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红尘游之叹红尘》 章回一为绝学对立赌约劝纷争硬抗双拳 乐平县位于川南地区,西面靠山,是为平台山,其余三面通往其余各县城。乐平县城面积不大,住着三百余户人家。在县城主街道偏南,有一座两进的小院。院子的主人乃是川城军中骑兵校尉张忠渝。张校尉常年驻扎在川城,家中一应事务都由其夫人卫玲珑操持。夫妻二人膝下育有两子一女。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说起。 今日难得是张忠渝回家探亲之日。此时的他正与夫人和一位老人,以及他的大公子、小女站在院落中堂的台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堂前空地正在交手的两人。 交手两人之一是个七岁孩童,正是张景彦公子。他身着青色布衫,脚蹬墨色短靴,稚嫩而有力地左拳攻向对面之人的胸前,右拳攻向腹部,只见对面之人举起右臂轻松档下了左拳,同时抬起左腿挡下了景彦打向腹部的右拳,随之右手轻轻一翻,便抓住了张景彦的左臂。 张景彦见势不妙,用力挣脱不得,脚下顺势一蹬,想空翻绕到此人背后,却已被对面之人识破,此人右手用力向下,止住了景彦的空翻之身,同时左手挥出一掌打在了景彦的右肩。伴随着一声**,张景彦身子向后飞出一丈远,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 对面之人收势站定,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对着倒地的张景彦说:“第九招,你还有一招的机会”。 躺在地上的张景彦捂着右肩喘着粗气,脸上已有多处擦痕,嘴角也流出一丝血迹。但痛苦地表情却未能掩盖其眼神的坚定!顺着脸颊而下的汗水混着血迹流进了嘴里,一丝咸涩涌进景彦心头。张景彦艰难得起身,摇摇晃晃几次终于站定,他咬咬牙,对着对面之人拱手作揖说到:“师父,再来!”童声未去的言语中很有几分不同于常人的倔强! 原来与张景彦交手之人正是其师父。其师名叫西岭,乃是昆宇洞洞主尘前辈座下弟子,凭借绝妙的身形功法“游梦步”和石子暗器“梦游石”年少成名,而今已是三十六岁,两年前受卫玲珑之父之托教导张景彦武学。 张景彦五岁跟随西岭学习武艺,因其年少,之前西岭只是教授张景彦一些基本功法和招式。今日张景彦与师父立下赌约,如若他能接下西岭师父的十招,西岭便传授其绝学。 “好!好!好!彦儿虽年少,倒是硬气地很,”此时站立在台阶上的老人开口了:“西岭小子,你也太小气了,彦儿要学,你教予便是,能在你手下撑到第九招已经不易,彦儿已经受伤,难道非要让彦儿倒下起不来不成?” 西岭听到老人开口,转身面向老人,拱手作揖道:“莫老说笑了,我既为景彦之师,怎可含糊。江湖险恶,武学实力乃立身之本,倘若景彦实力不济,我教予他绝学又有何用?况且今日赌约乃是景彦主动提出,我若放水,岂不害他?难道要像莫老一样,自己弟子下山就被杀吗?” “好你个小子!说话这般不中听!今日老夫便教训教训你这小子!”听到西岭提起自己心痛之事,莫老气得老脸通红,花白的胡子也跟着颤动,双脚一蹬,飞身便到西岭身前,还未落地,双手化爪,抓向西岭太阳穴,似要把西岭脑袋抓下一般。 西岭见莫老来势汹汹,不敢掉以轻心。急忙脚下使力,施展“游梦步”,众人还未看清,西岭已退出两丈开外,同时手腕一翻,手中已捏紧一枚石子瞬间打出,石子暗含内力,随着飘忽不定的轨迹,打向莫老的胸口!莫老双手抓空,脚刚要落地,便觉危险,脚下蜻蜓点水般碰到地面,及时借力向左前方翻起,堪堪躲过飞来的石子!石子失去目标,便飞向了站在台阶上的众人,孩子们吓得有些惊慌,正准备躲避时,却见张忠渝腰间宝剑瞬时出鞘,挥手一斩,把那石子打向了空中。再看那莫老,借着腾空之势,瞬间拉近了与西岭之间的距离,待到两人之间还有半丈远时,莫老双手不断交换挥出,含着内力的掌风打在西岭身前的石板路上,石板碎裂,溅起了一阵灰尘,灰尘中包含着碎石向西岭飞去,西岭见招拆招,一边挥起衣袖挡下了碎石,一边施展“游梦步”向后退去。莫老身影穿过灰尘紧追不舍,双手化爪,再次对着西岭抓去,而西岭也不再后退,双拳暗含内力,准备硬接这一招。眼看两人就要对招,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莫老与西岭已经来不及收势!两人同时大喊:“快躲开!”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呼叫和喷涌而出的血,张景彦跪倒在地上。出现在莫老和西岭之间的身影,正是原先站在一旁的张景彦。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莫老和西岭楞在原地,台阶上的众人片刻愣神之后迅速赶到张景彦身旁。“彦儿!”张夫人焦急而又关切的喊着,抱住了摇摇欲倒的张景彦。 张景彦跪倒在地,感觉体内翻江倒海,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嘴角抽动着,艰难地开口:“师父,这第十招,我,接下了!”西岭听完这话,冷冰冰的脸上忍不住颤动,要知道西岭这一掌,蕴含着七成的内力,毕竟莫老也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与他对招,并不敢大意,谁知这傻徒儿突然跑来硬抗了这一掌。“好,从今日起,我便教授你绝学!”西岭冷冰冰的话语声中,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莫爷爷”张景彦忍着疼痛,对莫老说道:“我知道您是关心我,但今日赌约,确实是我自己所说。您莫要怪罪师父说话难听,他也是为我好,您二位都是我敬重之人,不要再打了,好吗?” 莫老听到张景彦说的话,眼眶里竟然泛起泪花:“好好好,彦儿,爷爷听你的,我们不打了,不打了。彦儿不要再开口了,让爷爷给你疗伤。” “好,莫爷爷”张景彦抬头看向莫老,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话音刚落,景彦便倒在了张夫人怀中。“彦儿,彦儿!”众人见景彦昏迷,着急地呼喊着。 “快,带彦儿去卧房!”张忠渝招呼着众人,又转身对莫老说道:“莫前辈,劳烦您出手,快救救彦儿!” “哪里话!彦儿受伤老夫也有责任,救他自然是应当!走!”莫老甩甩衣袖,跟随抬着张景彦的众人走去,听到身后跟来的西岭,头也没回地说道:“西岭小子,你是个负责任的师父,彦儿有你这样的师父,老夫也很欣慰。但是,你万不该提老夫那伤心之事!” 西岭脚步略停,拱手说道:“莫老谬赞了,教导景彦我自然是尽心尽力。至于您那伤心之事,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就事论事,我性情如此,莫老又不是不知。如若莫老心中还有不忿,等给景彦疗伤之后,您可再打我一掌,我不躲就是!” “哼,老夫也不是那小气之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在我眼里,彦儿比你重要!”莫老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西岭。西岭也跟随着莫老,向张景彦的卧房走去。 院落中散落一地的碎石,自然有管家带着众仆人收拾。而众人把张景彦抬到卧房,都退了出来,只留莫老一人为景彦疗伤。 莫老为张景彦疗伤,暂且不表。先来说说莫老此人。 莫老乃是与昆宇洞洞主尘三齐名的江湖前辈。年少时,莫老是一名医者,醉心于药理医学和治病救人,在乡村很有名气。据说有一日莫老上山采药,失足坠于半山一年老的山洞,得一武学秘籍,从而走上江湖之路。莫老凭借自身医学与参悟秘籍所得自成一派,游走于江湖间也闯出些名声,都称莫老为“怪神医”。莫老一生,收徒有三。一位名叫韩现,已经被杀,至今未能找到凶手;另一位正是张忠渝之妻、张景彦之母卫玲珑;还有一位乃是江湖门派“寒星门”的门主滕楚婴。 时间来到张景彦受伤十日后。 在张府中堂之上,莫老坐在上座,左右下手分别坐着西岭和卫玲珑。张忠渝探亲日子已到,虽然心中担忧景彦伤势,但军令难违,已然返回到军中。 莫老神情略带疲惫,喝口茶开口道:“彦儿伤情已稳定,这几日也该要醒了。” 卫玲珑款动金莲,来到莫老身旁,微微一笑:“多亏了师父您老人家出手,要不然彦儿伤势怎会恢复的这么好。”顺手便给莫老揉肩捶背。 “哈哈,还是你这小妮子心疼我这老头子。”对于卫玲珑的按摩,莫老很是受用:“莫说老夫喜欢彦儿,就冲你这小妮子,我这老头子也得把彦儿治好了,要不然你不得把我这老头子的胡子给薅没了啊!哈哈!” “哎呀,师父!小时候不懂事,让您老受委屈了!现在还提这事,您老怎么这般‘记仇’,也不怕人笑话!”听到莫老提起薅胡子之事,卫玲珑神情有些触动。不免回想起在莫老门下学习的时光。 莫老听完开怀一笑,说话之中,眼眶竟有些湿润:“哈哈,我这老头子可没记仇。当年你们几个在老夫身边,是老夫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恍然间,你们都已这么大了。只是,可惜我那韩现小子…到现在,老夫都没能给他报仇!我这做师父的,没用啊!” 提起大师兄韩现,卫玲珑也有些感伤:“师父,莫怪自己!当年韩师兄死得太过蹊跷,身边也未能留下一丝凶手的线索。这些年,您未曾停止寻找凶手,已很不易!相信韩师兄也深知师父您的心意,不会怪罪您的!我也相信,不日我们定能找出那凶手,为韩师兄报仇!” “但愿如此,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只要老夫还能动弹,一定要为韩现那小子报仇!”提起报仇之事,莫老忍不住有些激动,抓着座椅扶手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这事不提了,西岭小子也在,倒让你看了老夫笑话了。”说话间,眼光看向了一直坐在一旁未曾开口的西岭。 听到莫老提到自己,西岭拱手颔首:“无妨!莫老为弟子寻仇之事,乃是师徒情深。我怎会笑话!我也曾与韩现兄弟有过几面之缘,报仇之事,如若需要我帮忙,定不会推辞。倘若寻得一些线索,也会告知莫老。” “好,你有这番心意,老夫感激与你!在此先谢过了!”说完,莫老向西岭拱手致意。 卫玲珑也向西岭欠身致谢:“西岭先生教导彦儿,已让妾身很是感谢,如今您深明大义,肯为妾身师兄之事费力,妾身不胜感激!” 西岭起身回礼道:“莫老和夫人不必如此!教授景彦乃是受夫人之父所托,我自当尽力!至于为韩现兄弟报仇之事,需等彦儿出师之后,我才能有时间跑动!” 莫老和卫玲珑正准备回话,一个小女孩跑进了中堂,气喘吁吁地说:“娘,莫爷爷,西岭先生,我二哥醒了!”跑进来的正是张忠渝和卫玲珑的小女张景娴。 “走,我们去看看彦儿!”莫老起身便往卧房走去,卫玲珑带着女儿和西岭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张景彦的卧房,照顾景彦的小厮正在给景彦倒水。而躺在床上的景彦脸色还有些许苍白,正在努力地适应许久未见的光亮。 “彦儿,你终于醒了。”卫玲珑见到醒来的儿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扑到床边,看着景彦苍白的脸,流下的泪水没能掩盖她眼里关切的疼爱! “娘!我没事儿了。您不用伤心。莫爷爷,谢谢您为我疗伤!西岭师父,娴儿妹妹,你们都来了啊!”大伤初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张景彦感到有些吃力,汗水随着面颊流下。 莫老和西岭同时开口道:“好好养伤,不要说话!”两个对视一眼,随即相视一笑!莫老又说到:“彦儿,你伤还未完全愈合,需要静心调养,这几日还要乖乖的躺着。”西岭接口道:“对,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之后,我便带你去平台山,传授你绝学。”卫玲珑接过小厮递来的毛巾,一边为景彦擦汗,一边说:“对啊,彦儿你要好好养伤,很多事在等着你做呢。” 张景娴以及刚刚赶来的大哥张景廉都问候景彦,张景彦一一答话。众人聊了几句,便退出卧房,而景彦继续静养,这些不再赘述。 时间又过了半月,张景彦伤势痊愈,随着师父西岭进入平台山修习绝学,而莫老也继续上路追寻杀害徒弟的凶手,卫玲珑继续照顾家里事务。张府又恢复了平淡宁静的生活。 章回二七载年岁恍然间八方游石名梦魇 平台山不高却崎岖,唯有山谷中有一片空地,故名为平台山。放眼望去,平台之上只有一座傍着溪水而建的简朴小院,而平台四周被更高的山峰包围,只在南面有一条通往山中的竹林小路。平台山上以竹林为主,夹杂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总有一些飞禽走兽出没其中,寻找果腹的食物。 小院木桌旁坐着两人,正是西岭和张景彦师徒二人。木桌上摆放着一堆石子。 西岭拿起一枚石子,问景彦:“你可知要施展‘梦游石’,这石子有什么讲究吗?” “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梦游石’,以其蕴含内力且飘忽不定的轨迹而让对手胆寒。所以选择石子要适中,粒微小则力不足,不足以伤害对手;粒过大则行迹缓,容易被对手提前躲避。而何谓适中,则要根据自身内力来选择。你是初学,石子如杏仁大小便可。” 张景彦从木桌上挑选了一枚杏仁大小的石子,夹在食指与无名指间。西岭又说道:“你可试着将内力调到双指,再附予石子,然后打出。”说完指着院中一根竹子。 张景彦按照师父所说,将内力附到石子上,手臂挥动试着瞄准竹子,随即打出,不成想石子偏离竹子而打到院墙上。张景彦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师父,那个……没打中。”“无妨,第一次而已,以后我会教你如何击中目标。” “那,师父,如何才能学会‘游梦步’呢?”张景彦期盼的看着师父说到。 “‘游梦步’是一种独特的轻功步法。要修行此步法,需理解梦境地飘渺,将神识进入梦境,身形结合,可施展‘游梦步’。一步一石,石可攻,步可退。当你掌握这两种绝学,在江湖行走,遇敌时,可保你全身而退。” 张景彦听完师父的话,若有所思。虽并不能完全理解,也明白了一些重点。他喃喃地念着“梦、梦境……”陷入了沉思。西岭看着张景彦地状态,心中暗想:“孺子可教也!寥寥数语,便想到了‘梦’乃是关键!景彦的悟性还是可以的!” 正在西岭暗喜之时,张景彦突然开口问道:“师父,这武学是您在做梦的时候悟到的吗?”西岭听完此话,看着一脸天真的景彦,竟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只能堪堪开口道:“嗯……确实有一些是梦中悟得……” “那得做多少梦才能悟到如此厉害的招式啊!师父你是不是经常睡觉啊!” 看着不依不饶的景彦,西岭顿时脸色通红,避开话题说到:“好了,说了这些,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听到要吃饭的张景彦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师父,我们吃什么?” 西岭从木桌上拿起一枚桃核大的石子,随手打向院门旁的一棵树上,只听得“哗啦啦”几声响动后,从树上掉下一只飞鸟。西岭双手背后说:“今天就吃这个,明天开始,你要自己去山中找食物!” 张景彦听到师父如此说,顿时着急了:“可是师父,山中有老虎!” 西岭转身向屋内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你有石子,可以打。” “可是师父,我打不过老虎!” “你有步法,可以跑。” “可是师父,我还没有学会!” “你会做梦,可以悟。” “可是师父,我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 “你可以不把自己当孩童。” “可是师父……” “砰!”门关上了,院中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张景彦,一脸茫然的看着关上的门。 院门旁的老树“簌簌”的响着,仿佛在为张景彦诉苦。 张二公子的修行路就这样开始了,可以想象,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修行…… 时光如白驹过隙,平台山的景色从初绿到茂盛,从叶红到覆满白雪,这样的场景转换了七年。而今又是一个盛夏的季节。 在距离小院不远处的一处竹林中,传来了一阵声响。只见竹子随着飘忽不定的轨迹晃动,竹叶随风发出声响。在竹林中,一道身影脚不沾地地闪过,随即消失,再出现时,已到另一方向。这道身影围着一个圆圈在移动,在圆中央站着一位蒙眼的少年。 这二人正是那西岭张景彦师徒。距离张景彦跟随师父上山修行,已过了七载春秋。一眼看去,张景彦长高了不少。此时的他**着上身,半脱的长衫系在腰间,双臂肌肉扎实有型,背部的道道伤痕诉说着这几年修行的艰辛。虽然蒙着眼,也可见脸庞散发着英气,双耳微微摆动,在听着西岭跑动的声响。 竹林依旧发出簌簌声响,而西岭的身影总是在竹林响动之前便移到下一个位置。张景彦竖耳细听,片刻就抬起右手,将双指夹着的石子打向身后。只见石子带着阵阵旋风飞向一根竹子,竹子应声而折,石子却借着竹子之力又斜着飞向另一处,刚好西岭的身影掠过,石子打到西岭飘起的长衫下摆,而后失去力量,落在了地上。 听到石子落地,西岭停下了脚步,张景彦摘下眼罩,眼神有些失落,对着西岭说道:“可惜了,师父,还是没能打中您!” 眼见刚才景彦打到了自己衣衫,西岭心中倒是有些暗喜,却不显声色地说:“嗯,虽然我施展了‘游梦步’,但是你的‘梦游石’功夫还不到家。力量虽足,速度还欠缺。” “嗯,师父,弟子明白了。”张景彦拱手,嘴角一咧笑到:“师父,弟子还想再试一次。还请劳烦师父!” 西岭看着诚恳的张景彦,心中不免紧张。想到这几年来,张景彦嘴角一笑时总会给自己一些额外“惊喜”,着实让人头疼。不过头疼之余,西岭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徒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那我再跑一次。”说罢,西岭又退到竹林中。 西岭看到张景彦戴起眼罩,脚下生风,施展“游梦步”穿梭于竹林间,身影渐渐模糊。再看张景彦,他依旧是侧耳倾听,不同于上次的是,他的双手每两指之间都夹着一枚石子。说是“夹”其实并不恰当,细看之下,那石子并未真正贴着手指。原来景彦把内力附在石子上,让石子在指间浮动。 西岭继续在林间穿梭,身影忽隐忽现,景彦屏气凝神,忽然间,指间的八枚石子相继打出。只见那石子先是每两枚向同一个方向飞去,而后飞在后面的石子猛然间加速打在了前面的石子,借力斜飞出去,飞出去之后又碰到另一个方向斜飞过来的石子。就这样,八枚石子互相借力,让人看不清石子具体的轨迹。而这八枚石子似是包围了这一空间。 在看到八枚石子飞出来那一刻,西岭身影略一停顿,确实他被景彦的行为惊到了。西岭不敢怠慢,又施展“游梦步”开始跑动。忽然间,西岭顿感不妙,身体本能地向前加速多跑动了一步,一枚石子从他背后穿过。西岭正庆幸躲过一劫,耳边又听到一阵风,一枚石子正打向他即将要落脚的方位。眼见就要躲不过,西岭竭力控制自己身体,出手打向一根竹子,竹子应声而折,西岭也借力一个转身。此时石子刚好到达他原先要落脚的地方。西岭转身以后继续跑动,这两次躲避已经让他有些狼狈,心中叹息:“这小子长进不少,这招数我还从没见过”。他刚要盘算怎样质问景彦会这般招数,就觉得左臂一阵疼痛,原来是被一枚石子打到了。 西岭止住脚步,甩甩有些疼痛的左臂,向张景彦走去。而景彦早已摘下眼罩,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的师父。西岭被自己徒儿打到,本就脸上有些挂不住,又看到那一脸坏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西岭走到景彦身边,抬起一脚就踹在了景彦屁股上,恨恨地说到:“说吧,你从哪学的这招数?” “嘿嘿,师父,我这招数不都是您教的吗?”挨了一脚的张景彦倒也没觉着什么,看着师父“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反而有些开心。 西岭白了他一眼:“少拍马屁,我可没有教你这么打师父。” 张景彦又是一笑说到:“师父,这个是我在您教的‘梦游石’绝招上做了一个改变。我管它叫‘八方梦魇石’。这八枚石子,以内力附之,每两枚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打出,然后互相借力,飞出方向变化莫测。这样就能保证把敌人所有方向都覆盖,如果真的遇敌,石子就像梦魇一般,缠绕着他,定能让他无法逃脱。” 看着讲的正起劲的张景彦,西岭听完心中不由暗叹:“这小子如此聪慧,竟能自创出这等招式,确实是个‘惊喜’啊。”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无波动,西岭对着景彦开口:“不错,你能自己悟出一些东西,并且加以改进,我很欣慰。而今你的‘梦游石’已经能打到我了,也算是出师了。景彦,你可以下山了,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说这些话时,西岭声音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正准备听师父夸自己的张景彦,听到师父的这些话,顿时愣住了。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似有好多话想说,想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声音低沉地挤出两个字:“师父……” “好了,不说了。走吧,回家。”西岭双手背后,抬脚便向小院走去。张景彦呆呆地看着师父的背影,这个陪伴自己九年的身影,似乎没有之前挺拔了。景彦此刻的心情,没有一丝展示自己所创招数后的开心,反而是满满的难过。 “对了,回来之前打两只兔子。晚饭你来做。”声音从竹林间传来,西岭已不见身影。张景彦穿起长衫,整理下心情,向竹林深处走去。他此刻不再想别的,只想为师父做好这最后一餐晚饭。片刻后,平台山深处传来一阵阵动物的哀嚎声…… 章回三月下对饮话从前晨起信中道离别 夏日的黄昏依旧有些炎热,硕大的夕阳挂在西面的山峰之间。山谷中的小院前,冒出阵阵炊烟。张景彦正在熟练的烤着打来的野猪肉,西岭坐在小院中的木桌旁,桌上放着几碟野菜,还有一壶野果酿。伴随着烤肉的香味,张景彦端着木盆进来了,坐在西岭旁边。 “让你打两只野兔,你倒好,打来这么多野兽!”西岭给自己斟了一杯自制的野果酿,看着在院子里堆成小山的野兽尸体,对张景彦说到,似乎在怪罪他。 张景彦撕下一块野猪肉递给师父,笑着说:“师父,这不是要走了嘛,多给您备一些食物,也不用您自己去深山里打猎了。这今天吃不完的,您可以像以前一样做成肉干。说起肉干,师父,您什么时候把您的制肉干的秘诀告诉我啊,您做的肉干太好吃了。” “哼,你师父我还没有老到不能自己打猎。”西岭对弟子这份关心似乎并不买账,他一贯的作风都是心里感动却不露声色,“那些肉干哪回不是让你小子偷吃完的。想要秘诀,你小子不是能自己悟到新招数吗?这肉干吃了那么多,怎么没有悟出我这制作秘诀?”说完,西岭仰头喝完杯中的果酿。 “师父,您这是嫌弃我吃太多啊。这还不是都怪师父您,想当初,您让我自己找食物。我可是足足饿了五天!”想起刚到这里,师父让自己找食物。张景彦进入山中,面对着各种凶猛野兽,既要逃命,又要觅食,那段时间的生活,现在想起来都是心酸。 听到景彦提起刚到这里时的生活,西岭突然默不作声,他拿起酒壶,给景彦斟了一杯野果酿,又给自己斟满。“来,陪师父喝几杯”西岭端起酒杯,笑着对景彦说。看见师父笑了,景彦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烤肉,用油乎乎的手端起酒杯和师父碰了一下,随后一仰而尽。师徒二人推杯换盏,却再无人说话。明知张景彦就要下山,但是二人谁都没有开口提及此事。在这最后一餐晚饭中,师徒二人只想享受此刻的幸福。夕阳余晖洒在院门前,照着院门口那颗郁郁葱葱的老树,树下木桌围坐的二人,自顾喝酒吃饭。沉闷的夏日黄昏,沉闷的老树,沉闷的气氛,这是离别前的沉闷。 黑夜已至,月悬半空。小院前的炊烟已灭,院中二人依旧在对饮。本应热闹的夏夜似乎少了些什么,除了阵阵虫鸣和喝酒声,二人之间依旧没有话语。木桌旁的地上已有两三个装野果酿的空罐和一堆野猪肉的骨头。西岭又端起一杯,张景彦终于开口道:“师父,我喝不动了。那个,明天,我就要下山了,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西岭送到嘴边的酒杯停顿了一下,“好好活着,别死。”,随即喝完杯中的酒。张景彦听完,有些失落。原本他想着师父给他说很多关心的话,没想到师父只说了这六个字。一时间,本就要离别的心情,更加难过。这时,西岭从怀中套出一个布囊,递给景彦说:“这里面是一枚令牌,是我师父亲传弟子才能有的令牌。你拿着吧,或许以后能用得着。” 张景彦接过布囊,说了句“谢谢师父”,然后打开布囊,拿出令牌。令牌有些沉,上面雕刻着古老的花纹,中间一个大大的“尘”字,在令牌的右下角还有一个“西”字。张景彦仔细端详着令牌,说到:“师父,我还从未听您讲过师祖和昆宇洞的事,我马上就要走了,您不给我讲讲吗?” 西岭听到景彦说起他的师父,眼神中似有一股怒火。他缓慢开口说:“你的师祖尘三一手创立了昆宇洞,并让其成为叱咤江湖的第一门派,是皇室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昆宇洞每五年会招收弟子,每一批弟子都会经过武学教导和考验,最后只有一人可作为洞主的亲传弟子。我自小被父母送到昆宇洞,通过所有考验,成为了那唯一一人。亲传弟子虽然可以拥有很多,也会失去很多。自我成为亲传弟子以后,再也没见过我的父母。直到现在,都未曾找到他们。我问过我的师父,但他说这是门派规定,自此不会再相见……” 不知是由于喝酒后讲话太多还是因为再也见不到父母而愤怒,西岭说完这些话脸色潮红。张景彦听完后亦是很诧异,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规定。而后景彦又问:“那师父,您那些师兄弟们都可有联系?” “师父亲传弟子一共有五位。我排行第三。你大师伯名叫北森,是你师祖最早的亲传弟子,他内力深厚,武功盖世,是现任昆宇洞洞主。你二师伯名叫东阳,他专注修行外功,一身筋骨尽已超过凡人,现在为皇宫内卫将军,负责皇帝的安全。你四师叔名叫南泉,能言善辩,曾经负责门派中一应对外事务,现如今,应该也脱离门派了。自我来到这川城,便不再与他们联系了。” “不对啊,师父,还有一位师叔呢?”张景彦正在为这些师伯师叔惊叹,忽然感觉不对,于是发问。 听到景彦的问话,西岭沉吟片刻,而后开口:“她……我只知道师父收了一位女关门弟子,至于她叫什么,现在何处,我不知情。而且她不是通过招收进入门派的,是你师祖从外面带回来的。” “师父,那为何您会离开门派,来到川城呢?又为什么会受我外公所托呢?”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只能告诉你,你外公曾救过我的命。其他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好了,时候不早了,去休息,明早你就下山吧。”西岭站起身,抖抖衣服,转身向房间走去。 “师父!我有话说!”看到师父要回屋,张景彦慌忙站起身。 西岭听到,停下脚步,并未转身。 张景彦正身,撩动长衫,跪地拱手:“师父,弟子在您教导下已经九年。这些年,让您费心了!我曾经经常惹您生气,您也不曾惩罚我。而今,弟子就要下山离去,不能在您身边。望师父能照顾好自己,他日弟子功成名就,定让师父颐养天年。师父,受弟子三拜!”说完,纳头便拜。 听得这番肺腑之言,西岭眼眶湿润,他不敢回头看,怕景彦看到泪水。听到景彦头磕地三声已完,西岭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景彦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世间险恶,你能好好活着就行!”说完,便走向屋内。 直到师父关上房门,景彦才起身。他擦干流下的泪水,开始收拾木桌上的残羹剩饭。待到收拾妥当,张景彦回到自己屋子。他好一阵才平复了自己心情,开始收拾一些衣物。收拾差不多,景彦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着一幕幕场景,都是与师父在着山上相处的时光。不知不觉间,景彦睡着了…… 伴随着声声鸟鸣,张景彦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努力地让自己清醒,看来昨晚喝酒太多了。他转头看到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和一封未启的信。张景彦顾不得穿外衣,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信封,封面上写着:“赠景彦”。打开信封取出,景彦读起了信: “吾儿景彦,请允许为师这样喊你。为师已过不惑之年,至今未曾婚娶。虽是受人所托,你我二人才结下师徒缘分。但与你相处这九年,为师已经把你当作自己儿子。你一直刻苦勤奋,虽有时调皮,却也是孩子气使然。而今你能自创‘八方梦魇石’,为师深感欣慰与骄傲。我不曾夸奖你,是怕你易骄易燥,武学不再精进。现在你已出师,为师亦不再有什么可教授于你。你自下山,为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了结。自此以后,你要独闯江湖。切记,这世间最危险之物莫过于人心。下山之后,莫轻信他人,莫轻信谣言,凡事需自己决断。你我师徒就此分别,若有缘,他日江湖相见,希望你到时还认我这个师父。” 张景彦看完这封略有些奇怪的信,摇摇头,心想:“师父您真是奇怪,我怎么会不认您呢。您是我一辈子的师父。”放下信,景彦打开包裹,里面整齐的放着换洗的衣物,一些碎银,还有一包肉干。景彦开心的拿起肉干闻了闻,这香味,依旧是熟悉的师父制作。收拾妥当,张景彦穿好外衣,背起包裹,关好房门,来到院中。 西岭住着的正屋房门紧闭,看来师父已经走了。张景彦朝着正屋三拜,而后走出院子。看了看这个生活了七年的小院,回忆又再次浮现在眼前。初来时自己与师父坐在桌前谈论武学;自己用“梦游石”打到第一只野兔时兴奋地给师父展示;第一次使坏捉弄师父……七年时光,自己从一个孩童到如今武学功成,这一切,感觉就是片刻间发生的事。一刻钟后,张景彦不舍的关上了院门,转身去往下山的路。坚定有力的步伐正是这位十四岁少年该有的姿态! 在小院旁边的一处山顶,西岭和一位身着斗篷而蒙面的人迎风而立。看着渐渐走远的张景彦,西岭叹了一口气,彷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着蒙面之人说:“希望他下山以后,能经得住考验。” 蒙面之人开口说:“先生教导的弟子,应该没问题的。”听声音,这位蒙面之人是位年轻人。 直到张景彦的身影消失不见,西岭才转身:“走吧,该去了结我们的事情了。”蒙面之人随后而行。二人施展轻功,眨眼间就消失在山林间。 从天空中看,此刻平台山再无人声,只有那小院还立在山谷中,只有那溪水在潺潺流动,只有那颗老树在随风而动。张景彦的身影在竹林间穿梭而行,而远处的山下,正是那乐平县城,是他的家。 章回四少年大闹城门前女子蒙面挥银剑 黄昏下的乐平县被夕阳笼罩,县城依旧是那样,这七年似乎没有在这座小县城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乐平县三面城楼上站满了守卫的士兵,每位士兵都身着盔甲,持枪而立,似乎有战争要爆发。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门前的守卫在盘查每一位准备入城的百姓。 走了两天一夜的张景彦终于看到了乐平县的城楼,他忘记了一路的劳累,又加快脚步向城门走去。想到家中舒服的床,想到母亲满是关爱的笑脸,想到和哥哥比试武艺、景娴妹妹缠着自己玩耍,想到这些,张景彦心中充满期待,恨不得立即能飞回家去。终于走到了人群队伍中,张景彦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随着人群慢慢向前挪动。 城门下的守卫正在有序地检查,人群中有一位个子不高、背着包袱的小伙子,看到门口士兵在检查每一位随身的包裹,他不禁攥紧了自己的包袱。终于轮到这位小伙子了,坐在桌子边的士兵对着他说:“到这边来登记”。小伙子听话地走到了桌前。 士兵拿着笔问到:“叫什么名字,进城做甚?包袱里装的什么东西?” 小伙子笑着回答:“官爷,我叫程泰安,来投奔亲戚,包袱里装的就是一些换洗衣物,没别的东西。” 士兵一边登记一边说:“包袱打开,检查一下。” 程泰安没有解下包袱,只是说到:“官爷,就是一些衣物而已,就没必要检查了吧?” 士兵头也不抬地说:“哪那么多废话,要检查都得检查,赶紧的!” 程泰安依然笑着说:“那官爷,我偏不让检查呢?” 听完这话,登记的士兵顿时抬起来头,而旁边听到对话的几个士兵也走了过来。守城士兵的伍长手扶着腰间宝剑,来到程泰安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冷冰冰地说到:“年轻人,入城检查是县令的命令,无论是谁,都要遵守。你为何不配合?” 程泰安对视着伍长,依旧是一脸的笑容:“没什么,官爷,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 程泰安笑着说话的语气让伍长感觉到莫名的不安,他退后一步,对着周围的士兵下令:“给我拿下!” 得到命令的士兵瞬间把手中的枪对准程泰安。程泰安站立未动,目光看向伍长笑着说:“官爷,这样不好吧。万一我不小心伤了你的手下,我可没钱垫付医药费。” 守卫士兵听到他如此狂妄的语气,瞬间怒火升起。一位士兵持枪便刺,程泰安顺势躲开,右手便抓着枪往前一送,带着惯性的士兵便倒在地上。其余士兵见状,相互看了一眼,便同时攻向程泰安。程泰安见状,双脚点地,便施展轻功而退,一个呼吸间,便与士兵之间拉开了一丈远。站定而立的程泰安看着紧追而来的士兵,嘴角一咧:“各位官爷,你们再追我可不客气了。”那些士兵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持枪追来。眼看士兵们就要到身前,程泰安先发制人。他脚下用力,向前冲去。士兵们看到,举枪便刺,程泰安身体后仰,躲过枪刺,而后抬脚踢向其中一个士兵的小腿,士兵脚下不稳,向右倒去,撞倒了旁边的士兵。 这五个士兵瞬间倒了两个,程泰安也趁机穿过,来到了这些士兵身后。紧跟着他使了一个背踢,一个士兵又向前倒下。另外两个士兵见状,急忙转身回刺,程泰安一手抓住一杆枪,往自己身前一送,两位士兵也跟着到了身前,程泰安双手在士兵胸前各拍一掌,两位士兵的身体便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了刚刚倒地的其他士兵身上。只是几个呼吸间,士兵都倒地了。 伍长知道这是碰上硬茬了,脸色变得铁青。城门下剩余的士兵都集中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看着程泰安。城楼上的弓箭兵也都张弓搭箭,瞄准了这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而城门前排队的百姓看到发生了争斗,都乱成一团,向后退去。跟随在人群中的张景彦也同样向后退去,在还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前,他不想卷入无谓的纷争。 站立在人群和城门中间的程泰安,看着这群紧张地城楼士兵,双臂环抱胸前,叹了口气:“官爷,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早知道我就该晚上才来。算了,我走了。官爷们,你们最好晚上不要睡觉,我可是还会来的。”说完,准备转身要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喝:“贼人,哪里走!”听到声音时,程泰安刚好转过身,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柄明晃晃的银剑,正刺向他的脸。 程泰安反应还算迅速,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向左挪了一步,紧跟着两个侧空翻,躲过了刺来的剑。偷袭之人一剑刺空,站定在原地,手中的剑不曾放下,还在指向程泰安。程泰安也稳住身形,看向了偷袭之人。不出他所料,依然是那个蒙面的女子。此女子身着淡白色华衣,外披红色轻纱,一根简单的红色发带束起青丝万千。她身材纤瘦,似清风吹拂便倒,而她剑指敌人的样子又显得很干练。红色的面纱下依然能看出精致娇小的脸庞,叶眉轻竖,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程泰安,似乎那双黑眸能喷出无数怒火。手中银剑如同其人一般,外形娇小,比一般的剑要短两寸。剑身闪着光亮,似是宣泄着主人的怒气。 蒙面女子喘着粗气,不知是刚才一招用力过猛,还是因为愤怒所致。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而对面的程泰安气定神闲,但是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说姑娘,你已经追我一路了。我说过我不认识你,而且你要的东西我不可能给你。你又打不过我,还如此穷追不舍,这是何必呢?” 蒙面女子恨恨地说:“把东西留下我就让你走!” 程泰安无奈的摆摆手:“你知道答案的。” 话音刚落,蒙面女子便踏步向前,手腕一抖,空中划出几招剑花,一柄银剑刺向了程泰安。看女子身法,这武学也已是初有小成。而对面的程泰安知道此女子不好对付,此时又来势汹汹,他双手一甩,把藏在衣袖中的双匕拿在手中。程泰安双匕交叉,向上一挥,挡下了女子刺向胸口的剑。女子借势抬高了剑,手腕一翻,反刺程泰安双目。程泰安左手发力,用匕首弹开剑,而后右手中的匕首打向女子左肩。女子一个转身躲开了匕首,又是一招回头剑攻向程泰安。 两人交手数十个回合,渐渐的程泰安占了上风。毕竟女子年纪更小,虽然武功招数皆为上乘,内力却略逊于程泰安。女子由刚开始的攻招变成了守势。程泰安虽然攻势凶猛,却也没有真下杀手,他一边出招,一边对着女子说:“我说姑娘,我不想伤害你,你也打不过我。我们就此罢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样对谁都好。”女子抵挡了数招,咬着牙回答:“东西给我,我就走。”说着,女子用力挡下程泰安的双匕,虚晃一招,随即双脚用力,身子腾空而起,使出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刺向程泰安脑袋。程泰安见势不妙,向后退了两步,双匕举起,想要挡开这一剑。女子依旧没有改变招式,反而加快了下落之势。只见那剑从程泰安面前划过,瞬间卡在了程泰安胸前的包袱带和衣服中间。原来女子刺向脑袋的那招也是虚招,她的目标是斜挎在程泰安身上的包袱。 女子顺手用力一挑,剑划断了包袱带,包袱在空中滑过,落在两人不远处的地面上。包袱散落而开,里面的东西尽数洒在地上,除了一些衣物,还有一个古朴的盒子夹杂在衣物中间。此时女子刚好落地,双脚点地,整个人便向那个盒子扑去。而程泰安看到包袱飞出,顿时有些愣神,可能他不相信这包袱会被蒙面女子划开。而又看到女子飞向了那个盒子,瞬间怒火中烧,他使出全身内力追去,口中大喊:“我说过我讨厌别人动我东西!”看来此时的程泰安确实被激怒了。他如离弦之箭,瞬间就追上了蒙面女子。就在蒙面女子的手快要碰到盒子时,程泰安赶了上来,手中的匕首用力刺向女子双肩。伴随着一声闷哼,匕首穿透了女子肩胛骨。而伸向盒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女子对那盒子执念很深,她不顾疼痛,身子向前一步,匕首从双肩应声脱出。这一下让蒙面女子伤势更重,她踉跄一步,跪倒在地,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蒙面的红纱被血染的颜色更深。就算跪倒在地,女子也未曾放弃,她的手依然抓向盒子。而这盒子对于程泰安亦然是很重要,他没有了刚才的风轻云淡,看到女子就要拿到盒子,心中发狠,抬脚就把女子踹到一旁。蒙面女子的身体飞出一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摔,女子陷入了昏迷,而脸上蒙面的红纱也随风脱落,带着被鲜血侵染的深红色落在了女子身旁。 程泰安没有看那女子,他收身以后,赶紧拿起盒子看了看。在确定盒子完好无损后,他把盒子揣在自己怀中。而后看向了已经昏迷的女子,握紧匕首说到:“我最讨厌别人动我东西。我一再忍让,不想伤害你。既然你也想要这东西,又如此死缠烂打。不如我今天就结果了你,永绝后患!”说完,他飞身来到女子身边,举起手中的匕首刺向女子胸口。 眼看着匕首要刺到女子胸口,突然程泰安感觉手腕一痛,匕首从手中脱落,掉在一旁。一枚石子也落在了程泰安的脚边。程泰安捂着红肿的手腕,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那群百姓,恶狠狠地问:“是谁?” 章回五打抱不平战顽劣耳听众人道危言 张景彦是不喜欢管闲事的,他此时的心早已飘回家里。本来想安稳地进城,谁知中间冒出这么个事。看到程泰安大闹城门,张景彦心中已经有些不忿。后来杀出来的蒙面女子,她和程泰安的对话,让张景彦明了了一些。既然是他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而且前面程泰安也未曾下杀手,张景彦本来准备等到他们打完,自行离去,自己也好进城。谁知程泰安动了杀心,张景彦不得不插手。当看到程泰安飞向那女子时,张景彦手中已经捏紧了一枚石子,灌以内力,向女子方向打出。石子飞到女子身边时,刚好打在了程泰安的手腕,因此才有了之前一幕。 程泰安手腕很痛,刚才的他被愤怒冲昏了头,一心想着要杀死蒙面女子,忽略了一旁飞来的石子。此时的他握着手腕,神情愤怒地看着那群百姓。他知道石子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但是问了一句之后,并未有人站出来承认。 程泰安有些焦躁,因为他认识一位会同样招数的人,是一位他很惧怕的人。但是他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此时出现在此地。就算那个人在这里,也不会对他这个小辈出手。如果不是那个人,谁又会此招数?程泰安能感觉到打出石子之人内力不输自己,此时的他刚刚与人交手,内力已经消耗大半,而且现在不知那人在何处,更加让他心中没底。 “可是西岭前辈在此处?”程泰安不敢托大,想以此来试探出手之人。他料定此人就算不是西岭,也必定与西岭有关系。 躲在人群中的张景彦本不想出面,不成想他竟然认识自己师父。“看来躲不过去了。”张景彦心中暗想,脚步向前,站在了人群之前,开口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看到站出来的是一位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年轻人,程泰安暗松一口气,只要不是西岭就好。他稳住心神,又恢复了之前的风轻云淡:“多年前我有幸与西岭前辈相识。没想到今日遇到西岭前辈的弟子。幸会幸会!”说完随意地拱手作揖。程泰安绝口不提刚才偷袭之事,他不知这位西岭弟子深浅,而且身揣宝物,不想再惹起事端。万一此人也想插手来争夺盒子,他自己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此时的程泰安只想应付几句,赶紧离开这里。 张景彦从城门大闹就观察着此人,虽然刚才他一口一个“西岭前辈”,但张景彦能看出此人对自己师父并不是很尊敬。张景彦并没有回礼:“你为何要在城门前闹事?又为何要杀那位姑娘?” “这小子和他师父一样没礼貌,还爱多管闲事”。程泰安心里想着,口中却笑着回话:“小兄弟你也看到了,这个女子在追杀我,我出手也是自保。至于那群官爷嘛,我向来与他们不对付。” “你武功本就比她强,而她已经昏迷。你自走你的便是,何必杀她?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与我师父什么关系,更不管你怎样与官府不对付。但你在我乐平县城门前闹事,还想杀人,我不能不管。”张景彦听到程泰安的话中没有丝毫悔意,加上刚才他对自己师父不尊重的口气,又耽误了自己回家,年轻气盛的他一股热血上涌,便想教训这个顽劣之人。 程泰安顿时头大,看来自己今天不能轻易地脱身了。本来不想和西岭弟子有什么瓜葛,可听到这位西岭弟子说自己是乐平县人。在人家门口闹事,他要管也在理。程泰安知道光动嘴是走不了了,他双手放下,暗自调整内力,准备应对:“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张景彦没有答话,双手各拈一枚石子,暗运内功,脚步向前移动的同时,两枚石子也一前一后的打出。看到张景彦前来,又见他发出暗器,已经尝过石子伤害的程泰安没敢大意,匕首又出现在手中,眼观四周。看到一枚石子已经快到身前,程泰安跳起后翻躲过,脚刚落地,第二枚石子也已追来,程泰安迅速后仰,左脚发力一踢,把石子踢到了半空。而此时张景彦已经赶到,趁程泰安站立未稳,先是双拳虚晃一招攻其左腿,使其悬空不得放下,而后双拳下压挡下对方踢来的右腿,随后一个扫堂腿攻其下路。因为先前躲避石子让程泰安失了先机,只能是见招拆招。原先与蒙面女子打斗已让程泰安消耗了大半内力,张景彦武学功力又在自己之上。虽然他是双匕对战张景彦的肉拳,却没有占得丝毫便宜。就这样他与张景彦对攻了十几个回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程泰安用力挡下一招,看准空隙使出空翻,在空中调整身形,而后双匕交叉划出,攻向张景彦。张景彦想要挡下这一招,猛然间看到程泰安袖中似有暗器,赶紧使出“游梦步”向后退去,直到退回到百姓身前才止住身形。果不其然,在张景彦退回来的路上,明晃晃地插着两排匕首。正是从程泰安袖中射出的保命招数“双行刀”。 站在一旁的百姓们刚才就对程泰安大闹城门之事感到惊慌,此时看到眼前这位年轻人与他对战却不曾吃亏,而且还是乐平县人,心中不免开始放松,还带着一些高兴和感激。人们开始相互交谈,都想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年轻人是谁家的孩子。可问了一会儿,都没有得到答案。这时,一位站在前排,身着锦衣的男子不禁开口问到:“这位小兄弟,恕我眼拙。这乐平县中人我虽不敢说都认识,也认识多半。我未曾在城中见过小兄弟,不知你是哪家公子?” 张景彦听到问话,回头看了一眼。问话之人他认识,是城中绸缎铺的李掌柜。张景彦见李掌柜不认识自己,倒也不奇怪。毕竟自己离开时是一位七岁小孩,如今样貌身形都与离开时大不相同,也难怪认不出。张景彦转身拱手回话:“李掌柜,您不记得我了?七年前我曾和我母亲、妹妹去过您的绸缎庄,当时我还不小心打碎您一个花瓶。那时候我还小,您可有印象?” 李掌柜回想了一下,突然睁大眼睛,手指张景彦,结巴地说到:“你…你…你是……张……张府……二公子!”说完这句话,李掌柜就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这一句话也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张景彦看到李掌柜的神情很是诧异,正欲开口询问,这时人群就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说:“什么,他是张府二公子?”“是那个张府吗?”“对,就是他,我想起来了,和他小时候有点像!”“原来他就是被判谋反的张忠渝的儿子!”“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人是鬼?”“快,往后退,离他远点!”…… 嘈杂地人声中,张景彦听到了一些话!当他听到“被判谋反”这个词时,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向人群走去,想找人问个明白:“你们说什么?什么谋反?我父亲怎么了?我家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看到张景彦走近,人群都往后退,边退边说:“你别过来!”张景彦停住了脚步,神情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这么怕我?李掌柜,还有诸位乡亲,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看见张景彦停下脚步,众人也不再后退,却都惊恐地看着他,也没人说话,甚至站在前排的几个人还悄悄地向后缩了一步。张景彦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家里肯定出事了,但大家为什么会怕他,又为什么不敢说话?原本满心期盼回家的心情,此时已经七零八碎。 看到张景彦不知所措的神情,李掌柜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以前张府很照顾他的生意,而且张府几个孩子都很有礼貌,他很是喜欢。李掌柜在人群中开口了:“景彦公子,你真还活着吗?四年前你父亲在川城因为谋反被捕,后来判了灭九族。整个张府已经不存在了,你家里人都被杀了。我们以为你也已经死了,所以……” “不、不可能!不可能!”李掌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击到了张景彦的身上,他摇着头,双目无神,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张景彦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父亲不会谋反!他怎么会谋反!他们怎么会被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景彦念叨着,他突然望向人群,眼神中尽是茫然:“你们在骗我!我不相信!我要进城!我要回家!对,我要回家!”说完,张景彦转过身,就要往城门走去。刚走一步,张景彦感觉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而后跪倒在地! 众人看到张景彦倒地,顿时心疼不已!其实他们也不相信张家会谋反。张家自景彦高祖一辈在乐平县安家,一直和睦友善,现在的张将军和夫人卫玲珑更是难得的善良之人。张府一直也对县城中的百姓有所资助,很多人家都曾受过张家恩惠。说是张家谋反,众人是万万不相信的。可他们亲眼看到官兵包围了张府,把府中上下都带走,官府通告醒目地贴在被封的大门上。他们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跪倒在地的张景彦,尽是血丝的双眼淌着泪水,嘴角的鲜血让他的表情更加狰狞,一直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挪动双腿,想要去往城门。身后的李掌柜难过地开口:“景彦公子,不能进城!张府已经没了,你若回城,也会被捕的!你赶紧走吧!”众人也都附和:“对啊,公子你赶紧走吧!”张景彦似乎没有听到后面传来的话,他依旧艰难地挪动着。没动几步,张景彦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地上,眼睛望着城门,他嘴里依旧是那句:“我要回家……” 渐渐地,张景彦感觉眼前景象开始模糊,似乎看见城门涌出了很多官兵,又似乎看见程泰安飞奔而逃,又似乎看见几位蒙面女子飞来,又似乎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绣云靴,又似乎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而后眼前一黑,再没有了知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