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碧血寒霜》 前言 江湖是什么? 江湖是儿女情长,是英雄气短,是尔虞我诈..... 总之江湖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这里不过是个是非之地。 有的人想要进入江湖,却不能得其门而入。 有的人想要脱离江湖,却是早已身不由己。 第一章:艺成下天山 初春的清晨。 积雪终年不化的天山之巅上,仍如严冬,格外的寒冷。 一个穿着单薄白衫白鞋的青年,站在山巅眺望着远方。 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刮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没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一个人若已不知寒暑,那这个人不是疯了,肯定就是傻了。 当然还有一种人不惧寒暑,这种人便是内力已臻化境的绝顶高手。 这种人很少,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联想到白衣青年身上去,因为这种人无一不是年过半百的宗师人物。 白衣青年当然没有疯,更没有傻。 站在山巅的白衣青年,任由凛冽的寒风刮在他的身上,许久未动,好似老僧入定般陷入沉思之中。 回忆起过往,青年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青年名叫李白,他并不是诗人,而是一个可怜人。 这一切都源于他刚满七岁的那一晚。 那一晚本是他七岁的生日宴,亲朋满座热闹非凡,却不知哪里来了一伙持刀蒙面的贼人,突然闯进府中见人就杀,李府内顷刻间便成了人间炼狱,李府众人连同宾客共计九十二人无一幸免。 所幸当时他正与比他大七岁的玩伴慕流云在后院玩耍。 慕流云见此场景,拉着他躲进了后院的枯井中,若非如此他在那一晚也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李白的遭遇无疑是不幸的。 然而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遇见了他的师父,天山剑叟季无名。 你若真的以为天山剑叟像他的名字一样无名,那你便真是错的有些离谱。 昔日听雨楼每年发布的武林高手排名,天山剑叟季无名都名列第一,只因最近十多年,季无名居于天山之巅不在江湖走动,名声才渐渐淡下了来。 但他手中的寒霜剑仍就排在兵器谱的第一位。 几年前季无名曾下山半月,回来后交给李白半枚铜板,并告诉了他当年屠杀李府一伙贼人的消息。 季无名还告诫李白,日后若有听雨楼中的女子,持另外半枚铜板找到他,他便需娶这女子为妻,并用一生保护她。若是听雨楼中的男子,持另外半枚铜板找到他,便需按照男子的要求为他做一件事。 季无名甚至曾让李白立誓不可违背。 当时李白曾问季无名:“若是女子是个丑八怪呢?若是男子叫我拔剑自刎呢?” 季无名回答他的只有一句话:“便都是你该受的命。” 李白从来也不笨。 他知道这个消息,必然来自有江湖百晓生之称的听雨楼,而他也知道听雨楼,从不会将江湖中任何人的消息告知他人,这个消息对于旁人可能轻如鸿毛,但对于他却重于泰山。 若能手刃仇人,报了这血海深仇,即便代价是自刎他也是极开心的。 清晨的寒风吹在李白的脸上,仿佛也吹走了他的思绪。 李白转身回到他住了十六年的木屋中,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半枚铜板,和那把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寒霜剑。 木屋旁有一堆雪白而紧凑的碎石,这堆碎石前竟还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用剑深深的刻着七个大字。 “恩师季无名之墓” 曾名列武林高手榜第一的,天山剑叟季无名,竟已埋骨于天山之巅。 李白走到石碑前盘膝坐下,右手轻轻抚着石碑,叹道:“老头儿,答应你的几件事我两年前就已能够做到,不过我还是多陪了你两年,从你离开算起,今天正好三年,我要下山了,若是没有回来你也别太想我。” 原来当年季无名带李白上天山时,曾让李白许诺,若要下山须做到四点。 将《凝霜功》练至能在身前一尺形成一面无形的气墙。在一炷香内,不用内力和轻功,在山巅与山脚之间往返两个来回。取一黄豆置于木桩之上,一剑斩断黄豆,而不在木桩上留下一丝痕迹。以及一剑刺断黄豆,而黄豆不能有丝毫移动。 即便季无名已逝,怀着血海深仇的他,在没有做到这四点时,也没有提前下山。 他甚至在做到这四点后,还为季无名守满了三年的墓。 你很难想象一个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并已知道仇人在何方的人,是如何做到恪守承诺待在山上的。 他无疑是个君子,因为君子一诺千金。 过了许久,李白起身紧了紧手中的寒霜剑,转身朝山下走去。 他现在要去做一件事,一件萦绕了他十六年的事,十六年来他每天练功超过八个时辰,期间从不间断,也只是为了这件事。 他还要去找一个人,他儿时最好的玩伴慕流云,他们已有十六年未见。 当年季无名只收了李白一人为徒,而将慕流云送到了藏剑谷学艺。李白也曾问过季无名,为何不将他们同时收做弟子,然而季无名只是对他笑了笑并未回答。 下山的路他已走过无数遍,现在一炷香能走两个来回的他,这次下山却用了一个时辰。 站在山脚转身回望,李白眼中竟有泪光一闪而逝,随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毅的眼神。 山下的风很轻,风中带着泥土的芬芳。 不管你脚力在好,武功再高,远行也总归还是需要有匹马的。 天山脚下有个通商的小镇,其中就有一个马市。 李白在这里买了一匹马,一匹白得没有丝毫杂色的马。 他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鬃毛,道:“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白马竟似听懂了他的话,人立而起,昂首嘶鸣了一声。 李白微微一笑,腾身一跃,落于马鞍之上,右手一拉缰绳,白马展开四蹄朝着小镇外飞驰而去。 第二章:好快的剑 数日后,太湖黑风山。 这座山原本是叫青风山。 二十年前,三个自称黑风三煞的人,带着一伙人来到这山上,建了个黑风寨,将这座山改名为黑风山。 三人虽自诩绿林好汉,但行的却是杀人劫财、奸淫掳掠的事,太湖民众大多敢怒不敢言,当地官府几次围剿也是死伤惨重,最后不了了之。 这三人中老大外号翻江龙,老二外号过江龙,老三外号混江龙。 三人都使一口重五十八斤的大刀,可见其腕力惊人。 三人武功本就不弱,又因几人常年相处,使起大刀更是配合默契,动起手来平添了几分威力。 便是江湖中的不少高手,也不会想独自面对这三个人,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官差衙役。 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明亮,阳光照射在黑风山那条不算崎岖的小道上,也照射在骑着白马行走在这条小道的李白身上。 他已经赶了很多天的路,但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 雪白的剑鞘挂在崭新的马鞍上,不时发出“叮当”的声响,他觉得很好听。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很温暖,也很舒服。 仿佛身边一切事物都能让他感到愉快。 但真正令他愉快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今天就可以放下,在他心头压了十六年的大石。 不管结果如何,对他来说无疑都是一种解脱。 悠然间,李白已骑着白马停在了黑风寨寨门前不远处。 一个敞开着衣襟的扎须大汉,手里拿着一柄白的发亮的钢刀,站在门前拦住了李白的去路。 大汉喝道:“哪里来的小白脸,赶紧给老子滚下山去。” 李白仿佛没有听见大汉的话,慢慢的取下了挂在马鞍上的寒霜剑握在手中。 李白抚了抚白马的鬃毛,道:“乖乖在这里等我。”随后一个纵身便从马上跃到了大汉身前,就在他落地的同时,雪白的剑鞘击在了大汉鹰窗穴上,大汉瞬间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击倒大汉后,他并没有丝毫停泄,右手顺势朝着身前寨门击出一掌。 坚如磐石的寨门,在他手中却危如垒卵般弹指既破。 击破寨门,李白左手握剑持于胸前,右手负于身后,立于寨门之前,并未进去。 寨门前的动静已引来不少的人。 不多时,寨中有三条身影飞掠而出,落在李白身前不远处。 这是三个身形健硕的中年大汉,三人手持一把厚重的精钢大刀,裸露着上半身,漏出胸前纹着的一条恶龙,这三人显然便是黑风寨里的黑风三沙了。 三个人已在江湖混迹半生,虽在江湖中素有恶名,却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时今日,除了本身武功不弱之外,还有就是从不招惹江湖中的豪门大派。 近些年也有不少前来找麻烦的大派弟子,都被这三人不伤和气的打发了。 “不知少侠名号?师承何派?”说话的是老大,翻江龙雷苍。 李白平静道:“并无什么名号,师门便也只我一人,你们大可不必劳心。” 雷苍又道:“那少侠与我黑风寨可是有什么误会?” 李白道:“没有。” 血海深仇,自然不是误会。 雷苍继续问道:“即无误会,可有什么仇怨?” “大哥你未免也太过小心了些,他即是个闲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老二过江龙励青大声说道。 李白并不理他,紧了紧握着剑鞘的左手,道:“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太湖青牛镇李府的近百个冤魂。” 混江龙王冕面色一沉,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李家竟然还有后人。” 此时三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虽只一闪而逝,但李白却看得清楚。 此时李白心中已然确定,十六年前之事,定是这黑风寨众人无疑。 就在李白还想再继续追问时,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同时闪过一道厉芒,不再出声。 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三人也不再多说,立时拉开了架势,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却没有立刻出**攻。 从李白击碎寨门的一掌,便能知道他的功力绝不会弱。 他们都已是老江湖,自然知道面对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 此时抢先出手,反而会露出破绽。 李白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他知道这三个人不可能在和他说什么了,随后他伸手拔出了剑鞘中的寒霜剑。 寒霜剑出鞘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寒气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快因此凝结。 李白突然将剑横在胸前对三人说道:“你们看我这剑漂亮吗?” 这把剑当然漂亮,通体雪白,宛如无数雪花堆砌而成。 剑脊两边分别刻着“寒、霜”两字。 他们当然看见了这把剑,也看到了剑身上刻着的字。 三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握着大刀的手不自觉的松了一分。 就在这三人分神的瞬息,李白如灵猴翻身般纵身跃到了三人身前。 在三人反应过来时,他已分别向三人刺出了一剑,剑光如银河坠地。 假如三人没有这瞬息的分神,或许有机会合力架开这几剑。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假如,也没有或许。 李白的剑实在太快,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剑光一闪间,三人喉颈间已多出一道剑痕。 三人伤口中并没有鲜血流出,也并不鲜红,反而是如冰霜般的煞白。 寒霜剑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旦被它所伤,伤口处的肌肤血液会在瞬间被冻结成冰霜。 如果一个人的喉颈被寒霜剑刺中,他的大脑就不会再得到血液的供给,自然也无法再呼吸了,但人却没有马上死去,这无疑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三人拼命的想要呼吸,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脸上已涨得发紫。 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很大的风。 风总是很公平的,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它都同样会吹到你的身上,让你感受到它的清凉。 然而此时的风,对三人来说却像是催命的符。 大风吹过他们冰霜般的喉颈时,“咔”的一声轻响,三人的头已掉到了地上。 直到现在,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死亡这件事,死亡却在此刻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脑中还有意识,眼中充满了迷茫。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快的身手、这么快的剑,原来头掉了并不会马上失去意识,原来死亡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虚幻......。 第三章:李府 太阳已悄悄的挂在了黑风山的树梢上。 一个白色的人影,正不断的游走在黑风寨的院落间,他每到一处便会有人倒下,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黑风寨的地上已躺了不少尸体,但地上并没有鲜血,他们仿佛都只是睡着了。 不多时,李白抱着一个装满金银的大箱子,放到了寨子的广场中央。 此时有不少衣衫褴褛、蓬头跣足,脸上还带着惶恐的女子,相继来到寨子的广场中央。 所有人都看着李白,眼中带着些许的不安。 李白整了整衣衫,道:“黑风寨的贼人,已尽数被我诛杀,你们拿上这些金银都下山回家去吧。” 话音刚落,女子们内心紧绷着的弦仿佛突然断开了,所有人竟都梨花带雨般哭泣起来。 人这一生总会经历一些痛苦和磨难,哭过过后你依然只有坚强的面对它。 李白静静的看着,并没有打扰她们,他知道现在她们心里的委屈和悲愤是需要释放出来的。 众人渐渐收了哭声,屈膝朝李白跪了下去,磕起头来。 此时有一个穿着稍显凌乱的锦衣女子,起身道:“适才在屋内听到恩公提到李府,想来恩公姓李,却不知全名为何,大家日后也好报答,哪怕只能为恩公焚香祈福也是好的。” 他来这里原本只是为了报仇,并非是为了救她们而来,况且他也并非裹恩挟报之人。 李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抄起一块很大的方布朝寨门走去。 待到李白行到寨门前时,一挥手中方布,将黑风三煞三人的头颅卷在了布中,随后一个燕子翻身翻坐到了马鞍之上。 李白将手中的寒霜剑和裹着人头的包袱,挂在了马鞍上,一拉缰绳朝山下驰去。 傍晚。 有些泛黄的夕阳照在青牛镇的街道上,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李白骑着白马行走在街道上,泛黄的夕阳照射在他身上,同样使他有种沧桑的感觉。 无论是谁经历了他的遭遇,都会变得有些沧桑。 街道中央有座很大的宅子,陈旧的大门敞开着,宅门的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用金漆写着“李府”两个字。 白马行到李府宅子门前,李白收缰勒马停在了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匾额,他的眼中竟有泪光在不断闪烁。 李白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寒霜剑和裹着人头的包袱,侧身下马,朝宅院内走去。 本该布满尘埃的院内,却异常的干净。 此时一个头发宾白,身形伛偻的老者正在打扫着,身影在李白眼中却有些熟悉。 老者见有人进来,出声问道:“你是....?” 李白有些不太确定道:“您是隔壁的王伯?” 王伯本是住在他家隔壁的邻居,名叫王二,当初李府遭逢大难,便是他带着镇上的许多人帮忙,将李府众人入的葬。 老者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变得有些颤抖,道:“你....你是李家的小子。” 李白点了点头,屈膝朝老者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带着感激,道:“谢过王伯当初的恩情,也谢过王伯多年的照料。” 老者有些颤抖的将李白扶起,拉着他的手朝内堂走。 内堂中摆满了灵位,灵位前面供桌上的香炉中,还插着正在燃烧的三支供香。 李白将包裹中的三个人头摆到了供桌上,也点了三支香插到香炉中。 老者心中虽有些惊惧,但并没有出声。 他虽不是江湖中的人,但一生也听过不少江湖上的事,有些话不必说,也不必问,他心中也能明白。 李白跪着,跪在供桌前陈旧的蒲团上。 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说得再多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 他也没有流泪。 因为十六年前他的眼泪就已经流干。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暗淡,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是这世上最孤单的人了,他想要的不过是个平静的生活,一个温馨的家。但他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也没有亲人。 老者“唉”的一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白的肩膀,道:“慕小子每年都会回来祭拜,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 说完老者转身离开了,他知道或许现在让李白一个人这样待会儿,反而是最好的。 老者的话仿佛带着魔力,李白的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还有一个和他一起经历过这场灾难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朋友了。 数日后。 李府中来了一位身穿宝蓝色锦袍,手持一把三尺长剑,仪表不凡的青年侠士。 青年侠士正是当初于藏剑谷学艺的慕流云。 这世上久别重逢的人总是会感到格外的欣喜,但有时却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或许只需要一个微笑或是一个拥抱,就能表达出心中的所有。 慕流云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中,看着供桌上如冰雕般的三个人头,道:“就是他们?” 李白道:“是。” 慕流云屏息道:“你怎么知道?” 李白道:“听雨楼。” 说到听雨楼慕流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开了话题。 慕流云看着李白道:“你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人都怎么叫你吗?” 李白疑道:“诗仙?” 慕流云突然笑了,道:“那你会写诗吗?” 李白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写诗。 慕流云继续道:“他们都叫你李白衣。” 李白笑了笑,道:“我很喜欢。” 慕流云今天很开心,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我开了家客栈,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李白的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当然,我肯定会经常去的。” 李白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没有银子。” 慕流云看着李白,李白也看着他。 两人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 --------------------------------------------分割线------------------------------------------------ 时间像是手中不停被拨动着的琴弦悄然而逝。 李白自下山已过去一年有余。 他现在喜欢到处流浪,因为这能让他知道很多江湖中的事。 他曾到过听雨楼,只是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他也曾试图找寻当年听雨楼幸存下来的人,但却没有什么收获。 他喜欢上了喝酒,因为酒总能让他忘却很多忧愁。 喝酒他只喜欢去慕流云的客栈,因为有朋友的地方,酒总是格外的香醇。 第四章:流云客栈 黄昏,凤鸣小镇。 青石大街的尽头,竖立着一根三丈高的旗杆,旗杆至上而下,挂着一串由四个组成的灯笼。 红色的灯笼上,用金漆写着流云客栈四个大字。 客栈门廊两边的红漆圆柱上,挂着一副正好与红漆圆柱相贴合的,圆弧形长方木牌,木牌上用金漆的字书写着一副对联。 右书:行云流水永不息。左对:天涯过客暂歇脚。 正中用一块长方形的匾额,题着与灯笼上一样的四个字:“流云客栈”。 客栈不算大,只有两层,一楼摆有五张稍小的八仙桌,二楼有五间客房,但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略显精致。 客栈平日里的客人,大都是大街上的一些商户。但近几日不知为何,来了不少江湖人士,生意到是越发的好了,今日二楼的客房只余一间,一楼的桌子还剩下两张。 客栈靠窗一桌坐着一位,头上用木簪盘着发髻,左手持一柄白色拂尘,身背一把太极剑,一身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道人名叫白敬楼,江湖人称阴阳道人,亦正亦邪,做事全凭自身喜好。 客栈正中一桌坐着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长衫,头带纶巾,手持一把雕龙折扇,腰间挂着一把柳叶刀,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却时刻带着一丝笑意的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名叫欧阳青,因喜替人“治病”,而且从不失手,因此自号“妙手书生”。江湖上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断头书生”,但也只是相熟之人私下谈论时才敢这般称呼,因为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这般称呼他,大都怕他要是知道了,会来替自己“治病”。 靠酒柜一桌落座着四名豆蔻年华的长发少女,四名少女脸上半遮着青丝纱巾,身着一身浅粉色轻衫,身材修长而丰盈,胸前圆润坚挺,肌肤如玉般光滑,即便隔着一层纱巾,也能感受出她们的惊艳。 四名少女身前都横放着一把龙泉宝剑,四女左手抚与剑鞘之上从不离开。 看其装扮,应是百花宫宫主座前的“四剑侍”。 客栈的气氛有些奇怪,照说本该相对热闹的客栈,此时却是异常的安静,除了吃酒时偶尔发出的些许声响,再无其它。 黄昏渐尽,夜色渐深。 青石大街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蹄声如雨击窗般密而急,却是八匹健马朝流云客栈疾驰而来。 马上八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八人长相虽各不相同,但脸上的神情和身上的装扮却是一样。 八人尽皆顶受九戒,颈带一十八颗佛珠,身着橙黄紧袖僧衣,右手持一根伏魔棍,一个个神情凶悍。 待到客栈门廊前,八人收缰勒马,随后左手轻按马鞍,双脚微一用力,腾身而下,朝客栈内行去,端的是身手矫健。 这八人虽一身佛门打扮,但却时常行那奸淫掳掠之事,江湖人称八恶僧。 八人进到客栈扫了一眼众人,随后寻了一处位子坐下,向店小二要了一坛酒,随后便自顾喝酒不再出声。 夜,月淡星稀。 街上已看不见人影,街上住户也都已关门闭户。 这时的流云客栈内也寂静无声,唯有客栈门前八匹骏马偶有嘶鸣。 寂静的长街上,忽又出现一个身着白衫白鞋,腰间挂着一把雪白宝剑的青年。 白衣青年面容清秀,神情悠闲,但一双轻灵的双目却闪着精光。 白衣青年自然就是李白。 李白悠悠的朝客栈行去,他走的有些很慢,在不用剑的时候,他自己好像很喜欢这样的节奏。 你很难从他现在的样子,想象到他杀人时身手有多么的快,剑有多么的精准。 他若要刺你的眉心,剑就绝不会偏差分毫。 他的剑就那么随意的斜挂在腰间,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自然。 待到李白行至客栈门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但他仿若未闻,来到唯有的一张空桌前,解下腰间长剑,随意的往桌上一放,随后轻身而坐。 李白一抖长袖,高声道:“阿九你家掌柜的可在?” 李白话音刚落,有一身材清瘦,小厮模样打扮之人,端着一个形似扁平葫芦的单口酒壶,来到青年桌旁,脸上显得格外热情。 来人正是李白口中的阿九,流云客栈的店小二。 阿九原名刘贵,因在家中排行第九,因此相熟之人,都叫他阿九或是刘九。 刘贵笑着说道:“掌柜办事还没回来。” 李白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贵见此早已习以为常,继续道:“掌柜出门前特意吩咐,您若回来了,就请您喝上一壶酒。” 说话间刘贵已将酒壶递倒了青年身前。 李白接过酒壶,道:“你家掌柜怎滴还小气了。” 刘贵闻言解释道:“这一壶可是最醇正的九年份流云醉。” 李白闻言有些惊讶,当即拨开酒塞抿了一口,而后好似陷入了回味一般。 沉吟了一会儿,李白郑重的对刘贵说道:“给我拿一个最小的酒杯,我得喝慢一点。” 刘贵刚转身准备离去,忽又听身后传来一句话。 “对了,在来一斤酱牛肉,一叠南乳花生。” 刘贵应声离去,不一会儿拿来一个很小的酒杯,而后朝后厨走去,不多时酱牛肉和南乳花生也已上桌。 李白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他的动作很轻柔,没有一滴酒溅到杯外。他将酒饮入口中,待得这杯流云醉,充分的刺激开舌头上的味蕾,才将之咽如腹中。 李白叹道:“好酒!端的是好酒,只可惜这酒少了些。” 随后客栈再次陷入到一阵沉寂之中。 第五章:一副棺材 临近午夜。 青石大街突然出现了四个怪人,四人身着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头带罗刹鬼头面具,身后背着一把鬼头刀。 最奇怪的是,这四人抬着一副棺材,朱红色的棺材。 四个鬼面怪人抬着棺材来到客栈的门廊中,随后沉腰侧身,放下抬在肩上的朱红色棺材,棺材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待棺材落地,四人同时抽出身后鬼头刀,将刀身一平,刺进棺、盖的交缝处。 沉腰侧身、放棺、抽刀、平刺,几个动作下来,让你不自觉的怀疑,这到底是四个人,还是一个人。 你要说是四个人,可这四人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人使出来的,你要说是一个人吧,站在那里的又的确是四个人。 四柄鬼头刀就这么横插在朱红色的棺材中,而这四个鬼面怪人,却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此时虽已临近午夜,但客栈内仍是灯火通明,在座众人并无一人离开。 “这卖家还没到,反倒是先把货上了,这倒是新鲜事,”说话的是妙手书生欧阳青。 白敬楼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说道:“这不是正好表明卖家的诚意么!” 欧阳青言语间带着一丝询问之意,道:“既然货物已到,不如先验验成色如何?” 白敬楼道:“只怕不太合规矩。” 欧阳青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哈哈,阴阳道人居然讲规矩,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啊。” 欧阳青话音刚落,只见刚才已经离去的四个鬼面怪人,又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折返回来。 走到客栈门前,四人放下抬在肩上的轿子,这次几人的动作很轻,甚至显得有些温柔,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轿子,而是自家熟睡的孩子,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他惊醒。 待轿子落地,轿帘轻启,自轿中走出一位蓝衫白裤,面相俊秀,神情淡然的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左手背负与身后,右手持一把折扇兀自轻摇,施施然的朝客栈内走去。 四个鬼面怪人紧随其后,但始终和这青年文士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青年文士刚进客栈,欧阳青忽然起身对青年文士一抱拳,道:“阁下可是星罗教十二星辰掌旗中的实沉星上官先生?” 青年文士闻言抱拳回礼,道:“在下正是上官策。” 欧阳青又道:“据传实沉星身边常有魑魅魍魉四位鬼使跟随,想必便是身后四位了。” 上官策没有说话,只微一点头表示肯定。 星罗教行事诡秘、狠辣,其中人员更是参差不齐,但其组织却极为严密。 据传星罗教有秘密分坛七十二处,合称七十二地煞星,而后还有秘密堂口三十六处,合称三十六天罡星,其上还有十二星辰掌旗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护法。 星罗教星主自号南北星君,主掌生死,且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更显得神秘。 上官策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略带疑惑道:“莫非今夜只有在座几位?” 白敬楼指了指楼上,道:“上面还有几位,想必是睡着了。” 欧阳青淡笑道:“但愿不是突然病了。” 白敬楼问道:“为何?” 欧阳青无奈道:“他们若是突然病了,我就得为他们治一治,这岂不是很麻烦。” 白敬楼道:“他们是肯定不愿意给你添麻烦的。” “想必不会再有其他人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说话的是八恶僧中稍胖的一人。 上官策微微点头道:“好,既如此我便不再耽搁大家时间。” 上官策回身来到门廊中,双手长袖一卷,四柄鬼头刀已被他卷在袖中,随后长袖往身后一送,四柄鬼头刀丝毫不差的落入四鬼使身后的刀鞘之中。 上官策运力与腿,猛的一踏地面,棺材腾地而起,就在棺材腾起的一瞬,上官策闪电般伸出右手于棺底顺势向上一拨,棺材直立而起立于地面,随后棺盖“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棺材一向都是用来装人的,这口棺材当然也不例外。 一个面容娇美,身材玲珑有致,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看起来比缎子还要光滑,一身素雅的淡衣衬托出她超凡的气质,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动的女人,正躺在这口棺材里。 通常躺在棺材里的人,不会再有呼吸,脸色也都是煞白的。 而这口棺材里的人,你还能看见她红润的脸色和安静而甜美的表情,听到她匀畅的呼吸。 从这些你就可以知道,现在她不过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美、很甜,还有就是她躺进去的时间绝不会久。 无论是谁睡进了棺材之中,若没有特别好的运气,肯定很少会有再出来的机会,即便你睡进去时是个活着的人。 上官策淡淡的说道:“有足不下楼,有耳只听雨。” 欧阳青道:“听雨楼?” 上官策微笑道:“正是昔日听雨楼楼主黄万楼的女儿。” 三年前,听雨楼几乎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听雨楼收集的所有卷宗更是不知所踪。 随后其所有遍布在江湖中的眼线暗探,全都隐姓埋名不在露面。 得到这个女子,几乎相当于得到昔日听雨楼的所有眼线暗探。 上官策看看了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她的价值想必不用我再多说,这次的货我天阴教得来不易,希望各位能出一个好价钱。” 八恶僧中最高的一人问道:“如何证明她就是听雨楼楼主之女?” “江湖皆知天阴教虽行事诡秘、狠辣,唯独做生意却是童叟无欺,一向规矩。”答话的却是阴阳道人白敬楼。 上官策微微一笑,对白敬楼抱拳施以一礼,而后道:“各位可以开始出价了。” 随着上官策此话一出,客栈内反倒奇怪的陷入到沉静之中。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喝酒的李白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第六章:我出一剑 长夜未尽。 寂静的长街上,偶而有淡淡的月光洒落。 客栈旗杆上的灯笼,不时的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此时客栈内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却宛如这寂静的长街。 竞价时总是没人愿意先出价的,因为先出价的往往会暴露出你心里的预估,使你陷入到被动之中。 就在这寂静的气氛中,忽然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静的氛围。 “既然各位都不愿意先出价,不如先听听我的价钱。” 说话的是一直低头喝酒的李白。 众人的目光分分聚集到了李白的身上,大家这才注意到,他桌上的那一小壶酒竟然还没喝完。 有人率先出价,后面的人自然会跟着抢价,这价钱自然也就会随之水涨船高。 上官策面色平静带着一丝微笑,左手背负身后,伸出持折扇的右手,对着李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李白从怀中摸出了当初季无名给他的半枚铜板,他看了看这半枚铜板,又将它放回了怀中,然后眼中满是坚毅。 李白将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寒霜剑往身前一递。 “我出一剑。” 话一出口,众人表情犹如川中变脸一般精彩。 客栈内的空气仿佛都因此而凝固。 静,静的可怕,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但这种静也只是维持了那么一瞬间,随后便是一阵捧腹的大笑之声,看那八恶僧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有的人在发笑,有的人心里却在发苦,特别是那星罗教十二星辰掌旗的上官策。 八恶僧其中一人收了笑声,对欧阳青说道:“这人恐怕是病了,你难道不给他治治?” 欧阳青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他就算是病了,我也治不了。” 白敬楼突然看向欧阳青问道:“为什么?” 欧阳青道:“因为他的病实在太难治。” 白敬楼问道:“你知道他?” 欧阳青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道:“你难道还没猜到他是谁?” 欧阳青忽又道:“剑似白雪冷如霜,名满天下无人识。” 的确,整个江湖没人不知道他,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的认识他。 白敬楼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道:“难道是他?” 这时面色最难看的不是白敬楼,而是上官策。 虽已猜出李白身份,上官策却还是有些不死心,对着李白抱拳施礼,问道:“不知阁下尊姓。” 李白道:“李。” 上官策道:“李,李白的李?” 李白笑了笑道:“我实在不会写诗,所以还是喜欢别人叫我李白衣。” 欧阳青望向八恶僧道:“现在你们知道他的病我为什么治不了了吧。” 八恶僧嘴中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个黄连,苦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上官策的声音已带着一丝颤抖,道:“阁下今日若是给星罗教一个薄面,他日我星罗教必当厚报,否则星罗教的手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听到上官策的话,李白感觉有些好笑,他既然站出来了,又怎么会在乎他星罗教。 李白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丝微笑,道:“我说了我出一剑,便出一剑,你若能接下这一剑,我便不再出价。” 上官策的心中有些发苦,他心里清楚任务失败会是什么下场,星罗教起码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若就这样离开,他非但活不下去,到时只怕想死都很难。 上官策心中微一思索,忽的抬起左手向前一挥,无数牛虻般的毒针朝李白急射而去。 上官策出手的同时,他身后的魑魅魍魉,同时抽出了身后的鬼头刀,纵身跃起,朝李白攻去。 与此同时,李白已运转《凝霜功》在身前形成一面无形的气墙,牛虻般的毒针撞在气墙上,发出“叮、叮、叮”的声响,随后掉落到地板上。 就在毒针落地的同时,李白纵身跃起,已出现在魑魅魍魉身前。 四人仍在空中,只听得风声急响,而后眼中闪过一道剑光,一把雪白的剑已从他们的身上斩过。 四人如遭重击般倒飞而出,掉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李白的剑依旧这么快,甚至比以往更快了。 此时,本已带着些许冷意的空气,遇到寒霜剑变得更冷了,但是欧阳青等人却在流汗。 他们心中都在想一件事,若接这一剑的换做自己,他们可能也一样如四人这般躺在了地上。 上官策看着李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你已出过一剑。” 李白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上官策道:“我的确已出了一剑,但你似乎忘了,若是其他人不再出价,按照规矩,这女子自然也就属于我了,你现在可以问问他们,看看还有没有比我更高的价钱。” 上官策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他的目光看向客栈内的众人,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渴求。 然而此时所有人却都不去看上官策,只是低头喝着酒,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上官策面如死灰,但片刻间却又恢复如常。 如果死对他来说已不是最可怕的事,他又何必心有畏惧。 上官策突然再次抬手对李白射出无数毒针,毒针刚一离手,他已持扇飞身攻向李白。 李白的剑,还未入鞘。 他瞬时持剑朝射来的毒针一卷,漫天的毒针便被他卷在了剑身上,而后持剑一挥,所有毒针便朝上官策飞射而回,去势如长虹贯日般势不可挡。 上官策此时已纵身凌空,人在空中便已无处借力,他已不能后退,也无力再变招闪躲。 “噗、噗、噗”毒针穿透上官策的身体出发出一阵声响。 毒针见血封喉,上官策掉到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他已死得不能再死。 上官策已死,名花也已有主,余下的人自然没必要在留下,或者他们本也只想快些离开。 今天的夜,似乎格外的长。 客栈大厅已没有了灯光,当然也没有了人。 第七章:黄莺 不管再长的夜,都总会过去。 黎明总会到来,天也总会亮。 清晨的阳光还未照射到大地上,客栈外的青石长街上,早已没有了昨夜的寂静,街边叫卖的小贩,为了生计而奔走的脚夫,以及行色匆匆的各种人士,渲染着街上热闹的气氛。 客栈内却仍很安静,一个穿着淡雅的女子依然睡着,她睡得很甜、很美,依如昨夜她躺在棺材时那般。 不同的是她躺着的地方,从冰冷而坚硬的棺材里,换到了柔软而舒适的床上。 人非铁铸,自然都需要休息。 李白已趴在女子房间中的桌上睡着了。 他在流浪时本听过一个教训——永远不要在你不熟悉的人身旁熟睡,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你熟睡时割下你的头。 他现在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教训。 然后他的脖子忽的传来一片冰凉,一把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若非如此,只怕他依然还睡着。 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他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把剑本就是他自己的。 剑自然是刚才还睡得很甜、很美的女子,架到它脖子上的。 女子正瞪着一双眼看着李白,见李白醒过来,女子出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吟鸣。 李白看着女子竟有些愣神,原来她醒着的时候更美了,原来她的声音也这般好听。 看着李白的样子,女子忽然笑了,道:“喂!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李白整理了下此时有些凌乱的头发,道:“我昨晚救了你,你现在却用我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不待女子说话,李白忽又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听到李白的话,女子的脸上忽的起了一片红霞,拿开了架在李白脖子上的剑,道:“寒霜剑真是你的?你真是天山剑叟季无名的传人李白?” 李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女子有些疑惑的道:“你难道不是听雨楼的少楼主?” 女子皱眉道:“什么意思?你看我的样子难道不像吗?” 李白一下楞住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种事你看外表实在是看不出来。 女子看着李白窘迫的样子,她并没有笑他,也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拿出了半枚铜板递给李白。 李白接过半枚铜板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摩挲着半枚铜板,道:“你既拿出了这半枚铜板,想必是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女子拿出半枚铜板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满是羞涩。 闻言女子声若蚊蝇般“嗯”了一声。 李白沉吟了一会儿,将半枚铜板递还给了她,开口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将手中的寒霜剑递还给了李白,整了整衣衫,轻声道:“花里黄莺时一弄,日斜惊起相思梦。” 念到“思梦”时,她的声音似乎拖得有些长。 李白疑问道:“黄思梦?” 她的脸上忽的又起了一片红霞,轻声说道:“黄莺。”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当你忽然出现在某个地方,你自己却不记得怎么到这里的,你肯定会很好奇。 黄莺看着李白,忽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李白疑道:“你不记得了?” 黄莺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只记得一天前,被星罗教的人发现后,在逃走时感觉被什么扎了一下,之后就不记得了。” 李白看着黄莺,脸上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道:“我觉得你知道后,肯定会后悔问这个问题的。” 黄莺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李白道:“因为你是被人装在棺材里抬到这里来的。” 黄莺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发白,喃喃道:“棺材...” 李白笑道:“上好的楠木棺材,躺着肯定比其他棺材舒服,你要不要再去试试。” 黄莺瞪了一眼李白,故作生气道:“就算是黄金打造的棺材,也绝不会有人想躺进去。” 李白忽然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黄莺。 他不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但他知道女人生气的时候,你若没什么能让她开心的事,最好什么也别说。 他就这么看着她,心里觉得很舒服,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但却从没有过这样感觉。 是因为她拿出了这半枚铜板么?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爱情本就是一瞬间的事,这种情感来时快而强烈,就像人生中的许多重要决定,都往往是在一瞬间做出的一样。 不管飞得再高的雄鹰,也总有归巢的时候。 或许李白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喜欢做一个四处流浪的浪子,他只是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归处,他早已厌倦了漂泊和孤独,而现在她出现了。 黄莺忽的朝房间中的窗户走去,用力的推开了窗。 窗外是喧闹的街道,打开窗的同时,房间中一下涌进许多吵杂的声音。 黄莺看了看窗外的街道,略带犹豫的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李白没有说话,依旧这么看着她,她既然已经提出来了,自然是要说的。 黄莺看了看李白,继续说道:“三年前,我父亲查出曾从“虎啸山庄”送出过一封信到黑风寨,而时间刚好就在李府出事的前一晚。” 李白脸上忽然变得有些急切,道:“什么信?什么人送的?” 黄莺的神情变得有些悲伤,摇了摇头道:“信中内容和送出信的人并未查出,但却根据线索查出另一件事,原来星罗教四护法之一的白虎一直隐藏在“虎啸山庄”内,这封信无疑就是他送出去的,而黑风寨极可能就是星罗教天罡三十六堂的其中之一。就在查出这件事的第二晚,听雨楼便出了事,当时若不是众人护着我从暗道逃走,只怕现如今的我已是一堆枯骨。” 李白上前拍了拍黄莺的肩膀,道:“他们欠下的债总有要回来的一天。” 此时突然从客栈大厅传上来一道人声:“那你欠我的债什么时候还。” 黄莺瞪大了眼睛,一双手紧紧的拉住了李白,道:“是不是星罗教的人找上我们了。” 李白实在很难想象,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听雨楼少楼主,得有怎样的经历才会变成现今这般犹如惊弓之鸟。 但他明白一个道理:你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便无法理解她的现在。 李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人伤到你,你先在房里等我,我下去见一个朋友。” 李白只有一个朋友,就是流云客栈的老板慕流云。 第八章:黄莺被劫 今日的客栈似乎没什么生意,此时大厅中只有慕流云一个人正在喝酒。 他的桌上还放着一个已盛满了酒的酒杯。 李白已出了房间来到客栈的大厅中,走到正在大厅中喝酒的慕流云桌旁坐下,端起桌上已盛满了酒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慢慢饮入了腹中。 酒是陈年的女儿红,入口绵软得就像是情人的舌头。 喝完这杯酒,李白悠悠道:“欠你的债只怕会越来越多,你是知道的....。” 李白看了看慕流云才又道:“我没钱。” 慕流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说道:“你至少现在还活着,你欠我的债,我至少还有要回来的可能。” 李白笑了笑,道:“放心,若非我自己想死,便没人能要了我的命。” 慕流云叹了口气,道:“以前是,以后只怕就不是了。” 李白疑惑的看着慕流云问道:“什么意思?” 慕流云正看着李白,李白也看着他。 慕流云忽然又叹了口气,摇头道:“楼上那姑娘若想要你的命,你的命岂非已被她要去了?” 李白道:“你知道?” 慕流云笑了笑道:“你莫非忘了这里是我的客栈。” 李白闻言也笑了笑,道:“我不仅没忘,还知道在我抱她进房时你就已回来了,不然我又怎么会在她旁边睡着。” 慕流云瞪了瞪李白,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才自己趴着睡大觉,却要我在下面给你当保镖。” 李白笑道:“谁让我是欠债的呢,现在欠债的岂非都是大爷。” 慕流云叹了口气,他只有叹气,因为李白说的本就是事实。 李白看着慕流云道:“你今天好像特别喜欢叹气。” 慕流云眼神中带着些许忧虑道:“我叹气,只因担忧你现在的处境。” 李白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道:“所以现在我是什么样的处境?” 慕流云道:“现今江湖中流传着一种说法,有两种人最好不要招惹,而你却同时都招惹上了。” 李白认真的问道:“哪两种人?” 慕流云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将酒喝完才继续说道:“一是星罗教的人,二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李白也叹了口气,他只有叹气,因为他的确已同时招惹上他们。 慕流云忽然道:“当年你师父季无名,同时对上星罗教的十二星辰,一番苦战后虽将十二人诛杀于剑下,但却也身负重伤,若不是被人所救,只怕早已死了。你若同时对上他们十二人,又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 李白道:“现在已经只有十一个了。” 慕流云看了一眼李白,冷冷道:“简直是滑稽,照你这般说法,这十二星辰岂非早该不复存在。” 李白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我绝不会同时对上他们,我若要走绝没人能将我留下。” 慕流云仿佛早已知道李白会这么回答,就在李白话音刚落,他就接着说道:“楼上那位黄姑娘若是在他们手中呢?” 李白楞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慕流云的意思。 剑客若是有了牵挂,他心中就有了顾忌,而他手中的剑就会变得迟钝。 这个道理江湖中人都明白,但又有谁愿意一生了无牵挂呢。 慕流云看着李白忽然笑了笑,道:“我本来有件事一直没有想通,但到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忽然一下明白了。” 李白道:“什么事?” 慕流云道:“我在想他们为什么会把地点选在我的客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客栈是我开的,也不可能不知道你经常在这里喝酒,他们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把地点选在了这里。” 李白道:“到底什么意思?” 慕流云道“或许星罗教就是为了将她送到你身边,他们以前拿你没有办法,但现在却不同了。” 李白皱眉道:“我以前好像并没有招惹他们。” 慕流云笑了笑道:“不要忘了,你师父季无名曾杀了上一任的十二星辰。” 父债子偿确是天经地义,师父惹上的人,现今找上了徒弟,岂非也合情理。 慕流云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替李白倒了一杯。然而李白端着酒却已有些喝不下去,这酒好像已变成了苦的。 苦的不是酒而是心。 喝酒时你可以选择喝或者不喝,但人生很多时候却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白最终还是将这杯酒喝了下去,酒既然已在他的杯中,无论多苦他都得喝下去。 他岂非没有选择,这岂非就是他的选择。 人这一生岂非总是会面临选择,不管是苦还是甜,人生岂非还是得继续下去。 李白和慕流云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酒。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疾呼:“你是谁?.....。” 声音是从楼上黄莺的房间传出来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李白已纵身跃到黄莺的房间内。 没有人,黄莺已不在房间之中。 李白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并没有看出半点痕迹。 此时慕流云也已到了房间中,道:“什么人?” 李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来人轻功很高,而且很聪明,他借着街道上的喧闹摸进房间劫走黄莺,又借着喧闹的街道隐藏了行踪。” 他现在有些懊悔,是他太过自信了,本不该留黄莺一人在房中的。 李白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也不知道现在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李白转过身继续说道:“我要去个地方,三天后我若没有回来,以后便不必再为我备酒了。” 慕流云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李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人已从窗户跃到了街上。 慕流云忽的吼道:“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 李白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喧闹的街道。 李白进来时桌上有张纸条写着“虎啸山庄”,他将纸条收了起来,并没有告诉慕流云。 慕流云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连累到他。 这岂非是他现在能为朋友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 第九章:虎啸山庄 正午的阳光格外的明亮,竟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李白正骑着他的那匹白马,疾驰在路上,远处的景色在他眼前不断的被拉近着。 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查探到黄莺下落的地方,一个可以查探到十六年前,可能与李府灭门有关的一封信的地方—虎啸山庄。 虎啸山庄位于江南乌镇西郊,其内共有九重院落。 据说虎啸山庄庄主林虎,从十六岁出道,闯荡江湖四十年,独创的虎啸十三刀威力绝伦,其刀法早已独霸江南,其本人更是现今江湖的三大刀客之一。 林虎又凭借其一身侠义之名,获得了江南大侠的称号,在武林中的声望极高。 现今江湖盛传,江南大侠林虎,将借他五月十八的寿辰之机举办英雄宴,联合江湖众人成立武林同盟,同时推选出武林盟主,带领同盟共同对抗星罗教。 星罗教一天不瓦解,大家就一天不会有好日子过,而这绝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就连当初武林排名第一的天山剑叟季无名也不行。 想要瓦解星罗教,整个江湖就必须同心合力。 想要做到同心合力,就需要有能服众的人,站出来带领大家一起对抗星罗教。 如今藏剑谷闭不出,林虎无疑成为少有能服众的人,如无意外,盟主之位自然也就归到江南大侠林虎身上。 李白赶到虎啸山庄时已近黄昏,山庄外的石阶长而宽阔,平亮而光滑,李白甚至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今日恰是五月十七,英雄宴即将在明日举行。 此时山庄内早已聚集了许多的江湖人士,陆续前来的江湖人士仍是络绎不绝,已远远超出了虎啸山庄所发英雄帖的数量,此时几个山庄弟子正对没有英雄帖的江湖人士做着登记。 李白见此场景有些无奈,他本想等夜幕降临,趁夜色掩护潜入山庄查探,但现在看来已不太可能。 既然暗里潜进去已不可能,那便只能明着进去,这或许也并非坏事。 虎啸山庄门前还排着不少等着登记的江湖人士。 李白却已有些等不及,他走到负责登记的弟子身前,温声道:“李白衣特来拜会。” 那负责登记的弟子闻言抬头看向李白,当他的目光落在李白腰间那雪白的剑柄和剑鞘上时,猛的起身对身边一人道:“我领李少侠去聚义厅,你速去禀报庄主。” 那人应了一声,急急的朝庄内行去,随后李白也在负责登记的那名弟子的引领下往庄内行去。 就在李白刚进庄内,不少人开始谈论起来。 “这人是谁?虎啸山庄弟子竟亲自将他迎了进去。” “你没听到他自称李白衣么,江湖中难道还有第二个李白衣么。” “他就是寒霜剑李白衣,当真是英雄少年啊。” “此次同盟有他加入,更是如虎添翼啊。” “.................” 李白并不记得穿过了几重院落,也不记得山庄里园林假山的秀丽端方,更不记得小桥流水花木成林,他来此本就不是为了欣赏山庄内的景色。 那名弟子又领着李白,穿过一处种满了翠绿细竹的院落,走过一条九曲桥,聚义厅终于映入他的眼帘。 此时暮色已深,厅里已点着了许多灯火,但在李白看来却有些阴恻恻的,远远看去竟如同鬼火一般,让他感觉阴森而寒冷。 这里在他看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地。 人在不同心境看待同一事物时,往往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这岂非是全人类共有的特点。 李白身影刚一出现,已有一人迎了上去。 此人身着一身云纹锦袍,面带温和,看上去给人的感觉英姿飒爽。 他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追风剑郑平,二十年前被仇家围杀,是林虎救了他,此后他便一直跟随在林虎身旁,早已成了林虎的左膀右臂。 郑平脸上带着笑容,道:“此次英雄宴得李少侠参加,实在增色不少啊。” 李白抱拳施礼,道:“不请自来只望贵庄主勿怪就好。” “少侠说笑了,我大哥和诸位英雄可都等着一睹少侠风采,厅中已备好酒宴,请!”郑平说话时脸上始终都带着笑容。 聚义厅并不小,整整占了这重院落的三分之一,厅内却只摆放着三张榉木圆桌,每张桌上只坐了五人。 显然能坐在这里的哪怕不是一派宗主,无疑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客。 就在李白进到厅内时,一个身着紫缎轻袍,头发和胡子光亮而整齐,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人,示意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此人正是虎啸山庄庄主---林虎。 他坐的位置是厅内正位,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的身份和地位。 照理说这样的酒宴,李白是不应该坐在这个位置的,但林虎身旁的空位仿佛就是为他而留,所有人都看着他,态度也都很和善。 李白心里很清楚,若没有季无名和寒霜剑的声名,若自身没有实力,他或许和外面众多的江湖人士一样,连进到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谈坐在林虎身边。 酒宴无非就是众人客套寒暄,再谈谈明日英雄宴联盟等诸多事宜。 李白的心并不在这里,他也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他现在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听着、应付着。 人这一生总是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这岂非是每个人都有过的经历。 夜色已深。 酒过三巡,众人已渐渐散去,此时厅内只剩下李白和林虎两人。 林虎今日似乎格外的高兴,他已喝了好几坛子酒。 李白看了看有些微醉的林虎,道:“在下有些事想向林庄主请教,不知庄主可否.......。” 李白话未说完,林虎似已知道他要问什么,道:“你是想问有关白虎和十六年前的那封信的事吧。” 李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林虎看了看李白,继续道:“跟我去书房再谈吧。” 林虎说完便起身朝厅外走去。 看着林虎的背影,李白心中突然毫无预兆的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但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起身跟了上去。 书房并不在聚义厅所在的这一重院落之中。 李白跟在林虎身后穿过一片竹园,来到一处开满睡莲的人工湖,湖中心有座人工建造的小岛,一条石砌的廊桥从湖面穿插而过,将院门与小岛连接起来。 一座两层的木楼竖立在岛上,木楼中央一块扇形的匾额写着“听雨轩”三个字,木楼四周有几颗不大的槐树正开着花,风中带着醉人的清香。 书房原来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座两层的木楼。 第十章:困局 两人来时楼中就已点着灯火,并没有守卫的山庄弟子。 此时木楼的大门敞开着,仿佛是一只张开巨口,等着吞噬一切的恶兽。 这里本该有山庄弟子守卫,平时也并不允许他人随意出入。 见此,林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快步走进了楼中。 就在林虎进到楼中的同时,他忽的传出一声轻喝“郑平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虎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李白已蹿了进去。 这里是木楼的一层,楼中宽敞而整洁,进门左手边摆放着一张红木书桌和椅子,此刻黄莺就坐在这张红木椅子上,只是她的脖子上却被人架着一把利剑。 她自己肯定也不会想到,清晨还是她拿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不过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剑就换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黄莺已看见蹿进楼中的李白,眼中带着希望,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李白点了点头,他只能点头。 林虎看着郑平声音已变得有些激动,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白看了看林虎,道:“林庄主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林虎叹了口气,他现在只有叹气。 林虎能拥有今日的地位,便绝不会是一个草包,他现在只不过是不愿相信,这个跟他出生入死二十年的兄弟,会是隐藏在山庄中的白虎。 李白握紧了寒霜剑的剑鞘,盯着郑平冷冷的道:“说吧,你引我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郑平微笑道:“你只需为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了你的心上人。” 他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阴狠。 郑平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道:“替我杀了林虎。” 此时林虎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李白看了看林虎,对郑平冷冷的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郑平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郑平脸上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接着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不过她绝对会比我先走一步。” 说话的同时,他手中的剑已划破了黄莺的皮肤,鲜血滴落,染红了黄莺的衣襟。 黄莺咬着牙没有出声,她的脸上也看不到丝毫的悲伤,她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 人生总是面临着许多的选择,有时候尽管艰难,却没有退路可言。 李白的脸色沉了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林虎突然看着郑平道:“你若要杀我,我只怕已死了不下十次,然而你却没有动手,想必是时机还不到,而且我也不能死在你的手中。” 郑平笑着看向林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虎接着道:“看来这次武林联盟便是你等待已久的时机。我若死在寒霜剑下,你便会告知江湖同道,李少侠是星罗教四护法之一的白虎,同时联盟诸多江湖同道追杀于他,到时他说的话自然没人会相信,反而会陷入众矢之的。” 林虎顿了顿,继续道:“原来星罗教的目的,是要你借机做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从此整个江湖便可以掌控在星罗教的手中。” 郑平点了点头,道:“大哥不愧是老江湖,看事情总是这么透彻。” 林虎道:“既然李少侠已知道你的阴谋,想来是不会再自己跳进去的。” 郑平摇头道:“他会的,李少侠一向是个重情义、守承诺的人。” 林虎思索了一会儿,看着李白问道:“她是黄万楼的女儿?” 李白点了点头,道:“我虽然已知道这是个陷阱,但却不得不往里跳。”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和痛苦,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 他如今已陷入这困局之中,一面是为人正义的江南大侠林虎,一面是他不能不救的黄莺。 你若想在某些方面得到一些,就得在另一方面放弃一些,此时李白的境遇不正是这样么。 人有时总是要做一些他不愿意做,又不得不做的事。 这岂非是一件极其悲哀和痛苦的事。 林虎又道:“我知道你已无选择的余地,你出剑吧,我若死在你的剑下,绝不会怪你。” 李白抱拳对林虎施了一礼,而后看了看黄莺,道:“多谢林庄主高义,今日若是我死在林庄主刀下,还请林庄主尽力保全于她。” 话音刚落,李白已拔出了寒霜剑。 剑一出鞘,空气中便弥漫出一股冰寒的气息。 林虎一双锐利的双眼中眼神一凝,道:“好一柄白如雪、冷如冰的寒霜剑。” 李白问道:“你的刀呢?” 林虎摇了摇头,今晚本是山庄中的酒宴,他又怎么会随身带着刀呢。 就在这时,郑平脚尖一挑,一把雁翎刀已飞向林虎所在的方向。 林虎纵身跃起,将雁翎刀握在手中,道:“你倒是想得很周到。” 郑平脸上闪过一丝阴冷,道:“此间之事已谋划许久,自然要想得周到些。” 林虎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郑平道:“你想我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林虎自知今日之事已无它途,随后他也不再言语。 林虎持刀而立,仿佛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 就在此时,李白忽然将剑身横于胸前,以指轻弹剑身,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剑身突然寒气暴涨。 李白持剑一挥,一道雪白的剑芒直奔林虎而去,看上去竟像是传说中的剑气。 这一道剑芒去势极快,而林虎的反应同样极快。 他挥刀如墙,震散了袭来的剑芒,而在他挥刀时,隐约间竟有虎啸之声传出,正是虎啸十三刀中的虎啸山林。 就在震散剑芒的同时,林虎已闪身来到李白近前,刀光乍现,雁翎刀已闪电般的劈向了李白。 林虎本就是使刀的绝顶高手,这一刀挥出,只见刀下生风,刀光如水银泻地般直逼李白面门而去。 林虎的刀势极快,李白的身法更快。 李白不禁赞道:“好刀法。”说话间他已闪身避开了六刀。 此时林虎挥刀的速度,一刀快过一刀,刀在他手中仿佛已有了灵性,林虎不愧是名震江湖的三大刀客之一,一身武功和刀法已是惊世骇俗。 片刻间,他已将虎啸十三刀尽数施展而出。 刹那间,李白已被刀光所笼罩,他几乎已避无可避。 在这楼中有限的空间内,任你身法在高,也不可能完全施展得开。 就在这时,李白不避反进刺出一剑,这一剑就是最平凡的一招直刺,但这一招他却已苦练十六年,此刻一剑刺出,剑势疾若惊鸿直奔林虎心口而去。 林虎脸上忽然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的嘴角带着凄凉的笑意,就在李白刺出这一剑时,他的刀却忽然停了下来。 李白当然也已看见,他已收了《凝霜功》的内劲,但想收剑却已来不及,剑已刺入林虎的心口。 第十一章:计中有计 这一切的变化,都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 或许本该是一场生死相博的战斗,然而却就这样突然的结束了。 林虎当时若持刀变招来挡,这一剑虽能伤他,却绝要不了他的性命。但他却停下了手中的刀,他似乎就是在等李白刺出的这一剑。 林虎还没有倒下去,他看着李白,凄凉的道:“是我识人不明,才养虎为患,造成你今日的困局,我能做的就是破了他想让我们两败俱伤的计划,我...........。” 他转头看向郑平,话已到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他手中的雁翎刀已掉到了地上,人也已倒下。 一代大侠用自己的死,换取了这样一个结果。 夜已更深。 此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微风,楼中的烛光随着微风摇曳,仿佛是在为一代大侠的逝去而感到悲伤。 李白看着林虎的尸身,眼中尽是悲伤和痛苦,喃喃道:“你何必如此,我今日若能死在你的刀下,结局或许反而更好。”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转过头,冷冷的盯着郑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放人。” 郑平闻言就真的解开了黄莺的穴道,并拿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放了人。 黄莺立时从椅子上起身奔到了李白身前,扑在了他的怀里,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郑平并没有趁机离开,他一直笑着看着李白,他似乎并不担心李白会对他动手。 黄莺身上穿着的衣裳很单薄,温暖而坚挺的胸部此时就贴在李白的身上,她温软的嘴唇就贴在李白的耳边轻轻吐息着。 李白并未因此分心,他就那么一直冷冷的盯着郑平,握着寒霜剑的手也并未放松,他现在就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猛虎,只要时机一到,他便会飞扑而出。 就在这时,黄莺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她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李白能够听见。 不待李白答话,黄莺接着道:“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你一定要相信,我绝不会害你........。” 李白正自疑惑着想要开口。 突然间,黄莺那柔若无骨的手指,已按在了李白背部的志室穴上,他顿觉全身一麻,已提不起半点力气,寒霜剑“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的人也已倒下。 此刻,他终于知道郑平为什么就这样放了黄莺而没有趁机离开,他为什么会一直看着自己发笑,现在看来,他岂非真的是很可笑么。 夜还未过去。 很静,只能听见虫鸣鸟叫的声音。 不知几时李白已醒了,但他并没有睁开双眼,他也许已不愿再看到这个世界。 他此时正躺在阴冷而潮湿地上,因为这里没有柔软的床,也没有温暖的被子。 这里是虎啸山庄的地牢,当然绝不会有这两样东西,所以他此刻只能躺在地上。 地牢里并没有风,但烛光却在不停的摇曳着,显得格外的诡异,正如李白一生的经历那般,处处都显露出说不出的诡异。 黄莺正站在地牢的铁珊栏外凝视着李白,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欢喜。 李白没有睁眼却已知道是她来了,自嘲道:“江湖上说的果然没有错。” 黄莺依旧凝视着李白,喃喃道:“说的什么?” 李白冷冷的道:“不能招惹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黄莺带着有些奇怪的笑容,道:“漂亮的女人,总是很会骗人。” 李白睁开眼侧头看着黄莺,冷笑道:“你实在太会演戏,我想不管换做是谁,都会被你骗到的。” 黄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认为我骗了你,所以无论我现在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只是在演戏?” 李白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悲伤和痛苦之色,哑然道:“难道不是?” 黄莺垂下头没有说话,眼眶似已有些微红。 李白冷冷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莺叹了口气,道:“南方有七星,井、鬼、柳、星、张、翼、轸。” 李白苦笑道:“实在想不到,以你的武功竟会是星罗教四护法之一的朱雀。” 此时地牢的大门不知被谁推开了,传出“滋呀”一声轻响。 黄莺的脸上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最擅长的一向都不是武功。” 李白道:“是什么?” 黄莺嫣然道:“一个人若是懂得利用他人的弱点,就算不会武功也能将人打败。” 这世间万物本都有弱点,只要能合理的利用这些弱点,的确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战胜的。 黄莺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朱雀的确最擅利用他人的弱点,尤其是男人。” 说话之人面带黑色雕星假面,身着黑色绣星宽袍,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下。 此刻郑平也跟在黑袍男子的身后。 黄莺忽然转过身,对黑袍男子抱拳施礼,恭声道:“星主。” 黑袍男子拿着本该属于李白的寒霜剑,笑着看向躺在地上的李白,眼里满是嘲弄之色。 李白突然也笑了,道:“没想到能在这地牢之中,见到传说中的星主,倒也真是荣幸。” 黑袍男子笑着回道:“寒霜剑的主人,面子一向很大。” 李白冷笑道:“的确如此,当年你星罗教十二星辰掌旗一起出手,也未能将我师父请去。” 李白的话仿佛一把利剑,刺中了黑袍男子的痛处。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抚了抚他手中的寒霜剑,道:“当年我父亲的确低估了季无名,但今日,寒霜剑却已在我的手中。” 李白没有接话,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 他的确已经输了,此刻已被制住了穴道,关在这阴冷而潮湿的地牢中。 黑袍男子看着地上的李白,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阴笑,道:“此事已成定局,我本不必冒险前来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么?” 李白平静的道:“难道不是为了向我炫耀?” 黑袍男子认真的道:“为此,父亲与我已谋划了快二十年,难道不值得炫耀。” 第十二章:真相 李白就像是黑袍男子手中的作品,一个成功的匠师,又怎么可能不欣赏一下自己的作品呢。 李白皱眉道:“ 二十年前我似乎才四岁。” 黑袍男子闻言反问道:“你知道当年季无名重伤时,是谁救了他么?” 李白没有回答,因为季无名从未告诉过李白,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黑袍男子接着道:“看来季无名并没有告诉你,当年是你父亲救了他。” 此刻李白脸上全是痛苦之色,他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李白冷冷的盯着黑袍男子,嘶吼道:“所以你当初先让黑风寨灭了我满门,而后再放出消息引我师傅前来,目的就是要让他收我为弟子。” 这的确是个狠辣而巧妙的法子。 星罗教已然算准,季无名得到消息后便会赶到李府查看,而李府除了李白和慕流云再无一人,他自然不会让恩人遗孤流落在外,而寒霜剑向来只传一人,将李白收为弟子就已是唯一的选择。 黑袍男子测测的笑了笑,道:“跟聪明人谈话总是更加的简单。” 李白带着自责和不甘道:“你就这么确定从我手中得到寒霜剑会更加容易?” 李白说出这句话,便已有些后悔。 寒霜剑岂非已在黑袍男子的手中,他岂非已成了阶下之囚。 黑袍男子道:“你有了必须要报的仇,但却不知仇人是谁,而要想知晓此事便只能找到听雨楼,这样你就欠了听雨楼一个天大的恩情,这也就成了你的弱点。” 黑袍男子顿了顿,又道:“当然,这些线索也是我故意让听雨楼知晓的。” 李白的脸色已有些苍白,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竟在幼时便已掉进了这个可怕的圈套当中。 李白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道:“所以听雨楼也星罗教的手笔咯。” 黑袍男子道:“听雨楼不灭,朱雀又如何能以听雨楼少主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呢?当然,听雨楼的卷宗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李白皱眉道:“得到听雨楼的卷宗,你便可以控制更多的高手为你效力。” 黑袍男子阴笑道:“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只可惜,我离开后你就要死在白虎的剑下,若要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没有你的人头只怕没有说服力。” 李白冷冷的道:“看来被你喜欢的人,只怕过得都不太好。” 黑袍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沉默当然也有很多种意思,而现在的意思显然是默认了李白的话。 李白此刻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突然开口道:“可以给我拿些酒吗?” 黑袍男子示意黄莺拿来一坛酒,放到了李白面前。 李白看着黑袍男子道:“一个人喝酒总归是没有意思的。” 黑袍男子疑惑道:“你想让我陪你喝酒?” 李白道:“你不能喝酒?” 黑袍男子道:“能。” 说话时他已来到李白身前盘膝坐下。 黑袍男子道:“我已经开始有些佩服你。” 李白道:“怎么说?” 黑袍男子道:“竟然让一个仇人陪你喝酒。” 李白喝了一口酒,叹气道:“只可惜,喝酒的地方不对,喝酒的人也不对,酒也变了味。” 黑袍男子没有接话,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道:“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能以真气冲开被制住的穴道。” 李白惊奇道:“这你都知道?” 黑袍男子看着李白,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道:“你志室穴被封,内气涣散,想以真气冲开穴道至少需要四个时辰,你觉得你能拖多久?。” 李白转开了话题,道:“酒,果然还是要跟朋友一起喝才尽兴。” 黑袍男子突然笑了,看着李白道:“可惜你的朋友实在太少。” 李白道:“真正的朋友,一个便已足够。” 李白顿了顿,脸上忽然带着浓浓的悲伤,道:“可是现在我已没有朋友。” 黑袍男子诧异道:“慕流云难道已不是你的朋友?” 李白嘴角带着凄凉的笑意,看着黑袍男子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慕流云。” 慕流云三个字李白说得很重,仿佛一把利剑刺中了黑袍男子的心。 黑袍男子虽带着假面,但李白却知道他此时的脸色已完全变了。 黑袍男子拿起酒坛喝了几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白道:“你忘了,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你身上的味道我怎么会忘记,而且你每次用酒坛喝酒时,总会不自觉的用拇指摩挲着酒坛。” 慕流云闻言,停下了正在摩挲着酒坛的拇指,放下了手中的酒坛。 李白接着道:“看来星罗教都喜欢有个正派身份。” 慕流云笑了笑,道:“想要战胜它,就要先了解它。想要瓦解它,就必须先进入其中。” 李白道:“我还有件事想不通。” 慕流云道:“你说。” 李白道:“你为什么要到我家做书童?岂非有些多此一举?” 慕流云摇了摇头,道:“整个李府被屠灭却唯独留下你,这本身就会惹人怀疑,而我的出现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破绽,更是借你师傅进入了藏剑谷,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李白冷冷的看着慕流云,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李白突然道:“你一定认为,一切都已在你的掌控之中。” 慕流云微笑道:“难道不是?” 李白微笑笑道:“我若告诉你我的穴道已经解开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慕流云摇头道:“当然不信。” 慕流云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人却已起身后退了几步,紧盯着李白,大声道:“白虎,杀了他。” 就在这时,从慕流云身后传来“噗”的一声轻响,他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这是刀剑刺破衣裳,穿透血肉的声音。 慕流云转头看见了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柄尖刀从郑平的身后穿透而出,鲜血从尖刀上不停的涌出,已浸透了郑平的衣裳。 而刀正是黄莺从郑平身后刺进去的。 郑平嘴里冒着鲜血,“咕、咕”着仿佛是在问为什么,而这时黄莺已将刀从他身体中抽出,他人一倒地便没了声响。 第十三章:尾声 这一幕来得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自以为已掌控一切的慕流云也为之不可思议,然而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也在同一时间突然发生了。 李白突然全身同时发力,向前翻出、跃向慕流云。 寒霜剑就在慕流云握着的剑鞘之中。 他人一跃出,脚尖顺势一挑,已将剑鞘中的寒霜剑挑到了自己手中。 慕流云惊道:“你怎么可能........。” 他已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抽出了缠绕在腰间的剑。 一柄细软如灵蛇,带着凛冽煞气的软剑,剑身上的寒芒随着软剑颤动着,颤动间让你分辨不出它将要刺向何处。 这把剑显然杀过很多的人,所以才会形成如此凛冽的煞气。 李白冷笑道:“你和你手中的剑一样----像条毒蛇。” 慕流云冷哼道:“毒蛇往往都能致命。” 慕流云手中的软剑一直在颤动,剑上的寒芒也一直在伸缩变化,像是一条寻找着最佳时机捕食猎物的毒蛇。 李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所以他的人和剑一直岿然不动。 慕流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剑虽一直在动,人却没动。 鸡鸣三声,夜已将尽。 慕流云已不得不出手。 天若一亮,他只怕便无法从虎啸山庄脱身。 慕流云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自以为一切已尽在掌控之中,而今形势却急转直下。 他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一抖手中的软剑,寒芒颤动间,犹如灵蛇般的软剑已刺向了李白的咽喉。 这一剑出奇的快,而且剑身抖动间,如灵蛇走位般飘忽不定,江湖中能避开这一剑的绝不会太多。 想不到的是,李白只一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剑,他的身法当然是极快。 就在他侧身避开这一剑的同时,右手的寒霜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以极快的速度点在了软剑的剑身上,“叮”软剑瞬时应声崩断。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而这一剑正是点在了软剑的七寸之上。 慕流云心中虽惊,但却没有抽身后退,他借着前冲之势,反手将手中的断剑继续刺向李白的咽喉,他变招的速度已然极快。 李白脚掌发力,向后闪身避开了这一剑。 慕流云趁李白闪身躲避的时机,纵身跃向了地牢的大门,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开李白,借机逃离地牢。 就在这时,突然血光飞溅,一声惨呼响彻地牢。 惨呼声赫然是从已到地牢门前的慕流云口中发出,寒霜剑竟从他的后背刺穿腹部,将他带倒在了地上。 腹部并不是人体的要害部位,往往腹部被刺穿只要施救及时,是可以活下来的。 “我忘了,剑还可以这样用的。”慕流云挣扎着坐了起来,嘴角凄凉一笑,道:“你似乎不想让我死得太快。” 李白冷冷道:“我的确是要让你多受些罪。” 李白不是圣人,他也有感情,也会愤怒。 慕流云突然大笑道:“你杀了林虎,正道武林绝不会放过你,至少这件事仍在我的计划中。” 这仿佛已成了他最后的得意。 李白冷笑道:“我自会一死以谢林庄主,但你总归是要走在我前面的。”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咳音的笑声传进了地牢之中,“哈哈哈,李少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敢作敢当。”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紫缎轻袍的男子已走进了地牢中,这人赫然便是已死在寒霜剑下的林虎。 此时除了黄莺,无论是李白还是慕流云,都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流云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一夜所发生的的事,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过了许久,慕流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你怎么可能没死,不管是谁被刺穿心口都不可能活下来,而且我亲自检查过你的尸身。” 林虎冷冷的看着慕流云,道:“这世上有极个别的人,心脏是长在右边的,而我恰巧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你似乎忘了一个人,这人不管你受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将人救回来。” 林虎咳嗽了一阵,继续道:“我已提前吃下贵系丹和疗伤的丹药。” 慕流云喃喃道:“鬼医---赛阎罗。” 慕流云说完忽的垂下了头,他还没有明白,这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他是如何掉进这个陷阱里的。 李白看着林虎和黄莺,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两人回答,慕流云突然抬头盯着黄莺,道:“你果然最擅利用他人弱点,你让我觉得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你知道这时我一定会自己跳出来,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当中。” 慕流云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可笑的是,从你十岁入教至今,十二年里我竟从未怀疑过你,更亲手将你提拔到了护法的位置。更可笑的是,我竟让你去假扮你自己。” 黄莺面色平静道:“想要瓦解星罗教,自然也要先进入星罗教,这个道理想必你是最能明白的。” 慕流云没再说一句话,他的眼神也已暗淡下去,他内心已无对生的渴望。 他忽然用手握住了从腹部穿透而出的寒霜剑,用力往上一提,划向了自己的心脏。 人人畏惧的星罗教星主,就这么殒命在虎啸山庄地牢之中。 这时黄莺对林虎说道:“林伯伯,接下来就可以按照计划清剿星罗教了。” 不时咳嗽着的林虎,闻言应了一声“好”,转身离开了地牢。 他身上的伤本就不轻,哪怕有鬼医赛阎罗亲自出手,他也还仍需静养恢复。 林虎离开后,李白疑惑向黄莺问道:“什么计划能清剿遍及江湖的星罗教?” 黄莺看着李白认真道:“你以后行走江湖时,一定要记得带上我一起,我实在是怕你一个人什么时候被卖了都还不知道。” 李白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黄莺接着道:“慕流云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从不在星罗教显露真实身份,这样一来便没人知道他隐藏在正道的身份,但这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现在无论谁带上这个面具,穿上他的衣服,都可以成为星主。你明白了吧?” 李白当然已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只要正道武林中人,装扮成星主的样子,然后便能利用这个身份,将星罗教连根拔起。 李白看了看已死的慕流云,又看了看黄莺,忽然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童一般。 无论怎样,一切都已过去。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但你若是闭上眼,便见不到天亮时的第一缕光明。 鸡鸣已停。 此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仿佛一把利剑划破夜空,照在了大地上,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 这个故事我其实想说的是-----不管夜多么的漫长与黑暗,光明都将到来驱散黑暗,人生总会遇到许多的挫折和磨难,你只要还未放弃,一切就都会有希望。 第十四章:后记 江湖传言,星罗教总坛发生惊天爆炸,而当时星罗教星主正与两大护法和十一位星辰掌旗议事,除星主下落不明外,其众人尽皆丧生在爆炸之中。 江南大侠林虎带领的武林同盟,联合闭谷一年有余的藏剑谷,在一年内将星罗教所有分坛尽数剿灭。 星罗教荼毒江湖已久,如今星罗教势力不复存在,江湖中人无不欢呼沸腾。 多年后。 积雪终年不化的天山之巅上,李白站在山巅眺望着远方。 只是这次他不再是孤单一人,黄莺正依偎在他的怀中。 李白轻声问道:“这里美吗?” 黄莺对李白展颜一笑,她笑得很美、很甜。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