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吾道不言》 第一章聂大少爷 好运赌坊建造在苏城东南面明湖西侧之上,这是苏城最大最豪华的赌坊,也是聂家大少爷最爱的一间赌坊。 赌坊为四大世家的唐家所开,唐家历来经营赌坊、妓院、客栈,掌管玩乐。在四大世家之中,唐家最是让人诟病。外面的人都说唐家家主唐昊挣黑心钱,生儿子没**。唐昊也从来不生气,还放言出去,说有本事别进妓院、赌坊,嘴硬腿软的东西不配做男人。唐昊骂就只骂男人,不敢骂女人。苏城的人都知道,唐昊最是怕夫人,那是出了名的耙耳朵。 听说有次唐昊出门和一个寡妇多说了一句话,被他夫人知道了,回去硬是被赶出了房间,大冬天在外冷了一宿。 第二天,唐昊脸皮通红,肥硕的身躯跪在门前,等夫人一开门就连忙磕头认错,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被原谅后,唐昊再也不敢与其他女人多说一句话,有必要说的,都是让身旁的管家带话。自此,坊市里就把唐昊的夫人作为女人的榜样,唐昊则是男人中的败类。唐昊也从来不气,每天笑呵呵地,总说自己福气好。 唐家的收入有一半是来自赌坊,特别是这好运赌坊。好运赌坊修在明湖西侧,是一艘大船,船上可容纳千人之多,里面设施齐全,吃喝玩乐一条龙。所以上面基本上每天都爆满,唐家为了让船上的人感到最舒适,每天还限制人数,先上先得,进不了的只能在湖边等着,如果有人输了个精光被赶了下去,他们就会有机会。 每次这个时候,都会有人大打出手,鼻青脸肿也不在话下。 今天也是这般,大早上的湖边已经挤满了人,柳树下三五成群,或聊天或冥神,显得无精打采。这些人显然都是来晚了或是没有挤上船的,此刻正在等那些倒霉鬼输个精光,好腾出个位子来。 不过他们运气不错,船上已经有了第一批输完的倒霉鬼,现在正被一艘小船带了过来。这些人看到后,立马觉得有了希望,纷纷站立起来,涌上码头,码头立马被围的水泄不通。 船上小厮把输完的人赶下船,又拿出名单念道:“请拿有丙字牌的客人上船。”这丙字牌就是赌坊为了让上船有顺序而发的,通常第一拨进去后,后面的就会给一些字牌,越靠前越先上,这之前的就上了甲、乙两个字牌的人。 丙字牌的人听到后,纷纷往前拥,一些人站不稳直接被挤下了湖。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位子,那还不快点,一个一个感觉像是奔着投胎去的,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苏城人好赌,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这里大大小小的赌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凡是苏城的男人,多多少少都喜欢玩几把,尤其是那些富人子弟。 这时,听到有了空位,这些人自然毫无顾忌地往里冲,一个个的像是中了邪。 “这一趟本公子上了,你们赶下一趟。” 湖边来了一辆豪华马车,双马牵扯,直奔码头。一些来不及避开的,直接被撞飞了出去,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龇牙咧嘴。马车上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左边男子一身灰衣,腰挎黄鞘长剑,面色冷峻。右边女子,身段婀娜,一身绿色婢女衣饰,手提花篮,满脸笑容。中间男子,一身白衣,黑发飘扬,剑眉星目,长相俊美,手拿折扇,翩翩公子不过如此。 一些被马车撞飞的人,搞不清状况,站起来就想破口大骂,但一看到对方面容后,就立即歇菜了,退到一旁,一些新来苏城的,不知情况,想要上去理论理论,但看到左边男子的眼神后,就立马止住了脚步,不敢向前一步。 谁这么嚣张跋扈?答:聂家大公子聂子羽! 聂家同样为四大世家之一,主营海运、河运。要说财富,位于四大世家之首。聂家家主长年在外,一年到头也看不到自己儿子几次面,所以对这个儿子甚是喜爱,也因此养成了他娇纵的毛病。 这些年聂子羽做的事可以说坏事一大把,好事一个没有。什么烧毁寺庙,砸坏酒楼,殴打老人,辱骂妇女。每一条罪行都可以称得上极其恶劣,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惩罚。 不是没有行侠仗义的大侠前来惩治他,只是他身边总有两个人。贴身护卫聂剑,婢女蒋小花。 这聂剑七岁那年一家乘坐小船在江上遇上大浪,不幸沉船,父母都被淹死,只有他一人被来江上看浪的聂大少爷捞了上来。 聂子羽当时看到聂剑飘在一块木板上,牙齿咬住木板的一根绳子,就说道:“这傻子有点牲口样儿,你们去把他捞上来,我要把他喂成狼。” 至此,聂剑一直跟随聂子羽。聂子羽为他找了很多高手教他武功,甚至还让他拜在天剑门下,学剑三年,回来后就一直呆在聂子羽身旁,寸步不离。来往多少高手挑战,都折在他手上。 这聂子羽对这些挑战失败的,那是极其蔑视,从来都是给两条路,第一条带到江边,扔进江里,乱棍打死,然后喂鱼。第二条就是给婢女蒋小花洗脚,然后离开带走一百两银子。这些年那些所谓的大侠,都极其默契地选择了第二条。所以聂子羽时常感叹,侠道不侠,江湖不江湖。 聂子羽大步踏上码头木板,目光望向远处,周围的人纷纷让开,没人敢得罪这个聂家大少爷。 唐家好运赌坊有规矩,早到者先进,有字牌者先进,但这规矩对聂子羽不管用。因为聂子羽有规矩,那就是我的规矩大过你的规矩。 上了船,原本待在上面的小厮纷纷跳下船,坐上另一艘小船。因为他们都知道,聂子羽爱干净,不爱腌臜之物、之人、之声、之味,一切脏的东西都得远离,人也不例外。聂剑和蒋小花上了船后,便立即行动起来。聂剑划船,蒋小花在船上铺好花瓣,去除异味,然后拿出一张绣着牡丹的手帕垫在船头。这时聂大公子才坐下,打开手里折扇笑问道:“小花,讲个笑话可好?” 这蒋小花不就是讲笑话,要笑话说笑话不是笑话是什么?蒋小花微微一笑道:“公子,你想听个什么笑话?” “大笑话,有没有?” 蒋小花体态婀娜,身段苗条,坐在聂子羽身旁,脑袋枕在他腿上,说道:“您看我说您今天会在赌坊大杀四方,这算不算?” 聂子羽想了想,哈哈大笑道:“算的,算的。不过你这嘴可有些毒了啊,该打。” 蒋小花依然趴在他腿上,娇声道:“那公子便打就是了,只要晚上公子自己心里不心痛就是了。” “痛?哈哈哈,你不知公子我最是薄情寡义?哪里会心痛?本公子一生可有心痛之时?不曾,以后也不曾。也无为我心痛之人,世上本是这般,冷漠无情。”聂子羽摸着蒋小花脸蛋,望着远处自说自话道。 “公子休要胡说,我就会为公子心痛,聂剑也会,是不是?”蒋小花问向聂剑。 聂剑用船桨抵住好运赌坊船头,没有回答蒋小花的问题,淡淡道:“公子,已到。” 没有得到回答的蒋小花有些生气,骂道:“臭木头,总是冷冰冰的,挨着你都嫌你冷,回头冷病了,非要公子惩罚你不可。” 聂剑不语。 聂子羽轻轻拍着蒋小花,示意她起身。站了起来,聂子羽打开折扇,露出一面高山流水图,翩翩走向大厅。 刚进大厅,立马就有管事迎来,将三人带到三楼最豪华的大厅。刚步上三楼,便有一淡蓝色衣裙少女跑来,傍住他胳膊,将手臂放入怀里,娇声喊道:“羽哥哥,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说话这少女名叫李元香,苏郡郡守之女。 苏郡郡守李思苦在这苏郡绝对是最大的官,但在苏城不一定是说话最管用的,因为有四大家族。所以李思苦总说自己憋屈,明明是一方大官,行事用策还要看别人脸色,一些大的方针还要当面与四大世家商量,说是商量,不过是四大世家自己讨论,然后把结果给李思苦而已。 不过李思苦也聪明,从来不会硬着头皮和四大世家干,那样的话他就一点好处没有,可能还会因此丢了官帽。这些年李思苦治理苏郡,有了四大世家的帮忙,朝廷每年的进贡只多不少,这样李思苦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慢慢攀高,最近还有传言,说要升官,去京都当官。李思苦对此也是乐呵呵的,暗地里不知高兴喝醉了多少次。 李元香是李思苦的女儿,从小也是宝贝的很,长得也很水灵,不少富家子弟都看上了,上门提亲,但都拒绝了。拒绝的不是李思苦,正是李元香自个儿,李元香给的理由也很充分,说心有所属。李思苦问是谁,李元香只道我规矩最大。 李思苦听闻,夜晚坐在自家院中,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白发又多了几根。 李元香爱慕聂子羽最后被传开,苏城那是热闹非凡,都说小绵羊进了狼口,命薄如纸。不过李元香对此完全不在乎,一有空就跑到聂府去吊着聂子羽,聂府的人也见怪不怪了,没有人说什么行为不当,言语不谨之类的。聂子羽对李元香也很喜爱,不过只是停留在兄妹之情上,半点不会多进。 聂子羽的手被揣进了李元香怀里,自然能感受得到这个刚发育并不是很丰满的胸脯,连忙抽出手臂,推开李元香道:“别,女子乃赌运大忌,你这么靠近我,少不得影响我运气,一会儿输了,我要你好看。” 被推开的李元香也不生气,依然笑道:“羽哥哥骗人,上次你还说我是你福星,可以保你赌运亨通。” 聂子羽问道:“那上次结果如何?” 李元香有些愁眉不展,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影响了赌运。因为上一次聂子羽可是输了个精光,还借了许多,又输了。看出小姑娘在想什么,聂子羽马上又说道:“虽然赌运不是很好,不过上次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有了钓鱼的兴致,那天托你的福,我钓了一条猪一样大的鲨鱼,回去后立马杀了,炖了鱼汤,美味的很。” 听到这个,李元香立马信了,欢呼雀跃道:“有多美味?” 聂子羽笑而不答。一旁一个灰色衣裳男子说道:“傻丫头,他在骗你,这地方哪里来的鲨鱼,海里才有鲨鱼。他是在钓你,不是猪一样大的鲨鱼,而是猪一样笨的你。” 李元香听完,想了想好像是着了道,立即指责道:“好啊羽哥哥,你骗我,我再也不和玩了。” 聂子羽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傻丫头,不和我玩,那你和谁玩?你那笨蛋哥哥,还是那几个草包。”聂子羽十分不客气的指了指后面的几人。 后面几人,刚才说话的灰衣男子是李元香的哥哥,李元木。再后面紫衣男子是四大世家白家公子白牧,旁边灰衣男子是四大世家王家公子王平之,最边上的就是唐家大公子唐昊儿子唐明。四大世家未来家主此刻都在这好运赌坊三楼聚齐,这其实并不少见。这几人经常一起游玩,围猎、钓鱼、游玩基本都在一起。 这李元木被说成笨蛋也不生气,都习惯了。最开始时,还会顶嘴几句,但每次都会被骂得更狠了,学聪明后,就知道不还嘴了,这一点和他父亲还是很像的。 另外几个,王平之生来软性子,从来不敢顶嘴,而且对聂子羽也是极为怕,所以平时做事都是想着聂子羽先,生怕耽误了他,如果聂子羽与白牧争辩,不相上下时,问王平之谁对谁错,那王平之一定会站在聂子羽一边。 唐明就不说了,一条混子,说这些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但白牧不一样,不会顺着聂子羽,从小到大二人就是对着干,一见面就打打闹闹,闹得不可开交,但过了一天,二人又会重新约在一起玩闹。 不过这一次白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出口还嘴,正当所有人弄不清状况时,白牧说道:“闲话别多说,上桌,今天玩点狠的。” 几人觉得很有意思,迅速落座后,白牧说道:“以往赌钱都太没意思了,输再多都会被家里老头挣回来,所以我想了一个好点子,你们想不想知道?” 聂子羽没耐心道:“有屁快放。” 白牧白了一眼,说道:“听着,游戏是这样的。我们有六个人,这骰子有六面,这样我们每人抛一次,自己预想代表一个点数,如果抛出的点与预想的点一致,他就有权要求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完成一个挑战如何?” “听起来不错,就玩这个如何?”唐明率先道。 其余几人相视一眼,没有异议。围着桌子,每人都代表一个点,聂子羽选择了五,李元香选择了六,说这样离聂子羽最近,离其他人又远。对此,聂子羽无话可说。白牧一,李元木二,王平之三,唐明四。每人拿到一颗骰子,随手抛出。骰子在桌上滴溜溜转动,慢慢停了下来。几人相互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白牧身上。代表一,点数也是一,按照规则,白牧有权让其余五人中一人完成一个挑战。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聂子羽。 聂子羽打开折扇,潇洒道:“愿赌服输,说吧。” 白牧站起来,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有点不好意思,运气太好。也许优秀就是罪过吧。” 唐明没好气道:“屁话真多,快点,别像个娘们儿扭扭捏捏的。” 白牧也不生气,慢慢来说道:“苏城都知你聂大公子嚣张跋扈,做事从来不讲规矩。我也不为难你,就让你做一件份内之事,最好是天怒人怨的。” 李元香立即道:“白牧,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明知道苏城的人本来就看不惯羽哥哥,你还这样,让他做这些事。” “我答应。”聂子羽说道,缓缓站起身,摇着扇子,走到窗户边上,“这个的确很有意思,比之前玩得都有趣。我既然上了赌桌,下了赌注,就不会收回来。正好我想到一件事,挺不错的。” “什么事?”几人连忙问道。 聂子羽不语,指了指远处,众人看去,只见远处红布翻滚,鞭炮齐鸣,喇叭鼓鸣,热闹非凡。 “你要抢亲?”几人几乎同时惊道。 第二掌抢亲 众人下了船,唐明立即吩咐弄来几匹好马。众人上了马便立即奔向西头。明湖江畔,柳树傍道,八马齐奔,尘土飞扬。这种事在苏城已经见怪不怪了,都知为首的俏公子最爱喧闹,最喜街头策马。 半刻,到了地儿,几人下马,站在街道一旁。街上红轿行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行人纷纷叫好,热闹非凡。最当前一匹黑色骏马上坐着一个俊俏公子,正得意洋洋向旁人打着招呼。忽然黑马停下,跟前站着一个人,是聂剑。 他手握长剑,指着黑马,黑马不知是有了灵智,还是怎么,竟然立马抬起前脚,将新郎官给掀了下去。而这时一个白衣公子,手拿折扇,如旋转的花瓣落到红轿子上面。 那新郎官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此刻已经面红耳赤了,还未看清来人,便指着来人正准备骂。只是一看是聂家聂剑,立刻心灰意冷,唯唯诺诺道:“聂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是我大婚日子,大喜之日,你这样不太好吧。” 聂剑不言语,望着轿子顶上。聂子羽落定后,坐在轿子上,两腿垂下,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轿子顶,道:“本公子有一舟,繁花点缀,姹紫嫣红,你可有兴趣看看?” 红轿子里坐着新娘子,红衣素裹,体态端庄,双手放于两腿之上,拿着手帕,上面已经有些湿透,像是刚哭过。一旁一个媒婆模样的老妇女站在轿子旁,忐忑道:“聂公子,今天是徐家和柳家结亲之日,您这样不好吧。” “腌臜之声不入耳。”聂子羽道。 聂剑知晓他的意思,便一步越过那新郎官,一脚将其踢飞出去,撞在路旁石墩上晕了过去。 聂子羽跳下轿子,掀开轿帘,钻了进去。人群立马开始沸腾起来,骂声四起,一些有点胆色的人都开始冲到轿前,要把这个流氓畜牲给揪出来。但一看到聂剑站在跟前,手里还拿着剑,就没人敢动一步了,只是在远处说几句。 聂子羽进入轿子,坐在一侧,拉过新娘子的手,问道:“明湖观雨堤柳絮甚多,我让小花今天摇了一棵柳树,那柳絮如雪花一般落下,飘落入湖,很美。和你名字很像,柳如雪。你要不要去看看?” 被拉过手,新娘子并没有立刻往回缩,而是淡淡道:“看之后呢?你聂府可有我的位子,你心里可有我的位子?” 聂子羽松开手,笑道:“你知道我,最是薄情寡意,可能不太适合你。” “我知道,所以我找了另一个,徐家徐浩,你认识的,不错吧?虽然家境不如你,但也还可以,长相不如你,但也还可以,文采不如你,但也还可以,武功不如你,但也还可以……”说着说着,新娘子竟流下泪来,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可是他愿意娶我。”这句话一说完,又开始哭泣了,声音越来越大。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以为聂子羽把新娘子怎么了,一些人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过来,各种东西往轿子里扔、砸。聂剑守在跟前,一剑在手,不曾让一物碰到轿子,不曾让一人近身十步。 一侧看戏的李元香以为聂子羽只是玩玩,但听到这动静后,就立马哭了起来,趴在李元木身上,道:“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一旁的白牧蹲在地上,道:“好你个聂子羽,给我玩这一手,够狠。”然后又笑道:“不愧是我的对手,有手段。” 聂子羽手触碰到新娘子的红盖头,慢慢上移,新娘子立马止住了哭泣。但聂子羽并没有掀开红盖头,而是慢慢缩回手,道:“你小时候我曾摸过你的脸,算是占了你的便宜。我聂子羽不是一个爱占便宜的人,做事从来都是公平公正,所以我会补偿你一万两白银,我们算是扯平了。” 新娘子看到那手伸了过来,心立马提了起来,她多希望这盖头可以被掀开。但看到那双手缩回后,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就像原本有无尽的希望,但一下子就破灭了。 “好。”很久,她才说出这个字。 聂子羽笑了笑,又说道:“现在我搅了你婚礼,你这婚礼估计也结不成了,要不趁现在有空,你爹娘肯放你出来,和我去赏湖景如何?” 新娘子点头。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聂子羽牵着新娘子的手,骑着马向明湖奔去。上了观雨堤,微风吹拂,柳絮果然如雪花一般飘落,落在青草之上,落在湖面之上,落在红盖头之上。风揭开了红盖头,露出了那张哭红的双眼但依然好看的脸。 聂子羽帮她理了理头发上的柳絮,道:“这可是老天要揭你红盖头,不是我。所以你要嫁也只能嫁给老天了,毕竟有眼。” 这新娘子叫柳如雪,从小也在苏城长大,小时候和聂子羽等人玩的也可以,但后来长大了,通晓人情世故后,便与疏远了。一直爱慕聂子羽,但从来没有等到答案。最近柳家柳如雪父亲经商亏了,欠了一大笔账,柳家没办法就把柳如雪嫁给徐家的二儿子徐浩,徐家以一万两白银作为聘礼,柳家自然是答应了。 柳如雪出嫁时,坐在闺房里哭,上了花轿也哭,但听到聂子羽到来时,她不哭了。要嫁之前,她谁也没通知,以后也没打算通知,但他还是知道了,而且还来了,这就够了。 柳如雪下了马,站在桥上,望着长堤,柳絮飞舞,轻声道:“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我一直都知道你给不了我位子,所以你从来不给希望,害怕我一直等着,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可是我在上花轿的时候,还是在想你,哪怕徐浩就在身旁,可是我忍不住想你,想看看你有没有来,上了花轿后,还在期盼着,一直在等你。失望、期望,让我好难受,可听到你声音后,一切都好受多了。子羽,谢谢你。” 聂子羽没有说话,站在桥边,看着远处湖水,白衣摇摆,黑发撩撩。湖水轻拍岸边,微风渐起,柳絮飞舞,黑云压了过来,红衣被扯地呼呼作响。看到他的背影,柳如雪心沉了下去,而后又微微一笑,暗骂自己是个傻瓜,走上前去,与他同望一侧,道:“送我回去吧,不然你娘可不饶你。” 聂子羽没有动身,看了看山上的高塔,忽然转头,正想说话,但却被两指堵住了嘴。 “不要做过多的事,足够了,不用解释,这是你的规矩。风景我早已看完,此生便无憾了。” 聂子羽拿开她的手,轻敲她的头,道:“看完什么?你的路还很长呢,要看的风景多了去了,哪里看得完?” “这里。”柳如雪狡滑道。 聂子羽轻松一笑,牵来马匹,单膝跪地,“上去。” 柳如雪走了过来,轻点脚尖,落在他膝盖上,白色的裤腿立马出现了一个脚印,“你最爱干净了,还让我踩?” “现在我也是干净的,没有一点污渍,全身上下都是。”聂子羽起身上马,抱着柳如雪在大雨的追赶下跑下观雨堤。那天风大,雨也大,但最后都消失了,明湖边上的山上还出现了彩虹。 聂子羽送了柳如雪回家,柳家所有人都出来了,没有一个人有怒色,都如摇头乞怜的狗,巴结着这个破坏了这场婚姻的人。 至于徐家,虽然心里有气,但也不敢多说什么。那徐家二公子徐浩一气之下跑到妓院,用聂家赔的钱找了老相好玩了一宿,那夜春满园灯火通明,笙歌不断。 聂子羽黄昏时刻便回去了,依然一袭白衣,只是膝盖处多了一个鞋印。进入院子后,廊回亭转,忽而假山,忽而池塘,目不暇接。走了片刻,最后在后山一个小屋前停下。这聂府所有建筑都极其精美讲究,但只有这一处小屋显得格格不入。小屋除了周围花草布置妥当,其他地方与农村小屋并无差别。在外面整理了衣裳,聂子羽才慢慢推开房门,走到一个小桌前坐下。 “饿了?”内屋走出一白衣女子,仪态端庄,长相秀美,手里端着一些简单菜肴。 聂子羽笑了笑,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道:“娘,我今天去找你儿媳妇了。” 这白衣女子便是聂子羽的娘亲,虽然看起来如他姐姐差不多,但女人已经四十有余了。女人名叫秦瑶,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可以说是风云人物,不仅因为长相漂亮,更因为其一手剑法让人惊叹。 传说与成名剑客萧云比剑,只输半招。在江湖上,武功一般分为三品、二品、一品、超凡、至圣、达神。这萧云以当时全状态已达超凡门槛,这秦瑶自然也差不多。这些年秦瑶嫁给聂子羽父亲,收起了剑,但对剑意的修炼从不间断。 秦瑶放下盘子,问道:“哪个儿媳妇?是西街的小姑娘,还是北门的丫头?难道是小李姑娘?我可告诉你,她还只是个孩子。” 聂子羽无奈道:“说什么呢,你儿媳妇哪有那么多,就一个带回来给你看过的。” 秦瑶想了想,道:“你说柳如雪?她的确是个好姑娘,我也喜欢,你爹也喜欢,你去和她说什么了?” 聂子羽慢慢后退一点,手撑着凳子一边,道:“她今天出嫁,我去抢亲了。”说完立马后退出去。 秦瑶听明白了,反应过来,气道:“臭小子。”身形一闪便出了屋子,与院中聂子羽扭打一起。 聂子羽很少在外展现自己的功夫,甚至很多人认为聂子羽不过草包一个,文武不行。但其实聂子羽有了聂剑,便收起了剑意。聂剑学了三年,不过达到一流门槛水准,而聂子羽其实已经到达了一流巅峰,两者之差不是一点半点。 秦瑶舞动她那灵活的腰肢,气剑如追花的蝶围着她,任由她驱使。聂子羽同样无需剑便可产生气剑,扇子一扇,气剑飞舞。 “气急剑偏,是为下乘。”秦瑶十把气剑逼开聂子羽几十把气剑,最后二指点在他额头处。 聂子羽收回气剑,抓住秦瑶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娘,你出六成功力,我如何抵挡得住?” 秦瑶牵着他的手,边走边道:“不过六成而已,你要知道,外面大千世界,比我强的数不胜数,超凡者已有不下二十位,至圣者也有好几位,你这么折腾,以后遇到了他们,他们要收拾你怎么办?” 聂子羽想了想道:“那就找几个达神的帮忙如何?” “达神,你说的轻巧,这几百年来,除了武当祖师白千里达到过达神境界,这几百年来可有一人能达到那境界,再说就算有,别人为何要帮你?你的钱财再多再管用,对这些人可有半点诱惑力?” 聂子羽想了想,笑道:“那就我自己达到,这样还省了一大笔银子,你看怎么样?” 秦瑶点点头,“甚好。” 吃过饭菜后,聂子羽并没有在这里久留,而是去了藏云楼。藏云楼修建在聂府后山,有八楼之高,楼上全是书籍,各方面的都有,在市面上也可以买到,没有什么特别的书,如果非要找出一本来,那就是有一本手稿《千行记》,这本手稿据说是白千里出道之前游历四方写的游记。 原本在一个私塾老先生手里,后来老先生出去登山时,没注意时间,忘了下山,又听见豺狼虎豹的叫声,心里害怕,这时候碰巧遇到出来露营的聂子羽。聂子羽给了老先生一些粮食,和一个安稳的睡觉场所,作为回报,聂子羽就“要”了老先生的这本游记。 说是生意人,买卖都是心甘情愿,谁也不吃亏。只知道当时,老先生嘴里吃着干粮,追了聂子羽两个山头,最后跑不动了,才放手。 这本游记在聂子羽手中后,聂子羽将将其放在一个角落,有事没事就看看,觉得很有趣,就一连看了好几遍。现在已经是第九遍了。 藏云楼还有地下室,地下室没有书籍,只有兵器。大赢规定,私人不得藏有大量兵器,一经发现,视为反叛。所以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聂子羽和他爹两人而已。对于这些兵器的作用,聂子羽父亲只说先放着,并没有交代其他,聂子羽也不多问,也从不将这些事告诉别人,就连秦瑶也不知。 看书到了半夜,聂子羽活动活动筋骨,站在八楼窗口,望向这偌大灯火通明的苏城,自顾自道:“高处不胜寒,低处更寒心。” 小屋前,秦瑶坐在窗前,听着屋外影子里的人汇报情况,先是眉头微皱,后面又是喜笑颜开,道:“羽儿这孩子想的挺多。这好运赌坊下的都是整日赌钱如命的赌鬼,踢下去也好,这徐家又总是干一些强抢民女的勾当,他大儿子也是逼迫西街老刘家的姑娘嫁过去,没过半年就给休了,到现在那姑娘都找不到婆家,他家老二徐浩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搅了他婚礼也好,省的让柳如雪这么好的姑娘被糟蹋了。现在柳家钱也还了,没有后顾之忧了,也不会再有人逼迫他们了吧。” 影子里的人听完后,没有说话,慢慢退了出去,最终一点踪迹也没有。 第三章对赌 聂家是苏城的四大世家之一,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 有佣人上千,亲戚家眷上百。聂家家主聂子羽父亲聂正明是个很讲情义的人,所以府上不仅有那些本来亲戚,还有一些说不出名来的远方亲戚,都一一安顿在聂府,就连一些江湖游客也有不少。 聂正明有两个哥哥,大哥聂正文,少年时学过一些枪棒,也当过捕快衙役,后来聂正明发迹了,就来到聂府负责聂府的安全,所有守卫之类的事全是他一人负责。 聂正明二哥聂正博,自小读书,为考功名,一共去了京都三次,三次落榜,耗费了家里所有财物,最终放弃。 聂正明少年时不同,喜欢游历,爱结交,最后在苏城凭借自己的本事,创办了聂家商会,是真正的白手起家。 聂正明有了钱财后,就回老家接了老娘过来,两个兄弟也安顿了下来。二哥聂正博更是这个家的总管,负责大小事务。平时说话最是管用,但最管用的还是聂子羽奶奶,家里人都称她为老祖宗。 这老祖宗就这三个儿子,孙子倒是有五个。大儿子家三个,聂子雅、聂子玉、聂子夕,二儿子家一个,聂子衿,最后就是聂子羽了。老祖宗对几个孙子都疼爱的很,特别是聂子羽,生怕他饿到一点,冷到一点,热到一点。 寒冬腊月,就骂天,说把自己孙子冷到了,六月酷暑,也骂天,说热到自己孙子了。聂子羽对此见怪不怪,有时候还在一旁帮腔,说这什么破天,还要我奶奶亲自出来骂,骂了这么多次,也不知反省,不懂事。通常如此都会弄得老祖宗哈哈大笑,露出嘴里两颗大金牙。 聂子羽对其他兄弟姐妹几人态度不一,对姐姐和妹妹都疼爱,特别是老实巴交的姐姐聂子雅。小时候聂子雅在外被人欺负了,只要回来被聂子羽看到,聂子羽一定会找聂子玉问情况,然后带着聂剑拿着家里族规用的藤条跑出去,看见那倒霉孩子,就扑上去,摁在地上,一顿抽打。 这还不够,还把人送回家,当着别人父母教训。最后自然是被几个大人追着撵出去好远,跑回家才算完。但几次这样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聂子雅了,见了面不说其他,只管躲,要多远躲多远。 对妹妹聂子玉,聂子羽向来态度一般,时好时坏。聂子玉不同于聂子雅,她聪明得很,知道家里谁的地位高,巴结谁,说话也是始终向着权力最大的人。 聂子羽经常看不惯,但又因为是个妹妹,女孩子,就不怎么责难了。家里两个女孩,聂子雅算是有一副好容貌了,有着上比柳如雪不输,下比王璐略胜的美誉。 聂子玉则不同,从小聪明,但长相就一般,因为常去老祖宗那里混吃混喝,所以还有一点胖。为此他父亲整天对她板着脸,担心她嫁不出去,又不知少吃点。聂子玉每每被责骂,就会跑去告诉老祖宗,老祖宗自然护着孙子,说一点不胖,还饿瘦了,于是又是一碗燕窝粥端上。 这样下来,腰能不粗,脸能不大?聂子羽总说吃得是福,但这福气有点太大,撑不死人但能撑得大肚子。 聂子玉不以为然,依然好吃好喝。聂家还有两兄弟,聂子夕为二弟,这聂子夕很聪慧,爱好玩乐,聂子羽对这个弟弟很喜爱,不仅因为他聪慧,更主要是大度,够义气,聂子羽出门打架,这聂子夕都会在场,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嗓子好,骂人起来,一点不比临街的马寡妇差多少。 尤其是与人对阵时,最爱冲到前头,个头不大,口气不小,最爱说那句小爷我是个奇才,今天要一打五。但等到动手时,就缩到后面,拿着石头乱砸。美其名曰为合理输出。 但聂子夕一次和几个小伙伴去江边弄潮,那日风雨大作,几个少年在船上站不稳,掉入江中。等大人赶到时,已没了生气。 那天夜里,聂子羽冒着大雨跑到明湖高山上的纳秋道观,跪在大殿之前,磕了一千个响头,头皮出血,恳请天上神仙下凡救弟弟一命。但除了风雨回应以外,大殿没有一点响应,烛香撩撩。那一夜,夜半,纳秋道观七十二座,被人用火点了三十一座。纳秋山一个少年冒着大雨站在一道观之上,指着苍天怒骂,道老天不分好人坏人,作恶的是自己,为何要找错人。 除了雷声滚滚,再无其他。自那以后,聂子羽不信鬼神,不事佛道,就算过年有拜神求佛的习俗,聂子羽也不会参与,而是站在大殿外,看着那一个个金漆塑身冷漠无情的脸庞,聂子羽一个一个白眼的翻。 至于聂子衿,是二伯的孩子。聂正博是个读书人,认为文人墨客地位要高于商人,虽然现在在聂家做管事,但骨子里总是一股清高劲儿。聂子羽对此很不喜爱,所以从小在他面前读书时,都很随意,还故意将圣人训等书随处乱扔。 聂正博气极,又不好发作,只得告诉自家儿子聂子衿要努力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在京都为官,成为真正的人上人。但聂子衿不知为何,从小天资迟钝,又好吃懒做,自私自利,胆小如鼠,最不爱读书写字。为此,聂正博总是满脸忧愁,常常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时,拿一壶酒,坐在树下饮酒,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什么,但大多意思就是,天难我聂正博,不让我得一书种子。 其夫人也劝他不得,只好悄悄地将酒换了,用水代替。这么多年,聂正博一直没发现。其夫人还总在人群中夸自己精明,那些女眷自然附和,有谁愿意得罪管事夫人呢。 晨。聂子羽早早起床,洗涑完毕后,便骑了马出去,蒋小花和聂剑自然跟随。 聂正博夫人黄燕见聂子羽出去后,便立即去小书房里拉来正在“认真”读书的聂子衿带到老祖宗那里,给老祖宗请完安后,说要陪老祖宗聊会天。 老人家最爱聊天,特别是聊一些儿孙事。这黄燕就借机说道:“老祖宗哎,您看您多好的福气啊,三个儿子个个都有出息,老大爱舞刀弄枪,您看把这府上保卫得多好,那些地痞流氓只要靠近这府上十步就会被发现,这皇宫森严也不过如此吧,这老二,读书也行,虽然早年考不上功名,但文采其实不输给他们的,这老三呢,就更不得了了,这一大家子全靠他一个,吃穿用度看把他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我这个做嫂嫂的,真是心痛死了。再说您几个孙子孙女,有好看的小雅,有机灵的小玉,还有子羽。都不错的,您这一辈子就是福气好。” 老祖宗听着这话,自然开心,两颗金牙又露了出来,笑道:“自然,都是托儿孙福。你也不错啊,子衿多好,能吃能睡的,长得也高大,现在十三了吧,比我都高,你看他在那边胃口多好啊,以后说不定可以做个大将军呢。” 黄燕见老祖宗顺着来了,心里甚喜,道:“哎,老祖宗你是不知道啊,这子衿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我说句心里话,他就是太好吃懒做了,而且因为读书这事,对我和正博都讨厌的很。我就想啊,他以后没本事,养不起我们也不说,但养不起他自己,那可怎么活啊。您看,您这孙子,以后万一吃不饱穿不暖,我们都是做娘的,那心不得被刀子绞啊。”说着说着,这女人的眼泪顺着珠光宝气的脸流下。 这老祖宗一听这,心立马就软了,连忙安慰道:“燕儿,你先别哭。这不还早嘛,他还小。再说不是有老三嘛,他不会不管你们的。” “我知道老三是个好人,这些年一直收留我们,给我们吃穿,我们很感激。但您也知道,老二是个读书人,有自己的主见,总在这苏城窝着也不好。所以我就想啊,能不能请您给老三说一下,给我们一些钱,让我们去京都做一些事。我有一个表亲在京都当官,只要有钱,就能帮正博弄个小官。有了这个小官,正博也能展一展他的抱负,读了那么多书,总该用到正处。到时候发展起来,也请您到京都看看,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城市,什么都有。正博和我也好尽孝,不然外面的人总说,您就一个儿子。您说是吧?” 老祖宗想了想,心里也明白,这买官可是大事,不是一点银子可以解决的。黄燕见老祖宗有所犹豫,就立马道:“虽然要花一些钱,但买了官后,那以后钱还不得大把大把收回来啊,到时候我让正博双倍还给老三,您看怎样?” 老祖宗还是在犹豫,满脸愁容。这黄燕又道:“老祖宗,都是您儿子,您当初对老三可放心的很,怎么这老二就不是您儿子了?” 老祖宗一听这,自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哪里的话,不就是一点银子嘛,我回头给老三说。” 黄燕一听老祖宗松口,立马高兴起来,握着老祖宗的手道:“好嘞,怪不得外面的人总说,老祖宗你做事果断,大方可爱。” 老祖宗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道:“什么可爱不可爱,我不懂,只要你们做儿孙的好那就好了。” 黄燕笑着点头,和老祖宗又随便说了说其他,没聊几句,便带着聂子衿离开。 话说这聂子羽出了家,便又去了明湖的好运赌坊。今天的好运赌坊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好运赌坊外面没了等待的人,去往好运赌坊的小船都停在赌坊下,没有人在上。聂子羽下了马,来到码头,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道:“去。”聂剑会意,一脚踏在木板上,身体腾空而起,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四五下便越上了好运赌坊。良久,聂剑下了船,道:“有人对赌。” 对赌就是两人面对面单挑,无其余人参与,众人皆是裁判。对赌一般都是以全部身家作为赌注,几把定胜负,输的人自然是倾家荡产,赢的人自然是盆满钵满。对赌的人双方财力差不多,又都胆大自信,不然绝对来不了这个。在众人的眼下,签下对赌契约,胜负不怨天,不怨地,不怨父母,不怨亲朋好友,全看自己。所以聂子羽最爱看的就是对赌,因为他从来没玩过,没人敢和他叫板,因为没有平等对赌的身家。 聂子羽拿着折扇,收好,指了指船头,道:“去看看。” 聂子羽脚步轻盈,上了好运赌坊,聂剑背着蒋小花紧跟在后。三人一同上了三楼,三楼上四周都坐满了人,一面是当地富豪名门,一面是附近的各门派长老,都是作为裁判出席。唐明看到聂子羽进来后,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警告要谨言慎行。聂子羽笑了笑,点头答应,说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唐明看他那样子,有些不放心,索性就将自己的位子安在聂子羽身旁,生怕他乱动。 中间有一张桌子,平整光滑,桌子很长,有两个床板那么长,不宽,只有四尺。桌子两头各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各坐一人,左边的是一个穿着破袈裟的和尚,右边的是一个穿着破道袍的道士。两人都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数着念珠,一个摸着拂尘。两人坐了一个时辰后,这时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湖面上大雨倾盆。这时,两人同时睁开眼,同声道:“开始。” 唐昊挺着肥胖的大肚子,恭恭敬敬的将两份契约书送到二人面前。二人也不多看,一笔签下。这时一身着薄纱的女子,扭动着腰肢,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有一颗骰子,和一个骰盅。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春满楼的头牌怡香,这里的人都认识,在春满楼认识的。这骰子和骰盅也不是寻常之物,是用象牙做的。东西放好后,怡香扭动着腰肢,站在一旁。而这时又一人走了过去,是一个袒胸露乳的光头大汉,长得是凶神恶煞。这大汉这里的人也大多认识,是西街铁匠铺的伙计老奎,会铸剑,而且很会铸剑。聂剑手中的话冬就是他铸的,那可耗费不少人情。老奎一年只铸剑一把,而且不收银子,只要材料和人情。就算如此,每年来找他铸剑的人依然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是失败而归。聂剑那把剑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过年后第二天,大年初一,聂子羽叫了百十号人把老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没人可以进去求铸剑,老奎也搞不清状况,就让聂子羽捡了个便宜。至此以后,老奎就在规定里加了一条,不准不要脸。 老奎走到桌旁,向四周的人拱手,然后正声道:“今日荣幸来做这对赌裁判长,给无根大师和小青道长主持这场赌局,秉着绝对公平公正的原则,绝不偏袒如何一方,如若不然,天打雷轰,生儿子没……”老奎忽然觉得自己的话糙了,立马改口道:“不得好死。” 随后站在桌前,拿起骰盅放入骰子,一只手握住,用力一摇,立马盖在桌上。整个过程只有一瞬。 “请。” 和尚竖着耳朵,听了片刻没有动静的骰盅,道士瞪着眼睛看了片刻没有一点缝隙的骰盅。二人皆沉默不语。 良久,二人停下动作,点头示意可以了。这时怡香走上前来,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腕,轻扣骰盅,缓缓揭开。周围的人都伸出脖子看着,屏住呼吸。 “是七。”人群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喜欢吾道不言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com)吾道不言手打吧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我的书架 如果您喜欢,请把《吾道不言》,方便以后阅读吾道不言第3章 对赌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吾道不言第3章 对赌并对吾道不言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 设置 朗读 追书 捧场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四章捣乱 骰子只有一个,点数只有一到六,哪里来得七。众人正疑虑时,一个白衣男子跳上长桌,手拿折扇,折扇一翻,骰盅便到了他扇子上。 唐明一把没抓住,见聂子羽已经冲了出去,气的直跺脚,嘴里骂着王八蛋。蒋小花瞥他一眼,他立马闭嘴,心里还是恨得牙痒痒。 众人见原本好好的赌局被破坏了,顿时气极,一看是聂子羽,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尤其是那些富豪土绅,双拳紧握,但面色却平淡如水。 只是那些江湖门派的人物可没有那么多顾忌,血一冲上来,就容易上头。其中几个长相剽悍的大汉更是撞了出来,说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打得满地找牙。聂子羽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人,而是望向对赌二人道:“我已知这点数,现在就在我手中,除了我刚才斜眼瞄了一眼,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只需随便一用力,这点数就可改变。但我想这样做不太合适。所以我现在很想问问,你们二人清修之士,对赌的身家是何物?总不能是你们二人的衣衫吧?如果这样,就是我吃饱了没事干,没事找事。” 这无根大师原是普陀寺的主持,后为给缘苍生,辞了主持一职,游荡江湖。二十年来,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哪里都去过,居无定所,所以自号无根。普陀寺是天下四大寺庙之一,无论是佛法还是武学,在江湖上都排的上前。这么无根大师虽然已不是普陀寺的人,但曾在普陀寺却已成为事实,光凭这一点就足够江湖上大多数人对其尊敬,更不用说他自己本身武功如何。 而小青道长则是武当山一修道人,后在武当山上寻不到道,便下了山,十年间也是游遍了大好河山。这么两个人,出门在外吃喝一个靠化缘,一个靠捡,身无半颗子,对赌什么? 这无根大师和小青道长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良久道:“我们二人已经知晓这点数是多少了,这胜负早已分了。” 聂子羽不信,手上用力,骰盅里的骰子轻微转动,外面听不到一点动静,“那你们说说这点数是几?” 无根大师摸摸头颅,猛地一敲,道:“九。” 小青道长摇头道:“你错了,明明是十一。” “是九。” “十一。” …… 二人争辩没个完,一旁几个性子急的人干脆问聂子羽道:“你打开看看,到底是几。” 聂子羽想了想,没有打开,道:“不说他们对赌何物,我是不会开骰盅的。” 这时,唐昊挺着个孕妇肚跑了过来,轻声道:“贤侄,这是对赌,事关重大,不可胡闹。快放下骰盅,让他们自己评判吧。” “不行,话我已经说出来了,不得更改,这是我的规矩。”聂子羽不依。虽然这唐昊以贤侄称呼聂子羽,但心里不知骂了多少遍狗日的,现在还得到这个结果,这聂子羽是公开不给他这个面子,是要砸他好运赌坊的招牌。唐昊心里自然不爽,连忙看向老奎。 老奎会意,怒道:“竖子,拿来。”一掌伸出去,扑了个空,这聂子羽已跳到房梁上,折扇上的骰盅未动分毫,这份轻功也算得上是上流了。老奎一抓不得,大怒,抓起旁边侧凳子就扔了过去。但凳子未砸到聂子羽,便被聂剑飞身前来将其一剑劈成十段。 “天剑门剑法,好小子,这把话冬给你不算冤。”嘴里虽是这么说,但动作却已攻了过去,常年打铁的大手早已长满老茧,拍在剑刃上竟不被其伤半毫,剑反被压弯一个可观的弯度。 聂子羽坐在房梁上,大笑道:“老奎,你这剑不行啊,连个爪子都刺不穿。我要退货,还我天山玄铁,还我三个人情。” 老奎的功夫不是别人教的,而是自己创的,常年打铁,一边打铁就一边思考,边打边练,三十个春秋才得如此一双刀剑无伤的铁手。老奎不是个文化人,没有读过书,也不知如何取好听的名字,就随便叫了个打铁手。意思简单,手可打铁,铁亦可打手。这话冬虽然锋利,但聂剑功力不济,不能发挥出真正威力,这手自然是伤不到。 老奎听着聂子羽在一旁阴阳怪气说道,心里就不太好受。右手压住话冬,借话冬反弹之力,整个人腾飞了起来,落到房梁之上,与聂子羽相对。 “老奎,这么狠吗?你要看我给你就是。”聂子羽见势不妙,急忙扔出骰盅,借此机会连忙下去,拉着聂剑和蒋小花迅速跳出船,跑掉了。 这老奎平稳接过骰盅,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气极,扔了骰盅,飞下房梁便要追聂子羽。唐昊一把把他拉住,凭借自己的重量拖住老奎,道:“不可再追,这雷声已过三,万事从头来。就由他去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分出他们胜负。” 老奎气道:“这骰子都没有,不知点数,怎么分?” 唐昊看着还在争辩的两人,用手捂住额头,头疼道:“真是个麻烦问题。”正当唐昊无计可施时,唐明走到他耳边小声几句,别人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唐昊脸色大好,想必是有了判决方法。 这唐昊拿出一颗骰子,放在长桌之上,道:“骰子有六面,点数最大为六,最小为一,一二三为小,四五六为大。之前小青道长押得小,无根大师押得大。而点数刚才聂子羽说是七,无根大师说是九,小青道长说是十一。这没问题吧?” 见唐昊分析,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小青道长和无根大师也停了下来,想听听唐昊怎么说。唐昊继续道:“七、九、十一都比六大,所以这应该算大,无根大师赢。你们认为如何?” 这评判众人可没有想过,仔细一想有几分道理,虽然没了骰子,但都承认是比六大,六就是大,那其他的不更大吗?但有的也认为不合理,这骰子不在,说的点数没有得到公证人的认可,就不作数。争论激烈,唾沫横飞。 这时,老奎道:“我是裁判,所以我有个提议,在座的都是苏城的大人物,我相信各位的判断。这样我们来个投票,认为唐族长说得可行的就坐下,认为不可行的就站着。少数服从多数,如何?” 众人想了想,认为这个办法听起来有些笨拙,但道理好像很对,就纷纷答应。 很快结果出来了,唐昊说得对,无根大师赢了。 话说这聂子羽回到家中后,就有一种莫明的慌张,就像等死之人随时等待黑白无常一般。这日,聂子羽正在陪老祖宗用餐,有说有笑。这时忽然听到屋外吵吵闹闹,聂子羽赶紧吩咐蒋小花扶老祖宗进内屋,自己带着聂剑去了大门。 大门处聂正博和聂正文正在和一帮人周旋,吵吵闹闹说个不停。聂子羽从老远就看见为首一人,正是老奎。在这苏城怕他聂家的很多,不怕的没几个,这老奎就是其中一个。老奎一个打铁匠,无儿无女,不愁吃不愁穿,三十年来打铁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典型的光脚大汉,怎么会怕聂家这个穿锦鞋的呢。在老奎后面这些人,聂子羽也大多认识,都是附近的江湖中人,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现在叫嚣起来,还真有一份江湖气息。这些人肯帮老奎对抗聂家,只说明一点,老奎耗费了不少人情,说不定就是这三十年来的所有人情。聂子羽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只恨自己当时没有闹得更狠,否则这老奎的人情就太不值钱了。 聂子羽不是个做缩头乌龟的料,看了个大概后,就走了出去,满脸笑容,看到老奎,就主动打招呼道:“哟,老奎,今天怎么有空来拜访我们聂家啊,你不是最讨厌我们这些富家吗?我说老奎,你这思想不行,做人不能这么黑暗,哪能见不得别人好,自己不努力发财致富,还不允许别人了?你这样要不得地,这是仇富心理,是会破坏和谐的,大家都是苏城的善良居民,怎能这样,你说是不?” 见聂子羽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题外话,老奎气道:“别给我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今天来找你是要你去武当给小青道长赔罪的。” 聂子羽这几天自然打听到了那日他走后所发生的事。小青道长输了,输了全部身家,一本《千行记》简版,一把武当山玄剑。两者都是武当山的珍贵之物,所以武当山的人得知小青道长输了东西后,就派了几人将其押回了武当。这事儿还没有结束,事后,所有人不去讨论这罪魁祸首聂子羽而是去说老奎。老奎本来孑然一身,最贵的就是那口气。现在因为聂子羽,坏了那场对赌,所有人都在背后不说聂子羽而是说老奎,老奎这么个人怎么受得了别人在背后戳自己脊梁骨。这账自然就算到聂子羽的头上。 聂子羽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道:“好,我去。” 众人惊叹,这还是聂子羽吗,从出生以来就没听聂子羽服过硬。这老奎这边人虽然多,但真正有本事的也就那么几个,要真打起来,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尤其是聂正文一点也想不明白,赶紧道:“子羽,别怕,有大伯在,他们不敢动你。” 聂子羽微微一笑道:“不用,我去武当山,三日后出发,亲自给小青道长道歉。听闻武当有七十二峰,秀美天下,我很想见识。” 老奎原本僵硬的脸慢慢缓和下来,也有一点不相信道:“你真愿意上武当请罪?” 聂子羽转身一笑,挥挥手道:“我聂子羽的规矩什么时候变过?今日我有事,就不陪你们聊了,告辞。” 老奎想了想,这聂子羽虽然性子顽劣,在苏城爱捣乱,横行霸道,但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可以信。 老奎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谈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众人离开。接着聂子羽要离开苏城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顿时苏城内欢呼雀跃,好不热闹。 第五章寡妇门 苏城西门的马寡妇正在自家后院晾衣服,红色肚兜刚一挂上,一转身,这肚兜就飘了出去。一般而言,谁家姑娘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惊慌,有的还会哭泣害怕。但马寡妇不同,像没事儿发生一样,继续晾着其他衣服。 聂子羽手里拿着肚兜,从挂好的衣服后探出个脑袋道:“马寡妇,我儿子呢?我后天就走了,离别前来看看我儿子,怎么样?够意思吧。” 马寡妇甩了甩衣服,又晾好一件衣服,道:“你弟在里面,去吧,别来烦我。” 聂子羽一听这话,急道:“马寡妇,不带你这样的,占我便宜。” 马寡妇挥挥手道:“一边去,别来烦我,不想和你说话。” 聂子羽双手趴在晾衣绳上,道:“怎么不想和我说话了,招你惹你了?” 马寡妇刚拿起一件衣服,又扔进了桶里,双手叉腰,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抢亲?你不知道那是缺德的事吗?别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倒好,庙也烧过,道观也烧过,现在还去抢亲,缺德的事都被你干完了。你家有钱,可以补偿寺庙道观,但是别人的幸福呢?可以用钱补偿?” 聂子羽看着有些认真的马寡妇,笑道:“马寡妇,你不去寺庙当主持可惜了,我觉得你念经比南山寺的老和尚念经还要厉害一些。要不这样,我介绍你去,让你当个主持也行,怎么样?” 马寡妇看他那嬉笑的模样,心里更气了,道:“别给我嘻嘻哈哈的,你要是再这样,以后别来我家,我们小寺庙,容不了你这大佛。” 聂子羽摆摆手道:“这样就没意思了啊。算了,难得和你说话,去找我儿子了。”聂子羽闻了闻手里的肚兜,又说道:“马寡妇,这肚兜还有味儿,没洗干净,重新洗。” 马寡妇一把抢过肚兜,“滚。” 聂子羽轻轻打开门,看见一个稚童正端坐在桌前,拿着一本书在看。屋里很昏暗,四面就一个小窗户,还是用一些破旧的纸糊的,透光性很差,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稚童看书。聂子羽轻步走在他后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他头上。那稚童感觉到后,立即伸手从头上抓过书去,看了看,高兴道:“这是《圣人训》中本,你果然没骗我,聂子羽,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聂子羽一听是兄弟,气道:“滚一边去,说好做你爹的,怎么反悔了?男子汉大丈夫,说一就是一,怎能这样?” 那稚童站起身来,抬头望着聂子羽,道:“我若真让你做我爹,你可愿做?” 聂子羽有些语塞,他明白稚童口中的爹和他口中的爹不是一个意思。稚童是要他娶了他娘,做一家人,那是真正的爹。 见聂子羽不说话,稚童转过身去,神色黯然,道:“我知道我娘是个寡妇,没人喜欢,寡妇就不是黄花闺女了,没人要的。村头的张屠夫总是喜欢开我娘的玩笑,说要骑我娘。我不懂这意思,但我知道不是好话,是在侮辱我娘。所以我去找他儿子打了一架,可惜那天我没吃饱饭,没打赢那个张胖胖。后来,张胖胖见我一次,打我一次,还说我和我娘一样,都是贱骨头。我气不过,又和他打了一架,还是输了,不过这一次我咬了他一口。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但我知道了,他们都在嫌弃我娘,认为我娘不干净了。你也是吧?” 聂子羽掏出折扇,猛地一下敲在稚童头上,道:“你都没见你娘洗过澡,哪里知道她干不干净。你娘每天都会洗澡,特别是夏天,在卧溪上面的一个清水潭,一洗一钟头,不知道有多干净呢。” 稚童想了想,想说这个干净和那个干净不一样,但正要说时,马寡妇突然跑了进来,指着聂子羽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看了,你个臭流氓,偷我肚兜就算了,还看我洗澡。看我不打死你。” 聂子羽看到马寡妇去拿扫帚了,赶紧溜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对稚童说道:“儿子,你娘干净的很,就是太凶了,胸懂吗?” 马寡妇老远扔过来一把扫帚,骂道:“滚。” 聂子羽嬉笑着跑了出去,马寡妇站在院子门前,也不追了,脸上也没怒色,反而有点不舍,直到看到白马白衣消失在村东头,才慢慢转身回去。进了屋,摸了摸稚童的头,说道:“松儿,你觉得这聂公子如何?” 这个叫松儿的稚童想了想,说道:“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整天游手好闲惹事生非,不似好人。” 马寡妇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理。” 稚童过了一会儿,又道:“不似而已。”马寡妇温柔一笑,像吃了蜜一样。 这马寡妇四年前死了丈夫,她丈夫是个好赌客,整天泡在好运赌坊,一赌就是一天,家里的活也不干,也不出去做饭。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底没多久就彻底败光了,最后还欠了一大笔账。过年时,有债主来要债。马寡妇丈夫自然一个子儿也拿不出,那要债的急眼了,非说要把马寡妇卖到妓院去,还说一些什么妓院荤话。 她丈夫忍受不了,和要债的打了起来。那要债的来了七八个人,还都是请来的打手,没几下就把她丈夫打趴了。那几人也看出这是个没钱的主,也不多说了,直接就要带走马寡妇。她丈夫情急之中,从屋里拖出一把刀,要砍人。但一点功夫底子也没有,刀反被人抢了。躲在一旁看到整个过程的松儿,见自己爹娘被欺负,四岁大的孩子,大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裳摇摇晃晃跑到一个大汉脚下,一口咬下去。那大汉疼得呀呀叫,举起倒就要砍。 松儿爹着急了,红了眼,扑了上去,气势吓人。那大汉看到一双通红的眼,一下慌了神,把刀口朝向他,他一个没刹住,撞到刀上,当场死了。 后来官府判定,那大汉杀人犯了死罪,但幕后要债的人却因为没更多证据,判无罪。马寡妇丈夫死了,但欠债还是要还。马寡妇一方面要筹钱埋丈夫,一方面要还钱。就整天跑出去挣钱,哪里需要就去哪里。还去了妓院,但不是做妓,只是去倒夜香,而且还总是大半夜少人的时候去。 虽然马寡妇很小心,但还是有人看见了,就说马寡妇在春满楼做妓女,一些人更是当面说荤话。马寡妇每每听到都是默默低头不语,快速离开,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哭泣。松儿后来起床发现后,还小的他竟然比大人还敏锐。后来见到谁说他娘,他就去捅别人家窗户,最后别人上门说理,马寡妇还赔不是,当别人面教训松儿。 晚上的时候,看着红彤彤的小屁股,又忍不住哭泣。后来马寡妇觉得这样下去可能对孩子不好,就不去春满楼了。但正当家庭又不愿请她,马寡妇觉得日子越来越难熬了,越来越苦,比黄连还苦。 但这时,聂府传出消息,说要请一千名绣工,聂家大少爷要修一副百鸟朝凤图。很多绣工都去了,但没干多久就被赶了出来。理由是搔首弄姿,效率低下。马寡妇想自己也学过刺绣,虽然进去可能达不到要求,会被赶出来,但进去也许就有可能收到一点钱,毕竟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马寡妇进去之后,与几百名绣工围在一个大院子里,开始刺绣。为了不找麻烦,马寡妇就一直低头刺绣,丝毫不敢多看一眼。这样下去,马寡妇没有被赶出来,一直干了十天,收到的工钱也越来越多。 有一天,马寡妇想多挣钱,就多在府里留了一会儿。等停下手中的线时,发现已经黄昏。马寡妇赶紧收拾东西往外走,但走了很久,马寡妇发现聂府很大,大到她都不知该怎么走了。以往都是有人带她出去,但今天她自己贪工,误了时辰,自然不会有人带她。 马寡妇走了许久,像无头苍蝇一样,一头乱撞。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没有什么佣人的地方,才算放下一点心来。这要是被人发现,铁定就是要被赶出去的,那以后断不可能再在这里做工了。马寡妇从一个昏暗的地方想往外走,路过一片竹林,没走几步忽然觉得背上一阵刺痛,紧接着觉得有什么东西扎在自己背上。伸手去摸,手指也被划伤。看了看流血的手指,马寡妇觉得头有些晕,就倒了下去。 这时林间飞来一少年,身着一白衣,将她扶起带到一处房间里,解开了她的衣裳,也看了她的肚兜,还抚摸了她的背。这少年就是聂子羽。 聂子羽原本在林间练剑,他练剑时,旁边不得出现任何佣人,只是偶尔有一些陪练会来。这马寡妇误打误撞闯了进去,自然被认成了陪练,这一剑自然就扎在了她身上。马寡妇的伤很重,所以必须立刻处理,以内功护住心脉,才能保命。聂子羽自然不会顾忌这么多,一把就扯掉了衣服,包扎止血,熟练得很。 马寡妇被送回去后,聂子羽第二天半夜三更跑到她家中去,趴在窗户边上,看看人怎么样了。这有个半夜起来解手的看到了,天亮后,聂子羽偷敲寡妇门的事瞬间传遍了苏城。聂子羽对此也不多说什么,从不解释,只是让府里的人送过去一万两白银,说是赔那一剑的。这马寡妇见到一万两,眼皮都没抬一下,一两没要。说两清了。 后来聂子羽白马白衣再次来到她家,带了一百两银子,说给马寡妇的,要马寡妇给他做一双鞋,白底黑面,紫金蟠龙。马寡妇没有拒绝,做了一双,但只收了八十两。时间一久,聂子羽经常过来找她,二人也熟了。松儿对聂子羽也喜欢得很,两人总以哥们相称,但背后聂子羽总说是松儿的爹。 在外人面前,松儿总是不能容忍别人说自己的娘亲,讲自己娘亲的荤话,但聂子羽可以。马寡妇也不介意,她觉得聂子羽是有色胆没色心,只会叨叨,不会做。不过只有聂子羽自己心里明白,色心色胆都有,只是…… 聂子羽没有直接回聂府,而是去了村东头的卖猪肉的铺子里。聂子羽坐在案头前,指着张屠夫道:“汉子来一斤肉馅,二两肥的,八两瘦的,混合均匀。”那张屠夫见是聂子羽,不敢怠慢,立马拿出最好的猪肉,最干净的刀开始剁起来。一刻后,一包按吩咐的猪肉馅就弄成了。 张屠夫唯唯诺诺双手端起那包猪肉馅走到聂子羽跟前,道:“聂公子,你的东西已弄好。” 聂子羽拿出折扇,指了指旁边的案板道:“打开,我看看。” 张屠夫赶紧跑到案板边,打开给聂子羽瞧。聂子羽站了起来,眼睛都往那边移,道:“肥的太油,瘦的太瘦,我要的是二八比例,你这个我看是三七比。你在糊弄本少爷不是?” 那张屠夫听聂子羽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火,什么肥的太肥,瘦的太瘦,肥肉瘦肉不是这样吗?这是存心挑衅啊。心里虽有火,但张屠夫还是表现的很客气,道:“那我再给您做一份,你再看看。” 聂子羽踢飞案头,怒道:“本少爷哪有时间等你再做一份,这样你去把那猪头的嘴给我剁下来,记住我只要嘴。” 张屠夫看见坍塌的案板,气得不行,但又不敢出手,就气呼呼迈着步子,拿起刀一刀剁下猪嘴,包好递给聂子羽道:“就是这个了。” 聂子羽一扇子将其打飞,骂道:“你个蠢货,说了只要猪嘴,怎么还有鼻子。” 那张屠夫也是气极,知道聂子羽在无事找事,猪鼻子和猪嘴本是连在一起的怎么分的开。反正你聂子羽怎样都有借口找麻烦,我也难得与你在周旋,死就死。张屠夫打定主意后,拿起案板上刀指着聂子羽骂道:“混小子,你别说那么多狗屁屁话,我看你就是想本大爷麻烦。不过本大爷可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大不了就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聂子羽不好受。” 聂子羽拍着手笑道:“张屠夫好大气,比那猪嘴强多了。不过本公子就告诉你,我就是欺负你来了。本公子最讨厌那些一脸胡茬的汉子,说话如喷粪一般,臭。如果你现在收拾东西滚蛋,我便不再找你麻烦,不然我天天来砸你场子。” “欺人太甚。”张屠夫也是个暴脾气,听聂子羽这般不把他当人,自然受不了。拿起刀便砍了过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张屠夫的脸上,张屠夫脸上立马出现一个手印,清晰可见。蒋小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娇声道:“公子,这种事后还是让聂剑做吧,他脸上太多油了,我打着都觉得恶心。” 张屠夫根本没看见蒋小花是怎么来的,也没看见他是怎么被打的,更没看见他的刀是怎样砍在身后的猪头上的。吓了一生冷汗,张屠夫双眼无神,不敢动弹,只觉得自己嘴巴很痛,伸手一摸,掉了几颗牙齿,整个脸都肿了起来。 聂子羽瞥了一眼,揽住蒋小花的小腰,道:“走,回去给你揉揉手。” “只揉手吗?” “不然呢?” “我心口也痛。”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