐寿又是一拳砸下来,这时他久攻不下,体力渐渐不支,心浮气躁之下,拳劲用老。刘葆真抓住机会,一把抄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扭,齐寿手腕吃痛,本能的向后一躲,被刘葆真顺着他向后躲的势头在肩膀上一按,接着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个嘴啃泥。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原本是刘葆真躺在地上,齐寿站着身子连续猛攻,哪知一个风云突变,变成了刘葆真站起了身子,齐寿却趴在了地上。台下不少人不认识刘葆真,却认出了他的功夫,说道:“是西北跤王的功夫,好俊的摔跤术!” 5 群豪虽然没一个认识刘葆真的,却几乎人人都知道跤王是谁。西北跤王计春,原本是将门出身,自幼便习得一身精妙之极的跤法,被燕国公子长白罗织为侍卫队长。公子长白死于宫廷内乱后。计春被迫流落出宫廷,又无法返回军中,只得在西北边陲一带教拳为生。 群豪中有了解计春的就想道:“早就听说计春无儿无女,又把毕生积蓄拿出来培养跤术高手用了,生活十分拮据,对他的门人弟子却是极为大方,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刘葆真说自己家道中落,很可能说的就是计春,多半是计春见他资质不错,自己又没有儿女,便把他收作义子了。刘葆真以计春义子的身份,说‘我家道中落’,其实指的就是计春的家境。” 齐寿爬起身来,大吼一声又向刘葆真扑去,刘葆真虚接实发,不与之正面相抗,不多时抓住机会,将齐寿肩膀抓住,脚下使了个别子,把齐寿再一次摔倒在地。 齐寿再一次翻身爬起,这一次却不再出拳法攻击刘葆真,而是将头一低,如顶牛一般向刘葆真扑了过去,众人均想:“那么精妙的拳法都尽数落空,头槌虽然厉害,顶不中又有什么用?”殊不知台下却有一人大喊一声:“三弟,不可鲁莽。”此人同样身材魁梧,身形相貌几乎与齐寿一模一样,正是齐寿的二哥齐禄。 原来齐寿这一顶看似平庸,却是罗汉拳中的精妙拳法,头槌即将落空的瞬间,突然一扑一跪。这个变化看似简单,却是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时的突然变招。正所谓攻敌之所未料,对方倘若等看清楚之后再来变招防卫,时间便来不及了。刘葆真果然被攻了个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顶中胸腹。急忙使出在西北深山中苦修多年的身法,弓起腰身大步向后一跃,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记突袭。 哪知齐寿头顶落空,冷不防将身子就势一翻,以手肘为支点,双腿就是一记横扫。刘葆真再次躲过,齐寿将身子一挺,一记“倒挂金钟”向刘葆真的头顶踢去。 台下顿时有人低声议论:“好精妙的罗汉拳。”原来齐寿的三招分别是“罗汉撞钟”、“罗汉睡觉”、“罗汉翻身”。罗汉拳号称外家拳中最具代表性的拳法,算是外家拳中流传最广的一门拳法,单以招法而论,几乎所有练习外家拳的人入门的时候都学过这三招,算得上是尽人皆知。但如此惊险的攻防变化,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彦云低声说道:“这不是在拼命吗?”鸿正点点头道:“这罗汉三招之所以流传不广。正是因为这三招虽然厉害,每一招却都有重大的破绽,如果攻敌不中,被敌人趁势反击,那么被杀掉的就该是自己了。但江湖中人,又有几个肯真正拼命?所以这三招之所以流传不广,不是师傅不肯教,恰恰是徒弟不愿意学。久而久之,这些凶狠的变化也就接近失传了。这齐寿之所以会这三招,恐怕还是因为他是响马出身,需要随时和人拼命的缘故吧?” 果然台下的齐禄又大声劝道:“算了兄弟,犯不上。”(台下众少年不明白齐禄为什么劝齐寿“犯不上”,彦云却明白他是劝齐寿犯不上为一场切磋就和人拼命。) 彦云问道:“既然有这么重大的破绽,难道就不能弥补弥补吗?就算创拳的时候没有想到如何弥补,流传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是没有人能弥补其中的缺陷吗?” 鸿正答道:“这你可想错了。罗汉拳号称最具代表性的外家拳法,最为重视硬功训练,若严格按照拳谱的要求,至少也要有三年以上的横练功夫才能开始练习招式,有了三年的横练基础,那么这些破绽也就不成为破绽了。只是当代的习武之人,又有几个肯像古人那样下恒心横练三年?后人下不了前人那样的苦功,反而埋怨前人留下的招数有破绽,那岂不成笑话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满堂喝彩声,急忙抬头观看,原来是齐寿连攻十几招,终于被刘葆真抓住破绽,这一次不再手下留情,一个“大抄手”就把他扔到了台下。天墉城观战的人中立刻有人跑过来检查二人的伤势,刚才两人打得虽然惊险至极,却都没有受伤。 管家询问二人的伤势,知道都没有受伤后,这才点点头走上擂台,说道:“可能在下刚才说得仓促,各位好汉没听清楚。重申一遍,本次比武,只是切磋技艺,点到为止,如果有伤人的现象,不论是否主动伤人,都视作弃权。” 众仆人收拾场地,重新布置桌椅,刘葆真再度在太师椅中坐下,齐寿也失魂落魄的向台下走去,路过彦云身边时,彦云突然将他一把拉住,低声说道:“兄弟,你那罗汉三招的破绽,可以用三年的横练功夫弥补。”齐寿神不守舍的答道:“这我知道,但谁又能下得了那个苦功?”彦云愣了一愣,情知多劝无益,只得放他走了。 擂台上这时已走上一位身材瘦小的少年,对着管家和刘葆春分别双手合十行礼,管家笑道:“这位少侠若要上台比武,请先报籍贯姓名。“ 少年答道:“我叫阿南,南中昂城人。” 众人均想:“南中昂城?那是南方极其荒僻的边疆之地了。”这里不但早已不是中原的范畴,甚至是许多人眼里的化外之地。若非确实是庆国花了五十年心血,用尽各种手段才得以划入版图,使此地的风土人情得以被外界悉知,很多人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个地方了。 鸿正听到“南中昂城”四字,心中突然一动,自言自语的说道:“昂城?难道是那套拳法?” 彦云问道:“什么拳法?” 鸿正答道:“我听说南疆的丛林之中,民风十分剽悍,流传有各种十分厉害的武学,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昂拳。” 彦云问道:“昂拳?那是什么拳法? 6 鸿正尚未回答,却听得台下一阵骚动,原来是阿南脱去外衣,露出一身板结的肌肉。要知道中原武林,历来以胖为健美。有道是腰大十围、膀阔三庭、虎背熊腰,那才中原人心目中标准的武士形象,几时又见过如此结实的肌肉?就算刘葆真这样的外功高手,也不以肌肉结实为训练目的。众人突然见到这样一个瘦小枯干,却满身肌肉的男子,顿时引起了一阵热议。 鸿正和彦云亦对视了一眼,心想:“看他一身肌肉却毫无体脂,浑身要害部位俱堆满老茧的模样,分明是横练功夫练得极其艰苦的表现。齐寿等人宁可失败受辱也不肯下苦功去练的功夫,却被这化外之人练到了几近极限。将来这二人若真是在实战中遇到,恐怕是连打都不用打了。” 刘葆真看着阿南也是一阵发愣,心中想的却是:“这人如此瘦小,还要练得一点脂肪都看不到。这是透支身体的练法,将来必然短寿,怕是连四十岁都活不过去了。就算练得武功盖世又能怎样?”心中一边想着,一边摆了个起手的姿势。 刘葆真一边走神,一边随手摆了个起手式,也就在他这一疏神的功夫。阿南看准机会,冷不防一拳击向了他的手指,只听“咔”的一声,手指顿时折断! 刘葆真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退出三步,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天墉城的席位中走出一名白须长老,望着阿南冷冷的说道:“故意伤人,按弃权论。” 阿南听完就是一愣,以他的认知而言,刚才那一下确实是已经手下留情了。即便是在他平常与同门的切磋训练中,受的伤也往往比刘葆真现在严重得多,若是他刚才存心伤人,只消在刘葆真一疏神的功夫突然施以重击,此时刘葆真不死也残了,却没想到天墉城立刻就以伤人为由要判自己弃权。他本就拙于言辞,此时更是不知所措。 刘葆真却摆了摆手说道:“我没受伤。”他这话一说,白须长老就是一愣,急忙问道:“没有受伤?你当真?”刘葆真点点头道:“确实没有受伤。” 台下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习武之人,刘葆真手指被打折,根本瞒不过任何人的眼力。经验丰富的人,甚至连刘葆真哪根手指被打骨折、骨头断成了几截都猜得分毫不差。刘葆真心中也明白自己的谎话瞒不过在场的任何人,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天墉城的白须长老也就无法再以违规为由把阿南驱逐出场了。 众人均想:“刘葆真之所以不肯承认自己受伤,那就是对连胜三场志在必得了。否则一旦承认负伤,势必被送往台下疗伤,也就等同于弃权了。就算是因为阿南违规在先被判胜了这场,连赢两场也还是拿不到奖品。只不过他练的是摔跤,手指骨折还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比斗?” 刘葆真和阿南重新上场。这一次双方各自加了十分的小心,刘葆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时手指负伤,也不得不小心谨慎。阿南却是刚才几乎违规判负,出招变式不免多了几分顾忌,生怕再次出手过重,被直接判罚下场。 但即便是如此,两人连接过招,阿南的出手之重,下手之狠,招式之刚猛雄健,仍旧使观战的众人看得惊心动魄。众人均想:他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但如此的干净利落,如果真的出尽全力,怕是能吃得消的人也就不多了;这一肘已然刚猛之极,偏偏还是凌空一击,人借肘势,肘助人威,当真若是砸实了,恐怕刘葆春胳膊当场立断,哪里还防守得住?这一记胫扫真是干脆凶猛,如果换成是我,双腿早就一齐折断,也就是刘葆春是摔跤手出身,柔韧功夫练得极佳,又皮坚肉厚,居然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避开这一击,当真是功夫了得。 彦云看了一阵说道:“刘葆真如此被动,所谓久守必失,何况他已经受了伤,等他体力不支时,也就必败无疑了。” 鸿正却摇摇头说:“不对,我看他的功夫和阿南只在伯仲之间,就算受伤,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他是在故意麻痹对手,谋求败中取胜。” 彦云又看了一阵,摇摇头道:“但是阿南的拳法如此刚猛,现在又占据了主动,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实在想不出刘葆春还有败中取胜的可能。” 鸿正答道:“阿南的昂拳刚猛不假,但摔跤术擅长的就是以柔克刚。再说他拳法虽猛, 却还颇不及适才齐寿的‘罗汉三招’来得惊险万状。刘葆春连罗汉三招都应付得游刃有余,又怎么会应付不了阿南?他只是在寻找时机而已。” 正在议论的时候,忽然听得场下有惊呼之声,原来阿南使了个‘偷步欺身肘’,双脚一绕,腰身一转,身子似退实进,右肘顺势一挑,从刘葆春意想不到的角度打中了他的胸口,碍于不许伤人的规则,不敢发力,只是轻轻一顶,但就是这轻轻一顶,依旧有人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不是阿南故意伤人,实在是肋骨本就脆弱,阿南的肘劲又大得异乎寻常所致。只顶得刘葆春两眼一翻,几乎晕倒,连退数步,坐倒在地。 阿南见刘葆春坐地不起,上前几步,双手搭在了刘葆春的肩头。按他的意思,刘葆春此时已身受重伤,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只消按住肩膀轻轻往台下一推,自己便算胜了这局。就算天墉城又要和自己计较出手伤人的事,那也是接下来的事情了。 哪知就在他双手按在刘葆真肩头的时候,刘葆春一把就扭住了他的手指,接着顺手一拧,阿南手指吃痛,本能的向后一退,胸前顿时门户大开,被刘葆真一把就托住了他的腋下。阿南全没想到刘葆真重伤之余,竟然会来这么一手,情急之中将身子一扭,一记肘击就切到了刘葆真的脸上。这时他情急之下,没有想到再留手,出的乃是全力,这一肘“啪”的一声就重重切到了刘葆真的脸上,顿时鲜血四溅! 于此同时,刘葆真已站起身来,将阿南的身子也整个抄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本就比阿南魁梧得多,这时抓住机会,使出一记“大德合勒”,将阿南一把举过头顶,阿南身材较小,虽然爆发力十足,对刘葆真的一抓一摔却是毫无办法。刘葆真将阿南举过头顶,便觉得眼前一黑,双脚一软,情知是他受伤过重,体力无法支撑对策缘故,当即使了个“跌扑式”,双脚前后一分,身子便向后翻倒,倒下的同时把阿南也尽力往台下一抛,只听得“扑——”“通——”两声,两人几乎同时摔倒,只不过是一个摔倒在台上,一个却被扔到了台下,胜负已分! 这一战,阿南的攻势凶猛无比,场面已精彩之极,而最后刘葆真败中取胜的一招,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最后两人同时倒地,血染擂台,更是少有的震撼场面。直到两人都倒地不起,尚没有人回过神来,过了许久,才爆发出了一阵震天价的喝彩声来。 阿南翻身站起,刘葆春却只能被人搀扶着坐到了太师椅上。阿南再次向刘葆真合掌行礼,便转身离去,来时严肃沉默,去时也没有丝毫的沮丧,仿佛胜负无介于心一般。鸿正和彦云均想:“看这人贫困的样子,既然出手争胜,就绝不是真的胜负无挂于心,必然是有所图的。只是此人光明磊落,胜就是胜,负就是负,既然对方是堂堂正正把自己击败的,那么自己也就潇潇洒洒的离开。”这一战阿南虽败,却丝毫没有受伤;刘葆真虽胜,却被打得身负重伤,此时尽力扶着椅子,使自己不至于突然从椅子上摔倒。 管家走上台来,看了看刘葆真的伤势,问道:“刘少侠,要继续打第三场吗?”刘葆真点了点头。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均想:“他已至少两处骨折,脸上的伤口此时还在鲜血长流,不知受了多严重的伤,连在椅子上坐着都无比艰难,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伤得如此严重,居然还要再战?” 7 管家点点头道:“刘葆真已连胜两场,再胜一场就可获得奖品玉璧一对,还有谁想向他挑战的?” 众人均想:“他此时至少已有两处骨折,脸上还挨了重重一肘,连坐在椅子上都无比艰难。不要说跟武林高手再打一场,就是来个不会武功的人和他纠缠一阵,他也就支持不住了,如何能够再战?”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谁肯公然去占这个便宜?尤其是刚才一战,刘葆真在手指被打折的不利情况下,奋力反击,最终以沉重代价赢得了比赛,如此顽强,以至于人人都生出了几分敬意,便更没有人愿意占这个便宜。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虽然明知有必胜的把握,却也没谁愿意出这个头。 哪知就在此时,彦云却突然起身走到了台上,对刘葆真抱拳施礼,说道:“刘兄弟,小弟彦云向你请教。” 谁也没有料到彦云会在这时出场,刘葆真的脸色更是大变。原来在少年侠客中,以彦云威名最盛,那是能与成名前辈一较高下的人物,已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堂。虽然不久前刚被天玑派的忘情神针所伤,但那是天玑派三大长老联手偷袭所致,丝毫不减威名。同龄人中也就只有天玑圣女、孤影山庄少庄主沈辞这种从小就被精心培养的天才可以抗衡。刘葆真就算是在全盛之时,不到万不得以也不敢和彦云放对。这时身负重伤,之所以还要再战一场,也不过是不肯放弃,再坚持一阵的意思,总想着再来个对手,自己再勉强与之纠缠几个回合,就算终究不免落败,总好过立即弃权。而自己拼尽了全力,那也就不枉此行了。那知上来的却是武艺远远胜过同龄人的彦云,顿时感到绝望。 天墉城的人对彦云的登场也颇感意外,只是天墉城与清音派约定的是清音派不再参加少年大校比赛,却并没有禁止清音派参加眼前的这场夺宝比武。因此也只是在看到彦云登台时议论了几句,便不再多说什么。 台下群豪更是没有想到出面挑战的居然是彦云。以彦云的武功人品,出手挑战一个身负重伤的少年,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立刻就有与彦云相熟悉的人劝道:“彦云老弟,以你的武功,大可以去争夺另两件奖品,何必非要来争这块已经被人争了半天的玉璧?”也有人冷冷的说道:“久闻清音派的彦云是个淡泊名利、扶危济困的人物。却不料见面不如闻名,原来也不过是个……”他想说“趁人之危的小人”,话未出口,便被身边的同门按住了嘴巴。 只有清音派众人对彦云的为人十分了解,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台上的变化。 刘葆真看着彦云,无奈的说道:“旧闻彦兄大名,听说彦兄已练成了清音派绝学‘转乾坤’,在下这就向彦兄讨教几招。”只是话虽说得潇洒,却连从太师椅中站起来都难以办到。 彦云从怀中取出伤药,笑道:“刘兄,我先替你疗伤如何?” 刘葆真本已抱了必败的想法,却没想到彦云先要替自己疗伤,不由得看了彦云一眼,彦云笑道:“自古以来,擂台上都是打架的场所,但是也没有谁规定擂台上不能疗伤呀?”又看了看旁边正在充当裁判的管家,管家捻髯笑道:“刘少侠伤势如此严重,先疗伤倒也无妨。” 刘葆真答道:“那就有劳彦兄了。”同时心中暗想:“莫非是彦云想要先将我的伤医好,然后再轻松将我打败?以稍减他趁人之危的恶名?”心中正在想着,彦云已在他所有骨折和外伤处都涂上了本门疗伤灵药“清音玉草膏”,再一一包扎,顿时把刘葆真裹得如同粽子一般,骨折处也一一打上了夹板。刘葆真苦笑一声,想到:“是了,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打斗?自然是不战而败了。” 清音派医术闻名江湖,颇有独到之处,又以治疗外伤最为出名。刘葆真得到彦云的医治,顿时感觉痛苦减轻了不少。彦云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想向刘兄请教。” 刘葆真答道:“说来听听?” 彦云说道:“如果我们没看错的话,你的摔跤术,应当是学自‘西北跤王’计春,对吗?” 刘葆真点头称是。 彦云又问:“你说你家道中落。指的是你自己家?还是你恩师计老师家?” 刘葆真答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我恩师早已收我做了义子,我早已把他看成我的父亲,恩师家和我家,在我眼里其实已没有区别。” 彦云问道:“那么你说的奶奶,其实也就是计老师的母亲了。既然在贫寒之家,她又哪来的财力爱好古玉?” 刘葆真淡淡的答道:“恩师年轻时,计家可不败落。计家败落于恩师的主公公子长白死于奸人之手后。在那之前,计家世代将门,祖母的婆家亦与计家门当户对,虽非显贵,但养几个无伤大雅的爱好总是绰绰有余的。公子长白被害之后,恩师为人刚正,不肯趋炎附势,改换门庭,导致在朝中遭到排挤,军中亦混不下去,索性解甲归田,到边关教拳为生。祖母亦是十分支持的。” “只是虽说是教拳为生,多年以来,恩师反倒是把积蓄都用在了我们这些弟子身上。家中却是越来越穷了,祖母收藏的玉器,多半也都典当换了银两,的爱好自然是早就难以为继了。多年来,我也一直想找一块上好的古玉献给祖母,略报恩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只是我也是穷人,上哪里去找上等古玉?” 彦云问道:“所以你看到天墉城的奖品里有一对上等玉璧,便志在必得,就算是已经被人打得身负重伤也不肯放弃?” 刘葆真答:“是的,就算拼掉性命我也在所不惜。”这话却是对着彦云说的。 公子长白乃是庆王长子,却并非嫡出。是庆王能力最强的儿子,在朝野中亦颇得人心。后来公子长白死于一次宫廷阴谋,凶手至今成谜。但不少人都说是庆王暗中指使。计春是公子长白的侍卫队长,在公子长白死后,拒绝了朝中权贵的延揽,前往军中就职,却又因为暗中调查公子长白的死因遭到打压。索性解甲归田,赴边疆教拳为生。这本是避祸之举,却无心插柳,成为了一代宗师,西北跤术的开创者。 刘葆真正在诉说往事,忽然感到肋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是彦云正施展手法,将他错位的筋骨一一推回原位。此事在外科当中极为难办,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和精力才能办到,但在彦云手中,却是信手拈来,仿佛毫不费力般的就把刘葆真错位的筋骨一一复位了。 台下围观的群豪看到如此娴熟的接骨手法,均暗暗佩服,心想:“早就听说清音派的医术了得,‘清音玉草膏’更是治疗各种外伤最好的灵药,玉草膏的疗效如何没有几个人见过,但看彦云如此娴熟的正骨手法,怕是天下的名医当中,也没几个有他这样的手法了。” 彦云疗伤完毕,便即下场离开。旁边观战的管家急忙把他叫住,问道:“彦云,你就这样离开了吗?” 彦云看了看刘葆真,答道:“伤也疗了,话也问了,当然要离开,还有什么事吗?” 管家继续问道:“你说要向刘葆真请教的,请教过了吗?” 彦云答道:“我是请教了他几个问题,老兄你在旁边也听到了呀?” 管家全没想到彦云竟会如此对答如流,于是又问道:“现在是在擂台之上,你已经走到了擂台下,若无异议,我就要判刘葆真获胜了。” 彦云笑道:“比赛本就是你们天墉城举办的,你们要判谁获胜,我也没有异议呀?” 8 管家笑道:“彦云风格高尚,自动放弃比赛,刘葆真连胜三场,可以拿走一对玉璧作为他祖母的寿礼了。” 话音未落,顿时响起一片如潮的掌声,有称赞彦云品格高尚的,也有祝贺刘葆真拼搏顽强的,也有些人颇为不屑的说道:“哼,沽名钓誉,他明明可以低调些的,却故意搞得如此高调,出尽了风头。两块玉璧而已,却换来了整个江湖的赞誉,这买卖做得太值了。” 彦云对于这些赞誉、诽谤一概故作不知,全当没听见一般,笑眯眯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只听管家继续说道:“玉璧已经被人得走了,如今这里还有两件宝物,虽不是什么稀世奇真,但价值也颇为不菲,不知哪位少年英雄有意上来一试?” 群雄这时已看过了齐寿与刘葆真打斗时险象环生的惊险场面,更看到了刘葆真与阿南拼命搏杀,血洒擂台的惨烈情形,均想:“天墉城的想法很好,点到为止,不可伤人。但实际上真的打起来,又有谁收得住手?对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要想伤人,跟用不用兵器又有多大关系?难道空手就不能致人伤残了吗?看来若非对自己的武艺极有自信,还是不要登台的好,奖品虽然不错,但若被人打成了残废或者弄丢了性命,就算得到了奖品又有什么意思?” 众人既存了这个想法,一时间便迟迟没有人愿意上台,正在冷场的时候,忽然有人阴恻恻的笑道:“天墉城好大的威风,举办个寿宴,居然可以让天下英雄在宴席前出丑露乖,为几件财宝而争得头破血流,当真是不可一世,风光得很哪。” 郑元禄身边的天墉城新任城主,长子郑方按剑在手,朗声说道:“什么人如此鬼鬼祟祟?可敢出来一见?”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屋顶上忽然扔进了一具无头尸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郑元禄面前,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守在屋顶上的一名士兵。迎宾楼顶已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破洞,尸体正是从此处扔下的。 只听那声音格格一笑,说道:“郑元禄,今日你大寿,送上尸体一具,祝你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郑元禄皱了皱眉,他身边的一个白须老者却突然绰剑在手,使出“八步赶蟾”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到了横梁之上,说了声:“下来。”便挺剑向横梁上的黑暗处刺去。 黑暗中有人拔剑相还,两人如闪电般连过数招,白须老者突然一个变招,将直刺变为横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一剑砍中前胸,顿时跌到了宴会场中。 众人见落下来的是个相貌丑陋的秃顶老头,心中均想:“这人是谁?怎地完全不认识此人?从他刚才跟天墉城的长老交手,出手快如闪电,功夫委实了得,只是遭到强攻,失去了先机这才落败。但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为什么却完全不认识?” 秃头老者落到地上,胸前伤口流血不止,郑方吩咐道:“将奸细拿下。”顿时有士兵答应一声,便要上前捉拿秃头老者。屋外突然有人喊了声:“我看谁敢?”,话音未落,已扔出一件金光闪闪的事物,挂定风声,重重的砸在了一名士兵的后心,那士兵闷哼一声,筋骨俱裂而死。 与此同时,屋外已闪入一个胖大的身影,将秃头老者牢牢护在身下。天墉城的士兵想要将之包围,被他伸手将那金光闪闪的事物召回,顿时又将一名士兵砸得**迸裂,其余士兵心中惊惧,立即四散逃开。众人再看那胖大的身影,却是一名胖大的头陀,手持一根黄金宝杵,满脸横肉,正一脸傲然的扫视群雄。 众人见他这根黄金大杵,粗的地方有碗口粗细,细的地方也与鹅卵相仿,七尺多长,杵在地上,比那头陀还高出一尺,金晃晃闪着黄金般的光芒。均想:“看这宝杵的尺寸,若真是黄金所铸,岂非有数千斤重,血肉之躯又怎么拿得起如此沉重的兵器?但看他刚才的表现,又好像真是纯金铸成的。” 这边惊讶未消,屋外又有一人强行闯入,士兵们举起刀枪相格,被他伸手轻轻一夹,顿时将刀枪夹得粉碎。高处有士兵举起弩箭射击,被他满不在乎的伸手拨开,偶尔有几支弩箭射到他的身上,也仅仅只是射破衣服便即弹开。 群豪见到这般情景,顿时是相顾骇然,眼看他身上破洞累累,已不知在来时的路上中了多少弩箭,身体却丝毫没有受伤,硬功之强,实是前所未闻。群豪中有熟悉硬气功的低声说道:“金钟罩练得再强,也决计抵挡不了弩箭的射击。这人练莫不是城传说中的‘金刚不坏功’?但那是佛门神功,这人明明是道士打扮呀?” 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秃头老者见道人进来,立刻打招呼道:“赤火老道,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赤火道人见到躺在地上的秃头老者,也是吃了一惊,说道:“咦,白龙王,你怎么受伤了?” 守在白龙王身边的矮胖头陀不耐烦的说道:“被天墉城的人偷袭了,你快给他治伤吧,怎么如此多的废话?” 赤火道人点点头道:“有我赤火宫的灵药,飞驼王你还担心什么?只要这老蚯蚓还没断气,我就能够将他医活。”矮胖头陀瞪了瞪眼,知道此人虽然医术高明之极,偏偏生性废话连篇,倘若答话,还不知道要说道几时,张了张嘴,又强行忍住。 赤火道人将白龙王胸前的衣服解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稍微清理了一下,便从怀中取出一包红色的药粉,轻轻的洒在伤口之上,只片刻之功鲜血便即止住。 迎宾楼的群豪之中,亦不乏医术高明之人,彦云师徒就是治疗外伤的行家,眼看赤火道人只用药片刻,刚才还血流不止的伤口便即止血。心中均惊讶之极,心想:“没想到这道人形象猥琐,除了硬功惊世骇俗之外,医术竟也如此高明。”便在此时,屋外又悄然走进一人,一个阴沉着脸的瘦高汉子,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赤火道人身边。 赤火道人抬头看了看瘦高个子,笑道:“段猴王,你今天可来晚了一步。” 众人听适才三人的名号,分别是“龙王”、“驼王”、“赤火道人”,均响当当的十分威风,新来的人却叫做“猴王”,如果单叫猴王也就罢了,偏偏还冠以一个姓氏,也不知是赤火道人故意这么叫的,还是他真就是这么个名号。不由得相顾莞尔,都觉得这个名号不但一点也不威风,还显得颇为滑稽。 突然就有人放声大笑道:“他长得虽瘦,但哪里像猴了,浑身的肉没有四两,脸上阴沉沉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哪里有半点猿猴灵动的模样?我看更像一具僵尸。” 话音未落,就见段猴王脸色微微一变,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那人跟前,一把就绞住了他的喉咙,那人嘲笑之时,已料到段猴王会对自己发动袭击,却全没想到来得竟是如此神速,转眼之间便咽喉被扼,再想反抗,可就来不及了。他身边的同门伙伴想要救援,也均迟了一步,只听“喀”的一声,咽喉扼断,死尸栽倒。 那人的师兄惨呼一声:“师弟。”便上去抢救,但颈骨被折断,人已经断气,又如何去救?立刻对段猴王喝问道:“你为什么出手杀人?” 段猴王愣了一愣,答道:“他污辱我在先,我便将他杀了。” 那人的师兄悲愤之余大喝一声:“摆阵!”身边的师兄弟们顿时闻声而起,左右穿插,摆出了一个阵势,将段猴王围在了当中。 群豪当中有认得此阵的,说道:“这是五虎群羊阵,鲁东五虎门的看家本领。按五行生克的规律,颠倒变化,是武功较低之人向高手发起挑战的首选阵法。寻常高手,堪不破此阵的变化,便会迅速落败。” 鸿正和彦云却是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想:“寻常高手对付不了此阵,但那也只能对付寻常高手而已。这段猴王是寻常高手吗?” 9 段猴王却摇摇头道:“我家主人让我前来,是要将天墉郑氏的人尽数诛灭,你们这些人只要不帮助郑氏,便让我们放你们一马。我不想杀你们,你们不要为难我。” 五虎门大师兄冷笑一声,怒道:“但你却杀了我的师弟。” 段猴王道:“他侮辱我在先,我当然要杀他。” 五虎门大师兄怒道:“武艺高强很了不起吗?那我们现在也要杀你了。”说完便要喝令师兄弟动手。 赤龙道人见状急忙叫住,说道:“我这兄弟,练的是铁臂苍猿的猿猴门功夫,所以叫作猴王,倒不是他长相如何。他生平最恨人叫他僵尸,所有这样叫他的全被他杀了,倒不是故意针对你们。你们的阵法虽然不错,我看也留不住我的兄弟,我可提醒你们,我这兄弟长相有些丑陋,生性也就有些扭曲,平时不轻易杀人,但杀起人来可是十分的残暴。” 五虎门众人其实早就信了赤龙道人的话,但是人在江湖,有道是输人不输阵,今天五虎门就算是尽数命丧在这段猴王手下,江湖中提起此事也会挑起大指,称赞一声:“好,有义气。”但倘若不战而退,五虎门在江湖上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因此大师兄咬了咬牙,喝道:“动手。” 群豪听他下令动手,均是心中一紧,情知五虎门的人要舍身全义了。彦云不由得心中暗想:“如果我遇到相似的情形,我的师兄弟被我根本无法战胜的仇家杀了,我会不会拼命为他报仇?” 只听得“喀啦”一声轻响,段猴王已回到赤火道人身边,五虎门中的大师兄扑倒在地,已然气绝身亡,其余师兄弟却还在呆呆的发愣,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细看五虎门大师兄的尸体,只见他后脑上有五个浅浅的指印。不由得相顾骇然,鸿正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绝世武功,这只是寻常的铁砂掌功夫,被他练到了极处,功力深厚至极,已然无坚不摧,轻轻一按五虎门大师兄的后脑,就把他按死了。” 五虎门剩余的人还要继续追杀,段猴王却摆了摆手,表示不愿意再杀人了。郑元禄说道:“这位五虎门大师兄是为我天墉城死的,武功暂且不说,义气却是当世少有的。天墉城自当重重酬谢贵派,他的身后事,也务必请让我天墉城参与。”他这样评价五虎门大师兄,却是无人不服,就连彦云也在心中暗想:“若是我的师兄弟在我面前,被我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杀了,我会不顾一切为他报仇吗?恐怕做不到吧?” 郑方叫过几名手下,吩咐道:“今日天墉城遭逢大敌,已不能再按江湖冲突处置,你们拿着我的将令,去调盲龙越甲来。” 所谓盲龙越甲,乃是天墉城重金打造的一支精锐武装,本身只有数千人,却是训练艰苦,装备精良,那是天墉城用于与列国争雄的最强武装,即使放在中原各国中,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但这是军队,并非寻常的江湖侠客。郑方既然调了正规军来,那就是不打算再和这四人讲江湖规矩,而是要以铁甲武士将这四人一鼓歼之了。 不多时五百名全副武装的盲龙越甲闻讯而来,每人身穿铁甲,配备毒弩、标枪、盾牌、斧、刀、剑、锤等多种兵器。一个个精神抖擞,当真是人如猛虎,矫健异常。 群豪看到这般军容,均想:“天墉城今日盛大庆典,来捣乱的这几个人也当真个个都是高手:飞驼王力大无穷、赤火道人刀枪不入医术高明、段猴王身法快如鬼魅,出手凌厉无比;白龙王被天墉城出其不意的解决了,否则还不知道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只是这四个人武功再强,终究只有四个。天墉城却是能与中原七国一争长短的大势力,不但本身就是武学世家,还聘用众多江湖高手作为家将,高手本就众多。郑元禄更是公认的当代武学宗师之一,未必就输于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了。郑方在久在军中历练,少与江湖人接触,但郑元禄既然放心把天墉城交给他,想来也不会差了。更何况上城中尚有精兵数万,其中的‘盲龙越甲’更是天下有名的精锐。天墉城名为一座城市,却拥有能与中原七雄相抗衡的势力。如今盲龙越甲一出,江湖人士武艺再强,又如何能够相抗?” 突然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天墉城不讲江湖规矩,眼看打架不是对手,就想出动军队以多为胜,乖孙女,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呀?” 一个少女的声音立刻答道:“天墉城很了不起吗?我听说这些盲龙越甲是当世最厉害的精锐武装之一,我很想会一会他们。” 群豪听她的声音最多十一二岁,稚气未脱,却要会一会当世最为著名的精兵之一“越甲盲龙”,也不知她是大言不惭还是真有本事,但这祖孙二人不知在哪里对话,说话的声音却能让迎宾楼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内力之深,已不能用常理来理解了。 老者笑道:“要杀这些越甲盲龙,我还怕脏了我小公主的手。天墉郑氏既然仗着手里有兵就如此嚣张,你就把他们的水坊、花街、坊市、粮仓一一毁掉,看他们无粮无水,还怎样嚣张得起来。” 少女再无话音,众人均想:“这几个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军用设施,却都十分要紧,若真能炸掉一两个,倒真能让天墉城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说炸就炸?” 哪知正在疑惑的时候,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只炸得地动山摇,房屋扑簌簌的晃动,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过了许久,一切才恢复平静。 不多时,传来消息,刚才几颗天石从天而落,将水坊炸毁了!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刚才人人都听到了老者和少女的对话,他们说要把水坊毁掉,没想到只片刻的功夫,就当真把水坊炸掉了,而且是用降下天石的方法,从天而降的把水坊炸掉了。他们是怎么调动的天石?难道世上真有仙法不成? 正在窃窃私语,忽然城中各处又连续传来爆炸声,原来是花街、坊市也都遭遇天石落下,被砸毁了,只有粮仓还没有动静。坊市由于人员过于密集,不但死伤惨重,而且还出现了趁乱抢劫的现象,地方官员请示是否要出动守军维持秩序。 郑方一时眉头紧锁,对方既然用如此不可思议的方法摧毁了水坊和坊市,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摧毁更多的地方。这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用军队来对付段猴王等人,但是如果仅用武林高手以江湖打斗的方式对付这几人,以他们刚才显露出来的超凡武功,除非郑元禄这样宗师级别的人物出手,若是用寻常的武林高手来对付他们,怕是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了。 忽然迎宾楼前金光一闪,一只浑身翎毛如黄金般灿烂的金色大鸟出现在迎宾楼前,鸟上坐着一名如粉堆玉琢般的小姑娘,头戴金环,明艳不可方物。段猴王等人见状,立刻奔出门外,纷纷拜倒,口中说道:“天女陛下,有何吩咐?” 少女说道:“族长已经说了,天墉城最大的倚仗已经没有了,现在已是外强中干,叫你们尽管放心去干,郑氏族人,务必全部诛杀干净。如果天墉城胆敢出动军队,也无非是白白增加伤亡而已,族长自有办法对付他们。至于其他人(她指了指迎宾楼内的群豪),只要不阻拦我们,就放他们一马。” 少女说完,拍拍鸟头,那鸟长鸣一声,化作一道金光迅速飞离,只留下段猴王等人在原地依旧保持着施礼的姿态。 10 众人见那少女乘鸟而来,驾鸟而去,仿佛仙子临凡,浑不似凡间人物,顿时议论纷纷。议论的焦点,便是这少女究竟是何来历,凡人又为什么可以骑乘鸟禽?段猴王等人称这少女为“天女”,显得无比尊贵,群豪却从未听说过世上有一号叫天女的人物,那少女又称呼段猴王等人为族人,那么这些人又是哪个民族?若不是中原人,为什么又要起和中原人一样的名字? 鸿正说道:“我记得上古典籍之中,记载过一种叫金鹏的大鸟,跟那少女所骑的这只极其相似。那是上古传说中可以载人的神禽。古人驯之为坐骑,不但可以载人,甚至可以运货。” 石丽也说道:“鸟能载人的传说,我当年也曾在古籍上读倒过。据说庆国王室的祖先白啼氏,当年就以为人豢养一种能够用以载人、运货的神鸟为业。不过这种鸟不是金鹏,而叫白啼,虽然也能载人,却颇不及金鹏神俊。但即便如此,白啼氏以此换来的功业,仍旧使后人有了创建国家的资本。这样看来,刚才的飞石,也未必便是什么从天而降的陨石,金鹏白啼都是力量惊人的鸟类,完全有可能是这只大鸟抓着**从天上扔下来导致的。” 鸿正点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金鹏鸟既然能够载人,便能用来载货,命他携带一些**,再由骑士看准时机扔下去,倒真有可能是水坊、坊市等地爆炸的真正原因。只是这少女居然拥有金鹏鸟这种传说中才有的神物,那才真是极其罕见了。” 正说话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白发老者,指着段猴王等人说道:“你们,你们是金鹏王朝的人。”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全都是一愣,均想:“金鹏王朝?那是什么?” 鸿正突然想起一个传说来,说道:“我记得有个古代传说,传说北海上曾经有个岛国,文化辉煌、人民富裕,后来一夜之间陆沉海底,好像这个沉没的岛国,就叫什么金鹏王朝。” 石丽答道:“这不是传说,我曾经在父亲的藏书中看过这段记载,书上还曾记载过这个王朝的来历,说这个岛上原本只是居住着一群普通的渔民,后来从天外来了一群人,教会了他们许多技术文化,又和他们繁衍生息,这群渔民得到了外来的技术、文化,这才发展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但是在某一天里,这个国家似乎遭了什么天灾,全体岛民遭到屠戮,一夜之间陆沉海底,从此销声匿迹了。” 鸿正奇道:“你说的这些实是匪夷所思,却又自成一理,让人不得不信。当真是书上所记?怎么我博览群书,却从来没见过这一段?” 原来清音派创立于前朝的一位学问大家,此后历代掌门,颇有饱学之士,数代收藏,藏书实是丰厚之极。鸿正自幼就喜好读书,加入清音派后,对于派中藏书,更是如饥似渴。除了少数实在是艰深难懂,或者残破得无法阅读的藏书之外,多数都曾经认真读过。 但石丽却笑笑答道:“你清音派的藏书虽然不少,但总共才传承了几年?怎比我石氏家族世代书香,数百年积累,藏书自然比一个小小的清音派多得多。” 鸿正答道:“没有想到岳翁藏书如此丰厚,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书。下次见到,倒要向他请教请教。”随即又说道:“只不过按你所说,既然这个金鹏王朝已经陆沉大海,这几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石丽答道:“那谁知道,兴许是当年幸存的遗民吧?” 鸿正摇摇头道:“不像,段猴王等人武艺如此高强,必然大有来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又明显极高贵之极,这哪像是一群普通的遗民?” 他们夫妻二人正在讨论,天墉城那边也有饱学之士。一个白发老者站起身来,对着段猴王等人说道:“阁下几位莫非就是一千年前陆沉海底的金鹏王朝的后人?我天墉城与你们素无瓜葛,可没有什么仇恨呀?” 白龙王得到赤火道人的救治,此时已恢复不少体力,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天墉城与我金鹏国有血海深仇,只不过不是在你们这几代人身上。” 白发老者继续追问道:“既然不是发生在我们这几代人身上,那又是几时发生的事情?可否明确告之?” 白龙王闭口不答,之前那不知在什么地方说话的老者淡淡的说道:“天墉城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数百年前屠杀我等祖先时的雄姿英发,也许在贵城的记忆中,那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战功,或者连战功都不算吧?龙王老弟,就麻烦你把那件事物,给郑老城主看一看吧。” 白龙王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枝金灿灿的梧桐树枝,上面附有几片晶莹如玉石般的树叶。树枝金灿灿的光彩夺目,树叶却是晶莹剔透,叶脉清晰。当真是金枝玉叶,精美绝伦。群雄看到这样一件物品,都是一愣,纷纷想道:“看这根树枝金灿灿的分量十足,莫非真的是用黄金铸成的不成?那几片树叶,莫非真的是用翡翠雕成的?雕工如此精致,当真是举世罕见。”随即又有人想道:“金鹏国的人口口声声说来报仇,莫非当年天墉城就是为了夺得这根树枝就杀了金鹏国的人?如此稀世奇珍,也难怪天墉城的人会动心了。” 群雄之中突然走出一个个身材矮胖,富商模样的人,凑到黄金树枝近前,仔细看了又看,喃喃的说道:“这可不是雕琢而成的呀,这可不是雕琢而成的呀。” 有人认得他是鉴定珠宝的大行家,名字叫做阮陶公,在珠宝鉴定这一行资历极深,极少有走眼的时候,于是问道:“不是人工琢磨的,那是怎么做出来的?” 阮陶公正色道:“天生地造、鬼斧神工,这段金枝玉叶并非出自人工雕琢,而是自然形成的。” 他这话一说,顿时有人笑骂道:“胡说,如此精美的事物,天然怎么生得出来?” 阮陶公却摇摇头道:“如此精美的事物,倘若不是天生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造得出来?” 他这话一说,大厅内顿时是一片哗然,群豪中不少人都知道他乃是当代珠宝鉴定的大行家,他既然一口咬定这段黄金树枝是天然生成的,必然是有所见解,一时间人人都想挤上前看看这天然形成的金枝玉叶到底精致到了什么程度。 天墉城的众长老见到这段树枝却是纷纷一愣,仿佛是看到了一件绝对没有想到的东西一样奇怪,有人轻声说道:“真像,真像。”,另一人立刻接口道:“不是像,本来就是。”,第三个人连忙说道:“这不可能,本城的宝物,怎么可能流落在外?”先前一人冷笑道:“流落在外?搞不好是我们的祖先抢的人家的。” 这几人对话的声音虽轻,但大厅里都是武林高手,就算不是专练耳功的,也无一不是耳聪目明之人,此时所有人又都关注着黄金树枝,大厅里静悄悄的十分安静。因此不少人都听清了这几人对话的内容。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听这几个长老的口气,似乎这根黄金树枝跟天墉城内某件宝物大有关联,难道真的是天墉城从金鹏国手上抢来的?莫非是金鹏王朝当年陆沉后,带着财物流落到天墉城,被天墉城的人见财起意,杀人越货了?又或者是天墉城早就觊觎金鹏国的财宝,金鹏国刚刚陆沉,天墉城的人就闻风而至,连杀带抢了。金鹏国的人口口声声要寻仇” 这时黄金树枝已传到了郑元禄手上,郑元禄看了看树枝,问道:“几位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白龙王点了点头。 郑元禄淡淡的说道:“那么请随我来吧。”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