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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富翁的歧途》
第一章
六尺高的男人进来时,我正在外办公室档案柜旁边查看一件勒索案的数据。
他穿了件格子呢上装,裁剪很好,笔挺的长裤,两种颜色的运动鞋,外表看起来像一支吸用饮料的彩色吸管。我听到他在说,他要见资深合伙人。他说话的口气像是自己开口要的一定是最好的货色,然后再来讨价还价。
接待小姐期望地看我一眼。我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中资浅的一员,柯白莎才是“资深”合伙人。
“资深合伙人吗?”小姐问他,眼角仍在看我。
“.99lib.是的,我相信是姓柯的。”他一面说,一面指向我们入口门上漆着的描金字体。
她点点头拿起对讲电话,按白莎办公室的钮。“请问你尊姓?”她问。
他从口袋作势地抽出一只鳄鱼皮名片夹来,拿出一张名片,炫耀地交给她。
她看著名片,迷惘地好像有一点看不懂。“卞先生?”她问。
“卞约翰·卡文……第二。”
柯白莎在办公室应了电话,接待小姐说:“一位卞约翰·卡文先生想见你。”
“第二,”那位先生插嘴,用手敲敲卡片道:“你不认字呀?第二。”
“喔,是的,”她说:“第二。”
这一搅局,当然把白莎弄迷糊了。显然她在电话里要求解释。
“第二。”小姐向电话重复道:“他的名片上就是如此印着的,他也如此自称的。他的名字是卞约翰·卡文,然后下面有二条短短横条,第二。”
来访的男人不耐地说:“把我卡片送进去。”
接待小姐自动地把她大拇指摸过卡片上印着凸出的字体。她说:“是的,柯太太。”她挂上电话,向卞先生说:“柯太太现在见你,请你自己进去好了。”
“柯太太?”他说。
“是的。”
“你们的柯氏?”
“是的,柯氏是柯白莎。”
他明显地犹豫一下,把格子呢上装拉拉直,走进去。
接待小姐等办公室门关上,抬头看我道:“他要个男人。”
“不是,”我说:“他要个资深合伙人。”
“万一他回头问起你,我怎样应付?”
我说:“你了解白莎的。她会找出他有多少油水,假如够肥的话,她会把我叫进去一起商量。假如不够她看的,而卞约翰·卡文……第二又假装他认为女人不能做个好侦探,那么我们的卞约翰·卡文,第二就会被揪了耳朵抛出她的办公室来。”
小姐佯作端庄。“赖先生,你对解剖部位弄得蛮清楚的。”她说,一笑也不笑。
工作小姐都知道我和柯白莎在很多个性方面是永远合不来的,但是都不敢参与进去。我走进我自己的私人办公室。
十分钟后,电话铃响。
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接听电话,抬头看我道:“柯太太请问你能不能去她办公室,商谈一件事。”
“当然。”我说。
走出办公室,来到大的外办公室,向接待小姐做个鬼脸,走进柯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一眼看到白莎的脸,我就知道一切都很顺利。白跟小而贪婪的眼睛在发光。她嘴唇在笑。“唐诺,”她说:“这位是卞约翰先生。”
“卞约翰·卡文……第二。”他固执地说。
“是的,是的,第二。”她跟着说:“这位是赖唐诺先生,我的合伙人。”
我们二个人握手。
从经验中我知道,只有现钞,才能使白莎有这种逢迎的态度和低声顺从的语调。
“卞先生……”她说:“发生了困难。他认为需要个男人帮他一个忙,也许……”
“会更有效一点。”卞约翰·卡文……第二帮她把话讲完。
“正是。”白莎显然是因为现钞的原因,欣然同意他的说法。
“什么困难?”我问。
白莎扭动她一百六十五磅的体重,使她的坐椅吱咯吱咯地响着,伸手把办公桌前角上一张剪报拿起。一声不响地把剪报交给了我。
我读剪报:
案外花边,花边案外。
金发美女失踪
朋友疑是谋杀
警局无意理会
盖盖文被枪击时和他同在一起的金发美女夏茉莉已经神秘失踪,“朋友们”希望警方能出面调查。
警方,始终认为当初调查那位匪徒受枪击案案情时,这位年轻女郎并不合作,所以咬定夏小姐要自己藏起来几天,对他们没有关系。警方说,她有没有从她罗莱谷豪华的独院房子门口拿进每天的鲜奶,警方毫无兴趣。事实上,警方赌气地指出,夏小姐曾一再谴责警方“闲事管得太多”骚扰了她的私人生活,所以这次警方决心尊敬她的私人愿望,绝不探讨她的私生活。
她的“朋友们”给警方的消息是这样的:
三天前,始终是一家出名夜总会热闹灵魂人物的夏茉莉,因为和她朋友发生不愉快而出走。
事实上她不是单独离开的。
在她离开之前,她曾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新朋友在那夜总会里跳了几个舞。她没有和她原先的朋友离开,而是和她新朋友离开的这件事实,使警方认为不会有大事发生。年轻女郎的朋友反认为这件事十分重要。警探们又觉得在盖盖文吃到二颗枪弹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美女,有这种特别行为,也没啥特别奇怪。
当新鲜牛奶瓶开始在夏茉莉小姐门阶上积聚起来的时候,那位目前警方不藏书网愿公布姓名的,和小姐发生不愉快分手的男伴认为事态不寻常,应该警方介入了。他进入警局……也许是一生中第一次。在此之前……一位警官说……都是警察主动去找他的。
盖盖文,正在复原中,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目前仍在一家医院的头等病房里住院。虽然复原情况理想,他仍继续聘请着三个特别护士。
盖盖文在这家医院开刀从身上取出两颗子弹,在麻醉醒回来的时候警方曾详加询问,盖盖文仔细听完警方的问题后,曾非常合作地说:“我想是有人不喜欢我,请我吃两个枣子核。”
警方知道他是避重就轻,故意遮掩的陈述……只会使调查工作更形困难。而且警方相信盖盖文和夏茉莉二个人,任何一个只要肯和警方合作一点,本案是可以侦破的。
我把剪报放回白莎的桌上,自己看向卞约翰·卡文……第二。
“老实说,”他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你是那个新朋友?”我问。
他点点头。
“茉莉是跟着你离开夜总会的?”
“那地方也称不得是个夜总会。那只是个每天下午男人去那里喝杯鸡尾酒吊吊马子的地方,吃吃点心,跳跳舞。”我对白莎说:“我们可能干不了这个案子。”
白莎贪婪的眼光怒视向我。她带了钻戒的手指偷偷向她放现钞的抽屉一指。“卞先生,连定金都付过了。”她说。
“我还愿意付五百元奖金。”卞先生说。
“我也正要提起。”白莎插嘴接下去说。
“奖金要做什么?”我问。
“假使你能找到此事以后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们。”
“什么以后?”
“姓夏的女孩子离开我之后。”
“同一个晚上?”
“当然。”
“你好像满吃得开的。”我说。
“是这样的,”白莎解释:“卞先生本来是约好一个年轻女的在那里见面的。但是她失约了。他看到夏茉莉满对胃口,当她也看向他时,他就请她跳舞。有一个和她在一起的叫他滚蛋。夏小姐告诉那一个人她并不属于他,他说他知道,但是替他主人在看住她。”
“看样子那家伙会动粗,所以卞先生说他就走开了。”
“过了几分钟夏茉莉自己走到他的桌边说:‘你不是想请我跳舞吗?’”
“所以他们跳舞,据我们顾客说,他们二人来电。他有些紧张,因为她的一帮人看样子不好惹。他建议她溜掉他们,一起去晚餐。所以她告诉他另一个她喜好的地方。两个人去那里。到了那里她就又开溜了。可能是直到现在没见面。”
“你于是又做什么了?”我问卞先生。
“我等在那里,自己觉得像个蠢瓜。然后我见到两个女人放单在那里。我看其中一个,她也回看我。等我知道茉莉一定是放我鸽子了,我就和她跳舞。我建议那女人抛开另外那个女人,我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不行。她们俩是一起的,到东到西分不开的。我就移到她们桌子去,替她们买酒,和她们跳舞,请她们吃晚饭,带她们去汽车旅馆。”
“之后呢?”
“我在那里耽了一夜。”
“什么地方?”
“那个汽车旅馆。”
“和她们两个人?”
“她们在卧室,我在前面房间沙发上。”
“柳下惠?”
“我们都喝多了。”
“之后呢?”
“早上十点半,我们喝蕃茄汁。两个女人煮了早餐。她们有点不舒服,我不舒服得厉害。我离开那里,回我自己住的汽车旅馆,淋了个浴,找一个理发店刮了胡须,按摩……此后的时间,才算我自己的时间。我都记得清了。”
“每一份钟?”
“每一分钟。”
“你们一起去的汽车旅馆在那里?”
“西波维大。”
“唐诺,”白莎说:“两个旧金山年轻女郎用汽车在旅行。卞先生认为她们两个彼此很熟,可能是亲戚,也可能是同一个办公室工作的。显然她们决定趁休假用汽车环游一番。她们想看看好莱坞,看看会不会见到什么明星。当卞先生请她们跳舞,她们愿意,但非常小心,彼此绝不分开。卞先生请她们坐他的车,但她们决心开她们自己车。他……他只是不愿太早和她们说再见。”
宋先生看看我,耸耸肩。“有一个女的我很中意,她也中意我。”他说:“我认为我可以抛掉那个电灯泡,但是没办到。我又多喝了一些酒。反正到了旅馆大家同意喝些酒……也许是她们灌我了,也许我本来就喝多了。反正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头昏得要死。”
“两个女郎第二天早上如何?”
“甜蜜,友善。”
“还热情吗?”
“别傻了。到了早上谁也没那种情绪了。大家都算见过这个城市的夜景了。”
“要我们干什么?”
“我要你们找到这两个女孩子。”
“为什么?”
“因为,”白莎说:“现在夏茉莉不见了。他觉得不妥了。”
“不必兜圈子。”卞先生说:“夏茉莉是‘盖仔’的马子。她知道什么人干了他两枪。她虽不说,但她知道。万一有人认为她告诉了我。”
“有什么理由她要告诉你吗?”我问。
“再不然,”他匆匆地说下去:“她也许有了什么意外。也许牛奶瓶不断的增加下去?”
“夏茉莉有没有把真姓名告诉你?”
“没有,她只说我可以叫她‘小莉’。是看到报上照片,我才知道我遇上什么了。”
“我遇上的这些人,一定都是穷凶极恶的。想想看我还在那里想请她跳舞!”
.99lib.“你常干这一类事吗?”我问。
“绝对没有。我喝了点酒,我又被别人放了鸽子。”
“此事之后,你就碰上这两个女人?”
“是的,只是这两个太容易上手了。她们自己也在物色合宜对象……两个女光棍趁休假冒点险。”
“两个人给你什么名字?”我说。
“没有姓,一个叫雪曼,一个叫美丽。”
“你对那一个有兴趣?”
“雪曼,那小个子褐色头发的。”
“另一个什么样子?”
“红头发的一个,依雪曼言来,占有欲是很强的。她什么都懂而且不准我问问题。她筑了一个篱笆墙,把雪曼放在里面。我觉得她可能在我的酒里下了别的东西。我不知道。反正酒瓶是她拿出来的,我一下就人事不知了。”
“她们要求你送她们回家的?”
“是的,不过事实上她们还没有住处。她们只要求找个汽车旅馆。”
“大家乘她们车去的?”
“是的。”
“到了那汽车旅馆,是她们登记的吗?”
“不是,她们要我登记。这是要我付帐最好的办法。汽车旅馆一向是先付钱的。”
“她们的车,是你在开吗?”
“不是,雪曼开的车。我坐前座,但美丽在当中。”
“你出的主意开去那里吗?”
“是的,她们想找个好的汽车旅馆。我告诉她们我会找个好地方给她们的。”
“西波维大那个旅馆,是你选的?”
“我们经过两家上面都标示客满了。这一家标示有空房。”
“你们一起进去的?”
“是的,我们开车进去。”
“什么人进的办公室?”
“我。”
“你办的登记?”
“是的。”
“怎么登记法?”
“我记不起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为什么没有用你真名?”
他不屑地看看我,说道:“你做什么侦探?在这情况下,你会用你真名吗?”
“对于车厂,年份和车号,你怎么填?”
“毛病就出在这里。”他猝然地说:“我该出去看看车子,但是我没有,我随便造了一个。”
“管理汽车旅馆的人,他没有出去查看一下?”
“当然不会。只要你像个样子,充满信心,他们不会多此一举的。最多看一下什么车,什么年份。”
“这辆车是什么车呢?”
“一辆福特车。”
“你登记的也是福特?”
“是的。你追根究底干什么?不要这笔生意可以把定金退还我,我可以走路。”
柯白莎的眼睛又发亮了:“别傻了,我的合伙人只是把事实弄清楚,我们才能帮你忙。”
“我觉得他在交互诘问我。”
“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白莎说:“唐诺会把这些女孩子给你找到的。他是专家。”
“还有没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对我们去找她们有利的吗?”我问。
“没有了。”
“汽车旅馆名字,地址?”
“我告诉柯太太了。”
“你们房间是几号?”
“我记不起几号了。是在最远角的右手侧。好像是五号。”
我说:“好吧,我来看我们能做些什么。”
卞约翰说:“记住,你能找到这两位小姐,就有五百元奖金。”
“奖金的事对于正式作业的私家侦探并不太重视的。”我说。
“为什么?”卞约翰问。
“使人看起来不像靠正常收入,而是靠额外收入来维持的。大家不怎么鼓励。”
“大家是谁?”
“发执照的人。”
“好吧,”他对白莎说:“你们替我找到这两个女人,我捐五百元给你喜欢的慈善机构。”
“说你傻子你不信。”白莎说。
“为什么?”
“我最喜欢的慈善机关是我自己。”白莎说。
“你的合伙人说临时暴利是不欢迎的。”
“嘿。”白莎白鼻中出气。
“不要紧,大家不必说出来。”卞约翰道:“除非你们自己多嘴。”
“我嘴紧得很。”白莎说。
我说:“我倒喜欢另外换种计价的方……”
“你还没有找到那两个女人呢。”卞先生中断我的话说:“有件事你听清楚了。我要那个晚上的时间证人。我唯一的方法是找到这两个女人。我要她们的书面证明。我把愿出的代价告诉你了。我把你应该知道的数据也告诉你了。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抱不信任的态度。”
他向我怒视一下,僵直地站起来,走出去。
白莎生气地看向我:“看你,差点把整桌酒弄翻了。”
“假如真有整桌酒的话。”
她敲敲现金所在的抽屉:“这里面有三百元,不是整桌酒是什么?”
我说:“那么我们来找剩菜剩饭吧。”
“什么意思?”
我说:“他的故事靠不住。”
“哪里靠不住?”
我说:“两个女郎从旧金山开车下来,她们想见识好莱坞,想看看会不会见到电影明星在街上走或店里吃饭。”
“又如何?我年轻一点也会如此做。”
我说:“她们会一路自旧金山下来。第一件事一定是洗个澡,把行李打开,衣服换一下,化一下妆,然后出去看明星。要是有人说开那么久车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一天之内,直接开下来的?”
“好吧,就算她们分两天开下来的。要是有人说她们从圣罗奥必普,贝格斐或任何其它地方开车进洛杉矶,把车一停,直奔夜总会,而没有把自己换件衣服,补补妆,我死也不信。所以他的故事有问题。”
白莎两眼拚命扇着。“也许她们都干过了,只是不告诉卞约翰,因为她们不要他知道她们住哪里。”
“照卞约翰所说,她们的行李可是在车里。”
白莎坐在她会叫的坐椅里,神经地把手在桌子上敲啊敲,带在手指上的金钢钻跟了手指闪烁着。“搞什么?”她说:“快滚出去办案。你以为我们合伙的是什么?校园辩论社,还是私家侦探社?”
“我只是把明显的地方指出来。”
“不必指给我看。”白莎喊道:“快去找这两个女人。在我看来最明显的是那五百元奖金!”
“两个人的样子,你记下来了吗?”
她自桌上一堆纸面上撕下一页,随便地向我一抛。“数据都在上面。”她说:“天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你这种合伙人?有钱的狗王八蛋进来,你偏要反对他。你还反对五百元奖金。”
我说:“你大概没有想到去问问他,‘卞约翰·卡文……第一’又是那一位?”
白莎大叫道:“他是谁管我屁事。只要卞约翰·卡文……第二有钱就行。三佰元泠冷硬硬的现钞才可爱。不是支票。现钞,你知道吗?”
我走向书架。把名人录取下来,翻到四划的部份。
白莎把冒火的眼睛扇呀扇,然后凑到我一肩后来看。我可以感觉到她生气吐出来的热气吹到我颈腹。
根本没有什么卞约翰·卡文。
我又去拿加州名人录。白莎动手比我快,一下把它从书架上抽下,她说:“这件事我来查,你快出去办案。”
“好吧,”我告诉她,一面走向门去:“别把书翻穿了。”
我以为她会摔向我。
她没有。
第二章
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从打字机上抬头看我。
“接了件新案子吗?”
我点点头。
“白莎如何?”
“老毛病。亵渎神圣。”我说:“你肯不肯干一次野女人?”
“野性女人?”
“野女人。”
“喔,没有‘性’字。要我干什么?”
我说:“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到汽车旅馆登记为夫妇。”
“之后呢?”她谨慎地问。
“之后,”我说:“我们玩侦探游戏查案。”
“我要带行李吗?”
“我会在我公寓停一下,取只箱子。差不多就够了。”
爱茜走向衣帽间把大衣拿出来,帽子拿手上,把打字机罩子罩上。
我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说:“这一个你最好先看一下。”我把白莎给我有关那两个女郎形容的手写资料交给她。
爱茜把这张纸在电梯上一路看到楼下。她说:“明显的,形容的男人喜欢雪曼,痛恨美丽。”
“你怎么知道?”
“老天,你听着。”她说:“雪曼:诱人的褐色发肤,深色,有光泽的眼睛;同情、聪明、美丽、五尺二寸、一百十二磅、好身材、二十三或二十四岁,舞跳得很好。美丽:红发、蓝眼、傲慢、反应快、二十五或二十六、普通高、普通身材。”
我笑笑:“我们的任务是去看这两个女人在汽车旅馆里还留下什么线索。多半她们走后这房间已经又租过三次给别人了。”
“也许租房子给她们的人,能给我们点数据。”
“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你带到的原因了。”我说:“我要知道这是不是个管理上小心的旅馆。”
“谢谢你想到我。”
“不客气。”我告诉她。
我在停车场把公司车取到。我们先停在我公寓门口。我上楼,把一些东西塞进行李箱,爱茜在楼下坐在车里等我。想了一想,我又带了件大衣。又带了一只装在皮套里的照相机。
爱茜好奇地看看我搬下楼的东西。“我们旅行带的东西不多嘛。”
“嗯哼。”
我们来到西波维大,我慢慢开车,看路旁的汽车旅馆。这个时光,每家都有空房。
“就是这一家。”我对爱茜说:“前面右手那家。”
我们把车转入。
大多出租的房子门都大开着。一个黑女佣人在把被单和毛巾清理出来。另一个较漂亮的带顶帽子,穿着围裙也在里面工作着。花了我五分钟才找到经理。
她是个大个子,有点像白莎的样子,不过白莎硬朗得有如一捆带刺的铁丝网,而她是软的……全身软的,除了眼睛。她和白莎有一样的眼睛。
“找地方住店。”我告诉她。
她经我身后看过去,看到卜爱茜装成圣洁样的坐在车里。
“住多久?”
“一整天,一整夜。”
她出乎意料地看看我。
“我和我太太开了一夜车了。”我解释:“说们要休息一下,之后想在城里看看。明天一早离开。”
“我有一间很好的,五元钱。”
“那角上了五号的怎么样?”
“那是双卧房,你不会要的。”
“多少钱?”
“十一元。”
“我要了。”
“不行。”
我抬起眉毛。
她说:“我看你什么也不会要。”
“为什么?”
她说:“我这里是个干净的好地方。假如你和这个女的熟到她肯以夫妇名义住进一个房间,我没啥好说。假如你骗她你们住的是两个卧室,各住各的,我懂你是什么名堂。”
我说:“放心,不会有什么吵闹的。也绝不会动粗的。给你二十元,你给我五号房,怎么样?”
她又看看卜爱茜。“她是好,真是太,太好了。”我深思研究着。
她看向我。
“你什么意思?”她问。
“我的意思是运气太,太好了。”
“又怎么样?两个女的住在这里过。她给卞约翰弄上一点安眠药。在弄安眠药的时候,标签从塑料瓶上掉下来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呀。”
我说:“雪曼是他喜欢的一个。是另一个女人给他‘拜拜’的。”
“他以为如此。我看卞约翰·卡文……第二也许没有像他说那样完全昏过去。再说另外一个女郎也可能不告诉雪曼向她借了一颗药。”
我站在那里,研究这张标签。
“我们现在怎么办?”爱茜问。
“现在我们回办公室。然后我乘飞机去旧金山。”
“好短的蜜月,”她告诉我:“你要不要告诉女经理,她又可以把房子出租了?”
“不必,我们让她去想。”我说:“来,我们走吧。”
我们开车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女经理脸上不懂的表情。
回到办公室,我用电话打旧金山我们的商务关系人,要他们找到这家药房。一小时二十分后,我就得到回电。
杜雪曼,住在旧金山邮局街的金轮公寓六O八号。所配的药物是短时作用的一种巴比妥胶囊。杜雪曼的工作是邮局街一家理发店的修指甲师。
卜爱茜替我电话定了机票。我到白莎那里要告诉她我准备去旧金山。
“有进展吗?亲爱的唐诺。”白莎情绪极好,喁喁地说。
“该有的都有了。”
“这什么意思?我们拿得到五百元奖金吗?”
“也许吧。”
“千万别花太多的开支费喔。”
“开支费不是都由卞先生付的吗?”
“当然,话是这么说。”白莎说:“但是,时间一拖久……”
“时间不会拖久的。”
“唐诺,可也不能太快找到她们。”
“这是他提供奖金的本意呀!他怕我们拖他每天的出差费。”
“谁说过要拖他?”
“你没有说?”
她对我好像牛对红布一样怒视着。
“你有没有查到卞约翰·卡文……第一是什么人?”
“唐诺,这是你的一个好主意。”她说:“我一定要告诉你他是什么人。还件事使我们了解背景。”
“到底他是谁?”
“是旧金山银行界怪杰。半打以上公司的董事长,五十二岁,是个极有钱,有势的鳏夫,游艇俱乐部的主席。这些资料对你有用吗?”
“大大有用。”我告诉她:“至少表示他不是骚包装阔。”
“奖金?”白莎洋洋得意地问。
“那套格子呢上装。”我告诉她。
白莎的脸涨成猪肝色,过一下她大笑道:“唐诺,你不讲点出人意外的话,总是死不罢休,是吗?但是你给我记住,我们公司是个轮子,要靠钞票才能转了又转。”
“轮子转了又转的时候,”我警告她说:“千万别叫它把你手指夹进去了。”
“他奶奶的,”她暴怒地说:“你以为祖奶奶是白痴。是昨天出生的大外行?你只要自己注意不出毛病,唐诺。我会照顾我自己的。白莎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就一定要做。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了。你几乎在一双转得好好的轮子里,抛了一双活动铁板钳进去。”
白莎本来自满的脸色缩拢成谴责我的皱眉瞪眼。
“你的轮子转得太快了。”我说:“我想看它在生产什么?”
“去你的,”白莎说:“别人送你一只马,你这浑蛋还非要看它牙齿。我来告诉你这些小轮子在生产什么,唐诺。是生产钞票!”
白莎又贪婪地翻开‘加州名人录’那特别的一页。
我偷偷溜出她办公室。让她有机会想一想。
第三章
近黄昏的时候,我在旧金山机场下飞机。在邮局街那理发店快要关门之前走了进去。
用不到两秒钟,我就知道哪一位是杜雪曼。里面只有三个修指甲的,雪曼是最漂亮的一个。有我手边形容她的资料,一眼就认得出来。
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正忙着。我还是走藏书网过去问她能不能在下班之前再做一个客人。她向挂钟望望说可以,开始匆匆忙忙给那摆足架势的大块头修。大块头愤恨地怒视着我。
我走到擦鞋台。请擦鞋子的替我擦鞋,一面等着。
理发店老板走过来。问我:“你在等修指甲?”
“是的。”
“另外一位可以给你修。”
“我要雪曼。”
“另外一位一样好……事实上比雪曼还好一点点。”
“谢谢你,我还是等一下。”
他走回自己椅子。
“老板好像对雪曼不太友善。”我告诉擦鞋的黑人。
他微微一笑,自肩后小心地望一下,说道:“她是有点失宠。”
“怎么同事?”
“他们付钱不是请我来蜚短论长的。”
“你说闲话他们不付你钱,但是我会呀。”
他想了想,把头凑低到我鞋上,小心地说道:“老板在吃醋。他追她很紧。星期二她打电话进来说头痛不能工作;然后一直不见面,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他认为她是和男朋友出去了。别以为她能在这里耽久。”
我塞两元钱下去给他。藏书网“谢了。”我说:“好奇而已。”
雪曼在工作的男客人站起来,带上帽子。雪曼向我点点头。擦鞋的替我把鞋带整理一下,我走向雪曼的工作桌。
老板把头一直转开,不看我们。
我把一双手放进肥皂水碗里泡着,另一只手放在雪曼柔软,熟练的手中,让她给我剪指甲,锉指甲。
“在这里多久啦?”过了一会儿我问道。
“一年吧。”
“这种工作有休假吗?”
“喔,有。我才短短休假回来。”
“太好了,去了哪里?”
“洛杉矶。”
“一个人?”
“不关你事。”
“我只是聊聊。”
“有一个女朋友和我一起。我们一直梦想去看好莱坞。希望在夜总会碰到一个电影明星。”
“碰到了吗?”
“没有。”
“怎么没见到?”
“我们去的地方他们没去。”
“明星很多,他们都要吃饭。总会碰上一二个的。”
“我们吃饭的时间,地点,他们没有来吃。”
“玩了几天。.”
“二天,昨晚才回来。”
“火车去的?”
“不是,我女朋友有车子。”
我说:“今天是星期五,星期二晚上你在哪里?”
“那是我们进好莱坞之夜。”
“你能不能告诉我星期二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说。眼睛突然亮起来。
我什么也不说。
她在我手上熟练地工作着。静默变成了两人的压力。
“我已经过了二十一岁,我自己可以作主。”过了一下,她自动地说:“我不必向别人报告我做了什么事。”
“或者报告你没有做什么事?”我问她。
她仔细地看向我:“你从哪里来?”
“洛杉矶。”
“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才到。”
“怎么来的?”
“飞机。”
“什么时候到的?”
“一小时之前。”
“你一定是从飞机下来,直接来这里的。”
“是的。”
“为什么你对我星期二晚上在洛杉矶发生什么事感到有兴趣呢?”
“只是聊聊天而已。”
“喔。”她说。
我没再说什么话。
她把手法慢下来,开始拖时间。二三次她好奇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停下来。过了一阵,她说:“你是公事来的?”
“可以这样说。”
“我想这里你认识很多人。”
我摇摇头。
“到一个不认识人的城市来一定很寂寞。”
我又点点头。
她突然把手中工具一放,说道:“老天,差一点忘了。有一个电话我一定要打。”
他匆匆走向一个电话,拨了个号码,讲了二三分钟。有两次她一面讲,一面回头看我,好像是在电话中形容我一样。
然后她回来,坐下来,说道:“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没关系。我反正没事要做,只要不把你耽误下班太久就好。”
这时店门已经关上,窗上的布幔已经拉下,理发师已纷纷要回家了。
“喔,不要紧。”她说:“反正我也不急。那个电话……我的晚餐约会吹了。”
“太糟了。”我说。
她又慢慢地不声不响工作,然后说:“可不是。我一心今晚有人请我吃晚饭,公寓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跟我一起出去好吗?”
“喔,我愿意呀。我……等一下,我对你还不熟呀。”
“我的姓名是赖唐诺,可以叫我唐诺。”
“我是杜雪曼。”
“雪曼,你好。”
“唐诺,你真好。”
“尽量吧。”
“我不是女拆白。我喜欢厚厚有汁的牛排,我也知道什么地方有。价钱可贵噢。”
“没关系。”
“我不希望你有非份之想。”
“我没有。”
“但是,你一定认为这马子吊得太容易了。”
“我没认为是在吊马子。”我说:“我要吃饭,你也要吃饭,何必大家孤单单地吃呢?”
“这种看法妙极了。我认为你是好人。”
“我总希望自己是好人。”
她说:“通常我不会随便这样约会的。我也有不少朋友,但……我不知道,你比较不同,你和其它人不同。”
“这是称赞吗?”
“不见得,”她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有所为而来的。但是,你不像其它人那样。你不认为我们做这一行的,一定会想办法和顾客约会。”
我什么也不说。
她又不开口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说:“上一次那人吊我的马子,才真正是一次特殊的经验。”
“噢?”
“嗯哼。”她高兴地说:“我的女性朋友和我在一起,但是这家伙乱多情的。我有不少安眠药,是医生给我的处方,但是她不让我知道,加了一颗进了他的酒。他就如此睡过去了。”
“你的女性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喜欢那家伙吗?还是她认为你应该受到保护呢?”
“不是为了保护我,”她说,好玩地看我一眼:“我想美丽只是为了恶作剧。她是个聪明逗人的红头变。我不知道,也许她在怪那家伙没把她看上眼。女人的心,你会猜不透的……即使是女人来猜。那男人倒真是个好人。”
“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噢。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聊一下。”
我说:“嗯哼。”又不讲话。
她把我指甲修好。想了很多心思。
“我一定要回公寓一次。”她说。
“当然。你要我楼下等?还是等一下来接你?”
“为什么你不跟我上去?”
“怕你给我吃安眠药。”
“别傻了。”她大笑道:“美丽不在我那里。这件糗事是她干的。”
“一定很糗。”
“绝对的。那时我真的很生氛。这个男的我还很喜欢的。但是也真的很好玩!”
“他在城里吃得开。我们三个人玩,他也很舍得。正当我对他非常有兴趣的时候,药性发作了。他正半睡状态,要向我办一件事的时候,就一下拜拜过去了。”
“美丽和我把他放在长沙发上,他睡得像死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餐。你该见到第二天早上他的脸色……醒回来发现良宵和机会统统泡汤。”
她把头甩向后侧大笑着。
“我打赌一定好玩极了,”我说:“这些事都发生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汽车旅馆99lib?。美丽是个机会主义的人。她问这个家伙那里有好的汽车旅馆,他当然说带我们去看,他是男生,所以归他去登记,你懂,当然他付钱。”
“至少他投资的一晚,他睡得很舒服。”我说。
这句话又使她大笑:“好了唐诺,我带你回我公寓请你喝杯酒,后然我们出去。”
“我们走去?还是用出租车去?”
“大概六条街。”她说。
“出租车。”我说。
我们走出去,到拐角口,一面等出租车,我一面很随意地问:“是哪一个汽车旅馆?”
“在西波维大。”
“是那一天哪?”
“怎么啦,我来看……应该是星期二晚上。”
“你能确定吗?”
“为什么?当然……当然我能确定,有什么差别吗?”
“噢,没什么。我只是对你的假期有兴趣而已。”
“就这样,这就是我的假期。”
一辆出租车来到路口。雪曼把要去的地址告诉驾驶,自己向车座一靠。黄昏这个时候,即使是六条街的距离,汽车要停好多次,也走不快。
“你们三个人在一个房子里吗?”我问。
“嗯哼。是个非常棒的双卧室套房。”
“你住一间卧室,美丽住一间,你们把男的放客厅长沙发上,是吗?”
“是的,本来就是个像卧榻的沙发。”
“到底能不能变成一张床的?很多汽车旅馆都有这种设备的。”
“喔!可能的,但是我们没有去研究。我们只是把他放上去,把鞋子拿掉,我从我床上抽一个枕头给他。”
“有毯子吗?”
“别傻了!我们用他大衣把他腿盖住了,我们各人把卧室门关上,锁上。他要是冷醒的话,尽可以叫辆出租车自己回去。”
我问:“我们去那里吃饭?”
她说:“我知道一个很好的餐厅。远一点,但是……”
“远没关系,”我说:“只是我订了十点钟回航的班机。”
“今晚十点?唐诺!”她真的充满失望地问。
我点点头。
她移动身体,坐得更靠近我,把手放入我的手里。
“没关系,”她说:“时间尚早……绝对来得及赶上飞机的。”
第四章
卜爱茜把头自我私人办公室门缝里伸进来,她问道:“那客户在白莎办公室里,白莎在问有没有苗头了?”
“告诉她,我马上去看她。”
她好奇地看着我问:“昨晚在旧金山有苗头吗?”
“不少。”
“旅途愉快?”
“嗯哼。”
“找到雪曼了?”
“有。”
“怎么样个人?”
“正点。”
“喔。”
爱茜回她的办公室,把门关上。
我等了一下,走进柯白莎的办公室。
卞约翰·卡文……第二似乎相当兴奋。他坐得直直的,在一张椅子里吸香烟。
白莎眼中在闪光,看着我问:“有成效了吗?”
我说:“汽车旅馆里那女的是杜雪曼。她受雇旧金山邮局街一家理发店为修指甲师。她住的公寓离开工作所在六条街。她很漂亮。她对这次场合记得很清楚。有点不太满意她的女朋友没得到她同意把安眠药给放在卞先生的酒里。”
“你的意思你找到她了?要的资料都有了?”卞约翰大声说,自己从椅中跳着站了起来。
“嗯哼。”
白莎满面春风地说:“真有你的。唐诺亲爱的。”
“这真是我所谓的优良侦探工作。”卞约翰说:“你能确定是这个女郎?”
我说:“她告诉我,她去洛杉矶渡假的一切:她和她女友美丽如何到夜总会希望碰到一二位出名的明星,她们怎么碰到你!美丽又如何使你‘推介’一个汽车旅馆,如何故意让你去登记,叫你就只好付钞票了。”
“雪曼……她倒是真对你有情有意的,对于美丽把药品屃进你酒里,在很浪漫的时候打断了你的企图,她还相当的责怪她的女朋友。”
“她都告诉你了?”
“全部。”
卞约翰·卡文……第二跨前一步,把我的手握住了上下的摇。他用手猛拍我的背,转向白莎九九藏书道:“这就是我喜欢的工作方式!”
白莎把钢笔的笔套转下来,把钢笔交给他。
“怎么啦,”他说:“干什么……喔。”
他笑了,坐下来,签了一张五百元的支票。
白莎笑眯眯的,好像她要吻我们两个人。
我把一张打字打得99lib? 整整齐齐的报告交给卞先生。“报告里有,我们是怎样找到杜雪曼的。”我说:“里面也有她说些什么,她在那里工作和她住家的地址。杜雪曼说上周二晚上她是如何渡过的,里面也有。你认为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去找她要一张签字的证词。”
“你没有问她要证词吧?”
“没有,我只是向她问消息,我甚至没有告诉她,我为什么向她问那么多消息。我只是从她嘴里压一点出来,没压什么进她脑子去。”
“那太好了,我真高兴你没有说,这是重要的。”
“我们的任务本来是得到情报,不是供九九藏书应。”
“正点!”他大声道:“赖,你玩得很聪明,这样太好了。”
他把报告折迭起来,放进运动上装的口袋里,又和白莎和我握一次手,走了出去。
白莎向我高兴地笑道:“你真是像织布机一样的忙乱。有的时候我真想扼死你,但是你还真会把钞票带回家来。”
“嗯哼。”
“这件工作做得很快,好人,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按图索骥。”
“什么意思?按图索骥?”
“就是按照别人小心地安排好的线索,把她找到的。”
白莎想说什么,突然停下,两只发光的小眼扇呀扇的扇动,她说:“唐诺,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按照别人小心地安排好的线索,把她找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人给你留下线索?”
我耸耸肩。
“你是不是现在想和我耍个性?”
“没有,根本不是,”我说:“但你为什么不自己想一想呢?”
“怎么说?”
我说:“照卞约翰·卡文……第二的说法,你记得是两个女郎来渡假,一进好莱坞就被他吊上了。”
“是的。”
我说:“那是个星期二的夜晚。他是昨天来看我们的。今天是星期六。”
“又如何?”
“我在汽车旅馆,五斗屉里找到一张药瓶上落下的配方签。我到旧金山去拜访这位小姐。她说她昨天才回旧金山,今天才回到工作岗位。”
“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我说:“照她的说法,她们星期一下午五时离开旧金山。她们开到萨连娜,在那里过夜,第二天才直开好莱坞。她们直接去一家鸡尾酒酒廊。卞先生在那里吊上她们。三个人去汽车旅馆,那是星期二夜晚。她们星期三一早离开汽车旅馆,另外找了一家汽车旅馆住。星期三晚上就住的这一家,而后星期四一大早,离开那里,直放旧金山。她们星期四相当晚回到旧金山,女郎星期五,也就是昨天又开始上班。”
“怎么样?”
“能算渡假吗?”
白莎说:“有很多人只能短短渡个假。她们没时间来浪费。”
“没有错。”我说。
“那么,你说她们有什么错呢?”
我说:“假如你有四天的假期,你想去洛杉矶,你会怎样安排?”
“我就去洛杉矶!”白莎说:“岂有此理,有什么你快说。”
我说:“你会安排你的假期从周一开始,或者在周六结束,再不然周一开始周六结束。你会周六上午离开……假如周六上午要工作,你会周六中午离开。这样你等于多二天假期。不会星期一工作,星期一晚上离开,你也不会星期四赶回来,星期五上班九九藏书。”
白莎把我说的考虑了一下,“他奶奶的,”她一半对自己地在说。
“再说,”我继续道:“女郎知道了我去看她是针对她那一次渡假旅行后,我不再开口,假装我不准备多谈这件事了。一度她自己急了,她怕拿不到有人答允她告诉我这故事要给她的奖金。她一定认为我是个最蹩脚的侦探。她甚至必须求我才带她出去吃饭。她几乎是强拉我去她公寓的。她用尽一切办法要我得到这一切故事内容。”
“你反正得到了。”白莎说:“我们也得到钞票了。我们还耽什么心呢?”
“我就是不愿意被别人利用当我是傻瓜。”
“他昨天早上来,我们从他那里得到了三百元。今天早上我们又从他那里赚进五百元。一件两天的案子进八百元。谁要肯出四百元一天利用我大白莎,当我是什么瓜我都不在乎。”
白莎把她带了钻石的手拍向桌面,加强语气。
“我随便。”我告诉她,站起来,开始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我手才放到门球上,白莎说道:“你是不是说这浑帐不在场证明是假造的,唐诺?”
我耸耸肩,我说:“钞票你已经拿到,你还要什么?”
白莎说:“等一下,好人。这件事也许不太妙!?”
我说:“有什么不妙?”
“假如这是做好的圈套,这浑蛋小子付我们八百元钱只是叫我们挡在他前面,给他一个假的不在场证明。”
“别计较了。”我告诉她:“你自己说过的,任何人出你四百元一天,你都不在乎他利用你叫你做傻瓜。不过你最好放二百元在小猪扑满里。”
“为什么?”
“准备买保释保证书呀。”我说着走了出去。
第五章
我把车开进西波维大汽车旅馆的车道。
我走进办公室,女经理抬头看我,她眼里冒出怒火:“你为什么耍了我一招??”她问。
“没有呀。”我说。
她说:“你租我一个双套房,待在里面不到十五分钟。既然如此,你就该通知我一声,我昨晚可以再出租呀。”
“我就是不要你再出租的。我付过钱给你的,不是吗?”
“这完全没有关系。你要真用这……”
我说:“我们不要胡诌了。我要你告诉我星期二晚上什么人住在那一房子里。”
“我不告诉你又如何?我从来不说我客人闲话的。”
“也许可以省去你不少恼人的宣传。”
她看向我,思虑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早该知道的。”
“本是如此。”
“你要什么?”
“我要看周二晚上的登记卡,我也要和你谈谈。”
“你是执法的?”
我摇摇头。
她把涂了大红指甲油的指甲在桌上信纸上划出一条印来,又仔细地观察它的犬牙交错形态。显然这是她今天空闲时全神贯注在做的一件事。
我站在那里等。
突然,她向上看我:“私家的?”
我点点头。
“你在查什么案子?”
“我要知道星期二谁住那一房子。”
“为什么?”
我向她笑笑。
她说:“我不提供这一类数据。我们有我们管理汽车旅社的方法。”
“当然。”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说:“我的事也是机密的。”
“是的,我相信。”
她用指尖指着刚才划出来的红印,又研究起来。突然,她又说:“能不把我牵进去吗?”
我说:“你住这里,我也住这里。我要欺负你的话,我不会这样来看你了!”
“会如何?”
“请个 记者朋友或警察朋友出面。”
她说:“我不会喜欢的。”
她打开一个抽屉,伸手进去,过了一下,拉出一张卡片。
是张登记卡。卡上说星期二晚上,这一房间是租给‘贺飞格等人’的。贺飞格地址填奥克兰,太子街五五一号。房租十三元。
我自手提箱拿出一只照文件照相机,就灯下照了两张相。
“完事了吗?”
我摇摇头。“我要知道一点贺先生的事。”
她说:“这方面我能帮的忙不多。对我言来,他不过是另一个客人而已。”
“年龄?”
“记不起来。再想一想,进办公室来的是和他一起来的女人。是她向我要了一张登记卡拿出去交给他的。他始终在车里。他签了字,叫她带了正好十三元钱交回来。”
“他们一起.99lib.有多少人?”
“两……四个人。”
“这个男人,你有没有看清楚?再见到他你会认识吗?”
“难说,我看不见得。”
我说:“记得我是昨晚十一点左右来这里的吗?”
她点点头。
我说:“我进那一房子不久之前,有人进去过这幢房子。”
她摇摇头:“那一房子已经清扫整理过,不可……”
“有人在我进去前不久,进去过。”我打断她的话说。
“我不认为如此。”
“进去的人是抽烟的。”我说。
她摇摇头。
“这里的女佣都抽烟吗?”
“不抽。”
我说:“五屉柜的抬面上有香烟灰在,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一点点。”
“我想不……我不知道。女佣在清理后,五屉柜的表面一定是清洁的。”
“我认为女佣是擦拭过的。整个房子干干净净。”
我从裤袋拿出皮包,放在手掌,让她看到。
“我们找一个女佣来问问。”我说。
女经理站到门口,她说:“她们两个都在远远那一端。我不能离开电话太远。你有兴趣你可以过去找一个过来。你有什么问题,我要你当了我的面问她。一次只问一个人。”
“可以!”我说。
我走出门去。她在我尚未出门就急着回进办公室去。
黑种的那个女佣是个漂亮,聪明,年轻人,看来是很懂事。
“经理要见你。”
我告诉她。她对我仔细看了一下,说道:“怎么回事?掉了东西?”
“她没告诉我。只是要见你。”
“你没告什么状吧?”
我摇摇头。
“你是昨天在五号的客人?”
“是的,没错。”我告诉她:“我没什么不对。经理要见你一下。”
我转身,回进经理的房子,没多久,女佣跟进来。
“阿球,”女经理等她进来时说:“昨天这位先生进去之前,有没有人进过他房子?五号房?”
“没有,夫人。”
“你确定?”
“没有错,夫人。”
我坐在她办公桌的一角,伸出一只手好像找个地方按一下可以平衡身体。电话在那里。我把手指握向话机把手。还是温温的。我出去找女佣的时候,女经理藏书网有打电话给什么人。
我对女佣说:“等一下,我不是说有人在里面逗留。我是说有人进去一下子。也许有人说他忘记了什么东西……”
“喔!”她说:“那是星期三在里面住的先生。他是有忘记东西。他不肯告诉我忘记什么。只叫我让他进去他自己找。我告诉他我整理过,不像有东西的样子,但是他给了我五元小费……我希望我没做错什么事。”
“不要紧,”我告诉她:“我希望你能把他形容一下给我听。他是不是一个高个子,格子呢上装,运动裤笔挺,二十五,二十六岁的样子?他……”
“不对,不对。”她打断我话道:“这位先生穿的是皮上装,戴顶上面有很多金色花边的帽子。”
“军人?”我问。
“像是游艇上的时髦人物。”她说:“但是高高的像支荳荚。”
“他给了你五块钱?”
“是的。”
我也给她五块钱,说道:“不能比他小气了。他在里面多久?”
“只够转一圈出来的时间。我听到他开关几只抽屉,然后他立即带笑地出来。我问他有没有找到他要找的,我说他突然记起是放在他另外一件外套的口袋里了。外套又装在衣箱里了。他说他经常会糊里胡涂的。他跳进他车走了。”
“你知道他周三,是住在那幢房子里?”
“不知道,我每天下午99lib?四点半下班。只是他说他周三晚上住那一房子里的。”
女经理看向我:“还有问题吗?”
我转向女佣问道:“再看见这个人,你会记得吗?”
“那还用间,百分之百认得。我们这一行五元钱小帐是极难得的事。”
我开车到最近的公共电话,打电话给卜爱茜,说道:“爱茜,还个周末我不在本市,我要去旧金山。万一白莎问起,就告诉她我们的工作现在在旧金山。”
“为什么?”
我说:“因为一支六尺高的荳荚带了一顶游艇迷的帽子,到过我们九九藏书两个的蜜月套房。”
“真是有意思的蜜月。”她反唇相讥道:“代我问好杜雪曼。”
第六章
从名片上小心地剪下来的“罗美丽”三个字插在美丽在葛兰路公寓的大门口门铃旁边。
我按门铃。
没有反应。
我再按,这次按了个一长声两短声。
麦克风里有女人很不高兴的声音说:“走开,这是星期六的早上。”
“我一定要见你!”我说:“再说,这已经不是早上了,是下午。”
“你是什么人?”
“我是雪曼的一个朋友……赖唐诺。”
她没有同意的表示,但是一二秒钟后,嗡的一声表示她按钮开门了。
美丽的公寓房间是三楼的三四二。电梯是在走道的最最远的边上,因为我看到电梯是在地面层上,我就懒得走楼梯,一直向电梯走去。电梯是个摇摇摆摆,吱咯吱咯的老式家伙,即使同时起步,我跑楼梯还可以同时到达。
手还没按上门铃,美丽就把门打开了。她泠冷地说:“我希望是要紧事情。”
“绝对是的。”
“好吧,进来吧。今天是星期六,我不工作,所以我睡懒觉。这是最低消费的自由。”
我惊奇地看向她。
她是个很好看,身材好的红头发。即使现在脸上没擦粉,嘴上没唇膏,她还是个大美人。显然是她听到我门铃声匆匆起来,裹上一件晨袍,但是看起来还是非常顺眼的。
“你和别人形容的,完全不一样。”我说。
她挂了个鬼脸:“你没有给我机会化妆和穿衣服,当然……”
“正好相反。”
“什么相反?”
“你比别人形容漂亮得多。”
“那我该找雪曼算帐了。”她说。
“不该找雪曼。”我说:“是别人形容的。我认为你电灯泡做过火了。”
她不了解地看我,而后说:“我没有懂。自己请坐。你来得不是时候,但是任何一位雪曼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
“我已经一等再等了。”我说:“我想这时候你起来了,我不致太冒失了。”
“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来了。其实这个礼拜我根本没工作。星期六,星期天睡懒觉只是我习惯而已。”
看她样子像需要一支香烟。我给她一支,她高兴的接受了。她把香烟在桌面上轻扣几下,凑近我给她点火的打火机,坐在床沿上,把枕头靠起在床头,把拖鞋踢掉,腿搬上床,自己坐上去,把背靠在枕头上。她说:“我本来应该让你在下面等,我把床收进墙去,把桌子椅子放整齐。不过既然你是雪曼的朋友,你不会计较的,雪曼怎么样?”
我说:“雪曼对我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她很会说的。”
“我要你来证实一下。”
“假如雪曼告诉你的,一定是真的。”
我说:“是有关你们两个去好莱坞的事,一个短短的休假假期。”
她突然把头抛向后面大笑。“我懂了。”她说:“你说电灯泡的事。雪曼怕永远不会原谅我耍的这一招了。但是她受了酒的影响,她变得罗曼蒂克了,她对他发生兴趣了。这件事和雪曼完全没有关系,是我自作主张把一杯有安眠药的酒给他喝了下去。你该看到他前一分钟还努力表演他的热情,后一分钟一下睡过去。想起来我还会大笑。”
“据我知道最后他终于人事不知了。”
“像块木头。”她说:“我们把他放长沙发上,盖起来,舒服地塞紧起来,弥补一下良心的愧疚。”
“我相信你们尽量让他舒服了。”
“喔,当然。”
我说:“雪曼说你把他鞋子脱了。雪曼把沙发变成一张床,而后你把他用毯子塞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的。”
“你把他鞋子放床下,把他上装挂椅背上,没有脱他的长裤。”
“是的。”
“晚上还温暖?”
“相当温暖,我们把他盖住的。”
“你不知道他姓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他姓什么。我们叫他约翰。你说你的名字是唐诺?”
“是的。”
“唐诺,为什么提起那么多洛杉矶的事?你要做什么?”
“要谈洛杉矶的事。”
“为什么?”
“我是个侦探。”
“是个什么?”
“是个侦探。”
“你看起来不像。”
“私家的。”我说。
“噢,也许我说太多了。”
“还不够多。”
“你认识雪曼多久啦?我不曾听她说起过你。”
“我昨天下午认识她,我带她出去吃的晚饭。”
“以前没见过她?”
“从来没有。”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消息。”
“好了。”她说:“你已经得到了。你得到的都是我的损失。”
“为什么?”
“我的美容睡眠。你替什么人在工作?”
“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别傻了,他不知道我们是谁。他找我们像海底捞针。我们第二天就离开那汽车旅馆了,为的就是不要他再找到我们。我怕他会生气,恨我们倒是真的。”
“不对。”我说:“他聘请我,我找到你们。”
“怎能找到的。”
“太简单了,你用的安眠药是医生开给雪曼的。药瓶上橡皮筋扭着的标签掉下来,落在抽屉后面。”
“嗨,”她说:“你可能说对了。”
“是掉下来落在一个抽屉的后面。”
她做出一个失意的姿态:“我还自以为是个聪明女孩呢。这件事怕还会给我招来麻烦呢。这家伙会怎样想呢?他知不知他被人下药了?”
我点点头:“你以为你骗得了他?”
“是在找到药品标签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他实在不是歪哥,只是太明显太急燥一点。我想他是有钱的。有钱恐怕也是他问题之一。”
“他认为任何女人只耍一餐好的晚饭,几杯酒就可以随他心意了。”我什么话也不说。
“唐诺,他是什么人?”
我说:“我看还是由你来说说,你对他知道的些什么?”
“为什么要我说呢?”
“没有什么理由不说吧?”
她犹豫了一阵,自长睫毛后面看向我,说道:“你好像总是得理不让人,是吗?”
“否则就要半途而废了。”我说。
她笑了:“你绝不是这种人。”
我保持静默。
她说:“雪曼和我是准备在渡假中放开一点。雪曼甚至比我更热诚一点。那个家伙倒是真心的。我们要一个向导,也需要有人给我们付钱。我们……”
“美丽,不必!”我说。
“不必什么。”
“不要向这个方向去说。”
“我认为你想知道。”
我说:“你是一个有智慧的女郎,你也是个漂亮女郎。这件事根本不是那回事。卞先生准备给你多少钱?”
“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们忽视了很多小地方。我只是要证明,你们本来就是认识他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真是真能干的话,你应该坚持你们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才和我说话。让我个别击破,可以看出你们有多外行。”
“我还是不懂。”她蓝色的眼球现在开始担心,泠泠地看着我。
“据雪曼说,你们把他放沙发上,根本没脱衣服,只有一只枕头。那长沙发没有拉成一张床,没有给他毯子。”
她犹豫了很久,说:“再给我支烟,唐诺。”
我给她一支。
她说:“我可以窜改这一段,但是我知道不会有什么用。雪曼电话告诉我,说你不但上钩,而且联机连浮标都吞下去了。她说你年轻,容易欺骗,看到美腿的女人就昏了头。”
“她说得没有错。”我告诉她。
她大笑。
“好吧,”她说:“你怎么叉聪明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到底知道多少?”
“没问你,我是在自己研究。”
“故事叫明眼人一看就是编出来骗人的。”我告诉她:“认识卞约翰多久了?”
“我才认识他,他是雪曼的朋友。”
“你并不认识雪曼所有的朋友?”
“她有钞票的朋友我不认识。”她说得自己也笑了:“这一类朋友她很少介绍给别人。”
“他付你多少钱?”
“二百五十元。是雪曼安排给我的。她说是我的一份。”
“她说你拿了这些钱,要替她干什么呢?”
“她说她可以给我二百五十元钱,假如我愿意让我的照片上报的话。她说我需要扮演是堕落的女人,但是会落进成名里去。”
“你怎么回答她?”
“你不是来了吗?”
“是的。”
“那就是答案了。”
“于是你见到卞先生?”
“只是见了一面,他把钱给我,仔细看我一下,这样下次再见面可以认识我。我也看他一下,我可以认识他,大家喝了杯酒,他和雪曼就走了。”
“故事是什么人编出来的?”
“雪曼。”
“他为什么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没有问?”
“二百五十元,就是叫我少开口的。”
“他给雪曼多少?”
“她和雪曼是……”她把手举起来,把食指中指绞在一起。
我说:“抱歉,我打扰你了。”
“别提了。这也是二百五十元工作的一部份。我本来认为你昨晚会来的,但雪曼来电话说你要回洛杉矶去。”
我点点头。
“你一定是空中飞人。”
“是飞来飞去的。”
“现在我怎么办?”
“保持静默。”
“要不要用电话告诉雪曼,你很聪明,你把我套住了,我说实话了….99lib?…”
“这样的话,雪曼怎么办?”
“喔,”她说:“雪曼会把一切怪我。她会说她把你安抚得很好,一跟我谈话就变了样,穿了帮。事实也如此,怪不了雪曼,做雪曼的男朋友,要依靠雪曼,活该。”
“她有多少男朋友?”
“二三个。”
“你有多少男朋友?”
“不关你事。”
“很多事会变得和我有关。你有多少男朋友?”
她看着我说:“一个也没有,没有一个像你所谓的。”
我说:“我想你就是会如此回答的。”
“这也正是事实。”
“我想是的。”我告诉她,自椅中起立:“你想得出理由,为什么雪曼邀你来合作这件事吗?”
“因为我和她是朋友。”
“还有其它理由吗?”
“因为我是现成的。”
“什么意思?”
“因为我正好自己请了一个星期的休假。这意思是没有人会找到我工作的地方去,发现我没有离开但是说自己去洛杉矶了。”
“我想雪曼不会把我算计为第一理想人选的,我们交情不够厚。但是渡次假,弄到一些外快,也不坏。唐诺,我有没有弄进什么不好的事里去?”
“没影响我。”
“会给任何人带来不好吗?”
“目前还没有。”
“但是,我不应该咬定这个故事,是吗?”
“是我就不如此干。”
“你现在去那里?”
“工作。”
“我替你煮杯咖啡好吗?”
我摇摇头。
“你不会对雪曼说我把事情弄糟了吧?”
“不会。”
“我怎么对她说?”
“告诉她我来过了,也问了问题。”
“就这样?”
“就这样。”
她说:“你就这样放我一马?是不是,唐诺?”
“想如此做。”
她说:“谢谢,我会记住的。”
我走出门,自楼梯下去,去警察总局。
我随便选了一个似乎可以帮我忙的人闲谈熟悉了一下,给他看我的证件,说道:“我需要一件消息,一件反正要公开的消息,我想先知道而已。我愿意付点小费。”
我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
“什么消息?”
“我要一张上周二晚上撞人逃逸的车祸报告。”
“只要撞人逃逸?”
“所有的该日刑案纪录我都有兴趣……但是特别注重撞人逃逸。”
“那一区?”
“反正这地区任何地方。”
他说:“为什么撞人逃逸案子?你有什么内幕?”
我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对你有用的数据。我甚至不能确定是撞人逃逸,但是判断我现在面对的人,我相信是撞人逃逸。只有这样才讲得通。”
“什么叫讲得通。.”
“讲得通为什么我值得花十元钱买一张反正会公开的资料。”
他说:“你坐这里别离开。我就回来。”
我坐在那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工作理该付五十元的,十元是太少了一点。但是每次报销公帐的时候白莎的叫喊声实在也叫我受不了。慢慢的我也变得小气起来。我开始决定今后做事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不能受白莎影响太大了。
我的朋友回来,不到十分钟,我要的数据都有了。
“大概只有两件可能有兴趣的,老兄。一个男人在邮局街普克街口,被一个可能喝醉了的年轻人驾车所撞。前座还有个女的。据见到的人说两个人在前座相当的热呼呼。她几乎是全身投在开车的怀里。他开得很快。他撞上这行人,撞碎他髋骨、足踝、肩胛骨,把他撞上路边,慢下来一下,显然是想起了他自己喝了多少酒,加足油门逃跑了。他运气好,没有人看到他牌照号。当时很快,很乱。半条街后面有一辆车看到全部实况,马上跟上去追这辆逃走的车,想法很好,但是执行的时候忙中有错。”
“另外一辆车正好从路边开九九藏书出来。两辆车撞到一起去,保险杆也弯了,玻璃都破了,路也不通了,所有车都通不过了。”
“现场留下什么证物?”我问。
“我告诉你,这家伙运气好。第二件车祸正好在行人被撞的地方发生。我们找到不少小块玻璃和车上落下的水箱散热片。目前只发现这些东西是后来撞在一起两辆车子上破下来的。撞到行人的车子似乎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即使有,也是混在后来撞出来一堆垃圾里了。”
我点点头。“另外一件是什么案子呢?”我问。
“另一件小得多,你不会有兴趣的。一个男人开一辆车,他太醉了。他巳经保出去了。”
我站起来说:“那就多谢了,我可以走了。”
他向我笑道:“你走那里去?”
“你什么意思?”
“主办这件案子的人要见见你。”
“什么时候?”
“现在。”
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来这里是找资料的,不是……”
他说:“你自己向警官说。”
“再说,”我继续:“即使我知道什么消息,我也不会对警官或对任何人说。我有权保护我的客户,不说客户的事。”
“那是你的想法。”
我说:“当我在保护我的客户,我是不遗余力的。”
“你已经不遗余力了,伙计。你从洛杉矶吃到旧金山来了。你试试到这里来保护一个洛杉矶的客户,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我说:“你倒试试可以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数据来,你可以算也尝过味道了。”
“我们不必从你嘴里挖消息出来。”他露出牙齿来笑着说:“我们把消息连你牙齿一起摇出来。”
他把手放我肩上,我觉得他手大得像只火腿,钢钳一样的手指沿了我手臂滑下来,捉住我手腕。
“跟我来!”他说。
第七章
石警官,高而瘦的个子,穿了便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警察。他坐在桌子后面,好像一个神父在等信徒告解。他站起来,握手说道:“我真高兴你来,唐诺。任何这里能帮助你的,我都会尽力而为的。”
“先谢了。”
“对过路的朋友,我们没有不招呼的。”
“我真是十分感激了。”
“当然我们也希望他们回报一些……合作。”
“应该,应该。”
“你对于星期二晚上撞人逃逸的案子很感兴趣?”
“倒也不是专指这一类,我说过我对所有刑案有兴趣,当然撞人逃逸更有兴趣。”
“我了解,我了解。”他说:“你要所有刑案。所以我给你打字特别打了一份。赖先生,这一份送给你。”
他递给我一份三张打字纸的刑案报告书,其中一项骚扰,三项抢劫,五项偷窃,三项酒醉驾车。报告里还有教唆、贩淫,赌博和骗钱。
我还没看完,石警官叉开口了:“垒起来,放你口袋里,赖,有空的时候慢慢看。对那个撞人逃逸案你知道多少?”
“什么也不知道。”
“我认为你有一个客户,他的汽车可能撞损了一点点。你是个精明的侦探。你在代理他之前,希望能知道你接手的是怎样一件案子,是吗?”
“不是的。”
“应该是如此的呀。”
“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一个汽车撞损了一点点的客户。”
“啧!啧!”石警官道:“唐诺,不要和我争论。”
“我根本没有和你争论。”
他做个鬼脸:“也不要固执,没有用的……至少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我也知道没有用的。”
“那就好。”他说:“这样不容易引起误解。”
我点点头:“我要是知道任何和这件撞人案子有关的消息,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当然你会的,”石警官说:“我知道你会的。第一,我们对所有合作的人非常非常客气,第二,我们对不合作的人,绝对绝对的不会叫他好受。”
我点点头。
“据我看来,”石警官继续说:“你是洛杉矶来的。你在洛杉矶有一个私家侦探社。有个客户跑来对你说:‘赖先生,我在旧金山发生了一点小困难,我喝了点酒,我身边还有个热情了点的女的。她表演过火了一点。街角人又多。我听到有人在叫喊。我相信我没撞到任何人,但是希望你能找出实况来。万一我真有撞到人,我要你替我摆平。’是不是这样的,赖先生?”
我摇摇头:“根本完全不是这回事。”
“我知道。”石警官说:“我只是说,从我立场我会怎么想。”
我不回答他这句话。
“所以你来到这里,开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数据。这件事你没有什么错误。你给我们设想,你该知道我们有责任要把这件案子侦破。这一点,你了解的,是吗?”
我点点头。
石警官的眼神变成无情。“所以。”他说:“假如你对这件事知道什么,你全部告诉我们,我们会和你十分合作,大家二便;假如你不合作,你和你的客户保证会倒大楣。这里没有可以摆平的事。你的客户在洛杉矶我们照样找得到他。至于你,下次再到旧金山来,你会恨自己不该离开家门。”
我又点点头。
“现在,”石警官说:“我们两个人立场很清楚了。你要准备告诉我们什么?”
“目前,没有。”
“唐诺,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我不喜欢你说的‘目前’。更不喜欢你说‘没有’。”
我不开口。
他说:“这件事你会喜欢我们这边的合作。现在正是你表示诚意的时机。”
我说:“你一开始就把事情想拧了。”
“可能,可能。”石警官说:“我可能想拧了,唐诺,是不是有个老子走进你办公室,对你说:‘唐诺,我男孩去了趟旧金山,他回来我觉得他一定在旧金山出了点什么批漏。他是个好孩子,不过他很豪爽,喝了酒会把女孩子带在身边开车。你给我跑一次旧金山,看有没有没侦破的撞人逃逸案件。’再不然,有人跑来对你说:‘赖,我在旧金山看到一件撞人逃逸事件,我不能出来作证,因为和我在一起的不是我太太。我把消息给你,你去旧金山找到那驾车的人,看他能不能挤出点油水给我们两个花花。’反正我想拧了,但是脱不出这些范围吧。”
我说:“我有一个客户。我绝对知道他不知道我在调查车祸事件,只是我自己有兴趣而已。我回洛杉矶的时候,我会见到我的客户。我会向他提起这件事。假如他和这件事有关,他会想解决这件事。假如他想解决这件事,我会叫他来找你们。你看,这样如何?”
石警官站起来,绕过桌子,握住我手,上下携着,“好,唐诺。”他说:“你现在知道我们旧金山的工作方法和我们对你们的优待了。你不可以偷偷私了刑案。任何事你会起电话直接找石警官,你懂了吧。”
“我懂了。”我说。
“你告诉我们你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们你想做什么。我们警察根据你提供的资料,用我们聪明的侦查技巧,侦破刑案。等案子破了,我们给你一切合作,让你可以多收点费用。我们会把你要的数据告诉你,你可以多收点钱。”
我点点头。
“但是唐诺,你记住。”他把食指伸出来,像老师对头童训话一样:“不要在我们前面耍花样。假如你想要什么,最好现在说。假如你知道什么不告诉我,那就太糟,太糟了。”
“我懂。”
“不单是对你客户太糟。”他说:“而且是对你们的侦探社大大不利。我们和合作的人合作。我们讨厌不合作的人。”
“这样很好。”我告诉他。
“这件撞人逃逸案,”他说:“还是有不少证人的。”他交给我一张名单又说:“这些是目前我们在调查的名单,但是我相信你能使我们得到更多调查对象。唐诺,这一点我很有信心。你心里还想摆平,而你又不是笨人。”
“唐诺,既然你来了,我对你好到底,你还要什么消息吗?不要犹豫,告诉我,我会给你的。”
我谢了他,走出警察总局。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皇宫大饭店,付了车资,正门进去,从边门溜出来,跳上另一辆出租车。我看到有辆车还是尾随在我后面。除非我告诉驾驶我要摆脱后面的追踪,否则是无法溜掉的。
我叫驾驶沿布许街向上。我看到上面有一个很豪华的公寓,我叫驾驶停在公寓门口,要他等着。我走进公寓,找到柜台值日的职员,把自己名片给他看。
“我是来办一件案子的。”我说。
他的表情非常不友善。
“你逼真有没有一位住户,有一辆深蓝的别克轿车?”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也可能有好几位。”
我蹙眉道:“奇怪了,这地址是对的呀。应该是有的,深蓝色四门别克轿车。”
“我真的帮不上忙。”
“能替我找找看吗?”
“不见得能,我的工作不是做住户间谍的。”
“我没请你做住户间谍。我只是要一些消息。我可以设法要一张住户名单,然后查他们的车子。”
“那你为什么不如此做呢?赖先生??”
“因为我想省也一时间。”
“时间,”他说:“就是金钱。”
我说:“在这件案子里金钱不多。”
“那你活该多花点时间。”
“我研究一下再回来。”
“好主意。”
我走出来,乘等着我的出租车,回到我自己旅社,进房间,等了十分钟,又找了辆出租车到一个三温暖室,好好洗了个澡,请老师傅好好的按摩了一阵。出来的时候,我乘出租车沿吉瑞街而回,到了某一个满意的交叉路口,我请驾驶停车,我付了车资,在这一段地上步行。当我绝对知道没人在跟踪我后,我走进一个药房,自边门搭辆出租车直放卞约翰的家。开门的是个女佣。
我说:“我是洛杉矶来的赖唐诺。我来见卞约翰·卡文……第二。请你告诉他这是重要的急事。”
“请你等一下。”她说。
她看看我给她的卡片。小心地把门关上,把我留在门外。两分钟后她把门又打开,对我说:“请进。”
我经通一个接待玄阙,来到客厅,卞约翰·卡文……第二走过来迎接我,他对我来见他半点欢迎气息也没有。
“怎么啦!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工作。”
“我认为你们侦探社为我做了一件非常成功的工作。”他说:“但是一切结案了呀……付完钱了。中国话说‘银货二讫’了。”
他没有要我坐下来。
我说:“我是在做另一件工作。”
“要是我能帮你忙,我是愿意的。”他寒着脸说。
我说:“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件警方有兴趣的撞人逃逸案子。”
“你在说警察老远从洛杉矶聘请一个私家侦探来这……”
“我没有这样说,我说警方对这件案子有兴趣。”
“对一件撞人逃逸案?”
“是的。”
“应该的。”
“一个家伙在邮政街和普克街口撞了个人。”我说:“撞碎了他不少东西,而且溜掉了。有个人想追他,但是撞了一辆才从路旁闯出来的车。这家伙才能顺利逃掉……当然只是暂时的。”
“你想干什么?找到那个家伙?”
“我认为我知道他是谁。”我看向他服装说:“我目前正在想办法向他摊牌。”
“我不能说‘祝你好运’。”他说:“这些撞了人敢逃掉的人一定是无法无天的。赖,还看什么事吗?”
我说:“是的,我有事找你谈。”
“目前我正忙着。我在和我父亲讨论一件要事……”
“假如你去看医生,”我说:“你要求他给你打针盘尼西林,他给你打了,也不问你原因,出来你会怎样想?”
“我会说他是个蒙古医生。假如这是你希望的答案。”
“正是我希望的答案。”
“好了,我说过了。”
我说:“这正是你所做的。你走进我们办公室,说出你要的药品,就走了回来。”
“我给你们一个特别的形容。这不是药品,我也没病。”
“你也许没有想到你有病,但是你从另一角度再看看你的情况。量量脉搏,体温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赖。”
我说:“你想建立一个假的不在场证明。你亲手布置好。你要我们替你找出来。这样使你显得无辜一点,你可以说是花了不少钞票请私家侦探替你……”
“赖,我实在不喜欢你的态度。”
“你这个计划的缺点是你不敢找完全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你一定要找个可信托的朋友。然后,为了不使雪曼名誉受损和加强你的不在场证明,雪曼必须再找一个她的朋友美丽。”
“你到底在说什么?反正我是完全不懂。”
我说:“在你确定我们会接受你这件案手后,你穿上件皮外套,戴顶海员帽,跑去汽车旅馆放了点东西进去,让我来找到它。
“我不太了解你怎会选上这一家汽车旅馆。你也许以前住过那里,觉得那真有些什么名堂,也许你随便挑到的。
“假如你告诉说,你想掩护的星期二晚上是什么事,我也许可以帮你忙。我们的工作本来就是帮人忙的。我们也希望能帮助你。”
他慢慢,泠冷,生气地说:“有人警告过我不要随便找私家侦探。有人说私家侦探知道客户秘密后会敲诈客户。我现在开始相信了。星期一早上第一件事我会通知银行止付给你们的支票。我会用电报通知你公司止付原因的。我对你干预我私人事件十分不高兴;我不高兴你想敲诈的态度;我讨厌你。”
我打出我最后一张皇牌。“你父亲,”我说:“不会高兴看到太多的宣传,说他儿子是一个撞人逃逸的驾驶。对于这一类事我们是专家,有很多私了的法……”
“等一下,”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赖。我有件东西给你。你说的使我想起一件事。你等一下,千万别走开。”他转身,离开这房间。
我走过去找了只沙发,坐下。
脚步声响,门又打开,卞先生和一位年长的男人一起进来。
“这是我父亲”他说:“我对父亲没有秘密。爸爸,这位是赖唐诺。他是个私家侦探,从洛杉矶来。我找他们找到星期二晚上我在洛杉矶汽车旅馆里一起的两个女人。他们很不错替我把人找到了。我这里有一份报告,他们公司交给我的,说他们如何找到这两个女人,又至少和其中一个详谈过,发现一切和我所说完全附合。”
“我依约给了他们公司一张五百元支99lib?票作为奖金。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的。良心上说来我给了侦探社投机心理,增加他们不正当收入,对侦探社名誉是有损的。”
“现在他自己找上门来,想敲诈我。他诉说我想伪造一个不在场证明,暗示我星期二晚上混进了一件撞人逃逸事件。大概是邮政街和普克街交叉口吧!?假如我没听错。我现在该如何处理,爸爸?”
卞约翰·卡文……第一,仔细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一只从斗缝下爬进来的怪虫,在他踩死我之前要看看清楚似的。
“把这狗娘养的赶出去。”他说。
“星期二晚上,你儿子根本不在那汽车旅馆里。他一直在想制造一个假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办法很差劲。假如警方一调查,单是他制造假的不在场证据一件事,就会把他自己扣死在原本想避免的罪里。也同时断绝了法庭和公众的同情心。我只不过是同情这家伙才来管这闲事。”
卞老先生继续不屑,蔑视地说:“你说完了没有。嗯……”
“赖,赖唐诺。”
“你说完了没有,赖先生?”
“说完了。”
卞老先生转向他儿子:“到底是怎么同事,约翰?”
约翰用舌头润湿了一下他嘴唇。“爸爸,我告诉你事实。我在洛杉矶轻松一下,我邂逅一个小姐,我不过要求和她跳两个舞。之后她就耍我一招跑了。”
“结果发现这女人是一个出名流氓的拼妇。现在她失踪了。
“她跑掉之后,我碰到一对很好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们姓名。我们三个人在一家汽车旅馆耽了一个晚上。”
“我请这个人去找这两个女人是谁,如此我可以证明,我没有和这流氓的拼妇在一起……那个夏茉莉。
“他工作效率很好,找到了她。现在他自己把自己绩效推翻。也许有人给他钱了,也许他想敲诈些钱。也许两个女人中有一个不喜欢我,说了谎了,这样她也可以弄点钱。”
“这是你要对我说的全部吗,约翰?”
“是全部了,爸爸,你帮我忙吧。”
卞老先生转向我这:“门在那边,请出。”
我向他笑笑。我说:“现在,我对你有兴趣了。”
他走向电话,拿起话筒,说道:“给我接警察总局。”
我说:“该找的是石警官。石警官负责调查星期二晚上十点半,发生在邮政街和普克街的一件撞人逃逸案件。”
卞约翰·卡文……第一连头都没回一下。他向电话说:“是总局吗?我要和石警官说话。”
当然他可能是在唬人。他的总机未见得把电话真接通总局。我算不定。
我等着。过不多久电话里听得到对方的说话声,卞老先生说:“警官,我是卞约翰,有一个私家侦探在我家骚扰,他显然正在敲诈我的儿子……他向我提到你的名字……什么?是的,一个洛杉矶来的私家侦探,名叫赖唐诺。九九藏书”
“爸爸,他们公司名称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他儿子说。
“我相信他公司名称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社址在洛杉矶。”老先生继续说:“他显然是在替他另一位撞人逃逸的客户找一个替死鬼……是的,是的,就是,没错。他是如此说的。在邮政街和普克街口,上个周二晚上十点半……是那件事,我怎么办?能不能……好,我尽量把他留到,你要快来。”
我没等着听下去。假如他是在唬人,他的底牌比我硬,筹码比我多,而且一下都推进桌子去了。我站起来走人。
没有人禁止我不能出去。
第八章
换两次出租车后,我来到市场街的北方。找了个住的地方。你不能称它是下等旅馆,只能称它是垃圾堆。对目前的我正好合用。
第三街的小店供应了我一件衬衫,袜子和内衣。一家小药房供应了我刮胡须用物品。在昏暗,肮脏,不通风的房间里,我坐在一张会作响的桌子旁,开始想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卞约翰·卡文……第二急需一个不在场证明。他愿意花那么多金钱,时间来伪造一个。
为什么?
最合理的想法当然是撞人逃逸,但是我提出来的时候,他有恃无恐,一点忧虑也没有。那么,也许他‘扑克玩得比我好’,也许我根本想错路了。
我走下楼,用电话打卜爱茜公寓,找到她。
“雪曼好吗?”她问。
“雪曼很好,”我告诉她:“她也问你好。”
“谢了。”她泠泠地说。
“爱茜,我觉得我在这里走不对路了。”
“怎么会?”
“我不知道,我在担心。我想可能答案是在洛杉矶。我希望你开始调查,周二整个晚上,洛杉矶到底有什么刑事案件,做张清单出来。”
“那会是很长一张清单。”
“从撞人逃逸开始。”我说:“我特别想到被撞的人受伤很严重,而撞人的车子损伤不大,不容易被找到,你懂吗?”
“我懂。”
我说:“也要包括洛杉矶的近郊。譬如五六十哩之内。你看你能找到什么,好吗?”
“紧急吗?”
“十万火急。”
她说:“你根本不在乎一位单身女郎的过末,是吗?”
“我回来后,你多的是周末。”我说。
“周末也必须要有钞票。”她反驳道。
“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说,要你代我问雪曼好。”她问:“我怎样找你?”
“你找不到我,我会打电话找你。”
“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吧。”
“礼拜天早上!”
“是的。”
“你真的越变越像白莎了。”她告诉我。
“好吧,”我说:“我多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多睡.99lib. 一会。我星期一早上打电话办公室找你。我会叫接电话那一端付钱,我现钞不多了。”
“礼拜天没关系,唐诺。你的事,任何时间都……”
“不要,这样短时间你找不够数据的。”
“你怎么知道?也许一个警方侦探今晚会请我吃饭。”
“你蛮吃得开嘛。”
“也限本市而已。其它城市我不熟。”
我大笑:“爱茜,决定星期一好了。已经够快的了。”
“真的?”
“真的。”
“再见。”她温柔地说,把电话挂上。
我去邮政街和普克街看一看,这里天生就该是有车祸。任何人沿着邮政街向前,看过凡尼斯路绿灯,以为普克街不会有车出来,一定会加速前进。
一位男孩在街角卖报纸,交通流量很大。
我从口袋中拿出石警官给我的证人名单,一面在怀疑这张名单是否是齐全的。
名单上有个女人,职业只写是贩卖员;一个男人,是附近药局工作的;一个机车驾驶,他‘看到全部’,因为他在路当中;一位男的听到撞上行人,从他经营的雪茄摊跑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名单上没有贩报大男孩。
我想了一下,走过去买了份报纸,给他两角,叫他不要找了。
“这是你常来的地点吗?”我问。
他点点头,他眼睛敏捷地看来往的人群,找恰当的对象来销份的报纸。
“你每晚都在这里吗?”
他点点头。
我突然说:“为什么你不告诉警察,星期二晚上你看到那个撞了人跑掉的车祸?”
要不是我一把抓的快,抓住他手臂,他还真的会逃跑掉。“算了,小鬼。”我说:“说出来吧。”
他看起来像只落入陷阱的兔子。“你不能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
“谁在逼你?”
“你。”
“你还没真见人逼你呢!”我告诉他:“他们给你多少钱叫你不开口?”
“你为什么不管你自己的事?”
我告诉他:“你这种行为叫做接受金钱,私了刑案。”
“这一带我警察朋友不少。”他说:“他们不会喜欢我被别人欺侮的。”
“你也许有朋友是警察。”我说:“但是现在和你打交道的不是警察。你有当法官的朋友没有?”
我看他畏缩了。
“当然,”我说:“有一个法官是你朋友也许能帮你忙,我不是警察,我是个私家侦探,但我是不好缠的。”
“你为什么和我过不去呢?放我一马不好吗?”
“说话对你有什么不好呢?”我说:“有人给你钱了?”
“当然没有。”
“把消息留着,准备敲诈些钱?”
“喔,先生,帮帮忙。我也想出面为正义作证的,但是我发现我不能。”
“为什么你不能?”
“因为在洛杉矶我有些麻烦。我违反了假释法规,我是溜来这里的。我不该卖报纸,我该每三十天向假释官报到一次的。我不喜欢那样,我溜这里来,但是我没做不正当的事。”
“你为什么不报告你看到这件车祸?”
“我怎么能?我以为我做对一件事,我记下那家伙车号,我认为我可以替警方立件大功,但是我立即发现那会怎么样。地方检察官会叫我做他的证人,代表被告的律师会把我面子剥光证明我是个假释逃犯,陪审园会对我不信任,他们又要把我送回洛杉矶,我是那边的假释逃犯。”
“拿一个小孩子来说,你相当聪明 。”
“我不是小孩子。”
我向下看他早熟聪明的小脸,他锐利的眼光也看向我,他想找我弱点来打击我。我手下感到他瘦削的肩膀,我说:“好吧,孩子,你不许瞒我,我也真心对你。你几岁了?”
“十七岁。”
“在这里还能混得下去吗?”
“还算可以。我现在努力要学好。我在洛城有麻烦,是因为朋友太多了。我一定得跟他们闯,否则他们笑我‘娘娘腔’。我一个人生活就不会出错。”
“你那些朋友在洛杉矶干些什么?”
“什么事都干。开始是幼稚的孩子玩玩的。之后‘杀猪的’杀出来要做头,他说只有警察在通缉才能算是玩家。他是非常厉害的人。”
“为什么不去告诉你的假释官?”
“你叫我去做告密的小人?”
“为什么不自己留在家里,不要出去逛。”
“别傻了。”
“所以你一个人溜到这里来?”
“是的。”
“一直没犯错?”
“绝对正直。”
“把汽车车号给我,我尽可能不把你拖进去。”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片从报纸上撕下一角的纸。纸上有硬铅笔写下的一个号码,不易认出是什么。
我小心地认着。
他焦急、低哀地说:“是这辆车撞上了那个人。驾车的从上坡下来,快得不得了,几乎撞上我,我生气了,所以先记住他号码。他是个中年大胖子,旁边有个小金发的挤在他身上。在街角处她要去吻他,也许是他想吻她,反正他们在接吻。”
“你怎么办?”
“我跳着让开,以为这家伙会撞上人行道。我记住他号码……我拿笔,记在报上,他就撞上这个倒霉人。”
“之后呢?”
“他慢下来,我以为他要停车;女的给他说了什么,他改变主意。加油走了。”
“没有人追他?”
“当然有,一辆在他后面的车要追他,正好一个呆瓜从路边要开车出来。两辆车一撞,把街上弄得一地破片。这时所有人都来帮忙照顾被撞的老人,突然,我自然了解我的处境了,我要是出来作证,我就作茧自缚了。”
“开车的是什么人?.”
“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开的是深色轿车,开得飞快,而且他和他女人在车里调情才会撞到人。”
“有喝酒?”
“我怎会知道?他脑子里根本没有在开车,我走吧。”
我给他五块钱,我说:“买些糖果吃,不要耽心。”
他看看五元钱的票子,快速地拿过塞在口袋里:“还要我做什么?”
我问:“再看到这男人你会认识吗……开车的男人?”
他突然警觉地看向我,坚决地说:“认不出。”
“从一排排的人当中,能认出他来吗?”
“不能。”
我离开他,去查他给我号码车的车主。
是辆凯迪拉克轿车,车主陆好佛,登记地址远在海滩上的一个公寓。
第九章
在市场街之北的破旧旅馆里,我一直耽到了星期天的中午。在附近的一家小餐店里吃了早餐。蛋是不新鲜的,煎蛋的油是一用再用的,咖啡有如泥巴水,土司又泠又湿嗒嗒的。
我买了份报纸,回到我空气不通,地毯腐蚀,椅子又直又硬的房间去看。
‘盖仔’盖盖文又制造了头新条闻!
他自已把自己从医院里出院了。他的离开在在都显示了他的忧心和惧怕。
事实上他根本就是把自己躲起来了。
他的护士和医生对他的出院和去向根本不知道。
盖盖文的伤势复原得十分快速,近日巳能自由行动。穿了睡衣、拖鞋和浴抱,他声称要自己走下走道去日光室照点阳光。
几分钟之后,他的特别护士跟去日光室,但是什么也没有见到。彻底的搜查医院,没有见到盖盖文,也没有任何线索指示他去那里了。
各方猜测都有不同的说法,有的说这赌徒是自行消失的,有的说他是被要赶他出去的敌人绑走的。
这暴徒并没有把他被枪击第二天,夏茉莉给他带来的衣服穿走。
被枪击当晚,他穿的三百五十元一套的灰服,丝衬衫,二十五元的手绘领带,都被扣着作为枪击证据。
枪击的第二天,夏茉莉带来一只箱子,里面有另一套三百五十元定做的衣服,一双七十五元定制的鞋,另一条二十五元手绘的领带及不少丝衬衫和手帕。
所有这些东西都没被带走。在医院里‘消失’的时候,他只穿了.99lib.浴袍、拖鞋。
医院人员宣称,穿成这种情形的人,绝对不可能从任何一个出口离开医院,当然所有出租车也不会搭载这样穿着的客人。
警方驳称无论院方怎样说词,盖盖文已离开医院总是事实,而且他也并不一定要靠出租车作交通工具。
各方批评为什么警方不派人站岗,使他不能跑掉,但是警方反驳这些批评,说盖盖文是受害者。他并没有开枪,而且别人向他开枪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枪。警方说他们工作繁重,实在没有理由派警卫来保护一个‘对手’想把他赶出‘黄金地盘’的赌徒,虽然警方一再己否认在本地区尚有赌博集团的存在。
我用小刀把报上这一段割下来,折迭一下,放进皮夹里去。
因为目前我是在躲避,因为我不太敢出去乱晃,我把无聊的一天用来阅读,想问题和不离开房间。
星期一,我走出去买份报纸。
新闻在报纸上。
夏茉莉的尸体,被发现埋在拉古那附近海边一个浅坑里。拉古那是洛杉矶南面很出名的海边休闲城市。
海滩最高潮汐线的上面被挖了一个浅浅的坑,但是尸体分解的恶臭,从沙里冒出来,于是尸体就被发现了。
从局部的情况,警方认为这个海坑是被人在晚上匆匆挖成的。有人用车载了尸体,从岩边路旁停车把尸体摔下,摔下前女郎是死的。然后有人快速地在松软的沙滩挖一个坑,埋了屁体,溜了。
尸体检查,验尸官认为她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死者被人两枪击中背部……泠血而有效,几乎是立即致命的。两颗致命的弹头,都找到了。
洛杉矶警方因为女郎拒绝合作,不肯把盖盖文枪击内情告许他们,所以在女郎失踪后决心坐观其变,现在拒作任何声明。奥兰治郡的行政司法长官对匪徒公然姚衅十分冒火,决心处理。
多方查证,警方的调查集中在最后一晚夏茉莉被人见到,和她一起离开的一个年轻男人身上。警方现在认为那一晚就是她死的一晚。警方对这位年轻男人有很好仔细的描述,已经循线在追踪。
我找了个电话亭,用收话人付款方式接办公室的卜爱茜。
我听到电话那一端我们的接线生说:“柯太太说赖先生来电话的话,她要听。”
一会儿之后,我听白莎歇斯的里的叫喊声,自电话那端大声道:“唐诺,你浑帐小白痴。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什么人在管我们公司的业务。”
“这一次又怎样啦,白莎?”我问。
“又怎么啦?”她喊道:“你脱不了身,你想敲诈我们的客户。你会使我们执照吊销的。我们客户已经止付了五百元奖金的支票。又怎么啦?又怎么啦?你私自跑到旧金山去把脑袋伸出来。旧金山警察在找你,我们侦探社信誉给你弄坏了,五百元奖金进了抽水马桶了,你还要叫公司给你付电话费,你以为是怎么啦?”
“我要向爱茜要一些数据。”我说。
“那你自己付你的电话费,”白莎大喊道:“以后我们这一头再也不接这里付钱的电话。”
她把电话切断,我认为她是把电话线从根拉断的,不是挂断的。
我挂上电话,坐在电话亭里计算我剩余的现钞。
我没有足够的钱来浪费再打电话给爱茜了。
我走到电报局,给卜爱茜一通收报人付款的电报。
‘速电告资料。一街市场街电信支局留交本人。’
希望白莎不会想到拒收受方款的电报。
我回到我的鸽笼旅馆房间,倒在床上等时间的消失。
旧金山报纸的中午版刊出了有用的消息。洛杉矶夏茉莉的被谋杀突然在这里热闹起来,因为它有特别的地缘关系。
报纸头版的报头是这样的。
‘本地出名银行家之子,出面提供匪徒枪击数据。’
报上说卞约翰,卡文……第二自动向警方提供消息,他是那天下午在酒廊里和夏茉莉跳舞的人,他也是使漂亮的夏茉莉离开她同伴的人。
这位少年胜利的光彩结果变成了出奇的丢脸,因为小姐假借‘尿遁’,一去就没有再出现。
年轻的卞先生说,随后他又遇见了两位来自旧金山的女郎。这一个晚上是和她们共渡的。他不知道她们姓名,所以他请了洛杉矶一家私家侦探社替他找到了这两位女郎的身分。
卞先生把这两位女郎的姓名告诉了警方,由于这两位女郎是旧金山正当职业的正式雇员,而且这两位女郎在洛杉矶只是请卞先生带她们去几个正当场所观光,所以警方没有公布这两位小姐的姓名。记者确知两位小姐会被警方传询,而且对卞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加以证实了。
报上登了卞约翰·卡文……第二的一张照片。是一张专门报社照相人员拍的整洁、清晰的照片。
我走去报馆,找到冲洗照片的部门,以二支便宜的雪茄换到了一张平光纸的照片,照片照得好极了,一看戏知道是卞约翰·卡文……第二。
我赶回电报局。没有爱茜给我的电报。
我乘街车到罗美丽的公寓。她在家。
“喔,哈啰!”她说:“请进。”
她眼睛闪闪发光,她穿了一件漂亮衣服,显然才从一只纸匣里取出来。匣子上有旧金山一家最贵族化服饰店的标记。
“今天不工作?”我问。
“今天不。”她神秘地笑着说。
“我认为你假期完了,你应该回去工作了。”
“我改变主意了。”
“那职位呢?”
“我是个自由人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看呢?”
“这样合适吗?”
“别傻了。”
“美丽,你在自断归路。”
“为什么要回头呢?”
“你可能仍需要工作才有饭吃。”
“我不会,我要出门了。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
“这是新衣服吧?”
“好不好看?穿了连身价都不同。我找到它,它像是为我定做的。连一点修改都不需要,我高兴死了。”
她一直站在落地长镜子前面。现在她抬起二双手臂,转一圈要我看她曲线。
“是不错。”我说:“你穿起来更好看。”
她坐下,把两条腿架在一起,用抚摸的方式把裙子在大腿上弄弄整齐。
“这一次,”她问:“你来又有何贵干?”
我说:“我来警告你不要把回头的桥烧掉了。有关于卞约翰的不在场证明,你向‘我’说谎是没有关系的。”
“卞约翰·卡文……第二。”她装出一本正经,笑着说。
“好,就算他是第二。”我说:“你向我说说没有关系,但是向警察说谎则是另一件事。”
“唐诺,”她说:“你是一个好人,你是个侦探。所以你脑子肮脏多疑。你来这里暗示我说谎,为的是给卞约翰,卡文……第二,一个不在场证明。而我是逗着你玩玩,看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诘间你你无话可说,而且不能坚持自己的说词。”
她大笑,好像整件事是十分好玩的,她说:“我不过是引你说话,唐诺。乱胡扯的。”
她把自己移到长沙发来,坐在我身旁,把一双手放在我肩上,温柔地说::“唐诺,你为什么还不放弃?”
“因为我已经放进脑子里去了。”
“你没有办法和钞票及势力来门的……在这个城布不行。”
“什么人有钞票:”我生气地问。
“目前。”她说:“卞约翰·卡文……第二,有钞票。”
“好吧,什么人有势力?”
“我来告诉你,卞约翰·卡文。”
“你没有加‘第二’呀!”我揶揄地告诉她说。
“不需要呀。”
“真的?”
她点点头:“我是指卞约翰·卡文,这位老人家,他自己出马了。”
我考虑一下她说的话。
她说:“你在强出头。你做了你不该做的事。你说了你不该说的话。唐诺,你为什么不肯顺应潮流?”
“因为我天生不是如此的。”
“你已经损失了五百元钱。你把自己和警方敌对,有通令目前他们要提你回总局,你真的麻烦大得很。假如你肯长大成熟点,这一切都可以摆平的。警方会撤消找你的命令,五百元支票仍可兑现,每件事情又会变得完美了。”
“所以你又回到不在场证人故事去了?”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不在场证人故事呀。”
“你在我前面放弃过。”
“那只是你在说。”
“我知道你放弃过。”
她如入梦受催眠地说:“卞约翰·卡文……第二,杜雪曼和我都坚持这个故事。你来了。你说我对你变了供。我否认。卞约翰·卡文……第二说你想勒索他。警方说你去警局鬼崇地想找一些数据可以勒索你自己的客户。还不够聪明呀,唐诺。”
“所以,你决心出卖我了?”
“没有,我决心把自己出卖了。”
“美丽,你骗不过人的,千万别去试。”我求她。
“你管你的事,我的事我自己管。”
“美丽,真的不可以干的。你也逃不了的。有人在法庭上一诘问你,你就胡涂了。”
“你现在再试试诘问我看。”
“即使我再捉住你小辫子,又有什么用?只能使你再学乖一点?”
我说:“你在替一堆外行人工作。他们认为可以把事情安排好。美丽,你是个好女孩子。我不喜欢见你和任何事连在一起。这件事将来对你非常不利的。”
“现在对你才不利呢!”
我站起来要走向门口。我说:“你顽固不化,你会见到对谁不利的。”
她跑两步向我:“唐诺,不要这样就走了。”
我不理?99lib?她。
她用手握住我的手:“唐诺,你是个不错的人。我不喜欢见到对你不利的事。你在反抗权力、势力和金钱。他们会把你压扁,摔出去。你会信誉破产,做勒索的被告和失去你的执照。唐诺,我能帮你忙。我对他们说过,假如不放掉你,我就不合作。他们会同意的。”
我说:“美丽,让我们从冷静的逻辑来看。这件事几乎让卞约翰·卡文……第二花了一千元钱,来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还不包括他们付你的在里面。我想杜雪曼心肠软,他们没有付她多少。他们第一次付你二百五十元。他们第二次回来,可能真花了点钱。”
“你就开始买衣箱和衣服。你要做一份口供,然后出国去旅行,也许去欧洲。”
“好吧,”她生气地说:“他们要我走。他们付我钱,不少钱,他们用势力保护我,很大的势力。我不去欧洲,我去南美洲。你懂怎么回事吗?”
“怎么会不懂。”我说:“你替他们做个口供书,你上船,至少暂时不在法庭的管区之内了。他们只能经过美国领事馆问你问题。你……”
“不是这样。”她说:“你是以局外人眼光来看这件事的。我是从我的立场来看的。”
“你不会懂一个女人到大城市来想生存。她能首先见到的是一大堆花花公子,他们只是花花而已。”
“一开始也许你认为暂时没人管,轻松一下没关系。你也高兴终于自己有了一个公寓,做任何事不必请问任何人,你自己是大人了,老板了。你以为随时想收心都可以,只要停止活动,找个正当事做。心想凭自己能力,找个工作,拿固定薪水,不会困难的。”
“事实上不是如此。这是包了糖衣的药丸。外面的糖衣尝完了里面只有苦药。”
“你不是独立的。你是经济和社会的一份子。你要肯玩,你有本钱的时候可以玩一阵,年老色衰就玩完了。你要想正经工作上出头,一千个也不见得成功一个。”
“过不多久,你想到安全保障了。你想到家,孩子和……和受人敬重。你希望有个爱你、你爱的丈夫。你要家了。”
“但是别人找你不是来找太太或想成家的。你的身上全身都标示着花花女郎。你见到近视眼女会计嫁给了管档案傻呼呼的小子。但没有人向你求婚。全城好一点餐馆的仆役都认得你,你身上有标记。”
“公司里找你的人不少,都是有家的。老板真真假假打你屁股,给你说黄笑话,自以为风流。你见到一二个不错的小子,赌咒自己是单身汉,三杯黄汤下肚,他们把皮夹拿出来给你看太太,小孩的照片。”
“唐诺,我受够了,我要坐船走了。去一个没人知道我背景和过去的地方。我穿好的衣服、漂亮、吸引人。我要坐在甲板的帆布椅上,整天什么也不做,只是看别人。我要找一个对我合适的人。”
“把你自己送给第一眼见到的合适人选?”我问。
“还不至于如此不值钱,也没如此急。但是我要见到我有兴趣的男人,或发现什么男人对我有兴趣,我会和他详谈的。我要知道他对生活的看法,我会迁就他的。”
我说:“你看这一类大洋轮广告太多了。广告上有月光、有热带和风,有日落的海洋,有穿了礼服的白马王子,甚而音乐……”
“不要说了,唐诺。”她说,尖声笑着:“你越说,我越想去了。”
她的笑声不一样,我向她眼睛看去,她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说:“美丽,我知道你有苦衷,你一开始就交上了这一类朋友,你不容易脱身。就算你全身有了标记,你为什么不另找一个地方,找一个工作,重新交一批朋友呢?”
“说来容易。”她说:“把我已经有的全抛弃?重新从一个吃不饱的薪水开始,而且寂寞得像一个人到另外一个星球一样?”
“我是个活跃的人,唐诺。我要有人看我,我看别人。我充满活力,我不是‘在家’一类的。我要看好的秀,听好的音乐,在好的夜总会跳舞,我要奢侈、豪华。”
“没有钱,哪有这么多享受呢?”
“乘头等舱旅行,就有了。”
我说:“听起来蛮好,但是你逃不了的。”
“千万别再这样对我说。”
“最后你一定会面对伪证罪的。”
“不要泼泠水,唐诺。这是我一个机会,我要捉住它。我这一生已经畏首畏尾好多次,损失了不少机会了。这次我绝不放弃了。也许你不高兴,但是我已经决定不回头了。老实说,我现在有些担心,你蛮干下去,你自己会越弄越糟。唐诺。听我的,罢手吧。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要去里约热内庐去了。”
“什么时候走?”我问。
她说:“时间和方法是我不作兴和你讨论的机密。但是我是去定了,而且快得会使你吃惊。”
“好吧,”我说:“是你自掘坟墓。”
“错了,”她说:“是我掘开了坟墓。”
“那恭禧你了。”我说。
“谢谢你,唐诺……唐诺,”
“什么事?”
“你结婚了吗?”
她嘴唇上露出渴望的半笑。
“没有。”我说,把门打开。
“我就知道。”她说。
我走出她公寓。我走去电信总局,又给爱茜一份受方付款的电报。
“筹码过大,不可能小于谋杀案件。专注谋杀案,余皆放弃。速速覆电。”
第十章
我慢慢地享用了一顿便宜的墨西哥红椒牛肉饭。走到电信支局。
一份电报在等我。
‘除白莎吵着要谋杀你外,没有真正谋杀案。谅已见报载夏茉莉,或是答案?爱。爱茜。’
我正在把电文放进口袋,支局的女郎说:“赖唐诺先生呢,请稍等,这里又有一份给你的,这一份比较长。”
我坐在那里等,电传打字机不断地在响。
电文最后传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般大众对刑警,私家侦探和娼妓的好奇眼光。
“在这里签收。”她说?99lib? 。
我签收了。
电文如下:
‘自医院溜掉的草字头,改名葛可本搭联航六六五将于三时离洛,今日下午四时半可达旧金山。消息来源机密可靠。白莎每三十分钟冒火一次,有如黄石之信泉。谅已缺钱。自本人私蓄下电汇,请省用,无后继。问好雪曼。爱茜。’
柜抬小姐问:“请问有没有身分证明?”
我把驾照和私家侦探名片给她。
“在这里签收。”她又说。
我签字。
她开始数出钞票,三百五十元的二十元和十元面额钞票。正是我目前最最缺乏的东西。
我看看表,盖盖文的班机早已到了很久了。我找出旧金山五个最大最好的旅社,准备一家家问有没有葛可本住进来。
第三个电话,就有了结果,葛可本已经住进了那家旅社。
我等她给我接过,等了一下,一个愠怒,愤慨的声音说:“哈啰!”
我说:“为了夏茉莉的案子我要见你。我是洛杉矶来的一个私家侦探。我犯了警方不喜欢的事,他们在找我。我不要被他们找到,不要被他们问话。我要讲话。”
盖盖文是出名少开口的人。
“上来,”他说,把电话挂断。
我乘出租车赶到旅社。没经通知直接走向葛可本的房间。
“进来。”我敲门,里面说。
我犹碌着。
“门没关,进来。”
我把门打开。
房间里面是空的。
我走进去,一个人也看不到。
突然,有人一脚把门踢上。一个壮得像猩猩站在门后的人,向我走近。
浴室门打开,一个黄疸样外表的男人……显然是盖盖文,走出来。
“手举起来,”猩猩说。
我把双手举起。
他是个大而魁梧的人,耳朵像花菜,有虐待狂的样子。他有效地在我身上搜索一遍。
“没有家伙。”他说。
盖盖文说:“坐下来,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坐下说:“我想知道夏茉莉怎么死的。”
“谁不想知道。”
我说:“我是个私家侦探,我在办件案子。”
我把卡片送一张过去。
他瞄了一眼,把卡片推向一边,又想了一下,把卡片拿起来,又看看,考虑一下,把卡片放进口袋。
“赖先生,你倒很有种。”
我不说话。
“你怎样找到我的?”
“我是个侦探。”
“你没有问答我开题。”
“想一想,说知道我问答你了。”
“我从来不想,你来想……你来说。”
我摇摇头。
“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盖仔说:“既然被你知道了,我希望你告诉我漏洞在那里?”
我说:“我在这里,所以漏洞一定够大。”
“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内幕消息。他们知道我不会泄密的。”
他说.99lib.
:“小个子口气蛮大的。”
“这样才能使你相信。”我说。
他大笑,说道:“我欣赏你的胆量。”
“谢了。”
“你有什么困难?”他问。
我说:“和卞约翰·卡文……第二有关,他自称和夏茉莉一起离开的伴侣。”
“说下去。”
“没有了。”我说:“说完了。”
他摇摇头。
我说:“我的兴趣是找出卞约翰·卡文……第二那一个晚上是怎样过的。”
“没有人阻拦你呀。”
“没有。”
“那为什么不去找呢?”
“我现在就在做呀。”
“这里,帮不上你太多忙。”
我笑笑,点上支纸烟。
保镖看看盖仔,想知道他该把我从窗里摔出去,还是门里踢出去。
我把火柴摇二下吹熄,我说:“年轻的卞先生说,他带了夏茉莉到一家夜总会,她去休息室,再也没见出来。”
“你听起来合理吗?”他问。
“不合理。”我说。
“说下去。”他鼓励道。
我说:“照我的看法,夏茉莉和一群人出
我走出去。
从电梯下楼,我一再猛想。卞约翰·卡文……第二,一定要选中了一件他可以摆脱的谋杀案,否则他会混进另一件他无法摆脱的谋杀案里去。
在旧金山,在那一天,并没有谋杀案,但我一定是什么地方有遗漏了。我应该调查失踪人口。我决定查一下,什么人在星期二晚上失踪了。
我打电话旧金山我们侦探社的业务关系人,他也是一家侦探社的老板。我告诉他我现在不能出面,但要他查失踪人名单,特别重视上星期三晚上,叫他账单可以开往洛杉矶我们公司。我告诉他我会再打电话问他结果的。
第十一章
晚报消息省了我向业务关系人拿报告的手续。我看了报纸就有了答案……也许又是我以为有了。至少这是我唯一找到的答案。
彭乔虎,一位有钱的矿商,星期二晚上离开旧金山去他在加州北方的矿场。
他没有到达。
报上说,今日较早,他的凯迪拉克房车被发现在离开“庇它里马”上坡的叉路旁。驾驶右座有血迹。挡风玻璃内面有血溅斑点。
现场调查的警官认为车子停在当地至少已有五天的时间,也许更久。一般猜测彭乔虎是在星期二晚上遭到抢劫了,极有可能是他在路上让不合适的搭便车者上了车。一个或两个以上搭便车者杀了他,抢了他。
据知彭乔虎在业务旅行时喜欢身边带大量的现钞。这一次,他准备开几乎一夜的车,在周三一早到他喜施凯育郡的矿场。
行李箱中,警方找到一只旅行箱和一只皮制手提袋,都是最昂贵的厂商制品,里面是彭乔虎私人衣着和梳洗用具。彭太太已经看过确定是他先生的东西。
警方目前正在汽车附近地区展开搜索,希望发现彭乔虎的尸体。从血溅的位置看来,他是被坐在后座的人开枪,用枪弹打死的。这使警方认为彭乔虎在路上不止一个便车客上车。他们认为只有一个便车客,会坐在前座。两个以上,才会有人坐后座。
自血溅的状况警方不能确定是否有两人被杀。至少有一位专家认为坐在驾驶右座的人,即或没有被杀,也是伤得十分严重。
由于附近找不到彭乔虎的尸体,警方认为暴徒把尸体处置后一定又把车开了一段路程,所以警方正在重新组合彭乔虎当天所走的路程。
搜查最严密的当然是主要直通的公路。想象中暴徒作案后一定想尽早抛弃尸体,然后才会开入少用的侧路,再转下车子最后被发现的狭路。暴徒不会有胆量带了尸体开太久的车,这是可以想象到的。
报纸刊登了一张彭乔虎太太在指认旅行箱的照片。彭太太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从报纸上姿态看来,要不是她已经渡过了“震惊”和“悲怆”期,想到自己的形象十分重要,就是照相的太懂得如何找镜头了。
地址是在白克莱,我决心自己去看一下。
白莎管制我开支。我必须节省卜爱茜借我的私蓄。我搭巴士前往。
巴士在离开我目的地三条街外放我下来,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两辆“公家”味道很重的车子,停在屋子前。我等了几乎半个小时,在附近徘徊。
这是一个独立的大房子,占了一块坡地的一侧。望出去还有自己的游泳池。有一个后院,本来也许是低地,无数吨压碎了的大石头垫在里面。
我估计这是七万五千元左右的地产,而且花了更多在房子上。
半小时的时候,最后一辆车也离开了他家车道。当那辆车转弯自眼光中消失后,我大模大样地走上门前的梯阶,按门铃。
一个黑女佣来应门。
我没时间来浪费,我用左手无所谓地把衣领翻一下,说道:“告诉彭太太我要见她。”把她推向一侧,自己连帽子也不脱,走了进去。
女佣说:“她目前已很累要休息了。”
“谁不想休息了。”我说,帽子还在头上,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图书室,胡桃木桌子边上。
我非常明白,即使将来也绝不会有人说我在假装警察。女佣可能会说:“从他样子我认为他是警察。他自己没说。他没脱帽就进来了,除了警察还会是什么?”警察更不会提我在伪装警察了。
三分钟后进入房间来的女人,确是累到反应不机灵了。穿的是简单深色一件头套装,前胸很低的剪裁更强调了她乳色光滑的皮肤。她是个褐发美女,碧眼,有好身材,二十余岁,正是人生最妙时候。
“什么事?”她进房就问,连看也不看我。
“我要查一查你丈夫的工作伙伴。”
“早已查过一百次了。”她说。
我问:“他认不认得一个姓莫的?”
“我不知道,没听他说过……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没听他说过什么姓莫的。”
“姓卞的呢?也是很少的姓。”
我感觉她眼中闪烁着惊吓的表情,但用相同的平静,疲乏的声音说:“卞……很熟,我想我丈夫也许提到过。”
“能告诉我他这次旅行的性质吗?”
“这一点说了二百次了呀!”
“没对我说过,我也要听听。”
“你兴趣是什么?”
我说:“我想破案。我想早点使你不再受骚扰。”
“是不是有案要破,还不一定。”她说:“他们还没有找到……找到任何支持他们想法的证据。其实也许有特别目的,他自己也为此躲了起来。”
我等她眼光自地毯向上看,然后才问:“你当真有这种想法吗,彭太太?”
“没有。”她说。
她眼光又要低下去了,然后抬高看向我,这次我看得出她从糊里胡涂中挣扎出来了,脑子清楚了。“你问吧!”她说。
“他在北方宿个矿场?”
“在喜施凯育郡。”
“赚钱的矿场。”
“我对生意一窍不通。”
“他星期二离开的?”
“是的。傍晚七点。”
“相当晚了啊!”
“他想整夜开车。”
“他有让人搭便车的习惯吗?”
她说:“你们问来问去都是一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姓赖。”在她来得及研究之前,赶快又给她一个问题:“离开之前给你讲了些什么没有?”
她没上我这个当,她把二眼看定向我。“赖先生,你的头衔是什么?”她问。
“同花的AKQJ,另外一张不随便见人。你先生经常不在家吗?”
“我是问,你在警方是什么职位?”
“4020电子书零零。彭太太,假如你肯问答问题,不要老问问题,我们可以早些结束。”
“假如你回答我问题,不是问一大堆问题,我们可以更快结束。”她生气地说,变得十分警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得出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已经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来了。我也本要让她以为我在兜圈子,我说:“我叫赖唐诺,是个私家侦探,从洛杉矶来。我在办件案子,认为你的事可以有所帮助。”
“帮助谁?”
“我。”
“原来如此。”
“也可以帮你。”
“怎么帮法?”
我说:“看你那么漂亮,一定不笨。”
“谢了,少来这一套。”
我说:“你丈夫很有钱。”
“又如何?”
“报上说他五十六岁。”
“没错。”
“你是第二任的?”
“暂时同意你是对的,”她说:“请你滚吧。”
“该有保险吧,”我接下去说:“假如你认为警方不会想到你有一个年轻爱人,你希望你无味的中年丈夫走路,让你可以和年轻的双宿双飞,那你真是木头脑子了。”
“我懂了。”她说:“你是私家侦探,想恐吓我,让我用高薪来聘你?”
“又错了。”
“什么目的?”
“我是的确在办另一件案子。我认为要解开那另一件案子,可能和你丈夫有关,或者是和你丈夫出了什么事有关。你有兴趣吗?”
她说:“没有。”
但是她一点离开房间的意思也没有。
我说:“假如你有顾忌,不要留在这里和我对话。尤其不要回答我的问题。电话在那边,有任何不安可以请你律师来,除了律师之外连警察问你问题你也不必回答。”
“假如我心中没有任何顾忌呢?”
“假如你心中没有任何顾忌,你不怕警方找出你有任何毛病,你可以对我说,我可以帮你忙。”
“我没有毛病,也不需要帮忙。”
“那是你的乐观看法。有空看一下布察教授做的‘冤狱大观’,看看他收集的六十五件冤狱。老实说可能还只是九牛一毛。”
“我没时间看书。”
“你就会藏书网有时间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认为你会去坐牢。”
“你又在用低级的方法恐吓我了。”
“是的。”我承认。
“你假如不是为钱,是为什么呢?”
“我要资料。”
“但是,是你自己说叫我什么也不说的。我应该找个律师。”
“假如你有罪的话。”
“赖先生,你还想知道什么?”
“另外一个少姓,盖,听你丈夫提起过吗?”
这一次,她眼中闪烁的绝对是恐惧的眼光,但脸上立即变成扑克脸孔。“姓盖的。”她慢慢地说:“我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姓。”
“你丈夫和你说起过一个姓盖的吗?”
“没有,我想他没有说起过。我们不太谈论生意。我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姓盖的。”
我说:“我提起姓莫的时候,你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在姓盖的问题上,你一昧否认,但是没有问到底是盖先生,盖太太,还是盖小姐。”
“或者是盖家小弟弟、小妹妹,是吗?”她揶揄地说。
“正是如此。”
“我服了你了,算我怕你,我不准备浪费时间了。”
“我认为目前为止,我们处得不错。”
“没什么好。”
“等你发现,这种方法掩饰你对我提出姓盖的问题,没什么用后,我们可以亲切一点,真正谈些问题。”
碧绿的蓝眼仔细看了我四五秒钟后,她说:“是的,赖先生,他认识盖仔盖盖文。我不知道交情多深,但他提起过盖先生。当他从报上见到盖盖文在洛杉矶被枪击时,他十分十分担心。我知道。他不要我见到,但我知道。现在我回答你问题了,还要知道什么吗?”
我说:“盖盖文有没有到这里家里来找过他?”
“我听到他说起盖盖文名字,我知道他认识盖盖文。事实上,我不知道他何时被枪击的。我来看……是星期二,在我丈夫失踪之前。他在看报,突然吃惊地叫起来,几乎绝望地叫起来。”
“我们是在吃早餐。我抬头看他,以为他吃哽了什么。他咳嗽,伸手拿咖啡杯,好像吞口液体,继续咳嗽,假装哽住了藏书网。”
“你怎么办?”
“我随他假装,走过去拍他的背,过了一下他不咳嗽了,向我笑笑说是一块土司吃哽了。”
“你知道他在说谎。”
“当然。”
“你怎么办?”
“等他去上班了,我把报纸重新折成他假装哽住时的位置,看报上的标题。只有这一项特别的。一个洛杉矶的凶徒,盖盖文,被人枪击了。我想不出这种新闻和乔虎有什么关联,但我把它记住。报上说盖仔会恢复的。
“我只知道整个星期天,星期一,他常非不安,心里有事。当星期二他对我说要去矿场,我知道一定和他这二天心事有关。”
“赖先生,你要了解,这一切我都没有证据。只是女人直觉。我连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一些自己也不明白。”
“也许我说对了。”我说:“你真的有一位年轻的爱人。所以你希望案子能早点破。免得警方在里面乱混。”
她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话法的。你会说些话,正当我要摔你耳光的时候,你又说一些一自己逃得掉的话。也许……我觉得……你很诚实。”
“好吧,你还没有回答我事实。”
“没有,赖先生,你错了。我没有年轻的爱人,我也不怕警方乱挖我现在的事。”
“过去的呢?”
她眼光又看向我眼睛说:“那是我不喜欢的一部分。”
“有前科?”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我已经耐心把能告诉你的都说了。因为我认为可能你走的路是对的。目前警方还没有把指针指九九藏书 向我,但是早晚他们会的。而我要尽一切可能防止他们这一点。我丈夫六星期之前取消了我做他保险受益人的权利。”
“你没有对警察说。”
“他们没问我。”
我说:“说说这个在喜施凯育的矿看。”
“那矿属于我丈夫几个公司中的一个公司。他有很多公司。”
“矿到底在那里?”
“在赛德谷的什么地方,是喜施凯育郡背面最荒凉的地方。”
“矿出了什么事?”
她笑了,她的声音有如有耐心的父母,她说:“矿里有人工作。矿石从输送带送出来,装上火车,送到熔炼厂。”
“熔炼厂也是你丈夫的机构之一?”
“他有控制权,是的。”
“之后如何?”
“他从熔炼厂拿支票,那是付他矿石里熔炼出来的?99lib.金属。”
“价值很大?”
“应该吧,我丈夫很赚钱的。”
“哪位是你丈夫的会计师?你丈夫办公室在哪里?”
“没有,我丈夫在这世界上没有传统的办公室。他是个做矿的。他的办公室在他帽子下面。他的帐由一个管付所带税的人管……一位张赫德,电话簿里有。”
“还有什么你认为有用的,可以告诉我吗?”
她说:“有一件事,我丈夫是十分十分迷信的。”
“在哪一方面?”
“他绝对信任命运。”
“多数做矿的人都如此。”
“但是我丈夫有个特别迷信。不管他开发,关闭多少矿场,其中一个,通常是最好的一个,一定要叫‘源发’‘‘源发’也始终存在。”
我想了一下。旧金山就有个地下赌场叫做源发的,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又不知道她先生知不知道。也许有一晚他在赌场大利,他认为这个名字对他矿业也会有利的。
“还有吗?”我问。
“是的……是可以说还有。”
“说说看。”
“我丈夫星期二晚上离开的时候,他知道他会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
“他以往对于必须留下我一个人,老是有一点忧惧的。”
“为什么?”
“我也一直想找出原因来。大概因为他那么老,我又那么年轻……我想在这种情况男人占有欲会强一点……我们就说他是惧怕好了。”
“所以如何?”
“所以他强调他留一支枪在五屉柜里。他曾经仔细地教过我,怎样使用它。”
“说下去。”
“星期二离开的时候,他把这支枪带走了。这是第一次他出去旅行带支枪。”
“但是,他准备整晚开车,不是吗?”
“几乎是整晚。”
“那他带支枪不算过份呀。”
“他以前一个人晚上不知开过多少次车。但从未带过枪。这支枪一直是给我用的。”
“你丈夫告诉你他把枪带走了吗?”
“没有。”
“你又怎么知道它不在了呢?”
“因为在他走后,我看看抽屉,枪不在了。”
“本来是在里面的?”
“至少两天之前,我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你先生是把它放行李里,还是带在身上?”
“不知道。”
“你看过旅行箱里的东西?”
“是的。”
“怎样看的?在哪里?什么时候看的?”
“他们把我带去庇它里马。车子被扣在那里。”
“是你丈夫的车子?”
“是的。”
“白克莱警方凑什么热闹?”
她说:?“别傻了。警方在调查每一个角度。假如像你所说我有一个年轻男朋友,要把乔虎杀掉,那么这个阴谋是在这里进行的,我的男朋友也是在这里的。所以白克莱警方要介入。表面上他们好像是和苏诺玛郡行政司法长官合作而已,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旅行箱如何?”
“就像我整理它时一样,没有动过。”
“你丈夫旅行的时候,由你整的行李?”
“这是我和他结婚后我自认是我责任中该做的事之一。”
“你们结婚多久了?”
“大概八个月。”
“你怎么碰到他的?”
她哭笑摇摇头。
“你见到彭先生时,他是不是鳏夫?”
“不是。第一个彭太太还在。”
“她怎么了?”
“他出钱叫她走了。”
“什么时候?”
“在她开始……开始怀疑之后。”
“有离婚?”
“有。”
“有判决?”
“当然,我说过我们是正式结婚的。”
“这种险你是不会冒的,是吗?”
她看向我的眼中,“换了你,会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问问。”
她说:“我早把一切看清楚了,我走进这一局是张了眼走进去的。我也下了决心,假如他对我守信我决不负他。”
“他对你守信了吗?”
“是的。”
“你嫉妒过?”
“没有。”
“为什么?”
“没什么可以嫉妒的,即使有,我也犯不上为了没结果的事白白增高血压。这种事早晚无法避免的。”
“好吧,”我说:“我还会来看你。”
“多久之后?”
“我还不知道。”
她说:“我告诉你,这些警察会二十四小时守着这一房子的。他们觉得案子里有什么不对劲。他们表面对我很好,暗中在看乔虎会不会偷溜回来,或是其它人会到这里来看我。”
“这样说来,”我说:“他们已经注意到我进来了。”
“多半,”她说。
“你的电话,他们也会窃听的。”我告诉她:“你说你丈夫的东西就像你装起来时一样,没被动过?”
“是的。”
“他一件也没有拿出来?”
“没有。”
“也没有别人搜过?”
“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搜查过箱子和皮旅行袋?”
“我认为没有。”
“警察会不会知道,你已经知道他们想搞什么鬼。”
“我不知道。”
“他们有没有问你……你的婚姻生活?”
“有问,但并不是这一方面。”
“你丈夫身边带了多少现钞?”
“他经常在一条钱带里带几千元现钞。”
“还有其它什么对案子有关的事吗?”
“除了已经告诉你的之外,没有了。”
“谢谢你。”我说。开始走向门口。
“你不会把我说的事告诉……告诉警察吧……有关盖盖文的事?”
我摇摇头。
“其实,”她说:“这些也只是疑心,不着边际的疑心。”
“是的。”
“但是,我认为是有道理的。”
“我也如此想,”我告诉她,走出门去。
第十二章
我想卞约翰·卡文……第二至少花了两整天的深思,才能想九九藏书出这个出钱雇我们去发现“不在场证明”的办法。
但是警方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它打成粉碎了。
收音机最后一次新闻广播,洛杉矶警方因为对卞约翰在夏茉莉谋杀案里的不在场证明稍有起疑,所以请旧金山警方调查证实一下。
旧金山警局就展开调查一下。
首先调查的当然是卞约翰出钱请私家侦探社“替他找到”的两位小姐。
一位小姐已经购了整套新装,南美渡假去了。暂时找她已有困难。另一位二十三岁的杜雪曼是当地一家美容院的修指甲师,一开始尚想坚持她的说法,但是警方给她看星期二其实她是在旧金山的证据,她只好承认整个不在场证明是假的。杜雪曼供出她和她朋友接收银行家之子提供她们的金钱,替他做星期二晚上的不在场证明。
她声称她并不知道其中理由。
卞约翰.卡文……第二诬称她在说谎,是故意要叫他受害,但是警方则认为杜雪曼的故事是正确的,而卞约翰则自己被自己设计的杰作捆住了。卞约翰·卡文……第二是旧金山名银行家之子,因而成为夏茉莉谋杀案的第一号嫌疑犯。
我已经脱了衣服,倒在廉价旅馆硬板床上准备睡觉了,但是听到了这个广播,我起床,穿衣服,叫了辆出租车,到了卞家住宅,在附近下车。
房子里灯光都亮着。很多车子在房前停着。有的是警车,有的属于记者。我注视门口的动态,不时还可以见到窗里传出来的强光闪动。那是摄影记者在拍照。
我在边远暗处守着,等所有车子都一一离开。
我不知?99lib?道还有没有警察在窥视这地点,但是我必须冒这个险。我进后巷,摸进了车库,试试后门。
是锁着的。
用我口袋里的小刀,我知道钥匙仍在门内的钥匙孔里插着。门下面有一条很宽的门缝。车库里有一个木架柜,里面放了很多自己做的果酱。我把柜门打开,果酱瓶拿下来,下面有较硬的马粪纸垫在木架上,我取下一大块马粪纸塞进门下面的缝里去。我用小刀把在门里面的钥匙顶下来,落在厚的马粪纸上。
我慢慢地把马粪纸向外拉,把钥匙带了出来。
我用钥匙打开后门,小心地把钥匙插回门里方向,把马粪纸放回架上,把果酱瓶放回马粪纸上,把木架柜门关上,走过无人的厨房,走向房子有亮光的部分。
大的餐厅里没有灯光。另一面图书室里有微弱的灯光和大而舒服的沙发。
通图书室后面小房间的门关着。两个男人在里面,我可以听到低的说话声音。我站了一阵仔细听着。
显然卞约翰·卡文……第二和他父亲正在进行极低声的商谈。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也没试。一种冲动使我想开一个玩笑。
我选了一只远离房间中央,很深,很舒服,很高背的读书沙发椅坐下。等着。
几分钟后,年轻的约翰和他爸爸走进房间。
我听到年轻的约翰向他爸爸说些事情,但没捉住他意思。他父亲明确地反对,然后我听到年轻的约翰说:“……这个混蛋的,骗人侦探。”
我一动不动言道:“我告诉过你,你就像一个病人,到医院去,那是看病,只是要打盘尼西林。”
我看不到他们,但是突然的静默,使我知道他们僵住地站在那里。我听到做父亲的说:“是什么人?搞什么鬼?”
“你们陷入困境了。”我告诉他们:“我是来看能不能帮你们忙的。”
他们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做儿子的跑过桌子,来到我前面。
“你这个混蛋骗子。”
我点燃一支香烟。
年轻的卞约翰威胁地向我走前一步。“赖,你这混蛋,我至少要让你知道……我要……”
“等一下,约翰,”他父亲有权威地说着。
我说:“假如你们两人一开始就说老实话,要我们接手姓彭的案子,我们可以省很多时间。”
年轻的约翰鼓足气的胸部,握紧的拳头,突然像刺了根针进去一样泄了气。
父亲在问:“你说姓彭的案子,什么意思。”
我说:“彭乔虎不见了。你的儿子在找不在场证明。我现在知道一定是为了彭乔虎。要不要说实话,随你!”
“什么话也没有。”年轻的说,恢复了一点假装:“你怎么进来的?”
“我走进来的。”
“怎么走进来的?”
“从后门。”
“又说谎,后门是锁的。”
“我进来的时候没锁。”我告诉他。
“约翰,去看看,”父亲低声有力地说:“要是没有锁,给我好好的锁上。我可不要再有人随便进来。”
儿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是上锁的,爸爸。”
“去看清楚,”父亲干脆地说。
儿子自餐厅出去,走向厨房。
我说:“他的麻烦可大了。也许我能帮他忙……不知时间还来得及吗?”
他想对我说什么,想了一想决定等一下。等了一下,儿子回来了。
“怎么样?”
“钥匙在门上,也许我没有锁上,但是我真的记得仆人们走了之后,我亲手上锁的。”
父亲说:“我们还是先谈一下,约翰。”
“要是赖没有向警察多嘴的话,我们不会变这样的。”约翰说:“我们……”
“约翰!”老人决断地说。
约翰不再说话,好像老人抽了他一鞭子似的。
书室里有几分钟的寂静。我吐着烟,且不论我装做多镇定,我手在抖,手心在冒汗。我只希望没有人注意到。我要是不努力向前游,我就会沉下去。假如他们报警,我就完了。这次当然是勒索。警方会关我起来。
“约翰,你和我先谈一下。”父亲重复道,管自先进了小房间。我一个人被他们留在图书室里。
我强制自己不要吓跑了。现在,筹码都进了桌子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手里的牌了。假如他们决定报警,我就死定了。假如他们不报响,我要接手的案子是完全无望地被混得一团糟,破解的希望是极徽的。
舒服的沙发椅子有如死刑室的电椅。汗珠不断自额头和手心冒出。我对自己的沉不住气非常不满意……但是汗珠还在不断冒出来。
老人家走回来,找只椅子坐我前面。他说:“赖,我想我们准备信任你。不过有一点我们先要澄清。”
“哪一点?”
“我们要证明,这次警方对我儿子不在场证明产生怀疑,不是来自你们侦探社的建议。”
“别幼稚了。”我涩涩地说:“你的儿子花了不少钱,目的是要建立一个不在场证明。这个不在场证明脆弱得像张卫生纸,站立不起来。我知道它行不通。他自己也该知道行不过的。我一直在想找出来,他为什么急需不在场证明,以便给他正当的保护,免得他梦想靠不住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结果如何?我得到的是,五百元奖金泡汤。警察以为我是勒索犯,在找我。我私家侦探执照可能吊销。我的合伙人怕死了,吵着要拆伙,而且已经通知银行,止付一切我签的公司支票。”
“我不愿拿了你孩子钱,拍拍手走路。我希望给他些有用的建议,结果换来的是这种情况。”
“现在,你清楚了没有?”
卞约翰·卡文点点头,勉强同意道:“谢谢你赖先生。你已经问答我的问题了。”
我说:“你们二位已经浪费了三四天时间,外加几千元钱了。你们试图用你们的方法解脱自己的困难,现在穿帮了,把你们泡在热水里了。现在我们来重头开始。”
“你对姓彭的事,知道什么?”卞约翰问。
“不多。我知道的都从报上看来。”
“报上没有提我们的。”
“报上没提。”我说:“但是你们为了上星期二晚上花了很大劲要建立不在场证明。警察知道,我知道。问题是,为什么?起先我认为是撞车逃逸。现在我知道,要比撞车逃逸严重带多……。”
“警察不知道星期二晚上有什么谋杀案件,所以我开始看,有没有发生警方尚还不知的谋杀案件。”
“你找到什么?”
“我找到彭乔虎。”
“你找到他?你说你找到……”
“没有,”我阻止他说下去:“别想错了,我发掘出彭乔虎案件,我去看过彭太太。”
“她说什么?”
“我问她,在这件案子里有没有牵连到一个年轻情人,也问她是不是决心把丈夫除掉。我认为你儿子是如此混进去的。他不能有丑闻,他又要那个女人。”
“她怎么说?”年轻的约翰问。
“正如你所想的。”
“也许我所想的,和你想我在想的不同。”
“我换一种说法,她的问答,正如我所想的。”
“你等于没有问答我问题。”
“我也等于没有得到答案。”
他停下来仔细看着我,然后道:“你现在反而小心起来了。”
我说:“站在我立场试试。”
他又想了想。
“让我问你儿子几个有关彭太太的问题,看看他会怎么说。”我说。
“赖,你又走上一错再错的路上去了。”他说。
在这种情况,保持静默是最好的武器了,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卞约翰清清嗓子:“赖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些事,但是要绝对保密。”
我只是吸了一口烟,表示回答。
“这件事,对我言来,非常难于处理。”卞约翰·卡文说。
“说轻了一些。卞先生。”我说:“到底星期二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亲自经历的,所有我知道的,都是我儿子告诉我的。”
“他说些什么?”
“我们有一艘游艇。”他说:“一艘很豪华的六十五尺,有房舱游艇。我们叫他‘约翰小子’,它不出海一定停泊在海湾里入会限制最严格的一个游艇俱乐部码头上。”
“说下去。”
“星期二,我儿子说服了杜雪曼,叫她向她服务的美容院说她头痛,今天不上斑。实际上她陪我儿子上了船。”
“他们两个在一起一整天,直到下午四点钟才从海上向来。我儿子送她回家。
“我儿子在她家里饮了几杯酒,离开。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和雪曼鬼混,知道我更不喜欢他用船带她出去,所以他有点怕见我。”
“他走了好几个地方再喝点酒壮壮胆,然后自以为可以想些办法使我不会知道他用过船了。”
“有了这种想法,他又去游艇,预备换了衣服,在船上整理整理,好像他在船上花了不少时间。”
“.99lib.为了要使你真正懂得以后发生的事,赖先生,我需要告诉你一些我参加的游艇俱乐部规定问题。”
“讲吧。”
“我的游艇俱乐部设计上就是不欢迎观光客来参观的。当然更不欢迎一般大众爬上我们船来乱踩。他们不懂我们对游艇要多爱护。游艇不是打鱼的船。鞋后跟的铁钉对高贵的游艇油漆甲板就是天生的克星。”
我说:“你是想告诉我,你船停靠的游艇俱乐部,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
“真是如此。”
“懂了,说下去吧。”
“凡是靠陆地的地方,都有铁丝篱笆。铁丝网最上面三格是带刺的铁丝,而且那一部分柱子向外斜着伸出,几乎是没有人能爬进来的。”
我点点头说:“说下去。”
“俱乐部只有一个门。一定有个值班看门人登记进去和出来的人。除了安全的原因外,主要还是让值班的知道到底那一位还在里面,有电话来可以接进去。”
“换句话说,你一走进去,值班的看门人会记下你什么时候进去?”
“进去,出来都要登记,有如大楼下班后的签到簿。”
“这样做,有的时候不是会使游艇主人不方便吗?”
“低级趣味游艇俱乐部的会员可能,但是这是个贵族化,保守的俱乐部。想在船上开狂欢宴会的会员我们也不欢迎,希望他们去别的地方。”
“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说回到星期二黄昏,我儿子去俱乐部,因为打算做成他整天在船上工作,所以他趁值班的守门员转身打电话看不到他的时候,他是溜进门去的。有一道电眼的防盗装置,只要有人走向大门口,一踩到平台上,电铃是应该会响的,但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失灵了。我儿子走去游艇。没有一个人见到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里面。也决没有人能证明他曾经进去过。这一点你一定要替我记住。赖先生。”
“好吧,之后又如何?”
“我儿子上了船,打开门,进入主舱时……他发现自已陷入了险境。”
“什么险境。”
“彭乔虎的尸体躺在地99lib.上。他是被枪杀的,而且死亡的时间应该是我儿子登艇前一小时左右。”
我努力消化这件消息,泠汗又开始流出来。手掌叉湿了。我现在真混进去了。一件标准的谋杀案,而我和姓卞的儿子又搞不清楚……假的不在场证明等等。
“我的儿子立即做了决定,”卞先生继续说下去:“这不是一个值得赞扬的决定,但是,既然已经如此做了,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无法反悔了。”
我没开口,他懂得我的感想。
“老实告诉你,”老人快快抱歉意味地说:“你必需了解,我儿子以为这件事是我干的。”
“为什么?”
“我和姓彭的,有些过节。”
“什么样的过节?”
“是经济方面的。”
“你欠他钱?”
“老天,千万别这样想,我从来不欠任何人钞票。”
“那么是什么样的过节呢?”
“彭乔虎是个开矿的人。”
“他欠你钱?”
“是的,但是这不是症结所在,他欠的对象是银行。不是他个人欠银行,而是他有大部份股资的擎天矿业开发公司欠的。”
“说下去。”
“其中详情太多,要花太多时间才能说清楚。”
“趁我们现在有时间,可以说一下。以后,可能会没时间了。”
“是个很长的故事。”
“那就长话短说。”
“彭乔虎是个特别家伙。在我做总裁的银行里,他是个存款极大的客户。除此之外,他在很多不同的矿业开发公司有股份,这些公司的性质我们都不知道。事实上,我们越调查这些公司的活动,我们越觉得他神秘得离谱。”
“他欠你钱是怎么同事?”
“正如我说过,他在好多个公司里握有控制的股权,其它股权则是上市供大众购买的。”
“有得到公司法人同意吗?”
“当然,他出售股票是得到同意的。这些股票列为极有前途股票,而且有很好的制度规定开矿的人不能把大众的钱转入私囊或转作他用。但是,我们银行最近一调查,发现这些公司之间,有一套特别的一贯作业方式,十分奇怪。”
“怎么奇怪法?”
“他们的做法是这样的:开发的本钱是从银行借来的。开发工作热热闹闹了一阵子,开矿的工作说停下来没有活动,变成……”
“借来款子怎么办?”
“到期就全部归还了。”
“股东的钱呢?”
“这是最奇怪的部分,赖先生。这是我完全不懂的地方。”
“说说看。”
“部份股票卖给了社会大众……不是很多。大多数股票是押在银行里,要等条件完成后才能交还的。当然,我自己在两天前,我们调查最后报告到手才知道……有人慢慢的照原价把卖给大众的股票收买了。”
“假如股票持有人不愿意卖出呢?”
“凡是没有买回来的……”
“等等,你说‘买回来’,什么叫‘买回来’?”
“我们有各种理由相信,在外面收购的人是彭乔虎的代表。”
“就算是。对于不想出售的人,又如何?”
“他们会让他继续保持六个月到一年,然后再向他出个价。最终反正他不出售也变成废纸了。因为这个矿已渐渐凋萎,终至不再活动了。”
我问:“这是什么做生意的方法?什么人来负担它经常的开支?”
“非但如此,除了经常开支之外,股票卖出买进还得付佣金。他们对股票的推售并不十分热心。分送一些印妥的计划书,股票的出售全为邮购。一小部份股票出售后,所有出售股票的工作立即停止。等了一段时期,所有股票都想办法买回来。”
“说不过去呀!!”我说。
“正是如此。”
“好吧!把这个擎天矿业开发公司说给我听。”
“这又是另一件特殊的情况。这公司的组织本身是依照常规的。公司股票奉准依股票面值出售。规定煽客佣金为百分之十五,除此以外,所有的余款都属于公司的公款,在预期的开发目标没有达到之前,任何开支都不可以从其中取用。”
“用什么钱来达到预期的开发呢?”
“公司的规定,股票买卖由公司自行负责。百分之十五的佣金,加上公司各创办人拿出的借款用来做原始的开发基金。”
“换句话说股票持有人不必冒险原始开发的成败。”
“你要如此说,也可以。”
“他们照规定做到了?”
“做到了。彭乔虎签了支票,公司背书,上述的每一分钱都入公司的公款。把支票押在银行。”
“支票多少钱?”
“二万五千元。”
“而后发生了什么?”
“一件特别事发生了。公司的名誉受到了股票持有人的怀疑。据知叫唆是经过密函的,但是大众的反应很热烈。证据显示公款里的股票,有百分之五十脱手卖出去了,而且是公司大股东同意的。”
“这种现象在所有彭乔虎的公司以往是没有过的?”
“没有,绝对没有过。”
“然后又如何?”
“然后,”卞先生说:“彭乔虎宣称他没有办法凑出那张支票的钱。他把自己存在我们银行的现钞每一分钱都提了出来。他说他没有钱轧进这张支票,他说我们只好通知背书这张支票的公司出钱来平衡借款。”
“公司的公款那里去了?”
“用作开发费用了。赖先生。我不愿再讨论,因为这牵涉到我们银行,会影响我们银行了。”
“为什么?”
“银行做了一次广泛的调查,数据的来源只可以对银行公开,但是一般民众是绝对拿不到的。由于这个原因,我不能再发表任何声明了。”
“好吧,调查结果是什么?”
“擎天矿里开出来的矿石,装上平板火车,一律运到彭乔虎的熔炼公司。”
“之后呢?”
“之后就是整件事情中最不能令人相信的事了。”他说:“矿石在厂里捣碎后,拿来铺路、填坑、压舱和做路基。”
“矿石老远从山里运出来,压碎,负担运费,只为了当普通碎石用?”
“正是如此。”
我说:“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有地方不对。我们发现其实每一家他们开发的矿场都是依据这种作业方式,一次次重复的。矿石自山里运出来,运到熔炼厂,在厂里转化成铺路的材料。”
“换句话说,彭乔虎是个骗子。”
“我不敢直接如此说,至少我可以说他们做生意的方法,离开一般正常做生意方法远得太多。”
“熔炼厂用这些矿石转变为铺路的碎石,要付矿石多少钱呢?”
“数目是不一定的,”卞先生说:“一直付到矿业公司能付清银行贷款的数目,然后公司就不活动了,再也没有矿石运出了,贷款还清了,公司解散了。每一个股票持有人都有自决权,要不要收回他所有投资在这股票的本钱,把股票卖还给公司。他们也都没有损失。”
“你当然去找背书这张支票公司的委员会,或类似组织了?”
“没有,先生,我没有。”
“为什么?”
“因为银行在这件事里也要负某种程度的责任。我们银行在审查这件事上自然应该更审慎一点,但是因为彭先生总是在银行里存有大量的现款,而且他的户头很活跃,我个人看了表面的情况,就有些忽略常规了。”
“你发现了这个情况……然后如何?”
“我们请求彭先生给我们一个解释。”
“你有没有让他知道你们发现的事实。”
“有很多是我们事后发现的……当然,太迟一点。但是彭先生知道我们在展开调查。”
“星期二之前,你已经发现一部分事实了?”
“是的,但是上星期二我们已经知道很多,使我们发生警觉,而且起疑了。”
“你请求彭先生和你碰头,你要问他这件事?”
“是的。”
“你要他哪一天和你见面?”
卞约翰·卡文咳嗽。
“哪一天?什么时候?”我问。
“星期二晚上。”
“哪里?”
“我家里。”
“好,我们说回到船上去。你儿子在船上发现彭乔虎的尸体,他怎么办?”
“他了解到幸好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船上。”
“这都是什么时候?”
“已经天黑了。”
“他怎么办?”
“他把衣服脱了。我们两个人每人有个私人舱房,舱房里有壁柜,都有很多衣服在里面。所以我儿子可以脱掉所有衣服,没人会注意。”
“之后呢?”
“之后他穿上条游泳裤,把汽车钥匙放在游泳裤口袋里,把游艇舱锁上,溜到船舷,溜下水去。然后他静静地游泳,游过俱乐部的范围,找一个有人在游泳的海滩上岸,好像有人黄昏游一下泳再准备吃晚饭一样。他单独走向他停车的地方去,一路只有停车看海的游客。他开车回家,洗操,穿上去服。”
“之后又如何?”
“我正好出去开一个业务上的会议,所以很不幸的,他只好坐着等我回来。”
“讲下去。”
“我回家的时候,几乎是十一点钟了。”
“你怎么做?”
“我儿子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告诉他,他做的决定不十分高明,他应该立即通知警方。”
“我想你立即报警了?”
“我没有。我决定让游艇俱乐部的看门人去发现尸体。”
“你怎么办呢?”
“我打电话给看门人,请他到我游艇舱里去拿一只手提包,叫他交给出租车载到我家。”
“怎么样?”
“我认为,只要他进我的主舱,他会见到尸体,他会报警。”
“他没有报警吗?”
“他没有见到尸体。”
“你怎么知道?”
“看门的人把手提包交给出租车,送到了我的手里,就像我指示他办的。我当然大出意料。我仔细问我儿子,他会不会错上了别人的游艇了,或者他看到了脑子里在想的东西了。然后,第二天早上,我亲自去我的游艇检查。”
“你见到什么?”
“没有一点迹象说游艇上有过尸体。根本没有人。一切有如我上次离开时一样。”
“看门人怎样进你船舱的?”
“他们有个保险箱,每条船都规定留个钥匙在里面作紧急安全之用,譬如火警发生时,他们可救火或把船驶出去。”
“之后呢?”
“我儿子耽心了,因为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他认为先建立一个星期二晚上的不在场证明总不会错。”
“你自己已经有了。”
“喔,是的。我是在和一个同事讨论业务,他是银行的董事。”
“把他的姓名、地址给我。”
“赖先生,你不会怀疑我有……”
“我不是怀疑,我是在调查。他叫什么?住那里?”
“奚华图,他是银行董事之一,他办公室就在银行大厦里。”
“俱乐部对上游艇的客人,要不要登记的?”我问。
“不要,只是船东登记就可以了,但是客人的人数是要登记的。换句话说,门口的登记簿上看得出船东过去了,他带的是几个客人。”
我说:“好,我们现在去游艇。你把我登记成一个客人好了。”
“但是游艇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赖先生,根本没有半点迹象可以……”
“也许是没有你见得到的迹象。但是假如真有过一个尸体在你船舱里,而警方认为确有其事,他们会在你船舱里发现很多你想不到会存在的证据。”
一阵自鸣得意的满足飘过他的脸上,他说:“根本不会有,赖先生。”
“那是你在说。”
“赖先生,你期望会发现什么?你想去看什么?”
我说:“刑事调查最近的进步不是你想象得到的。几个月之前地上的血迹,即使天天用肥皂擦拭,用试药向地上一抹,以紫外线灯一照,仍清楚得像原始的一样。”
卞约翰·卡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研究我说的话,他不喜欢。
突然,他在椅子中坐直,泠静、有决心,以银行家态度说:“很好,赖先生,我们现在去游艇。”
第十三章
东印度群岛麻栗树的木头和桃花心木做出来的海上璇宫,凭它油漆发光的甲板和到处擦亮的黄铜装饰,在海湾里一面发出闪烁的亮光,一面静静地等待,等待周末到来的时候,也许它们主人带它们到海湾里游荡一下,或是出海到戴了白帽的浪头里去冒点小险。
有的太大了,需要一组船员专业来开它,有的不太大,但有的一切现代化设备,必要时即使远行,一个人也可应付得了。
正如卞先生所言,他参加的游艇俱乐部是高级的,除了船主外根本其它人休想进入的。围着的不是铁丝网,是不锈钢丝的篱笆,上面还有斜的带刺铁丝网向外斜出,大门口有一个平台,人站上去就发出电子蜂鸣声。夜班看门人说:“晚安,先生。”恭敬地交给他一本簿子。卞约翰藏书网写下他名字,在同一格另一行下,写下客人一,看门人写下时间。
看门人想说什么,卞约翰简短的止住他:“有空再说,小包。”带我走下长的斜坡,听到水拍在船边的声音,看到太阳在水上的反光,来到浮在水上的码头。
我们的脚走在码头上,木质码头下的空气和水发出咚咚的回音来。大气中有一种泠酷,怪诞的气氛,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走到装饰着麻栗木和黄铜,整齐、清楚、白色的船旁。上层舱房有方形的窗和厚的安全玻璃,下层的舱房都用一般的圆窗。
“就是还一艘,”卞说道:“请沿了垫子走,你的鞋子走这种甲板不合适。我来开舱门。”
我们上船,卞约翰把一把钥匙送进挂锁。向上升的木板门,开出了自甲板通往舱房的梯路。梯路上铺了橡皮垫,边上用黄铜棒固定。电灯打开,船舱里灯光明亮。
“就是这一间。”他说。
这间舱房是钱装饰起来的,我体味着豪华的味道。
我的脚在地毯上移动,我觉得地下是原始森林里干净的青苔。地毯上图案的颜色,配到每一根毛线都十分清楚。挂在壁上的织物来自用手工制造的外国。椅子、图画,好的无线电……每一件都是设计时就是为了游藏书网
艇的房舱的。
“尸体当初在那里?”
“从我自我儿子那里听来的,他就躺在这里地下。你看,连一点最小的污渍也没有在地毯上留下。”
我用手和膝趴到地毯上。
“你不必如此小心。”他说:“地毯上最小的污渍也不会有。”
我站起来,继续的徘徊着。我看到他在生气。
“的确连最小的污渍也没有。”我承认地说。
“你该学着相信我说的话。”他说。
“地毯上没有污渍,”我继续道:“因为地毯是全新的,而且才换上去不久。”
“你说什么鬼话?”他说:“这里的地毯从……”
我摇摇头,伸手把一只椅子移开一寸。船上特重的椅子在很厚的地毯上留下四个很清楚的凹痕。
“这里的地毯,”我说:“从椅子放上去之后的确没有换过。”
“这是最好的地毯,它复原非常快,你看……”
“我知道,”我说:“但是绝不可能所有.99lib.家具的脚痕都会完全看不出来。再说,你看这张舱壁上的照片,你坐在这舱房里读书,”我用手指向一张有框挂着的照片:“彩色照可能会影响地毯的颜色,但是图案也不同呀,不是这一条地毯呀。”
他看向那照片,显出了惊慌。
我继续在舱房里走动,看向角落,用手摸向不易看到的部位。
“卞先生,你看这里,这里有个痕渍,是用湿布抹拭过什么的印子,而且……等一下,这是什么?”
“什么?”
“在?99lib.这角上,离地二尺的样子。”我说。
“我怎么没见到过。”他一面说、一面弯下腰来。
“我知道你没见过,但是你最好现在看一看。”
“是什么?”
我说:“这是一个小的脚洞,周边有很特殊的黑圈圈着,大小正和一颗4020电子书三八口径子弹的吻合。有一条很细很细的脏东西附在洞里的弹头上、红红的、焦焦的,像是子弹带出来的动物组织。”
卞约翰·卡文不出声地看着我。
“现在,我请教你一件事,”我问他:“你说你在星期二晚上和彭乔虎有约会在你家见面,你怎么会出去和奚华图讨论业务?你怎么知道彭乔虎不可能到你家践约了呢?”
卞先生看上去像是在他脸上泼了一筒冰冷的海水。他吞了一口口水,站在那里,下巴下垂着。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外面有声音。
是特殊的重重连击声,像是很多脚步造成的。渐渐地,说话声也听得到了,好像就在我们游艇的边上,但是船板是很厚的,所以我们能听到的只是重重的男人声音,互相在对话。
卞约翰·卡文爬几步梯路,把头上的船板向后拉。
“你是什么人?”一个声音说。
卞先生还没来不及开口,我听到看门人的声音说:“这是卞先生,长官。卞约翰·卡文先生。他才进来上船不久。”
“要去什么地方吗?朋友。”重重声音说。
“银行家,卞约翰·卡文。”看门人的声音又说。
重重的男声说:“喔!”追问语气不同了。
步履声继续向前。看门人落后一步向卞约翰解释:“这里发生了一点事情,先生。我刚才想告诉你,但是你没有时间来听。在‘爱妮一号’上发现了一个尸体。因为臭出来,所以被另一班发现了。船主,你知道,渡假去了。有人硬把锁……我看这件事会有不少人知道了。但是,先生,俱乐部除了通知警察之外,没别的办法。”
“原来如此。”卞说:“船主不在旧金山吗?”
“不在,先生。他去欧州渡假。船是锁起来的。”
“没借给别人?”
“没有,先生。没有。”
卞约翰不耐地说:“你走吧,不要烦我了。去帮警察忙好了。”他把船舱板关住,回进船舱。
他的脸色像死鱼,拒着看我的方向。
我说:“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必须快快地去做。我需要钞票。”他自口袋中拿出皮夹,打开,开始拿出百元大钞。
我说:“你儿子止付了一张给洛杉矶我们合伙公司的支票……”
“我十分十分抱歉,”他说:“这件事现在弄清楚了,我立即修正,我会通知银行……”
“不可以通知银行,”我说:“支票止付过,就让它保持止付。但是,你可以在给我的开支费里再加上五百元。”
“开支费?”
“是的,这件事的开支费会很大很大。你可以把五百元加在上面。”
他只是点点头,继续自皮夹抽钱出来。
看他皮包的厚度,我知道他是准备着这种紧急用度的。是逃亡经费,厚厚的一迭。游艇上的枪洞,全新的地毯,把我要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第十四章
我有过一次帮过一个做扇客生意的一个大忙,这个忙,他不可能忘记,所以我在早上八点钟打电话找他的时候,他急着说他会把一切放下,先为我服务。
我说:“我有一千三百五十元现钞。”
“是的,赖。”
“我要你投资三百五十元在擎天矿业开发公司股票。”
“没听过呀,赖。”
“你找呀,找到就听到了。你立即找,我要他股票,要快。”
“是的,另外那一千元呢?”他问。
“那三百五十元,”我说:“是卜爱茜的名字。我另外要一千元相同的股票,用柯赖二氏合伙公司名义。我要你找到这股票,我要你今天早上一定买到……”
“等一下,”他说:“我现在在看数据,等一下,有了。这是邮购的玩意儿。赖,要花很多时间才找得到持有人呀,而且……”
“没有太多时间了99lib. 。”我说:“公司的人把在外面的股票都收回去了。这种股票一定要押在银行里一年,这一年之内买的人随时可以拿回原投资退出来,卖的人在一年内一定要达到某种开发目标。否则,公司也不能用这笔钱。”
“又如何?”
我说:“找到这些股票持有人,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说你愿意给他合法利润,要买股票。”
“可以出到多高?”
“可以出到票面两倍的价格。这个价钱不行就算了。记住,这公司有一张支票要跳票。银行还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彭乔虎是开票人的关系。现在他死了,银行会采取行动了。所有股票持有人会知道的。万一他们不知道,别忘了告诉他们。”
“好的,”他说:“我马上开始忙起来。”
“要真忙才行,”我加强话气。
“是的,立即办。”
我买了晨报。故事在头条新闻里。
‘矿业巨子尸体发现于百万富翁游艇’
这是必然的道理,记者就喜欢这一类机会。
斐力胜,百万富翁,单身汉,是游蜓的主人,正在欧州渡假。经查过去四个星期内,他绝未回过美国,而他游艇的钥匙除了有一把存在游艇俱乐部保险箱外,根本没有人有钥匙可以上他船。经警察调查发现他游艇上原本的挂锁经人暴力弄断了,事后另换了一把新挂锁上去,所以看门人在巡视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
警方认为矿业为生的人是在别处被杀之后,移尸到游艇上来的,至于如何能移尸成功,则是一个大谜。
我在张赫德办公室等他上班的时候,看这一段消息,看了三次。
张赫德的办公室是个小巧合用的地方。门上漆着‘张赫德,会计师。’我等的地方是他的接待室,实用舒适。女秘书是水蜜桃加奶油发肤,加上蓝蓝的大眼,像个洋娃娃。
我进门的时候,她在看画报。画报是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看到我进去,她用身体把抽屉关进去,另外打开一只抽屉,拿出打字纸,放进打字机。我在等待的时候,她不是很热诚地用打字机打文件。
我进办公室是九点五分,我等了十五分钟。张赫德在九点二十分进入办公室。
“啥啰!”他对我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姓赖。我想请教一些税务事情。”
“很好,请进。”
他引导我到他的私人办公室。
我一过门坎,外面的打字机声音立即停止了。
“赖先生,请坐,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他是个春风满面的家伙,穿着好,装饰好,指甲是修过的,领带是手绘的,衣服是定制的,质料是最上等的,鞋子看起来也是定制的。
我说:“彭先生的财务,是你处理的,是吗?”
“他真不幸。”我说。
“是有一些神秘兮兮。”
“晨报看过了?”
“还没。”他说,我立即知道他在说谎:“今天早上我在忙一件别的事情,所以……”
“再也没什么神秘了。”
“你什么意思?”
“尸体已经在这里一家游艇俱乐部里的一艘游艇上发现了。”
“死了,真死了?”
“没有问题他是死了?”
“没有问题。”
“怎么死的?”
“两颗子弹,一颗崁在体内,另一颗完全通过脑袋。”
“太糟了。我真不愿听到这种事。但是,你说你找我有事要我帮忙?”
“税务上的问题。”
“说说看,赖先生。”
“我想知道彭先生到底在搞什么鬼?”
“赖先生,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假如他的帐务和税务都是你在管,你当然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赖先些。我先问你一下,你是代表官方来问我吗?”
“不是官方的,是私人的,友善的。”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从洛杉矶来的侦探,私家侦探。”
“赖,我实在没什么可以和你讨论的。”
我说:“朋友,别那么固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假装不知道。我知道你有份,但是不知道混进有多深?”
“我的确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赖。我也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我要请你走路了。”
我说:“彭乔虎有很多生意。他是聪明人。他要报税,但是又不愿透露他进益的来源。所以他弄了一大堆矿业工作,其实都是假的。”
“彭乔藏书网 虎这一生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过。他非常小心。假如他如此,他早就被捉住了。有人受骗还能不告状?他从没骗过人。他只是自己和自己交易,他有很多公司,每个公司都说有进益,把资金和股票转来转去。没有一人知道内幕是怎么回事。但是真正的收益从何而来,他不想给人知道。据我研究,只有一个可能性。”
张赫德自桌上拿起一支铅笔,神经地手中在玩弄。他说:“我已经决定不再讨论彭先生的事,除非是官方来问我!或是他的继承人来问我。”
我说:“你必须和我讨论,然而你尚须和警方讨论。你也许尚不知道,朋友,但是你的确不易脱身,置于事外。”
“赖,你已经暗示了很多次了。我也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如此。我越来越不喜欢了。”他把椅子向后一退,自己站了起来。
他是一个身材匀称,体育型的大个子,腹部稍肥一点点,但是两肩是很宽厚的。
“滚吧,”他说:“再也别到这里来。”
我说:“彭乔虎脑筋动得很快。他不请教你是不会行动的。而我看你这身打扮,绝不是拿薪水活得下来的。我认为你也占了一份的。”
“好吧,”他说:“你是自己找的,你会自受其害的。”他绕过桌子,向我走过来。
我坐着动也不动。
“给我滚。”他说,用他左手一把抓住我外套领子。
“起来。”他用右手大拇指翘起来顶住我下巴。
这一手他是有经验的,他知道顶住别人下巴什么地方,别人不得不从椅子里站起来。我很快的被他从椅子里弄起来,他抓住我向门的方向走去。
“你自己找的。”他说:“自作自受。”
他伸直了手,抓住我,但离开我手及的距离远远的,他自己伸手去转门球。
门球弄出声音来。门外,我又听到打字的声音开始响起。
我说:“彭乔虎的谋杀案,你也许有不在场证明。你也许没有。但是夏茉莉的谋杀案呢?你看不在场证明吗?盖仔盖盖文能放过你吗?我去对他说……”
他的手从门球上放下,好像突然萎缩了。
他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动作,用泠冷的蓝眼看着我,像是一条死鱼。然后他放手,走回自己桌后,又拿起铅笔,说道:“赖先生,你请坐。”
我说:“假如你不想自惹麻烦,你最好开始说话。”
“请你告诉盖仔,茉莉的事我丝毫不知道,这是实话。”我说:“挡住盖仔的路,是不太聪明的。”
“我没有挡住他路呀。”
他两手向前一伸,把抽口露出来,两手把铅笔神经质地扭动,伸手自口袋拿出手帕,擦擦鼻子,抹抹额头,把手帕放回口袋,清清喉咙。
我说:“讲吧。”
“茉莉的事,我完全不知道。”
“你能使法官相信吗?”
“去他的法官,法官和这件事有什么辟系?”
我幸灾乐祸地向她笑笑:“假如你挡住了盖仔的路,盖仔不会自己动手对付你,他会把茉莉的案子套你头上,由州政府对付你。这一点你当然是知道的。”
坐在桌后的家伙,衣服上整齐的烫痕仍在,但是里面的身体恰小了一号,胸部也突然陷了下去。
“你在替盖盖文做事,你……”
“我没有说我在替什么人工作。”我打断他话说。
他眼睛睁大了。心境大大的放松。
“但是,”我说:“我目前有很多情报是盖盖文急若想得到的。而我急若要知道彭乔虎。你就是提供我彭乔虎情报的人。”
这个办法见效了,吓吓他要用盖仔来对付他,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作用,连我真正的目的他也忘记问了。他内心对盖仔一定有先入为主的恐惧。
他说:“我只知道替他管帐。我们把所有彭乔虎的收入都归入开矿得来的。”
“事实呢?”
“矿业公司另外还经营着一个‘源发公司’。他们的许可证里并没有限定他们不能经营其它公司。
“现在我把知道的告诉你。盖盖文到旧金山来打天下,很多人想对他不利,但都不是彭乔虎的意见。彭和我一直想和他和平相处的。假如他能保护我们,我们愿意付保护费。我们反正付一份钱,付给谁,我们并不在乎。我们要的是稳定做生意。我们付给最能保护我们安全的人。”
“这就是事实,赖先生。我从来没有违抗过盖仔,彭乔虎也从来没有过。”
我说:“你和茉莉多熟?”
“你知道我和她多熟……至少盖仔是知道的。是我把她介绍给盖仔的。我和她很熟,彭乔虎和她很熟。”
“彭太太如何?”我问。
“依莲和这件事无关。”
我说:“依莲是什么背景?”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想控制他自己,但没太多效力,他说:“你要是跟盖仔的,他们一定什么也没告诉你。”
“我知道很多别的,我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告诉盖仔,现在你说吧。”
不知什么原因,这家伙怕盖仔怕得要死,我突然提到的要告诉盖仔正好戳到痛处。
他说:“依莲是流浪车台戏班里跳舞的。脱衣舞……你知道。彭乔虎有一次在宴会里见到她,他们很来电。他真的很起劲,她很聪明,玩得非常聪明。”
“是个合法婚姻?”
“合法?百分之百合法。依莲亲自一步步看清楚,不容许半点出错。她请了城里最内行的律师看着办的。她说一定要合法婚姻,否则免谈。为了这件事,他必须把本来的太太办理‘资遣’。依莲也许看起来不过如此,但她是略聪明的。”
“什么人杀了夏茉莉?”
“我发誓我不知道。赖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吃惊万分,我……我喜欢她。”
“什么人杀了彭乔虎?”
“我也不知道。我也希望能知道。你站在我立场看看,我也相当怕,怕有人会把这种事套到我头上来,这味道不好受。我请你对盖仔说,我想见他。我一直在想和他联络,他可以帮我忙。”
我对他嗤之以鼻。
他又擦抹他的脸。
“源发那一边会有什么结果?”
“那边对盖仔从来没有反对意见。只要他能吃得住其它地段上的朋友……我想他是有把握的。”
“你对卞约翰·卡文知道些什么?”
“卞先生没问题,他是个银行家。我们用得到他,只要我们不开空头支票,他不管我们做什么生意。”
“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源发的问题。”
“不会的,乔虎有件事吃他儿子吃得死死的。”
“是什么事迫着他关闭击天矿业开发公司呢?”
张赫德说:“你难倒我了。我告诉乔虎一百次以上,千万别做会引起别人调查的傻事来,这可以引起整个专业的崩溃的。”
“他没听信你的?”
“没有。他要拒付他开的支票,他说他不.99lib.计任何后果。是他一定要拒付的。告诉盖仔我要见他……随便他什么时候方便。”
“寡妇有意见吗?”
他大笑:“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也许关系很大。”
张赫德说:“没什么区别的,赖先生。你回去告诉盖先生,我马上要接手‘源发’了。”
“依莲怎么说呢,会肯吗?”
“依莲得一房地产。她是个非常好的车台脱衣舞女。该她的给她。她是小人物。她进来时想拿的都拿了,她现在可以走了。‘源发’我今天晚上起接手了。”
他的自信心在回进身体来。
“那么多公司呢?”
“公司都会没有活动,闷死,埋到泥里去。”
我说:“留在这里,不要走开,直到下午两点钟。任何情况千万别离开这里,绝对不要给任何人任何消息。假如盖仔要见你,他会通知你时间,地点。”
这句话又使他怕起来了。想到混进盖盖文的事情里去,就是使他混身不自在。
“请他打电话给我好了。”
“我以为你想亲自见到他。”
“是的,但是我会忙得很。现在乔虎的死亡是已确定了。警察会来这里……”
“我以为你想亲自见到他。”
“是的,是的,我是的。但是我有别的事要做。”
“要不要我告诉盖仔,你太忙了,没时间见他。”
“不可以!不可以!我可没这样说。”
“听起来是这意思。”
“赖,你替我想想好吗?”
“这完全不关我事。”我告诉他,站起来,在他又在抹额头上的汗时走了出去。
女秘书这时真的在打字机上敲着。她甚至连头也没抬起来。
第十五章
彭乔虎太太身心疲乏地仔细看着我。
“又是你,”她说。
“是的,又是我。”
一阵有气无力的笑容自她唇边升起:“这次想来骗什么?”
我摇摇头。“这次是来做童子军。”我说:“昨天我对你不错,今天要再向你日行一善。”
“向我?行善?”
“是的。”
“完全没大兴趣。”她揶揄地说。
“那你又错了。”
她说:“赖先生,我一个晚上没有睡觉,问问题的一批一批的来。我不能不去看我丈夫的……尸体,我的医生要替我打针叫我睡着。我告诉他再困难我会熬过。你不知道你睡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来……反正我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困了。”
我说:“我想我能帮你忙。至少试试不犯法。你的丈夫根本不是开矿为生的。”
“别傻了。他有半打以上的矿业公司,各种权利和地点,其实……”
“其实,”我说:“他用这些作为掩护,使别人不知道他的钞票是那里来的。”
“那么,他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旧金山市里,一个叫‘源发’的地方。”
“那是个什么?”
“一个赌场。”
“坐下来讲。”她邀请地说。
我坐下来。
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说:“张赫德想接收这个站。”
“他总是表现的非常好的。”她说。
“依莲,”我告诉她:“你又不是小孩,你曾经跑过码头,跳过脱衣舞。这次你应该知道关系重大。”
“我看,你自己也睡眠不够。”
“我是没时间睡。”
“什么人告诉你这些事?”
“你知道了会吃一惊的。”
“那也未必。”
“算了。”我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谈,你经济上还过得去吗?”
“老天,你真的单刀直入,是吗?”
“是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可能是唯一希望你好的人……只要不违背我客户的利益……依莲,我至少绝不会骗你。”
“不会,”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会,你叫什么名字?”
“唐诺。”
“好吧,唐诺,我告诉你。你每天当一大批白痴的面,脱四次五次衣服,一下子你就厌了。乔虎到我身边来,一下就看上了我,起先我看不出有一点长久的意思,然后我明白他倒是认真的。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
“他的前任太太会想刮光他,我看得出他怕死了我和他好是准备向他要赡养费的。我告诉他我要倒给他一些保障,我不是和他玩短期买卖的。我和他订一份婚前合同,他赞同这个意见。”
“之后如何?”
“之后他请他律师起草了一个合约。”
“内容如何?”
“详细的规定好,他给我一些实质上的……”
“多少?”
“预付一万元,万一离婚我带我自己名下的东西走路。”
“你同意回报的是什么?”
“这一万元包括临时赡养费,律师,诉讼费,永久赡养费……包括一切就是了。除了我名下财产,其它没有了。”
“假如,他死了呢??”
“我不知道,”她说:“我从来没有向那个方向看过,但是我记得他有权用遗嘱来随意处置他的财产。”
“他留有遗嘱吗?”
“我不知道。”
“假如他留有遗嘱,会留在哪里呢?”
“留他律师那里。”
“除律师外,他有什么人可以留遗嘱吗?”
她耸耸肩。
“合约生效后,他一直对你很好吗?”
“是的,看得出。”
“你这么好心,所以会有好报。”
“别把我看错了,唐诺。我自认是聪明的。也许有人不认为,但我是有自己打算的。我能脱几件衣服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进教堂,你得相信我这是艺术。你去看看初出道的脱衣舞娘,再试试我这种专家。”
“现在,我们问到我刚才的问题,”我问:“你经济上还过得去吗?”
她说:“他取出一笔保险费,我拿到一万元。”
“还有多少剩的?”
“差不多还是一万元。”
“你的衣服和花费?”
“乔虎付钱。乔虎要我把这一万元保持不用。”
我说:“一切尘埃落地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先生的既有矿业公司都是空中楼阁。他唯一真正有的是‘源发’。‘源发’是他所有经济的来源。源发不是矿业,源发是赌博业。你有没有听到过赌博业可以请法院认证是遗产的?”
“没有。”
“可能永远不会有这种事。”
“又如何?”
我说:“你丈夫办事非常小心,他的安排是‘源发’和他绝对没有任何关联。他把‘源发’的事全交在一位会计师手上。而会计师除了想他自己还是自己。
“你丈夫也许有不少钱放在某一个保险箱里,别人不知道的。也许张赫德会知道。也许你会找到一个都是现钞的保险柜,也许没有。因为你过去的经历,有很多问题有人会问你,而那张合约,会使你很窘。”
“我知道,”她无可奈何地说:“这就是我不愿意强迫入睡的原因。我要在尘埃落定时才好好睡。”
我说:“你这一房子是在山边上的?”
“是的。”她点点头。
“你们一直在用压碎了的大石头填后面的低地?”
“是的,乔虎想在后面造一个网球场。他要用很多的大石头填在下面,使它排水情况好一些。”
“我们去看看你丈夫放车库里的东西。”
“为什么?”
“也许我们会在那里找到一只淘金盘。”
“喔,当然,乔虎在车库里有两只睡袋,有乳钵,捣件,那是用来捣碎矿石的,也有氧气吹管用来做试验的,当然也有淘金盘。他都放在车库贮藏室里。”
“我们去看看。”
“为什么?”
“我只是好奇。”
“我没有。”
我说:“依莲,我是为你好。”
“我得报答你什么?”
“也许不需要。”
“别傻了。”她说:“我知道男人,他们都有目的。你要什么?”
“也许可以分一杯羹。”
“我呢?”
“一铺子都是你的。”
她看向我,她说:“我看做私家值探就像做脱衣舞娘一样,是门学问;有人能达到目的,有人不能。唐诺,我们走吧。”
她带路,走下楼梯,走进在后面的车库,打开车库里一个贮藏室的门。
贮藏室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看到了一只乳钵,一个捣仵和一只淘金盘。
我说:“我要是和你双双在外面出现的话,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你拿这只塑料桶出去,到他们抛弃压碎石头的地方去,东捡西捡弄几块石头放筒里,记住要尽量选不一样的石头带进来,看不出来的话,选不同颜色好啦。同样的颜藏书网色,就选深浅不同的。每种颜色的,我都要一个样品。”
她看看我,没有说话,然后拿起水桶,走过后院,绕过泳池,走到他们开辟了卡车路,专门用来倾倒碎石的地方,开始到东到西捡碎石。
她回进屋里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我的工作整理好了。我把碎石放进乳钵用捣仵捣成粉状。
“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开矿。”
“你想想熔炼厂里退出来的填路材料里,会有钻石吗?”
“倒没想到钻石,”我告诉她:“我认为我们会找到金子。我真心希望如此,假如没有的话,我自己吃亏也大了。”
一只不锈钢的洗槽,在车库的一角。我把洗槽里充满了水,把两肘靠在槽沿上开始淘金。
她靠在我肩头,看我工作。
盘里表面的泥沙很快冲走,沉在盘里的是黑色的重砂。
我很小心地继续淘,用这样小的量来淘,很容易一下就把有价值的金属冲走了。一点金色或两点金色,对矿的价值差别就大了。
当然,也有可能,虽然贵重金属是存在矿石里,但是化合物,不可能淘出纯金来的。但是从我们淘出来的东西,我可以说得出来,里面有什么。
黄金是非常美丽的金属,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它出现在淘金盘泥砂的底里时那种美丽,使人兴奋,互相比拟。
我把水继续冲到盘里,把黑砂冲走,一条很细的金黄色颗粒形成的线条在淘金盘的边上出现。
我预期到这里会有金子,但是没想到有那么多。看起来石头里有三分之一是纯金。在我后面,我可以听到依莲吃惊的喊声。
“用淘金盘淘出黄金来有一个特色,明明只有一角钱的黄金在里面,但是看起来像值到一百万元一样。”
“唐诺,”她叫着道:“真是金子吗?”
我把淘金盘一侧,把所有掏出来的金砂倒进水糟,把盘子洗一洗,放还原处。
“唐诺,为什么倒掉它?”
“这玩意儿留着反而会有麻烦。”
我用水把水糟里的渣滓冲掉,把其它碎石都放回水桶。对她说道:“把这些抛回院子去,依莲。”
她拿起水桶,走出去把碎石都抛掉在院子里,走回来,站着看向我,疲乏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我说:“把你的一万元,统统用来买进擎天矿业开发公司的股票。”
“但是,这是我先生的公司呀。”
“当然,是你先生的公司。这是最后一个公司,这些矿石就是这个公司拉来的。”
“你怎么知道?唐诺,一起有六七个公司呀。”
“一定是从这个公司来的。”我说:“因为他在强迫银行停止一笔借款。”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的目的是可以写一封信给持有这公司股票的人,他会说虽然银行强迫公司一定要付一笔尚未到期的借款。但是大家不要失望。这个矿远景是极好的。所有股票持票人都该紧守着,不要脱手。”
“怎么样呢?”她问。
“结果,”我说:“当然反而使股票持有人大大恐慌。每个人想脱手回本。甚而市场上只要有人出价,他们就卖了。”
“你能再详细一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她问。
“当然,人都有人思想的习惯。假如钞票的来源是个矿业公司,大家都以为他们开到一个矿了。假如支票来自熔炼厂,人们会想钞票是熔炼矿石所得利益。”
“你丈夫经营一家熔练厂,这厂付他很大额的收益,他也玩矿,自己的矿供应自己熔炼厂矿石。”
“绝对不会有人想得到矿里出来的只是路基石,而熔炼厂经营一家利润极好的赌场。”
她看看我:“那么我应该买下熔炼厂的股票?”
“不行,你要买矿业公司的股票。熔炼厂现在已经被用肌肉的人接手了。赌博.99lib.事业不经遗嘱继承的。”
“但是,我怎样可能去买进股票呢?我是说向谁去买呢?”
我说:“我认为你丈夫早已着手在做这件事了。我们回屋里去看一下。”
我们不需搜彭乔虎的东西。就在他书桌抽屉里有一张致股票持有人信函的草稿,叫持有人不要失望,不要抛售他们的股票,只要经济问题解决,继续能开挖,一本万利的机会是有的。虽然银行要告发公司为发展而开出的一张支票,但是矿里的消息越来越好,他保证大家坚持下去,可以带到原始投资百分之一百到一百五十的实益,甚或更多。
信写带很好。
我们发现一张他发信的名单,上面有地址,有姓名,尚有持有的股数。
“想不想冒个险?”我说:“看样子一起卖出了三万元钱的股票。花一万五、二万元,就可以统统买回来了。不过这个公司你丈夫是大股东,有控制数的股票在他名下,假如你可以继承他财产,你可以不必再去买进,但是你没把握可以继承他遗产的话,你最好把你现钞都投资下去,为将来着想。”
“我想我会继承得到的。”她说。
我继续在他桌子上东搜西搜。
我发现六张金色边线印得十分精致,不易伪制的卡片。
是进“源发俱乐部”的空白贵宾证。发证人是张赫德,他的签字已经窝在证上了。
她没出声,看着这些卡片。
我把这六张全放入了口袋。“这些也许会有用。”我说。
她什么也不说。
“星期二的晚上,你有时间证人吗?”我突然问她。
“没有……没有我可以拿出来用的。”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你暗示的那一种男朋友。”她说:“我答应嫁给彭乔虎时就下定决心对他要诚实。”
“他是个经常出差的人,你不会感觉寂寞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唐诺,我是一个脱衣舞壤。我习惯给别人看,习惯别人看我。这玩意儿一旦进入血液,很难改变。”
“我自衷心轻视观众当中每一个人,但是一大堆受我轻视的个人就变成了实际上存在,控制你饭碗的观众。我喜欢听到嘈杂的戏院里,传出对我的尖叫和喝彩,我也喜欢一波一波的叫好。”
“我知道他们叫好的是什么,根本不是舞蹈,是我肉体。他们要我超过法律允许,多脱掉一些。他们顿脚,拍手,大叫,发狂,有什么分别。只是个人而已。”
“他们知不知道你要再多脱一些要进牢了?”
“问题说在这里,唐诺。他们是知道的,但是我的表演太好了,使他们忘了。一个好的脱衣舞娘跳到快到尾声的时候,不能落入俗套,她要随兴而为,每一秒钟都好像这一次,为了观众的盛情难却,她要冒一点险,多脱一些,但是又有顾忌的样子。她站在那里好像一再矛盾要决定的样子,当然这刺激到观众更大的喝彩……我告诉你,像这样站着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你想念这种生活?”
“唐诺,我想念得要命。”
“你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和你星期二晚上在哪里有什么关联?”
“关联太大了。”
“你说说看。”我说。
她说:“我知道乔虎要离城了。我有一些老朋友仍在这里演车台戏,一位真正以前一起混的……反正乔虎一走,我去他们戏院,带上一个面具,用神秘面具女的艺名跳脱衣舞。我喜欢如此,我朋友也喜欢。观众疯了。我有一个绝对的不在场证明,假如我敢使用……几百个目击证人。”
“你是带了面具的,他们见不到你的脸。”
“观众不知道是我。但是台后有一打以上老朋友知道我是神秘面具女,而观众知道神秘面具女在那里……二场。”
“以前干过这种事吗?”
“你是说我嫁给乔虎之后?”
“是的。”
“没有,这是第一次。”
我说:“这样不太好。依莲。这太像是你刻意在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而同时你的男朋友去干这件犯法事情。以不在场证明来说,这个证明太好了一点。”
“我知道。”她承认道:“我想到过这一点,我是在想你应该想到的。”
“社会大众也会的。”我告诉她:“你怎样告诉警察了。”
“我告诉他们我在家,在床上。”
我说:“你一晚上没睡,是吗?”
“是的。”
“过去几天你都没有好好睡过?”
“没有。”
我说:“找到你医生,告诉他你又紧张又心跳。告诉他你希望能睡上二十四小时。注意,假如他们问你问题,而你没有正确答案的话,你会被捕的。”
“我知道。”
我说:“好了。你睡着了,你就不必讲话。等你醒来,万一讲错话,你就说是因为药品的关系,使你发生幻觉。凭你的曲线,每一位陪审员都会原谅你的。
“但是,假如你不用药物,你就不会入睡,容易讲错话,不容易解释。”
“你信得过我,可以把那张股票持票人名单交给我,把你准备买股票的钱交给我,我尽我的力量试试看,能不能增加你一些个人财产。”
“你又要取什么好处呢?”
我直直地看向她的眼里,我说:“你纯利的百分之五十。”
“你还样说,我才真的信得过你。”她说。
“为什么?”
“以前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她说:“我在不知道男人心里想要什么的时候,我不信任他们。”
第十六章
旧金山每家报纸在卞约翰·卡文父子两人被捕时都出了号外。
有一家报纸甚至用红色横贯全页的头条大标题:“彭乔虎谋杀案银行家被捕”。
警察找到的是环境证据,而且是死死的。
警察确认彭乔虎不是在发现他尸体的游艇里被杀的。
一位指纹专家在一处黄铜装饰上找到了指纹。这些指纹是血手指印上的,是卞约翰·卡文的指纹。
游艇的挂锁被弄断,然后换了一把新的挂锁挂在船舱口门上。警察向附近的每一个五金用具店做了一次常规的询问,找到一个店主记得在星期三的下午卖出了一把挂锁。警察给他看卞约翰·卡文的照片,据警察说店主作了‘立即而绝对的’指认。
警方潜水人员在海湾的底里找到一支点三八左轮,位置正好在银行家游艇的下面。枪号检查,发现是警方批准,自卞约翰·卡文购来“保护”自己的。弹道专家证实,在彭乔虎体内取出的弹头,正是从这支枪里发射出来的。
一颗弹头是贯穿彭乔虎身体,跑到体外的。警察发现它埋在卞约翰游艇……约翰小子主舱房一角的一个小洞里。警方把主舱房地毯拿起,发现地板上有血迹。卞约翰虽然是用尽了办法要消除舱房里的血迹,但是在今日化学反应的神效下,地板上的血迹是极明显可辨的。
铺在约翰小子主舱的地毯是个新地毯,是卞约翰在星期四早上才购买的。所以警方搜查了这位有钱银行家的车库,在车库里发现了本来铺在主舱里那块地毯。地毯上有血迹,而且有头发。显微镜检查发现这些头发的色泽,粗细,构造及外型都和彭乔虎的头发雷同。一位警方专家发誓这是彭乔虎的头发。
警方目前尚无法断定这件谋杀案的动机,就已知的数据显示,银行家和彭乔虎之间,对于彭乔虎经营的一个矿业公司,向银行所货的一笔巨款,有相当不同的意见。
在询问的时候,卞约翰父子各有各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警方已经分别证明是故意,伪造的。卞约翰儿子的不在场证明是故意花了不少钞票买出来的。年老的卞约翰自称周二晚上他是在和银行的一位叫奚华图的董事讨论业务。但是在警方的严诘下,奚华图终于供出,他是因为卞约翰的重托,要他在必要时说星期二的晚上,他是和卞约翰在一起,做他的不在现场证明人。
卞约翰向奚华图解释,为了一些私人的理由,他必须要一个星期二晚上不在某地,时间上的证人,而奚华图对这位银行家上司,一向深知他的严谨,公正,所以没有深入询问,同意做他的证人。他认为这是件私人事务,但是谋杀案则是另外一件事。在警方的完整证据之前,他的证词立即改变了。
我来到那个游艇俱乐部。
至少有三百个病态的看热闹人在门口徘徊。他们从铁丝网孔向里望,沿着铁丝网无目的地走,从各个不同角度看里面的游艇。
警车来来回回,技术人员上下游艇,检查收证仍在进行。
不时有业余的照相人想经过大门,但是俱乐部的看门人被委为守卫,严格地要求出示证件。
假如对方没有证件,守卫会向一位警官点点头,警官就会很快过来把他赶走。
我站在附近几乎两个小时,感到我不可能有机会,已经泄气了。终于,一位警官代替了俱乐部的看门人,叫他去喝杯咖啡,我跟在看门人的后面,走到他边上。
“我想得到一些消息。”我说:“而且我这个人绝不空手向人要消息的。”
他品鉴地用眼睛的余光看我:“警察叫我不可以泄漏任何消息的。”
“喔,不是谋杀案的消息。”我说:“我不会问做这种谋杀的消息。”
“什么?”
“我想知道,一条船的事。”
“哪一条?”
“我不知道是哪一条,”我告诉他:“但是我绝对有来找你的理由,因为这条船有你们这个游艇俱乐部的标帜,这条船上个星期二出航过……一个星期前的星期二下午。你会记得的。我相信星期一到星期四之间,尤其在下午,出航的船不会太多的。”
“你猜错了。”他笑笑地说:“每星期三的下午有很多。”
“星期一呢?”
“几乎没有。”
“星期二?”
“有几艘。”
我说:“出航的船,你都有记录吗?”
“没有,我们不登记。”
“但是有人通过大门,你们都有记录?”
“是的。”
“那么查查星期二通过大门的什么人,也许你可以告诉我那条船出海了。”
“记录被警方拿去了。整本簿子拿去做证据了。我现在在用的是新本子。”
“那就没办法了。”
“假如簿子在手,我倒是愿意帮忙的,何况你说还有钱可赚。”
“星期二下午。”我说:“二十元。”我拿出张二十元钞票。
“我对二十元是有兴趣的,”他说:“但是我帮不上忙。”
“为什么?”
“我的簿子不在了……警察拿走了……我说过了。”
“请问你尊姓?”
“贝。”
“也许你还是可以弄点外快的。”
“怎样?”
“今天几点下班?”
“晚上六点。”
“我接你,你可以乘我的车,坐在我的车里,我给你看一二个人,看你是否见过。”
“是什么人?”
“你认识的人,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我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先给你二十元。还会给你更多。”
贝仔细地想了一下我给他的建议。
“目前,”我说:“我想知道一些你的工作情况。”
“什么?”
“你当然不可能每一分钟看着门的。”我说:“你总有时间背向着门,有时间离开一下,有时间……”
“嗨,”他打断我话说:“你说话口气有点像警察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偷上里面一条游艇,而不被看门人发现的。假如我们要离开看门的房间半步,我们在进门的地方会放下另一道栅门,而且打开进门平台的警铃,任何人只要走上门前平台,警铃会响起。这俱乐部的会员绝对不喜欢外人跑进俱乐部来。以前这俱乐部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离婚案件。太太要收集证据。那是两年之前。侦探偷上了船,在里面搜索了。造成一个丑闻,自此而后,会员们有了规定,不是会员,任何时间,绝对不可单独进来。”
“有的时候,假如你正好不在,会不会使会员不便,而……”
“我值班的时候,几乎是、必然在里面的。”他说:“我的工作就是在里面看守。假如俱乐部里面有什么事要我去处理,我把栅门放下,而且自动锁上的。任何会员看到大门是开的,栅门是放下的,进不来,但是知道我在里面,在浮动的码头上。会员也会知道只要他一站上门口的平台,里面会有蜂鸣声,我会知道有人来了。他们都知道我不会叫他们等,事实上没有人会等过两分钟的。我会赶去开门。我的工作如此。他们付我钱也是为此。”
我把二十元钱给他,我说:“我六点前在门口等你,你只要坐进我车就可以了。”
他把二十元的正面反面的看了好几次,好像怕这是假钞票似的,然后,一下塞进裤子口袋,连谢谢也没说一声,走进了一个快餐餐厅。
我去看我的股票扇客。
“股票的事,办得有眉目了吗?”我问。
“我正在吃进……多的是,便宜到谷底了。赖,我希望你改变主意。”
“为什么?”
“这种东西靠不住。首先,这不是在市场正式交割的,是邮购的,再说,这个矿每出一车的矿石就损失一些钱。还有第三点,这矿业公司欠银行不少钱。最重要的是第四点,开矿热诚的人是彭乔虎,这家伙死翘翘了。”
我笑笑。
“我懂了,不必讲了。”他说:“假如我自己也跟着你买进几股,你会介意吗?”
“只要不把价钱抬高了就可以。”我警告他。
“老天,对于这种玩意儿没有人敢放大钱进去炒的。”
“你已经吃进不少了?”
“很多了。”
“不断替我吃进。”我说,走出他办公室。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接姓贝的。
他不是很高兴见到我。
“警察也许不喜欢我如此做。”他说。
“警察又不会付你钞票。”
“警察对他们不喜欢的事,很会使人难受的。”
我说:“这里有五十元钱。平衡万一会发生的难堪,够不够?”
他的眼睛看看我手上的五十元,贪婪地说:“再有十元就完全可以平衡了。”
我加了十元在五十元里,交给他,他慢慢地把钱装进口袋。
“要我干什么?”
我说:“我们有地方要去。”
“哪一种地方?”
“我们可以坐在车里的地方。”
“干什么吗?”
“看到你认识的人,告诉我。”
“就如此?”
“就如此。”
我们快速地下凡尼斯道,横过市场街,取道德莱布,当我快到源发的时候,把车慢下。
“源发”俱乐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外表上伪装到好到极点了,一点也不刺眼。
旧金山有一段时间崇尚低一点的建筑……底层是一连串小营业的单开间门面,上面有两层,都是弓型窗的建筑,一看就知道是旧金山式的。
“源发”就在这种房子里。
他的一侧邻居是一家杂货店,存货不多,每种东西可选择的品牌更少,他只有固定的附近客户,但可以开户月底结帐。店是一个人经营的,大批买见,小量现钞卖出,外加可以欠帐,是这种店唯一的生存方式,他没有账册,有的时候靠漏点税金。
另一侧的邻居是一家干洗商店。
在两家中间是毫不起眼一家人家,旧旧的红门,陈旧不发光,甚而带暗黑的斗框。
我开车巡视遍地方一圈。
显然来这里的顾客都知道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一二条街之外。出租车懂得闯到门口后立即开走。我看到三辆非常豪华的轿车停在一条半街外的路旁。整条“源发”存在的街旁,和他对面的街旁,停的只有老爷到极点的车子,当然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人的。
“源发”楼上两层的房子,就像附近任何三层楼房子的上面两层一样。有一间房子甚而有一块“吉屋出租”招牌在,但是房地产经纪人则是十年之前就不再干这一行了。其它的房间,窗帘的形式和颜色都不一样,有的窗口有花,看起来里面往着很多户低收入的民众。
这些外表当然是伪装的,但是绝对是专家设计的,其困难度不见得比设计一个外表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容易。
通常一个付过保护费的地方是不必那么多花心思来伪装的,只要不使大家讲话就可以了,是不是这个地方没有打通关节在营业呢?不得而知了。
正门两侧的两个店,租的当然是“他们”低租金的房子。在这里可能和源发一样久,老板除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不要多管别人闲事外,是否尚负有其它“望水”任务?
我把我车停在可以观察“源发”出入口的地方。我们两个坐在前座等着。是一个很长时间的等候。
姓贝的开始时问各种问题,我让他想我要看的人是来杂货店的。
山间渐渐的起雾了。白色带了水气带状的气流,随了海上吹来的微风向岸上飘进来。我感觉到旧金山起雾时特有的新鲜空气味道。
一辆出租车开到“源发”前面停下,两个男人出来,把门推开,自己走进去。内没有锁,好像根本没有人看守。
我问性贝的:“认识是什么人吗?”
“没见过,两个都没见过。他们没有去杂货店呀。他们去公寓了。”
“是去公寓了。”我说。
我们又等。
一辆豪华车子转入街来,车里一男一女,找了一个停车位置,男的和女的向回头走过来。
我让姓贝的一个人坐在车里,自己走向街角一个贩热狗的摊子,买了两份三明治。
姓贝的开始不耐烦了。
“我们还要等多久?”他问。
“等到午夜。”
“嗨嗨!我可没和你说好等那么久。”
我说:“这可是经过讨价还价的。”
“就算是,但是我可没有想到会像这样。”
“你以为会像什么工作呢?”
“认为至少我可以走来走去,而……”
“你就出去走走吧。”我说。
他也不喜欢我的建议。
“你要我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走到半夜?”
“假如你认为这样好一点的话。”
“我还是坐这里好了。”
我们两个有一阵大家不说话。另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之后另有四个男人步行过来,他们的车显然是停在老远的地方,四个人不在意地经过我们车旁,其中一人精明地向车内看看我们两个人,之后他们横越街道走进源发去。
我不喜欢这件事。不管是谁在主持源发,现在大概已经发现我们了,所以送一组人出来看看我们。
我看向姓贝的,心里在想他要知道这些钱可能包括惨遭修理,他会怎么说。
他是个永不满足的家伙,他只希望拿了钱,不必尽任何义务。
“我看这不太好。”他说:“假如游艇俱乐郁的人发现还件事,我很难解释……”
“又如何?”我问:“俱乐部到那里再去找你这样一个人,人头都熟,又知道分寸。我相信他们付你薪水也不多。”
“不是这样的。俱乐部给我加过两次薪。”
“加多少?”
“一次百分之十五,一次百分之十。”
“在多久之内?”
“五年。”
我同情,揶揄地大笑着。姓贝的开始怀疑是不是俱乐部冷淡他了,付他钱少了。我看到他喜欢这种说法,我也喜欢,至少使他脑袋里有事做了。
我看看手表,九点十五分。
一辆车闯过来停下。是辆小车子,三年前车款,名厂出产,保养非常好。开车的根本不在乎把车直接停在俱乐部门口。他闯到门口,停在门口,跳下车走进门去。
姓贝的说:“这是孔贺兰。假如我让他看到我……”
“你能开车?”我打断他话问。
“当然。”
“这个人也是俱乐部会员?”
“是的。”
我说:“你在这头等一个小时,假如一小时后,我没有从这里面回出来,你开这辆车去这个地址,找那地方的主管,告诉他今天晚上我们两个整夜在这里做的一切事。”
他拿了这张写有地址的纸,好奇地看着它。
“我看,”他说:“这在那一边,我要先转到对面……”
“现在别先担心。”我说:“把这张纸先袋起来,你先要确定找到了主管那地址的人,才开口说话。现在是九点一刻,假如我十点十五分不能出来,你就去那地方报信。”
我滑下坐垫走出车外。把帽子掷在坐垫上,不带帽走过马路到对街,快到源发的进口前,转头自肩头回望。
姓贝的在研究这张纸条。
我希望他在真到达那里之前,不会想到那地址是警察总局。我把门球一转,把源发的门打开。
门炼上油上得很好,门打开,我站进一个小的玄关。一座虫蛀木板制成的楼梯,没有铺地毯,走上去的时候又吱咯地响,又有回音,楼梯顶是另外一扇门。
我举手正想敲门,马上发现没有这个必要。我一定已经引发电子警示,里面的人知道有人来了。门上开了一个小窗口。窗口里两只眼睛经过玻璃看向我,我看过去,这玻璃至少有一寸厚。
“有卡吗?”一个声音问。是自麦克风传出来的。
我拿出一张从彭乔虎桌上拿来的贵宾证。空白的地方我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填进去了。
厚玻璃后面的一对眼睛看看我手中的卡片,不耐烦的声音经过麦克风传过来:“放进下面缝里。”
这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玻璃下有一条细缝。我把卡片推进那条细缝。
一阵静寂后,卡嚓一声,整扇厚重的门用电力及轮子向侧面移开。看看门的厚度及重量,就知道门内门外通话为什么要用麦克风。我身后的梯子是这里唯一用木头为建材的。从此向前,里面四周都是钢铁保护的,一般警用的撬门,撞门用具想进这个地方是不可能的。
“走呀!”麦克风声音说。仍有些不耐烦。
我注意到声音是说“走呀”,不是说“进来”,所以我进去的时候发现看守的人已经不在门边,我并不惊奇。我走进了一个防弹、防声的小房间,原来是个小电梯,我的后面是我进来的门自动关了起来。我看不见左右还有别人,别人也许正用自动武器对着我。
电梯向下。停住,开门。我跨出电梯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脚下是柔软的厚地毯,有如处女森林里的软草坪。整个场所明亮着间接照明。亮丽,轻松的气氛跟了进场后吸入的第一口气,周流到全身,这是一个高级赌博场所必备条件之一。这种气氛可以使客人一进来就在心理受制状态……你有的钱在我们看来是小意思,这里是高级有钱地方。
有不少暴发的人急着要爬升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们很吃这一套,认为他有特权可以到这样高级场所来‘送钞票’是可以自豪的。这种气氛也减少了每家赌场背后一定有暴力存在的想法,更使客人认为这样高级的地方客人不会有老千,赌场不会做假。
要造成这样气氛是营业上的投资,并不需要花一般人想象中认为要花那么多的钱。有几项道具是必须的。其中一项是厚重画框里的油画,用很多有罩的灯泡照亮着。假如顾客不欣赏这幅画,他会自卑艺术修养不足。保证不会有人请问这是那位大师杰作。事实上这灯光值十元,画框值五十元,这帽画只值五元。
欣赏的顾客欣赏的是画框,这样好的画框,里面会有不够格的画吗?一定是有名的骨董。
其它的道具更简单。地毯不必真羊毛的,化纤的可以了,但是下面垫的橡皮垫要厚,墙壁不必装饰,挂上俗丽的墙帘子,只要打折多就好看。这些东西在间接照明的强光下,看起来像百万富翁,但是万一进来了阳光,看起来就不象样。
我跨进房间,见到的正是我认为会见到的。
第一个房间是个普通的鸡尾酒廊。有吧台、高凳、桌子、椅子、卡坐、暗的灯光,极轻声的音乐。
二三对人在里面唱鸡尾酒。有三个人在远程,面前放了不少钞票,两瓶香槟,好像在庆祝极大的经济成功。
我在想,很可能这也是道具。
一个很文雅,很有礼貌的人走过来,把我留在门缝里的卡片,交回给我。
“赖先生请问你到这里来为什么?”
“为了这里有的东西。”
泠冷的眼睛,温和了一些:“请问你哪里来的卡片?你得到它的时候,是什么人交给你的?”
我说:“卡片上不是签了字吗?”
“我知道,但是有的时候签好了字的卡片,会分给不同的人去分发。”
我说:“这一张是你们老板给我的。”
他惊奇了一下,他把卡片翻过来,说道:“你自己认识张先生啰?”
“是的。”
“那就真是贵宾了。”他说:“请里面来,先生。”
在我开始行动前,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抱歉地说:“对不起,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对每个客人要对一下身分,你有驾照吗?先生。”
“喔!当然。”我说。取出皮夹,自皮夹里拿出我的驾照。
“洛杉矶来的,嗯?”
“是的。”
“怪不得我不认识你,你要在这襄很久吗?赖先生。”
“不久,但是在这里的时候希望有些宰获。我对洛杉矶场子都很熟的。常去阿勇的场子。”
“阿勇最近好吗?”
“我和阿勇个人不熟。”我说:“对他场子很熟,和他场子经理……”
我突然停住,好像我自己警觉不能说出人家名字。
“怎么样?”他问。
我微笑:“假如你认识我讲的人,你知道他名字。你假如不认识他,我告诉了你也是白搭。”
他大笑道:“请问你要不要在这里开一个透支账户,或是换筹码,随便什么可效劳的,请告诉我。”
“谢了,我的现钞尚还够用。”
“随时,没关系,可以透支……”
“现钞不够了,我会找你们的。我会自己进去看张赫德的。”
“这边请,赖先生。”
他带我到房间远程,酒吧的最后一扇门,向里一指。
我推开门,这里仍是个玄关。另一端两扇门,一个门上有个“男”字,另一扇门上有个“女”字。一个黑种仆人站在玄关里。他一定巳先有得到什么暗号,他开启侧面隐藏的门。我就进入了赌场。
场子里目前还没有到人多拥挤的时候。想象中有人还在吃晚饭,或是要等戏院散场才来。
这里,当然更尽一切人造的豪华。轮盘和骰子桌子,当然是少不了的,另外还有二十一点,和扑克。
桌子群中六到八个人穿得整整齐齐,摆足了架子,摇着晚礼服的尾巴,手里拿了不少大筹码,我知道他们是赌场雇用的假赌家。人少的时候,他们凑凑热闹,后来人多的时候,他们可以刺激客人下注。
孔贺兰并没有在这房间里。
彭乔虎的死亡,假如对这个俱乐部有任何沮丧或影响,至少在表面上是没有现出来。场面维持得很好,在这里男士都是绅士,输个千把元不过耸耸肩,生活上一个有趣的小刺激而已。
人多之后,有的假赌的会慷慨地大把输钱,然后慢慢地眯起眼睛看牌,表示一切仍在控制之中。
一般的客人其实根本没有赢钱的,会同情这家伙输得比我惨。他们也要保持输得起的风度。牌风一转,输最多的猛冲几下变成倒赢了。刺激这些真输的人认为只要下注就不为输,他们才是真真输光回家的人。
在开放赌博的州里,赌场的诚实度是很高的。即使在赔博是犯法行为的加州诚实的赌场还是有的。我认为不包括这一家在内。
我浏览了一下,走到轮盘桌边上,拿出二十元换筹码。主持轮盘的人,用他带了钻戒,修过指甲的手,熟练地把价值二十元小额筹码面无表情地换给我,他的味道好像说这家赌场是胸襟开放的,客人小玩,大玩他们都不在乎。甚而有我们是民主公开的味道。
我赌五元红。开出来黑。我加码放红,红开出来。我赌二元三号,开出三十号来。我再赌二元三号,开出来的是七。
我又赌二元三号,三号开出来了。管盘的人付了我钱,赞励地向我点点头,其它客人都向我看一眼。
我又放二元在三上,再放二元在二十号上。二十号中了,管理员叉推过一堆筹码来。
他故意停下来整整领带。
我放二元在五号上。
一声轻轻的女人神经性笑声自我身旁发出,我眼见到一只裸露的手臂经过我前面,感觉到没穿东西的玉肩几乎擦到我面颊,听到银铃似的声音说:“别以为我在跟你下注,像你这样好运气,我应该搭你的车。”
“没问题,”我一面回答,一面看向她。
她是个金发、美好,鼻尖上翘,玫瑰花蕾似的嘴唇,身体的曲线绝对可以在泳装选美里大放异彩。
她向我恰当合适地笑一笑,然后突然停住,好像突然想到她和我倒底是不认识的人,只不过偶然并坐在轮盘桌上而已。
轮盘转动,象牙球沿了边上转了一会,在格子里跳来跳去,停在七上。
我放二块钱在十号上。金发的马上也放二元在我筹码上。
轮子一转,我们又输了。
我放二元在二十七号上。金发的犹豫一下,在我筹码上放了一元钱筹码。
轮子一转,十二号开出来。
我听到金发的叹了口气。我放二元在七号上,一元在三号上。
金发的犹豫,勇敢地隐藏起这是她最后一个筹码的事实,把一元筹码放在我的筹码上面。
球转了几圈落入一个格子,金发的比我先看到,她向我尖叫一声,狂喜地抓住我手臂,像是情不自禁。
“有了!!”她喊道:“有了!赢了!我们赢了。”
管轮盘的给她一个父亲样有趣的微笑,把该付的付给我们。
我们又一起赌相同号码四五次,我们叉赢了。
我前面开始积了一大堆筹码。
金发的神经质地自一只黑色皮包里拿出一只烟匣,拿出支香烟在亮亮的银子匣子上敲敲。她把香烟的一端放进嘴唇的时候,我点着了一根火柴。
她凑过来,点烟。
我可以看到涂过睫毛油长长的睫毛,也看到她慧黠深褐色眼睛在淘气地闪亮。她娴静有趣地看我一眼。
“谢谢你,”她说。过了一下又加一句:“每一件事。”
“没什么好谢的,”我说。
“很多人不喜欢我……分他们运气。”她看我一眼说。意思里有着那一个男人要是肯长期和她分享运气,一定会有好运的味道。
我只是笑笑。
她把她的一堆筹码向我这边移动了一二寸,然后伸出一双手放在我臂弯里。突然她说:“你对我太好,太好。刚才我只剩下最后一元钱了。”
我们输掉了三四注,然后我把五元放在一个号码上。她突然认为运气来了,把十元放在我号码上。
这个号码中了。
她的叫声是快乐的,但几乎立即自制,好像怕会被人赶出去,但是她向我,眼睛高兴得要跳舞。她的手又一次放在我臂弯里,指甲掐到上装衣服里:“喔!”她说。过了一下又说:“喔!”
管轮盘的付了我的赢款。在付她的赢款时不耐烦地蹙了一下眉,是一大堆可观的筹码。
她靠向我身上,我可以感到她在发抖。
“我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坐下休息一下,”她说:“嗨,我应该怎样……对付我的筹码?”
“兑现好了。”管轮盘的说:“再想玩的时候随时可以换回来的。”
“喔!我……也好。”
她依赖到我身上的体重,好像她膝盖要垮了。
“帮帮忙,”她半耳语地说:“请你帮我离开这里,找张椅子坐。”
我看向我的一堆筹码和她的一堆筹码。
那管轮盘的男人看到我眼光,点点头。“我来处理好了。”他说,语调听起来好像这只是一些旧报纸一样,不必太重视。
我扶着小姐,来到酒吧,找张桌子,请她在椅子上坐好。
侍者很有礼貌立即过来侍候。
“今天这个场合,”我说:“值得庆祝一下。来点香槟如何?”
“喔!我爱死了。我一定要……喝点酒。喔,好玩,你呢……你如何……”
“当然,”我说:“假如你不在意,我要去看他们把你筹码兑现。你知道你赢了多少吗?”
她摇卷头。
“这样说来,你最好自己去换现钞。”
“喔,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诚实可靠的。今天没有你的话,我一毛也没有。你是……”
“鄙姓赖。”我说。
“我是马小姐,”她说:“朋友都叫我小采。”
“我的名字是唐诺。”
“唐诺,我就是不能站起来,再走回那间房间去,我简直完完全全兴奋过头了。我的腿就是不听使唤了。我……我恨不得给你仔细看看我的腿。”
“也许是好主意。”我说。
“喔,”她撒娇地打了我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一位助理人员严肃地弯腰凑向桌子。“你们两位要不要把筹码换成现钞?”他问:“或是把筹码带到这里酒吧来?在这房子里筹码和现钞是一样的,可以付任何消费。”
“我们今天运气好,”她说:“等一下可能还要玩,能不能……请你把筹码拿过来?”
“当然,没问题。”
他鞠躬,退下,过了一下又回来,带来一只放了我的筹码的塑料盒,另一双光亮的木头盘,里面放的是小采的筹码。“我们替你们自作主张换了一些筹码。”
他说:“使他们好拿一点,这些蓝色的每一个是二十元钱。”
“这些蓝色的……每个二十元?”
“是的。”
她手指摸着镶了金边的筹码。“每一个,”她敬畏,半耳语地说:“二十元。”
侍者拿来香槽,“砰”一声开了瓶塞,把香槟杯自冰中取出,满满倒了两杯。
我们两人碰杯。
“祝你好运。”我说。
“你也好运,”她说:“你根本是我好运。”
我们啜饮香槟。她看着我。突然道:“我有些三心二意。”
“什么意思?”
她说:“我需要钱。这些筹码大概够我一半的了。我老实对你说,我完全没钱了。我来这里是把一切能找到的钱都买了筹码了,我下定决定,不成功就全部破产,然后我……”
她声音渐低,终至听不到。
“然后你怎么样呢?”我问。
“我不知道,没想有那么远。也许把自己卖掉,也许自杀。”
我没说话。
她仔细看着我:“我该怎么办?把筹码兑现,玩安全的,想其它方法筹钞票,还是再赌??”
“这种事,外人不好出主意。”
“你是我的灵感,我的好运。你给我带来成功。我每次都是坏运,你来了才转运。”
我不说话。
突然场地的经理来到桌子旁。他问小采:“请你到办公室去一次,好吗?”
“喔,”她用一个拳头掩住嘴唇,手握得很紧,连指节都白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经理笑着道:“没有,没有,马小姐,只是老板告诉我,叫我请你去他办公室。老板也想见见赖先生。”
我看看我的表。我进来才混了三十五分钟,我还没见到孔贺兰先生。
突然,马小采把椅子向后一推。“那就走吧,”她说:“早去早了。”
“怎么回事?”我问。
“也许是我的帐有问题……多半……我不知道。”
经理尊敬地把我们两个人带到一个大的房门口,门上写着“非请勿入”。
他没有去推门,门自己为我们开了。
“请进。”他说,自己站在一边。
我随了小采进入房间。
经理没有跟进来。门在我们后面自动关了起来。我回身一看,门上没有门把。
一些舒服的椅子,半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重的水晶破璃酒瓶、玻璃杯、冰桶和苏打水。
一扇普通的门,在房间的一侧打开,张赫德说:“赖先生,请这边来。”
我们走进去。
张赫德和我们两个人都握手。“赖先生,你好吗?”他说。
“很好,”我说。
他没有向小采说任何话。
这间房子又是书房,又是办公室。有台电视机,一台好的收音机,墙上挂着照片,一只保险箱、档案柜,很舒服的椅子。有书架,钉了木板的墙,间接灯光,只是没有窗。中央空调供给这里新鲜空气。
张赫德对小采说:“你走吧,小采,他不是条鱼。”
她愤愤不平地说:“为什么没人给我暗号,我……”
“省省吧,”他告诉她:“有人搞混了。”
“当然是搞混了。我才把事情做得恰到好处,我……”
“算了,”他告诉她:“你现在可以走了。忘记你见过这个人,忘记你进过这房间,把一切都忘记。”
她站起来,也不向我说话,也不看我,自顾走出门去。
我不知道外面那一扇没有门把的门,她是怎么出去的,也许她根本知道如何开门,也许张赫德的办公桌上有暗钮可以替她开门。
张赫德和我两个人隔了他的桌子对视着。
“赖,我想看看那张你用来通过看守的卡片。”
我向他笑笑。
“怎么样?”他说,把手伸得长长的:“我在等呀。”
我说:“卡片好到能放我进来,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
我不吭气。
张皱眉道:“你总不会天真到认为我没有控制这里全局吧。”
我说:“我当然希望你不致于天真到认为知道了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样兜圈子,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用。”
“我不是兜进这里来了。”
“也不见得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偷看一下我的手表。我尚须拖他十九分钟。
我说:“也许我们两个不要只用嘴巴大兜圈子,应该诚恳地谈谈,也许会有进展。”
“我要看那张卡片。”
我不说话。
我没有看到张赫德发号司令……可能是他按了什么隐藏的按钮,也许在桌子底下!?只见过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了晚礼服的男人站在门口。
张赫德说:“赖先生进来的时使用了一张卡片。”
后来的男人不开口。
“他不肯把卡片再拿出来,”张说:“我倒很想看它一下。”
那男人向我走过来,礼貌地微笑道:“赖先生,卡片。”
我一动也不动。
男的站在椅子旁边犹豫了一下。
张赫德点点头。
男的靠前半步,抓住我手腕,我想把他摔开,立即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手抓住我手腕牢牢的,另一只手向我关节上一扭,把我手扭到背后,我什么也不能反抗,不叫出来已经很好了。
“卡片。”张赫德说。
我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控制,结果只是使自己更痛苦。我根本不可能移动。
张赫德走过来,伸手入我的里面口袋,把我皮夹拿出来。他从我皮夹里把晚上我用来进门的卡片拿出来,把皮夹合拢,准备放回我的衣袋,想一想,把卡片和皮夹一起带回他办公桌上。
“可以了,皮尔。”他说。
穿礼服的男人放开我手。
我落回我的椅子中,我一只手从手腕到肩部好像废了一样。
张准备叫皮尔离开了。想想又说:“皮尔,再留一下。”
张说:“赖,我不喜欢这样。你和一个朋友坐在车里在我们前面扫了几个小时的旗。那个人现在还在下面等你。我想假如你多久不出去的话,他会进来接应,再不然是要去报.99lib.响?是吗?”
“是你在说,我只是在听。”
“你认为这是你的生命保险单了,是吗?”
“我管我的生意,”我说:“你管你的生意。”
他很仔细的看那张卡片。
“这张卡片是真的。”他说:“非但有我签名,而且有我亲手做上的小记号,别人绝对看不出的。这张卡是真的,你哪里来的?”
“当然有人给我的。”
他摇摇头:“这些卡不是这种方式分出去的。”
我不说话。
他又仔细看卡片,然后看向我。我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
“赖,”他说:“我不准备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这是我交给彭乔虎,让他可以分送特别贵宾,几张卡中的一张。通常彭乔虎本人和这个地方尽量不发生任何关联,但是对于他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他有几张特别的卡片,可以分发。这是其中之一。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拿到这张卡的?”
“当然是给我的。”
“赖,有一个可能,只是可能,你曾经去和彭依莲见过面,我不喜欢。”
我不说话。
他把我皮夹自桌上拿起,开始看看里面有什么,突然停住在那里。“你还有四张……都是给乔虎的!”
于是我了解了我有多笨,把这些证据留在身上。当然这些卡是会有特殊暗记的。他坐在桌后,有十秒,十五秒钟,一声不响。
我趁机偷看一下我的表。我还有十一分钟头要拖延。之后,假如姓贝的听我指示,会去报警。我希望他会听我的指示。我倒不见得相信警察真会破进这个赌场,但我看得出今天我要无事脱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说:“皮尔,有一个人在下面坐在这家伙的车里,我想只是个供他差遣的人,他以为这样他生命有保障了。我认为我们不能忽略了。”
“是的。”皮尔说。
“下去,把他弄进来。”张说。
“假如他不想进来?”
“我叫你把他弄进来。”张说。
皮尔开始向门口走。
我知道我必须拖住他十分半钟。
“也许我们可以先谈谈。”我说。
“我们办完事再谈。”张反驳道。
我从椅中站起,我说:“我为什么一切要听你的?”
我希望这种行动可以把皮尔留下来,再教我一课擒拿手,延搁它几分钟。
皮尔踌躇地看看张赫德。
张说:“走,皮尔。”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点三八左轮。
他说:“我想我得在几分钟之内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开始知道了。你倒真是个私家侦探。你在查什么?你是替什么人工作的?”
皮尔出去,门关上,我现在知道,这下是真糟了。我应该把时限定为半小时的,进来就出去。
讲老实话,我和张都不能见警察。这可能是我决定以一小时为限的原因。我本来是想进来,在半小时之内得到要的消息,立即撤退。要不是小采一打岔,我可能已经成功了。管轮盘的人给小采打暗号,叫她和我建立关系,使我的警觉性减低了。
张赫德考虑了整盘状况,慢慢把皮夹自桌面推过来,让它落进我腿上。
“收起来吧,”他说:“我不要别人误会我们会用暴力取别人的东西。你皮夹里的东西我一动也没有动。我只是看一看……还好看了一看。”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我问。
“等待。”
我说:“你要我来的时候,我才叫了一瓶香槟准备和你的人庆祝庆祝。香槟还在等着,假如……”
“不必管了。”他宽宏大量地说:“不会向你收费的。事实上等一下我会请他们搬进来,也许会用来命名典礼的。”
“什么命名典礼?”
“我想我会把它整瓶,敲在你头上,命名你是‘本周最倒霉的人’。”
“这对你毫无好处。”
“闭嘴,我要好好想想。”
我们两个人都不开口。一个扩音机说:“皮尔在门口,说是他带了个人要一起进来。”
张说:“叫他把那家伙带去另外一个办公室,把声音给我接过来。在那边问他。你帮他去问,我要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在这一带干什么?”
张转头问我:“是你侦探社的人吗?”
我不说话。
“你真憋得住,是吗?”
“我的客户付我钱,叫我得到消息,不是送出去。”
“你客户是什么人?”
我向他笑笑。
他低声,几乎向他自己说:“我在想,依莲是不是要比我们想象中聪明?”
我还是不说话。
“假如依莲想找任何麻烦,”他说,两双眼睛越想越眯:“那对她就太糟了。她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别弄错了,赖先生,我已经接收这个地方了,这件事已成定局了。这个地方没有半个字可以证明和彭乔虎有关联的。没有任何人能指出这不是我的地方,不是我出钱造的。也没有办法可能把这里的专业弄给乔虎的寡妇。她闹也闹不出名堂。”
他等了一下,又说:“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替她工作的。”
有一个小灯在闪,张赫德打开一个开关。他对我说:“我们可以听听你朋友会不会说什么。不过那边听不到说们声音的。”
几乎立即一个声音传过来:“好吧,朋友,你说吧,你是什么人?”
“我姓贝,我不要到这里面来。我要告你们。你不能这样对说,这是绑票。”
“姓贝嗯……干什么的?”
“不管你事。”
“我们看看你驾照。”
一阵混乱声,另一个声音道:“有了,在这里贝木钦,这是他社会工作卡。”
“工作地点在那里?”
“一个游艇俱乐部。”
“老天,我知道了。”张自椅子里跳起来说,好像椅子突然触电一样。
他走过一房间,一下把门打开,像子弹一样冲出门去。我站起来,看向桌面。
他把左轮枪带去了。
我很快的把他桌子每个抽屉搜索一下。没有其它的枪在这里。有一盒点三八子弹,一支烟斗,一个烟丝袋,一筒烟丝。有两包香烟,一盒雪茄,一些口香糖,一瓶钢笔用墨水。
除了那只点三八手枪,这张桌子随时可以欢迎警察来搜查。
突然,我听到张赫德在另外一个房间,自麦克风传来的声音。“这里发生什么事?”他说。
贝木钦的声音道:“我被他们绑来的,你是谁?”
“绑票!”张赫德喊道。
“我就是这样说的。这家伙硬要我随他进来,他口袋里有枪。”
张说:“皮尔,怎么同事。”
皮尔的声音说:“那有什么枪。开玩笑的,我把手放在口袋里吓他的。”
“但是,这是为什么?”张问道。
“没问题,只是这家伙坐在我们门前,看着每一位进出的人。我认为他是想抢我们。也许那只肥羊要走出去,他抢他一下。”
“那是很严重的,”张说:“我们把他送警吧。”
“你们疯了。”贝木钦吼道,但是他声音听得出他怕了:“你们有什么证据。我是别人出钱请我来指认一个人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认出了孔贺兰先生。那个人把我留在原地,他自己进来了。”
张赫德突然喷饭地笑出声来,他用友善的声音道:“喔,那一定是赖唐诺,你上当了。”
“就是他。”贝说:“他姓赖。他说他要进去,要是一个小时不出来,叫我要去告诉他朋友。”
张笑着说:“抱歉抱歉,他一再叫我,要我告诉你,我没想到……他说你是他的司机。”
“他说什么?”
“赖已经找到他要找的人,两个人后门走了,本来他以为那个人会有麻烦的,所以要你找他朋友,但是他没意找麻烦,所以赖和他走了。赖好像是个私家侦探,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我认识赖有十年了,他没问题,你放心。”
“孔先生有什么麻烦?”
“孔先生那会有麻烦,他是帮赖先生的。孔先生要指给赖看他要找的人。我应该早通知你的,但是我太忙了。赖要我告诉你,可以把车子开回游艇俱乐部,或是你可以叫出租车回去,随你。他留了五块钱在这里,给你算车钱,他走了二十分钟了。”
“我开他车回俱乐部,还有没有这五块钱了?”贝问。
我知道我要倒大楣了。再等下去听,不会有帮助了。我开始看自己四周,一定要找路出去才行。
我在办公桌上找有没有隐藏着可以开外面门的暗钮,我努力的想,张赫德跑过这办公室之前做了些什么动作。
突然门打开,我感到我是压到了正确的按钮了。正跑了一半想经过办公室,我发现门是外面进来的人打开的。
皮尔自门里进来,显然是张赫德遗他来的。
皮尔向我笑笑,他说:“坐来下,赖。”
我想冲过去,在门尚未关住之前挤出去。
皮尔伸出一只手,抓住我衣领,把他手指又抓住我疼痛着的手腕,他说:“坐下,赖。”
我用足全身力气,一拳击向他的胃部。纯粹的意外使他弯下腰来,我再给他下巴上来一拳,确保我有多一点时间。我在门快要关住的时候伸了一只手进去,把门推大一些。
皮尔向我冲过来,我已经在接待室了,兜着圈子,皮尔猛追我。门被打开。
皮尔大叫,要提出警告。我把自己冲向才开启的门,这时张赫德正一脚想跨进来。我冲上他身体有如在玩橄榄球。
我的动作能把他连根铲起,但他的反弹力把我留在原地一秒钟,皮尔的长手正好赶上。
他的长手指抓住我背上的领子。什么东西敲上我头的一侧,一阵黑潮自胃部冒上来。胃里面苦苦的直要呕吐。我的双膝软了下来。
我希望找个东西扶一下,身体回不过来,倒把头甩了过来。
我看到皮尔一眼,他的手高举着,一根短棒在他手中,短捧一端的皮带系在他手腕上。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还有些厌烦。
然后他的手斩下。
在我脑子里有一下闪光,前面的地板向我升上来。
第十七章
我重获知觉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只廉价的床上。暗暗的房间里,除了这张床外有一只椅子,一只抽屉柜,一个洗脸架和衣柜。
这些家具看样子都是从廉价市场购来,和赌场里这些人造豪华,穷奢极侈完全凑不到一块去……但是在潜意识里,我知道我仍是在赌场这幢房子里。
皮尔坐在椅子上,正在阅读一份所谓真实侦探故事一类的杂志。椅子上面是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白天花板用一条绿色的花线吊下,灯罩已很脏,灯泡也很油污。
我移动一下头部,整个房间都在转动,好像我是在大海里一只小船的舱房内。
我真的病了。
皮尔翻动杂志的一页,为安全计向我看一眼,见到我双眼张开了,把一只厚厚的食指插在杂志里以免翻乱了,把杂志拿手里,笑笑道:“好一点没有,伙计。”
“差极了。”
“等一下会舒服一点。”
他站起来,自抽屉里拿出一只小瓶,把瓶盖旋掉,把瓶子凑在我鼻子上。
是嗅盐,使我清醒了不少。
“慢慢来,”皮尔同情地说:“不要太急,你伤得不重。坚强起来,过一天就好了。”
渐渐的脑子里动脉冲击声减小了。房间转动也停住了九九藏书 ,我的头木木麻麻的变成固定的头痛,然后头痛集中在我右面的耳朵旁像是水在沸腾。
“怎么回事?”我问。
皮尔看了几页杂志,有兴趣得舍不得放下,然后看向我说:“我不应该对你说的。”
“他们要你干什么?”
“把你留在这里。”
我说:“假如我起床想要出去的话,你就不好玩了,你要知道。”
“为什么?”
“你就变绑票了。”
他笑笑道:“省省吧,伙计。”
我勉强把自己从床上坐起。
皮尔有兴趣地看我。
我慢慢起床。
皮尔把杂志放下。“赖,你给该听着,”他说:“你人不错,但是你找错了一个主,你不该到这里捣蛋,你知道会有麻烦的。”
“张赫德准备把我如何处理?”我问。
“我想他自己还没有决定。”
“他总有一天要让我走的吧。”
皮尔脸上笑容消失:“别那么肯定,你知道他太少。”
“什么?”
“我对你说过我不该讲话的,”他说:“现在你给我闭嘴,让我看书,我不会问答你任何问题,你讲了白讲。”
“你是替张工作的吧?”
“嗯。”
“喜欢这工作吗?”
“过得去。”
“忠心对雇主是应该的,”我说:“但是自己保护自己才是生存的条件。你该为自己想想。”
他不愉快地笑了一下说:“看什么人在说话,你才是要为自己想一想的人。你到我们这地方来之前,就该先多为自己想一想。”
我说:“你真以为我会笨到进你这里来,而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看到这句话引起他兴趣来了。他说:“他们说你会尽可能摆各种乌龙的。”
我说:“别自己安慰自己了。你知道他们在背后搞了多少鬼。盖盖文想抢回这里的地盘。盖仔活该要吃卫生丸,只是差去请他吃卫生丸的太不小心了,事情办得不利落,卫生丸没送到正确的位置。”
“现在盖盖文出院了,他本人来了旧金山。你认为他来这里干什么的?”
皮尔把杂志合拢。
我说:“这个场子真正的主人是彭乔虎。张赫德只是他的出面人,替他管帐,处理数字。”
“夏茉莉本是彭乔虎的女朋友。彭乔虎爱上了脱衣舞娘依莲之后,把他太太休了,也和夏茉莉断了。他是把太太和情妇同时抛掉了,和依莲正式结婚的,可见他对依莲的迷恋了。茉莉马上弄上了盖仔,但她心里还是彭乔虎的。”
“茉莉跟了盖仔,大家都知道她是盖仔的人。有人要请盖仔走路。茉莉完全见到了。茉莉没有受伤,没有子弹是直接对她而发的,她也闭嘴不说.99lib.话,为什么?”
我看到这下轮到皮尔在想了。
“可能,”我说:“拿枪的人是茉莉心爱的人。那个人也很喜欢她,不愿见到她受到伤害。”
那个人也知道她很爱他,不会把他是凶手的事公开出来的。
“但是盖仔痊愈起来了,盖仔是知道什么人枪杀他的。盖仔决定来旧金山,扳回这个面子。”
“茉莉要警告她的朋友。她要确定,下次一定要致盖仔于死地。你仔细想想盖仔放了不少人伴她进出,名义上是保护她。你仔细想想,她失踪那一天是故意逃掉这些保镳的。
“她假装要散心,随便找了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我自己调查过,其实他是个开飞机的。茉莉和他一起离开,但是他们没有谈情说爱,他们直接去了飞机场。这家伙有架飞机把她直接送到旧金山以北一个机场,彭乔虎在那里等她。二个人见面研究,主要的讨论是怎样把盖盖文送上西天。”
“有人也在那边等候。有人认为假如彭乔虎会永别人间的话,他的世界会美丽得多。当然他自己要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
“盖盖文!?”皮尔问。
我嗤之以鼻,嘲笑道:“盖仔那管那么些麻烦事。你想想,彭乔虎死了什么人得利最多?”
皮尔想了一下,不安地呆住了。“我不喜欢你说的话。”他说:“即使听听也使我不安心。”
“不听才会引起麻烦。”我说:“你认为盖仔是省油的灯呀?盖盖文本人现在在旧金山。张赫德耍了一招,是蛮好的,但是不该犯上谋杀罪。”
“彭乔虎是卞约翰杀的。”皮尔说。
我微笑摇头道:“彭乔虎的尸体是被移上卞约翰的游艇的。那是因为有人知道,一且尸体在姓卞的游艇上发现,别人除了会吃定姓卞的儿子之外,不会再作第二人想。偏偏姓卞的认为自己聪明。把尸体又偷偷迁上另外一条游艇上去。他所不知道的是彭乔虎是用他的枪杀死的,而且凶手有预误的把他的枪,在他游艇弦旁抛进了海里。卞家的人想不到这一点,所以没有下水去看一下。但是警方是专家,他们第一眼就想到了,所以就派潜水员带了水底金属探测仪,下水十五分钟内就找到了枪。这些情节盖盖文都了如指掌了,你认为他会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盖盖文知道了?”
我向他露齿一笑:“你还不知道什么人在雇用我呀?”
皮尔自椅中坐直。他仔细看看我,吹了一下口哨。
他把手里的杂志抛在破破烂烂的桌子上,说道:“赖,你想怎么办?假如我放你走,盖仔还没帮上我之前,张就会把我杀了。”
我说:“让我通个电话。”
“那不太好吧。”
我说:“很多事已经不太好了。千万别以为盖仔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了。你做掉我,你能活到下一个生日的机会是一百万分之一。我根本不在乎你下一个生日是后天,还是大后天。”
皮尔两条眉毛蹙成一条直线。
我说:“警方也随时会找到带茉莉来这里的飞行员,说不定已经在路……”
“不要说了。”他冲口而出:“让我想一想。你要真像我想象那么聪明,你给我静五分钟。”
我舒服地靠回床上去。把枕头垫在背上,把头颈尽量后仰,使我好受了很多。
不到五分钟,甚而不到两分钟,皮尔说:“走廊底上有一具电话。老天,你千万别给别人看到,也千万别弄出太大声音。”
我从床上起来。皮.99lib. 尔抓住我手使我稳定。
“有零钱吗?”皮尔问。
我把手插入裤子口袋,拿出一把硬币。“有。”我说。
“好了。”皮尔告诉我:“靠你自己了。假如有人发现你,我就会一拳打断你肋骨,说你想逃走。”
他把门打开,上下看看走廊,向我点点头。
我轻轻的步下走廊来到公用电话,关上门打电话给盖盖文所在的旅社。想想假如要用电话簿找电话号,就使我胃部打结,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我有个习惯,在一件案子没结束前,所有有关这件案子的资料都强记在心的,我记得旅社电话号码,我投下一个硬币,拨号。
旅社有回音时,我说:“接葛可本……谢谢。”
我听到她在把电话接过一房间,期望盖盖文正好在旅社,而且愿意听我电话。我头在痛,脚在抖,心里在祷告,希望盖盖文正好在旅社没有外出。
听电话的显然是把我赶出来的那个保镖。
“要盖仔听电话。”我说。
“你是谁?”
“是圣诞老人,”我说::“今天是圣诞节,叫盖仔听电话,我可只给你们一个机会。”
我听到电话对面说:“白痴说他是圣诞老人,要派司消息给你。要和这呆子说话吗?”
我听盖仔咕噜了什么,保镖说:“省点力气吧。”
我说:“我是赖唐诺,记得吗?私家侦探,不久前被你赶出门过的。”
“喔,”他说。
我说:“我把调查工作做完了。我告诉过盖仔可能对他帮些忙的。我现在有能力了。”
“凭什么?”
“给他些我调查得来的资料。”
“我们对你调查来的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们要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知道了。”我说:“你该知道我知道的,然后你会知道什么人杀了夏茉莉,和为什么。你问问盖仔,他有没有兴趣。”
这次我什么也听不到。保镳显然捣住了话筒在说话,然后我就一直等着,总机在此期间问了一次我是不是在等人,然后盖盖文小心的声音说道:“有什么要说的,说吧,不要说想象中的事,把事实说出来。”
“我对你说过我也许帮你忙。”我说:“所以我……”
“少说废话,把事实说出来。”
我说:“你认识茉莉也有一年了。在这段时间中有见她喝醉酒随便找陌生人吗?她生气而从保镖手里溜走完全是种做作,和她一起出走的是个飞行员,他把她带来了旧金山。”
“再笨的人也猜得到这一点。”他说:“现在她死了。”
我说:“好吧,她的出走是自愿的,是自由意识的,是为了一件她不敢告诉你的事,也是不敢被保镖见到的事。这件事就是她要去和彭乔虎幽会。”
“就这样?”盖仔问。
“彭乔虎开枪打你的。”我说。
电话另一端没有出声。
“茉莉也参与对你不利的。”我说。
“你说了不少,”盖仔说。
“你要事实,这就是事实。”
“你有证明吗……关于茉莉?”
“当然。”
“好,”盖仔催促道:“快说。”
我说:“杀掉彭乔虎和夏茉莉两人的是张赫德。他想要接手‘源发’。他知道把彭乔虎杀掉,另外还混进些谋杀,警方不敢让你来争这里的地盘。”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目前,”我说::“张赫德捉住我把我当成俘虏。我想他会把我包在水泥里抛下旧金山海湾,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在他……”
“你怎么可能打电话的?”
我说:“我说服了看守我的人,说你可能会是这里的新老板。”
那边又沉入了四五秒钟的静默,然后他说:“你是个天真的王八蛋。”
“我不是在和你谈话吗?”
“当然,你还没死,”他说:“看守你的是皮尔吗?”
我犹豫了一下,现在我了解了,为什么皮尔那么容易说服,肯让我打电话给盖仔。
“是的,”我说。
“好吧。”盖仔说:“叫他来听电话。”
我让电话垂挂在电话在线,自己轻声走回房间。
“你老板叫你去听电话。”我告诉皮尔。
他一声不响站起来走出去。让我一个人坐在床上。
我伸手把桌上皮尔留下的杂志拿过来,皮尔回来的时候我正沉醉于一篇所谓的真实探案。
“走,”皮尔说:“我们要出去了。”我慢慢地自床上站起。
他好奇地看看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盖仔的人?”他问。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没有理会到我不对他讲这些话,还能向谁讲。当姓贝的把老实话讲出来的时候,幸运之神早已背我而去,目前不过是补偿我一点而已。
我尽量表现得很谦逊。
“你一定是个聪明的王八蛋。”皮尔说:“走,我们走。”
第十八章
从我低级旅馆里,我打电话到警察总局,接通了石警长。
“是赖唐诺。”我说。
“他妈的,”他说:“你在哪里,赖唐诺?”
我把旅馆名字和地址告诉他。
“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在躲避呀!”
“躲什么?”
“喔,我不要浪费你的时间藏书网。我想你是个忙人。你有几个弟兄在找我,要带我去见你。”
“你不必那么为别人打算的,唐诺。我要见你,非常想见你。事实上我已经通知出去,只要见到你,不论在这里或是洛杉矶你自己办公室里,一定立即有人把你带来见我。”
“我也很想见你,警官。”
“现在行吗?”
“我有你要的一切消息。”我说。
“什么消息?”他怀疑地问。
“有关撞人逃逸那个驾驶。”
“喔……喔。”他说。
“而且,”我告诉他:“我可以告诉你彭乔虎谋杀案的一切。你可以把两件案子都破了。你来看我的时候要换上新制服,而且最好一个人来。”
“为什么?”
“新闻记者要照相。”
“赖,”他说:“有不少地方我蛮喜欢你的,但是你有大缺点。”
“什么呀?”
“你搞不清楚地理位置。你以为这里是洛杉矶。”
“不,我知道这里不是。”
“你认为你在洛杉矶做房地产买卖的本领,到旧金山来可以和警察局打交道。”
“洛杉矶做房地产和这事有什么关联?”
“打高空,买空卖空。”
“你错了,”我告诉他:“真价实货。”我把电话挂断。
我等候没有超过十分钟。他没有穿新制99lib?服来,但是他顾虑到了宣传,他一个人来了。
我说:“说到那件撞人逃逸的案子……”
“喔,是的。”
“我一定要保密我消息的来源。”
“唐诺,我不喜欢这样。”
“但是,”我说:“假如当事人认罪了,你就不需要知道谁给你的消息。”
“他不认罪呢?”
我说:“我们现在去,去看他认不认罪,之后,我再告诉你彭乔虎谋杀案的一切。”
“我们去哪里?”
我把陆好佛的地址告诉了他。
“赖,你要知道,假如你是在逗着我玩的,你会倒霉。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给你一个勒索罪,你知道吗?”
我说:“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是吗?”
“是的。”
“是我告诉你,我在哪里,叫你来的,是吗?”
“是的。”
“我那么笨?”
“不会,你一点也不笨,是我老上你们洛杉矶人的当。”
我什么也不说,我知道最好不要说话。
我们用警车超速前进。
“彭乔虎的案子如何?”过了一下,他问。
我说:“把陆好佛的事处理好再说。假如正中红心,你才有心情听我解释,假如虚惊一场,反正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先说了没用。”
“唐诺,”他说:“我们此行要是没有结果,你也不会有机会说话了。”
我们赶到陆公馆,陆好佛已经上床了。
正中红心。
陆好佛,多肉,过重的退休扇客,看到石警官的警章抖得像春风扫落叶。石警官还没问五六个问题,他就自己承认了一切。
甚至我们都不必找到他用的车来确定一下车子有没有撞过人,因为他本身已经憋得太久,一直想自首,早吐为快。
他参加一个商业聚会,喝了四五杯酒。一位同人把他女秘书带来做记录,陆好佛说是要送她回家。
他们停车又喝了几杯鸡尾酒,陆好佛看那女秘书越看越顺眼。她对自己目前职位不满意,知道陆好佛仍控制不少有利专业,也就对起眼来。
陆好佛自己没有提起这一个方向的事。但是我们看得出,一个初遇的少女,会对他好,除了钞票之外,还会有什么?
陆好佛从酒吧出来,在送女的回家的路上,鸡尾酒和开会时喝下去的酒都发挥了作用,他突然忘记自己年龄,身材,还幻想出了自己的自信心。女的也就乐意听他胡扯,没拒绝他的蠢行。
这就是他的故事。
陆好佛为了要保持自己的好名,他见到有可能溜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溜掉,但自此之后,他一直怕得要命。
他是一个有一点地位的人,参加了很多有实力的俱乐部。这件事会引起丑闻和其它影响,石警官决定要把他组长请来处理。所以他把组长从床上叫了起来。
新闻记者来了,拍了组长和石警官拿放大镜检查陆好佛汽车的样子。他们也拍了陆太太抱住她先生脖子,声称这件事是个可原谅的误会,她要携手和先生共同渡过这一阵的一切难关。
石警官和组长给了记者一个非常漂亮的情节。他们对这件案子用的完全是归纳法,他们曾偷偷检查过陆好佛的车子,陆好佛根本想都没想到他们会怀疑他,其实警方已盯上他三四天了。这说是警察做事的方法,平静,有效,但绝对精确。
故事很成功。
没有人把我介绍给记者。
照相都照完后,组长和石警官开车送我一起回警察总局。
我们进大门的时候,石警官用一双手抱着我的肩。我们是莫逆。他说在旧金山我绝不要担心汽车吃罚单。
我们进入组长的办公室。
石警官说:“组长,我还没有机会向你解释赖唐诺。”
“陆好佛的案子是他给你的秘密消息?”组长问。
石警官谴责地看向他道:“那会有这事?那件事是我自己办的。但是我找赖唐诺已经找了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警官?”
“我认为他对彭乔虎的谋杀案知道一些事实。”
组长吹了一声口哨。
“请容我把他带去我自己办公室,组长。不知你肯不肯在这里再等一会儿?”
“可以,可以。”组长说:“要不要我去陪你们?”
“我想假如只有我和赖唐诺两个人交换一点自知的消息会有用一些。我不在乎告诉你,组长,对这件案子我已经有破案的把握了。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出去伸手捉凶手了。”
“到底是什么人??”
石警官摇摇头。“赖唐诺知道一二件事可以证实我的想法,至少我想他是知道的。你给我半小时让我私人和他谈谈,然后我会把全部故事告诉你。到时我希望还要给你证明。”
组长说:“你有了证据直接过来见我,警官。千万别跟别人去谈。你去和赖好好谈,谈完就来见我,懂吗?”
石警官直接看向他的眼睛。“当然,我懂,组长。”
“你工作很努力。”组长说:“正是我喜欢的警官。你认为我等半小时就够了?”
“是,大概半小时。”
“局长对这事一定很有兴趣。”组长说。
石警官点点头,站起来扶住我手臂。“来吧,唐诺。”他说:“我认为你有些消息可以帮助我。也许你自己还不知道对我有用,但是我对发生的一切事,已经有了极好的推理了。假如我能从你那边得到一二点证实,我就能把一切连起来,顺利破案了。组长,我们就回来。”
第十九章
我对石警官说:“我们必须把卞约翰·卡文找来这里。”
“这个小的?”
“不是,那个老的。”
他说:“他们请了一个高价的律师。他已经警告他们,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开口,而……”
“我们必须把他找来这里。”
他看看我说:“唐诺,你要知道,这件事我把自己脑袋伸出来太多了。等一下万一我对组长说‘没这回事’……那对我会非常不利,当然,对你就太不利,太不利了。”
我说:“警官,你只有半个小时。我至少已经尽了我的能力了。你至少也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故事明天可以见报了。”
“这已经是定局的事了,但是彭乔虎的事重要。”
“这就要看你对我有多大信心了。”
他拿起电话,拨内线对讲电话道:“把卞约翰·卡文带到我这里来……老的一个。是的,快一点。你管他律师怎么说,把他带进来,快,要快,把他弄醒好了!”
他挂断电话。
“我还是要先知道一些你的理论,唐诺。”他说。
我说:“你且听我要对卞约翰说些什么。你准备一个速记员,可以把自白记下来。”
“唐诺,”他说:“假如你能把这件事解开了,那真是了不起。”
“不骗你,有可能。”
“你说是卞约翰干的。”
我说:“你们凶杀组不是早把他扣死了。”
“让他自己承认,我脸上就有光彩。”
我说:“警官,脸上光彩有什么稀奇,我要给你弄个奖章,使你全身有光彩。姓卞的根本和谋杀无关。”
石警官真的有兴趣了。“来支雷茄。唐诺。”他说:“这些是好雪茄。”
十分钟后,卞约翰·卡文被带到了办公室,他的嘴唇坚决地合成一条横线。但是眼色无神,有如有人把灯光熄灭了,但他仍很镇定,很硬朗。
他看到我像贵宾似的坐在办公室里,感到十分惊奇,然后他对石警官道:“我的律师指示我,除非他在场,他叫我开口,否则不要问答任何人,任何问题。”
他坐下。
我说::“卞先生,我认为我们有机会把这件事澄清。”
他看向我,叉背诵道:“我的律师指示我,除非他在场,他叫我开口,否则不要问答任何人,任何问题。”
我说:“你用不到问答问题。”
“律师也叫我不要开口讨论任何事件。”
“我也不要你开口。”我说:“你只要用耳朵听,就可以了。”
他把嘴闭紧,把双目闭紧,作入定状,好像要把这房间里的一切置之事外。
我对石警官说:“警官,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彭乔虎是‘源发’的真正老板,正式场合给你讲‘源发’,你当然会否认有这种地方存在,但是事实上你知道是什么。”
石警官说:“我以为一个姓张的……”
“张是彭乔虎开始办源发时的管帐人。”我说:“后来他了解了内情,自己进来分一杯羹。
“彭乔虎自己装成一个做矿的。他不愿意不付所得税,因为他自己要花费,所以他假装他的收入全由开矿而来。所以他办了很多傀儡的矿业公司,开了很多假想的矿,把矿石运到自己熔炼厂去,从熔炼厂拿支票,等等假戏。假如有人进行调查,当然把戏会戳穿,但是没有人会去调查,因为没有人吃亏,而且账册在表面上都做得好好的。谁会想到熔炼厂肯付普通石头金矿价格呢?而且始终有一个矿,是以‘源发’为名的。”
“说下去。”石警官说。
我说:“彭乔虎在搞这个赌场之前,他曾做一些勒索的勾当。我不知道除了这位卞老先生的儿子外,他有没有勒索过别人,但是他对卞先生的儿子可是予取予求。我不知道彭乔虎握有他什么把柄,这一点说尚未去查,不过等我们把这里一切澄清后,卞先生自会向我们说明的。”
石警官疑问地看向卞约翰。
卞约翰坐在那里,双目紧闭,双手紧握,两片嘴唇紧紧合在一起,好像怕不小心会不自觉的漏出一句话来。他的脸色有如湿的水泥。
我说:“彭乔虎有了‘源发’那里会再在乎小小的敲诈。但是你记住,彭乔虎有年幼的卞约翰把柄在手。张可能也知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把柄。”
“反正,张渐渐的对彭的事业插手越来越多,彭不喜欢张这样做。彭也有些顾忌张了,彭希望能另外找一个傀儡来代替张的位置,而且要把张的嘴封起来,张的动作也快,二个人在暗中比法。表面上维持着友谊。”
“盖盖文也出来凑热闹,想占有这地盘,有人请他吃枪弹,只是准头差了一点,没能打死他。”
“知道什么人开的枪吗?”石警官问。
“当然,是彭乔虎。他自以为一劳永逸了。但是当他吃早餐时知道了盖仔会复原,他几乎昏了过去。他的寡妇告诉我的。”
警官点点头:“说下去,赖。”
我说:“彭乔虎和夏茉莉是老朋友了。张赫德把夏茉莉介绍给盖盖文。彭乔虎和脱衣舞娘结婚,夏茉莉跟上了盖仔。茉莉和乔虎暗中来往。”
“彭乔虎和盖盖文终于因为地盘而发生冲突。彭乔虎要除去盖盖文,但是他是个大外行,他是赌徒,是勒索者,但不是杀手,工作做得不彻底。”
“彭乔虎惊知盖盖文没有死,决心一定要在对方动手整他之前先下手再做一次。”
“说下去。”警官道。
我说:“彭要茉莉参与其事使事情能成功,所以安排好茉莉假装喝了点酒,对一位年轻人有兴趣一起离开。那位年轻人是个飞行员,虽是彭乔虎所雇用,但是实际上是张的人。一定是这样的。没有其它方式解释得通。张知道彭一定会有所行动,他决定予彭最严重一击,把他消除掉,他也知道赌场不可能列入遗产的,谁把持着,就是谁的。”
“好,把飞行员的事说一说。”他说。
“飞行员依彭乔虎命令工作,但是向张赫德报告。那飞行员带了夏茉莉,把她飞到旧金山北方一个机场,彭乔虎在那里等。”
“没有想到的是……张赫德也在等。”
“夏茉莉上了彭乔虎的车,张赫德进了后座。有两支枪。枪杀茉莉的是自动手枪。我尚还未能调查到。杀死彭乔虎的枪是张预谋从卞约翰游艇偷出来的。至于卞约翰船舱里带有人体组织的枪弹,则是张赫德故意留下的线索害人的。”
石警官抢入道:“你是说张在游艇上又开了第二枪?”
“是的,目的就为了可以在舱里发现子弹,一颗带肉的子弹,当然是个大证据。”我说:“在这件事前彭乔虎利用小卞的把柄在压迫银行家卞约翰……不是勒索他金钱,而是要他做一件不肯做的事。”
“什么事?”石警官问。
我说:“你有没有见过推销员卖东西,一家一家的走,到头来总有一家会买他点东西的。”
石警实说:“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说:“彭乔虎一直在开金矿,把石头开出来,等于抛掉。最后一批开出来的,他用来填房子后面的低坑,要造网球场。那是意外的真金矿。纯矿石值三百元一吨。不是好到看得到金子的颗粒,但用个淘金盘试一下你会大大吃惊,我试过。”
石警官把这件事仔细想想。
我给他一些时间,又说道:“彭乔虎控制了大部分股权。还是有一部分卖给了大众。股票大部分都抵押在银行里。
“彭乔虎的工作方式是一贯的。他得到允许可以出卖股票后,卖出去的只是小部分,所有股票押在银行里借钱开矿。不到一年,一批专家调查矿源给公司一个报告,说是矿源不足,不值继续开发。专家是真的。”
“自然股票持有人急着要把本钱拿回来,他们就把股票收回来。等大家忘了还有这个矿的时候,从熔炼厂有支票开始出来,进入源发独资公司的帐。源发是永远存在的。没有一位税务人员,会再深一步调查,即使有人真正查,彭乔虎的每一分钱倒真是付过所带税的,虽然这个源发不是那个源发,漏税倒是没有的。别人一定要把那个源发算是矿业公司,不是他的错。”
“好,就算他真挖到金矿了。怎么样?”
“挖是挖到了,但是这次不同,股票有不少在外面来不及收回来。而且这下不可能有专家会替他做报告说矿石不值得开发。”
“彭乔虎要把所有股票收回来,他想出的价钱当然不是目前真正价值。所以他威胁卞先生要他银行控诉矿业公司,为了他自己签的一张支票。卞先生知道这其中有诈,他不肯做,但是彭乔虎有卞先生儿子的把柄。他用这一点,一定要卞约翰办到。
“张赫德也知道内幕,当他决定谋杀彭的时候,早已设计这件事要按在卞家的身上。因为警方找不到更好的疑犯,他们迟早会想到这是张赫德干的。”
“孔贺兰这个人,我对他不认识。只知他也是游艇俱乐部会员之一。我想他是有经挤困难吧。反正他常去源发,也许陷进去不浅。张没有报告彭,他要利用这一点让孔贺兰帮他自己忙。”
“星期二的晚上,孔贺兰报答了张对他的帮忙应尽的义务。他把他的游艇借给张赫德。张赫德把彭乔虎尸体移上孔的船,把彭的汽车移向路侧。飞机把茉莉的尸体带下南方,使警方相信,杀盖仔的人不要警方知道他是谁,所以杀人灭口。”
“尸体掩埋的方法,就是希望有人会发现的……当然也不能太快被发现。
“但是彭乔虎的尸体是直接送到卞先生怀里的,警方绝对不会想到是张干的。”
“游艇俱乐部对什么人进门,什么人出门,登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们对乘游艇进来多少人,又乘游艇出去多少人从不顾问。他们认为这些人一定已经在大门登记。张用孔贺兰的游艇把彭乔虎的尸体运进来,等天黑了,他把卞家游艇锁撬开,把彭乔虎尸体移上‘约翰小子’。然后他很聪明的把杀死彭的那把枪……也就是卞约翰的枪,自船舷抛下水里去,他知道警方会在事后派人下水去捞凶器的。”
“故事恨不错。”石警官说。
我说:“张赫德原希望尸体能在一二天后才被发现。但是卞氏父子正好有事去俱乐部,他们进门的时候看门的没注意门口,大门口的警铃又没响。”
“他们发现了彭乔虎的尸体,他们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他们知道警方一调查,彭乔虎在敲诈他们的丑闻一定会爆出来,仍旧会被控是谋杀犯。所以他们急着要把证据消灭,他们做了件最外行,幼稚,拙劣的工作。第一个要除掉的当然是尸体,他们把它移到邻近的一艘游艇上,为了这原因,他必须把挂锁弄坏。他们怕看门人会发现锁坏了,他们只好买把新锁。地毯上有血迹。他们把旧的地毯取下,换上了一块新的。他们不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更近煤气室一步。”
石警官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泠酷。
“唐诺!什么人雇用你的?”
“卞约翰·卡文。”
“年长的?”
“年轻的一位。”
他说:“你这个狗娘养的。”语音中充满了恨毒主意,使我回想白莎说起同一句话来简直有如赞美。
“怎么啦?”我问。
“把这样一帖毒药,试着要推销给我。”他说:“你侦探到陆好佛撞人逃逸的案子,所以你认为我会相信你,你把我牵上了贼船,你竟卖给我这样一个混帐故事。”
我说:“等一等,警官。”
“等什么等,我对你已经失掉信心了,唐诺。你想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这流氓,我要让你知道,你……”
“你给我闭嘴,”我说:“不要老记得自己是个混蛋警察。你的组长在等你,这时候恐怕他已经打了个电话给局长,请局长等着,因为他有对彭乔虎的谋杀案的解答。现在,你要用些理智,还是故意装胡涂?”
我把组长和局长抬出来,使他畏缩了气焰。他自己知道,他已经陷进了非常不利的地位。
“唐诺,”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憎恨,所以话说得又慢叉轻:“像你这样欺骗我,叫我不好做人,我会把你骨头一根根打断。”
我说:“你有一个办法可以查对这故事真?99lib?实性。你还有不到二十八分钟可以好好利用。你可以把孔贺兰带进来……”
石警官跳起来拨电话,谁都不会相信两个制服警察能那么快跑进办公室来。他说:“把这两个人看住在这里,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他们。再给你们说一句,不管天皇老子来也好。绝对不能让别人见到这两个人。绝对不准让这两个人和本局任何人讲话。不准他们用电话。把他们完全和外界隔离。把他们留在这里,但是要十分客气,当他们是贵宾。”
石警官自己跑出办公室去,像是超音速飞机在试飞。卞约翰张开两眼看向我。慢慢地,他凑过来伸出手来和我握手。
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别告诉他们彭乔虎用什么在勒索你儿子……”
“闭嘴,”一位警察说:“警官说你们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讲话。”
“但是,他没说我们彼此不能讲话呀。”
“我了解的可不是这样。你们还是闭上嘴好。”
卞先生想说什么,被他们止住。
我们两个坐在那里不说话。
这是长长的三十分钟枯等,我至少看了五十次表,但是卞先生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然后,石警官回办公室来,他的脸像十岁小孩逢到圣诞节的早上。我看他一眼,心里里像大石落地似的轻松。
“唐诺,”他说:“把你的理论再说一遍,让我弄弄清楚。组长和局长都在他们办公室。”
他回头又向两个警察道:“你们两个傻蛋还在这里干什么,可以出去了。”
两个警察离开。
我为他又把我的推理说了一遍。
“你怎么会发现孔贺兰的?”他问。
“我知道游艇俱乐部会员中,一定有一个人完全被‘源发’的主人在控制着。这个人一定是个赌徒,而且陷得很深,不能不听他们的话。”
“我只是简单地请俱乐部的看门人在源发门外守着看。见到游艇俱乐部的人往源发跑的,就错不了。”
“我跟了他进去。见他并不在任何桌子上玩,当然知道他是在和经理开了门密谈,更坚定了我信心。”
“来支雪茄。”石警官对我说:“再拿一支。喔,卞先生你也来一支。我们非常抱歉,使你不便了,先生,但你会谅解的。你们两位耽在这里,千万别出去。门口暂时我会派卫兵的。千万别和别人谈话,坐这里就好。唐诺,你够聪明的,我知道你不会开口。你替我看好卞先生不要讲话。不要接见记者,不要用电话。我们会帮你们两位的忙。”
石警官快快地拨电话,对方有回音时他说:“报告组长,我立即来,抱歉让你等。只是因为一个小角度,我要查对一下,我立即过来。”
他小跑步走出办公室。
我转向卞约翰。“彭乔虎吃定你儿子的是什么事?”我问。
他说:“说实话,我自己也是两个星期前才知道。我认为最好不要讨论这件事。”
“你最好告诉我。”
“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我说:“你儿子是个高个子,四肢瘦长的人。”
他点点头。
“在大学玩篮球吗?”
“是的。”
“他是大学校队??”
“是的。”
我说:“彭乔虎是一个赌徒,他也以大学球赛安排赌钱。”
银行家的脸突然扭曲。他开始哭泣。一个坚强的大男人,从来不会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因为孩子的事,伤心到脸歪眉蹙。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把背背向他。几分钟后,饮泣声中止,我走回椅子去坐下来。
有好一段时间,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一下,我说:“石警官要迫你,你就说你儿子有件丑间,和女孩子有关。”
“动机不够强呀。”卞说:“我也想到过这种推托。”
“告诉他,那女孩因为不法手术死亡了。”
卞先生想了一想,点点头。“唐诺,”他说:“假如警方能相信你的说法,这件案子能翻案的话,你会得到非常好的报酬的。非常好的报酬。”
我实在跟白莎一起工作太久了,白莎的一套影响我太深,我两眼深深地看住他的眼神,我说:“我们会期望着的,卞先?99lib?生。我们不是吃西北风长大的,你知道。”
“你们不必。”他说。
要谈的我们都谈了。再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我们坐在那里等了又等。
过了两个小时,一位警官进来,带来了三明治和一壶咖啡。他说:“石警官要我转告你们不要客气,但是要你们不要说话。”
我们就享用咖啡和三明治。又一个小时后石警官回进来,把门带上,把他椅子拉过,坐在卞先生旁边。
“先生,”他说:“在旧金山你是一位要人。我们要你知道,警察了解你的重要性。我们对重要的市民尽可能给予方便的。”
“谢谢你。”卞约翰说。
“有一点……彭乔虎有你儿子什么把柄,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们。”
“是个女人的事。”卞约翰说。
石警官向他微笑一下。
“女孩子开了个刀,死了。”
微笑自石警官脸上消失。他仔细的想了一下。
“好吧,卞先生。”他说:“假如你能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不让大家知道勒索的事。”
“假如你能使这件事不公开出去。”卞说:“我愿做任何事……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石警官说:“只有一件事,我们要你做。”
“什么?”
“保护我们来保护你自己。”
“什么意思?”
“什么话都不要说。这些新闻记者是聪明人。你给他们一点点机会,他们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问你问题,查对你的答案。他们会把你遍……”
“你叫我不要和记者讲话,是吗?”卞先生插嘴说。
“为你好。”警官马上解释道:“你记住,我们在帮你忙。这是唯一我们可能不使勒索的事公开的方法。”
“我会闭住嘴巴的。”卞说。
“那样才对。”石警官说:“你和警察合作,警察也会和你合作的。”
我转向石.99lib.警官说道:“警官,你也替我做件事,好吗?”
“任何事,”他说:“唐诺,任何事都可以,旧金山是你的,整个混帐布区都是你的,只要我就可以了。”
我说:“你在给记者讲话的时候,强调一下,彭乔虎这一次的矿真正的是开富了。”
他看向我,微笑。“你去高兴吧,”他说:“这件事已经在赶印中了。开出丰富的金矿来,是好故事,大家有兴趣看的,戏剧化的。我对太多记者说过,我的喉咙都哑了。唐诺,这件事你不能出头,你要在后台。你下一次,有任何案件在旧金山,你来找我,整个混帐的旧金山警察局都是你的后盾。你本来也是这种想法,是吗?”
我点点头。
他走过来,用手拍一下我肩头,差点使我眼泪掉下来。
“唐诺,”他说:“你是个聪明人。你快要回去了。你在旧金山做的事都很对。在我看来,你没有做过一件对自己有损害的事。你交到了朋友,在旧金山你要怎样都可以……绝不是其它私家侦探能办到的……尤其是洛杉矶来的私家侦探。”
他自己也笑了。
“我怎么样?”卞问道:“我的孩子怎么样?我们能自由……”
“喔!我忘了告诉你。”警官说:“我们这一下忙死了。我们把你的司机从床上叫了起来,卞先生。你的大房车现在在大门口等你回家。你上车的时候,会有很多记者,很多闪光灯照相。他们会问你很多问题。希望只回答‘无可奉告’一句话。我们不希望他们诘问你。你想使勒索这件事不见报,一切最好由我来开口。”
“我本来也没有什么事要讲的。”卞说。
石警官狂喜,安心地站起来,热情的和他握手:“那就好,那就好。”
他把卞先生带到办公室门口,把门替他打开,自己扶着门,伸出一只厚厚的手臂挡住我的出路。
他说:“你最好让卞先生一个人出去,唐诺。他儿子会和他在车里见面,他们会哄动不少记者。你出现在他们照片里不太妥当。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你是什么人,侦探工作容易做一点。”
“那就是我了。”我说:“我最讨厌出名了。”
石警官对卞约翰说:“卞先生,你对这家伙该好好付笔费用。你要知道,在这件案子中,他对警方很有帮助,对你的帮助自然不用多谈了。”
“别担心。”卞约翰说:“我又不是昨天生出来的。”
办公室门闭上。
“有后门可以让我走吗?”我问石警官。
“唐诺,最愉快的事是和一个识趣的私家侦探合作办案了。任何事,任何时间,我们可以帮你忙的话,告诉我们就好。来吧,我带你出去。”
他偷偷把我从一个紧急出口离开的时候,天刚破晓。一辆警车把我送回旅社。
第二十章
我走进办公室。
我们的接待小姐抬头上望,吓了一跳,好像是见了鬼了,用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叫我不要出声。又用大拇指指指柯白莎办公室的方向。
我面向她办公桌,故意大声地问:“怎么啦,白莎又吃错药啦?”
“白莎要我们看到你立即通知她。”
“她讲得那么客气吗?”
“没有。”
“她怎么讲?”
“白莎说:‘这小王八蛋要是再敢把脑袋伸进这个办公室,你通知我。我亲自要把他掷出去,我们拆伙了。’”
“她真有意思。”我说:“通知她,告诉她我回来了。我在自己办公室里。”
我走向我办公室门。
我私人办公室门的玻璃上,本来有描金字写着我的名字,此刻看到已被拙劣的手法,暴力地刮去了。我想一定是白莎随手拿起最近手的刀片,干的好事。
卜爱茜张大眼睛,不相信自己地看向我。“唐诺,”她说:“别进来!去找个律师,让律师……喔,老天,唐诺,这下可要大乱了。”
我拿出一张凭票即付的支票,在爱茜面前一晃道:“我要付回你,你借给我的钱,爱茜。”
“没关系,唐诺,那个没关系。别让白莎知道是我借的钱。唐诺,这是什么?这是一万……唐诺,这是一万三千元!”
“是呀。”
“凭票即付的支票。”她说。
“是呀,卞约翰银行的。”
“但是……但这个……”
“我把你汇给我的钱投资在开矿的股票上。”我说:“击天矿业开发公司。好像看得很准。我们一买进,它直线上涨,我叉把它卖还给原来的矿业大集团企司了。”
“唐诺,你说我的三百五十元……唐诺,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我说:“把支票存进你银行去,你就……”
九级地震来袭整个大楼一样,外办公室一张椅子倒地,一张桌子被人一巴掌推出好几尺撞到办公室隔间,我办公室门几乎自绞链断裂,柯白莎站在门口,她双眼冒火,声音提高到不但我们办公室都听得到,连外面走道都有回音。
“你这个招摇撞骗,小不点的大混蛋!你竟还有胆子回来。你在这里的地位像只臭虫在床上一样。你 一毛不值,小头小脑,没有胸肌,没有屁股,猴子一样,专门骗人的流氓……”
“你不是自以为聪明的吗?在我白莎好好的把五百元支票放进银行之后,你跑到旧金山去!把你这个豆腐脑袋戳出去鬼混,把你的狗鼻子伸出来乱嗅,这下可好!你得到什么?他们把那张支票止付了!你和你那张大嘴巴!你和你那个鬼脑袋!”
“然后你使我们的客户因为谋杀罪被捕。现在,我们在旧金山是敲诈犯。警察在找你。有命令见到你把你带进去。想想看,要捉一个私家侦探……我的合伙人。我99lib?把你从水沟里捡回来。我把你放这里工作,又给你做合伙人。你为什么……老天,他奶奶的!”(上情见柯赖二氏第一集‘来势汹淘’及第三集‘双倍利市’。)
她转身,自肩头向我们管接电话的小姐喊叫道:“给我接警察局,告诉他们赖唐诺现在在这里等他们来铐走他。告诉他们,我们侦探社的主要头脑现在回来了。正在等他们。”
她两只手叉在腰眼里,两个肘部尽量离开身躯,下巴戳出,犹如一只牛头狗。
我说:“白莎,这单子要你签字。”我把一张卡纸自桌上推向她。
她根本没看那张卡纸。“签个屁,”她说:“除了给你在法庭上解决外,我什么字都不签。”
“你也别以为会分到一分钱。你已经把我们公司名誉弄坏了,存下来的钱正好补偿损失。我和我律师谈过,他说我他妈真对。你去找个律师问问,你就会知道我没说错。”
“你房间里私人的东西,都清出来放在角落上纸盒子里了。你可以滚了。”
我说:“你最好在这卡上签个字,白莎。这是我们两个人在旧金山新闻的银行户头。”
“两个人的户头?你在干什么?开支票。混你的帐,唐诺,我要你坐牢。我在这里止付了你签字的支票,我把我们两人在这里的户头提空,全放进了我私人户头。我们散伙了。是我把你从沟里拉起来,我要把你放回沟里去。”
我说:“那没有关系。我只好自己接收旧金山这个户头。你可以照你喜欢在这里主持工作。你不必担心法律问题。假如我们合伙事业已经拆伙了,我在旧金山赚的钱就是我个人的……”
“在旧金山赚的钱?”
“是呀。”
她一把攫住那张卡纸,看看道:“怎么啦,这只是旧金山银行开户的签名卡,户头的名字是‘柯赖二氏?99lib?私家侦探社’!?”
“本来就是,”我说:“因为有一笔很大额的钱,所以我决定在旧金山开个户头也不赖,何况我们和旧金山警局处得非常好。他们说他们会把那边生意都介绍给我们。任何我们的案子,牵涉到旧金山,他们当我们是市长亲戚处理。”
“你在说什么?”白莎问。
“你总不会不知道彭乔虎的案子侦破了。”
“侦破谁不知道。”她说:“别告诉我你和侦破有什么关系。我看过报纸。乱七八糟,都是这些外行对警方没有信心。而你凑进去把卞约翰一家拿来和稀泥,差点把老约翰的声誉弄坏了。老天,要是他告我们,我们……”
“他不会,”我说:“他给了我五千元一张支票。”
“五千元?”
“没错,在之前,他还给我一些现钞,一千五百元,算是补偿我开支的。”
“他给了你一千五百元现钞,算是开支的?”
“是呀。”
“奶奶的!”白莎敬畏地说。
“从你刚才宣告的说法,”我说:“这张支票好像是在我们拆伙后收到的。”
白莎眨着眼睫毛。突然问:“旧金山银行里有多少钱?”
我说:“我从卞约翰那里收来的五千元办案费在里面。不过,他给我的开支费,我拿来投资在开矿的股票上。”
白莎已经是紫色的脸,这下变了猪肝色了。“你把开支费,投……投资在股票上?为什么?你豆腐脑子,小不点的混蛋。我把你……为什么你?这是盗用公款。我要……报警!报警。我要亲自告你。”她大声叫喊着。
“之后,”我续续说下去道:“我又把股票卖掉了,得了一些小利润。我们大概只赚了四万元。我的扇客尽了全力地把市面上的游动股几乎都收来了。我们还有些长途电话费没结清,大概也要几百元,但是股票到底还是买到了。我们……”
白莎的下巴垂下来,好像说用块湿毛巾打了她脸一样。“你……你……”
“当然,我刚才说小赚四万元,那是付税之前的说法。还玩意儿是要付所得税的。我不敢把股票留在手里等着分股息。这是一种投机股,要进出很快,脱手就算,不过我还保留了一些股没有全部卖掉,怕万一真是涨得太高,我们就坐着分红。”
白莎把卡纸快快在桌子上铺平,她从爱茜桌上抢过一支钢笔,然后,突然她想起什么,快步跑出我办公室。
“你在干什么?”她向坐在接待桌子上的女孩大叫道:“把短命的电话放下来。”
白莎把自己的尊臀塞进一张椅子,把她的名字签在银行印好的签名卡,我的签字的上面。
“爱茜亲爱的,”白莎说:“你把这个马上用限时专送送去旧金山,马上。送去这银行。”
白莎向上看我,深吸一口气,盛怒成紫色的嘴唇,挂上了笑容。
“唐诺亲爱的,”她说:“你有的时候真是逗得白莎冒烟。你知道白莎容易生气,你又偏偏有的时候不告诉她,你在干什么?你该和她保持联络的。唐诺,到我办公室来,把这些事都详细告诉我。爱茜,你去找个人赶工把唐诺的名字在中午之前漆回到这扇门上去,我本来嫌它漆得小了一点,不够气派。我要你自己动手,把唐诺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放回老地方去,要是唐诺有一点点不方便,我要你个人负完全责任。
“唐诺,等一了,你需要休息,你日以继夜为公司工作,白莎不知道你怎能吃得消的。”
“你现在跟白莎去办公室,好人。告诉我怎么回事,来,我们走吧。”
爱茜自桌子上推过来一张明信片。“也许你要先看一下邮件,赖先生。”她说。
我把明信片拿起。是从哈瓦那来的航空明信片。明信片是寄给我个人的。上面说:
亲爱的:好玩极了。希望你也在这里。美丽。
‘希望你也在这里’这几个字下面,重重的用笔割了几道。
柯白莎围一条热情的手臂在我肩上,“走吧,小混蛋。”她说:“告诉大白莎这四万元钱的一切。你这个聪明,天才,小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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